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木兰无长兄》作者：祈祷君

第70章 狄叶飞的秘密

    原意是建议袁振和狄姬夫人联姻的宋二先生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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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1 k" N! F& U% R+ n2 P    袁放还在得意自己的提议,冷不防被狄姬夫人和盖吴一前一后的否决,脸上有些挂不住，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起来。

    他毕竟是一邬之主,项县南方的宗主,被人这般打脸,没有直接翻脸已经是看在自己那笨蛋侄子的份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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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都没有说出口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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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叶飞和盖吴心中激怒,脸色都是大坏。

    “铁娘子虽然是我的侍卫,但不是我的奴隶。袁家主,若铁娘子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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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N3 j' o# O: D3 G. U    狄叶飞很明显的拒绝了袁放的提议。“您的诚意我已经接受了,不需要铁娘子牺牲自己的自由。”

    “卢水胡人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决定。袁家主,你说有生意要和我们做,但我们还没答应呢。”盖吴笑的极为恶劣。“你得尊重我们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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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巧的揭过了自己的意图，转而让袁放当成这是他个人表达的一种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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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o% Q7 ^0 Y' ~5 U$ {% L    身为事件中心的贺穆兰反倒是最无所谓的一个。她甚至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何反应如此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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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看来，这无非就是一场戏而已，她如今已经找到了陈节，随时可以带着人撤走，谅盖吴也不会阻拦。

    至于狄叶飞答应拓跋晃调查袁家邬壁虚实一事，他们也查的差不多了。只要袁家还继续做着偷运的勾当，就一定会被白鹭们抓住，成为大魏手中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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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K( F2 m+ W" _7 c1 S' y: w; I/ x) v    所以她既没有表态，也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更没有被折辱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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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她来说，袁放不过是个性格有些古怪、又喜欢搞NP和“盛宴”一类的变态陌生人罢了，甚至还比不上只见了几次面的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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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场商议就这么草草结束，只得到狄姬夫人的一个口头承诺，自家侄儿还在燕飞楼里，可以看得出袁放心有不甘，可他又不得不接受。

: t: e  z; F; P    太守调来保护她的郡兵、以及那些明显经历过大场面的护卫们，此时成了狄姬夫人最大的依仗。

, }) P1 m; Q* L  `    “狄姬夫人”已经全盘接受了他的合作方式，但还是没有放走袁振，只是和袁放保证只要他们回到项县，确保袁振不再对她有莫名的敌意就放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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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Y8 |* G3 [) V% G8 ]$ C    袁放自然是不大乐意，但形势如此，狄姬夫人也让他见了袁振一面，虽然他被限制了自由，但这个侄儿依然好生生的在主室里用早膳，他稍微想了想，也就接受了“她”的建议。

    反倒是盖吴因为对袁放的不爽而刻意有些刁难，卢水胡保护西域商队的价格就要好好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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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家久在陈郡，对北方局势并不了解，但也知道卢水胡人的雇军是他唯一能借用到的北方势力，宋二先生和南方的贵人都看中这些能征善战的卢水胡，不得已，袁放只能换个阵地，继续和盖吴商谈“生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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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盖吴？

    他不过是想好好整整这位家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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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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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B9 F8 P/ i9 L, o    另一边，终于送走了袁放一行人后，贺穆兰拉着狄叶飞找了一处空旷无人的地方，忍不住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1 l' l- \, F    从袁放那里离开，贺穆兰就立刻卸下了那层“无悲无喜”的表情，熬夜过后那种难忍的困意褪去后，脑袋反倒会变得无比的清醒，连思维也会变得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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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不代表就没有任何副作用。

5 l2 D' s7 M) [0 u; H" D/ A    贺穆兰压低了声音，对着狄叶飞恶狠狠地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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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0 g+ W, k% R4 Q( V5 G& z+ r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这根本就不是想救陈节！拓跋晃那小子是不是和你吩咐了什么，为何会突然说到做生意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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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只是调查袁家邬壁和救出陈节的任务，现在任务已经基本完成，狄叶飞一个镇西将军，自己一个白身，应该功成身退，让“狄姬夫人”和“铁娘子”彻底消失在世间，然后把此事交给朝廷或者白鹭官们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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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狄叶飞的态度却完全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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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支开了自己去和袁放继续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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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说他没有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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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她不知道狄叶飞的尿性，但她这个身体的记忆已经明明白白的提示了她狄叶飞是什么样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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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所有人都知道，就把你瞒在鼓里的感觉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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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 [* h' m  \, [; S! o    还有昨夜他藏在那假山里的事情。明明他已经答应了交由她来处理，结果到了最后，他还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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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U4 M8 g- l3 P    虽然知道狄叶飞也许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也是是担心她被骗，她不该矫情，但贺穆兰还是感受到了一种不被尊重和信任的冒犯。

7 e7 L8 S# [7 S& q! j1 Y1 f$ k( s    也许原本的花木兰会豁达的看开这些一笑了之，但贺穆兰却无法忍受。

, l4 O7 r2 n6 I5 h( P, v% t; Z    她对狄叶飞交托了完全的信任，而他之前甚至和她几乎是没有什么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所以待亢长的谈判结束后，贺穆兰因熬夜后极度困倦产生的烦躁一下子爆发了开来，将狄叶飞逼到了不得不开口的边缘。

* s0 L: y' D% C' M' w    “你们当我花木兰是傻子吗，还是一个好用的打手？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 W5 q( Z8 n1 H/ {6 y+ m3 S    狄叶飞有些被吓住了。

    他大概是没有见过这般生气的花木兰，所以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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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你怎么会这么想？只是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不喜欢阴谋诡计和各种倾轧，对朝堂之事也表现出一直漠不关心的态度，所以我和那位殿下都没有与你提起此事，免得让你徒增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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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并没觉得你是傻子，也不是把你当做好用的打手。相反，因为我们都想保护你那一贯表现出的宁静，所以才有些回避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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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t+ B- D( K    “你以为我现在能找回以前的宁静吗？从那位太子殿下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的身边，我就不可能自欺欺人我还能过着过去普通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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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早就看清了这一点，但因为拓跋晃并没有表现出想要拉她下水的意思，也和她保证她若有一丝不满就可以把他赶走，所以她就索性抛开这些烦恼，把他当做普通的子侄辈来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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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的这种“善意”并不是每次都能得到正确的对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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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自然也知道在你面前回避这种事不好……”

    狄叶飞稍显烦恼，“怎么说呢，大概是我们太想在你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吧，所以无论是那位殿下也好，还是我也好，反倒不知道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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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w7 n9 O7 U  j: p4 F    这下轮到贺穆兰发愣了。

2 x7 I: Q4 i- X5 T0 p- p8 r    “花木兰，我已经不是那位和你同帐的游击将军了。殿下也不如阿单卓一般单纯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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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叶飞叹了口气，这让他女装的扮相看起来带了股轻愁。“我今年三十四，在军中已经整整度过了十五个春秋。我是镇西将军，手下有近万人马，我负责镇压西北的异族，却不能主动掀起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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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b& i+ U( C& u1 O% a    “花木兰，打仗是要花钱的。我们不能主动掠夺，对方也不是傻子，会给我们借口攻击他们。大魏的所有官员都没有俸禄只有赏赐，兵将全靠战利品作为安身立命的本钱，你有没有想过，我底下也是有上万人要吃喝的？”

    “我自然知道你有多辛苦，但这和你此次的来意又有什么关系？”

3 C! J' X8 i! \. n& u    贺穆兰也是穿越到北魏之后，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古代还有过这么一种荒诞的官制，这简直就是鼓励别人行贿受贿加肆意挑起战争。

1 C( t1 m6 ?5 ^) j, y    除了军备和军粮，当兵的真的是一点正经收入都没有的，所谓“兵役”的“役”，原本就是不给钱的。北魏又不是募兵制，世世代代都是不要钱的役兵，只是在战场上拼杀获利，这虽然保持了战时英勇作战的士气和强大的作战能力，可一旦太平，确实就埋下了很大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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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8 U! ]* z: d! q7 v4 ?# F. S    拓跋焘为何要连年征战？怕是和这种制度也不无关系。这种落后的、建立在部落制度上的官制，从根本上大大的阻挠了魏国的发展。

& Z! e1 e+ b7 m% [" ?    “这不是我们能置喙的事情，我们是带兵的将军，只负责征战和带好我们的兵。所以当殿下后来和我商议时，我虽然犹豫，但还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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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q4 d. g' V- N  ]% K, j0 R    狄叶飞抿了抿唇。“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弄清楚袁放有没有通敌卖国，而是要弄清楚他可不可以为我们所用。他掌握的通商渠道……是很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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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魏国土上矗立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宗主们，掌握的庞大人脉和资源，这是目前的大魏完全无法触及到的。那是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积攒下来的东西。若不是用这种法子，我们完全没有和他们合作的机会……”

    “是这样吗？陈节只是幌子、捉拿盖吴也是幌子，甚至连探查袁家邬壁也都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想搭上袁放而已。”贺穆兰冷笑了一声。“我不懂，你久在西域为帅，难道还要经常以‘狄姬夫人’的面目出现在南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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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姬夫人身份贵重，怎么能经常抛头露面。日后有个主事之人出面也就是了。”狄叶飞听出了贺穆兰的不悦，口气未免有些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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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 U# Q! b, ?/ ~! G    “其实狄姬夫人之事也并非全是假话。敦煌确实有一位被鄯善王室迫害而逃离的贵族富豪遗孀，如今庇护在大魏之下经商，久住敦煌。我是大魏的边将，在西域诸国还有些威严。不过，今后往来通商的事情还是要由殿下和这位遗孀来处理的，我只负责保护商路的通畅，以及从西域来的那些货物的安全……”

    “啊，你们计划的可真仔细，这根本都不像是一拍脑门就想到的计策。白鹭们想必已经盯着陈郡的袁家很久了吧？”贺穆兰的眼光直射到狄叶飞身上。“那位殿下呢，你和拓跋晃在我家相遇，究竟是偶然还是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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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当她这里是地下党秘密接头地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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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1 w% r" z1 g% E4 H    这是仗着拓跋焘对她的一丝欣赏，所以把她拿出来当幌子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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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太子那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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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双方都有些难堪的话就这么说出了口。

    狄叶飞一动也不动，面带忧愁的看着眼睛里彻底没有了温度的贺穆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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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 m" g& k9 S- b9 X    后者将嘴巴抿的紧紧的，脸上的黑色花纹也似乎变得更为浓重了起来。她的眼神突然开始冰冷，却依然倔强的看着狄叶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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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m; |. U    狄叶飞有预感，如果他将自己“不择手段”贪恋权位的真面目暴露在花木兰面前，也许他真的就要彻底失去这个“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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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也是他的一部分，是真实的自己。

    如今的狄叶飞已经不在是过去的狄叶飞，花木兰若不能了解这点，他就永远只能是那个被人偷摸偷亲后由花木兰去找回面子的同帐好友，是朋友、袍泽，但永远套着虚假的气氛。

: Z! `' t4 J/ B4 h6 ^& h, c    即使连拓跋晃也会利用他的“美色”，这个世界是这么残酷，若他真的柔弱如女子，早就被群狼咬的连渣滓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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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赌一把。

    把“毫无保留”的自己摆在花木兰面前，他是会被万箭穿心呢，还是重新寻回只属于花木兰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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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n8 p1 e. j& Y8 x( G/ x3 C7 X/ {    是死是活，这怕是他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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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6 c& Q# ?. u/ p# l$ ^! l( M, U    “我是太子那边的人，……但此前我从未和太子殿下接触过，应该说，我还没到那个地位。”狄叶飞的嘴角显现一丝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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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o& y. X/ ]# P) V    “我虽然是镇西将军，但陛下一向仰仗军中和鲜卑贵族，我这种杂胡出身的边关将领，并不在要紧的位置上。不过因我是陛下宿卫出身，所以他们即使轻视，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但也仅限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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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我会成为太子那一派，也是逼不得已的结果。朝中辎重和后勤一向是汉臣掌管，边关粮草要么从汉臣手中拨下，要么由鲜卑贵族援助，再由京中的粮库周转，我是当上镇西将军后才知道原来在边关当个将帅是这么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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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 k* W' Y8 {* d5 b5 o  j    “所以后来素和君替我牵线搭桥，让我接触到了太子一派的人物，我很快也就靠拢了上去，得到了来自于太子这边的方便……”

' a0 R$ f4 B" g0 }/ h+ M: D8 B% v    “花木兰，在如今的朝廷，要么跟随陛下，要么仰仗太子，中立的通常两边都讨不到好。但陛下的身边实在太拥挤了，一个身份出身都不出众的人根本得不到重视。鲜卑贵族动辄坐拥一族之兵，汉人豪强门阀有世代积累的人力财力，陛下统领的鲜卑贵族不会要一个杂胡附庸，而我却需要得到京中的支持。”

    “——投靠太子，是我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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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j' w- M, S: ^! f* a    “又是素和君吗？”贺穆兰喃喃自语。“所以，你和太子殿下在我家见面，其实只是偶然？”

3 y9 K- n2 [/ ^    贺穆兰的语气稍微温和了一点，“是这样，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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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 ?; l+ r1 M7 Q' s( V    “我去平城是为了禀报西北的动静并不假。后来我在素和君那里知道你最近过的不是太好，素和君又委婉的告诉我陛下还是想让你做‘保母’，而这一次是嫡皇孙的，所以我便启程偷偷的来到梁郡找你……”

( D+ R! y; _- r8 V( R) v# K    狄叶飞的语气无比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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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前我并不知道太子在这里，这种事情素和君也不会和我说。但现在我想想，这一切应该并非是偶然，素和君那般欲言又止，又素知我的脾性，他说的越少，我想的越多。他怕是已经猜到我一定会去你家，进而遇见太子殿下，为他所用……”

$ W7 f7 Q7 F/ V$ T, e! u+ L- O/ u    贺穆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2 Y- e% H1 O9 L7 [) M. }    无论怎么样，狄叶飞并非刻意隐瞒，也不是和拓跋晃那小子联合起来一起将她当傻子耍，总算让她心上好受了一些。

    只要是狄叶飞说的，她都信。

6 r; d, \8 r; Y    这是来自于花木兰的直觉。

0 H, r8 o# N. q) g8 \    花木兰愿意相信他，她就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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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j& b* _8 m; j# s0 q    “花木兰并不是一个完全不懂政事的笨蛋，也不是认为野心和手段就是错误的虚伪之人。”贺穆兰默默地看着狄叶飞。

6 P, f+ U# a/ [6 i5 w; g    “‘我’也是带过兵的，自然知道要统领一支军队有多么难。那些夏将军和王将军为了全局考虑而做出的妥协和自污，我从来没有当成是一种懦弱或不堪。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方式，为了生存和壮大自己做出的举动，从来都谈不上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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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古今中外皆然。

    难道这些同袍一直都将花木兰在心中无限美化，竟然将她赋予了一种“超凡脱俗”般的特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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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人从来都是不存在的啊！

    狄叶飞的脸，突然如同垂危的病人突然焕发出生机那般的明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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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狄叶飞让贺穆兰都有不自然的将眼光移向其他位置。

