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江山美人谋》作者：袖唐

第六十九章  女娃子寍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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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G1 x- J0 u    越漂亮的女奴，越能够卖到好价钱，而男奴，只要没有疾病、四肢健全，价格上下差距一般并不会很大，除非是能到赵倚楼那个俊美程度。所以宋初一比较执着于买卖女奴，尤其是漂亮的女奴。

    那边拉拉扯扯的乱成一团，不过宋初一大致看明白了，似乎是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带着那个女娃来卖，而妇人却不同意。

  D% h. K, Y" y/ l/ X3 d/ D    季涣大步走过来，拱手道，“先生，那妇人说咱们要买便把她一起买了。”

    宋初一皱眉，“那告诉她，我们肯用一匹缎换那女娃子，倘若带上那妇人，只肯用半匹布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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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5 c7 I0 l4 M    “先生，这是何道理？”季涣满头雾水，一个人能换一匹缎，两个人却只能换半匹布？是否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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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C7 b0 E9 X8 `4 o2 \0 o    “我们是做人口买卖，不是行善事！那妇人年纪四十岁上下，左脚跛了，面色青黄、嘴唇发白，显然病了许久，带上保准亏本。”宋初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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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涣拱手正准备退去，却被宋初一又叫住，“我方才说的那番话，你知道便可，对外解释价格的事，便说，女娃子卖进我们商队吃的都是白米，穿的绸缎，我们要她一个妇人无用，她若想跟着，我们自然要收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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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下买卖人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交易。这是一个热血的时代，更是一个冷酷的时代，宋初一从来都不会抱有一丝多余的善心，因为这个世上需要同情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不应该的善良便是软弱。软弱的人在当下连自己都保不住，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

    而且，看这个女娃的情形，早晚是要被卖掉，宋初一可以稍微负责任一些，给寻个好的买主，对她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季涣走过去，将宋初一的话传达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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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R' l2 g' `( \# l    吵嚷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从来都没听说过奴隶还可以吃到白米啊！还可以穿绸缎！

$ e, h, P9 [: p- O3 Y1 r    “买我家伢子！买我家伢子！”有个妇人连忙将孩子扯过来给季涣看，“我家伢子腿脚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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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我吧，壮士，我今年十三了……”

    “女娃子，我家的是女娃子，养养肯定水灵，您看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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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 k* A; {9 ]1 ]+ p/ l    ……

    白米和绸缎，简简单单的便击溃了所有人的理智，连那担忧女儿的妇人也缓缓松了手。

    多少人颠沛流离、食不果腹？多少人一辈子也不敢奢望自己有一日能摸到哪怕一小块的绸缎？对于这些人来说，能得到这样的生活，已经是难以想象的美梦了。

    宋初一将人群中所有人都仔细打量了一遍，最终挑中了三个半大孩子，一个是那女娃，另外两个都是男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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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2 R2 F" S; l4 g1 {! |. J/ v( ?    “准备热水，把他们三个都洗干净，给新衣，女娃子给缎衣。”宋初一吩咐道。

    “嗨。”季涣下去安排设灶烧水、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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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披了大氅，抱着白刃下车。外面如刀的寒风令她一哆嗦，不禁缩了缩脖子。

    “惊讶吗？”宋初一走到迎风而立的籍羽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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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以为不会有生意。”籍羽口鼻中喷出的雾气被狂风瞬间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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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e6 `% c, h4 n: o    “其实寒冬是买卖人口的旺季，很多庶民因为缺少御寒之物，难熬酷寒，心志早已十分脆弱，即使无需给出诱人的条件，他们亦会动摇。冬季做人口买卖最是寻常，这也是我选择人口买卖的原因。”宋初一道。

    的确，很多商人都在做奴隶买卖，宋初一这支商队不容易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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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 w; `' y7 \! ~7 A    籍羽转头诧异的看着宋初一，“先生莫非精通商道？”

    “算不上，略懂而已。”宋初一道。其实她选择人口买卖，也存了私心，正好借着这次出使秦国的机会，为自己谋下一点资财。

3 k. `9 j  i# l, C; S3 D8 L3 s    宋初一道，“在此处多停留一日，只有在这样的小城池才可能买到人口，到大城池买不到人，怕是只能按批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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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4 @& n7 j6 D3 T# Z' _, U( W- `    大城池的庶民生活要稍好一些，且他们也都见过些市面，一般不会自卖为奴，所以到大的城池之后，不能像现在这样零散的买人，但那里有很大的奴隶市场，可以将买来所有奴隶都拉去那里卖，或者大批买入，带到别的城去卖。

/ l1 }9 n$ M* {3 v    “若是这样下去，我们的食物能支持多久就不好估计了。”籍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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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颌首，“只要能保证坚持六七天即可，我不会什么人都要的，放心吧。”

, p) \0 J* ]9 I1 m5 x    籍羽心想，您心里总算还有点数。他这段时间对宋初一的劣性也领略一二了，捡美人，捡孩子，捡狼崽，捡壮士……从认识到现在短短一个月，她就已经捡了这么多人，他真怕她这一路上不停的捡。

/ ]9 m" x) x' `: c8 R+ @. t    “据说秦国如今民无地可耕？”宋初一问道。

) ]+ Z, b7 c( @* a& c% [    “未曾亲眼见过，不知。”籍羽道。

% I- M, e+ j2 N& G2 c0 D; g. ?    宋初一将白刃的毛揉的凌乱，喃喃道，“这么说还要花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籍羽莫名其妙。他一时也未曾想到，宋初一原本还想在秦国捡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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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9 }  b; |0 [0 \    宋初一也清楚，秦国律法完善，别说是白捡了，便是出钱买也要去官府登记造册。这些都不成问题，问题是她没有足够买地的钱财……

9 u% V9 n$ [! U4 s- y) e    季涣领了三个半大孩子过来见宋初一，他们被洗干净，穿上了新的衣物，看起来焕然一新，纵然小脸都有些干瘪枯黄，却精神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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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_6 f& }7 a" \    女娃果然生的很标致，弯眉杏核眼，唇小而丰满。女娃第一次见到绸缎，更没有想到会穿在自己身上，那种接触皮肤滑滑的感觉，让她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显得颇为局促。

# B. ?) S( _  u/ @    宋初一看着她微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 R2 [# l1 n4 ?$ V+ `1 z" f    女娃目光躲闪，慌乱的垂头，小声答道，“寍（ning）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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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之饮食器，所以安人。好名字。”宋初一并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寍”字，但从那妇人对她的关心来说，她私以为应该唤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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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B! v* d) R, H+ W( g" z1 g) T    “张开嘴，让我瞧瞧。”宋初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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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寍丫乖乖的张开小口，宋初一看了一眼，抬头对季涣道，“把她带给子朝，每日食盐供应，教她如何整洁。”

    “嗨。”季涣应了一声，便拽了她的肩膀往子朝和子雅乘坐的马车去。

% g) R( z7 X1 i0 P/ c+ w    “母亲！”走了几步，寍丫忽然停住脚步，死死盯着远处一棵老树。

第七十章  有远见的爹

    “先生……”籍羽唤住她，想请她拿个主意，是否放寍丫去见她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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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0 c0 @6 C0 Z# x    宋初一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这种小事莫要问我，你只要保证寍丫完好的跟商队走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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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涣看着宋初一的背影嘿嘿一笑，转头对籍羽道，“先生还是善心的。”

    宋初一的善心是建立在把别人都推出去做坏事的基础上，籍羽又发现了她一个劣行，不禁从鼻腔里哼一声：“他一旦发善心，我等便都是恶人。”

    季涣想了想，却依旧不太明白，只道，“那我带这女娃去见她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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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登上马车，看见砻谷不妄依旧窝在角落里反思，便没有同他说话。而是把白刃放下，拿肉逗它，“白刃，啧啧啧，过来。”

, S0 A7 s8 \! y6 ^    “白刃，啧啧啧……”

3 H( o, q( A( m7 F7 c! N. o6 |# e, g    这雪狼也不知听不听的懂自己就叫白刃，反正见着宋初一手里的肉，便踩着车板“嘭嘭嘭”欢快的跑过去。

    “白刃。”

    “嘭嘭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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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D/ B0 c6 C( l2 m    “白刃。”

    “嘭嘭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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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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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 r) B. i0 t/ U+ I7 B; {    砻谷不妄紧紧握住拳头，要平静……要淡然……要超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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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u; S, v+ ^& q( c; Y+ w! @3 U    “要调教便去外面，不要烦我！”砻谷不妄头上爆着青筋，决定明天再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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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少年人还是有些火气更讨人喜欢。”宋初一用筷箸夹着肉，支到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闲闲的训练白刃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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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师重道，每一个士人都会严格遵守，砻谷不妄叛逆，不过并非一个忤逆之辈。他直言责骂夷师奎，是因为从来未曾向夷师奎行拜师礼，对宋初一也一样未行拜师礼。他肯忍，是因为觉得宋初一有真才实学，所授的课又恰好是他喜欢的内容，可这两天的授课，他真是受不住了！

1 I: E# d: ]8 T6 E- Y, _! X    其实倘若宋初一是个长者，砻谷不妄也未必会如此不恭。虽然宋初一讲课时，他多半会忘记她的年龄，但平时面对一个看上去比他还小的少年，很难从心底里产生对长辈的尊敬。

. d5 w- W: b% }" B* M: f$ W    吼完之后，砻谷不妄心底有有一些后悔。

    而这一丝微妙的情绪，却被宋初一轻易的捕捉到。她立刻改便策略，将筷箸夹着的肉松开。车厢里只有白刃啃肉时发出的呜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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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披上大氅，垂头看白刃吃的差不多了，便伸手抱起它，下了车。

