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悬疑]《锦衣之下》作者:蓝色狮

第八十章

    这一路往南,山路颇多，曲曲折折，马车行起来并不快。

* B$ R! }3 ?& w4 H, V, o4 A0 q    杨岳给昏迷中的阿锐喂了些米汤下去，又给他的伤口换过一遍药,才爬出马车外,与驾车的今夏并肩而坐。

3 u& L" y) o5 F5 d7 |+ h8 c    “他怎样了？”今夏低声问道，他们这辆马车殿后,距离其他三辆马车尚有些距离，倒也不怕被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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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q3 D5 e2 U$ A8 e* n: d    “伤口倒是愈合得很快，就人总不醒，会不会是这里头受了伤？”杨岳用手指了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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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我检查过他的头部。”今夏口中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有点犯嘀咕，“……不过万一有牛毛针之类的暗器，说不定没看出来。”

    杨岳道：“我想，还是该找个大夫给他瞧瞧。”

( \6 w. w1 p8 s. p) Q    “嗯，等歇息的时候我找时机和陆大人说。”今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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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杨岳楞了下，想起爹爹的话，遂道：“……还是我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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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出他语气有异，今夏瞥了他一眼：“你怎得了？这几日我就觉得你古里古怪的，好像老防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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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3 Y6 D3 _* K% r5 S6 B% x    “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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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U* a; M2 {* E0 H' @" N    杨岳不自在地从她手中接过缰绳，做专心驾车状，岂不料他这幅模样落在今夏眼中更显心虚。

- N/ B% Q/ B( k3 |    “快说，爷没耐性你是知道的。”今夏伸手作势欲挠他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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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 x0 q- z( P( L/ V- r    “别闹，待会惊了马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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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睇他：“……是不是头儿吩咐了什么，你不敢告诉我？”

    杨岳不做声，专心致志地赶车，今夏也不迫他，歪着头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看。过了半盏茶功夫之后，杨岳终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爹爹说了，叫我看着你，让你离陆大人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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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一怔：“头儿是怕我得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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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_4 u( U, W2 w% r! y. c, G" e! p" F    “爹爹也没说特别清楚……”杨岳抖了抖缰绳，“我估摸他的意思，一层自然怕你无意中得罪了他，还有一层大概是担心男女有别，怕你被他占了便宜。”

    “头儿就是容易想太多。”今夏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前头努努嘴，“你瞧人家表妹知书达理如花似玉，怎么可能瞧得上我。”

9 L2 `3 r+ G9 A% g    “说得也是。”杨岳附和着，随口问道，“那位表妹叫什么来着？”

    没好气地转头瞪了他一眼，今夏才答道：“淳于敏，她是陆大人的外祖母的娘家大哥的二公子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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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杨岳一下子没听懂，在脑中捋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她是陆大人外祖母的侄孙女，如此说来，她也是大家闺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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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q# ]! t5 i* Q, {7 Y    “还用说，服侍她的老嬷嬷比我娘都气派。”今夏啧啧道。

) U9 n  J' Y( f8 R  d0 \4 t% `8 d    正午日头正烈，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家山野小店打尖，但小店中唯有大饼和野兔肉，做得粗粝，莫说淳于姑娘，便是随伺的丫鬟嬷嬷也都皱了眉头。

    见表妹食不下咽，陆绎便让店家复去做些清淡点的菜肴端上来。今夏在旁无趣，自取了大饼到店外边，边看着车夫给马匹饮水边撕饼吃。不多时，整张饼便已囫囵吞下，究竟什么滋味也没尝出来，只管个肚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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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N6 _- s5 h& b! N6 f, |6 q! W. u    给马饮过水，两名车夫自她身旁经过，径直进小店去。今夏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眼他们的背影，眉间微微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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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G8 s8 }0 o# K    一根兔腿从旁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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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 R( ?& A0 _# v4 G+ A1 d4 J3 j    “兔肉是老了些，你多少也吃点吧。”杨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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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9 v+ v0 @; u% @/ y3 [, L    今夏摇摇头：“你吃吧，天热，我吃不下……你看见那俩车夫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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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岳也不勉强她，缩回手来，点头道：“看见了，是练家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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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一般的练家子，”今夏拧眉，“瞧他们走路的模样，哪里像个人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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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D8 E$ n) J( y/ y, C9 V1 R    “兴许大户人家的车夫是比寻常车夫要气派些，再说，淳于姑娘出远门，外祖母派几个身手高强的人护卫着，也是情理之中。”杨岳转向她，“怎得？你疑心他们有问题？”

' s: C( U2 r/ J4 `    “就是觉得不像车夫……你待会记得提醒陆大人一句，对他二人多加留意。”今夏叮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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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S! [" m5 D0 k    杨岳点点头。

  F3 w& _3 m* z4 L# Z    说话间，有人自身后行来，今夏心有所感，扭头看去，正是陆绎，身旁还跟着淳于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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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对杨岳吩咐道：“淳于姑娘因车马颠簸，脾胃虚弱。我看这店家的饭菜也寻常得很，你善厨艺，能不能料理两个小菜，好歹让她多吃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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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过奖，卑职只担心山野之地，只怕食材上……”杨岳颇为难。

, K3 V* g7 K1 ~% p    “你先去灶间看看，不要你做山珍海味，可口就好。”陆绎温和地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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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岳只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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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一个今夏在原地，只能干看着他们两人，偏偏陆绎也不开口。

5 ^2 S1 n2 i. z6 T    “……那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杨待会儿若做的不好，大人您也别怪他。”今夏朝淳于敏也是一笑，“淳于姑娘也请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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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敏温婉笑道：“袁姑娘说得哪里话，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该请你们多包涵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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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暄客套是今夏的拿手活，当下笑道：“山路崎岖难行，天又热，怪不得姑娘，便是我们也无甚胃口。”

    “你们当捕快，成日东奔西跑，甚是辛苦吧？”淳于敏问道。

    “分内之事，都是应当的。”今夏笑道，“其实，这一路行来尚好，若是遇上大雨，那才真叫辛苦。”

* B6 x$ E! h5 z& b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远远天边滚过一阵闷雷。

    陆绎斜睇了她一眼，什么都未说，转身仍入内去。淳于敏朝她笑了笑，也跟着进店去了。

+ l- }  a3 g! y    今夏眯眼，手搭起凉棚，朝远处眺望，果然看见天际处云层乌压压的。

    “也许只是过路的云，不一定会下雨吧。”她喃喃道。

7 C, x: o* R/ @  }, i    吃过杨岳所做的山珍小菜，一行人复启程，才行了不到一个时辰，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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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k) T/ B2 A4 W0 [( n  j; @    原本就崎岖的山路泥泞不堪，愈发艰涩难行。马车时不时陷入泥坑之中，今夏所在马车因载物最多，车上还有个阿锐，故而是马车中最沉的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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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t/ i; U- s* t8 ^3 N    今夏与杨岳忙活着将粗毯铺在车轮下，再策马推门，淋得像落汤鸡一般。饶得是这样，还是有些坑实在难以逾越，幸亏陆绎让前头一名车夫来帮他们推车，这才顺利前行。

+ K5 s9 c0 e* l0 U    除了他们这辆，其他几辆马车状况也好不了多少，连陆绎都亲自来推马车。除了淳于敏，因陆绎坚持不让她下马车，其他众人皆是全身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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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C$ q* n, d6 K- F) \1 u9 D    终于在日暮时分到了镇上，住进客栈之后，各自先回房中梳洗更衣。

    今夏才换好衣裳，边想心思边擦着头发，听见有人敲门，开门后她便怔了下——已换过一身竹青直身的陆绎立在门口。

3 X3 t9 c- _' e* h    “大人……”

    她原想问他有何吩咐，转念想到自己方才思量的事情，连忙伸手把他拽进来，径直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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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2 R7 }& W8 @; V) c4 ]    见她秀发半湿，又见她紧张地关门，陆绎颇好奇地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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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O( l2 D; T% Y$ [4 S0 l+ O    “大人，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今夏正色道，“不知道大杨向你提过没有，淳于姑娘所带的两名车夫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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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古怪？”听闻是这事，陆绎兴致不高，淡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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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5 T, q7 @% h  C" F# I    “那两人都是练家子，而且功夫不弱。今日帮我推马车的那人，内力明显要强过我一大截，着实不像寻常看家护院的武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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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Q" P" \3 k, h  G( W# e9 }3 @    “那么，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人？”

    今夏皱眉忐忑道：“那就保不齐了，会不会他们像阿锐那般，也是严世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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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叹了口气，静默了片刻，才道：“我会留意他们……你这整日就在想这事？”

1 Q! Z  t3 P( |0 \' ?2 f4 U3 j. h    “当然，我越想越觉得他们可疑，大人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今夏说罢，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陆绎手里还端了碗汤，“……这是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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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陆绎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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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您还特地端姜汤给我喝，您真是太客气了，卑职何德何等……”

    今夏满心欢喜，一边客套着一边就去接姜汤，却见陆绎缩回手去。

    “不是给你的，是让你替我端去给淳于妹妹，她是姑娘家，我不好进她屋子。”陆绎吩咐道，“你快端过去吧，姜汤趁热喝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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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O' ?% P2 P4 I2 n0 t    “……卑职遵命。”

    同样都是姑娘家，但身份地位不同，果然是云泥之别，今夏暗叹口气，把半湿头发随意一挽，接过陆绎手中的碗，就去给淳于姑娘送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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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她复回来时，陆绎已经离开，有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好端端地摆在她桌上。她楞了一瞬，估摸着是杨岳给她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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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c- j, c$ c- u  C6 o: @3 `. N    “还是自家人好。”她心里虽这么想着，却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第八十一章

    客栈人多眼杂,虽然请店家专门将载着礼品和阿锐的马车停入库房之中，杨岳还是不甚放心，用过饭后便匆匆赶到库房，寻思着他若还是昏迷就将他偷偷背上楼去,让陆大人请个大夫来看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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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掀开车帘,再挪开特地遮挡住阿锐的几个礼品盒子，看见阿锐时——他的双目已经睁开,定定地盯着马车顶棚，一眨不眨。

8 h' A/ m. q- X7 ^    “你醒了！”杨岳喜道。

" g7 ^& a# f0 A' |    听见他的声音，过来好一会儿，阿锐才缓缓把目光挪到他脸上，望了片刻，然后冷笑一声。他面上的伤尚还结疤，一笑，疤痕牵扯着面皮，愈发显得怪异之极。

    杨岳倒不在意，安慰他道：“你身上的伤基本都已愈合，只怕你现下觉得痒得很，不过不用担心，再忍耐几日，待痂都掉了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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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阿锐干涩艰难地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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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状，杨岳忙先将他扶起，喂了些清水让他喝下。

    尽管嗓子润泽过，阿锐目光中的冷嘲却丝毫未减，看着杨岳道：“你，救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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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F7 d+ ~- O7 ^. d    杨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那夜，巷子里的事，你莫非都忘了？”阿锐冷冷地看着他。

    杨岳脸色大变：“你在说什么，什么巷子？什么事情？……”

    “难不成你都忘了，翟兰叶，爱别离，你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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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上血色褪尽，杨岳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可置信地缓缓问道：“你是说，那不是一场梦？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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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9 w5 g5 ?  Q5 g+ a$ Y" r    阿锐大笑，面上疤痕扭曲狰狞：“当然不是梦，那是我费劲安排的，就是为了让你看见翟兰叶死在‘爱别离’怀中，你怎么会以为它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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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P0 f! q' C: T- \. y    “她死了？！”杨岳一时觉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她真的死了？那不是梦？”

# M- ]+ j6 H: t! R0 G    这下子，轮到阿锐微微愣住，从陆绎找到翟兰叶的金饰起，他就以为自己杀翟兰叶一事已经败露，没想到杨岳竟然完全不知情。

    “她怎么死的？是谁杀了她？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杨岳神态间已显出癫狂之态，也不再管阿锐是不是伤者，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领，力道之大，差点让他窒息。

    见他喘气艰难，连话都说不出来，杨岳才略松开少许，凶狠道：“快说！你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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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r; G7 d5 S* C* [4 g3 R    阿锐冷笑道：“真正的凶手是你自己！”

    话音刚落，杨岳就重重地给他当头一拳，打得阿锐头晕眼黑，面上数道伤痕迸裂开来，鲜血渗出，甚是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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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o! M- W$ I    “说！到底是谁！”杨岳怒吼道。

    “呵呵……若非你执意将她送走，她也不至于会死。”阿锐抿了抿嘴角的血，冷笑道，“她是谁的人你都没弄清楚，就敢把她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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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  e' \0 C; V+ R    “她是谁的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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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锐嘿嘿笑着，却又闭口不语。

( [: k% @) J# J  A    胸中满涨着怒气，杨岳又“砰砰”给他两拳：“说！她是谁的人？到底是谁杀了她？！”

' X  e2 f$ `6 e' y    “你何必如此，其实她也没受什么苦，”阿锐已满脸是血，笑着，缓缓伸出自己的手，作势在咽喉处一掐，“女人家的喉骨很脆弱，轻轻一捏，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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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杀了她！”

+ h  G2 J8 E: N: c+ z    杨岳连想都不用想，双目充血，两手掐在他的脖子上，死死的，用尽全身力道地掐下去……

8 \( B  k; h3 ~8 g    “大杨！”今夏不知何时冲进马车内，一记手刃斩在他手臂的麻筋之上，迫他松开手，“你疯了吗！莫忘了你是捕快，怎可任意杀人！”

0 g0 B! }7 m4 \! P/ ?5 U    从杨岳手中脱身的阿锐软绵绵地倒在一旁，不受控制地连连咳嗽。

    “他杀了翟姑娘！他杀了她！”杨岳如受伤野兽般嘶吼着，“我看见她的那晚，不是梦！不是梦！她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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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他还是知道了！今夏怔在当地，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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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神情落在杨岳眼中，他顿时明白了：“你，早就知晓了！”

    今夏艰难地点了点头。

    “何时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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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岳深吸口气，定定地盯住她，目中有悲伤有愤怒有失望等等诸多情绪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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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何不告诉我？！”他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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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 A0 w/ i% I    “我就是怕你变成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今夏也是满腹无奈，“这件事情牵扯太大，我不敢告诉你……我……”