    没法子，有一种美丽是无关性别的，这也许在给他带来许多好处的同时，带来的更多的怕是各种磨难。尤其他并没有庞大的势力能够保护自己的时候，追求更强大的力量和权利也成了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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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9 k* Y* |3 J6 \" j    “狄叶飞，此事我不会怪罪于你，我也没有立场怪罪你。于公，他是君你是臣，你既效忠于他，自然是听命与他；于私，他对你的前途有莫大好处，你也需要这件事更进一步，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因势利导的结果……”

    狄叶飞能爬到那个位置，其中经历的艰辛，不是她能随意点评的。

    既然他没有真的伤害她，而让她陷入这种既不能抛开太子、也不想介入到朝廷纷争的两难境地的也不是狄叶飞，那她没有必要迁怒于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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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V; H2 f! x# K- s. Q    可是……

    贺穆兰的嘴里发出好像在喃喃自语的声音：“可是，一个真正的仁君是不会打搅毫无野心之人的生活的。如果花木兰没有野心和想法，这样擅自将心有不甘之人扯入‘铺路’的行为里去，这位殿下，离坐在御座之上的那位陛下，眼界和心胸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4 W- ]$ q" V0 W! c5 J' h* e    “殿下他……”

6 u  F1 e5 K- o9 {3 e    狄叶飞由衷的为拓跋晃祈祷。

    花木兰一旦生气，绝不是揍人一顿这样就可以解决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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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B7 E2 b* p1 p: X' a    贺穆兰没有让狄叶飞继续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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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个对权利、地位一点兴趣也没有的人！这固然有我是女人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因为‘花木兰’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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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有远大志向的人，想要爬到最高的那个位子上，或追随对自己最有利的人，这当然不是错误。但是，不管最后是什么样的情形，用阴谋诡计和谎言所建立起来的关系，是不可能长久而稳固的。即使大魏如今是靠铁蹄和鲜血让四方臣服，但做出这一国策的陛下，依然不失为一位光明磊落、不负先祖荣誉之人。”

9 u1 {! x8 T1 |# ]/ b2 ?% B    她想到了那十四位羽林郎，想到他那种善意的、不打扰她生活的“让她幸福”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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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那神神秘秘的老和尚说花木兰活不过五年，她也不觉得那是拓跋焘放弃用这么一个人的原因。真正残酷的皇帝根本不会在乎你能活多少年。

    “拓跋晃想让我成为他的‘保母’，我拒绝了。如今即使再怎么变化，我也不会成为这种身份。他这种行事方式，是得不到我的认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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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叶飞表情僵硬了起来。

! o& [4 u( r' J9 B    也许是没碰见过这种会大逆不道到在背后擅自议论一位太子的狂妄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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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v/ P, z" a, Q    但那又如何呢，贺穆兰就是仗着狄叶飞不会去拓跋晃那“打小报告”，所以才会将愤怒发泄的如此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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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3 v$ X! L8 n    贺穆兰或者花木兰，在本质上都是不会让自己默默忍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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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i% O% g) z7 Q$ J( {4 }* x    否则花木兰也不会去参加那次大比，打败狄叶飞也要填报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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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睛因染上怒火而变得格外骇人，但即使如此，她的语调还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与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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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W7 }0 |9 f/ h! u2 N    “你虽然也隐瞒了我，但这是各种人力和天意所推动的，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顾忌我的感受。但那位殿下，从一开始出现在我的身边，就是以各种虚假所掩饰的。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有些大言不惭，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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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_, q6 ]5 N: d& X! D1 f& X    “狄叶飞，我很肯定，这位太子殿下，并不值得‘花木兰’以牺牲自由为代价而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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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和你依旧能维持这种私下的交情，但我和那位太子殿下，等回到项城以后，怕是就此要分道扬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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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4 w5 M" R" M7 ]' \, W7 R$ S7 k) p4 G    她荒诞的陷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如今陈节既已找到，该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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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虽然对狄叶飞说的虽然清楚，但若说心里毫无芥蒂，那一定是假的。

- b5 c$ t! C; A3 U8 k- a    只是，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花木兰虽然只是个白身，但不客气的说，她脚下的土地却是确确实实属于这个国家和皇帝的，她就必然要为这个国家的皇权所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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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P  J) M4 ^6 B    皇权更迭之中有太多的阴谋诡计，她生气的是他们不和她说实话的不尊重感，以及完全不考虑花木兰想不想要陷入其中就把她扯下去的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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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位太子，除了想借由她身为女性的“怜悯”和曾为人臣的“忠诚”来打动她以外，还真没有表现出什么让她叹服的闪光点。

: K' U- c( J9 Z5 _; m, F0 R    这闪光点不是说他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或者说能在盖吴逃去袁家邬壁后立刻让人叹为观止的拟出这么一个一举数得的计划，这些都是“术”，是一种天赋，而非能打动人心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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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信念花木兰有，狄叶飞有，甚至连阿单志奇和陈节这样的普通人都有，盖吴的“信仰”虽然有时候让她莫名其妙，但也不失一种信念。这位太子殿下也许也有，但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她确实没有发现什么让她惊奇的东西。

    也许他太善于掩饰自己，反倒忘了他原本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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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 O% ~2 z: M9 K5 a  F% K    贺穆兰以一介法医之身穿越时空，毫不客气的说，除非她重操旧业，以花木兰这英雄之躯甘做“仵作”这般的贱役，否则怕是在这个古代找不到任何她存在的价值，但她也从未因此而掩饰自己的想法。

    借由不知如何而逝去的“花木兰”留给她的一切，她出乎意料的达到了一种“过去”和“现在”的平衡，并努力的维护着花木兰想要维系的所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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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C& n* z1 {6 }    是父女关系、母女关系，是姐弟关系，也是这个国家与花木兰之间的关系。甚至连过去的袍泽、甚至未来可能出现的对头仇家，她都想把这种关系维系。

( Q; _" U8 f# v1 [0 W  ^+ J    人从来都不是以“单数”而存在的。这句话也许说来虚妄而玄幻，但贺穆兰一直认同这样的说法。她是不知道那么多小说和电影里，占据了别人身体的人是如何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一切，并且任由自己的想法肆意运用别人留下的关系，但贺穆兰强烈的责任感根本不允许她这般做。

    若剥去过去的东西，成为一个崭新的人，花木兰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是等同于“杀人”的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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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力让“贺穆兰”成为一个配得上“花木兰”之名的人……

( F- M+ s7 x: p- |    ——这便是她现在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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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6 z& j, `: R* z  r    所以，她要去找盖吴。

第71章 诚心诚意

    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刻,总是让人不自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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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c2 ^' u5 a( Y, w: ?    所以贺穆兰在和狄叶飞长谈一番后,半是想逃离这尴尬的气氛，半是因为心中突然涌起的决定,让她和狄叶飞匆匆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燕飞楼。

    此时袁家邬壁上下都得了袁放的吩咐,已经把他们当做“盟友”一般的对待。再加上连袁家邬壁的少主都被这“铁娘子”给拿下了,又有“打虎”的威名,所以贺穆兰很轻松的就到了卢水胡人居住的地方,完全没有得到任何阻拦。

/ C* J( Z, X6 J* O9 u    大概这也和她是女人，而胡姬一向不受重视有关。

    当贺穆兰进了那熟悉的小院时，这群卢水胡人还是如过去那般躺在太阳下“洗旱澡”。西北干燥缺水，卢水胡人节约水源，借着晒出来的汗液清理自己,已经成了他们的一种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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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在贺穆兰眼里觉得太过脏污的行为方式，如今却没那么刺眼了。

8 E- G# N2 w" F- e! p8 z9 g8 M    这些卢水胡人无论生活在什么地方，即使和周围格格不入，依旧保持着他们自己倔强的行为和想法，这难道不是一种让人觉得可贵的品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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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M# a: X( D# c# |9 i' ?" T1 s+ }    当然，如果他们能稍稍顾忌一下别人的感受，也许会让人觉得更加可爱吧。

9 Z# B3 l9 K0 p" O, b- v    见贺穆兰到来，四仰八叉的众人们立刻爬起身来，纷纷开始系起衣服。这应该之前是被盖吴教训过了，所以在贺穆兰面前时好歹还知道注意点形象。

    暂时在这院子里领头的路那罗凑上来寒暄：“铁娘子可是来找盖吴首领？他被袁家主请去商议生意的事了，要……”

    “我已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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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吴的声音从贺穆兰等人身后响起。

    贺穆兰转过身子，见盖吴嘴角含笑，显然是此去商议的结果十分满意，心情不由得也稍微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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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 W; X; [( J" |9 j8 R    盖吴见到贺穆兰来找自己，心情自然也是更好。

! B* K4 l$ n2 u$ X/ p! q    盖吴还没有和手下们说起“铁娘子”的身份，他的部下自然不会胡乱传言，对部下的这种约束力他还是有的。但他不知道花木兰介不介意他把这件事告诉手下，也就没有和他们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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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吴露出难得一见的爽朗笑容，在周围卢水胡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中开了口：“不知‘铁娘子’前来，是不是也要和我商议什么‘生意’？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少主能拿来商议。”

2 W5 h& F$ o- z3 ]    这便是在开玩笑了。

: O+ z) H9 C4 n, M; y3 M/ H    贺穆兰看着盖吴的笑容，再想想自己刚刚得知狄叶飞和拓跋晃“计策”之时的愤怒和失望，以及狄叶飞后来解释一番后自己失而复得的喜悦心情，终于收敛起自己的笑容，正色和盖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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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吴首领，我来这里，是想有个不情之请，我来……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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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R$ @/ q: r8 [5 S    盖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2 j( u) d$ p6 W! _- o8 z    他们这一群人里，和花木兰唯一有接触的，只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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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鲜卑女子作风大胆，这花木兰莫非……

% d; M: R" q$ l" ]& X4 A* J( R    这可如何是好！他们卢水胡人从来没有入赘的惯例啊！

! V" e2 g* A* s' R  |* J0 w! K    可是他又打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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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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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他要好好想想。

    贺穆兰见盖吴也收起了笑容，脸上甚至出现了不安，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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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打不准这位首领是不是已经知道陈节的身份，还是单纯因为她见面就提出不合理要求的无礼而心生揣测。

' l+ i7 o0 Y& S$ p    所以她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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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V  U/ i" a) ]; z8 T% u0 Y    “盖吴首领，此事说来话长。不知可有可靠的地方，能让你听完我的请求。”她顿了顿，“请叫出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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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节的名字一说出口，院子里的卢水胡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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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a& e6 P; I* `  Y  L/ L; j    他是他们从陈郡的大牢里劫出来的，原本是想救他一命。而后路那罗和白马都觉得他可用，盖吴也觉得他会练兵之法，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才折节招揽，甚至不惜重金相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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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待遇让许多一开始就跟着盖吴的卢水胡人十分羡慕嫉妒恨，但因为盖吴积威已久，也没有人敢反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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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贺穆兰的话，盖吴一怔，但还是问起路那罗：“陈节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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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应该和白马在一起吧。不然就是和茹罗女在一起。”路那罗也纳闷贺穆兰找他做什么。

    “去把他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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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 `* X$ p( w% x    “是。”

    盖吴请了贺穆兰进了一间屋子，就是一开始陈节待的那间放乐器的杂物室。

    他们住的院子原是胡姬排练歌舞的地方，但凡有大的宴会或主人要来享乐之前，这些胡姬就会在此进行排练，以期得到主人的欣赏，逃过被随意买卖的命运。

    盖吴他们来此处以后，这处隔音较好、地方又宽敞，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的处所就成了他们的居住之处，而那间杂物间，是盖吴确定绝对不会有人偷听、也没有密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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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家邬壁太不安全了，这地方的主人就像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的老鼠，到处打洞，盖吴底下也有能人，一下子就在迎风阁找出不少密道，这让盖吴对袁家更生不出好感来。

    贺穆兰是客人，进这间杂物室当然不能像是陈节那般对待。几张大鼓被当做石凳请着贺穆兰坐下，屋子里也点起了油灯火把，虽然依然还是那么杂乱，但毕竟可以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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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i% W7 e& |: l, {( y- M    贺穆兰有些新奇的坐在古代的皮鼓上，望向坐在他正对面的盖吴，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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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陈节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看得出他也很是迷茫，而他身后的白马则几乎是带着满脸问号了。

, Q3 E/ q3 d+ B3 M1 N    “陈节，到我身后来。”贺穆兰对着门口的陈节微微扬起了下巴，又对着对面的盖吴开了口：

1 s! m1 X  D: y9 C. z8 G    “盖吴首领，我想找你要的人，就是这位陈节陈郡尉，他是我昔年在军中的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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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将军，这是……”

2 V# a9 Z* k6 m7 R' A6 E    陈节还以为他的将军要伺机来救他，想不到她却居然就这般大马金刀的来要人了！

    卢水胡人再不济，外面几十人也是有的！

+ Z+ m5 J& _$ o4 a) C/ |    “‘陈节是花木兰的亲兵’，这是无需向任何人隐瞒的事情。即使其中有各种阴差阳错，也许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那也由我一力承担。赔罪的事情稍后再说，你过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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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的语气和神态，都是陈节熟悉的军中做派。

7 l  G2 D9 ^/ y1 ?; X    陈节先是一愣，而后狂喜了起来，几乎是以迫不及待的表情向着贺穆兰而去。

! x7 Q4 j7 C: O, ?# U: V3 y- f    他的将军来接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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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B+ H# }3 [" a    ——以堂堂正正的方式。

    然而他只走了一步，胳膊就被人猛地拽了回去。他扭头一望，白马几乎是以咬牙切齿地方式问他：“什么花木兰的亲兵？什么花将军？你是骗我们的？”

7 h1 J5 I# Y. J" K0 v" F    “什么我骗你们，是你们没有问而已。”陈节皱着眉头为难的看着白马。相处这么多天，他也发现这不过是个脾气有些骄纵的小孩子，本质上并不坏，所以他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你忘了吗？是你们把我从牢里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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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s7 G  s+ }% L5 ?/ z    “是救！”白马跺了跺脚，大叫了起来。“是我们把你救出来的，否则你早就死了！”

    “我家将军那时候已经在想办法了，是你们把我带到这鬼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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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也不能骗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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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i2 M! S  ?' `7 q% `    “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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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i7 D9 L- r/ u% ?9 L    “白马！”

& _0 q6 A; i/ |* ~; |5 |    盖吴咳嗽了一声，“花将军，实在抱歉，我手下人太任性了。白马，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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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依言不甘地放开了手，可是脸上却还是泫然若泣的表情。他猛地甩开了陈节的手，调头就走到门边准备出去，可到了门边大概是又后悔又气愤，猛踢了一下门沿，又扭头走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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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节一被白马放开了胳膊，立刻三两步站到了花木兰的身后，就如同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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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3 }; x$ b9 y4 N    站在这里，他才仿佛找到了真正找到了归属。就如同终于挣扎着游回了水中的鱼，被打折双翼后又奔向了天空的鸟。

7 o! W+ _+ y6 `* y9 \  Y    “哪里，此事其实也有我们的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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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G; D6 |# k) y    贺穆兰看了看身侧的陈节。“因为我先前和盖吴首领的过节，让陈节不敢和你吐露实言，这是我的过错，而非陈节的。希望盖吴首领不要怪罪与他，此事请听我一一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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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做出这样的决定，绝不是冲动，也不是圣母心泛滥。