    砻谷不妄想请罪，但是声音堵在嗓子里，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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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走在雪地里，抬头便瞧见远处寍丫扑在母亲的怀抱里，风将她的哭声断断续续的送了过来。那妇人想紧紧抱着女儿，却又怕弄脏了她身上的绸缎，商队会责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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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仰头看了看有些发灰的天空，心想，她家那位老妇人便省心的多，没弄出什么母女泪眼两相望的场面来，早早的便死了。

! W& E1 v, v" t8 M2 T. t7 Z    宋初一幼时家里穷的三天吃不起一顿饭，她父亲却从未想过把她拉去换钱，一来，宋初一的长相，顶多就换两匹布，而宋初一的母亲却为生她而死，这让宋老叟觉得很吃亏；二来，宋老叟是个极有远见的人，一时温饱，远远不如栽培女儿为自己下半辈子赚粮食，但他显然只看见了长远，未看见当下，所以在宋初一拜师两个月后，他便饿死了。

" v$ ^1 X5 R* B9 I    籍羽忙完事情，看见宋初一仰头在看什么，不由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什么也没有，疑惑道，“先生在做什么？”

0 m# e3 s2 `# ~2 t" q7 P    “忧伤。”宋初一缓缓道。

    宋初一的行为与常人颇有不同，所以籍羽也一时分辨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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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默了片刻，宋初一叹了口气，掏出帕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做人口买卖这一行，在下的良心……唉，身不由己！”

    “先生可以改行做货物买卖。”籍羽不懂商，但他就不相信，冬季只是买卖人口的旺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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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A* w7 B) [% _6 [& O    宋初一幽幽的道，“此是对心的修炼，大善。”

7 w& `7 L" D3 u  T# `) a! ^% B8 b    籍羽耷着嘴角，不多时，便又发觉一个劣行：诡辩。别人说什么，她都有理由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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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晚住在坚的马车，稍后把晚膳送到那边吧。”宋初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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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是宋初一给在死人堆里捡来的那个孩子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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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D) u( W* s    籍羽看了宋初一一眼，实在很想问一句：您总算遭人嫌弃了？

    “嗨。”籍羽应道。

    宋初一登上马车，侍婢躬身施了一礼便退了出去。坚早昨天便醒了，宋初一已见过他一次，并告诉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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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8 z& }2 w$ ?6 F- _    坚话很少，少到宋初一怀疑他是不是前段时间发热把脑子烧坏了。

    “主。”坚匍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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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7 d, q/ k$ }, S    “嗯，起来吧。”宋初一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人，但也不会从一开始便对人宽容。

    宋初一觉得坚脑子没有问题，但与他相处实在很无趣，无论宋初一说什么，他都是恭敬的应着，即便被骗，也绝无任何怨言，小小年纪，便如做了几十年的奴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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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7 o( X' E) j/ T# K8 |! a    在白马城停留了一天，宋初一又挑到两个不错的男娃子，商队在当夜便启程继续往西走。

    接下来的两天，宋初一都未曾与砻谷不妄说话。训一训白刃，逗一逗坚，偶尔检查寍丫举止和清洁的时候骗一骗小丫头，平时再与公孙姐妹聊聊天，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到第三天时，砻谷不妄总算忍不住，亲自去宋初一车上给她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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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F$ @5 _1 _: R3 m, c    宋初一看着伏在她面前的少年，闲闲的用筷箸夹着肉训练白刃站起来，跟三天前的姿势一模一样，“嗯，不过，这次有进步，可以忍三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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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砻谷不妄额头上青筋一跳，有种想挥拳把她脸塞进去的感觉，但经过这三天的忐忑和反思，他倒是真的能稍微稳住情绪，“承蒙老师教诲。”

第七十一章  经之以五事

$ p% Q7 u5 h' v: r    再往西去，寒风更加凛冽，但并没有下雪，地面干燥，因此行速加快了许多，在次日夜里便到达桂陵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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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m5 u" X3 R5 _/ g    天晚不能入城，籍羽便寻了一处清静的地方停下来暂作休息。此处背山靠水，并不是一个绝对安全的扎营地点，但如此寒冬，还有马匹货物，倘若不寻个避风处，怕是难以熬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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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s$ ]4 k0 C6 ?+ q    现在是下半夜，籍羽派人先行探查周围，确定没有危险，才令整个车队完全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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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i" w( Q0 S9 a( u" w    坚躺在车版上，眼睁睁的看着宋初一上半夜在榻上横过来竖过去，睡的十分酣畅，心中叹为观止。这若是在奴隶棚里睡成这副德行，恐怕要挨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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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粹出卖劳动力的奴隶到了晚上便如畜生一样，是圈在棚子里的。百十个奴隶睡一个棚，连翻个身都困难，像宋初一这样睡法，必须得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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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宋初一的睡相还不是坚最惊讶的地方，经过两天的观察，他震惊的是，宋初一居然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睡姿与昨晚入睡时的姿势并无多大差异，十分端正。坚不禁暗暗感慨，这就是权贵啊！当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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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停下的时候，微微一晃，宋初一换了个姿势，含糊的问道，“坚，天亮了？”

2 I+ Q- p/ y$ E/ T    坚立刻轻手轻脚的将窗子打开看了一眼，而后恭敬的应道，“回主，未曾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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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0 _8 m( a3 x( O% Y    “没天亮你为何不睡觉。”宋初一烦躁的把手伸进被子，把被闷在里面乱挠的白刃揪出来，拥着被子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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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刃浑身雪白的毛凌乱的一塌糊涂，蹲在宋初一的脸旁边发出呜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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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匍匐在地上，心中更加崇拜宋初一：主居然不睁眼睛便知道他在做什么！真神了！

    殊不知，宋初一问的并不是之前，而是朦胧中感觉自己随口问了句话，坚立刻便回答，肯定是因为没有睡，或者并未睡着，所以才有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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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侧睡，脸颊贴在褥子上，枕不知在何方，她睡的正香，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湿热，并且越来越湿，越来越热……

    她懒懒的伸手摸了摸，抓到白刃毛茸茸的耳朵……

  g* w! z; K+ _! ^1 @! b: ]" Z& |    白刃！

    宋初一倏地睁开眼睛，正见到那注水流距离她的鼻尖只有几寸远而已结束之后，还抖出一滴水落在她鼻尖上

$ y% p( r! a& i" k3 ^2 Q    “你大爷！”宋初一嚎叫一声，飞快的从榻上爬起来，伸手拎着白刃的一只爪子，咆哮道，“他娘的操蛋玩意！坚，坚！给我找把刀！老子现在就要阉了它！”

' H9 W* z8 e2 @6 S1 H% x3 `    坚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蒙住。

2 j' P! m! w2 Y1 X    季涣急急赶过来，在车外问道，“先生，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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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p( z% C  u    白刃还不会成年狼的嚎叫，只能发出类似小狈被人忽然踩了爪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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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g- `9 J" _& p    宋初一打开窗子，将白刃丢进季涣怀里，怒道，“把它给我煮了！”

1 }/ @$ Y6 {2 i7 O; [& \    “嗨！”季涣应了一声，当真抱着白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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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U8 f* z9 [0 }    他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白刃，有些为难，倒不是可怜它，只是觉得养大之后再杀比较合算，毕竟一张漂亮的雪狼皮价值不菲。

    犹豫间，季涣抱着白刃到火堆旁，问籍羽道，“管事，先生让把白刃宰了，您说究竟宰还是不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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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k0 I& X/ n+ d1 k% f  p    宋初一吼的那么大声，籍羽自然听的一清二楚，他头也不抬的道，“宰完白刃，你等着被他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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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k1 V& Y2 ^& n( q    季涣松了口气，“原来说的是气话，我就说，先生那么锱铢必较的人，怎么可能现在就把雪狼宰了。”

% U; e2 y+ y4 }    季涣果然是个老实人！籍羽颇为认同的点点头，“不错，锱铢必较。”

    又发现了一个劣习。

    宋初一唤了侍婢端水进马车，洗脸之后，气才消了一些，令坚下车把白刃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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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把白刃塞进马车一个壁角，提着爪子让它站起来，狠狠的说教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又上榻，换了个位置继续睡觉。

    白刃乖乖缩在角落里，坚从来未见过宋初一发如此大的火气，而且如此突然，被吓的蒙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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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大亮。

% `# }% n7 U; `+ }) W    砻谷不妄起塌，净面之后便听见贴身侍婢同他讲了宋初一发火的事情，但对宋初一骂人的话，却怎么也学不出口，被砻谷不妄逼问了几回，才怯怯的学了出来。

. A' d- @: T, e! `$ {$ B/ H! s6 u    砻谷不妄听的目瞪口呆，大恨自己昨晚怎么睡的那样沉，居然没来得及去看热闹，简直抱憾终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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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宋初一的话猜测，定然是白刃又尿榻了，不过上次白刃尿榻的时候，也没有发这么大火气啊？砻谷不妄满心疑惑，抓心挠肝的想知道白刃究竟干了什么，居然能把宋初一给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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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早膳之间，砻谷不妄拉着侍婢，让她反复讲了好几遍，才心情大好的穿上衣物，去给老师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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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扎营的这处景致甚佳，前面是一个小湖，里面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冰上铺着一层薄霜，在晨光下闪耀着剔透而柔和的光。而背面的断崖上有一个小型的瀑布群，水流保持着动态被冻住，形成一个个静止的瀑布，却仿佛下一刻又可以奔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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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砻谷不妄下车，正看见宋初一站在静止的瀑布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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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3 C' s& U4 h; p4 I    “老师。”砻谷不妄压下心中的好奇，恭敬的给宋初一行了一礼。

1 K; ~+ O2 M# V, e+ ?) b; ]3 a    “你看！”宋初一回头，笑着示意他看瀑布，“逝者如斯夫，也并非不舍昼夜嘛！”

1 @3 {1 ~% v- ~# [    砻谷不妄顿了一下，一时猜不出她话里有什么深意，便试探着问道，“老师是说，孔夫子的话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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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E2 O/ |1 Y* V: M# I- @7 r6 k    “你认为孔夫子的话有错吗？”宋初一不答反问。