    “你、你怎么能……你明明知道、明白知道我对她……”有泪自杨岳眼中滚出，烫得灼人，“你怎么能瞒着我！怎么能！”

" @5 {* D8 @; K$ G    “我错了，大杨，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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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l* y" L3 w. i, e    今夏恳切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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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岳静默了好一会儿，不再理会她，转头复看向阿锐，一手已从靴筒内抽出随身匕首，身子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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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杨，不可！”今夏急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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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只剩下这件事！”杨岳低沉道，“是他杀了她！”

! \$ _) K$ q! n; C1 f# r    “大杨，你不能杀他！真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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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 {* @1 u! S3 z    阿锐身上想必还隐藏着许多秘密，今夏也急了，探身去夺杨岳的匕首，但他牢牢握住，纹丝不让。

2 b5 a4 r' @5 U1 v    一把匕首在两人之间，刀光雪亮，映着阿锐漠然的面容。

    “大杨，莫忘了你是捕快，怎可私下杀人！”今夏抢不下匕首，口中苦苦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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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5 y* T$ v6 ^" I% y    “我只知晓，他杀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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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T$ q) Q4 H6 O- i0 d    杨岳狠狠道，双目通红，他气力原就比今夏要大，现下猛得一用劲便将匕首夺了回来。

    “大杨！”

    今夏抢不过匕首，只能护住阿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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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2 i! R/ Y5 F4 t+ g! V    正在此时，马车侧板被人以猛力生生地卸下来，一人立在马车外，掌风浑厚，击向杨岳背心——此人正是今夏疑心许久的车夫之一。

' s7 Q6 Q; f' S8 u# v* l    “大杨小心！”今夏疾声喝道。

' d8 ~+ }) X8 _( K) O; _    感觉到背后劲风，杨岳欲侧身躲避，却已来不及，背后重重挨了一掌，喷出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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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杨岳被袭，今夏再顾不得阿锐，顺手在近旁抓了件礼品盒朝车夫砸过去，随即揉身扑出车外，连环掌直取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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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此番原是来寻杨岳，兵刃皆未带在身侧，加上内力有限，比不得那车夫内功浑厚，与他拼掌着实占不得上风，不一会儿便甚感吃力。

    “大杨！快走，去禀报陆大人！”她朝杨岳急道。

    杨岳正欲走，门口处却又进来一人，正是另外一名车夫。

- Y. ^5 C% P6 z    “岑寿，住手！”他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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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L" A5 L) G$ c    正在与今夏交手的车夫，也就是岑寿，以掌风逼得今夏退开数步，才停手冷道：“他们方才要杀车上的人。”

    今夏听得一愣：难道他们是来保护阿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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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 I# K. _% f$ `* B3 ]6 j    门口处的车夫扫了眼今夏和杨岳：“你二人为何想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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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e7 p% z! M/ F    “是这样，岑福，”岑寿复开口，解释得清楚了些，“男的要杀人，女的想拦，不过没拦住，故而我才出手。”

    今夏扶住受伤的杨岳，恼怒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 |: [- K2 }0 A0 T4 h    岑福与岑寿对视一眼，片刻之后，岑福自怀中掏出一块制牌，亮给今夏看——上面赫然是一个“锦”字。

    “你们是锦衣卫？！”今夏一惊，继而便是懊恼，他们行路步态说话口音皆露出蛛丝马迹，自己早就该看出来才对，“你们是从京城来的？陆大人认得你们？”

    “我们奉大公子的命令，暗中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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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公子，应该指的是陆绎。今夏暗暗心忖：他们称呼陆绎为大公子，显然并不仅仅是锦衣卫中的上下级关系，应该与陆家关系密切。此事陆绎瞒她瞒得甚紧，说不定也叫这二人暗中监视她，大概还是信不过她吧。

    岑福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我知晓你们是六扇门的人，暂时借调到大公子手下，本不该互相为难，但他意图杀人，此事我须带他去见大公子，请他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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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M, Q" O- w$ |/ e    “他、他是因为意中人死在阿锐手上，一时激愤，才会想杀阿锐。”今夏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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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向大公子禀报。”岑福转向岑寿，“人在这里不安全，你悄悄把人送到你房中去。”

& |, q. P2 m( P# B    岑寿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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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岑福走过来欲架起杨岳，却被杨岳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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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P: m9 Y; I/ W+ N( C    “我自己会走。”他面无表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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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寿在旁冷哼了一声，岑福也不着恼，淡淡道：“那自然更好。”

    “大杨，你觉得如何？”方才他吐了血，今夏很是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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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岳摇摇头，并不吭声，径直出门去，岑福随后跟上。

2 L: Z- G" r: m& Z    今夏迟疑片刻，终还是不放心，快步跟了出去。

    眼看着岑福带着杨岳拐过楼角，今夏忙跟着行到楼梯上，迎面正遇上欲下楼用饭的淳于敏，两个丫鬟随伺在旁。

    看见今夏的一瞬，淳于敏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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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q! s; r4 R7 f! P4 J    “淳于姑娘，你没事吧？”今夏好心问道。

& I/ h* M- }( X5 }; B, O( y& P7 R    见她欺近，丫鬟急急忙忙护住淳于敏，受惊地喝斥今夏：“你、你、你快走开！你怎么一身都是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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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低首望去，这才发觉自己衣衫上不知何时沾染了许多血迹，斑斑点点，确实甚是可怕。她回想片刻，应该是杨岳吐血时不慎沾染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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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我……”她话未说完，淳于敏身子一软，已然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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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_3 a3 ~! R- T    丫鬟顾不上与今夏多言，急急将淳于敏扶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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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m& T6 w2 s# {( Y    原来这位淳于姑娘还有晕血的病症，今夏扶了扶额头，心下难免有三分歉疚。待她接着朝陆绎屋中行去，却见岑寿掩门出来，正立在房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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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举不言而喻，陆绎并不希望有人打扰。

    今夏靠着墙思量片刻，估摸着碍于头儿的面儿，再说阿锐也还好端端地活着，陆绎应该不至于对杨岳太过苛刻，于是她便先回房换衣衫。房中，仅有的两套换洗衣衫湿的湿脏的脏，她踌躇半晌，只好先拿出沈夫人所借的那套衣裙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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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房中坐立不安地等了好半晌，直至听见隔壁房间的响动，想是大杨回房了，她连忙窜过去。

    “大杨……”

    她的手刚刚触到门上，欲推门而入，就听见里面“咔嚓”一声，杨岳把门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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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杨，你还在生我的气啊？”今夏懊恼问道。

    里头是杨岳闷闷的声音：“走开！让我静一静。”

5 t$ v1 N( ^  n) \! n- X1 S3 s    杨岳平日性子温和憨厚，但却是个一根筋，他若当真着恼起来，连杨程万都不会与他硬来，只会等到他心境缓和之后再作商量。当下，今夏也不敢再劝，只道：“那你自己静一静，但是……千万别胡思乱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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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R% J+ r7 j0 _: p& ]; |: Y' Q    房间里头，再无动静。

0 w" x! t( y! B& W    今夏慢吞吞地回了自己房间，呆坐在桌旁，也不知该干什么，只支棱着耳朵留意隔壁房间动静，就怕杨岳一时钻了牛角尖做出自残之事。

* P3 m6 q& D  m, S, r    大概过了一盏茶功夫，有人敲她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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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有气无力道：“谁啊，门没关，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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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的人是岑寿，仍是一脸的冷然，跟棺材板没啥两样。

) G' F( y5 G6 z( t0 c    “大公子让你过去。”命令的口吻，生硬得很。

    今夏原就心绪不快，见他摆出官架子，平地里生出一股恼意，身子纹丝不动，问道：“他找我有何事？”

5 F8 z1 r) y6 j' y* f8 r* B    见她这幅模样，岑寿着实恼火：“大公子找你，自然是有事，你不过是个小小贱吏，怎容得你多问。”

    “我好歹是六扇门的人，只是暂时借调过来，为何不能问？”她冷哼道，“大不了，你去告我黑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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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D( t% ]; O6 N5 U7 f    “……你还横起来了！你知不知晓，你方才上楼的时候，把淳于姑娘给吓得晕过去。淳于姑娘是何等身份，我告诉你，就这一条罪过就够你在大公子面前吃不了兜着走！”岑寿怒气冲冲地斥责她。

    “砰”得一声，今夏拍桌而起，嗓门一点都不比他小：“她只不过是晕血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方才把杨岳打得口吐鲜血，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知晓杨岳的爹爹是谁么？他是六扇门赫赫有名的捕头，我告诉你，就着一条罪过就够你在六扇门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岑寿气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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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 z' m5 y/ b' w* Q( M& K; L/ s    “你什么你！”今夏余怒未消，道，“亏你也算个男人，冲我嚷嚷，以为我好欺负是不是？挑软柿子是不是？你捏一个试试，看我不炸了你的手！”

    胸中气闷难平，她不愿与岑寿呆在一个屋子里，抬脚就朝门外走，在门口处正正撞上陆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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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6 l5 D8 ?1 t4 A    也不知他在门外站了多久，究竟听到多少，今夏楞了一楞，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听见身后的岑寿恭恭敬敬唤了句：“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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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L4 R5 K; v5 _/ Q    是，他是他们的大公子，自己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她将脖子一梗，朝陆绎干脆道：“你去告黑状吧！爷我不伺候了！”

  c- W8 g+ r& d  [9 @    说罢，她咚咚咚下了楼梯，消失在陆绎的眼界之中。

第八十二章

    一弯溪水从山间蜿蜒而来,穿过小镇,供镇上的人淘米洗衣,再哗啦啦地奔向下一站。今夏出了客栈,过了桥，沿着溪水而行……

    此时，大雨已歇,日头西沉，余晖把溪水酿成酒红色,晶莹剔透。今夏行到石滩上，捡了块溪边的大石，爬到上头看日头,眼看着它从山那边落了下去,余晖消失，周遭笼罩上一层苍苍茫茫的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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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a, k6 s/ K$ \    心中怅然若失，她坐下来，抱住双膝，愣愣地看着脚下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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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唰。”从侧旁传来一声轻响。

  Y% |: {5 m: E% O' k+ g# S2 l; S    她转头看去，距离她约十几步远的溪边，不知何时多了个道士打扮的年轻人，一身半旧蓝灰道袍，头上束着髻，面皮侧着看不分明。

    他正在垂钓。

/ P% k# D% t* P$ g    “天快黑了才来钓鱼，此人怎得这么古怪？”今夏心忖，又多看了他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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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士转过头来，也看向今夏，继而愉悦一笑——他双目湛然清明，旁若无人，笑容真挚，宛若孩童，纵然相貌寻常，举手投足却自有一股脱俗之气。

    今夏性情良善，也无迁怒旁人的习惯，当下一肚子的气虽然还未消，但见他笑得这般好看，便也勉强呲了呲牙，作出笑模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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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v% S0 Y  P    “你是哪个观里？”她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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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士笑眯眯地指了指鱼杆，朝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今夏便不做声，抱着膝盖歪头看他垂钓。

; I* L( k: u7 _# L. H; f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去，直至将周遭的一切完全笼罩在沉沉夜色之中。可以看见镇上一家家的灯火亮起来，橘黄的，温暖的，看得今夏心里酸酸的。

. P0 V. q! I2 V9 W0 z& \1 ^) r    她想回家了，想着爹偷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包猪头肉；想着娘一边给她缝补磨破的衣裳一边絮絮地念叨她；想着弟弟趴在自己肩头不屑地指出纸上的错别字；连家中那股长年不散的豆腥味她此时此刻都甚是怀念……

    吸吸鼻子，她深吸口气，残酷的现实就摆在她面前，她不得不把那副伤春悲秋的柔肠先高高搁起来，考虑一下眼下该如何是好。

    方才一时气愤，冲着陆绎撂下狠话，往后再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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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一，他当真去告黑状，端了她的铁饭碗，又该怎么办？

9 F, o5 _3 ?; t$ \3 a$ i5 m    今夏惆怅地叹了口气，就算她把这事往好处想，陆绎不至于去告她的黑状，可她如此顶撞，他来日必定是要给她小鞋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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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1 v" e! M8 f2 y2 U0 f8 ~0 a3 L    如此才好？她愈发烦恼。

    “小姑娘，我请你吃鱼，好不好？”大概是今夏太出神了，此前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冷不丁的，那道士无声无息地从她身侧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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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吃了一惊，瞠目看着他：“你是谁？”

    那道士摊摊手：“我就是个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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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u. p5 q' s: B7 ?% Q. F9 }6 q- s    “道士也得有个名号吧。”

0 T" [0 N/ R1 s: O5 U( |0 {2 v    道士低头想了片刻：“我穿蓝衣，道行不高也不低，名号不妨就叫蓝道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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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g3 X8 F8 S1 |: S+ S2 Y    这人倒是有趣得很，今夏顿了顿，唤道：“……小蓝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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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称呼也行，既亲切又朗朗上口。”蓝道行很欢喜，旋身从大石跃下，招呼她道，“快来吃鱼！”

    看他跃下时身姿翩然若蝶，轻功竟是极好，今夏跃下大石，走过去，才看见所谓的鱼竟然是一条条风腌过的小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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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你钓的鱼？从溪里钓的？”她提溜着鱼干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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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道行摇头，认真道：“我是个道士，虽说不必戒荤腥，但也只能吃三净肉，怎么可能钓鱼给自己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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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i( l* }! j. o5 i% r1 T5 W    “那你刚才不是在钓鱼？”今夏诧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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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道行把鱼竿递给她。

8 N2 t4 w1 \3 ]$ ]" {& a    鱼线上压根就没有绑鱼钩，却垂着一个银制小铃铛。今夏摇摇铃铛，不响，再一看，里面没有铃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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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0 s) ]+ F1 s* H  V! l7 e5 m% h    “这玩意儿放水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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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它，可以感知水底的暗流。”

9 o# Z$ w( \7 ?6 Y9 I  b    “水底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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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P. H- S$ G; L; F$ y7 e    蓝道行立在溪边，望着在夜色中泊泊流动的溪水，答道：“你莫看这溪水面上平静，水底下却是激流暗涌，这些鱼儿逆流而上，着实不容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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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清他的脸，今夏听着，总觉得他似乎意有所指，却又不知他究竟指的是什么。