    她只是把自己代入到“花木兰”的心境中去，最后依照本心在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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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前，我收到其他朋友的消息，说我昔日在军中的部下陈节因为丢失了军粮而被下了狱，因为不相信我的部下是会偷售军粮谋私之人，所以我离开营郭乡，往陈郡而来……”

6 `$ C' w) W- a* C2 `    贺穆兰用着自己正常的低哑嗓音，开始平静的叙述起自己在陈郡发生的事情。“当时我的一位昔日袍泽正好在我家做客，和我一起来了陈郡，想法子赎出陈节。而这时，盖吴首领却带着人劫了狱，绑走了我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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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t; {+ a  v    “我先前就从陈节的描述里猜出了劫走了粮食的是你们，而后我和你有了过节，你从梁郡一路到了陈郡，我便猜测你们是刻意跟着我们而来，想要伺机报复。因为我去大牢里见过陈节，所以干脆绑了陈节作为人质，要挟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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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A  U  C" f) Z% r& o    “谁要要挟你！是盖吴大哥说这陈节因我们而入狱，又一直没有把我们供出来，我们欠了他因，如今要还了果报，否则以后会遭报应！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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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恨恨地反驳了一句。

    贺穆兰不以为杵，反倒宽厚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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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正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3 K" [5 o3 {% L; f; X    见贺穆兰这般“光棍”，白马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气鼓鼓的叉手瞪了陈节一眼，眼神里全是威胁之意。

0 W# [7 F- R2 k# y    至于陈节，完全以仰慕的表情望着他家将军发怔去了，根本没注意到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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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让后者更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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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 H" o6 w+ c    “我们追踪你们的痕迹，发现你们进了袁家邬壁。我随行的朋友正想弄清袁家邬壁的虚实，而我则需要潜入进来找到陈节的踪影，所以我们便乔装打扮，进了袁家，也找到了我这位老部下。”

    贺穆兰双手拱拳，对着面色不愉的路那罗，以及面无表情的盖吴拜了一拜。

0 P. n3 Q: W1 z% c    “我答应和盖吴首领比武，也是想趁机制服与他，用以换回我的部下，但却被袁放打乱了我的计划。比武中，盖吴首领看破了我的身份，却并未揭穿，更是诚心相邀，解决了我们的疑问，这便是以诚心待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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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r$ w; y" G- z3 t1 k    “盖吴首领和我先前的矛盾是因为立场不同，我不赞同他以平民百姓的性命威胁他人的行为，而他亦不接受我以武力强行干涉的行径，那虽然是生死之战，但毕竟不掺杂私情。但其后陈节隐瞒自己的身份以自保，而我隐瞒‘铁娘子’的身份刻意接近你们，虽是情有可原，但毕竟属于‘不义’之行。如今误会既已解除，我便来说明真相。”

    贺穆兰的话一说完，盖吴也好、路那罗也好，白马也好，几个核心人物都沉默了片刻，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良久后，盖吴才像是终于听懂了贺穆兰的话是什么意思似得，五味杂陈道：“你本可以不来这一趟的。陈节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他若是有心欺我，等寻个时候，悄悄走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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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k: [7 h! x5 W9 K7 }+ b    陈节的脸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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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 W2 l2 B* P    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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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Q+ [# O) V3 h    “君以诚心待我，我不可欺之以诚。我来说明真相，负荆请罪，除了是要接回我这位部下，正是免得他以后陷入两难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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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言笑晏晏。

    “各位都是真正的勇士，不是那见利忘义的追名逐利之人。我了解我这位部下，和你们这样的人相处，他一定会渐渐喜欢上你们。但因为我和盖吴首领之间的过节，他却不敢真的和你们交心，以免日后他会更加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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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贺穆兰身后的陈节几乎快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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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贺穆兰字字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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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卢水胡人不再管制他的自由，给他好酒好菜好药的照顾着，即使是他们把他弄的这么惨，他也恨不起来了。

    虽然这群人头脑简单，连救他都是为了“还因果”，但都不失为真诚之人，没有用谎话匡他或者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让他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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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直率，路那罗稳重，盖吴也有他独特的个人魅力，哪怕是那些满嘴花花，会抱着胡女急色的卢水胡人，平日里也没有显现出什么劣迹。

2 U  q! z- r( s0 G! ]$ Z4 _: {    对于陈节来说，他们表现的越好，他那种“我是骗他们的我就是骗了他们的信任骗了他们的情报然后就跑的浑蛋”的罪恶感就越重。

7 o4 W/ t+ K; t) o    “原来铁娘子竟是花将军吗？”路那罗小声自言自语，“难怪首领又一次败在了女人手下……”

    他上前几步，单膝跪下，以卢水胡人接待贵客的礼仪抱住了贺穆兰，贴了贴面，碰了碰左肩，朗声说道：“我不知道盖吴首领会不会原谅你，但我路那罗却钦佩您这样的英雄。即使你是个女人，我也接受了你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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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Y: y$ x7 d* V3 a" q- E    贺穆兰一愣，知道自己坐着接受卢水胡人的礼节有些不妥，便重新站起了身来，一把拉起路那罗，也重新和他贴了贴面，碰了碰左肩。

    “我只是个普通人。但我不欺骗朋友。你可当我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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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2 s5 v, e) Y3 D    “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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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那罗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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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吴一开始自然是有些生气的。他气得却是花木兰在湖边时没有和他说全部的实话，只是现在才来说明。

( |) M3 ^5 t9 O" a    但他一想自己和她敌我未明，又抢了人家手下的粮食，绑了人家的手下，换成他，他当然也是要小心谨慎的。

    如今她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会上门来致歉，和盘托出，便是……

    咦，心意？

9 e, o0 n2 s# N5 C    盖吴的心不可抑制地抖了几抖，再看到和自己亦叔亦友亦属下的路那罗和花木兰又贴脸又碰肩，猛然以惊人的气势站了起来！

1 b1 d4 \, Q) M) c3 Z    那表情和动作仿佛随时都会抽刀杀人一般，陈节甚至暗暗做好了若实在不成给他揍上一顿解气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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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Q  R4 r4 j( u    结果盖吴就保持着这样的气势和动作，也来到了贺穆兰的身前，一把环抱住了她的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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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L9 F. v) ^" N! X2 u    贺穆兰一愣，接着便是被人理解和宽恕的那种放松之情。

* e- T) t- i) j" W& k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也回抱了过去，以卢水胡及羌人常有的那种方式和他贴面撞肩，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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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吴首领的意思，是愿意化干戈为玉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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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已经是朋友，请叫我盖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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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节和其他卢水胡人立刻呼出一口大气，也都纷纷爽快地笑出声来。

    “这实在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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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c1 t$ v8 M8 r0 p3 Z) D! G! W    “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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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儿说了在外面不准喝酒！”

4 u& n( r  n3 E* i    “这么好的事儿，怎能无酒！”

& j7 f! P: g' s6 Q' N    贺穆兰听不懂旁边卢水胡人七嘴八舌的匈奴话，但她却感受的到其中的欢喜和善意。正是这种善意和愉快的氛围，感动的贺穆兰几乎要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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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个讨厌欺骗之人，同理，那与她相处之人便也应该讨厌她以欺骗对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正是她今日不惜冒着撕破脸皮得罪卢水胡人，甚至不能全身而退的危险一意要来这一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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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而陈节无事，幸而卢水胡人宽容，幸而自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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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Q: }% i$ t( M( [    而能让陈节得以从长久的欺骗和掩饰中脱身开来，让自己没有成为一个迫使别人“不义”之人，这实在是太好了。

1 D( d+ l, A0 N% j# H- U4 n    太好了！

$ x0 ~  `  L- c, p* ~  I; p    “太好了！花木兰将军，既然你要把陈节要回去，麻烦你把他这阵子在我们这里的花费给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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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F! p, [5 `+ m, g2 K    白马那有些尖锐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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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L. A% U1 {0 v6 R  e. I    呃？

2 ?. I  N! ~3 C4 D+ h( g7 `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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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每天好酒好菜，还用的是我们卢水胡的秘药，药引是很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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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把“很贵”咬的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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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P  S3 u' _( @+ \    “我们卢水胡人可不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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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h8 O5 {, \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2 M) o$ i8 l: Q' m0 H) w( ]+ k3 H    陈节：我我我是被你们绑来的！

. t/ F- {5 R) R9 j; q    白马：你骗了我们的好酒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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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x  @! z1 H' u    陈节：那是袁放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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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钱好还，人情难还，你以为袁放白养我们吗？给钱！

第72章 陈节的桃花

    对于白马的胡搅难缠,陈节已经很习惯了。

    他有时候觉得这个少年以后大概成就有限，因为他太情绪化也太护短。作为一个年幼的同伴，卢水胡人这般骄纵他反倒是个错误。

9 }* R5 [$ k/ y9 {: T    此时难道是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吗？

    要真追究起来,他的将军应该和盖吴首领开始掰着手指算那几车粮食，和他在牢狱里受的那么多苦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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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c6 X- G% o8 S. d& X( j    既然一笑泯恩仇，这便是不该再提起的小事。

8 a1 L9 C1 m: B- w; t; R    “白马！你若再放肆,我就派人将你送回杏城去！”盖吴也气恼与这位手下的小家子气。他是知道白马对陈节不一般,平日里经常凑到他身边求教,如今陈节身份有差,他也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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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比起身边多个随时会反水的内奸,这般把话说清楚反倒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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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说这话大半是想找回面子,这下面子没找回,反倒被首领骂了，而陈节还露出那般惋惜的表情，他皱眉诅咒了一声，气的站在路那罗身后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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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9 V! q, N( j    贺穆兰从头到尾静观事变，她不是给不起这个钱，但是她知道，一旦真这么算，羞恼的反倒是盖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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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 M; o! o% l5 ^( N    对于这件事，陈节上前几步，对盖吴行了个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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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让盖吴往后退了半步，有些诧异地盯着面前的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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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吴首领，陈节一日是花将军的部下，这辈子便是花将军的部下，你好意招揽我的知遇之恩，陈节没齿难忘。但正如我家将军所言，她不愿让我背上出卖朋友的罪名，我也不愿让我家将军背上‘昔日部下以权谋私后越狱而逃’的名声。所以，我要先回项县了结此事……”

4 O1 K. H$ J+ h) [: t- i' r- L    陈节抱拳一伸。

    “到那时，若是盖吴首领还有要用我的意思，我一定鼎力相助。只是有一点，打家劫舍、勒索杀人这种有违魏律之事我却是不会干的。”

& e: L! o5 O1 a- Q9 {- }1 X    “咦？”白马突然从路那罗身后伸出了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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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吴也是微微吃惊，随后便是欣喜。

5 Q3 w  P" O5 C0 N9 l    他原本招揽陈节便是为了替他练兵，除此之外，他也没想过让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真要有这种事，也不会交给这种外来者去做。

    盖吴根本就不缺能杀人的部下，他缺的是能教会他的部下如何活下去的人。

/ H2 l/ H& g& r' p8 h- `( u8 K8 G    而且这陈节是花木兰的亲兵，有他在，花木兰难道还会和他们关系疏远吗？

    “陈壮士此言不假？”

    盖吴惊喜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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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P% v+ a0 z( p: \6 E! ?. Y    “陈节，你日后想要去杏城？”贺穆兰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想法。“若你是担心回了项县后丢官罚俸，日后衣着无照，我可推荐你去我几个昔日同僚的帐下，镇西将军狄……”

; w1 _* R% z, \' P    “将军，此事我已经想过了。我确实做下了私下偷运粮食的错事，即使事出有因，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这样的我，实在是没脸再继续做官，何况还要连累将军出面四处去寻人情。”

    陈节铿锵有力地道：

1 |- i$ n1 H" g6 w    “我有手有脚，有一身本事，只要不偷不抢，靠着自己本事吃饭，总不让将军丢脸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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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r6 ?+ L2 S    “陈节说得好！”

    “就是，大丈夫哪里不能建功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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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4 p* J7 Q' |- E, W; s    “陈节好样的，我们在杏城等你！”

) [6 X5 D% f2 |. ^+ K; p8 Z1 G    贺穆兰神色有些复杂。

* {% E. |; e9 I$ }    陈节随她回到项县，最少一顿鞭笞是跑不了的。至于粮草之事，她花钱补上便是，但他犯下这般的错，要么罚做一个没有品的小官，要么就彻底丢掉官身做一个普通的军户。

    现在看来他选择的是后面那种。

8 ~5 V& @9 b- k+ p8 l+ q, g3 ~    他还没有子嗣，一旦军中的征召到了他家，他还是得回战场的，否则便要连累他人。如今他去卢水胡的地方参加“天台军”，若无战事还好，一旦有了战事，说不定他日战场相见都是有的。

; q8 W+ c' R$ v, A5 j: J  E    这些问题，陈节到底有没有想过？

    还是他有着其他的自信？

$ d4 d1 X# e. f1 G1 ^    说到底，都是她连累了他。若不是她穿越而来，几个月都没有书信，也不再和外界联系，说不定陈节就和以前那般，拿了花木兰的资助去置办粮食和冬衣等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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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6 j- i9 V% @$ |    “你如今也是三十岁的人了。我现在也不在军中，照拂不到你。无论你怎么选择，只记得日后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就好。”贺穆兰对盖吴也抱拳一伸。“日后便多仰仗盖吴首领照顾陈节了。”

- R, l' f+ t! j8 t" T% U    陈节见自家将军同意了，顿时喜笑颜开，在盖吴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也互相拥抱了一下，贴面碰肩，自此同辈论交，不再是被收服的“小弟”。

    “此事可谓是皆大欢喜。花将军，今夜不妨在我们这边盘桓一会儿，我去向袁家要些好酒好菜……”

* j, }, m+ f6 ~9 Z& ~    “我出门太久，难免袁放那边会怀疑。如今正是两边准备合作的当口，我和你们交往过密，反倒让你们难做。等此间事情了了，盖吴首领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哪儿，等你们的麻烦淡了，我那几间小屋，随时欢迎各位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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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4 A" K" j% e1 \    “咦，你们竟不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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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K  J' P' I% j' j3 F) L  D$ _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怕是要假戏真做了。不过无论如何，铁娘子之后都会消失在世间。”贺穆兰的眼神黯了黯。“陈节我先带走了，若袁放向你问起，就说我很欣赏这汉人的武艺，带回去收做个手下。”

0 Q! F3 K% Z7 t! n+ g    “袁放哪里会关心我少没少个人……”盖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既然如此，我也不再挽留了。山高水长，你我他日再见！”

* D1 T3 c$ `* }    他又从怀里套出两面小白旗，上面用汉字写着赤红的“天王”，旗杆上有刻上去的梵语，一面给了贺穆兰，一面给了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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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O* F; I- B& l% l    “你二人若去杏城，到药佛寺拿出这面白旗，自然有人会来迎接。”盖吴自己也感觉有些奇妙，交出旗子后喟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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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b5 E; x% ~1 u  m% f- e    “我还以为从此我就要和大魏的女英雄相见成仇，想不到世事变幻，竟有现在把臂言欢的一刻。佛家云‘世事无常，声在闻中，自有生灭’，想不到竟这般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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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和陈节一人接了一面小旗，卷起来放入怀里。贺穆兰是见识过如今“抑佛”的利害的，不由得开口问道：