4 Q1 s+ o9 I' L* W: E, g4 {6 Q$ @    本来砻谷不妄觉得对着奔流的大河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不仅无错，而且比喻的精辟贴切，时光不正是如流水一般，昼夜不息的驶去吗？可看着眼前的情形，忽又觉得，这个比喻的确有那么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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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z) w5 h" r* `    “学生不知，请老师教我。”砻谷不妄拱手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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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子的话无错，因为他当时看见的水，并非是眼前之水。”宋初一见砻谷不妄面露疑惑，微微一笑道，“是否还记得孙子兵法第一篇讲的内容？”

% L+ r# c; G+ K3 ]. a  d    砻谷不妄眼睛一亮，道，“我明白了，兵者经之以五事，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老师是想告诉我，世事变化无常，需据当下的情况看待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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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y8 R) w6 H% r" D7 q( `    宋初一这几日骗他骗的太容易，虽知道是由于他心性不定所致，却也难免怀疑得这孩子是不是真傻，直到现在才确定他果真不傻，遂满意一笑，道，“假如你带兵攻打某国，却隔着一条河，你准备首先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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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察水位，风向及大小。”砻谷不妄对这个极感兴趣，因此立刻答道。却见宋初一摇了摇头，不禁问道，“难道是先观察敌军情形？”

第七十二章  桂陵遇优乔
  
    “少年。”宋初一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的道，“记住遇河先寻桥……”

    砻谷不妄嘴角微抽，“那您之前还同我说了那么多河水之事”

' f# b$ N$ N6 n! u! s) a2 ~    “哦，那是为了锻炼你的判断力。现实作战，能影响你的人、事、物有很多，岂是我区区几句话能比？但你轻易的被我影响了判断，是否应当反思一下？”宋初一笑看着他。

  j2 @" C# ~7 z    砻谷不妄这次并未感到被耍的屈辱，而是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不妄受教。”

    这几天，砻谷不妄仔细的回想了宋初一对他的捉弄，总能够发现自己暴露出来的缺点，不管有没有真的起到效果，至少短短时间内，他的忍耐力变得不错。

8 V4 G' P8 n4 `$ o: T    宋初一望着被冻住的瀑布，缓缓道，“不妄，做任何事情，都要有一颗坚定的心，不为所动，不为所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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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H: |6 p8 m+ Q: N) `" g+ {    砻谷不妄心底被她的话微微触动，抬起头看着宋初一的侧脸。他自从认识宋初一以来，便没有见到她如此认真、专注过，倒是让人有些不自在。

    “听说老师昨夜暴怒，不知所为何事？”砻谷不妄问道。

/ C- @. k+ ~: Z# s' F3 \, d% p    宋初一打了个呵欠，吐出一朵白白的雾花，懒懒道，“午夜梦至，想到你近来没什么精进，作为老师，我觉得很有必要暴躁，所以便暴躁一下，以表示我对你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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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C2 H& I5 m+ m8 b8 ]$ j    这是什么话？砻谷不妄未抓到话中的重点，只隐隐觉得这是在嘲笑他愚笨，但最近他耐性磨练的不错，遂继续追问道，“那老师为何生白刃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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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宋初一狠狠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才训练了白刃两三天，它便开了灵窍，我觉得这是对你智慧的侮辱，因此更加暴躁。不过你看开点，其实白刃学的都是极简单的东西，没你学的深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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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用一种“看，老师多在乎你”的表情望着砻谷不妄。

    砻谷不妄定定的看着她，深呼吸，再深呼吸……陡然暴吼道，“今天任何人休要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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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5 Q9 i- U2 q, B, l4 d+ l; p    吼罢，抬腿跑回车内。

5 m, ]) V. `0 ?0 h5 R- P    “真是太想不开了。”宋初一摇了摇头，心道，这孩子咋就不学乖呢？明知道不可能套到话，还送上门给人践踏。

' g5 H1 z8 ~: T8 z$ e) U! Z1 ]    “先生，可以启程了。”籍羽过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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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点头，看了看四周，喃喃道，“这块地不知是否有主。”

    籍羽对宋初一的癖好早已不惊讶，目送她上车之后，便令人启程入桂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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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2 k$ I  f9 D    桂陵是方圆十余里的最大的城，土夯三丈高的城墙，军卫林立。商队在到达城外时，刚开不久的城门外早已有许多商队在城外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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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陵是靠近魏国边境的城池，又临近都城大梁，起到对都城的防护作用，因此守卫森严，并不亚于大梁。等到进入城中时，已经接近午时。

% V. D7 ~. p! i3 x) z    这里和白马城不一样，设有专门供商队停留的驿站，若是城中无人接引的商队，必须停到这里，不允许胡乱扎营。

) v! t# \, A) B    籍羽一路跟着前面的商队，轻松的便找到了驿站，不过，看着人满为患的院子，籍羽驱马道宋初一的马车前，低头问道，“先生，驿站人太多，我们是否进去？”

0 u! S$ D$ t; Q( a    “进，打起精神，看好货物，你带人去买些粮食补充商队所需。”宋初一道。

    籍羽深以为然，以宋初一这个捡人的速度，粮食消耗很快。他应了一声，指挥商队进入驿站。房间已满，籍羽便寻了一块空地，吩咐商队稍作休息，自己则领人去买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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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7 A+ \5 F2 h* P  Q/ ?5 O    宋初一在马车里已经睡了好几个回笼觉，此时正百无聊赖的拿着煮好的肉逗白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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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几天的训练……白刃已经和宋初一的性子无比相像。宋初一拎着肉，懒得做费力气的动作去逗白刃，白刃则知道那块肉早晚都是自己的，便蹲在底下张着嘴等肉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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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4 h1 l- w2 c7 L/ g0 b8 P6 c    坚跪坐在马车一角，望着这一人一狼静止的画面，心中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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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悠然的听着外面的嘈杂声，从中寻出有意思的对话来打发时间。

5 Q+ a* a- m( ~! P) S* R    “大家如何也来同我等挤驿站？这次竟然没有美人吗？”有个猥琐的声音笑问道。

7 f0 L6 U- A" R( S    “不敢当，优乔只是做的人口买卖，称不上大家。”女声淡淡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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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a) ~/ n5 R, y4 k7 l9 F+ n    宋初一手一抖，肉掉进了白刃的嘴里。她连大氅都未曾来得及披，便匆匆跑下马车，站在人群中，一边用眼睛搜寻，一边捕捉那对话之人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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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优乔在宋地遭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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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先是听到这句话，旋即循着声音急急转身，目光落在一个着深绛色曲裾的中年女人身上。却正是优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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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心中大喜，缓步朝她走过去。

    砻谷不妄正在马车里看热闹，忽然看见宋初一。她的步履并不急促，但是不知为什么，砻谷不妄能感受到她的急切。不禁好奇凑近窗户，看着她的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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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7 b" C) s$ ?. E    “优乔。”宋初一在距离一丈远的地方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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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J& B6 X% {    优乔停下谈话，看了过来。

8 `0 N2 M  j$ L' |    上一次优乔见到宋初一时，她头发凌乱，满面脏污，只露出纤细的四肢，优乔能一眼认出她是女子，却只知道她长得一般，便并未太过在意，此时相见竟是未曾将她认出，只是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 i: H3 |( R* U    “我们未曾见过。”宋初一笑着打断了她的思索，直接道，“我有一位世兄，家中遭难，不知流落何方，我到处找寻找……倘若您知道消息，烦请告之，我必然重谢。”

' l! @- ]% `) q- [( z    优乔微微皱眉，她买卖过的男子多了，哪里知道宋初一所指的世兄是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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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位世兄在宋地没了消息，他的容貌俊美，世所罕见。”宋初一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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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所罕见是夸张了些，但宋初一觉着，优乔也未必见过比赵倚楼更加俊美的男子了。

    优乔略略打量了面前的少年一眼，觉得他站在一群商人之中，颇有种卓尔不群之感，想必并非行商之人。

    她记得在宋国偶遇的那位美少年叫赵倚楼，如果真是出自赵氏，身份地位必然极高，亲人能查到线索也不奇怪。

    想到此，优乔屈膝行了一礼，道，“妾在宋国确是遇到一位俊美无匹的少年郎，当时他身负重伤，妾怜他遭难，便载了他一程，谁知遇到狼群，又与他失散了……不过，那是一支极大的狼群，恐怕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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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淡淡看着她，在分辨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第七十三章  我们是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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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r, a3 F/ E  A+ V: t- |    顿了两息，宋初一面上绽开一抹微笑，和气的道，“在下并不想以权势压人，您既然说了一半实话，便将另一半也一并说了吧，免得回头在下发现真相，还得花时间寻您报复，您觉得呢？”

4 j, F; O, ?6 n, \; T; o* H    优乔看着宋初一面上的温然笑意，心底却打了个冷战。她转而一想，又觉得宋初一是在诈她，便道，“妾说的都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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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K1 K/ e+ ]- ?) }) b    “你已经猜到我是哪个赵氏，不是吗？否则你恐怕也不会搭理在下的问题。”宋初一抄着手，盯着优乔，看见她表情的变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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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优乔这类人虽然是俳优，但是因长期给权贵献美人，在各国之间也定然颇有些势力，否则也不会胆敢随便收容美男子，连张仪这样的士人都敢绑。这样的人，若不是揣测宋初一可能是赵氏，根本不会回答。

    赵氏因封地为赵，便以此为氏，在春秋时期迁入晋国。赵氏历代都是晋国股肱之臣，后来三家分晋，赵氏占地立国，成为现在的赵国。

    这天下，还有哪个比赵国皇族更尊贵的赵氏？

    “你既然已经猜到在下的身份，以你这种人的交际手段，居然对我说出凶多吉少这样的话来，何也？”宋初一耐心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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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s2 Y5 c& o" ^/ [    优乔这种人常与权贵打交道，为人处世必然不会差，这个女人居然在揣测宋初一是赵氏之后，对她说出“凶多极少”这样的话来，显然是想隐瞒什么。