: Q& d4 p! |5 e    “有些鱼儿游不上去，沉在溪底，尸首层层垒起，托住其他的鱼，让它们得以顺利前行。”蓝道行静默了一会儿，转过来笑了笑，忽然换了话题，“这鱼干是不是太咸？其实把它裹在饭团里味道还不错。”

: }4 w& m! C/ o$ l' G! E    “……”

    一阵夜风拂过，山林间树木摇曳，沙沙作响。

    蓝道行侧头往山林方向望了望，收起鱼竿，朝今夏笑道：“我去镇上讨些饭做小鱼干饭团，你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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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g9 i, ]' C5 x* S& J    今夏摇摇头，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去面对陆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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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4 [& p) |" I1 Y; {( c/ m- [+ A5 C    他也不勉强，反倒笑得愈发愉悦：“如此也好，将来有缘的话，我再请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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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7 ~9 h0 k" U/ n0 H3 C    今夏点头，拱手作别：“道长保重。”

    石滩上这般崎岖难行，眨眼间蓝道行却已行远，背影很快隐没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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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S' S  t! l( q/ o    方才蓝道行打了个岔，现下她独自一人，烦恼复翻腾上来，捡了一把小石子在溪面上打水漂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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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小石头跳跃过溪面，最后沉入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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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把小石头扔完，她转身正欲再去捡一些，却看见有手伸过来，掌心摊开，内中是五、六颗光滑润泽的鹅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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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首看向它的主人，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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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B  {1 Q2 L& {! @    陆绎翻捡着自己掌心的鹅卵石，自顾言语道：“打水漂的石头得挑扁平的，这样才能弹起来……这个不行，太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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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愣愣地看着他，迟疑开口道：“大人，你、你……你不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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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 M' Z3 Z6 Q- j* {; a4 v    此时，陆绎方抬眼瞥了她一眼，奇道：“我以为，是你在恼我。”

! E" l+ t8 ?( X" [- p    “呃，我确实是……”今夏讪讪道，“你不会真的想去告我黑状吧？”

; d8 D( q' o$ q' j/ M. l    陆绎把挑出来的小石头一股脑放到她掌中，挑眉看她：“后悔了吧？就知晓你会后悔。你倒是痛快，逞一时之勇，若不给你台阶，我看你怎么下来。”

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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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G8 h+ ?( Q4 s$ a. E   不知怎的,听他这么说,今夏眼中不由自主弥漫上一层水雾,连近在咫尺的陆绎都变得模糊起来。“我不是故意想吓唬淳于姑娘的，你不能因为这事怪我，”她低下头，咬着嘴唇，“我也不知晓她有晕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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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未说完，她已经被揽入他的怀中，陆绎一手紧搂在她腰上,另一手扶在她脑后，将她的头搁在自己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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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若难过了，我的肩膀可以借你。”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带着些许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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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亲密的举动，今夏便是再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意识到她与陆绎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的那刻，她懵了。

5 a" P! e/ s& ^    尚有一滴小泪珠挂在眼角，她却已经浑然忘记方才为何伤心，怔怔靠在他肩上，反复思量着他的话，半晌之后，她猛然抬头，双手用力一撑，挣开陆绎的怀抱，往后退开。

    “你、你、你……我虽然只是个小吏，你不要以为可以随便轻薄我！”她恼怒道。

    陆绎往前迈步，靠近她微微皱眉道：“明明是你先轻薄我的，你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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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夏又急又惊道，“我何时轻薄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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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沈夫人家中，你亲口向我承认的。”他手指顺势抚上她的嘴唇，借着月光，歪头细细研究，“上面的牙印已经消了？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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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s: Z/ q& S: Q) c# v2 K0 b    “那那那那是为了喂你喝药，怎么能算是轻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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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迫得这般近，今夏不得不再往后退去，却因心慌意乱被石滩上的乱石绊住，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幸而陆绎眼疾手快，复将她捞回怀中。

    她正欲挣开，就听见陆绎低低道：“别动！”

4 [; Q* R7 D$ h& c( l0 A+ z    以为有什么异常情况，她本能地定住身体。

/ [2 _8 J* d6 M    下一刻，陆绎微侧着头，温柔地，亲上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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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0 B  a- ~& O    他的嘴唇有些发烫，先是落在她的唇角，轻轻地抿了抿，这让今夏感觉到瘙痒，她的背脊迅速僵直。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略微移动，吻住她柔软的唇，反反复复辗转吮吸，力道一点点地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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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此事的陌生，让今夏慌张地几乎都快站不住了，连手都不知该搁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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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y* d' Z! k    感觉到她的不知所措，陆绎轻轻离开她少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今夏脑子里乱糟糟的，几乎连怎么吸气呼气都不会了，就像夜里所有的星星都偏离轨迹，每一颗都变成流星，在空中到处乱窜，完全没有秩序和章法可言。

    “你……”她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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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接过她的话，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我想过，将来与我相伴一生生儿育女的女人是什么样子，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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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的意思已是再明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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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3 o) V) z& H, F    今夏觉得眼前的事情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不会是打算娶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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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点头：“我正是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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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h; b8 ]5 X0 U    “……”

- D' V$ i% ?( J: W3 ]  W% y    今夏试着掐了自己一下，疼得直呲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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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J/ h3 Q. b8 E7 |/ W    “你当真？不是为了占我便宜？”她皱着眉头，“我娘说了，但凡只想占便宜又不肯成亲的男人都是登徒子、浪荡子、无耻淫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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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_" H% `% b  K% b8 @( z1 ^( ?8 \  `    陆绎继续点头：“你娘说得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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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得他如此，今夏还是满腹疑虑地看着他，紧接着，把石头都丢了，手伸到他面皮上又捏又掐……

% u+ Y- I: \6 _2 y. U. o    “你在做什么？”陆绎面皮被她扭得奇形怪状，完全弄不懂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 e3 y0 T; |) X# j9 g" [# o    “陆大人不会这样，你肯定是易容改装，想来诓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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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 L# O+ A7 [- _9 x    今夏言之凿凿，手在他面皮上扒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扒拉下来。

& j+ y5 B% ]3 A% w    这辈子还没被谁这么□□过面皮，陆绎当下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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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R/ {- v! L' y( R    “奇怪了……你、你真的是陆大人？”今夏讪讪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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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c4 [9 r7 O, V7 ?) k    “这下肯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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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6 _1 ]! n  @; a! X! K3 x- R    今夏仍旧摇头：“还是不对，你怎么可能……这事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得好好查一查。”

  }6 L: r* P$ M: _2 _4 f- P4 N& p    陆绎已经没脾气了：“你打算怎么查？”

6 h) i3 k6 ]& g; T    “您今晚会不会吃错了什么东西？”今夏思量着，“说不定那家客栈藏着什么奇人异士，您听说过降头师吗？还有苗蛊……都是很邪门的玩意儿，能让人身不由己，我得去查查。”

    话音才落，她转头就走，走得还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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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陆绎孤身一人在石滩上，摇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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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N. q' i+ c) E8 s) S6 c  {    这晚，今夏把客栈上上下下都查了一遍，除了发现账房先生与对门买豆腐的寡妇很有些暧昧，后头厨子偷藏了半斤猪肉之外，别的啥都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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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u& I8 V/ r9 K    也许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她熄了灯，心事重重地爬上床，忽得又想到陆绎微微发烫的唇瓣，顿时红了脸，把头拱进了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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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i- u6 y6 f! H( D    这事若是真的……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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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6 T) {0 b+ X/ P! _0 [% S    也许，说不定，是真的？

& K! Q, p- \* n$ d    不会，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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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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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b9 M' ^  ~2 {1 c: i' d    她埋着头，石滩上陆绎说话的样子复浮现出来，心下隐隐觉得，他是在说真话。若是真的，自己肯不肯嫁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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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t8 g! A9 A! _    这个问题似乎并不用思索，她心里便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回答：自然肯的。紧接着，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何时对陆大人起了这个念头？

) J7 {) Y# S/ m3 G. l8 N    往昔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在她眼前，林林总总，他与她之间一点一滴的改变。她意识到短短数十日，自己对他的信赖已经远远超过相处数年的旁人，她不知晓这种情感究竟是什么，可它让她不愿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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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6 ^# Q; e  O1 f% m* Y    若这是真的，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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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2 \9 e3 w    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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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她很早醒来，在客栈前后转悠了两圈，找到了在灶间忙活的大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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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岳沉默着在和面，旁边笼屉里有包子、花卷、烧卖、猪蹄卷等等各种琳琅满目正在发酵的面点。灶间厨子乐得清闲，把粥煮好便出去晃荡。

- M/ a, O1 S6 n9 w; p! i. T    “大杨，你在忙啊……”今夏讨好地凑过去，热心道，“来来来，我来帮你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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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 Q/ I, _- k1 d8 W& O7 Q    杨岳用手肘挡开她：“不用你，爪子脏得像猴。”

    听他口气像是不恼了，今夏大喜，连忙道：“谁说的，我刚洗过了，干净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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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火去吧，水烧开就能上笼了。”

% v  d8 J9 I# |* n1 a' }* C    “行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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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I! m4 q( V1 J3 M8 E    今夏乐颠颠地去烧火，一边烧火一边偷眼看杨岳的脸色。

, Q4 @: [8 _2 I2 v    “大杨，你昨儿挨的那掌，现下觉得怎么样？”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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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5 T. g! ^( _    “没事了。”杨岳道，“昨日我气血攻心，也亏得那掌把心头淤血逼出来，算是好事吧。”

    “……那就好。”

1 |$ z& C  g# e' s) a+ b( x( r  S    杨岳顿了半晌，低声问道：“你是在哪里看见她的？”

    怔了怔，才明白他说的是谁，今夏答道：“在桃花林边上的一处山坳里，和其他几具尸首在一块。”

    杨岳点了点头，沉默了良久，才道：“他说，是我害了她，我若不送她去姑苏，她也不会死。”

    “这事怎么能怪你！”今夏没料到阿锐竟会说这种话，恼怒道，“明明是他……大杨，他存心这么说，就是想激怒你，你莫要中了他的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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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干净的木梳在荷叶夹上压出花纹来，一个一个摆上笼屉，杨岳语气平和道：“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她身后的那个人，扳倒他，才算为她报了仇。”

    “你能明白就好。”今夏长松口气，紧接着不放心地叮嘱道，“那人可不是寻常人物，你千万不要鲁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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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晓，昨日陆大人已吩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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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5 V" K0 k5 @4 u. g% E1 b    听他提到陆绎，今夏的脸刷一下顿时红了，幸而原本灶膛的火气就把她的脸烤得热扑扑的，脸上的异样并不十分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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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6 }& \' y) `* h3 g    待各色面点蒸好，今夏捡了几个到盘中，又盛了粥，端到客栈堂中，与杨岳用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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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k2 J2 u6 J) N* p    此时众人也陆陆续续下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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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先下楼来的是岑福与岑寿，两人仍旧是车夫打扮，看情形是打算这一路都这么改装。

' @" J9 k4 m. U: I! V- [    岑福率先过来，朝杨岳有礼笑道：“昨日的伤如何？身子可还有不适？”

& ]& d; ]" d+ {% d$ ]: p& P    杨岳起身相让：“已不碍事了……坐吧，我早起做了好些点心，不嫌弃的话，就凑合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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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Z- x1 d# }3 p) ]% m! S    岑福也不客气，拉开长凳就坐下，还顺便招呼岑寿也坐下。

    哥哥招呼，岑寿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得坐下来。他的侧旁便是今夏，昨日两人才吵过一架，他被今夏呛得没话说，今日相见自然是装着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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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福见状，打圆场道：“岑寿，昨日之事，虽是情有可原，你也该向杨捕快陪个不是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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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s2 a: ^8 X6 c. e% Z    岑寿朝杨岳草草一拱手：“得罪之处，还请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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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q& M, t) A* i0 V( y    “不敢不敢。”杨岳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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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福接着吩咐道：“还有，听说你昨日对袁捕快说了些很是失礼的话，气得她跑了出去，此地人生地不熟，她又是个姑娘家，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怎过意得去。”

    “我对她说失礼的话？哥，你当时没听见，根本是她在骂我。”岑寿不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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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瞥了他一眼，不理会，只管朝岑福道：“岑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昨夜之事，我早就忘了，不必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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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_/ q1 I6 Z  z! O; ?/ c    “袁姑娘果然好性情。”岑福又朝岑寿道，“你瞧瞧你这肚量，还比不上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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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自家哥哥埋汰，岑寿大概已经习以为常，一声不吭，只管伸手盛粥。

4 J0 w' \5 }; ~7 T5 n    今夏拿了个荷叶夹，习惯性地往里头添些小菜，塞得鼓囊囊的，浑似个肉夹馍一般，才搁下竹筷，正准备吃，从旁伸过来一只手把荷叶夹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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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y6 a! @6 P) C2 ^4 N    “喂……”今夏怒了。

; [: z* G9 V1 y3 }& m. v    夺食是她平生三大恨之一，剩余两恨尚且空白，为日后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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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5 c. z+ D' n. c    她转过头，见到来人，刚刚燃烧起来的气焰顿时自觉自发地消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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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姿态悠闲地咬了口荷叶夹，嚼了嚼，问杨岳道：“此间有烟熏肉吗？切了片端一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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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Y8 I, p; Z+ m$ N    杨岳应了，起身往灶间去，陆绎制止了欲起身的岑福岑寿，自己在杨岳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就在今夏旁边，与岑福岑寿聊了几句今日所走的路线以及路上歇息的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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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夏这边、这边……不知怎么，他往她身边一坐，她就浑身上下不自在起来，又想起昨夜的事情，脸就一阵阵地发烫，他们在说什么她压根完全听不见。