2 h6 {6 H+ s* k: }4 a8 I    “如今陛下下令僧人还俗，杏城的佛寺竟不受影响吗？”

    别到时候陈节真找去了，变成一座空寺。

" M% r9 M6 J' w/ K/ e/ a, r    “那是你们的陛下，不是我们卢水胡人的。”盖吴不屑地笑了一声。“不穿僧袍，只要心中有佛，依旧是僧。这哪里是政令能够禁得住的。”

    贺穆兰扯了扯嘴角，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卢水胡人这般桀骜不驯，怕是迟早要引起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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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希望陈节在他身边能够对他潜移默化，做事稍微留些余地，那便是善缘了。

    贺穆兰领着陈节离开了那间乐器室，陈节从牢狱被劫出时身无长物，此时自然也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两人就这般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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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W% L- o- U, j9 m: X    贺穆兰五感敏锐，突觉身后有一道视线射到了他们这个方向，等她迅速回头一望，却发现是一个形容有毁的女子在廊柱后伸头眺望。

    见自家将军停下，陈节也回身看了过去，待发现是茹罗女，脸上不免红了一红。

( w. m2 e7 E/ l; @2 a3 N, P    她照顾他许久，如今他要离开，却忘了和她打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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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e/ L7 f* ?7 ]& J6 w; C! ?    将军来接他的喜悦将他冲昏了头，竟忘了这位新交的朋友，怎能让他不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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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T6 E1 u) @    “将军，你身上带着金银吗？可否借我一点？”陈节小声向贺穆兰请求。

8 {& f6 q. F) S5 v' ]. l    她闻言一愣，点了点头，从袖袋里掏出几片金叶子，递给了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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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不了这么多。唉，给金子也许还给她添麻烦，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陈节自言自语了半天，只接过了一片叶子。“将军，我去去就来，你稍等我片刻。”

    “那是你朋友？”

& L' g* e: V$ L    “嗯。我在这边一直靠她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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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n( ~" a* |8 ~& f    陈节三两步的过去了。

    贺穆兰意外的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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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2 j. Q7 F9 L2 `    这陈节的春天莫非到了？被人绑架一番还能交到“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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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g# o# p$ v1 z5 J    只可惜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花……铁娘子！”盖吴像是挣扎了半天，还是几步追上了准备离开的贺穆兰。此时贺穆兰正倚在墙上等着陈节和朋友告别后回来，见盖吴又来，连忙直起了身子。

6 C& t% y: Q8 h5 q/ m    “这个是我新雕的。请你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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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2 N: v6 B3 v0 [2 g4 z    盖吴颇为不好意思的送出手中的木雕，像是没有勇气接受它又被弃之若敝的命运似得，等贺穆兰一接过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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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正好有事要求他，连忙抓住他的手腕。

    “盖吴首领莫走，我有事相求。”

    见盖吴急着要走，她只能把木雕随手放进了怀中，又对被拉住手腕的盖吴正色说道：“我那部下说他在这里多日，多亏一位女子悉心照顾，敢问盖吴首领可知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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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c, @) ?) w- a9 R    盖吴见贺穆兰不是要还回木雕，顿时松了一口气，闻言想了一下，便知道他说得是谁：“那是袁放的女奴，在这迎风阁负责杂事的柔然人，名叫茹罗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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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0 q5 i6 Z* o7 s" ?    贺穆兰想了想，将刚才陈节还回来的金叶子拿了一片递给盖吴：“我身份有碍，劳烦盖吴首领出面，将那位茹罗女赎了身，若她有地方去，就请将这剩下的钱财给她，让她自行离开。若是她无处可去，请杏城能够收留与她，等陈节日后去了杏城，也好有个熟人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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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点小事，怎要你拿金……”

4 r- M4 U% z  a# g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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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吴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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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脑子只是一转，便接过了金叶子，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中。

    “这只是小事，此事我一定办妥。只是我们很可能要离开魏地，多则数月，少则一月方能回返，若她真没地方可去，这茹罗女我只能先找个地方安置了，等我们回返时，再带她回杏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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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R' S8 D3 g! ^    “但凭盖吴首领安排。”

    盖吴点了点头，匆匆的走了。

8 e, Q( V0 k% o( |    ‘走那么匆忙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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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摸了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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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e2 g4 P2 I* v    这卢水胡首领莫非是个雕刻爱好者？

3 p4 {0 d, X1 q    专门雕刻诅咒人偶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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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8 I2 R% G" T0 E3 P4 D. d6 X    呃……

7 f9 h* ~9 T5 Y" B- \- B+ N    不会其实是护身人偶，只不过因为少数民族的野兽派风格，所以让她看起来像是巫毒娃娃一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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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 T" N0 m    真要是这样，那就真有些打脸了。

( w: ?7 L. I0 {    贺穆兰好奇的从怀里掏出盖吴刚给的木雕，结果一拿出来，就震惊的把其中一个人的头给捏断了。

* t) p0 S2 ?, A& G9 k& ?. c6 [    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到以后，贺穆兰心虚把断掉的脑袋和剩下的部分继续揣入怀中，有些发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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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捏断的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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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雕雕刻的是两个人，这两个人影交缠在一起，瘦小的那个长发女人被压在下面，而“她”身上的那个男性雕塑则是以一种猥琐又色情的姿势紧紧的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 d2 R. q$ J9 T    贺穆兰掏木雕出来的时候大拇指正抵在那上面人像的脑袋上，所以才会有“身首分离”的惨事。

    这盖吴是不是太不靠谱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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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脸面都看不清楚的野兽派巫毒娃娃以后，怎么又送这种春宫娃娃！

    难道卢水胡人是这样表达自己的热情的吗？送给别人自己得意的“艺术杰作”，无论是什么题材？

    这些文艺青年的想法，真是跨越一千五百年她都摸不清。

7 _6 H. z: Y9 u# o3 J. J# R    ***

    “你要走了吗？”茹罗女有些沮丧地看着陈节。

    “也是，你是我家主人的客人，总是要走的。可是你怎么跟着那位女武士走了？你不是跟了盖吴大人吗？”

7 O. _+ _( n# [: P& c6 O/ z* S    “我以后会去和他们汇合的。但在此之前，我得有些事去做。”陈节笑的大胡子都一抖一抖的，“至于那位女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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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节扭头看向正在接过盖吴手中什么东西的贺穆兰。

    “那便是我的仰慕之人啊。”

  K* F. f  o4 M! I( S2 K5 _    “咦？你是说？”茹罗女使劲看了几眼。

+ V, k& K2 {3 S7 K' _/ b7 J    ……

    这便是陈节仰慕之人吗？

& C4 U/ a6 B8 n, c- u2 D    那个……还真不一样呢。

$ B4 i3 z1 b! W0 R: T    脸上画成那样，都看不清容貌美不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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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果然是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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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M9 n, j9 ^0 R6 \    “今……今天就要离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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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怎么，你想让我留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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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节笑了起来。

9 ~3 }3 M0 W6 c/ ~- b4 Z0 x3 v+ m4 p    柔然人有在冬天留下英俊的客人后，等待春天再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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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j4 S( R2 Q1 ~0 Y* h- x3 v    在这个故事里，通常都是主人家的女儿爱上了那个不得不在帐篷里躲避风雪的英俊客人，然后等来年春天风雪平静，春暖花开，那客人离开柔然人的帐篷，也带走了女儿家的心。这是个流传很广的故事，鲜卑人和柔然人同根同源，陈节在黑山待了那么多年，自然也知道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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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t4 @! X! |; q; s2 l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开了这个玩笑。

    茹罗女的脸颊红了起来，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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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J  U+ k9 l  R/ Z) N    “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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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4 n# `7 [1 @/ O+ `    就算那个部落主的女儿，不也只是把心任由别人带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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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以后，这里再也没有把她当成普通人看待的客人了吧。

9 e1 I. d! d& H, a# ]. S" L" m    “……我祝你日后平安喜乐，无忧无愁。”

    茹罗女双臂交叉，盈盈下拜，向陈节献了个礼。

    这下该陈节脸红了。他手足无措的搀起茹罗女，将手中的金叶子塞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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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_5 x2 ^' d) }6 J3 g# o9 d1 G    “这……这不是打赏什么，而是衷心的向你表示谢意。谢谢你提醒我盖吴首领和花木兰有仇，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给我熬。”陈节看着握着金叶子愣住的茹罗女。“如果有可能的话，拿它给自己赎身吧。你和这里的其他姑娘不一样，你不该属于这里的。”

    茹罗女开始抽吸起鼻子，只把那片叶子攥得紧紧的。

, ~$ D0 q, e/ N5 M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礼物……”

    “呃，这么说也没错，你就把它当成一个单纯的礼物吧。”陈节摸了摸头，小声嘀咕。“啊，送的这么容易？我还以为和三叔送酒一样要拉扯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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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而言之，你一定要过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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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突然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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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 B+ F& ~) N! k0 Q    因为茹罗女的嘴唇突然印到了他的脸颊上。

# C0 z& b4 p9 S$ C- N1 X4 D    踮起双脚的少女一触之下立刻后退，又下拜了起来，这次将腰弯的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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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把它用掉的。这是这世上唯一真正属于我的东西，我会好好保管它。赎身对我并无意义，我只会说鲜卑话，又没有了可去的地方，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了。出去的话，我连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

; _* [8 Q) }1 I' h! U6 m$ _/ ^    陈节不知所措极了。

) [( |- F& M5 e: O4 l; C# Z    ‘我的大胡子有没有扎到她的嘴？哎呀，早知道就要把刀给剃了，她都不知道我到底长什么样子吧？’

6 Y6 y1 _2 S2 z    ‘她亲我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对我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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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啊，我是不是要说清楚我没那种意思，可她似乎没那个意思，只是单纯以这种方式道谢。难道迎风阁里都是这样道谢的？’

    “希望还有能见到您的机会，我的旅人。”

# ^! m: ?7 \2 e    他头脑里一阵乱响，傻乎乎的点了点头，机械的接受了茹罗女的祝福，看着她带着泪水跑掉了。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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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我的旅人？

6 q9 ^* |" C6 p: d# V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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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节结束了与茹罗女的告别，一想到“我的旅人”，忍不住寒毛直立，整个人也打起了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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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Q+ X) U- q% W% ^8 Y    天啊！

    他在心中一声惨叫。

    他是不是不该开刚才那个玩笑？

3 q1 D% j' E0 d; p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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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l% u7 y& s6 W1 s8 @0 i    他正在挣扎着，突然被从身后窜出的白马拍了个正着。

0 c; I6 |9 m8 F9 C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不要老是神出鬼没的？这样很容易出事的。若是一个警惕性强的高手，这时候你说不定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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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z, O; ~( A% v+ a' S    陈节和白马这种口吻说话的次数太多了，所以一时没有转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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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1 [( O1 f( h) v( u* ], q/ h    “你喜欢那个柔然女？”白马斜眼看了看陈节。“那么多胡姬你不要，喜欢这么一个……”

& w) O1 V  s9 ^" d4 ^3 |8 z    “白马！”

, j# x$ k  a# e1 ~$ [    陈节不悦地皱眉，呵斥了起来。

    “我就是这张嘴讨人厌，你也知道的。”白马仰起脸，笑的有些讨好，“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喜欢那个柔然女，只是想还她人情，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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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叫茹罗女，不是柔然女。我确实很感谢她一直照顾我，所以和她告个别。”

    “告别告到脸上了？她不嫌弃你一脸大胡子，从来都不洗吗？”

    白马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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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们的私事。”陈节摸了摸白马的脑袋。“你还小呢。别管这种大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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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 L9 C7 q9 x% Y1 m, p    也许是这句话挑动了白马的神经，让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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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说我小！我一点也不小！不就是茹罗女喜欢你吗？我也喜欢你！”

    “呃……那啥……呃，我也挺喜欢你的。你有点像我家中那个小堂侄……”

    陈节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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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你说过你还会回杏城的，我会在杏城等你，下次你不能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 {. |$ W+ f6 a& z! ?    白马背着手，仰着头严肃的警告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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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断袖之癖。”陈节脸色古怪，“虽然我今年三十岁了还是条老光棍，但我不喜欢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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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N1 l; h6 v+ X! t    “男人个屁啊！”白马也凑上去亲了一下陈节的脸，发出很大的一声。“虽然你又老又虚伪，不过人品还过得去，懂的又多，我就继续喜欢你啦！”

4 Q' ]' ~6 s/ j. H    白马看着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的陈节，带着一丝狡黠地咧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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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只有你家将军会女扮男装吗！”

第73章 花将军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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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领着几乎是在梦游一般行走的陈节回了燕飞楼。

% M/ o" P8 `& K: r    白鹭们都不认得陈节,但出身虎贲和陈郡的郡兵却是表示装上胡子也认识他的，当下纷纷向他示意或行礼。

    陈节以前就负责训练郡兵，可以说正是他们教头一般的人物,但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自家教头这样魂不守舍的情形。虽然知道花木兰将军来这里就是救他的，但这般的糟糕状况让他们不由得胡乱想象起来。

. V/ L& C" |1 @. I* c    ‘陈郡尉是不是被卢水胡人折磨过了？怎么看起来像是魂没了一样？’

    ‘这里胡姬这么多，难不成陈郡尉颇受胡姬爱慕,每天晚上这样又这样，那样又那样，所以精神才如此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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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2 s) Z/ d: p/ m    ‘一定是被花将军骂了！骂得好，叫你以前骂我们跟骂孙子似的！’

. |( _* T! ?0 [5 b) `7 @% `    “陈节，你在想什么？”

    贺穆兰突然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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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T) v' y. A) b! @  W- o9 j    “我在想是不是要刮个胡……啊，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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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3 N2 }: B( i. G- _    陈节像是突然意识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似的,迷茫的看了看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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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 H( W6 {) {2 y    “原来外面是这样的啊？”

    陈节一直呆在迎风阁没离开,他肋骨有伤，走多了就疼，现在猛然一下回过神来，顿觉肋骨火辣辣的。

    “我……咦？林武，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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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真不好意思啊，我一直都在这里’。

    陈节面前站岗的郡兵没好气的腹诽。

    见陈节回了神，贺穆兰也放下了心。
, L5 J5 G& l! C5 C! z2 A
' c) e" z1 N7 ~* D) B+ E    她抬头看了看燕飞楼的楼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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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h0 e. o2 \9 x% b4 x1 B9 L2 ^    刚刚潇洒过了，现在该轮到她魂不守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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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 G: C$ r2 r    ***

    狄叶飞在花木兰走后就陷入了一种不安。

% D! L5 Q* A, j0 d* p! Q    他和花木兰毕竟并非像是陈节那样长久相处的关系，自他调入皇帝的宿卫军中后，除非有大的战事，否则他们很少见面。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久了，自然就有一种默契，而他和花木兰，有时候缺乏的正是这种默契。

$ w1 d2 m- e# D) U* X/ w    也许是因为“过去的花木兰”印象太过深刻，猛然间几年后再见，狄叶飞都已经有些不敢相认的错觉。现在的花木兰一举一动、一抬手一投足都是过去那个花木兰的样子，可她的想法和处事的态度，却切切实实的和以前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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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为卸下了身份的包袱、性别的成见，所以变得更为豁达了；还是太在意如今“普通人”的生活，变得不再有当年的拼劲呢？