0 O4 Y9 ^- O) c8 l  _6 p+ T7 o. T    她一边想讨好宋初一，又一边想极力隐瞒，两种冲突的心情，使得她说出这样不符合身份的话来。

    “优乔若是不忙，不如到我车中一叙？”宋初一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逼到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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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8 F. w' ^" Y- C- k. |" F5 j    优乔抿唇，点了点头。

4 @6 W/ t6 \3 {( N7 D. @$ J    宋初一微微侧身，“请。”

2 A: m% U8 M! a/ M0 _    与优乔一起上了马车，宋初一吩咐护卫，一丈之内不许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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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驿站的房间不多，院子倒是很大，商队之间并不会特别拥挤，加之宋初一方才的“身份暴露”，众人一听她如此说，不等侍卫赶人，便自发的退开一张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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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优乔上了车，首先便看见一只雪白的小狼在呜呜的啃肉，心中骇然，连忙向后退半步，转眼便又瞧见又黑又瘦的奴隶。

) r# A3 r; @& p    时隔一个多月，曾经宋初一在优乔面前表现的忐忑紧张，如今却是换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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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将几上两只倒扣的盏翻过来，坚连忙上前，用粗布包着火盆上的陶壶取下，往盏中倒了水，又把壶放回火盆，双手端着茶奉到优乔面前。

) d! k8 Y8 t4 s% o% J( \3 n    宋初一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心中很满意。别看坚的话不多，但是很有眼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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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优乔接过茶盏，看着悠然散漫的宋初一，心中不敢再小觑，主动道，“不瞒公子，您那位世兄并未遇难，只是与妾不告而别。妾那趟生意做的亏，便返回魏国看看能否再买几个美人，途中偶然得知，令兄往魏国大梁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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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f7 k: e, [+ u    宋初一心中冷笑，无意得知？怕是一路追踪而来吧！怪不得不敢说实话！

    宋初一笑容可掬的道，“您若是再偶然得知，千万记得要同在下说一声，免得将来在下的世兄有个好歹，在下会想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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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自然。”优乔听宋初一说话虽然有威胁的意思，却并未逼得她难堪，因此面上扯起一抹笑容回应，心里却十分后悔。方才她心情不悦，又见宋初一年纪轻，才未曾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没想到，这个少年如此厉害，一句错话，竟然令手段圆滑如她，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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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与优乔闲聊起来。

    优乔也有意试探宋初一究竟是不是赵氏，便也聊的兴致勃勃。然而宋初一表现出对赵国的了解，甚至带着点邯郸口音的赵语，都让优乔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的公子，的确是赵国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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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了小半个时辰，优乔才起身告辞。

' A/ n. x6 _' Y7 y( Q. R    宋初一意犹未尽的道，“优乔果然见识颇广，日后若去赵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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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0 G. c4 q" L: E, @9 m% X- @    宋初一与她说了宋国的某条街，某家行馆，某个管事。

    而恰巧，优乔曾经到过赵国，知道的确有那个行馆，心中对宋初一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告辞时的态度比来时要谦恭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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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砻谷不妄诧异的看着优乔前后的变化，心中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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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籍羽采买米粮回来，却惊愕的发现，满院子的人都不敢靠近他们商队，见他走过去，都还毕恭毕敬的退至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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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S' y4 C0 u' Q    籍羽大步走道宋初一车旁，隔着窗子压低声音道，“先生，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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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 \' {2 X' J* ^    “你回来啦，启程往大梁去吧。”宋初一并未压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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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一趟，是打着楚国商人的旗号，现在变成了赵氏为寻某位公子，而假扮楚国商人，这个身份，无疑比单纯的楚国商人更加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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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巧最近赵、魏两国关系还算不错，不会太过为难赵人，但魏王此时肯定抓心挠肝的想趁着赵国内乱狠狠的咬一口肥肉，宋初一可不打算送上门去，她只是打算往大梁放下走走，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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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优乔在这里停留，说明赵倚楼多半就在这附近。

    此一举，既能够令身份更加真实，也能光明正大的找赵倚楼，否则籍羽是带着卫国使命跟来的，怎么会为了她这个理由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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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宋初一开始并不避讳在众人面前说赵氏的原因之一。

    “大梁！先生……”籍羽觉得宋初一是疯了，去大梁，不是羊入虎口吗！

    宋初一懒懒的道，“走吧，我寻到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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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l- T7 a7 g- i9 y' s    籍羽听不懂宋初一在说些什么，但看着周围人群的奇怪表现，他决定先离开此地，出城之后再仔细问清楚，便应了一声，只会商队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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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1 y6 G1 x3 J$ B    他们一离开，驿站中便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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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赵氏入魏国寻人这件事情，他们自然不会大声四处宣扬，但私下里免不了要与其他商贾交流看法，这个消息的流通，在半个月内估计都还只是小范围的，能不能传到魏王耳朵里，还尚未可知。

第七十四章  往大梁寻人
  
    对于时下的消息传播速度，宋初一有很深刻的了解，通过商人途径传播的消息是除了快马加鞭的军令传信之外，最快速的一种了，而且覆盖面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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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6 h/ c7 M7 N3 p. F    但即便如此，十天半个月也不能传遍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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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H# j# x$ e* c    桂陵距离魏国都城大梁不远，宋初一估算着时间，她最多只能在这附近徘徊三天，再久恐怕就会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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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队驶出桂陵城外，到了私下无人的荒郊，籍羽立刻驱马靠近宋初一的马车，“先生，为何要去大梁？”

    “谁说要去大梁，往大梁方向行，走慢些，寻一个十五岁上下的少年，三天之后折道继续向西。”宋初一道。

    籍羽不明所以，沉默片刻，还是问道，“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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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1 J8 C2 S; E8 @0 k6 I" K4 N1 h    “砻谷将军未曾告诉过你？此行秦国并不是最终目的地，秦国之后，还要往赵、齐、韩、楚，一定不能让魏王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我这么做自然有原因。”宋初一顿了一下，转而道，“还有，吩咐下去，说话带有濮阳口音的，这几天一律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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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7 _5 B6 s9 W5 g  G    “嗨！”籍羽领命，令人把这个命令互相转达。

    宋初一明白，其实能寻到的可能性很小。这个年月，隐匿最是简单，随便往哪个荒山野岭里一钻，恐怕倾全国之力也不一定能把人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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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1 t; \$ r1 S$ S    宋初一也反复考虑过，赵倚楼不大可能在优乔手里，她当初似乎有重要事情带着美男子往楚国去，倘若赵倚楼还在，她不会出现在魏国境内。

    但为了确定猜测，宋初一令商队在城外停留半天，让季涣带着几个人偷偷返回确认优乔的队伍中是否有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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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涣午间返回，带回消息：优乔的俳优车队已经只有一辆车，其他都是马匹和护卫。他蹲守看了一个早上，将优乔的行踪都说了一遍，宋初一最终确定她手里果然一个美男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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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6 m- u0 ^% m  q5 J8 F    依着对赵倚楼的了解，宋初一吩咐这几天重点在荒郊野岭去寻，可是也不能走的太深，宋初一虽然想了这个一石二鸟的法子，但孰轻孰重得分清楚。

    天寒地冻，宋初一不顾籍羽的阻止，坚持骑马。

5 ?  m5 I% J) I: r+ S4 m    宋初一前世什么苦都吃过，有马骑着就不错，总好过两条腿跑。这一世的身体远不如上一世，正因如此，她才更不打算把自己养的娇滴滴。

5 c8 S2 D# O7 U" S( V    寒风猎猎，如刀锋划着皮肤，连籍羽和季涣这样经常行军的男人都有些吃不消，宋初一却一改平日劣迹斑斑的懒散作风，在风中犹如一刻坚韧的松，实在判若两人。

    连寻了两日，宋初一都是骑马。

    砻谷不妄很奇怪，这两日宋初一没有来调侃他，反倒觉得少了点什么，浑身不自在。他也一直在偷偷观察宋初一，只见她的眉头比第一天拧的更紧了，严肃的模样，是他从来未曾见过的一面，但是烈风里，衣袖飘洒，墨发凌乱，竟然别有一番不羁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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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砻谷不妄有一瞬间觉得，宋初一不论是散漫的模样，还是现在的认真严肃，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引人风姿。但这感觉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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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第三天的时候，宋初一惯常没有什么特别情绪的眼眸中，浮现一丝淡淡的失望。临近天黑之前，她不死心的带了几个人骑马去一处山谷中找寻了一遍，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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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微抿干裂的嘴唇，心里颇为不甘，明明得到了线索，或许赵倚楼就在附近的某个山洞里猫着，她现在却只能选择放弃。

. h8 b9 I  j2 s7 C' h/ \) q5 E    籍羽被她的执着撼动，看她沉默着下马准备上马车，忍不住道，“先生，是否再找一天？”

; x: L0 c( U- o  J( P    宋初一搓了搓冻得像萝卜一样的指头，张嘴想要答话，却扯到唇上冻裂的口子，她呲牙，睨了籍羽一眼，等这阵痛过去，才道，“找不到就罢了，不重要。”

    口是心非！籍羽满脸的表情都指责宋初一又一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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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蹬上马车，回头看他，嘶了一声道，“你那是什么表情？还不快走，等着魏王请你赴大宴啊！”

+ b' u( ~0 f1 f8 ^    恩将仇报，籍羽心里再给她定下一个劣行，果断翻身上马。

; k$ q1 M. @* X% ?2 V    商队经过三天的徘徊终于再次向西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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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靠在榻沿怀里抱着白刃捂手。才几天的功夫，白刃变沉了许多。她的手放在软软的毛里捂了一会，被冻肿的地方开始隐隐有些发胀发痒。

