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贷，圈钱，钱生钱……如同鸦片和春药，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

有金钱的地方，就有交易，有交易的地方就有骗局。

文：金融八卦女主创

人生，本质上是一场冒险游戏。

决定人生道路和结局的，往往在于生命里某个最关键的选择时刻。有些选择，就如同服用鸦片和春药一般，上瘾，刺激，无法自控，难以进退自如。对个体而言，一旦做出选择，就意味着冒险游戏开启，在掺杂并享受着兴奋、刺激、忐忑、犹豫、挣扎以及理智等各种情感巅峰体验的同时，也将所有的余生裹进不可预知的洪流，不到最后一刻，可能永远无法预知你将面临的是成功，失败，或是出局。


那么，骗贷、圈钱、钱生钱………在杠杆效应下，带来巨额财富、令人乐此不疲无法自拔的金钱“大富翁”游戏，就是其中的一种。

一、“掺钨黄金”抵押贷款骗局

2月底，一则财经新闻惊爆了人们的视线。


新闻曝光指出，中国第二大产金地河南省灵宝市，某矿业公司被爆将企业自制假黄金向金融机构质押骗贷，涉案金额超过百亿元。


骗贷采取的手法还原起来也不复杂。骗贷者自制黄金，内核主体是金属块体“钨”。买来钨锭后，在自己的加工车间内，将钨锭外层包裹一层厚度均匀的黄金，制成“标准黄金砖”，质押给金融机构，按照黄金市价的80%获得贷款。
直白地说，质押的“黄金砖”是掺钨黄金。整个金砖外表是标准金，里面则是钨锭，钨的含量占62%左右，黄金约占38%。钨的密度为19.25克/立方厘米，黄金密度19.3克/立方厘米，两者仅相差0.05克/立方厘米，非常接近。另外，黄金熔点在1064℃，钨的熔点高达3410℃，若想赎回质押的假黄金，也易于两者分离，回收黄金。据说，也可以掺另外一种金属“铱”进行作假。


这种“标准黄金砖”能骗过普通检测仪器，如不用打钻和熔炼的检测方法，很难辨别真伪。


骗贷者利用掺假的黄金去银行循环质押贷款，短时间内可成倍套现放大。


我们可以简单进行测算。为了方便，暂时对其他成本进行忽略：


比如，矿老板张三，他手上有价值1000万的黄金，制成“掺钨黄金砖”，按照钨金62：38的比例，可制成价值2631.58万元的“标准金砖”，按照80%的比例，可从金融机构获得贷款2105.26万元。


如果张三觉得钱太少，他可以把贷款全部买成黄金，再制成“掺钨黄金砖”，用同样的手法再去循环质押一遍，可获得4431万元的贷款。


同样的方式，再一次循环，可获得贷款9328万元………


每一次循环抵押，都可放大2.105倍的系数，这简直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只要通过初始投入，几乎可以获得任何想要的现金数额，只需要不断循环抵押即可。如果黄金处于上涨周期，这么此前抵押过的黄金还可以重新估值再贷出现金，不断放大杠杆系数。


矿老板张三，抵押获得贷款之后，可以去搞房地产、炒期货、炒股票，甚至放高利贷，搞P2P，投资互联网………任何行业都可以，只要最终赚的钱足以覆盖银行贷款利息，他就可以成功上岸。最后他可以连本带息将钱还给银行，赎回自己的“冒牌金砖”。那么，一切都将“神不知鬼不觉”，成为华夏大地上无数人们口中传颂的又一个可以靠着“胆量、魄力”书写成功人生的传奇故事。


整个“黄金抵押贷款”过程中，绝大部分贷款人的初衷绝不是为了“骗贷”，而是为了赚钱。他们希望能借用杠杆效应，钱生钱，赚得暴利，然后偿还贷款，赎回“冒牌金砖”后实现成功上岸。


要想钱生钱，赚得足够利润，必须要保持两个前提条件：一，黄金价格保持平稳或上涨，总之不能下跌，特别是大幅下跌；二，赚钱的行业利润必须足够高，能完全覆盖银行的贷款成本。


第一种情况，如果黄金价格下跌，不能满足银行80%质押率的要求，那么贷款人必须要弥补资金缺口。很多贷款者因为采用高杠杆，资金链本来就崩得很紧，根本无法满足银行弥补质押率的要求。结果只能沦为砧板上的鱼肉，由银行采取强制措施，资金链断裂，最终崩盘。