8 R& C& }" o% y* T1 O  v    “昨夜睡得好么？”陆绎转向今夏，闲谈般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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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R, e: t% }2 T; K    今夏费了好半晌，才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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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我问，你昨夜睡得好么？”陆绎颇有耐心地复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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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今夏看陆绎神情风轻云淡，似乎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便生出些许疑虑，“你呢？……我是说，您睡得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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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陆绎道，“头昏沉沉的，大概是淋了雨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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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z$ |4 P    难道是生病的缘故？今夏试探问道：“头昏沉沉的？那昨日的事也记不清了吧？”

    “什么事？”陆绎问她，一脸坦诚，“很要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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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没没，没什么要紧的，我就是随口一问。”

    今夏暗暗咬牙切齿，抓了个包子，叼着就跑了。

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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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用过饭各自回房整理行装,今夏拎着个小包袱,蔫头耷脑地正欲下楼,却被人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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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扇坠找不到了，你过来帮我找找。”

2 _9 Z! q3 Q# Y8 x    陆绎站在房门前，唤了一声，转瞬便复进房去，她连回绝的余地都没有。她左看右看，除了自己再无旁人,默默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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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9 t; U9 Y/ ^3 W6 }, n/ L    今夏拖着脚步往他房中行去,心中暗自嘀咕着，从来也没见他用过扇子，扇坠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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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u' q+ F) N2 T: T  I+ W    刚进陆绎房中,还未看见他人，便听见身后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她还未反应过来，温热的气息逼近，整个人已被揽入陆绎怀中，他的唇重重地压住她的，滚烫而炙热，带着强势的掠夺，完全不同于昨晚的温柔……

    腰被他紧紧揽住，后背抵在门板上，包袱不知何时已落地，今夏几乎是不能思索，双手本能攀住他的肩膀。而陆绎愈发紧迫地贴着她，隔着衣袍，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紧绷的肌肉。

    过了好久，就在今夏觉得自己双脚发软就快喘不上气的时候，他终于松开她些许，唇瓣细细啄吻着她，挪到耳边，声音略带沙哑道：“你早间担心我忘记的要紧事儿，是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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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p: h1 @0 Z    心跳如鼓尚未平复，今夏微微喘息着，没忘记摇摇头。

! y$ H1 u; d5 [" `, C# N# D    “那是什么事儿？”

4 H; v- Y3 S( H1 C  ?    他与她贴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她能清晰地感受他的鼻息，温热，弄得人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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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抬起头，踌躇了半晌，问道：“你说要娶我的事儿，是认真的么？”

    “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陆绎深看着她，缓缓道，“也从来没对别的姑娘有过这样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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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望了他半晌，昨夜里辗转反侧纠结之事，终于有了答案，眉梢眼角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地沁出笑意来：“所以我才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会……当然了，我知晓我身上的好处多得很，不过你看上的是哪点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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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6 N' U2 y% e/ y7 l: K5 Q, d    “这事我也还没想明白，到底看上你的哪点好处？你容我好好想想这事……”

    陆绎好笑地退开一步，做思量状，今夏略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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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Y) {8 x6 A6 s    “算了，还是别想了。”片刻之后，今夏诚恳劝他道，“感情的事儿本来就是糊里糊涂的，还是莫细想的好。你只要心里知晓我有诸多好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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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从谏如流地点了点头，反问她道：“那我的诸多好处，你可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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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0 M2 e; }- F, k2 w    “当然了！我一直都觉得大人你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娘肯定喜欢你得紧……”她顿了下，惊道，“不好，我娘正撮合我和易家三公子，这事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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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0 Z% B# _) V    “这事儿也不难办，只是——你自己想嫁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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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p7 w8 b8 G, F7 ?2 T- t    陆绎低垂眼帘，理了理衣袖，隐下眼中的期待和不安。

    “我还是想……”眼下，今夏确定了他的心意，心底满满地甘甜，笑眯眯道， “嫁给你。”

. l- q+ K4 Q* y& b    陆绎抬眼，双目之中，光彩斐然，面上极力淡然笑道：“如此甚好，你不必担忧，此事我来解决。”

    “你来解决？”今夏先是一喜，紧接着便不安地叮嘱道，“哥哥，你可别把易家三公子直接抓到北镇抚司里头去啊。”

    “怎得，现下就开始替他担心了？再说，我看上去有那么简单粗暴吗？”陆绎瞪她一眼。

    “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今夏话音未落，听见门外有人轻轻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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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公子，外间马车都已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是岑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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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b/ M& Z: o8 a    陆绎应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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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是岑福脚步走远的声音。

    今夏弯腰去捡方才落地的小包袱，背上肩膀就欲走：“又该出发了。”

& F' y) z0 z$ K2 b    她的手还未触到门，人就被陆绎拉了回来。“等会儿，不急，你把方才那句话再说一遍。”他低首朝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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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句？别把易家三公子弄到北镇抚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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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陆绎慢吞吞道，“是你想嫁给谁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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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k, O/ n8 |1 B' ~    今夏楞了楞，认真地慢慢道：“你想娶我，我心里欢喜得很，我也特别特别想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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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S/ i" L9 Q6 z    望着她笑眯眯的脸，陆绎不禁低俯下头，正要吻上她时，冷不丁她凑上前，在他唇上用力地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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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这样的，对吧？”她笑得眼睛眯起。

    “嗯……”陆绎歪头看她，“其实你私下里想了好久吧？自从那夜在沈夫人家中之后。”

    今夏志满意得地嘻嘻一笑，转身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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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1 |' z; k' ?7 |# _; A1 v    因昨日之事，担心杨岳与阿锐再起冲突，岑寿与杨岳调换了马车，岑寿负责运载礼品和阿锐的这辆马车，而杨岳则被调到载着丫鬟和老嬷嬷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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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坐在车辕上，望着前头陆绎的身影，越看心里越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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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V" R6 H7 i& w' F$ M8 H    行了好长一段路，旁边驾车的岑寿终于忍不住，斜眼睇她道：“你到底在傻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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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青水秀，爷看着喜欢，不行啊！”

    今夏伶牙俐齿地顶回去。

" P4 x7 U& x* }( M7 ]    “一个姑娘家，整天‘爷、爷’的，也不嫌膈应。”岑寿看她不顺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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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m0 `+ M+ p/ e5 A  @    “这有什么，我出去办案子，人家才不管我是不是姑娘家，官爷官爷叫着。”今夏满不在乎道，“再说，六扇门里头，男人能干的活儿我都能干，和他们比，我一点不差。”

. W' u9 G, h7 |# Y& v+ O    说到此处，行在前头稍远处的陆绎回头望了她一眼，眼中的笑意显而易见。

. H6 v3 U4 Q+ {! H+ b( k    今夏心情大好，看着陆绎的面子上，之前与岑寿的过节也抛到了九霄云外，与他闲扯道：“哥哥，你昨日那掌，生猛得很，你学得是什么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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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e0 d. p" r2 {# W    “说了你也不会知晓的。”岑寿冷淡道。

    “你得先说，我才能知晓我到底知晓不知晓，对不对？”今夏话绕得像在说绕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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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f5 e) a    岑寿哼了一声，不吭气。

    好在今夏对他原本就不感兴趣，转而又问道：“你家大公子是自小习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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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N4 R* O- Z  P$ k$ Y( M    岑寿斜了她一眼，警惕道：“打听大公子作什么？”

" A  I7 q- |4 `% q    “仰慕！仰慕已久。”今夏一脸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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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我为何要告诉你。”岑寿还真是油盐不进，“京城里头仰慕我家大公子的人多了，我有那闲工夫一个一个跟人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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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晃晃脑袋，暗自心想：你不说就算了，难道我不会自己问他么，你家大公子的性子可比你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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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5 X( R; B0 U! ~0 d3 }    马车颠簸，车内传来阿锐几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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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X' G0 j    不待岑寿有所动作，今夏已掀帘进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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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4 u$ ]9 U) e$ Y  {    不知是否因为余毒未清的缘故，阿锐身上的伤口虽都已在愈合，并没有溃烂的迹象，但是他自醒来之后，四肢一直使不上力，连咀嚼食物也甚是费劲。陆绎给他把过脉，除了脉象虚弱，也看不出其他异样。

5 b8 ?1 L1 L/ Q( k  d4 U; ]    最要紧的一点，阿锐整个人浑然没有一点想活下去的迹象，激怒杨岳之后，他再未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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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喂他吃食，他便木然地吃下去；若无人喂，他也绝对不会表示饿了或渴了。

" \8 D5 s' c% E( S3 u    他只是木然地躺着，要么合目休息，要么双目直直地看着虚空的某处，没有人知晓他究竟在想什么。

    若说以前的阿锐像一柄随时出鞘的刀，那么现在的他只是一块半截埋在土里的腐烂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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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k, `' C7 m# {    今夏探头看了他一眼，他的样子和一个时辰前一模一样，分毫都未曾挪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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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喝水吗？”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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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似没看见她一般，阿锐连眼珠都不曾动过，定定盯着车篷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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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他不吭声，今夏也不勉强，凑过去端详了下他面上的伤疤，自言自语道：“你现下的样子，若上官姐姐见着，不知认不认得？”

    听见她提上官曦，阿锐的眼珠总算动了一动，今夏没有忽略这细小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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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j! z( f% H8 Q  D6 s    “你想回去见她？”她接着往下说，故意唉声叹气道，“不过可惜呀，莫说现在你像个废人一样根本回不去，便是能回扬州去，你也见不着她了。”

    闻言，阿锐双目迅速对上她，目中恨意凛然。

    “她、她……怎么了？”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却是用尽全身气力。

    今夏不答，却不急不缓和他聊起来：“上官姐姐原来是南少林的俗家弟子，我也才知道，你知晓么？”

: A- p( B7 g  u. S8 O6 G( l    不等阿锐回答，她又接着道：“现下沿海一带倭寇闹得凶，上回不是还跑到扬州了么。对了，那次你也遇见的，还为了上官姐姐受了伤……你身上中的也是东洋人的毒，是被谁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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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锐狠瞪着她，并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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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 N3 R1 _    “你不肯说，我也猜得出来，虽说是你杀了翟姑娘，可在那人眼里，你们俩也没甚区别。翟姑娘是一枚弃子，你也是一枚弃子。”今夏慢悠悠道。

    听到此处，阿锐下颚微凸，牙关紧咬。

: o& h0 a7 F' E5 d! b9 h1 H    “唉，上官姐姐赶到浙江抗倭，也不知是不是很危险，她若弄成你这样子，可怎么好……你瞪我做什么？”

    “不许你咒她！”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字，清晰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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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这才低首正色看他：“胡总督请了南少林的和尚下山抗倭，方丈书信给俗家弟子，请他们赶往浙江抗倭。不光是上官姐姐，还有谢霄，我在谢府连送行席都吃过了……上官姐姐是怎样的人难道你不知晓？她在做什么事，你又在做什么事，你在这里心里想着她有用么？能帮她挡刀还是能帮她挡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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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嘴唇紧紧抿住，阿锐目中有质疑有犹豫，却再无言语。

第八十五章

    因昨日大雨，道路泥泞,这一路行得甚慢,直至日上中天都没有找到可以歇脚的小店，连茶寮都没见着一个。

# n7 J, b0 s5 G    一行人中陆绎、今夏等人皆是在路上颠簸惯的,倒不觉得如何,但淳于敏并丫鬟嬷嬷却吃不消这般劳累，陆绎寻了一处稍稍干爽的地方，让她们下马车歇息透气。岑福则奉命先往前头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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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J$ }/ E! d4 d+ W+ r/ H    碍于身份有别,今夏心里虽然甜滋滋的，言行间却丝毫不敢造次,连多看陆绎两眼都生怕被旁人看出端倪来，反倒对他愈发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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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x/ l# s* X& G    “袁姑娘,这是我家姑娘让我送来给你的。”一丫鬟行过来，手上托盘上摆着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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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w0 K) h* E    “多谢你家姑娘，我带了水囊。”

5 M& z5 A2 @1 J    今夏推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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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滴了玫瑰露的清水，有助于提神醒脑，姑娘特地让我送过来的。”丫鬟口齿伶俐，很会说话，“姑娘说，昨日她在袁姑娘面前失态，听说还差点让人误会袁姑娘你，姑娘实在惭愧得很，还请袁姑娘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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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Z- |( d  J    “不不不，晕血嘛，我知晓这毛病，怪不得她。”今夏忙道，见丫鬟仍殷勤地捧着托盘，只得把那杯水拿过来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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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淳于姑娘这般知书达理，她也须表现下自家的宽广胸襟，行到淳于敏跟前，笑道：“多谢姑娘的水，昨日之事，不必介怀。”

* Q  o6 K2 o$ J6 M1 ]    “袁姑娘快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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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j; z5 a4 H4 d) @- B; W    淳于敏嫣然一笑，忙命丫鬟取了绣墩，请今夏坐下。

0 _! ~' z0 G; B1 L% U  ~" h6 T    今夏瞧她面色苍白，大概是山路颠簸的缘故：“淳于姑娘不常行远路吧？”

/ {: m5 j' @" H    “见笑了……”淳于敏惭愧笑道，“大概是昨日下雨的缘故吧，马车有点颠簸。你们平素在外办案，若是遇上大风大雨，想来必是辛苦得很。”

3 S, }; P1 E' ?; n/ Q) j3 s' `    今夏摆摆手：“大风大雨其实挨一挨也就过去了，最怕是遇上塌方，那才叫走背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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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7 ?, z  K; x3 T+ l7 O. A    不远处岑寿听见她的话，本能地皱了皱眉头，却看见身旁的陆绎看着树林无缘无故地微笑，他循着陆绎的视线往林子里头望了又望，什么异常都没有，着实叫他费解得很。

. K1 C: P+ N7 K6 W    不多时，便看见岑福折返回来，面带忧色，翻身下马，急行至陆绎面前禀道：“大公子，前头不到二里地塌方了，没法过去，恐怕我们得折返回去，又或者另寻一条路。”