    她与赵倚楼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在她受到人生中最大的打击之后，赵倚楼给了她一份完完全全的信任，或许，这就是她不断想找他的原因。

    马车停顿了一下，宋初一收回神思，见砻谷不妄抖落满身的雪，登上马车。

    “老师。”砻谷不妄行了一礼，将一个狐狸皮的护手和一瓶药放在几上。

    宋初一看了一眼，伸手拿了药瓶，道，“护手我就不要了，你留着用罢，我有白刃。这是冻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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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Q, y+ j  s2 R# h6 }% _; y    “嗯，我们砻谷氏的秘方。”砻谷不妄傲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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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毫不客气的道，“这个我就笑纳了。”

. a8 p- O$ C4 Z# f' K, c    砻谷不妄迟疑了一下，还是没能忍得住好奇心，问道，“老师要找人？是什么的样的人？我们家族生意上颇有些人脉，或许能帮的上忙。”

6 m; S  _' m% M8 a8 w& j    “不错嘛，知道用计了。”宋初一看着他有些惊讶的表情，嘿嘿笑道，“少年，不要气馁，说不定再努力努力，下次真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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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A! a: K' Q/ t$ K. a( b7 Y    砻谷不妄挫败的叹了口气，“您从哪里看出来的？”

    他觉得自己很真挚，七分真三分假，这样都能被识破，也太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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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b$ P, G" q( P0 r    宋初一接过坚递过来的沾了热水的巾布，擦拭着手，漫不经心的道，“我没看出来啊，方才不过是随口诈你一句，少年，你太沉不住气了。”

6 K+ \  `9 J6 O" t' q4 Q3 o" x    砻谷不妄胸口堵着一口气，果然还是在意料之中的败了，但是这次败的也太冤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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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涂好药膏，令坚将地图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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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8 N/ d% z7 X) I: m7 o; ?/ W    半晌，砻谷不妄道，“老师，你已有三日未曾授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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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3 n  F" r- b    “嗯，我每天授课，你确保受得了吗？”宋初一目光在地图上游移在韩、魏之间，缓缓道，“给了你三日思索，看来长进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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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砻谷不妄脸色发黑，就算没什么长进，就不能说的委婉一些？

    “垣雍！”宋初一敲定地方，唤了一声道，“籍羽。”

5 ?1 O& b8 Q$ l  B    “先生。”籍羽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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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E# ~  b; J( q% a    “直奔垣雍，一路不停歇。”宋初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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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y+ A4 {) T    韩国正在魏国中央，把魏国的土地分为两半，垣雍是属于韩国的城池，恰位于领土延伸最向东的地方，从这里一路不停歇的过去，只需要五天左右。

    宋初一在想，是否要先拜会韩侯。

第七十五章  天道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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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W* P; P# y' W6 ]    与宋初一估计的并无多少出入，连续赶了五天的路，在第五日深夜的时候，抵达了垣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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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垣雍这块地方，北靠黄河，附近城池密集，是兵家争夺之地，由于位于韩、魏两国的交界处，常常易主，因此居民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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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垣雍停留一晚，宋初一便让商队转向西南前行，不再经过魏国，而是从韩国直达武关。

    韩国的都城距离魏国都城大梁太近了，万一走漏了风声……

/ d) j; \6 m) F; U6 n! {$ A8 ^3 i    马车中，宋初一倚在车壁上沉思，手边摊着那张羊皮绘制的地图，手指有规律在地图上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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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砻谷不妄手里握着竹简，目光却时不时的偷溜到宋初一脸上。她的脸颊被前些日骑马的时候冻伤了，红红的两片，砻谷不妄忽然发觉她的皮肤细的如绸面一样，忍不住一看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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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忽然转头，咧嘴冲他一笑，“虽然我是个挺有内涵的人，但你看多少眼也不会长智慧。”

1 {8 F& s$ ?4 n9 k3 [% y8 f    她敛了笑，道，“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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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Y1 c2 r- u" O7 w) l    砻谷不妄现在脸皮厚的多了，闻言也不生气，索性放下竹简问道。“老师，你连看了四五天的地图，究竟在看何地？”

    他觉得，宋初一恐怕早就把地图刻在脑海里了，却还整日的对着地图发呆，她不烦，他看着都有些烦了。

    “我看的并非地图，是天下大势。”宋初一伸手，坚便飞快的将一盏热水奉在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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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师究竟去不去拜会韩侯？”砻谷不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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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 G, u5 _' Z7 ^    “倘若让你做决定，去或是不去？”宋初一抿了口水，不答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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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i& \1 ]8 n5 O( n9 r    砻谷不妄这几日思考过这个问题，因此便毫不犹豫的答道，“当然去，我想过，反正我们早晚是要拜会韩侯，不如趁便拜会一番，老师可以不以卫国使臣的身份拜会韩侯，谨慎行事，应不会被发现。”

    就像上次在宋国一样，先去拜会权臣，请其引见。

7 S9 I" H/ Z# i& E9 N    然而，韩国毕竟是七雄国之一，国内的形势比宋国要复杂的多，更何况，上次宋初一并无后顾之忧，就算身份被拆穿，她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好，可这次不一样，不能容丝毫差池。万一走漏了风声，整个计划便会功败垂成。

( S8 F  G* C+ {    宋初一沉吟少顷，道，“你可曾了解过韩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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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0 y% s. n3 W1 H6 L  t8 K" p) S' n0 p    砻谷不妄怔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从未离开过卫国，因此并不清楚。”

  L$ k* I' b4 W8 \: d" m    “其实从他行事之上也能略窥一二。”宋初一放下茶盏，道，“韩侯年轻时尚且有几分果决，但年纪越大便越是如那墙头的弱草，哪边风吹便往哪边倒，耳根子软，而且越发的爱随大流，我去找他空谈，即便当时起到效用，等我游说完其他各国，至少也要半年了，谁知到时会有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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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3 n0 F: b) z7 f- l9 s% b' o    砻谷不妄怔了怔，他只考虑客观因素，倒是并未想到这些。

    宋初一搁下茶盏，卷起地图，“万事万物变化再快，也远没有人心变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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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t) P4 B' }3 N! [% }5 `    砻谷不妄问道，“如何掌握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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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握人心？”宋初一轻笑一声，“这世上最不可掌握的便是天道和人心。对天道，可因时借势，对人心，可因时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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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B7 X8 j4 s" A  J    砻谷不妄行了一礼，“不妄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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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p- G1 K+ n5 j    不能先拜会韩侯，宋初一做出决定之后，便令商队直接去往秦国的要塞——武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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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h1 L3 ]6 f, {3 F    虽然比起函谷关要远，而且路途难行，但不需再经过魏国，不容易被探出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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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V+ M  A3 h" s7 g7 O    他们这一路未曾再入大的城池，直到南梁之后，才入城歇了一夜，整顿车马，添购干粮。因为接下去直到武关都不会再有大的城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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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z. Z2 u/ l- i( b0 O9 v# T    宋初一这一路也没有歇着，而是将所经过的地方或画图或做一些文字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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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踏实的睡上了不摇晃的床榻，宋初一沐浴之后，如一滩泥般舒爽的躺倒，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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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w1 f  d& O$ I* F2 R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唱：

+ d; L9 s0 @0 c+ T3 a2 Y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

# E# y  R: j8 O    宋初一猛然睁开眼睛，惊的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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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途中遇见过那位老者所唱，说的是聪明的妇人祸国。宋初一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锦囊，里面装的是星守给她的药，说是可以遮掩女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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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w5 M' J: j8 J    “五年……”宋初一喃喃道。五年之内不显女儿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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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_. z; ]6 I  O! b    她缓缓坐起身，就着火炉里的光线给自己倒了杯水。

    从前，宋初一之所以会窝在一个小地方，就是因为她从来不隐藏自己的女子身份。凭着她是庄子的学生，便会有权贵想聘娶她，至少锦衣华服不成问题，但她宁愿处处碰壁，吃了那么多苦，几乎丧命，也不愿活在一方小天地里。

    她不隐藏身份，是担心哪一日被拆穿的时候后果无法收拾，还不如一开始便摆明，别人愿意用就用，不愿用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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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x- O9 k/ h& ^    可是，大势所趋，大多时候还是须得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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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 J1 ]& b5 P1 o5 E2 }. t; ]    上天垂怜，给了再活一次的机会，是畏首畏尾的保全性命、求个荣华富贵？还是无所畏惧的纵横天下、求个畅快肆意？

    宋初一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就算再次死于非命，至少她曾经在这天下肆意的挥洒过自己的才华，当无憾矣。

    宋初一摸了摸锦囊，决定再等半年便服用，现在这半年几乎看不出来，吃了反倒浪费。

    “于规兄，你好抠门。”宋初一放下茶盏，爬到床榻上，心道，要给就给个几十年的药，偏只给了五年，五年够干什么呀？光是这次游说各国都要花上大半年的时间，等此谋算完全实行，恐怕要一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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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L( M# s* L# I6 c4 T, M) b    宋初一念叨着星守，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

    次日天色尚未亮，商队便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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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飘了点细细的小雪，没有风，宋初一半眯着眼睛，抱着白刃登上马车，扑在小榻上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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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0 a7 X: @4 v# @- R0 M! J0 Y1 \    行路两天，雪一直未大，天气却一直阴阴沉沉，宋初一这个不见阳光不睁眼人竟然真的连睡了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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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天气放晴，她又精力过剩，每天拉着砻谷不妄授课，硬是把一名充满朝气的年轻人从精神上摧残到行将就木，连喝一口略冷的水都无端感觉到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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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q8 F  M4 t6 N* v) R0 k3 |4 X# ^    为了摆脱这种无尽头的虐待，砻谷不妄果断生病了，将商队中两名医者吓的魂不附体，不分昼夜的守护。