第二种情况，贷款人套取资金去投资赚得的利润，要完全覆盖贷款成本，在现实中并不容易。仍以矿老板张三为例，他以1000万的本金，如果循环抵押三次，可获得资金9328万元，如果按银行贷款利率6%计算，他每年要偿还利息951.86万元，投资回报率必须超过951.86/9328=10.2%。考虑到抵押过程中的其他成本，在此基础上至少再增加5个点的费用，意味着他必须要有超过16%的回报率，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现在各行各业竞争激烈，实体经济如此艰难，要想获得这么高的投资回报率，实在无异于踩着刀尖跳舞。贷款人胆子越大，循环抵押次数越多，则意味着杠杆越高，离悬崖越近。


整个过程中充满了各种风险，不可预知的因素。


在新闻报道中，“黄金骗贷案”爆发，就是因为一笔约2000万元的黄金质押贷款逾期未还，在催款无果后，金融机构决定处置质押黄金，在处置过程中发现黄金掺假，于是东窗事发。

二：“掺假矿粉”抵押贷款骗局

下面描述的则是现实生活里的另外一则故事，也与“骗贷”相关，但结局却迥然不同。


黄河以北的某省，某地级市，有一位唐老板，50岁左右，早年间靠着自己的铅锌矿山完成了原始积累，住别墅，开豪车。但好景不长，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所有的大宗商品、有色金属价格都悬崖式下跌。他自己的铅锌矿品味不高，管理水平没有优势，采矿和选厂的成本很高，市场价格早就跌破了自己的成本线，亏损严重。


唐老板有钱时，难免受到各种投资机会的诱惑。或抹不开情面，或受人怂恿忽悠，或一时冲动，总之在外面投资很多，却回报率不高，呆账乱账一大堆。到2010年前后，在外人看来，唐老板的豪车、豪宅和做派仍旧保持着一副有钱人的模样，但其实已经是资金链紧张，旗下的矿山、选厂亏损严重，各种产业或抵押或担保，三角债问题突出，拆东墙补西墙，只剩下一副外强中干的局面了。


唐老板痛定思痛，既然矿业不赚钱了，那么决定进入另外一个行业：房地产。他的人脉、政商关系在当地均有足够的话语权，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启动资金。旗下的各种产业，能变现也好，能抵押担保也好，均已穷尽了一切融资手段，但都无法获得足够的启动资金。最后想了一招，从银行“骗贷”。


唐老板的方式与“掺钨黄金砖”异曲同工，他是利用“掺假矿粉”抵押贷款。具体操作方式如下：


在自己的矿粉堆场上，先用土石渣堆积起一座山体，用帆布等材料覆盖好。然后再用真正的铅锌矿粉对整座“山体”进行完全覆盖，厚度从几十公分至几米不等，从外表来看，整座巨型的“山体”全部都是铅锌矿粉堆积而成。然后唐老板找到当地银行表示，由于目前铅锌矿市场价太低，自己想囤积起来，待价格回升后再出售，但可以先把所有的矿粉抵押给银行进行贷款。由于唐老板自己名下就拥有矿山和选厂，市场价确实也跌得厉害，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合情合理。随后，银行派人对整座“铅锌矿粉山体”进行现场测量、钻孔取芯，抽样化验等工作，根据矿粉的品位、含水率、比重等指标，按市场价对货物进行估值，然后按70~80%的比例进行贷款。抵押之后，银行不可能将这座巨大的矿物堆体进行迁移，只是采取方式进行封闭，并装摄像头监控，定期查看。


整个过程中，最关键的就是进行现场测量、钻孔取芯，抽样化验的阶段。唐老板在当地的关系和势力，使得参与人员都经过了打点，这一切只不过是“认真地走例行程序”。对这座堆体的钻孔取样部位经过了精心预设和选择，绝不会穿帮。每个环节上的人员均按正常程序，各负其职，畅通无阻，毫无破绽。


这件事情，从现场施工，到现场测量，钻孔取芯，抽样化验，银行贷款…………每个部分的参与人员均只了解自己参与的工序，并不知整个“骗贷事件”的全貌。纵然有人心中有所怀疑，但就像皇帝的新装一样，没人去当那个“无知的小孩”点破真相。