- C" h( Z! p/ L6 x. b! {    狄叶飞的不安不是来自于别人，正是来自于自身。

1 d" V- L! z* l    他只要一想到对于自己如今权力地位的自得、对于得到太子重视的喜悦，以及对于即将获得庞大财富的兴奋，就有种迫不及待对别人炫耀的冲动。而他最想炫耀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如今想要“安宁”的花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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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生活和花木兰想要的生活差的是如此之远，以至于他越发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花木兰。

- d2 D: a& T# {1 S/ G    他可以借着素和君的安排轻松得到拓跋晃的信任，也可以借着自己的“美貌”接近袁放，商议最难得到回应的“通商”之事，甚至连那位被暂时关押起来的袁家少主，他也有自信可以说服他，让他倒向他们这一边，从此真正成为袁家的重要人物，不需要对他叔叔可能成婚育子的将来而担惊受怕。

    但他没办法说服花木兰。花木兰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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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像一个愣头青突然获得了地位、名望、权力，并即将迎来人生中最高峰的时刻时，却发现最想要与之面前表现的那个人，其实是完全不在意这些的。

& G3 m# l% d( c5 J9 A6 \8 U, z    他有时甚至觉得自己爱的大概不是花木兰，而只是需要寻找一个目的让自己飞的更高、变得更强，就如同站在河边看着自己的倒影自怜，却以为自己是爱上了别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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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当花木兰说出“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方式，为了生存和壮大自己做出的举动，从来都谈不上卑鄙”时，他才赫然发现，他爱上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 m' Z$ m/ _: ~+ [, [    狄叶飞一直坚信自己能在花木兰这里得到某种救赎，就如同她过去那么多次替他守住了帐篷，让他能够彻夜酣睡一般，他一直追求的，恰恰就是那句“我理解”和“我相信”。

& _2 `' {4 V6 m6 E: ]; m2 h    而他却不知道，以后自己会不会辜负这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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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8 m% Y0 N' \) \    争权夺利中的可怕，在这么多年里他已经见了太多太多。有时候就如同素和君的一句话，某一次的因势利导，局势就能变得完全让人瞠目结舌。

& Q& Y$ q/ ?8 A& _    他到底是该进，还是该退。
3 F" m- d, d2 ~* e3 q3 Z9 q! a' y
- @: E, X+ h6 R9 ?% m' s* G2 \" e    他的心无比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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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将军。”一个白鹭在狄叶飞耳边小声报道：“花将军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大胡子男人。”
( ^# m/ e7 L2 i. |& n! R' u, a" F
# d8 C$ l' A/ H4 Y* G5 ]9 t    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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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 U# s! @9 F2 [2 x) S$ j    退个球！

    狄叶飞“噌”的一下站起身。

" ~' v( w( y3 V9 h4 |9 N: X    她不声不响跑了，丢下他在这里左思右想差点把自己逼成怨妇就算了，居然还敢带个野男人回来！

    “我把陈节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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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D7 B% j% W- I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 T5 {) m- |/ H! M; ?. F    惊天动地的大笑声从陈节的嘴里欢快的溢出，完全不顾脸色铁青的狄叶飞是什么心情，陈节笑的简直就如同发了癔症：“哈哈哈，靴子……靴子……哈哈哈哈哈眼线……那眼线什么玩意儿……哈哈哈哈啊，指甲，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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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在军中揍得他们这群新兵整夜整夜哀嚎的“血腥美人”居然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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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着翘头的靴子，画着猫儿一样的眼线，涂着……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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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 X, g3 R. x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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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他先畅快的笑一会儿。

. X8 H" K5 ^6 _- H4 ^, P# ^' }    “陈节还是像以前一样，一遇见事儿，就哭着喊着让木兰你救命啊。”狄叶飞的嘴巴可不是闲着的，“如今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是要让其他人擦屁股。”

( e7 \8 f4 |" a- A    “啊哈哈哈，那也比，把脸画成屁股要好吧？”

( F% |. ?6 D- G- }, k& r/ {' I$ O% `  h    看那可笑的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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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S: N- C3 r    狄叶飞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脸色几次变幻之下，贺穆兰生怕狄叶飞一个失手把陈节给砍了，连忙将已经笑成蛇精病的陈节提了起来，像是过去无数次做的那样，一把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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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节被抛到门外，索性继续抱着肚子躺在地上笑个痛快，完全不不顾屋外守着的白鹭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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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2 y' u, }0 w    “那啥，家教不严……呃，好像也不算。总之，陈节被卢水胡人关的有些缺心眼了，你莫怪他。”

" |$ Q; L# j1 q2 T. b    听到外面震耳的笑声，贺穆兰也有些尴尬。

+ v& B. y! P& K5 I! l    天知道她对狄叶飞发泄出不满后跑出去已经够尴尬的了。

; l+ `' j$ K9 {8 J& v, _3 t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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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0 j( S8 c6 h" A    狄叶飞咬牙冒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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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Q1 g7 ~: a    咦？

    这是在骂她也是个缺心眼吗？

    看到贺穆兰的表情，狄叶飞简直如同低吼一般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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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S8 r3 ^' t1 ~5 _    “我说的是那群卢水胡人！”

    “哦，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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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 e# l) h" [6 {+ V, p9 ?: Y0 D    贺穆兰连续哦了三次才意识到狄叶飞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对这位花木兰昔日同帐的傲娇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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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别扭的人，怎么能攀上太子党的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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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还是那位素和君神通广大吧！

4 ]5 |0 k) Q: g$ w1 Z; A    “你怎么把陈节带回来了？”狄叶飞只是一顿就不可思议的皱起了眉头，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你去找盖吴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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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贺穆兰老实地点了点头。“盖吴既然对我们没有敌意，我自然也没必要像是仇人一样对他们。我亲自去解开误会，把陈节带了回来。卢水胡人并不像外人传言的那般食古不化，某种意义上，还是通情达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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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5 v  V, w! O    “你还真是……”狄叶飞伤脑筋的揉着额角，担心自己那块的青筋会不会一下子蹦出来。“还真是你干的出来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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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t& H/ H. e! U    “总而言之，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救陈节的。此间事了，你这边还要多久才能搞定袁振？”贺穆兰算了算时日。“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我阿爷阿母还等着我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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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叶飞沉默了一会儿。“给我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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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L* x. a! N8 x/ b' d5 Y$ ~    他抬头认真地看着贺穆兰说道。

    “我知你不喜这些，给我一日，后日我们去向袁放请辞。”

8 G+ R$ p8 }0 A. s! d4 f    “不是不喜这些……你不必这么急，既然已经来了，把你的事做完才是要紧。”贺穆兰磨了磨牙，“至于那位大人那里，我自是会自己‘排解排解’胸中的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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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

# |# c" {9 K0 a# v' f    拓跋晃揉了揉鼻子，稍微拢了拢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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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狄姬夫人的车队就要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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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

    “想想还是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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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南方的天气和北方完全不同，北方虽冷，却是一种如刀割般的苍冷干脆，而这靠近刘宋的南方，连气息里都像是缠绕着水气，阴阴湿湿的直往人骨头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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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他也非常羡慕南朝的风土人情，觉得汉人文士们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膜拜的耀眼，但如今他很怀疑自己真到了南方，会不会被这种又热又冷的天气先弄的水土不服，病死过去。

    “殿下，你应该多添几件衣服的。”阿鹿桓也头疼没有带什么厚重裘衣过来，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在这里一盘桓就是十几天。

; g, z# \1 A. P! y    “为何不穿费羽太守献上的裘衣呢？”

2 a+ ^; v# w( V+ N9 E    “这样便很好，阿单卓不也只穿着一件皮袄就这么过冬了吗？我还比他多了件披风呢。”拓跋晃有些纳闷地问阿鹿桓：“你说阿单卓是不是气我骗他了？怎么现在也不和我一起用饭了，也不和我一起就寝了？我昨日去找他，他一溜烟就跑了。”

6 N6 S/ K) L  b: u5 |6 e7 b6 l" p    我的个祖宗也，你现在是太子了，谁敢和你同吃同睡啊？

    那少年就算看起来再粗神经，也没那么大胆子啊！

- {# G2 L9 k' p) \    “在花家时候两个人窝在一起，还怪暖和的。我的姬妾又没有跟来这里，冬天连个捂脚的肚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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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2 ?6 d/ d# u    拓跋晃体质偏寒，夏天即使穿着厚重的礼服也不会汗流浃背，到了冬天却经常冷得要专人暖床才可以。

  P. Q2 A$ d4 s- C. `) q0 g    他的几个孩子都是冬天有了的。一到了冬天，丰满型的姬妾都会开始想尽办法往他前面凑，大办也是如此，

' |8 P2 E4 U6 a2 r7 \    阿鹿桓不敢随便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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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太子自己的房中事，他若建议什么，回去就要被上司揪掉耳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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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O/ x! W1 R" r' ^+ A    “罢了，我去找找那黑呆子。”拓跋晃放下手中的书卷。“阿单卓还在练剑？”

2 K$ B4 ]) {1 t6 C. i  Y    “嗯。花将军不许他去，他估计在生闷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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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 ]+ z2 W% S* l, l6 R    拓跋晃接过阿鹿桓递来的披风，丢下书卷找阿单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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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晃找到阿单卓的时候，他并不在练剑，而是在房间里抱着花木兰留下的“磐石”在擦拭着，一点点的研究着它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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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在研究花将军的剑？”

    拓跋晃推门进来，吓得阿单卓持着剑的手一松，剑尖下落一下子掉了下去。

, F2 s( Q3 {6 `  b2 K% i: i    若不是阿单卓躲得快，这么重的一把剑砸下去，不是把大腿砸坏了，就是把膝盖砸伤了。那他就要成瘸子了。

5 `$ \8 E, g7 `. g    “太太太太太……”阿单卓一下子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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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4 a7 R/ j  g9 G    “太太？”拓跋晃在席上找了一个空位跪坐下。“你继续唤我贺光便是，我母族姓贺赖，汉姓贺，‘光’是我的幼名，我在外行走，都用的这个名字。你也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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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x  m6 h) C9 p    “不不不……不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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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O2 k( s" F    他可是太子啊！他阿爷是当今的皇帝，鲜卑三十六部的大可汗！

, ]' \. S, i3 s; \6 ~9 J+ e' }/ c5 Q    他他他是不是该跪下去才对啊！可是他抱着花姨的剑，实在是不想这么做啊！

: ^* G9 T# e. y4 q7 S8 u    只要一想到他曾经给这位太子找过厕筹，抢过他被子，还和他吵过架，这位憨直的少年就有想要晕过去的冲动。

    所以他这十几天只能躲着这位尊贵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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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g; Q& d7 M& R& N/ K    “什么不能？你不会坐了吗？先弯一条腿，然后一条腿跪在席上，再弯另一条，身子往后倾，坐在你的脚后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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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晃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是，是是……”

    阿单卓战战兢兢的按照拓跋晃的指示坐了下来，因为太过紧张，差点往后仰倒了一下。

1 r, T* E* M  q/ t    ‘我是不是该说一句‘谢殿下隆恩’之类的话？’

    阿单卓抱着剑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2 Y3 f( i0 N4 i( _- g1 x; l+ [    “我虽瞒着我的身份，但那也是迫不得已。我微服出行，安全上是要考虑的。花姨并不愿出仕，我却希望她能帮到我，这是件很讨人嫌的事情，但凡去寻觅隐士的人总是要吃过几次闭门羹，受过几次挫才能得偿如愿。我又不想一开始就以太子的身份去压迫花木兰，便只好选择这种方式接近。”

    “您应该和花姨去说这些。”

2 U$ N7 \# b; b3 q$ B# s& i    阿单卓总算顺畅的说了一句。

7 I) y+ k8 I0 {& Y    “我已经说过了。她也允许我在他身边留一阵子。”

8 M3 ]* O' Z! N2 X! _3 r6 h: ^$ E    拓跋晃突然露出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表情。

    “不过我估计又做错了一件事，等这事被发现，我怕是要被花姨赶出去了。阿单卓，花姨待你比待我好，若真这样，你帮我求求情可好？”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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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竟说出来了！’

& w  E  \1 w( N4 U1 ]    阿单卓看起来比露出诧异表情的拓跋晃还要惊讶。

    “我我我我，我是觉得吧，做做错事要去道歉，然后想法子补救才是。花姨不会若真原谅你了，就不会赶你走。可她要真是赶你走，那我求情也没用啊！你可是太子殿下！”

    ‘她若是连太子殿下都敢赶，那我的话哪里管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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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0 X' d" ?+ g& s! @( @4 L    “你说的没错。”拓跋晃搓了搓脸。“这件事吧，其实我觉得以我的立场，我做得没错。但是以花姨的立场，我确实错了。可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会错过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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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就选择错过花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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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单卓率直地这么一说，让拓跋晃彻底的没了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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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的没错。

    “阿单卓，有时候你真敏锐的可怕。”拓跋晃上下扫视了一眼这个黑胖的少年，突然温和的一笑：

    “我身边还缺个贴身的护卫，你有没有兴趣来我身边？你是军户吧？反正迟早也是要入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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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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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样的身份，还会缺贴身的护卫吗？

    这样的贺光，一点都不像是那位贺光了！

  n! v, k: n: o8 A$ }6 b    这叫太子殿下的名字，吞掉了我的朋友吗？

    “太子殿下，我先谢过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是想去边关先磨砺几年。”阿单卓抱着磐石，“我一直以来，都想着能跟着花将军驰骋沙场。后来花将军变成的花姨，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既然是这样，我想也去边关看看，看看我阿爷和花姨当年是如何在军中磨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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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E* ^5 i4 i7 M    “若是日后太子殿下需要征战，只要您吩咐一声，全军都会整军待发的，那时候，我也算是为您效力了。”

4 t; u3 E4 `- b0 O" H    “这算是拒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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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晃微微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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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T" _* h: D3 q, t    他以为阿单卓是很像建功立业的。如果不是那样，那么拼命的练剑，又经常向狄叶飞讨教兵法做什么？

    “呃……不算拒绝吧？”

  l% J; c, ]2 q/ q/ _    阿单卓傻乎乎地看着拓跋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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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4 _9 |0 Y% j. o# J4 g    “哈哈哈哈！你还是这么有意思！”拓跋晃大笑了起来。

1 B3 G- L+ T+ P2 j& _! |: i* k5 y% w    “那我以朋友的身份请求你，若是花姨要赶我走，你也以朋友的身份求求情，可好？”

    ……

    这才是贺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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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

: h5 Z, o# {6 d2 L3 n, l: I1 D! j    阿单卓干脆地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花将军和狄将军回来了。狄将军先去洗漱换衣了，可是花将军……”

    阿鹿桓惊惧的吞了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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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q8 t$ z! I3 g4 v% W    他的双脚已经离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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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和陈节聊聊吧。”脸上花纹还没有清洗的贺穆兰“和蔼可亲”的跟提在手上的阿鹿桓笑了笑。“我则要和‘太子殿下’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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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X$ G) o: k" b% \9 c3 c4 K$ g    拓跋晃脸色煞白的对阿鹿桓点了点头，后者一溜烟跑了。