第七十六章  初一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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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K3 Q3 K" ]8 E7 \    武关建立在狭谷间一座较为平坦的高地上，北依秦岭东段高峻的少习山，扼秦楚之交，据山川之险要，从这里往北，可以从南阳、襄阳直捣关中。占据武关便可以控制秦岭南北的政治局势，所以自它存在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7 ?/ A' {: ?$ V* F6 m    从韩国南梁途径楚国到达武关这段路，艰险难行，宋初一原本估计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却因天气之故，两月余才堪堪到达这个秦国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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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2 f. A$ w0 j; w7 N7 q    此时已然人困马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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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I9 A% W* W+ Z: x  J    宋初一仰望着雄奇巍峨的山峦，感受这天地间浑然而生的浩然之气。雄壮威霸，难以言述。风从山谷间席卷而过，发出如猛虎出匣般的吼声，将枯枝残叶席卷出层层波浪，枯叶四散。

6 i) V3 s9 U( Y: z7 b9 l    “先生，这就是秦国武关啊”季涣迎着风欢喜的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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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v0 p1 G. Q) n2 F/ \    不仅仅是因为历尽艰辛终于到达，而是这般雄壮的景象，但凡是男儿都会被勾起血性。

    砻谷不妄的病情几乎痊愈，亦围着狐裘下车来。

    “先生，入关吧。”籍羽道。

    宋初一点头。籍羽便招呼商队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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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w, c. L$ S' n    这一路都是上坡，早已疲乏的人马行速极其缓慢，且越往上，坡便越是陡峭，路也越发狭窄，几乎是走十步歇一歇。

1 m7 N# y: m4 \. {, H/ h    白刃跑在队伍的最前面，随后是十余名护卫，宋初一和砻谷不妄随后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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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 Y6 I. W0 }$ r# n& e& ?) W    待到达武关城门前，众人立时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连疲累都忘记了大半。从武关向下俯视，暮色之中，宽广的大地直延伸到远处，与苍茫的天空相接，混沌似没有界限，左右两侧山峦起伏，绵延数十里，宛如一条逶迤盘旋的上古巨蟒，土夯的城墙随着山峦起伏，似乎没有尽头。

    砻谷不妄胸中压抑着骤然涌出的一股豪气，强忍着没有大吼出声，却还是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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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s' ]1 S/ Z4 J* ~    又看到了熟悉的景色，宋初一心中暗叹。陇西的风貌几乎都是如此，所以生活在陇西的人们才有这豪爽泼辣的性格，以及宁死不屈的血性。

8 F( R: {1 f1 e( n' O: c+ e    宋初一一直觉得自己侍奉的端阳侯，乃是陇西这片狂放土地上的一朵娇柔奇葩，从秦国到魏西，怕也仅有一个像他那样没有血性的男人。

    “走吧。”宋初一出声，把个个目瞪口呆的人魂魄给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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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0 L& m& L* N  i& s    “老师，怪不得秦人善战，连我看着这样的辽阔的景，都想拔剑与敌人畅快的厮杀一番。”砻谷不妄叹道。

1 u: C) c. y' s  |' ]2 b  \- O    宋初一呵呵一笑，整了整衣冠，坐上马车，取了文书递给籍羽，又找出符节持在手中，两侧侍卫将车门打开，使人能看清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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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刃欢快的跳上车，蹭着宋初一的腿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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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f1 G* o6 ]    砻谷不妄也连忙登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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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f5 e, E" {    籍羽整队结束，才不紧不慢的朝城门前行。

    一般各国商贾都喜欢从函谷关入秦，因为一路官道平坦，可以直接抵达咸阳，不会在路途上耽误时间，此时武关城门前空空荡荡，根本无需排队。

    这也是宋初一选择由此入秦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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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B- K# c) }    行至城门前，籍羽将手中的文书递给守城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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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下识字的人少，但是国与国之间的文书都带有特殊的标记，因此那甲士只看了一眼，便立即接过文书，拱手道，“使节请稍后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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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9 |) Q8 J3 T% r) K6 P# s    说罢，执文书匆匆走了进去。

    须臾，便领一队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名黑衣广袖宽袍的文士，他身后跟着两队黑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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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E+ R6 V1 Q# f0 [    秦国尚黑，黑甲玄衣，因此入目之处一片肃穆，令人忍不住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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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V! [0 {  i  e  c* a    文士在车前停住脚步，宋初一持符节和国书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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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士看见宋初一怔愣了片刻，想开口询问，目光却落在她怀中的符节上，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最终归于平静，拱手躬身道，“在下武县佐使甘鹏前来迎接贵使。”

* q9 n) o/ p8 U. Q    宋初一微微躬身还礼，“在下卫国使节，宋怀瑾。”

    甘鹏上前接过宋初一手中的国书，仔细看了一遍密封的外壳，确认的确是卫国国书，才双手递还，微微笑道，“县长身体微恙，由在下代职，还请使节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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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户以上称县令，万户以下称县长，这武县虽属于要扼，人口却并不十分密集。

    “甘佐使严重了。”宋初一收回国书，与甘鹏进入关内。

; i, X3 k5 i# L8 r/ B1 O" \1 Y    进去之后，宋初一却发觉城楼附近黑甲寒刃，守卫森严的有些出乎预料，略略想了一下，新君的铁腕她也略知一二，应该不会发生内乱……难道防着楚国？这一路，也没看见什么动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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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r  |+ X6 y" \8 R& S    斟酌片刻，宋初一还是试探道，“武关戒备如此森严，莫不是秦楚不宁？”

    甘鹏心中正暗自思忖，怎的卫国派了个尚未弱冠的少年做使节，却闻宋初一问话，便微笑道，“并非如此，商鞅谋反败露，不知逃往何处，君上下令诛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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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关往北不远便是商鞅的封地，武关自然是要严密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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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a: W+ i8 w2 [( q    “商鞅曾是肱骨之臣，竟然谋反，实在令人扼腕。”宋初一说了句场面话，转而道，“本使此次前来实有关系秦国之要事，还望佐使对外保密。”

  o; O) S: x8 G* H5 h    “贵使既有要求，在下自当从命。”甘鹏心想，小小卫国，又距离秦国那么远，能有什么要事不过，他听宋初一说是关系秦国，也不敢随意敷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可不能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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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一思忖，甘鹏道，“如此，在下便不派大军相随，只派数十人乔装引路，以免暴露。秦国如今山无盗贼，贵使大可放心。”

3 U4 n, [& \* F& n. I( W4 F6 L    “还是佐使想的周到。”宋初一微微拱手。

5 @$ I) T, S! A1 t8 j: ^7 N    甘鹏引领宋初一等人到驿站休息，整顿车马。

    宋初一泡在浴池里，洗去满身的尘土，弄得一身清爽，看见白刃浑身脏污，便将它拖着丢进浴池中。

  b2 ~8 A' @9 y% ]7 R' B6 W( v    白刃在水里扑腾着往边上爬，扒住浴池边的时候，仿佛又觉得温热的水里很舒服，居然在里面不出来了宋初一嘿嘿一笑，蹲在池边，帮揉了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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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刃脑袋抵在池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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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挺会享受！”宋初一拍了它一下，将它从水里赶了出来，起身取了干净的布，刚准备帮它擦拭，白刃猛然一抖，甩的她满身。

* A2 @0 L) k. B; _# r7 j  N    “白眼狼”宋初一怒吼一声，将巾布甩在它脑袋上，令人又取了一身衣物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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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k% J' g. z# w    连续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人马都困乏的厉害，所以宋初一便下令在武县休息一晚，凌晨出发。

4 l( \/ D% X0 z! s/ {2 h    宋初一绞干头发上的水，坐在火炉旁烘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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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w  ?) m5 y- w& Z* s' n7 R    她很疲乏，却没有丝毫睡意，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起身披上厚厚的羊羔毛，到廊上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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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国，是她的此行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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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卫国虽然更容易求得安稳，但基本没有什么出头之地。如果不会以前发生的事情不会变，闵迟早晚要投奔魏国，她不投靠一个实力与魏不相上下的国家，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宋初一以前在秦魏之间五六年，因此对两国形势再了解不过。当今七雄国，秦国不是最强，但是宋初一能看见刚刚经历了变法之后，秦国焕发出的勃勃生机。

    借助秦国这只猛虎，行她灭国言论，是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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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u/ f+ q! \# U+ [    她选择秦国，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秦国求贤令至今仍在实行，求贤不问出身，不拘一格，唯才是用。这天底下，倘若秦国也不能包容她的性别，再没有别的国家可以容纳她了。

    纵使她能暂时隐藏性别，但假的就是假的，总有被拆穿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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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赴秦，宋初一并非要立刻投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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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k, B! w/ `$ r, j& r    她现在看起来年纪还太轻，即便入秦也不会得到重用，说不定把她搁置一段时间就淡忘了，远不如在卫国能发挥的多。因此她眼下不过是在秦君面前露个脸，适当的展现一下自己，而后等计策开始全面施行，她再想投秦会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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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f4 y. c4 r% k4 ?- }8 J    宋初一抄手而立，四方的院子里只有正门处两站灯，烈风卷过，面上点点发凉，她伸手摸了摸，却是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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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W7 @; S! Z$ w8 q8 u  b    “先生还未睡。”走廊的另一端，传来籍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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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V6 s  [' W( c7 Z; ^7 Z3 B    宋初一点头，问道，“今日不用守夜，你怎么还不休息？”

    “正欲睡，见落雪了，出来瞧瞧。”籍羽习惯随身带剑，他走近几步，在宋初一身侧不远拄剑而立。

* I3 x1 I1 M9 |9 l2 \2 M9 ]    宋初一看了看黑茫茫的天空，“放心吧，我估计不会大，陇西的暴雪便如秦人一个性子，来势便汹汹，哪里会如现在这边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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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似是很了解陇西。”籍羽道。