    塌方！今夏扶额，居然真让她给说中了。

1 A" @, }) T+ g5 ^! c' T    岑寿没好气地瞪了眼她，目中含义不言而喻，嫌弃她是个乌鸦嘴。

. b2 f' ~, v  P0 y& x% @2 T    陆绎神色间波澜不惊，自取了地图查看，片刻后道：“折返到方才的路口，然后朝东南方向走，再往前就到玄音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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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w7 ^8 c5 m5 ~6 t5 e2 ^! U    “咱们要去道观？”今夏忍不住探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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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T$ n6 t8 ~0 {7 b    “玄音观原是道观，因香火好，来往的人多，渐渐在山脚下就形成了一个镇子，镇子也叫做玄音观。”陆绎侧头看她，忽而一笑，“半仙，说句吉利话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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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g( D% Z! b8 @9 r    “……”今夏笑嘻嘻的，脑子都不带转一下，出口便是，“步步高升，早生贵子！”

5 A% u# l; w6 `    也没料到她竟会说这话，陆绎也怔了怔，继而大笑，连连点头道：“说得甚好。”

  `$ }+ e. }/ g% t: m2 ]  Q0 q8 n    岑福与岑寿就候在一旁，他兄弟二人本是陆家的家生子，打小便认得陆绎是大公子，知他性情沉稳，喜怒内敛，难得见到他笑得这般畅快。两人对视片刻，一人了然，一人诧异，心下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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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敏对陆绎并不相熟，在此次同行之前，也只在陆绎探外婆时打过一、两次照面而已。但陆绎的事情，她却自家人口中听说不少，文才武略如何如何出众，做事有条有理，性情又是难得沉稳，不像寻常官宦子弟那般跋扈。此番同行，陆绎对她也甚是照顾，言谈举止温文有礼，她却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生疏隔阂。这时见到陆绎大笑，眉目间光华尽绽，并无平日所见的收敛，她不由也怔怔了，望向他身旁的今夏……

    改道玄音观，从地图上瞧，虽是绕了些远路，但路却好走了许多，马蹄踢踢踏踏，行起来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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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p) S3 X# F5 ^: Q! S0 @, _+ P- E    这一路过去，路上的人愈行愈多，到了天快黄昏，已接近玄音观时，简直就是被人群簇拥着在往前走。

    今夏环顾四周，心下着实诧异，探头问马车旁一位胖乎乎起劲赶路的大婶：“大婶，您也是往玄音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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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n7 h+ ^    因走路而走得脸红扑扑的，大婶气都喘不匀，顾不上与她攀谈，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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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H' O2 D% S, j2 z- N6 a    “咱们同路，要不您上来歇口气？”今夏招呼她坐到车辕上，岑寿斜睇了她一眼，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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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 Q  c& A& q7 b2 [0 i    大婶犹豫了片刻，身子一挪，坐了上来，边抹汗边朝今夏谢道：“多谢了……哎呀……还是你们马车舒服，你们这是去瞧病的吧？”

* z& m; E2 U# i$ Y4 F3 m0 h    “瞧病？给谁瞧病？”今夏奇道。

$ l6 T+ b' Q; {9 n. N    大婶也是一楞：“你们不是赶着去玄音观找道长的么？”

    “找哪个道长？”

    大婶见她全然不知道，这才好心告诉他道：“明日是谷雨，这两日镇上有庙会，有一位极有本事的道长来玄音观，在山门外摆摊为人消灾解难，周围十里八村的人除了赶庙会，一多半都是赶着去会这位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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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 a$ l' r+ J: s7 T    “道长？算卦的？”

1 }8 l  U) g; S    “不光算卦，他还给人看病、合八字，灵得很。去年我找他算何时能嫁出去，他算得一点都不差，所以今年我还得找他算算什么时候能抱个男娃。”

: Q5 D& b* A5 v, N) i    今夏听得心思也有点活络：“这么灵，那我也得去算算，看什么时候能升职加薪。”

, R% m8 P3 V: o* X# v% q    闻言，岑寿鄙夷地盯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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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P' b9 o" U( J& s  _    “那道长什么名号？”今夏赶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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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A! Q) d% l. c    大嫂神情惋惜：“那位道长可是高人，来去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名号都不曾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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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k$ h( X; ~$ y/ h6 N    身为捕快，这几年在衙门里面耳濡目染，今夏见过的十位高人倒有九位是骗子，当下默了默，心下暗忖：说不定是个行走江湖的骗子，不敢留名号，说不定是怕被人追债吧。

    往前行了不久，黄昏时分便进了玄音观山下的小镇，由于庙会的缘故，原本就不宽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尽是人，通往山上道观的石径也可看见人头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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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生意几乎间间爆满，岑福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家尚有两间空房的客栈，加了价钱，才总算顺利让陆绎和淳于敏住进去，剩下的人只能在马车上将就一宿。

    岑福将陆绎的行装拿到房间，打点好一切，见陆绎始终不开口，不得不试探问道：“大公子，袁姑娘那边，卑职是不是再找店家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她腾间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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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思量片刻：“不用……”

    今夏是风餐露宿惯了的，往日错过宿头，野地里随便一裹也照样睡觉。眼下见陆绎与淳于敏住进客栈，不禁叹了叹人家投胎的准头，随即就被客栈不远处琳琅满目的小摊子吸引住了心思。

    因人就歇在马车上，马车上的诸样物件都不用卸下来，倒是省事得很，加上岑寿一副极不待见她的神情，今夏索性躲开来，向杨岳交代了一声，美其名曰了解周遭环境，便沿着小街一路逛下去。

. u3 D6 x) `9 ^* h9 `8 e3 Q. i    虽是个捕快，整日里舞刀弄棒，可今夏骨子里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家，看见光润细致的小瓷人、小巧精致的竹编马车等等小玩意儿就走不动道儿，躬着腰一样一样地细看，询价，摇头叹气，然后接下去瞧下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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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慢腾腾地顺着小摊走，不知不觉间行至通往山上道观的石径之下，周遭华灯初上，抬眼看蜿蜒上山的石径小道，提着灯笼的行人由上而下，灯火闪烁其间，别有一番景象。她仰头看着，正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该上山找道长算上一卦，又踌躇囊中羞涩，恐怕香火钱也付不起……

    有人挽了她的手，掌心温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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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b( w" N& t* @  K; c) H. `    今夏怔了怔，转头看去，正是陆绎。

+ @. ~+ A# ^! }/ a+ b1 g& e    陆绎神情自若，瞥她道：“逛得这么出神，你错过饭点了可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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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呆住，如梦初醒继而一脸的悔恨：“……你们都用过饭了？”没赶上饭点就意味着得自己掏钱吃饭，这对于今夏来说绝对是人生中不可饶恕的错误。

' F9 A5 z( [8 b( @6 h; g; f    陆绎点头：“岑福他们，还有杨岳都吃过了。”

    今夏听出些许生机：“大人，你还没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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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m7 v& ~- L+ t* Z# O4 `    陆绎不做声，淡淡扫了她一眼，便仰首去看灯火阑珊的蜿蜒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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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我陪你啊，一个人用饭多无趣。”今夏笑眯眯地歪头看他，“大人，你想吃什么？”

/ Q) J) ~! F, E  _% n$ w% i# Y    “你呢？”陆绎反问她。

" W1 r9 @4 o* G$ q    “我什么都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煮得熟，没有我吃不下的。”今夏很是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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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敬失敬。”陆绎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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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_3 u3 `9 \0 Z    今夏作谦虚状：“哪里哪里，是六扇门领导有方。”

    陆绎往前信步而行，手仍旧挽着她的，口中道：“听说此地的竹鹧鸪很有名，肉嫩味鲜，既然来了，不妨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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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z3 m. F: a    近旁便有一家饭店，今夏喜滋滋地随着陆绎踏进去，便见方桌边有一人，蓝衣飘逸，遂上前笑唤道：“小蓝道长！”

9 K4 \& g6 ~& j# Q# R7 X    蓝道行抬首，看见今夏，也是一笑：“姑娘今夜可比昨夜有神采。”

0 P+ Z- M5 M( G4 X6 H    说话间，他看见今夏身后的陆绎，也看见相挽的手，微笑着看向陆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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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5 j6 l' k: W1 Y# ^+ k( H    “看来我与姑娘有缘，不介意的话，请坐。”他起身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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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3 w0 q( l: d: q3 K    今夏自然是不介意，但却不知陆绎是否愿意，目光询问地望向他。陆绎见蓝道行双目清澈，举止间并不似寻常江湖术士，迟疑片刻，看了今夏一眼，方才坐下：“叨扰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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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4 ^  ?% T7 B/ l  Q6 f2 u    蓝道行的行囊搁在旁边长凳上，一根细竹竿挑着布幡歪靠着，今夏侧头瞧了瞧布幡上的字，兴致勃勃地问道：“小蓝道长，你还会算卦？”

    “行走江湖，混口饭吃而已。”蓝道行笑了笑，伸手将自己的布幡竖起来摇了摇，“奇门遁甲，紫微斗数，四柱八字，阴阳五行，九星风水我皆略通一二。”

    “这么多都懂……”今夏啧啧，“你为了混口饭吃真是挺拼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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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 A* s6 I; M  N: l) |$ i    “哪里，不瞒姑娘，医术我也略通一二，什么灰甲、牛皮癣、痔疾等等难言之隐，便是家中小猫小狗有了毛病，我也都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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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5 W8 A* ]7 _( {    今夏肃然起敬：“道长果然博学多才……当真治得好？不会是骗人诊金吧？”

    蓝道行不缓不急，淡然答道：“治得好的是病，治不好的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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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L5 d; O+ q  M5 }  q: M    陆绎在旁始终一言不发，直至听到此处方才微微一笑，问道：“是命又该如何？”

/ E- {7 @* `( K. x) V! S    “命，是骨子里的病，投八卦炉，压五行山，铜浆铁汁，也许就能等到一线生机。”蓝道行答得甚快，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有如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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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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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E/ l% J) B) p    这道士似俗非俗，见识异于常人，倒不能小觑于他，陆绎心中暗道。

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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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嘿嘿坏笑着,小声道：“小蓝道长,你知不知晓自己闯下大祸了，居然偷看禁书！你可知我们是谁？”

! P2 ^* L6 I2 ^/ F/ K- V$ C& c    “看姑娘这落落大方的气度，还有这位公子通身的气派，该是公门中人吧。”蓝道行神情自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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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夸的很受用，今夏笑眯眯地转头去问陆绎：“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落落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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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p5 Y$ {3 G7 x& W    陆绎思量片刻：“用没脸没皮比较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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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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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P4 A4 f# q    今夏呲牙。陆绎伸手揉揉她脑袋，轻而易举地把她镇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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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x5 K" d4 A; \3 F$ b! E    “小蓝道长，给我算个命，我要算前程！”她转向蓝道行，“我想知晓我什么时候才能升职加薪。”

    蓝道行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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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你那些奇门遁甲、紫微斗数，哪个最便宜？”今夏不放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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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测个字吧,只要五个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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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才五个铜板，今夏顿时一喜，紧接着又担忧道：“……不会便宜没好货吧？”

7 X9 i% _. J0 \, y    “价廉物美，童叟无欺。”蓝道行笑如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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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y4 z( N' J: j- s0 L    于是，请店家取了纸笔过来，今夏持笔沉吟片刻，心想自己是六扇门的捕快，便在纸上写了个“捕”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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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  Y8 l- F: D0 o$ m    她将纸朝着蓝道行推过去。

! t/ X' a2 K6 u. G; m% p4 x6 J1 W    “捕。”蓝道行看着纸上的字，思量道，“捕，左手右甫……”

    “怎么样？年内能升职么？”

/ a- ?& a: i' K" w- [/ ?    见今夏一脸关切，陆绎在旁看着不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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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Z: A: |, l" G/ [1 k6 h+ K, \    “左侧为手，手者，拳也，姑娘所做之事免不了要与人动拳脚，甚是辛苦呀。右侧为甫……”蓝道行抬眼看了下她，才接着道，“有水便是浦，浦者，濒也，近水之处方有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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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8 a2 W3 k1 n* @. C    “等等，等等！”今夏不解，“为何要添水，添别的不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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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道行笑着指指她的手边，她低头望去，正好是一杯茶水，方才顺手拿来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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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i' `5 s& B- O    “所以姑娘所问升职之事，一来是要与人动拳脚，二来是在近水之处。”蓝道行接着道。

7 R7 D8 G) _9 ?    “近水之处？这范围也太大了，是井水、还是江水、或是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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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b; m" p  P* h7 r9 _" s3 O) e    “浦，应是江河入海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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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想了想，这番正是往沿海，可不就是近水之处，如此说来年内升职有望。如此一想，她顿时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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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她神情，陆绎岂会不知她在想什么，附到她耳边笑道：“看来这趟你是准备蟾宫折桂去了，恭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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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 }; n' d. T4 P7 b3 V    今夏心情甚好，也不理会他的取笑，怂恿道：“道长是奇人，算得真准，大人，你也测个字吧。”

- J$ d2 ~/ y1 ^0 H' K9 [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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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8 Z, N: L9 y5 m5 d    他尚在迟疑，蓝道行已经微笑着将笔递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也罢，我就当是陪你。”陆绎笑了笑，接过笔来，寥寥几笔便写了一个字。

    今夏望去，纸上赫然也是个“捕”字。他与自己用同一个字，此举多少有些故意为难蓝道行的意思，大概他还是觉得蓝道行是个江湖骗子吧。

    蓝道行看了看字，不慌不忙，面上微笑不变，问道：“公子所问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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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B8 T4 Q; J( C. t; d' F    陆绎沉吟片刻，对上他双目，慢慢道：“未竟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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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K" j* J. X2 {    蓝道行点了点头，低首仍去看字：“捕，左手右甫；艮为手……从艮卦来看，公子行事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当说则说，一切必须审慎抑止为是。”

/ x" |* Z' ~9 M) r+ U. x    陆绎淡淡一笑：“道长说得虽是，却含糊了些，当行则行，当止则止，这话搁谁身上都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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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6 u, d& Q3 @    “公子莫急，再来看右侧，甫者，有车才是辅，如今偏偏缺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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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w# V. T8 d% [3 f1 `    “等等！”今夏奇道，“方才你说我的甫添水，是因手边有水；为何他的甫就该添车呢？他的手边可什么物件都没有。”

    蓝道行笑道：“这位公子与姑娘不同，他是朝上之臣，为臣者，君之辅佐也，他本就该占个辅字。只是眼下，缺了车，这便是公子未竟之志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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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1 p& L5 t; A! ~4 M/ o, X    似听出些许弦外之音，陆绎面色渐渐凝重，问道：“何为车？”