% [1 M2 f( e( O* _$ U    “花姨，你都知道啦？”他有些虚弱地解释：“你听我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也是偶然起意才……”

- p, n: T, E, ]4 |    “花姨，你脸色好难看，你要要要不要，先先休息一下？”

    阿单卓磕磕巴巴的帮朋友挡刀。

    贺穆兰迈步进了屋子，反手甩上房门，“狞笑”着拉住了站起来迎接她的拓跋晃，将他一把摁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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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时间，拓跋晃只觉得自己像是个破麻袋一样被人摆弄来摆弄去，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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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9 j6 p) h( W6 _    ‘不不不会像是我想象的那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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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面部朝下放在贺穆兰跪坐的大腿上。

    贺穆兰在两个孩子“惊骇欲绝”的表情中……

    ——扬起了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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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G7 x: C6 W, q+ K( g    “逃出京中寻求庇护，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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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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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若有不高兴的地方，你乖乖就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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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A0 ^2 ~, ~, d' t' s    啪！

    “绝不让我为难，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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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你不是来找‘保母’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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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M: Q- o1 j) Y1 `7 a( ~5 z: ^: n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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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傻了的阿单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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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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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不要求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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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这章标题想叫“房中之事”，内容提要是“我的屁股”，怕又被和谐的锁上，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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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v4 X. \$ B, Y. L% y    小剧场：

9 s& Y+ V* t/ K3 N    贺光：“我身边还缺个贴身的护卫，你有没有兴趣来我身边……

. o; H5 a) ^- Q. z# N    捂脚？

第74章 他和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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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C7 V2 J% V7 ]5 J, f    贺穆兰会这么生气,甚至冒着“以下犯上”被砍头的大不韪之罪，去打这位太子殿下的屁股，自然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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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9 \5 e' l6 J4 A, r    这就要说到一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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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 g! j7 s) w' F9 Z    临行前,被袁放请到主堂去的贺穆兰，莫名其妙的看着正在“求婚”的袁放。

/ W4 I+ U5 f% }8 d1 u    “铁娘子,狄姬夫人看重你，甚至不愿意你嫁到袁家邬壁来，更证明了你是人品和才能皆是出类拔萃之人。我袁放虽然长相平庸,但自认并非庸才,所谓娶妻娶贤,我是真心慕恋与你,希望能娶你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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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S% \" C; A. S4 }    袁放一边说，一边小心的打量贺“铁娘子”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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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她的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纹,所以这让善于察言观色的袁放也只能在观察一阵后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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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本就不知道她再想什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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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根本就没往袁放看上自己了上面去想。她揣测着袁放大概是需要招揽她，又知道铁娘子不是那么好招揽的，便用婚姻这种事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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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R" @) {, ^* }* J; S$ J    古代人好像很迷信联姻。但实际上这种没有感情纯粹利益结合的婚姻真的稳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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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和游侠儿的首领高金龙也会向她求婚一样，这时代似乎无论男女，只要对方身上有某种吸引自己的特质，求亲的话都很容易说出口。尤其是男儿们，甚至连亲事都成了某种“结盟”的标志，比现代闪婚还要儿戏。

$ t% ]' \* g& D7 N* d+ W+ B- A3 A" E    “在下无意嫁人。”一想到这里，贺穆兰强硬的抵了回去。“还请袁家主见谅。”

    “‘铁娘子’可是觉得袁某诚心不够？你有何等要求，不妨说来。”袁放的脸上满是自信的光彩，“人生在世，不过百年，与其屈居一妇人之下做个下人，不如和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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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6 E! y- u" |    “在下没那个野心。”

    贺穆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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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无其他事，在下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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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Z9 [& F6 ^  d4 p* X2 f4 P: t    狄叶飞还等着她回去，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法子搞定了袁振，贺穆兰对这样的结果却是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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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_5 y* ~3 ~" }- e9 P) K, ?    陈节要回来了，和盖吴也化解了恩怨，狄叶飞和袁放初步签订了契约，又放了几位白鹭在这里长期联系，袁家最大的秘密——暗河，盖吴也透露出了出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相信袁放对此也不是没有防备，这些人的纷纷扰扰勾心斗角互相试探，她是不想管，也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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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 Q. I* ?) d3 k% ~    等她回了花家，继续安然做她的农妇便是。

5 v7 c# q. H7 z' @$ \- v0 A    谁料袁放却不愿意就这么简单让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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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娘子！”袁放指挥两个家人拦住了贺穆兰的去路。

    “家主这是要动粗？”

    贺穆兰眼神凌厉地回头质问。

2 C7 Q3 p; l" H9 ^# N    贺穆兰那泛着冷意的眼神让袁放浑身一凛，连毛孔似乎都在激荡。

# }# p3 ]8 m+ }0 [. S    “并非要动粗，只是袁某想再和铁娘子多说几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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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看了看身前的两个粗壮的家将，出手如电，将他们直接撂倒在地。

1 o; T) k! e) O6 l( ]    袁放根本没有反应的过来怎么回事，而他身后永远都不动如山的两位家将立刻抽出了武器，准备随时和贺穆兰动手。

    “收起武器！”看见这样的贺穆兰，袁放居然露出有些怀念的神情。“你真像我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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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轮到贺穆兰露出意外的表情了。

  a! C; r0 Q: c- q) n    虽然花木兰装扮成男人十一二年都没人看出是怎么回事，但这般直接说“你像我哥哥”，还真有点让人接受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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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袁家主想把在下留下，只想说在下长得像您的兄长？”

8 c" o9 h0 L* V! D7 H( p    “不，不是长相，而是气质和行事方式。”袁放摇了摇头。“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只甘心做一个下人呢。这简直就像看到明珠蒙尘，宝剑入匣一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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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S% |  e6 i# z) s* \% c    他微微颔首。

    “袁家邬壁随时欢迎铁娘子的到来。若你什么时候不想再当个下人了，可以来投奔袁家邬壁，即使不愿意做我袁某的妻室，随走随留的客卿却是没有问题的。只要我本宗主还活在这世上，这承诺一直有效。”

    袁放原本还想再说几句，但话到嘴巴，终于还是咽了下去，最后只问了一句：

    “铁娘子是不是对袁某特别不满？因为迎风阁？”

    贺穆兰看着袁放认真的表情，最终点了点头。

    “在下终究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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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鄙人明白了。”袁某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意。“是袁某苛求了。”

& |# O: n$ o* P" F8 Q  g    “大丈夫何患无妻，袁家主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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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_( `/ ]0 v) w8 s' _9 ?2 q  y7 c4 P
7 l" S3 C5 G5 x- f6 M+ _$ o    直到狄叶飞和袁放请辞，贺穆兰跟着狄叶飞乘着马车离开袁家邬壁，她也不知道究竟袁放最后请她去那一次到底是为什么。但袁放那个苦涩的笑容却经常不时浮现在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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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男人的无奈和麻木有时候更让人难以介怀，所以贺穆兰有些好奇的问起狄叶飞：“你知不知道袁放为什么好胡姬？”

) P' \+ D- K- O. }5 @" @7 w    “怎么问起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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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S# N& z4 ]    “好奇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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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0 J: U& Y$ m4 o% V9 a    狄叶飞不屑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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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B% t5 l* Z+ ~2 ?/ M9 @    “听说他兄长年轻时去某个鲜卑贵族家中做客，结果看上了人家美貌的胡姬姬妾，想法子要了过来。结果那胡姬却看上了身为家主弟弟的袁放，暗中和他苟且。他的兄长知道此事后，砍了那胡姬的头给袁放送了过去，在那以后，袁放就开始四处搜集胡姬，冷落他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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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C& @) o# r+ z& e" p' ~    “呃……这不符合逻辑啊，难道他兄长长得比他还要平庸？无论怎么说，胡姬换了个主人，也应该伺候好身为家主的袁放，而不是袁放啊。”

) [$ x+ h2 t  Y& N. u# U    贺穆兰表示解释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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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o$ P! x# r+ k9 [5 F3 e0 i; n* J0 r    “谁知道呢，这些大户人家里的龌龊之事，难道还少吗？我对此也知之不详，只知道袁放的兄长后来发了疯，掐死了他的妻子后自尽了，而袁放继承家位后，以‘无子’的名义休了他的妻子，但之后再也没有娶妻，只是抚养大了他兄长的儿子，豢养胡姬却越发变本加厉。”

    “人人都知道迎风阁的胡姬人尽可夫，即使看上了，袁放也不会当回事，有时候随手送人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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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袁家的水也深得很啊。”贺穆兰叹息了一声。“那迎风阁，原来竟是某种牺牲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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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莫叹息，最多五年，最少三载，这袁家邬壁就要换个主人。到时候，迎风阁大概就不会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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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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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袁振为何会闭口不提那夜你和盖吴夜会之事？他一直觉得是他叔叔害死了他父母，却苦无证据，如今见有人想要谋划袁放，不惊反喜。这个傻子，还以为自己‘忍辱负重’，仗着是袁家唯一的血脉四处拉拢他父亲过去的势力，就想着有一天能推翻他的叔叔……”

- u) J7 ~, |, |9 T$ ]6 Y$ ~0 v    “他先前以为我是来联姻的富商，怕袁放的势力会更稳，想着索性一把火把我烧死，彻底让两家决裂。结果我告诉他我只是想赚钱，究竟和谁赚毫无区别，甚至愿意为他提供助力，他就妥协了。”

  v' K% F  }# b& Y( ]    “那孩子已经疯了，他根本就不是想要袁家邬壁，而是想要毁了它。有这样的人在，袁家一定会乱，到那时，太子殿下便能将此地彻底变为大魏的领地，更增添了一处可以秘密前往刘宋的暗道，何乐而不为？至于那迎风阁，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袁家邬壁里那么多荫户呢？”

- l( G3 P1 v9 X4 j4 I! {    贺穆兰想起那些在集市上贩卖货物，或在田埂间嬉戏打闹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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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1 h* U( v2 d    “荫户大概会被归为编户，发放田产吧。现在地广人稀，大魏缺的是人，却不是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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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8 G: e0 m2 Y, B$ F2 V8 _    狄叶飞也叹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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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家似乎也有能人，更在刘宋有不小的势力，否则只凭袁放一人，不可能完全掌握两地的商路。原本想要控制住袁家远没有那么容易，殿下和我都准备用三五年的时间彻底挖出袁家的秘密。如今袁振要和我们携手，却容易的多了。袁放也算是一地豪杰，却养了这么个白眼狼，说起来也是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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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4 b" ~( l, V7 m    “你说这么多，不怕我反感？”贺穆兰意外地看着狄叶飞，她记得他之前从来不和她提这些事情的。

    “你说过你讨厌别人在背后算计。那我便在面前算计给你听。”狄叶飞笑道：“我记得你好像很不喜欢这个袁放，既然如此，现在应该觉得解气才对。”

, v, F. d. e( s/ W; u3 W: T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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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6 k6 m+ U' G+ S' |. n+ w    贺穆兰的眼神转为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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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D$ K4 y& l) i; w    “我现在讨厌的是这个世道了。”

. l4 K& n4 d) K5 r' s! C    这便是这样的世道啊。

& w( u9 ]$ g" O# m    没有儒家和法度，没有仁义和道德，胡人们用铁蹄踏碎了汉人们的醉生梦死，也踏碎了汉人们的礼教纲常。

4 E6 Y" J2 ~  V- a    人人眼睛里只有利益，即使是一方豪强也活得战战兢兢，就像是随时能被人抢走玩具的小女孩。豪强如此，奴隶们更是活得生不如死，即使是自由之人也被吓跑了胆子，自愿放弃自由，托身豪强之下做一荫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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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血脉亲人即将相残，她的朋友却在得意于可以利用这种可悲的关系达到目的。

    她知道这一切都没有错，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即使是现代，这种事情也不会完全终止，固执的是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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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却还是由衷的讨厌这样的事情。

& K* O, F5 g  x5 d3 k  _% {8 ^    即使袁放是个让人讨厌的人，袁振更是表里不一的让人想吐，但最终让这些人变成这样的，却是这个世道、以及长久以来累积下来的恐惧。

: }1 q2 ]: R$ X    而在这个落后的制度之下竭力向前的君主，即使用铁蹄踏平了北方的疆土，却还是没法让已经吓破了胆的人走出那堵高墙，挺着胸膛活在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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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1 K( h; _3 i+ |    他们像是藏在洞里偷偷摸摸看这个世界的鼹鼠，一旦发现不对，立刻缩回洞里，只要守着洞里的粮食，就能过的十分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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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N" f/ ?" H4 I3 O0 d( n7 m    像袁家邬壁这样的邬堡，究竟是保护一方安宁的乐土，还是禁锢时代发展、阻止政令通达的过时牢笼，只留给历史评价了，可如今活在历史里的那位储君，却想着用这种让血脉相残的方法得到所谓的“地盘”。

0 c3 u& r& M/ _! x% f    他原本可能改变世界的，就如同他的父亲，那位极力汉化、改变了朝堂上鲜卑人独大格局的拓跋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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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如今却已经在一条歧路上一直跑下去了。

" q" }5 u" I5 f9 ?    还拽上了花木兰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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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 F! A5 Y7 {6 t2 D1 Z( t    贺穆兰非常想打那位储君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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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8 `6 H( I# e, Q, L$ p    非常非常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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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2 G2 K% b. U0 p0 E    ***

* S) T- k$ W7 P1 Y5 f, Y3 C    “逃出京中寻求庇护，嗯？”

    啪！

    “我若有不高兴的地方，你乖乖就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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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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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Q1 ^; h& Y    “绝不让我为难，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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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你不是来找‘保母’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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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O# ^) {/ `( w/ I$ S4 F' S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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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啪啪声后，贺穆兰对于这个国家未来命运的担忧终于被发泄了出去。

    妈的，她到底在气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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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 G9 W0 k5 ?, H6 i    这小子可能会因为这种错误的道路而落到众叛亲离的局面，关她什么事！

    他若登上皇位却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皇帝，又关她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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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父亲都管教不了她，她能管个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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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1 q/ L8 l3 r    贺穆兰并不喜欢孩子，下至一两岁上至十七八岁，除非是乖巧有礼或者长得确实可爱她可以相处一二，其他时候都是敬谢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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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生物完全不讲理、会把你的生活和屋子弄的一团乱，还会将你对他的爱视为理所当然，并且更加激烈的继续索求……

9 q0 ?" i4 W: H: A    贺穆兰家是个大家族，亲戚众多，她又是小房的幺女，在看了那么多后辈的成长过程后，贺穆兰由衷的不喜欢小孩。

    当然，小孩子通常也不喜欢她就是了。

    即使太子殿下今年的年一过就十五了，而且还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但是贺穆兰还是认为他就是一个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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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V1 F( Y$ K8 @2 r1 Z    至少在认为全世界应该都围着他转，只会盲目模仿大人的行为却不会思考这样对不对这点上，他就是个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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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啪啪啪啪一顿揍屁股后，贺穆兰将已经羞愧到无法言语的拓跋晃轻轻抱起，放到了脚边。