) G; f* ]$ a8 G* k1 i% L    宋初一咧嘴一笑道，“才发现？我了解的何止是陇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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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F; B& `  X, b1 r2 `: m$ I! T    这点，籍羽倒是认同。他沉默了半晌，道，“先生看陇西的眼神与看别处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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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 d4 g+ P! p" O    宋初一笑着打量了籍羽一遍，也怪不得夷师奎会收他这个学生，籍羽看似魁梧雄壮，其实外粗内细，不像季涣，外粗里也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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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起初我以为这里是我的福地，却其实是埋葬我的地方。不过再次站在这里，一切都不同了。”宋初一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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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籍羽微微蹙眉，这番话没头没尾，他听不懂，但知道这涉及宋初一的私事，因此不便太过追问。

第七十七章  途遇黑甲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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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雪霏霏。

    籍羽陪着宋初一静静站了一会儿，见她半晌没有丝毫动作，忍不住道，“先生有心事？”

5 J8 y* s( K1 e: e    “心事……”宋初一有心事何止一天两天了，只是这段心事并非说出来便能够轻松了，遂淡淡一笑道，“睡吧，梦中的烦恼不是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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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X8 r3 y& A& K4 C" N    籍羽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他倒是未曾深想其中的含义，只是觉得其实宋初一并非真是一个散漫轻浮的人，她的心里应有常人难以描绘的丘壑，有难以排解的压抑。

- x$ f' h# J3 W! a' ^" w9 z7 h: k    一夜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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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天色微蒙的时候，籍羽穿戴整齐出门，见雪果然如宋初一所说，早就停了，地上铺了一层，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 M$ ]2 D6 N$ k' l+ P1 L; V    整顿好车队，籍羽唤了宋初一半晌都无有应答，于是便令人将门撬开，连同被子一起裹了扔到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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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刃见状，也跟着窜到了车上，趴在她脚边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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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0 O; h% }) d: v: A: H7 X    马车晃晃悠悠的不知行了多远，当第一缕阳光从车窗缝隙里照射进来，宋初一才有了朦胧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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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c% N0 b1 l+ Y    “老师。”车外传来砻谷不妄兴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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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翻了个身，含糊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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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8 x$ u; q  J3 S/ c: W    “老师，风光大好，快出来瞧瞧啊！”砻谷不妄吆喝一声，旋即传来一阵畅快的大笑声。

& A& @' ~' E6 u% F    宋初一躺了一会儿，睡意渐消。她起身穿上衣物，用青盐漱口、净面之后才开了窗子。

    晨光之中，砻谷不妄刚刚策马从马车旁经过，马蹄卷起地上的雪，大氅飘飞，全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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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2 `* i4 Y$ y    宋初一披上大氅，拍了拍白刃，“走，咱们也下去。”

    白刃长得很快，经过近三个月，体长已达到小半丈，与一般山地的成年狼大小相仿。

: J6 W# i8 H$ T$ H    这段时间白刃许是感觉到了宋初一释放的善意，宋初一从未栓过它，它却也没有逃走。

3 p  p' @' [% s9 m0 G6 p0 _  F6 S    “白刃，让我坐一下吧。”宋初一顺着白刃的毛，屁股就挪到了它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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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3 r. W2 r" y6 k) v    但骄傲的雪狼怎么容许别人骑在自己背上，白刃并未把她甩下去，却索性趴到在地上死活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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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砻谷不妄一阵风般的策马奔了过来，大笑道，“老师，难不成要就地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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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驱不动白刃，兀自正烦着，听闻砻谷不妄出言奚落，毫不犹豫的吼道，“赏你个鸟！”

  d4 E0 r/ g1 N, \( ~. `6 L    “哈哈哈！”

    四周爆发出一阵大笑。这怪不得他们憋不住，宋初一的话太有歧义了！

: T- `  w- \9 W! b    砻谷不妄咬牙切齿，真真想骂回去，但他虽然放荡不羁，但是幼时受儒家启蒙，礼义廉耻、尊师重道早已刻入骨髓，是万万骂不出口的。

: E8 _: Q! [9 P+ b* R: q( q& V    宋初一兀自折腾了半晌，籍羽牵着一匹马到她面前，“先生还是骑马吧。雪狼固然威风，毕竟不是坐骑。”

    “明天宰了你！”宋初一愤恨瞪着白刃。

" n' U& n: h" l. }    白刃哪里听得懂她说什么，欢快的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如箭矢一般窜了出去，将商队的马匹吓的魂不附体，齐齐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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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_% r( y" m9 d' X    “先生管管白刃吧。”籍羽道。

    管？怎么管？宋初一干咳了几声，笑道，“我就喜欢它的天真烂漫，它还小，籍师帅就不要残忍扼杀了吧？”

4 Q: K! W9 W5 x# p  t    籍羽一张刚毅面色微微泛青，“它倒是天真烂漫，可如此下去，我们怕是一个月也到不了咸阳！”

    宋初一颇以为然的点点头，高呼一声，“白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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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只是做做样子，没有抱很大希望，没想到白刃当真一眨眼窜到她身边，对着她的坐骑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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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Q+ v3 R/ u! S    宋初一胯下的马连连退了几步，浑身肌肉紧绷，仿佛准备随时都要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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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正头疼，却忽闻破风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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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微一抬眼，看见一支羽箭凌厉的朝白刃射过来，她惊呼一声，籍羽浑身一紧，闪电般的出剑——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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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H! b" x; a7 N    青铜剑和羽箭头在空中准确无误的相接，撞击出火花，箭矢被弹开数丈远，余劲竟令半支羽箭没入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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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刃陡然跃起，浑身的毛瞬间竖了起来。

  K" a. |; A8 z3 [    紧接着，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如擂战鼓般的马蹄声轰轰而来。宋初一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片大黑云迅速逼近，马蹄激扬起地上的浅雪，弥漫出一片淡淡的白雾，若暴风骤雨一般席卷而来，眨眼之间便至眼前。

+ t- M1 m3 s! P0 S    黑甲军停在商队不远处，有十余弓弩手，强弩上的箭矢已然待发。

$ S/ S" m  M( D) C6 |    “住手！”宋初一立刻喊道。

: @$ a  `" A  v: d6 s7 m1 I8 t    黑甲军个个矗立如丰碑，连胯下战马都无丝毫异动，肃杀的气氛铺天盖地的弥漫开来。

    僵持中，宋初一正要继续说话，一侧有个健硕的黑甲将军缓缓驱马而出，颈上的黑色狼皮将他面容掩去一半，只有一双如刃般锋利寒凉的眼眸，两条浓密的眉毛斜飞入鬓，凌厉如同两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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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_# N/ w* C  o: d+ U2 f    将军目光微动，落在白刃和宋初一身上。他微微抬手，阻止了身侧正要扬声说话的甲士，微冷的目光最终落在籍羽身上，赞了一句，“好壮士！好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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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J' Y& D, D1 y# R/ e: g& {/ N    他的声音，与目光如出一辙，但是寒冷中不失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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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籍羽收了剑，朝他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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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y2 M( W: U5 K. O; |    那人朝籍羽微微颌首，一甩马鞭，如流云一般飞驰出去，身后的黑甲军立即跟上，从商队一侧绕行而过，飞快而井然有序。

# i0 _7 W! F% d8 E) v* S0 o    “好大的气派。”砻谷不妄看着远去的黑甲军，双眼发亮。

( b: F- g" g+ u/ r  {( _1 Q8 Y    宋初一松了口气，下马拍了拍白刃的脊背以示安慰。方才那帮路过的黑甲军大约是以为商队遭受雪狼袭击，才会出手相助，毕竟这世上没有几个养狼玩的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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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砻谷不妄驱马向前，问那些穿了布衣的引路秦兵道，“各位大哥，不知方才那过去的是哪支军队，领头的那位将军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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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x9 \$ s5 h5 \# b* K1 C' X5 o+ J    “公子客气了，我等粗人当不得如此称呼。看甲士，约莫是咸阳的军队，不过那将军瞧起来很年轻，某等守武关十年，不知朝中变化。”秦军什长带着浓重的秦地腔调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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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刃在宋初一的安抚下渐渐温顺下来。宋初一上马，回头看了一眼，黑甲军消失的方向还弥漫着淡淡的烟尘，垂眸掩住目光中的汹涌起伏。

    “秦军之锐，果然名不虚传！”籍羽叹道。不用看他们在战场上厮杀，光看着这股子锐利的气息便也能料想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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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再抬眼时，目光一如往常的平静。

( ~/ T) w6 d. b    “老师你看见了吗？”砻谷不妄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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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瞎。”宋初一没好气的道。心想，不妄啊不妄，虽然秦军确实不错，咱作为卫国使臣，好歹要淡定点吧。

  m6 z$ P& u5 b0 R5 I: \3 U    砻谷不妄没考虑什么使臣不使臣，他是个真性情的，心觉得，既然别人好便应当赞美，这并不丢人。

8 J3 i& Z: E) p+ z: L  U    宋初一没未出言责怪，一来大庭广众不能真的伤害砻谷不妄的自尊心，二来，陇西的人多半都比较朴实，见他副模样，或许会心底油然生出骄傲，却不会讥讽他们小柄来的没见识。

    不过想回来，宋初一虽然没有看清那位黑甲将军的全貌，但那份气势，着实令人不能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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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E8 p( [: }) N7 n( K9 f  b# u3 ^    砻谷不妄正在兴头上，全不在乎宋初一的语气，憧憬道，“倘若我哪一日能指挥这样的军队作战，此生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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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S/ m" b5 ]  B9 |    宋初一微微皱眉，隐隐明白砻谷不妄为何崇拜庞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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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5 ~$ N# @8 J+ U# {' S* s    庞涓就像一把利刃，优点和缺点都很突出，而其中有一点不知是好是坏，那便是——极度的痴迷强兵。这使得他训练出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魏武卒，一度把魏国兵力带到巅峰，但也令他陷入死巷。