最终结果，唐老板将精心堆积起来的“铅锌矿粉”当货物抵押给银行，成功获得贷款。实际上，抵押给银行的货物，内核绝大部分是土石渣，只有表面上覆盖着一层真实的矿粉。仅此操作一次，其中的杠杆系数就至少有5倍，即价值1000万的矿粉通过“堆积土石渣”造假，至少可以获得贷款5000万。


如果贷款资金未及预期，那么，可以用第一次获得的贷款，在市场上购买铅锌矿粉，打造一座同样的“铅锌矿粉堆体”，再一次抵押给银行，循环操作下去。
不知唐老板第一次投入的资金是多少，可能只有几百万的矿物吧。反正如此循环往复，唐老板利用这样的方式，最终从银行那里获得了2个亿的贷款，凭借自己在当地的人脉和政商关系，成功杀入房地产行业。在七年以前，房地产业还是如日中天，基本上只要造出房子就不愁销路，属于投资回报率极高的暴利行业。唐老板仅仅经过4年时间，成功开发了两个楼盘之后，就全部归还了银行的贷款和利息，赎回了造假的“铅锌矿粉山体”，顺利安全着陆。

三：广西吴东家族的贷款骗局

这是一则曾经公开曝光的案例：


广西商人吴东及其家族，涉嫌在2010年至2014年期间成立多家空壳公司伪造各种贷款资料，顺利拿到多笔过亿元巨额银行贷款，并成为4家银行股东。警方认定，4年时间内，吴东家族涉嫌非法从柳州银行拿到328亿元贷款。其中涉及“骗取银行贷款”175亿元，涉及“贷款诈骗”153亿元。


同样是贷款，只不过这个家族的操作方法要高明得多，不是利用“黄金、矿物”等实物来进行骗贷。抛开该案件后面的高官背景、利益勾结及权力寻租等因素，因为这些都只是操作过程。其操作模式如下：


这个家族，前期的资本运作方式走的是“地生钱、钱再生地”，即先大量圈地，再以“高估”的土地到银行抵押贷款，贷款后再圈地，如此周而复始，获得大量信贷资金。


利用从银行拿到的巨额贷款，反过来再购买了柳州银行、北部湾银行、桂林银行的股份，并一度成为上述三家银行的大股东之一。成为银行股东之后，后面的事情就更加畅通无阻了。


这个家族及其成员操控着至少28家公司，这些公司中，有实体公司，也有各种虚假的空壳公司，以票据承兑、信托贷款、流动资金等方式，通过虚构资金往来，伪造资料，向自己本来就是股东之一的柳州银行申请贷款。4年时间内，仅从柳州银行骗贷就高达：328亿。


金融界人士估计，吴东家族从各大银行机构贷出的借新还旧循环贷款，有可能高达600亿。


[size=1em]四：艺术品抵押贷款骗局

2003年，曾在《新财富》编制的“中国400富人榜”中，华尔森集团总裁谢根荣一度名列第163名，总资产6.2亿元。谢根荣不仅是上榜富豪，还是位“古玩收藏家”。



2000年，谢根荣成立了十几家公司，通过伪造房贷合同、以假按揭的方式从银行骗贷6亿多元。2002年底，贷款银行支行行长和副行长凭借经验，发现华尔森集团在骗贷。


谢根荣向两位行长展示了他收藏的“金缕玉衣”，这件古董被包括原故宫博物院副院长杨伯达等权威专家评估为价值24亿的天价古董。两位行长由此相信了“伪富豪”的经济实力，发现被骗贷6个多亿后不但未报案，还继续为其违规提供资金4.56亿。


谢根荣的财富，都被他用于购买豪车、豪宅、豪赌、豪华宴请……他前后大约花掉了5亿余元的贷款，用于吃喝玩乐和疯狂挥霍。基本没有用于房地产项目投资上。


谢根荣的东窗事发并不是因为“骗贷”本身。而是因为国家审计署在对银行进行审计时，发现该银行的呆坏账大量资金都与北京华尔森集团有关，导致开始调查。


换言之，是因为他无法偿还银行贷款，导致他的贷款全部变成了银行的呆坏账。


2008年3月案发，谢根荣被认定犯贷款诈骗罪，判处无期徒刑。


谢根荣的所谓“金缕玉衣”，只是一个证明实力的噱头而已。并没有真正参与到圈钱骗贷中来。


真正利用艺术品或者收藏品“圈钱”的模式是：



某个收藏家或富豪吧，选中一个人或某一个门类，比如选中“当代写实风景油画”这个类别，再挑这个领域内有些实力但没有太大名气的画家，就叫李四吧，然后以签约、或低价购买等各种方式，垄断囤积起李四创作出来80%的个人画作，比例甚至可以更高。