0 ]7 M, E" w1 q, y' X$ y$ `) c    “我就是这样的人。”她端坐于席上，面无表情的说：“大部分时候，我是很讲理的。可遇见不能讲理的人，我也偶尔会变得无理一回。你被人打屁股的时候，羞愧到觉得毫无颜面见人的地步，那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到不能被人打屁股了……”

    贺穆兰冷笑一声：

6 M+ P$ N* M5 O# A& E    “既然如此，你还需要找什么‘保母’呢？”

    “花花花姨……你手会不会太太重了？”阿单卓结结巴巴地说道：“太子殿下……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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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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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吓的不轻。

    没听说过肉掌打屁股会打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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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伸手捞起拓跋晃，让他颜面朝天。

7 E, @% z% X0 X8 f8 y( S: w, z    泪水爬遍满脸的拓跋晃闭着眼睛咬着嘴唇，虽然看起来心情很糟糕，但应该是没有受伤。

; y2 g( k1 l3 w5 T    这让阿单卓和贺穆兰都松了一口气。

    “花姨，太子殿下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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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o) C3 |$ ]& q, C6 M+ ~$ p    阿单卓搀起拓跋晃，又担心他屁股被贺穆兰打坏了，不由得露出焦急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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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B- P' P6 V/ `; l, K" z    拓跋晃被搀起来之后就势就往阿单卓肩膀上一倒，依旧闭着眼睛默默流泪。

8 E3 W, r) O6 }4 f+ T+ y    还知道找个靠山！

    “想来殿下之后要开始和袁家邬壁的通商，也顾不得和我回家过年了。这样也好，等我带着陈节了结了此地的官司，我便和阿单卓回乡去了。狄叶飞恐怕还得扮作狄姬夫人回西域去，我们就在此分道扬镳，也免得他日我花木兰一气之下动手又打了太子殿下，连累家人。”

    贺穆兰面无表情的开了口。

; E+ W) N* m9 b, A7 E    “你已经打了我了！”拓跋晃睁开眼控诉。“打了我还想跑！”

    贺穆兰简直被这太子气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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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1 L- G) W) v$ ]! M    “那您想怎么办？在我头上戳个‘□□’的烙印，认命跟着你去当打手加保母，跟你上京去宫里做个一辈子出不了宫的女人，日日在宫里蹉跎我的岁月？”

    贺穆兰拧着眉，“还是像在袁家邬壁那样扮演成这样的人物，替你到处骗人，或者去杀人，完成各种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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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P3 O1 ?- e$ W    “我没这样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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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晃心中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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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1 L. Z( K" ^& U7 h  t4 w. O    ‘我只想你在我身边帮我而已。’

& @9 B+ e( ?" y) A0 D9 X    拓跋晃想起了他的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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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N8 x) T8 i6 l    曾几何时，他们也这样的争吵过，或者说，他单方面的被斥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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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o3 e# k1 F: m5 |    自己从来就没像他的父皇所说的那般想过，也没有像是他父皇所说的那般的做过，他只是按照一个储君该有的样子行事，将一切事情控制在尽量最小的损失和影响下去完成，但即使如此，也还是遭到了嫌恶。

2 p. P9 ~" O( h    就如同现在的贺穆兰一样。

    “就是这样才可怕。你根本都没意识到，就已经先这么做了。或者说，当局面有可能变成你最希望的那样时，你就顺理成章的继续了下去，还给自己留下了个‘我不是有意为之’的心理安慰。”

    贺穆兰一指脸上的黑纹：“你先是要我收留你，然后是希望我帮你，再然后呢？为你卖命，任你驱使？否则就将我抹杀干净？”

3 y5 r: X6 _; m: u7 l$ x    “太子殿下，您除了身份和地位，还有哪些能打动我的呢？就连您的身份和地位，也不过是陛下给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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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都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过。

, j) \+ c% ?: h% N$ N) `" T    贺穆兰年轻时，就认识过不少中二病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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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其中有信誓旦旦自己绝对活不过十八岁的那种娇弱少女，也有满嘴胡言，言语间恨不得吹的自己父亲是国家主席自己母亲是美国国务卿的那种小孩，甚至还有“撞死不过就是几十万”那种话都挂在嘴边的富二代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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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誓旦旦自己活不过十八岁的那种娇弱少女，不但活过了十八岁，而且后来变成了能自己扛米上楼的女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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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x! S5 |2 d% B$ M$ Y, Q& z5 P- K    只懂吹嘘嘴里喷出无稽之谈的那个同学，十几年过去了嘴上跑火车都没改掉，但答应别人的事一定都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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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E" a( h4 l% o8 J) b    “撞死不过就是几十万”的富二代真的撞死了人，坐了几年牢，出来以后开了一家保安公司，过的中规中矩，连红灯都没有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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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年轻时，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蠢，或者觉得当年的自己聪明极了，胸中有一片谁也不知道的丘壑，你夸耀的想象的都将变成现实，为了达到那种明天，肆意的辜负别人的信任、为每一次的侥幸而沾沾自已，完全不去考虑明天该如何，或者说世事会演变到他们最想不到的那种结局上去。

& b7 u; j8 d1 T# P  j" `! V    只是她所处的时代，你即使中二，也不会造成太大的社会影响，除非你反社会反人类去杀人放火，否则大部分时候都是安静的做一个神经病。

    可拓跋晃可不同，他是很可能当上皇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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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i+ I$ j  T/ F+ V  l; q    拓跋晃是一国储君，从他的立场上想，天下终究都将是他的，包括这天下万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的将来“铺路”，为了他以后走的更加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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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m& [* }  V$ I$ D6 g    但拓跋焘对他逐渐的不信任造成他产生了一种可怕的紧迫感，恨不得把所有能抓在手里的东西都抓紧了，即使没抓到的东西也要一起抓到。

' [3 L6 v2 H" X  ~    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急迫，也不知道在旁人看来，他这样的行为就是刻意而为。

    他太顺遂了，他所属意的大部分也愿意投效他，突然多了一个她这样的异类，让他只好用“情”来打动他。结果只因为一份可能唾手可及的利益，就让他选择了牺牲她的“信任”，以隐瞒事实的方式来哄骗她去执行什么“打探袁家是否私通敌国”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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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S) Q. C  d% y1 ~) ^6 ~    今日他觉得算计她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日他就会觉得牺牲也是可以承受的。到了后来，这就会变成习惯。

2 F6 O- d: ^" n# f    现在费羽太守和朱太守一定认为她是他的人了，而他似乎笃定自己在乎狄叶飞的前途和性命，即使知道了被算计，也不会将这件事张扬开来，反倒还要想法子隐瞒。

    这一切甚至不是刻意为之的，但他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做了，这难道不是更加可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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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从怀里掏出那个珍珠袋子，丢到了拓跋晃的面前，转身离开。

    游县令的那个请求，看样子是不能继续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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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 s8 L# j. A& M    .

    阿单卓看看整个人已经呆住了的拓跋晃，再看看拂袖而去的花姨，犹豫了再三，还是选择留下来陪伴拓跋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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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不是他趋炎附势，而是现在的花姨明显正在气头上，他凑过去也只能自讨没趣。他嘴巴拙，万一越说越坏事，可怎么办呢？

    “太子殿下，你先别难过，说不定等花姨气消了，又会好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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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s( g1 Y* t7 A    “不会好了。”拓跋晃闷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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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想到花木兰脾气居然这般火爆。

    她居然打他屁股！

' ]+ s7 B. J- y' w    阿单卓也不知道他家花姨怎么胆子这么大，就不怕太子殿下一生气把她脑袋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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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这些贵人，都是动不动就爱砍人脑袋的。

* \4 b0 p8 A# e9 K1 P    是了，他曾听说过花姨以前一直得陛下的赏识，从语气上来看，太子殿下似乎是先做了对不起花姨的事。若真是这样，太子殿下真砍了花姨的脑袋，就该陛下打太子殿下的屁股了。

; R" M+ Y- \: K( N! Z    像花姨这样的人，怕是也不会乖乖站在那等着被砍脑袋。

2 f  i$ u9 J/ N, U    这么一想，阿单卓更同情拓跋晃了。

5 k: Z0 n3 x7 A    有什么比被人打了屁股，却连找个可以告状的人都找不到更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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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w* p& x# v% o# Q% p    接下来的日子，贺穆兰用松香和水清洗掉了脸上的黑纹，陪着陈节去了趟太守府，去了结掉陈节的“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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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羽太守以为陈节是太子的人，自然不敢对他重判，原本该鞭笞四十下的，也变成了十下而已。但根据魏律，陈节的官却是到了头了，他被罢免了陈郡郡尉的职务，便成了和花木兰一样的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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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未来，他还能继续在疆场上赢得功名，但并不是每一个军户都能等到论功行赏的那一天的。

! |9 ^5 K- O$ n8 Q8 I; x- Z3 H    花木兰从入伍等到拓跋焘论功行赏，放她回家，整整等了十二年，而陈节能得一个官职，全看在他已经七转的军功上，如今四方平定，想要再和过去那般得到军功，已经没有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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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用身上带的金子补偿了粮草的损失，但陈节平安无事，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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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l1 M+ N7 M4 E- O    事实上，陈郡有许多人都很可惜陈节因为这样的小事丢了官。魏国官员没有俸禄，私下找“活钱”已经成了一种惯例。像这样以军粮转手买卖赚取差价，这都不算贪腐，只能算是正常的“营生”而已。

    军中也好、朝中也好，比这个严重多的实在太多了，陈节只不过是比较倒霉，正好转卖的粮食被歹人劫了，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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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u" p% |( e7 x9 _3 f2 j    所以陈节结了案出来的时候，居然还有许多旧日的同僚下属请他去吃酒，这让贺穆兰实在是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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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f! e( K& n5 X) J    在她看来，陈节就算没身败名裂，至少也应该遭人唾弃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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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想的太多了。”陈节听到贺穆兰的话，轻笑了起来。“现在大家都是这般做的，我之所以会拿军库里的粮食出去卖，再买刘宋那边的私粮补上，就是因为我的前任就是这么做的，所以库曹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 }5 K$ q3 t) \9 t% C6 E" `+ K    “等我离了任，新来的郡尉大概也还会这么做，否则靠朝廷一年一拨的赏赐，我们早就饿死了。现在不像是在军中，还能得些武器甲胄之类东西去卖，偶尔抓到敌将还另有赏赐，能有一两样活命的门路，都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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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不对的啊。

8 E2 G/ U, Y. H  ~. }1 q    这样落后的官制，除了会让人作战勇猛一点，还会有任何好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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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天下太平，岂不是到处都是贪官，人人都想着“捞好处”，国库里不拨银子给官吏，那官吏就要从老百姓身上刮，最后官逼民反，天下岂不是又要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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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3 y2 r' E$ M" 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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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j$ t1 V4 L; y6 M& d6 D    发散思维太不好了，一想一想就想到天下大事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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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 Y; _1 N- w1 j, M' o) C( `: B    她现在只是个卸甲归田的女将军，不是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权臣，想这些也是无益，还是醒一醒，想着带哪些东西回家过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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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跟着陈节回了他在陈郡的住处，一间两进的房子，地方比较偏僻，周围也没什么人家。陈节说这里离他练兵的练兵场比较近，但离市集较远，所以价格也便宜，当时只用了几匹绢就换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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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 F0 m5 C; t    从外面看基本看不出什么居住过的痕迹，连门口的树都枯死了。

    这该多么彪悍，才能把天生天养的大树都养死啊？

    陈节要跟着贺穆兰一起出发，先北上去看看自家将军养着的那些军奴有没有什么事，再回自己老家一趟说明原委，最后再折返去杏城。

    贺穆兰原本想要邀请陈节在她家过年的，但陈节久在南方，早已经对过年没有了什么盼头，等贺穆兰再一听北面那些人几个月没得到粮食怕是不知道怎么过的，也不再相留，任他北上了。

# Z% J: p, w! H( t$ U5 _! g    “花将军，等下可能灰比较重，你就在门口等我吧。”

    “不必了，我和你一起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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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_# L$ F  ?6 c    贺穆兰很好奇陈节住的地方什么样子。

    陈节把卧房的锁一除，再把门一推开，立刻有一股奇怪的气味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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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Z& Q# ^  c% m    贺穆兰捂着鼻子伸头一看，并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地方。房间里整理的还算干净，也没有她想象的臭袜子破衣服满地都是的情况。毕竟陈节做了花木兰那么多年亲兵，若真是邋遢，早就被花木兰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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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墙上挂着一个长长的布袋，上面堆满灰尘，隐约可见是杏黄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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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B: K" d9 e9 e4 w    “还好有旧日朋友照看，家里没被贼伸过手，我还怕回来后我的马槊会丢了呢。”陈节咧开嘴往墙上一摸，将那杏黄色的布袋拿了下来，从里面抖出一杆马槊来。

    “有它在手，天下哪里我都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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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f$ Y  d6 u; B+ K+ ^    贺穆兰看着抱着马槊而笑的陈节，有些担忧的问道：“你真的要去杏城？你祖辈盼你振兴家业，光耀门楣，如今你想跟着卢水胡人，这几乎和落草为寇没什么区别了，你可想好了。”

    她顿了顿，“你若是顾忌我，我可亲自去和盖吴说。之前我说我可以去找同僚故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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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b( ~: o, F: m7 w8 w    “将军，我想的很清楚了。”陈节放下了马槊。“卢水胡人虽桀骜不驯，却也不是一无是处。此外，盖吴招揽我时，曾说过他要干一番大事……”

    他摸了摸下巴。这是从他剃掉胡子后新添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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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总觉得卢水胡人要干的大事不怎么好，我想去看看。”

    “咦？你不是说……”贺穆兰瞪大了眼睛。“什么钦佩卢水胡的为人，愿意鼎力相助什么的……”

) N% @  d( B# s( f: }    “这也是一部分吧。”陈节想起了路那罗和白马，后者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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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我之前对卢水胡并无太多了解，西北诸胡都很强大，却只有卢水胡能够彻底以自己的武力游走各国，赢得世人的尊重和认可，这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很敬佩盖吴首领，也对迎风阁里的那些卢水胡人抱有欣赏之意。路那罗、白马、特鲁伐、许多我以前视为仇人的卢水胡人，后来都和我成了朋友。既然是朋友，我便不想他们走上什么错路。”

    陈节的表情让贺穆兰也忍不住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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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曾和花木兰说出“虽千万人，吾亦往矣”时的那种表情。

/ s! [8 U& K& z$ l; e. u- x    “花将军，我跟随您十二年，而后又当了一个只知练兵的郡尉，虽想着的是光耀门楣，却一直浑浑噩噩，除了追着您的背影跑，也没做出过什么大事。您辞官后，我就跟没了主心骨似的，做什么都没有兴趣，对当官也没什么企图。我家里人要我光耀门楣，可怎样才算光耀门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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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些哀伤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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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t) c6 Z" o1 S' A. _! K    “保家卫国算光耀门楣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抗击柔然多年，应该也算了。升官发财算吗？但到了陈郡我才发现，离开了军营，我根本就学不会‘升官’的那一套，注定走不了多远。我也没有狄将军那样的本事，能够获得陛下的青眼，被委以重任，独整一军……”

    “过了这么多年，刚离家时，我还牢记着上阵勇猛杀敌便能光耀门楣，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家的门楣怕是都沾满灰尘，我也依然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才不枉来这世上一趟。”