    “可长驱直入，可以一当十，最后……”蓝道行顿了顿，才含笑接着道，“还可以弃车保帅。”

' G4 s$ o" {# }7 s  m    他二人这番对话，今夏听得云山雾罩，只觉得双方神情各自有异。

2 i0 r4 A# T( M+ x" b2 t" T    过了好半晌，陆绎才道：“敢问道长从何处而来？”

% |/ X  I1 ~5 \4 o3 d% u    蓝道行双目看着他，笑着缓声道：“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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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y9 H" U$ Z    今夏一怔，斜月三星洞，这不是《西游记》中孙悟空拜师修行之地么？这道长看禁书也就罢了，还在陆绎面前说这般顽笑话，只怕陆绎轻饶不得他。

    陆绎闻言，并未着恼，接着问道：“师从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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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x' k2 B! t" A$ p    蓝道行不答反问：“你说，流沙河中没有水，只有沙，还住了位卷帘大将，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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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此言，陆绎深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想来是高人，可惜我无缘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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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u( n/ K* o: ]3 [    蓝道行笑了笑，搁在茶杯旁的手有意无意地轻轻叩了几下桌面，总算未再说那些神神叨叨的话，伸手取了桌上的两张写了“捕”的纸，瞧了又瞧，然后望向今夏笑道：“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就不想问问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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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 w9 T) ]3 M# q& M0 U    “想啊。”

    今夏忽意识到一件大事，把陆绎写得那张“捕”字端端正正摆到蓝道行面前，倾身低声问道：“小蓝道长，你再帮我瞧瞧，他以后的老婆是谁？他会纳妾么？会纳几个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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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才落，她就被陆绎扳着肩膀，摁回长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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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X/ J2 |& x    “你想得够长远的。”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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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R6 q8 B2 i8 x: k# b    “这事，我当然要问清楚了。”今夏咕哝着，“万一，你是想着三妻四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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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9 K! X% |8 {$ ]% _    “什么三妻四妾，我何曾想过……”陆绎微恼道。

    “两位、两位，”蓝道行忙打圆场道，“我看这位公子不似贪恋美色之人，姑娘不必忧心。这样吧，除了测字，我再送你们一对姻缘石，如何？”说着，他从随身行囊中掏出来，花纹斑斓的小石头编在红丝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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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o- U% g, j5 T# i    既是送的，今夏笑眯眯地接了过来，端详片刻，怎么瞧都觉得上头的小石头寻常得很。陆绎拿在手中把玩着，也不说究竟要不要。

    “有什么用？”今夏问道。

1 v& [( [3 T  h    “莫瞧它不起眼，这可是在宋城月老祠前开过光的。”蓝道行笑着补充道，“可佑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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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瞅瞅陆绎，他也瞥了她一眼。

; P$ f; P5 ^" `% l2 A0 {    “道长说得这么好，你收着就是，看我作什么？”陆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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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g0 ^& m9 `" U  p0 V& X. B    “也是，我娘老说有枣没枣打三竿，那我就收着，说不定真的灵验。”今夏朝蓝道行笑道，“谢谢小蓝道长。”说着，她自怀中摸出五个铜板，恋恋不舍地付给蓝道行。

' \" \, F3 q! Y3 a( E! U    正巧，店小二将蓝道行所点的路菜包好送了过来，蓝道行收了铜板，整理好行囊，起身向陆绎今夏告辞，便径直飘然远去。

# \3 o/ I% v; F; {& K    陆绎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中，神情若有所思……

; o$ I2 \- E- l2 C1 o0 Y    “怎得？觉得他有古怪？”今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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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3 w, i! ]# c1 M' r+ W) O7 |    “你觉得呢？”他反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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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2 a1 |+ ~9 u1 H    今夏仔细回想了下：“道袍半旧发白，靴梆磨得起毛，头上发髻束得一丝不乱，他是个真道士，至少是做了一阵子的真道士，否则衣衫靴子不至于这般合身。只是他说话行事，确是古怪得很。”说着，她便将昨夜蓝道行把铃铛系在鱼线上一事告诉陆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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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这段，陆绎陷入思量之中，忽听今夏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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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w7 n, R0 C. k    “我知道了，斜月三星洞，就是一个‘心’字，他原来是心学门人，难怪行事与旁人不同。”今夏了然道。心学，作为儒家的一门学派，为明朝王守仁所创建，与宋朝朱熹的理学对立，强调心则是理，知行合一。

* b5 l8 i& \# a, N# z' q$ O    “你认得哪些心学门人？”陆绎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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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Z1 ~8 A+ k) H    “哪里认得，只是听说唐大人、徐大人似乎和心学有点关系。还有京城里头，隔三差五就有光着身子满大街跑的，抓到衙门里就说他自己是心学门人，要从心所欲什么什么的，压根没法和他说理，只能打一顿大板。”今夏摇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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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Z: J- `& f    陆绎扶额，半晌后又问她道：“昨夜遇见蓝道行的事情，你可对旁人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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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w2 v: z' P% o    今夏摇头：“没有。”

    “好，关于他的事，莫再向第三个人提起，便是杨岳也不要说。”陆绎沉声道，看见今夏疑惑的目光，“先莫问我缘故，将来我弄清楚了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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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3 Z  }' ]; z+ }    既然他这般说，今夏便不问缘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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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问一句，”她不放心地拿起姻缘石，“这东西还能不能收着？”

    陆绎微微一笑：“自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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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k8 w; ~0 k% [4 ^; P    今夏喜滋滋地将姻缘石系在腰带上，却见陆绎将姻缘石收入怀中。

    “你怕被人瞧见，是不是？”她取笑他，“堂堂锦衣卫正四品佥事，一表人材，还系块求姻缘的石头，生怕人笑话吧？”

    陆绎理了理衣袍，淡淡道：“我是担心与人动手时不小心碰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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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f/ ?9 K, _- Y0 R$ c: _$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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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 X: Q0 ]  ]# N1 ^    未料到他竟是爱惜之意，爱惜姻缘石，自然便是爱惜与她这段缘分，今夏顿觉得自己及不上他，讪讪一笑，将自己的姻缘石也在怀中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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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诸人睡下，直至夜半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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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刚过，听得四下寂静，陆绎轻轻推开窗子，飞身跃出，潜入夜色之中。沿着山形高高低低，一路飞掠而过，来到玄音观山下的溪边石滩。

    月如霜，一人半旧蓝衫，背对着他，鱼线仍旧垂在溪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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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4 a' q8 d2 m/ J3 D* ]    陆绎缓步上前，一言不发，也看着暗沉沉的溪水。

    过了好半晌，蓝衫人转过头来，正是蓝道行，笑着看向陆绎：“陆大人怎知我在此地？”

    “你的手在茶水边叩了三下，是让我三更过后到水边来的意思吧。”陆绎淡淡道，“今夏提过，你在溪边以铃铛垂钓，我猜这水边应该就是溪边，而非井边。”

    听罢，蓝道行微笑片刻，似有所感，转而面色肃然，整理衣冠，朝陆绎拱手道：“在下奉何心隐之命，前来助大人一臂之力。这是书信。”他自怀中取出一封封了漆的书信，递给陆绎。

4 }7 O- R, u9 q9 E1 C3 w6 G! T    果然是何心隐，流沙河中没有水，却有个卷帘大将，河字去掉水，加上单立人，便是“何”字。陆绎早已隐隐猜到，但心下仍是不甚相信，直到展开书信，读罢后方才看向蓝道行。

, B9 C1 H2 x* g/ r    “你可知何心隐为何让你来见我？”他问道。

- g9 c, c; ?" v- |' K  P+ g1 T: ^    蓝道行道：“自然是知道才来，我自幼在道观修行，无父无母，既没有牵挂，也不至于牵连他人。”

    陆绎思量道：“进宫一事，安排起来要费些功夫。圣上生性多疑，得等缺了人才能补进一个。”

    “小道静等大人安排。”

    “你……之前所说的车，指的就是你自己吧？”他尚记得蓝道行的那些话。

    蓝道行笑了笑，不答反问道：“大人觉得小道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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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不答，只看着溪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既甘愿当我的车，以一当十，长驱直入，那么我自然也会尽力保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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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 A# Y, B% Y1 q) Z9 e% w$ w4 W    “陆大人此言差矣。”蓝道行正色打断他，“此事要顺利，就不能牵扯到任何人，否则必被严世蕃抓住把柄翻身。大人切不可因小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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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Q1 e/ x- |3 Y( E& }- X. ?& G& i    他所说的，陆绎怎会不知，当下静默了片刻，淡淡道：“你这般想，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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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w2 y) u2 @6 \+ Z& O    蓝道行俯身将身侧的鱼竿拿起，连鱼竿带鱼线，干脆利落地掷入溪中。只听得溪水作响，片刻后归于平缓的流水声。

第八十七章

! Y7 i% b" t" T2 Q! v8 V) J. R  V9 c    接连又行了几日，即便听了今夏的话,但阿锐似乎并不相信,仍是不愿进食。岑寿不愧是北镇抚司出来的人，扶起阿锐，钳了他喉部,手法娴熟地硬是把米汤灌进去。今夏在旁看着，赞叹之余,总觉得这手法应该是在北镇抚司里头灌毒药练出来的。

& B: Q' k: x; T+ T0 m    终于，他们到达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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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4 P+ n6 B& P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不仅有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子湖，还有宋嫂鱼羹、西湖醋鱼、蜜汁火方、叫花鸡等等让人仅闻名就食指大动的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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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在往日,来到这等美食荟萃的宝地，杨岳必是心情激荡，可眼下他心中尚有翟兰叶之死的阴霾，连话都少得很，更别提做菜的心思了。

    今夏见杨岳日日沉默寡言，便想着带他去吃几道好菜，毕竟是他兴趣所在，说不定能让他打起些许精神来。远远瞧见杭州城门时，她便按耐不住问岑寿道：“你家大公子来杭州，那些大官小官知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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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j; p& k" e* V    岑寿斜睇了她一眼：“知晓又如何？不知晓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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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是不一样，若是知晓，待会进了城应该就有一顿接风宴，菜品想来必定不俗。”今夏双目晶晶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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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m2 _- Q' B: ]    岑寿哼了一声，教训她道：“虽说你们是六扇门的，但既然现下借调过来了，还跟着大公子，就别露出这等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模样，平白地给大公子丢脸。”

+ n4 @' g4 k1 k0 Q$ Q( p1 g1 C    今夏闻言，也重重哼了一声，讥讽道：“昨儿的烤猪蹄，一盘子总共六个，也不知晓是谁，一口气就啃了三个，弄得别人都沾不到边，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啊！”她故意把大世面的“大”字拖得长长的。
! n, P/ Q) o; N! k7 U% J1 P/ U
/ ]' g% A5 N) z    被她这么说，岑寿脸不禁一红，昨日的烤猪蹄又香又弹牙，他一直没禁住口，多吃了两个，没想到就被这丫头瞧在眼里记在心里，着实可恶。

    今夏见他闷不吭声，便勾了头去瞧他：“那会儿，你怎么不惦记着是不是给你家大公子丢脸呀？”

1 s! Z7 r, `5 `% w% M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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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c/ B) L; G3 a: r# T) S) }    “你什么你，民以食为天，想吃点好吃的，不丢人。”今夏扮鬼脸，“你家大公子才不会介意呢，你还端着臭架子，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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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_8 s6 W4 a    说话间，马蹄哒哒地踏上了石板，已踏上进城门。

    城门外，莫说前来迎接的大小官吏，偌大个街面上，连走动的百姓都甚少能看见，商铺只开张了一半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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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H+ V: H% s6 Y* G    未料到杭州竟会这般萧条，不知何故，众人皆十分诧异。岑福不等陆绎吩咐，便寻了路旁尚开张的商铺询问：“请问，这街上的人怎得这么少，城中可是有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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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z0 D2 r3 ]& F    “今日正午在北门外斩首汪直父子，大家都看热闹去了。”商铺老板道，“等过了正午，就慢慢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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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直！

    未料到竟然正好赶上这档事儿，陆绎一怔，继而翻身下马，上前问道：“监斩官是何人？”

/ |! n$ ]3 r$ t$ R6 T" O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商铺老板见他们都是官家打扮，也不敢怠慢，“听说有两浙总督胡大人，还有御史王大人，小人也不太清楚。”

    陆绎思量片刻，疾步上马：“走，去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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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北门被拥挤的人流挤得水泄不通，为了防止有人劫囚，官兵也是里三重外三重。汪直身为倭寇头子，在海上走私多年，在日本九州南部占地为王，招募了许多日本人，拥有火枪和战船，可以说是海上一霸。

) M0 j# {  ], a! C- d" E    沿海地区倭寇横行，与这些走私分子是息息相关的。此番汪直被捕，两浙百姓无不纷纷叫好，被倭寇害得家破人亡不乏少数，皆对汪直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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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7 z: s' K3 h; \" {7 b8 E    陆绎等人赶到北门时，看见的正是群情汹涌的百姓，口中痛骂汪贼，恨意溢于言表，令人胆颤。

    将淳于敏和丫鬟嬷嬷等人安置在街角，命岑寿与杨岳守着，陆绎本想让今夏也留下，但转眼间就找不着她人影。

    “今夏呢？”他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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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刚停下，袁捕快就窜出去了。”岑寿指了指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不可思议地啧啧道，“这丫头是泥鳅变的吧，这样她都能钻进去。”

, j/ k/ |+ u6 l: x    陆绎暗叹口气，未再多言，示意岑福在前头开路。

    岑福颔首领命，自怀中掏出锦衣卫的腰牌，原本拥挤的人群，见到这个铜制腰牌，无不纷纷避让。陆绎缓步而行，直至人群最前头，行刑台前丈余处，方才停下脚步。

, b% M3 @, w  L# i, h: B    数队官兵手持兵刃，立在刑台四周，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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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是初夏，正午将近，日头将刑台晒得热烘烘的。陆绎眯眼望去，为首的监斩官正是胡宗宪，他身侧还有四、五人，其中一人未戴官帽未着官袍，却立在距离胡宗宪最近的地方，眉头紧皱，甚至不快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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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l: h3 ~# |8 v    胡宗宪面如沉水，刑台下百姓的叫骂声潮一波又一波，他浑然充耳不闻。陆绎等人近台前来，他倒是留意到了，只是陆绎等人未穿官袍，此前也未曾打过照面，故而不识的，只知是锦衣卫。