/ X: M" {6 c- S    砻谷不妄恰恰这一点与庞涓相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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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队继续前行，宋初一骑马与砻谷不妄并肩，“不妄可曾听说过田忌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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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_$ M  D- k: O8 S& b    砻谷不妄点头。

4 U/ ^4 y, \& ^* @+ _    “讲求策略，劣势亦可转变为优势。”宋初一望着他道。

0 S* I  d6 E+ ^    砻谷不妄怔愣一下，旋即明白宋初一的意思：强兵固然重要，但是不可一味的追求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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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y7 o0 S) j( ~" J/ E    “不妄明白，可是，倘若田忌赛马，倘若对方全部都是上等马匹，任孙子何种策略，怕都无法取胜吧。”砻谷不妄问道。

5 c, `+ {/ E0 B; R! O: ]    当年的庞涓说不定也是这样想啊！宋初一摇了摇头，“你说的有道理，但用兵与赛马又有不同，兵家为何说经之以五事？这五事中又是千变万化，能影响战局的事情太多了。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可因时借天道之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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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y# B3 h( F& Q    砻谷不妄道，“自是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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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 [, I2 E9 x9 |1 D0 Q& T    宋初一道，“强兵再强，可逆天道否？”

" C1 G9 d( Q& ]9 v    这是毫无疑问的，砻谷不妄道，“不可。”

) K. S5 u& B! B    “‘兵’之一字，非紧紧指兵卒，兵力强固然上佳，却非取胜的必然之道。”宋初一见砻谷不妄有些迷茫的表情，之道他乍一看见秦国气势夺人的黑甲军，心中难以平静，因此也不欲说的太多，只最后提点一句，“齐国兵力虽也不弱，却远远比不上魏武卒，为何庞涓的强兵却败给了孙膑的齐军？”

    砻谷不妄心底渐渐平复了一些，陷入沉思之中。

    他脑海中不断挣扎，一边是宋初一的话，另一边却是方才那名将军率领黑甲军那种夺人心魄的英姿。

1 x; N/ L# x4 ]6 M/ E    宋初一不再说话，任由他自己去想。

    车队渐渐驶入了狭窄难行的山道，再往前行二十里山道，便商於、邬地。估算时日，商鞅被杀的日子，应当不远了吧。

第七十八章  胸襟纳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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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刃被吓一次，终于不敢再追赶马匹，但是众人明显发现，只要白刃跑在外面，马的行速便比平时快上近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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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籍羽倒是很开心，但宋初一在车里被颠的死去活来，恨的牙痒痒。加上砻谷不妄每天拉着她授课，简直比坐苦工还累。

    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吗？

    宋初一狠狠将书简往几上一摔，“老子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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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便挺尸在软软的被褥里，任是砻谷不妄怎样唤都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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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q  h0 f6 B3 T7 I1 B    说起来，砻谷不妄也只能在这个方面拉着宋初一受罪，倘若是耍心眼，十个砻谷不妄捆在一起都抵不过一个宋初一。

- T2 ?# z% E$ |    “老师，我要做庞涓那样的人。”砻谷不妄道。

' p& y6 C' B* r+ {! O# R    宋初一的视线被颠的有些晃，模糊之中，她看见砻谷不妄坚定表情，不由撑起身子，伸出食指将他的脸勾过来，凑近仔细瞅了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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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y" K6 u5 F" t    “我是认真的。”砻谷不妄道。

* e" b! h/ }9 T% z) J    他的确是认真的，宋初一能看的出来。

    砻谷不妄往后退了一些，因为空间有限，只能行了一个基本标准的大礼，“求老师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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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h8 l8 f' @# z. M# K" C    “为何，明明是已知的结局，还要重蹈覆辙？”宋初一道。

    因为他一看见那样的强大的骑兵，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他知道已不能平息，纵然庞涓走过的路已然说明这并不是一条好出路，但是砻谷不妄还是坚持认为，练强兵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最重要的是……

    砻谷不妄道，“我喜欢。”

( U1 _! S4 I! c& O  d; R1 ?) e% ?4 x    说罢，抬眼看向宋初一。她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片刻，忽然“哈”大笑出声，“大善！爽利，有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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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c7 X) S5 j5 _8 d; ~2 ~    这世上有多少是打着拯救苍生、拯救天下大道的旗号行事？只为一句“喜欢”便准备搭上一生的有几人？

    “我可以尽所能的教你，不过在此之前，有些话须得同你交代清楚。”宋初一敛了笑容道。

    砻谷不妄俯身，“恭听老师教诲。”

    “倘若你日后投了哪国，不得说出师从何人，这是其一；其二，庞涓之路，也未必不能走通，只是他为人太过钻牛角尖，心胸狭隘，不能容人。你走此道，不论成败如何，需得要有气吞山河之势，容纳百川之胸襟。以上两点，可否做到？”宋初一郑重的问道。

9 Q8 E  t3 m: H7 N$ ^    气吞山河之势，容纳百川之胸襟？

    这样豪迈，砻谷不妄喜欢，可是能做到的人却寥寥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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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少倾，砻谷不妄毅然答道，“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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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看着面前的已经找寻到方向的少年，心中微微触动。

" {! E, y) R) |6 h    在这个人命危浅的年代，生生死死当真如家常便饭一般，心甘情愿为了志向抱负而死的人比比皆是，但为喜好而宁愿走上一条崎岖或许尽头是悬崖的路，需要的不仅仅是冲动。

# x( O* U6 r6 \% W$ U* Z: Q7 |    接下去几日，宋初一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一样，依旧继续拿砻谷不妄找乐子。

    砻谷不妄常常被她耍的团团转。每次他觉得自己思维更加缜密了，观察也更加敏锐，但宋初一总是能够出其不意，一路直到咸阳时，他也未能翻身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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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次，他还是会暴怒，但是渐渐的，他觉得自己越发能够冷静的看待事情，耐性比之前强了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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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z/ e( ?" N6 b& L    队伍快要进入咸阳，籍羽加快自己的马速，靠近引路的秦兵什长，拱手道，“孟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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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A+ K6 Z. a$ i0 }) \! X. @/ Z    “兄弟何事？”孟什长还礼，问道。

/ c. i) l: I9 F5 l    秦人对勇猛之人十分尊重，那日籍羽一箭拨飞弩箭，孟什长便对他很是客气，却绝不同于之前那种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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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籍羽道，“君上交代我等秘密行事，咸阳商旅众多，倘若我们直接进入驿馆，难免会引人注目，不知有什么法子能让我等私下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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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V# \2 ~  N7 }1 T    “小事耳。”孟什长立刻道。他见籍羽面露疑惑，便解释道，“贵使已与佐使说了此事，佐使已经拍快马传信咸阳，某等领的路是通向北偏门，那里有人接应，他们对此很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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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M$ A+ K3 J0 F# @    “多谢。”籍羽看着莫名其妙心情大好的孟什长，心中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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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D  W, U  W    驱马到宋初一车侧，观察着前面一群人，方才他觉得是不是因为太久未回家的缘故，但看了这么就，好像就孟什长一人心情愉悦到压制不住。

    思忖了一会儿，籍羽还是敲了宋初一马车的门，“先生，籍某求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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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5 T) R2 C  d# n$ h    “求什么见，进来吧。”宋初一靠在几侧，懒洋洋的道。白刃不在外头欢腾，马车平稳多了。

* T* L8 ~. m; e8 ~# ^" S$ s8 m    籍羽令车停了一下，上车便看见一副奇特的景象。宋初一一手撑着脑袋，一手举着肉脯，白刃则仰头张着嘴，一动不动的等着肉脯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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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意坐。”宋初一道。

& u" T0 u$ R' ]8 z# `$ P& a2 u9 G    籍羽在门口处跪坐下来，“先生，孟什长的心情很不对啊，脸上的笑容几乎抑制不住。”

# E: _- `$ s2 N" }6 H+ M5 L    “嘿，说不定他得知家里婆娘生了儿子，他回来正好看看。”宋初一说罢兀自笑了出来。

& w( E- z! l" y' q1 L9 O( n    他说自己守了武关十年，若当真这时候在咸阳生了儿子，恐怕孟什长不是笑，而是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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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B# a! c3 G% H- E- D    籍羽皱眉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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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无奈地摆摆手，白刃的头在下面跟着肉脯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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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F0 U/ r, K8 Z" U    “孟氏是秦国老氏族，本来他是可以受家族庇荫，直接荣华富贵，却因变法落至如今这步田地，商鞅要死了，他能不高兴？”宋初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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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其实是显而易见的，籍羽之所以想不到，是因为并不太清楚孟氏的底细，更无法想象变法的影响力，无法想象一个小小的什长会与大家族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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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先生解惑。”籍羽放下心来，立刻令人停车，退了出去。他还要与秦国引使接应。

    砻谷不妄从窗子探出头去，入目便看见一片辽阔的荒凉，一大块土地上，甚至连枯草都极少见，一片黄褐色的土壤直延伸到天边，与灰蓝高远的天空相接，一片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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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K! X: y4 `& Y# V2 E    “不是说秦国富到民无地可耕？这么大一片荒地，为何无人开垦？”砻谷不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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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6 D7 N5 T" J+ K: p: R    宋初一将肉脯丢进白刃嘴里，揉了揉酸涩的手臂，道，“你以为到处都像卫国那样肥沃？秦国干燥，这片地方无水源灌溉，土质亦不合适耕种，鸟都种不出一个。”

$ ~3 k: s5 r/ k    “老师，鸟啊鸟的，不好吧？”砻谷不妄忍不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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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m5 G" t  F    马车慢慢缓了下来，外面有人道，“可有接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