留学故事系列：异乡月

留学故事系列：异乡月                      原创                                                                                                 2016-09-15                                                 心路独舞

异乡月

那个秋夜的月亮很圆，银色的月光散了一地，有一种令我眩惑的感觉。踯躅在英格兰这个港口的街道上，看周围多数的商店早就关了，只有静静的海水，在远处粼粼地反射着灯火的光芒，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地球另一端的海滨故乡，正是中秋午夜夜生活的华彩时分吧，恍然间，我开始有了一点孤单、一丝落寞，还有一点……思乡。


是的，不是想家，而是思乡。


家在美国，乡在中国，而我是没有根的浮萍，为了工作一直不断地往返于欧洲和美国之间。


突然隐隐地，我听见了远处伴着吉他的轻弹、有轻轻的歌声传来：走了这么久，你变了没有，是否脆弱的泪水还不轻易的流……


一瞬间，我恍然若梦，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我听见的是中文吗？是那首让我流泪的歌吗？


歌声接着传来：走了这么久，你变了没有，有没有找到你说过的自由……


我突然一激灵，转过身去，在朦胧的月色中我看到了一个白衣男子，一把吉他轻敛胸前，低首垂眉，素手如雪，轻轻地拨弄着琴弦。


入夜的港口，人迹稀少，灯火闪烁，月色如水，桅影斑驳，宛若梦境。我慢慢地踱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月光斜斜照在他的脸上，分不清究竟是月色照亮了他，还是他明亮了月色。那脸上的表情，如歌声一般淡远寂寞，仿佛旷野烟树，空谷幽兰。


那是一张和我一样肤色的脸。


他抬也没有抬头，只沙哑地说了一声：中秋快乐。


我低低地回了一句：中秋快乐。


他转过头：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我心里一震，是啊，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挨着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心中翻卷起各种滋味，人却沉浸在这熟悉的海浪声中陌生的异乡夜景。蟋蟀，时不时地鸣叫着，而海边的这一片月色，却凄凉如水。


自从那一回在大连机场义无反顾地一转身，此后的中秋对我来说已不是节日，只是旅途上的一丝惆怅而已。独在异乡为异客，在外漂泊的日子里，故乡的那轮海上明月只有圆在我的梦中，就像临别时的那颗泪水，滚荡着乡音，悬挂在我心头。有谁会用最凄美的笔调，缱绻我心中对亲人的依恋？有谁会用最纯净的歌声，婉转我梦里对故乡的思念？


我默默地看着他年轻的侧脸问：在这里工作？
他看也没看我说：只是路过。


我轻轻地握住他的一只手，借着月光紧紧地盯住他的眼：人生，就是路过。


他突然一震，转过头来：你呢？


我轻轻地点点头：中秋快乐。


他突然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瓶酒，往嘴里倒了一口，然后递给我。我看了看他，只踌躇了一秒钟，然后什么也没说，也仰起头往嘴里倒去……就在这个中秋夜，就在这个寂静无人的异国港口，两个原本不认识的中国人，在异乡的那轮明月之下，因为同样的肤色和面孔，共同的语言和歌声，成了这个中秋节日里彼此无意之中送给对方最好的安慰。这样的夜晚，这一片月色下，我们不敢让酒瓶闲置，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而闲置的只是，泪水如雪花般的飘落……同在皓月下的，是两个陌生的旅人；而远隔千里的故乡，团圆的盛典已经落幕，此时快是黎明了吧？


天已经很晚了，真的该回酒店了，我慢慢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入夜色。


而只是一瞬间，我的身后吉他声起，歌声划破了廖黑的沉寂：走了这么久，你变了没有……


两行清凉，从我的脸上轻轻地滑落……

（此文是2010年我在搜狐获一等奖的一篇参赛文章，在中秋节时收集到这里，也算是对那段岁月的一个纪念。）

转载请保留当前帖子的链接：https://www.beimeilife.com/thread-30687-1-1.html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