1 ?8 i- E  Z8 W) u3 P! Y    汪直父子被押下囚车，送上刑台之时，百姓们的愤怒之情达到顶峰，纷纷怒骂，更有甚者，带了秽物往汪直父子身上投掷，弄得刽子手一时不好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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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i9 v2 T& R- N4 g* b    秽物沾染到汪直半百的须发上，臭味四下溢开，他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看周遭百姓，然后转头看向行刑台上的胡宗宪，唇边嚼着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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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上汪直的目光，胡宗宪目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是眉间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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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对视良久。

    今夏挤到陆绎身旁，诧异道：“他盯着胡大人做什么，莫非胡大人许诺要保他无事？所以恨他言而无信？”

5 P4 r' G! \1 {3 V" J. s* D    陆绎不语，只摇摇头。

    正午时分已到，胡宗宪侧目躲开汪直鄙夷的目光，手指捻出斩立决的令牌，往刑台上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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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A8 p; c1 g  \. k7 Y& y    令牌落地有声，周遭顿时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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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F4 r9 E, x" B0 D5 g    “爹爹……”汪直儿子哀哀唤了一声。

% C+ `  d  _# L    “孩儿莫怕，黄泉路上，有爹爹陪着你。”汪直道，冷冷盯了胡宗宪，转而望向周遭百姓，朗声道，“杀我一人无碍，只是苦了两浙百姓，我死之后，此地必定大乱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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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c! f" @( V9 \' s0 B9 G    此言一出，周遭尽是哗然之声。这些百姓久居于此，受尽倭寇之苦，巴不得早日斩了这个倭寇头子，岂会相信他的话，只当是汪直垂死挣扎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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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刑台上的胡宗宪闻言却是神情痛楚，重重一挥手：“斩！”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百姓中爆发出欢呼喝彩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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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 ^2 C: w3 H2 |$ c6 q9 t    “一个倭寇头子，居然说他死之后，会苦了两浙百姓……”今夏费劲思量，“若不是他，沿海倭患不至于此，难不成他还觉得自己有功？”

    陆绎不动，低声朝她道：“胡宗宪旁边那人，你可留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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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W; M+ L! ~: a9 o9 n  x    “是……那个师爷？”今夏眯眼望去，那人身量不高，淡黄面皮，胡须细长，面上有忿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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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r' m4 V4 }    “他可不是一般的师爷，他是徐渭徐文长。”陆绎淡淡道，“当年我爹爹打算请他入幕，却被他拒绝。没想到，他竟到了胡宗宪的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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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U, h5 y6 v    今夏啧啧道：“如此看来，果然不是一般人，连你爹爹都没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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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 O5 G: \3 z& J    陆绎瞥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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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 q6 ^3 C, [7 t( t& M6 @4 H    今夏赶忙改口道：“其实都是缘分，他正好和胡大人有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呀，让你爹爹看开些。”

    陆绎没搭理她的话，接着道：“徐渭此人虽无功名，却是不世出的天才，精通诗词书画，还有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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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此处，今夏已意识到了什么，往行刑台上望了一眼，徐渭已和胡宗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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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斩汪直的时候，他和胡大人都是一脸的不痛快。”徐渭若是个看重名利之人，当年就不会拒绝陆炳的入幕之情，今夏忆起他面上的忿然之色，“难道，汪直此案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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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转向她：“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他偏头瞧她，顺便抬手替她掠了掠鬓边挤乱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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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0 w9 i" H: s, k9 ~& d3 A$ u, ~* a    汪直父子的尸首被拖走，一桶一桶的清水冲洗着行刑台，围观的百姓也渐渐散去。陆绎等人也回到马车边。

    淳于敏久居闺中，何尝见过这等场面，虽未亲眼看见行刑，但光是听周遭的声音，心中亦是惶惶不安，一步也不敢离开马车。听到陆绎回来，连忙掀开车帘，紧张问道：“人斩了？”

; w- ]& E& R2 B5 O7 E4 o    陆绎点了点头，见她脸色煞白：“受惊了吧？”

" ~& o0 x. m. y    淳于敏连忙摇摇头：“没有。”

    “咱们最好先去吃点东西压压惊。”今夏在旁好心提议。

  `/ U6 I  n5 A0 ?2 I    岑寿难以理解道：“刚看完斩首，你怎么还惦记着吃？”

    陆绎转向她，面上似笑非笑，问道：“你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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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M$ \' t" [6 K! E1 }- M$ k3 j2 L    “哥哥，我一受惊吓，就特别容易饿。”今夏满脸诚恳，不容人质疑，“我想淳于姑娘大概也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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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a% b3 ~4 ^    “你道人人都像你么。”陆绎挪揄了她一句，才道，“走吧，先吃饭再找地方落脚。”

6 X1 I& @1 D% g6 A    今夏笑眯眯地正欲跃上马车，眼角处晃过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影，身量高大，魁梧厚实。她转身定睛看去，此人不是谢霄却是谁，离开乌安帮后他复蓄起胡子，根根如短针，很有些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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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家哥哥！”今夏连忙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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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谢霄在一起的，还有上官曦，仍是那般秀美大气；另外还有一人，人高马大，一顶黑斗笠压得低低的，瞧不清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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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d% V0 t0 h. r2 s    瞧见上官曦，今夏比看见谢霄还要欢喜，提高嗓门唤道：“上官姐姐，你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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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9 }: r7 k0 l, W! H; s    清脆的声音传入马车内，阿锐岂能听不见，全身一震，竖起耳朵留意听外间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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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 H5 K; T: F/ v: f2 R9 a4 l+ Q    “袁姑娘。”上官曦朝今夏温婉一笑，继而向陆绎拱手施礼。

    杨岳也过来与他们拱手见礼。

第八十八章

    于周遭嘈杂人声中,毫不费力地辨出她的声音，短短几个字,对于阿锐而言，如惊雷如烈焰如没顶洪水，脑中完全无法思考。仅仅隔着马车隔板,两人相距如此之近。他曾经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她，却未料到在自己一心求死之时，竟然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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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5 J! D2 S" j4 i5 @5 W9 T% s    谢霄看见今夏倒还欢喜，只是看见陆绎在旁，便没好气,瓮声瓮气道：“你们走得比我们早,怎得今日才到？”

* g2 `; _: M! p  U  a3 n) P; f    “路上下大雨,又塌方，还有……”今夏不便说因为淳于敏同行，为了照顾他，所以行路放慢了许多，“总之是一言难尽。你们呢？是特地瞧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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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那里有这等闲心，刚进嘉兴就遇上倭寇，撵了他们一路，昨儿才在城外收拾掉，就顺道来看看倭寇头子长什么模样。”谢霄傲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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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7 I0 B* D2 \4 E% H! M; h    “撵了倭寇一路？听着就好生威风！”今夏笑道，“哥哥，记不记得初见时我就唤你作大侠，你果然有大侠风范。”

    谢霄听得甚是受用。

: q8 c; w) l% h    陆绎在旁轻轻瞥了一眼今夏，并未说话，将目光投向旁边一直未说话的黑斗笠人，忽然淡淡道：“看来，你的腿伤已经无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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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闻言，怔了怔，将斗笠取下，声音生硬而戒备：“陆大人，别来无恙。”

    此人正是沙修竹，当初陆绎一脚踢断他腿骨的情景尚历历在目，尽管后来陆绎故意放了他，他仍对陆绎十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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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对他却有赞许之意：“你是随他们来此地抗击倭寇？如此看来，你当初在船上说劫生辰纲是为了边塞百姓，倒是一句实话。陆某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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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他这么一夸，沙修竹反倒不自在起来，讪讪道：“陆大人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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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V* S: C& c  n2 ]    “既然都是旧相识，正好大家一块吃顿饭去吧。”今夏热情道。

    上官曦婉拒道：“不了，庙里的师兄们就在不远歇脚，我们还得过去和他们会合，马上要离开杭州了。”

& s# g# w. [$ [; \7 `2 V+ u6 k    “对了，我记得离开扬州时阿锐下落不明，可找着他了？”今夏故意问。

, j, F  j6 `3 ^* `: R, p    “还没有。”上官曦叹了口气道，“我爹爹说会帮着我继续找，你们是官家，若有他的下落，一定要告诉我。”

1 i# r  U* N. Q4 i    “那是自然。他若知晓姐姐在此地，说不定也会赶了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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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若在此地……”上官曦似有点愣神，过来片刻，才半是叹息半是伤感道，“他若在就好了。”

8 |8 D* h- |8 c% U2 l# `    马车内的阿锐听着，手指死死扣在车壁上，双目痛楚地紧闭上。

    今夏略有些失望：“啊，你们就走了？那以后该去何处寻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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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倭寇四处流窜，我们也是居无定所，只跟着庙里的师兄们走。”上官曦笑了笑，“说不定，那一日咱们就又碰上了呢。告辞！”

1 g. T. n& _% _1 G* C    谢霄、沙修竹也拱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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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8 _0 G2 {    今夏看着他们三人消失在人**之中，那般洒脱豪迈，忽然觉得自己活得真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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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走远了，还看。”陆绎轻道，“这般舍不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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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N7 W' d& L0 r* c    今夏壮怀激烈地叹道：“我也想去抗击倭寇，好生痛快！”

    陆绎点头赞同道：“你的功夫虽然三脚猫了点，不过给和尚们当个伙头军倒是可以，他们应该不嫌弃三顿吃萝卜。”

4 R) |/ u1 N+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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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p$ C- G- J# @    今夏默默无语。

    住进客栈，推开窗子，杨柳晓风拂面，今夏舒展□体，趴在窗边看西子湖上的一叶叶小舟，回味着刚刚吃过的佳肴，不得不感叹杭州天堂之名不虚。然后，她轻盈转身，看向躺在床上的人，道：

( K# e" H7 `- n: s4 Q& d    “老规矩，你若还是不肯吃，我就去唤岑寿……”

    她话音未落，便听见阿锐生硬道：“我不吃米粥，我要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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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 q7 r- m- j% g) l7 M    “……总算开窍了。”今夏笑道，“你现下知晓我没骗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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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阿锐*道：“给我请大夫，我不想这么一直躺下去。”

- N6 g! J1 q  U) ]    “行，我会告诉陆大人。”今夏答应地很爽快。

* k: O2 e& _( e; F& j    “你告诉他，只要能让我身体复原，我会把我所知晓的都告诉他。”阿锐目中有冷意，“他让我这么半死不活地拖到现在，为得不就是这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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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很好奇：“你到底知晓些什么？说来听听。”

    阿锐冷眼瞪她：“除了陆大人，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 A% F) {9 Z( F5 n# S    “你这人还真是挺见外的，不晓得你这次失踪，乌安帮会不会有人会满城地寻你。”今夏不轻不重地刺了他一句，这才晃晃脑袋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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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刚刚才换上飞鱼袍，今夏一进屋便被抢眼的大红晃了眼，怔在当地，不知他何故要换上这袭官袍。

) S3 U& K  C  ^8 f    “你来的正好，帮我把绦带系上。”陆绎自然而然唤她道。

    “哦……”

    今夏取了挂在一旁的绦带，自后绕过他的腰间，仔细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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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一系好，陆绎回转过身来，双手圈上她的腰身，略紧了紧，皱眉道：“明明这一路上都用好饭好菜喂着你，顿顿不拉，怎得一点也不见长肉？”

    今夏隔开他的手，作恭敬状：“卑职为大人效力，每日殚精竭虑，也是很伤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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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i/ L4 k1 A0 d    “所以……”陆绎等着她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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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不妨试试每天再加顿宵夜。”今宵诚恳地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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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忍俊不禁，正欲说话，便听得门外岑福恭敬道：“大公子，胡总督派了轿子来接您，我让他们先侯在栈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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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1 e! F! F# x# [! X) ?& D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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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b& N( Y1 U8 p6 e5 N1 l( ?. m* _7 m    今夏奇道：“胡宗宪？他知晓你来了杭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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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7 v. D$ d5 b/ S* j+ G# z1 y+ C    “我们已用过饭，又落了脚，他若还不知晓，这两浙总督不当也罢。”陆绎理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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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Y) s$ N+ W! R, {    “对了，阿锐那边……”今夏忙将阿锐所提之事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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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S( q3 z    “他身上的病症古怪得很，应该和东洋人的毒有关。我已让岑寿去打听此地有没有擅长解毒的大夫，尤其是针对东洋人的毒。”陆绎似早就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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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也叹了口气：“沈夫人倒是解毒高手，只可惜现下也不知晓她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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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r3 ^' _- i5 Q: K! \; d. v    “不急，我已让人调查沈夫人的身份，她不是回老家去么，待身份查出来，自然就知晓她去了何处。”陆绎不放心地叮嘱她道，“晚间我恐怕回来得迟，此地倭寇猖獗，比不得扬州，你切勿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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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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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k3 E; O% d3 T    想起初识时她瞒着杨程万一头扎进寒意森森的河水中寻找生辰纲，陆绎便觉得她这个分寸委实有点让人信不过，道：“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偷溜出去，惹出事来，那可是要扣银子的。”

2 P# c6 P6 w'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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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今夏的神情，陆绎顿觉放心多了。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淳于敏倚在窗边，看着西湖美景，顺口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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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往她身上披了件披风：“姑娘，仔细风大受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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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嬷嬷将自家带的被衾铺铺好，换下客栈的被衾，又将衣物整理妥当，朝淳于敏道：“连日在马车，总算到了杭州城，可以好好歇歇了。姑娘要不要沐浴更衣？我去让店家备热水。”

    “不急，你们也都累了，下去歇歇吧。”淳于敏柔声道，“我也想略靠靠。”