于是，藏家手上可能拥有200幅画家李四的油画了，一共花了大概1000万。


藏家在这个过程中，雇佣一些写手、购买些软文开始在各种媒体上炒作包装“画家李四”的知名度。然后，控制好节奏，每半年陆续放出一两副李四的油画，参与到各个拍卖市场上去。李四的油画开始慢慢升值，每副画的价值从几十万，慢慢升高到百万级别。当然，这个过程中基本上都是自拍自买，左手倒右手，藏家损失的只不过是付给拍卖行的佣金而已。如果是熟客，佣金的价格还可以和拍卖行商量。


随着李四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市场上追捧的人越来越多，李四的油画屡创新高，最高峰时他的一幅画拍卖跨越过了千万级别——这也是藏家自己买的，总之一切都隐身于幕后。


于是，藏家找到银行说，著名画家李四的油画，每幅画价格早就过了一千万，我收藏了他的200幅油画，评估价值至少20亿，作为抵押品按照八折贷款吧？
银行找各种专家进行评估、鉴定，毕竟“市场行情”在拍卖市场上摆着，但为了保险起见，银行说按六折贷款吧。藏家说，行。


于是藏家将李四的200幅油画抵押给银行，顺利拿到12亿贷款。


圈钱游戏的本质和结局

其实，仔细剖析每个案例，会发现，骗贷或圈钱游戏的东窗事发，并不是因为“圈钱”本身，而是在于衍生出来的其他事情。


比如：“黄金骗贷案”爆发，是因为一笔约2000万元的黄金质押贷款逾期未还。广西吴东家族的骗贷事件，是因为银行银根收紧之后，无法继续以新贷还旧贷，归咎于银行行长，企图买凶杀人。谢根荣的东窗事发也是因为他无法偿还银行贷款，导致他的贷款全部变成了银行的呆坏账，被国家审计署发现。
如果，参与圈钱的人，都能继续偿还贷款，或以新贷偿还旧贷，庞式游戏就能继续下去，那么这些人依然是“成功人士”。


其实，广西吴东家族的圈钱方式，就是某些富豪们的致富模式。贷款，买地，再融资，控股银行，再贷款，继续投资………是不是看着很眼熟。这个过程中，如果赶上了某个阶段的风口，比如：过去20年的房地产业，08年之前的矿业，过去十年的金融业，或亢奋的资本市场，是完全可以实现超过20%的投资回报率，然后就能偿还贷款，平安着陆。


而当中国房地产疯狂上涨的大幕落下，当实体经济越来越空转，投资回报率越来越低，类似的故事和案例会越来越多。其中，可能不乏某些如雷贯耳、声名显赫的企业或人物——实际上，早就已经出现了。某些知名企业的掌舵者久未露面，被控制、被调查的传言在圈子中发酵、流传、证实，只是未被公开报道而已。


这个圈钱的冒险游戏越深入，就越来越不止于金钱。伴随而来的，一定还有权力勾兑、政治背景、巨额利益输送…………这是另外一种高杠杆。无关乎个人能力、市场规律、行业和风口，而在于……机遇？运气？宿命？甚至因果报应？


失败者，锒铛入狱；成功者，足以笑傲人生，甚至可能上富豪排行榜。


这一切，就如同服用鸦片和春药一般，上瘾，刺激，无法自制，难以进退自如。一旦冒险游戏开启，在游戏闯关的路上，觥筹交错，香车美人，达官显贵，博弈交锋，名利触手可及…………在掺杂并享受着兴奋、刺激、忐忑、犹豫、挣扎以及理智等各种情感巅峰体验的同时，也将所有的余生裹进不可预知的洪流，不到最后一刻，可能永远无法预知你将面临的是成功，失败，或是出局。


就像巴菲特那句耳熟能详的话：只有当潮水退去，才知道谁在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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