6 g. J9 H' D$ r. _# H2 a5 K1 G    “好，姑娘先歇着，有事唤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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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7 {( E: ]; q& A" e    看着老嬷嬷与丫鬟都退了出去，淳于敏才轻轻叹了口气。她们是祖姑母家中的家仆，虽说祖姑母待她亲厚，服侍她的丫鬟嬷嬷都是厚道人，可她毕竟是投靠了来的，在丫鬟嬷嬷面前也客气得很，并不敢多使唤她们。何况这趟出远门，想来她们心里也是不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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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回桌边，顺手取过一本书来看，翻了几页，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这一路行来，她隔着马车，看表兄行事、他手下人行事、特别是那位女捕快……虽然有时觉得女子这般舞刀弄枪着实不成体统，可更多的是让她觉得新鲜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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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n" g: Q! @6 Z2 l    原以为那女捕快是女子中的异类，但今日隔着车帘她又看见那位“上官姐姐”，那般英姿飒爽，那般不让须眉，着实让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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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q. \7 G. f  y2 W7 F    伸手想去倒杯热茶，提壶里却一点水都没有，她刚想唤丫鬟，又停了口，心道不过是唤店小二来添水，这点小事，自己又不是做不得。这般想着，她仔细理了理发鬓和衣衫，便轻轻开门迈了出去。

: U, K' b) z$ `+ a    因为不愿让人发觉阿锐的缘故，陆绎让岑福包下客栈的一处小院，省得被不相干的人打扰。淳于敏入住时并不曾留意此间格局，只管低头垂目跟着走，现下跨出门后，便怔了怔，犹豫地向前行去，想着也许马上就能遇见人。

    行了好几步，拐过墙角，也未遇见人，她迟疑了下，不知自己是不是该接着往前走。正在这时，她听见旁边房间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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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男声？

    难道有人生病了？会是谁？她忐忑不安，手指紧张地扣着窗棂，试探着往里头看。

    什么都看不清，而那人还在呻吟，听上去像是在作痛楚的挣扎。

    住在这个小院内都是一路同行过来的人，若置之不理，实在说不过去，淳于敏鼓起勇气行至门口，叩了叩门，轻声道：“我进来了。”这才推门进去。

- f% E% M- s. l    几乎在她推门的同时，在床上挣扎着想起身的阿锐砰地一声重重地摔到地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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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p2 [; K7 ^    淳于敏骇了一跳，楞了片刻，才想到自己应该上前把他扶起来。

$ s) w) s" y4 Y4 i    “你……没事吧？”她试探着走上前，由于阿锐背对着她，她只能胡乱猜测着，“你不是岑福岑寿吧，那么，你是杨捕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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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 c8 H+ w; U, u2 l6 G, ]    阿锐艰难地翻身，把自己的手抬起来，想去够床沿，手背上赫然是几道狰狞的刀疤。淳于敏本已伸手去扶他，看见那手，吓得连忙缩回去，抬眼间看见阿锐的脸，顿时吓得惊叫出声，不由自主地退开数步，身子又撞到桌椅，跌倒在地。

, m% Z. u4 C  U2 V; ]    今夏在灶间正熬药，听见这边动静，拿着搅药的竹筷子就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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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u) d& F( P, b8 o$ J$ \    同一时刻，岑寿、杨岳皆听见动静，赶至阿锐房间。

第八十九章

; H+ I% N8 I8 f+ w: {. j    杨岳将阿锐复扶回床上，手法虽重了些,但总算是公事公办的做派。

6 [' C9 g" f* f( i( d    “淳于姑娘,您怎么在这里？”岑寿本欲上前扶起她,但想到她毕竟是大家闺秀，而男女有别，恐怕多有不便,只得扎着手干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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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连忙将淳于敏扶了起来,顺道替她拍拍衣裳上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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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他、他……他是谁？”淳于敏惊魂未定，“他究竟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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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Q! H1 P3 W0 E9 B/ O' C+ F% D    “是人，当然是人。”今夏拿着竹筷子朝床上点,分析给她听，“你看他的脚,脚趾头都是全乎的。鬼没有脚，所以他是人。”

1 }0 u- M9 X# J$ F    岑寿在旁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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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 C2 a/ L2 p0 _6 F4 i    闻言，淳于敏心神稍定：“那……那他究竟是谁？”

    “这个嘛，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姑娘若不介意，咱们到院中喝杯热茶，慢慢聊。”今夏把筷子抛给岑寿，“灶间的药煎成一碗水即可，你可仔细别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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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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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碍于淳于敏在场，岑寿敢怒不敢言，没好气地拿着筷子去了灶间。

: N7 @3 ]* g+ n    院中有一亭，小而精致，今夏领着淳于敏坐到亭中，又去端了热茶来，给她压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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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敏抿了几口茶水，便忍不住问道：“他，究竟是何人？怎得那般模样？”

4 z$ {* s, k' M  d: a1 o    “姑娘，您知晓我是六扇门的捕快，对吧？”今夏不答，反倒笑眯眯地问起她来。

    淳于敏点点头。

" t6 e. r! k8 h8 G    今夏这才接着道：“其实在京城里，六扇门和锦衣卫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我此番与陆大人同行，也是因为正好缺人手，被借调过来，要不然锦衣卫的事，即便是六扇门也是从来不会过问的。姑娘，可明白我的意思？”

    淳于敏微怔：“你是让我别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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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j& |$ _- [1 X    “不愧是大家闺秀，果然是冰雪聪明。其实姑娘不知晓，反而对姑娘您更好。锦衣卫的事情终归是知晓的越多就越危险。”今夏小小吓唬了下她，然后往回找补，“您看，您是陆大人的妹子，身份尊贵，我们也得把您保护好是不是？以后那间房您就别进去了，那个人您就当没见过，跟旁人也别提起这事，这样我们才安心，陆大人也放心，是不是？”

    被她绕得有点晕，不过大概意思淳于敏还是听懂了，就是让她不要问不要说，权当没发生过此事。

    “我明白了。”她轻声道。

    今夏欢喜，接着又叮嘱一句：“您的嬷嬷、丫鬟，也莫要对她们提起才好。”

' i& v; {: t: h* G# T" h. h1 F    “我知晓。”淳于敏抿了口茶，柔声细语道，“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我虽帮不上忙，总不会故意去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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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3 Q, Y7 j7 f- j: R, j4 v6 f    “姑娘言重了，言重了。”她这般知书达理，倒让今夏无端地生出些许愧疚来，也不好立时抛下她就走，便闲谈道，“淳于姑娘老家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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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h/ E8 P4 l3 D: i! N& T    “我是浙江新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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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河……”今夏在脑子里把地图搜了一遍，“那还要行些时日呢。老家可还有人在？”

    “大伯家还在城里住着。”

6 l5 q, ]' }" m) Z0 [. W) r    “哦，你大伯是作什么营生的？”

    今夏捕快本能，与人闲聊也习惯性一句一句地问。好在淳于敏性情好，敬她是公门众人，也就一句一句地如实回答。两人聊的时候不长，今夏就把淳于家五服内的亲戚都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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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寻声找了过来：“原来姑娘在这里，叫我好找。姑娘饿不饿，苏杭点心最是有名，我让店小二送些来给姑娘尝尝？”

    “对对对，我在京城就听说杭州的桂花糕、龙井酥做得极好，别处再做不出那般味道，只可惜一直没尝过。”今夏眼睛一亮。

; h, H( X! Z2 w# ?3 g; J0 U4 ]    淳于敏笑道：“那正好，让店家送些过来，咱们俩一块尝尝。”说罢，她便转头吩咐丫鬟，丫鬟却不甚欢喜，斜瞥了今夏一眼，方才去了。

    “我家大杨精通美食，我去把他也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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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今夏便去把杨岳拖了来。初时，杨岳不知何事，懵懵懂懂跟着她走，待见到淳于敏也在，连忙停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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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i4 H; ?# Q9 I( g    “到底什么事？”他问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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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是好事，杭州的桂花糕和龙井酥，你不是一直想尝尝么？”

    若是平素自然不妨，只是淳于敏怎么说也是位大家闺秀，杨岳觉得多有不便，回绝道：“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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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m* L+ @4 n3 `' E# F    正巧，丫鬟端着托盘进小院来，一碟桂花糕、一碟子龙井酥，还有一碟子定胜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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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a0 q! l2 U7 d! C' J$ p    “淳于姑娘都不跟咱们见外，你一个大男人扭捏什么。”今夏把杨岳拉入亭中，摁着他坐下，喜滋滋地看向糕点，禁不住赞叹道，“大杨，你看！南边的东西就是秀气，桂花糕都切得这么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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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T8 U5 C4 y7 d! u! k    别的不提，单单说桂花糕，便是杨岳在京城没见过的，每块都切做五瓣花朵形状，由上至下分为两层，上层晶莹透明，下层雪白如凝脂，只是看着，便叫人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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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q3 N; w' z    杨岳端详着，心中也不由暗暗赞叹，正欲伸手去拿，想起淳于敏还未动，忙相让道：“姑娘先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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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敏含笑让道：“杨大哥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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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还在相让，今夏在旁早已嚼得香甜，点头道：“好吃，糖放得也不多，一点都不腻。”

    杨岳方才拿了一块，咬一口，仔细在口中品味：“……好心思，我原以为下面是酥酪，没想到是用椰浆，椰子清爽，桂花香甜，难怪吃在口中一点都不腻味。”

    淳于敏未料到他一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捕快竟会精于此道，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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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赶紧学会了，回京城咱们也有的吃。”今夏三口两口吃完桂花糕，紧接着又拿了块龙井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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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K8 Y; g5 B8 l5 X$ ^7 C    杨岳摇头道：“你道这椰浆是容易得的么，便是学会了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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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t6 O8 I3 l0 {8 r/ M3 [    院门口，店小二领进一大队人来，有担着箱子的、有拿着提盒的、还有抬着轿子的……两顶小轿子在队伍最末端，堪堪挤进院子里。原本就不大的一个小院，顿时被他们填得满满当当。

    今夏费劲地把龙井酥咽下去，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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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6 f5 n+ V0 L    为首之人，带着顶木瓜心攒顶头巾，似个主管的模样，转头瞧见杨岳今夏等人，连忙笑着拱手道：“两位官爷，路上辛苦了。”

    这般阵仗，今夏还真没见识过，拱手回礼，斟酌答道：“……还好，也不算太辛苦。你们这是？”

  h( p* @" K/ _    “哦，我等乃奉胡都督差遣，生怕陆大人与诸位官爷原道而来，生活起居多有不便，所以特地前来送些日常用品。”木瓜头巾呵呵笑着，面皮上满是和气，叫人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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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还未作答，便见岑寿匆匆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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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岑寿一开口便是喝斥。

    木瓜头巾将方才对今夏所说之话，又朝岑寿说了一遍，也不待岑寿回答，便转身命众人将物件都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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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Q( }- p1 p; J    “等等，等等……”岑寿赶忙制止，“我家大公子眼下不在，这东西我们不能收，你们都拿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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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瓜头巾笑道：“陆大人此刻正和胡都督在一起谈公事，我正是从那里过来的，你们放心收下便是。”

- |9 |0 a8 ^# z# p9 X2 q    听他话中意思，陆绎是知晓此事的，岑寿楞了楞：若是大公子已首肯，又该如何是好？何况对方是两浙总督，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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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愣神这会儿工夫，木瓜头巾已率着一众人等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的物件和两顶小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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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轿子里头有人吧？”

    今夏实在好奇得很，绕过地上的箱子提盒，上前想掀开轿帘，手指触到轿帘的那瞬，轿帘被自里撩开，一名穿着妃色衣衫的女子婷婷袅袅地走出轿来，朝众人微微一笑，有着闭月羞花之娇态；而另一顶轿子，下来一位丁香衫子的女子，同样的朱唇玉面，袅袅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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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x5 \2 ?, B& `' R    “你……你们又是什么人？”岑寿皱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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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家怜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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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5 R! x8 u- H) H' B    “奴家思思……我们是来服侍陆大人的起居日常。”

    两人异口同声，难得连声音都若黄莺出谷，甚是好听。

    “你们赶紧回去，我家大公子用不上你们。”岑寿平素就不耐烦与女子纠缠，何况又是这等娇弱女子，打不得骂不得，愈发叫他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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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8 h* o: H  ]8 [+ D% \    “我二人既被送了来，便已是陆大人的人，小哥哥你叫我们回哪里去？莫不是要我们露宿街头？”怜怜作娇怯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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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两人已自发自觉地朝内行去，岑寿连忙拦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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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D. m$ r" a/ n+ J. [    “大公子没点头，你们俩不许踏进来。”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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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s- W: F* \    “小哥哥好硬的心肠，不让我们进去，是要我们在这里罚站么？”思思半嗔半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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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9 D" `$ @. J% h! p, x- ?    岑寿也不看她模样，面无表情道：“总之就是不能进。”

2 C! @: t- }1 W& \    他们三人径直纠葛不清，亭子里今夏看着直想发笑；淳于敏长这么大何尝见过这般媚态百生的女子，说不好奇是假的，只顾睁大眼睛瞧她们；唯独杨岳皱了皱眉头，附到今夏耳边低声道：“阿锐在这里，这两人若当真住进来，可麻烦得很。”

/ r6 s& G! v; M% ?% d: ?    “我知晓，所以岑寿不会让她们进去。”

    眼看怜怜的手就快攀到岑寿肩上去，岑寿这辈子还没对女人动过手，不好动武，只得将身子避让开，今夏看得直摇头，清了清嗓门，高声唤道：“两位姐姐，何必与他计较，过来坐坐，吃杯茶如何？”

7 N$ c$ ^8 e0 F& \9 C    怜怜和思思转头望向她，因弄不清她究竟是何身份，皆怔了怔。

3 X9 K# }+ L7 \2 \$ |0 @. y    京城的花街柳巷中，往往也是线索最多的地方，今夏身为捕快，在烟花之地来来往往是常事，与这些女子们打交道更是轻车熟路。当下她笑眯眯地走过去，挽了怜怜的胳膊：“姐姐还看不出来么，他自己做不得主，又担心陆大人回来责罚。你们呀，就放他一马，在亭子里歇歇脚，等陆大人回来了，还怕进不去么？”

3 S! _4 J0 h* n' Z/ K. c    岑寿听了她这话，重重哼了一声，好在也知晓今夏是在替他解围，未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