1 w- x* u' e0 x% N8 W    “是我连累了你。”贺穆兰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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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2 v* C) T7 c) x" Z1 ]    陈节这样的将士，虽然不算什么天纵奇才，但也还算是一员猛将。若不是一直甘于在花木兰做个亲兵，也不至于一直都被掩盖在她的风头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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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他跟的是一个前途无限的大将，此时应该跟着自己的主将开了府，成了将军府里的元老心腹。可他又比较惨，跟的是花木兰这样的女将军，她在最该论功行赏的时候解甲归田，所以不但没有开府，陈节连主将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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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V. j1 \* l; _2 p    而后他下狱也好、被盖吴绑走也好，似乎都和她离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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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i: e3 _4 [4 l5 Q# ~& Q    成为花木兰的亲兵，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9 y, S% \& t$ a, `    “不，我从未这样想过。若不是将军，我可能早就死在某处，连衣甲都被扒了个干净。教我活下去、活得坦荡荡的，正是将军您，所以我从来不曾后悔。”

    他笑着回答：“即使没有像家人期望的那般光耀门楣，但我总还算是无愧于心，无愧于大魏，便已经配得上我家长辈给我起的‘德操’之字了。”

4 j9 m- ^2 B" J5 F# E- r1 l4 e    “而我要去杏城，却是因为我现在找到了我该去做、想去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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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R# X: \' J: n    陈节的眼睛里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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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水胡人为何这般仇视大魏？卢水胡人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想干的大事是什么，他们究竟为什么要干这件大事……这些我都想知道。”

* F& D- u' \- t( K/ I& I- C    “正如将军曾和我们这些新兵说过‘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一般，一开始，您不也是被人嘲笑是‘胆小鬼’、“懦夫”吗？可是到了后来，整个右军都知道一旦为了‘活下去’，即使是最懦弱无能的人也会变得很厉害。我们不再以命相搏以命换命，可是我们依旧战无不胜，勇往无前……”

- B, y( f0 E( C    “我可能改变不了卢水胡人的想法，也改变不了他们的生活，但年轻人总是还有被影响的希望的。现在的盖吴首领又被您打败，发下了‘不可伤害平民百姓’的誓言，那这样的天台军我又有什么不可以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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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节笑的特别豁达。

8 Q6 C+ g9 N. D# p1 G4 ^    “总要有人去试试的，虽然现在说还算为时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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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说不定，我真能做成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

第75章 亦真亦幻

, N  ^! a9 F, C5 z2 T4 Z# Y  ~, N  p    按照太子的计划,狄叶飞将在年后将扮成女装,从项县出发，以“狄姬夫人”的名义回到西域。所以他要在南方再待上月余。

! {9 k" E3 B% @; L0 u    只待他回到敦煌,换上那位真正的夫人,真正的通商之路就开始了。来自西域各国和西北的货物将在狄叶飞手下的保护中安然的抵达中原腹地，然后通过袁家的关系进行贩卖，在以数倍甚至十数倍的价格出手后再换成南朝特有的漆器、用具和丝绸等物,辗转回到西边去贩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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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从古到今，有官方参与干涉的通商都会获得暴利，太子晃就算再不得皇帝的宠爱，如今太子的招牌还在那里，自然有无数的臣子下属替他去办成此事，并且从中牟利。

. u4 s; m5 f# N4 x+ x& M    不过这件事和已经贺穆兰无关了，接下来的时间，她要带着阿单卓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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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日再见，不知何时。”狄叶飞换回了一身男装，在项县外送别贺穆兰。“你不去那位殿下身边，我很高兴。我认识的花木兰若是蹉跎在宫廷里，怕是所有的同僚都恨不得一头撞死了……”

    “只是一想到日后你我几乎毫无联系，我在黄沙的尽头拼尽全力，而你却在乡间甘于做一农妇，我就有强烈的不甘。你原本可以出将入相，叱咤风云的，而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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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0 u% ?# _7 W( w! Z! Z6 T    狄叶飞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贺穆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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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润湿了贺穆兰的肩膀，也灼伤了她的心间。

( n/ |7 ?1 l& ^    如同闷哼一样的声音从她的颈侧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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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A& v# x# _. S    “花木兰，你为什么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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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不是个女人，我就不会承受这般的相思之苦，惆怅之恨。

4 _: D: Q( ~2 K* c2 Z8 X    如果你不是个女人，我就能和你并肩而战，携手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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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不是个女人，人世间就不会多了那么多无主的将士，没人认领的孤魂，史书上必将留下你的声名……

    贺穆兰心里也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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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个人格魅力强大的女性，若生在她的时代，必能找到属于她的领域，推动整个时代，改变不少人的人生。但她恰恰出生在北魏年间，这个即使女性地位超然的鲜卑政权，也不敢说让能让一个女人真正进入朝堂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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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a. D: I* ?2 c7 \# U# [    男女之别，有时候根本不来自于力量和身体的差别，而是来自于人心的甄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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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话，就不要提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叹息。“你我总归还是朋友，我虽不能出将入相，叱咤风云，却衷心祝愿你能一路高升，飞黄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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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H6 _7 E/ T    她的眼光无意间扫到了狄叶飞颈项的肌肤，被衣服藏起来的地方真是白嫩动人的很。

( {3 E8 `) q6 _! e* C2 }5 n    啊咧咧，一下子跑偏了。

- j5 R7 j& Y9 \- \    “虽然这世上长相及你的女人大概不多，可总归是有的。等你闲来有空的时候，不妨找找吧。”

( l% n7 s; |4 {0 Y, y    贺穆兰自己也被逼婚过，自然知道对于这种可能是不婚主义的人来说，这样的提议有多么无聊，所以她也只略微提了一句。

    狄叶飞虽然不完美，却胜在真实。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会为了目标努力，勇往直前，永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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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古代的小姐们来说，这样有上进心又有处事手段的郎君，其实才是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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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木兰。”狄叶飞咬牙切齿地抬起头。“你真是蠢笨如猪。”

* V( Z  U9 G2 O3 N5 |2 i% v2 |4 V    呃，美人梨花带雨也是挺美的。

1 u. ^4 i8 G& l( }% y    就是脾气太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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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3 `3 y" P7 ]' g% l    嗯，皱着眉头擦泪的样子也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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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她收回刚才的话。

% Z; t& i$ e& R, V2 z. I    怕是古代的小姐们，遇见这样一个男人，恐怕只会自惭形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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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拓跋晃没有来，只是托狄叶飞带了一封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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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因为被“花木兰”以那样的方式打了屁股，又被强烈的嫌恶过，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平静的再面对这样的“花姨”。

    信里的内容很简短，大概的意思是他如今才十五岁，若侥幸没有中途夭折，日后的时日会很长。他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告诉他错在哪里的人，并希望可以改正它。若是花木兰改变了想法，他会一直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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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n! [5 t7 S    这几乎就是道歉信加求贤令了。贺穆兰想了想，将这封信仔细的放入怀中，却没有什么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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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我收下了，和太子殿下说，我会好好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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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几日前，贺穆兰大概会让狄叶飞回去谢绝太子的好意，可是经过了陈节和她的那番谈话，说没有受到触动，那一定是假的。

    也许是因为她是一个外来者，所以她对这个世界完全找不到归属感，就和现代也有许多人批评着“社会不公政府黑暗”一样，批评归批评，弊端归弊端，即使看到了还是不够，完全无从下手，也没有那个胆量和魄力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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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从古到今，这个国家的变革都是自上而下开始的，每个人都迫切的希望出现一位旷古烁今的仁君，以大刀阔斧、雷霆万钧的气势顶住压力，进行改革。

    贺穆兰的眼界决定她看见了这一切，悲哀于这一切，却不知道该如何改变。

/ w4 ?  n; L/ K    正因为她看的太多，想的太多，反倒不知道如何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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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陈节不同，他是一个从眼前做起的真正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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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p$ ~# g3 ^    无论是对花木兰也好，还是对卢水胡也好，他的眼界不开阔，只能看到很小的那一部分，那他就先从自己看到的一部分做起，然后再做其他他能做的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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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Z  R+ V' V4 z  i    这几天贺穆兰也在思考，她想，历史之所以会进步，可能并非因为出现了几个“旷古烁今”的大人物，而是有许许多多的“陈节”在一起推动，才会一直往前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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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2 A9 l! }7 a% N    陈节是魏国人，希望魏国永远强大和平，所以他去做他觉得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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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Z' n1 |1 n1 H2 [    她能做什么呢？如果说她在努力维持着一切不变，用以保持“花木兰”的存在，那她自己的存在，究竟要靠什么来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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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u  ~( \3 R% E    所以她把信揣回了怀里。

    她要再想一想。

7 a" q. D: u0 f8 e1 M+ M. @( b    狄叶飞见贺穆兰居然把信珍而重之的塞进了怀里，面色也是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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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送别之人不少，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 G. y8 ~0 }5 ^1 V" r1 e1 P' F: u: J    陈节要和贺穆兰一起回花家，取些财物添置粮食和御寒的衣物，然后再继续北上，阿单卓自然也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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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6 F2 a) r1 O8 G    来时热热闹闹，分别时，竟这般寂寥吗？

    狄叶飞久久地凝视着飞扬起尘土的道路，看着那三人三骑跨马抖缰，随着越影“咦嘻嘻嘻嘻”的嘶鸣声，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从营郭乡到项县时，总觉得时间不够，恨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但事实上两地相隔并不远，哪怕再慢再慢，也要不了两天。

    可归程的时候，却觉得这条路长的出奇，虽然半天就到了那座有着神神叨叨光脚和尚的寺庙，可总觉得已经走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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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o" @* V$ b+ Q    大约是没有了阿鹿桓等白鹭的咋呼，赶路的时光也变得漫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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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t) V& v" h' b$ K    大概是路上谁也没有先说话的缘故，所有人只埋头骑马，气氛一直沉闷的很。阿单卓还牢记着提醒贺穆兰避开那条捷径，因为破庙另一边的木桥还未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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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到了破庙外那个被石头堵起来的山谷时，贺穆兰突然来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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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 P: `1 Q# `    “走，我们去找那位枯叶小和尚讨杯苦水喝喝，休息休息。”

    山寺里空无一人，阿单卓进去大开嗓门吆喝了半天，竟是一声回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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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 x3 e! [$ V! ]6 E$ F    结巴的小和尚、光脚瞎眼的老和尚都不见了，就像是来时的邂逅犹如一场大梦，现在梦醒了，只照见现实，不见梦影。

    ‘是因为我们发现了他们，所以他们不敢再待了吗？’

    可是他们不会会出去嚷嚷这里还有两个和尚没还俗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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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这两个和尚也吓破了胆，除了佛祖，谁也不敢信了吧。

    “花姨，怎么办？”

2 S7 Y( q! V1 E! E' `    阿单卓为难的看着山寺，陈节更是满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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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路一般突然绕了个方向，到了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任谁都会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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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k' q0 h' f    “回去吧。”

    贺穆兰摸了摸腰间的粮食袋。

    好可惜，这次给他们带了没有荤油的胡饼呢。

    ***

    离开山间野寺后，回家的速度就更快了。许多人都认识花木兰那匹神骏的战马，在花木兰奔马走后，不住的指指点点。

    阿单卓和陈节一左一右跟在花木兰的身后半个马身，三匹骏马风驰电擎般的进了营郭乡，待奔到自家的屋门前，却没有看见花小弟熟悉的身影出门来迎接，花木兰顿时心里一惊。

    往日里马蹄声还没到门口，花小弟已经出了屋了。如今还没有出来，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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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S, S5 C+ r# ?0 _; o  X    贺穆兰心中一凛，滚鞍下马，三步两步冲回家门口。阿单卓和陈节也觉得不对，一个提剑一个举槊，三人如临大敌的走到房门口。

    砰！

    贺穆兰将门一脚踢开。

" z) \: M! i& s( o" U4 W    “你腿上的旧疾虽然已经无药可治，不过好在你阳气旺盛，对你寿命却是没有什么折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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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你这媳妇的肚子里是个男孩，福泽绵长，应该是个经常交好运的孩子……”

    门被贺穆兰一脚踢开，两扇门板顿时摇晃的犹如破纸片一般。贺穆兰还保持着抬脚的姿势，傻乎乎的和屋里正扭过头来的白胡子老公公打了个照面。

    这人是哪里来的，为何看上去好生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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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是给弟妹看胎相的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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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兰？你啥时候回来的？”花母袁氏从火塘边站了起来，嘴中絮絮叨叨：“好生生踹门做什么，外面风刮的这么大，快把门关上！”

. `! v) s7 g# `1 ~6 ?1 \    贺穆兰收回脚，回身招呼阿单卓和陈节进门，三人一进了屋，堂屋里顿时拥挤了起来。只见火塘的旁边围坐了花父、花母和房氏，那白胡子老公公正笑眯眯地坐在房氏旁边，手中摸着她的肚子，那情形说不出的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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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爷，阿母，阿弟，弟妹，我回来啦。”贺穆兰微笑了起来，又拍了拍身边的阿单卓和陈节。

    “陈节你们认识的，他要在我们家住上几天再北上；阿单卓今年在我们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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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N9 v! u( v4 t2 Z    “这个好说，人多热闹。”袁母已经习惯了女儿的旧交不时上门来拜访，只要不像上次那样一来十几个大人加一堆随从，家里都好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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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木兰，这位道长是从平城过来找你的，在咱们家等你好几天了。”

- C- P2 P$ R$ @8 x; A8 Q( M    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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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5 z6 }7 ?3 n; Z2 M1 e& q8 ]    怎么没见头戴道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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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W* [3 a3 O+ n, a    贺穆兰纳闷地往那白胡子老公公的方向望去。

    那白胡子老公公一下子站起身来，贺穆兰才骇然的发现此人身材瘦长，竟高出自己许多。先前他的身子被房氏挡着，又前倾在查看房氏的肚子，竟然完全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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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V! m5 T3 j: X- u( M    但凡老人，总是习惯性佝偻着背，花父今年才五十有余，平常也惯是如此。这老人虽须发皆白，明显年纪不小了。却鹤发童颜，腰板挺得笔直，花母在他身前被衬得矮小的可怜。

# D- c1 N( \" O; F    此时已经是深冬，这老人却穿着一件黑白蓝三色的怪异袍子，袖口极为宽大，看着都四处漏风。见贺穆兰终于正色视他，他振袖一抖，双手从袖中伸出，左手抱右手，掐了一个漂亮的“子午决”：

# W1 ^. n5 x9 _" I* Q% m2 t    “花将军别来无恙，嵩山道人寇谦之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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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N9 @" N# E* c, z8 p, m7 y    寇谦之之名一出，房间里抽气声不停，那房氏吓得一声“哎哟”，盘坐的小腿顿时抽起筋来。阿单卓“哎呀”一声，手上的剑掉了下来，叫脚趾砸了个正着，花小弟更是吓得唤了一声“天师”，稽首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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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如被某种魔咒打开了秘密的大门，突然之间，贺穆兰眼前完全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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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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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c* x% R+ K# W6 q: O: ~    我在走路。

    我在哪里走路？

$ X3 h( V+ z6 S+ _+ L6 d- z5 j, ]    这是贺穆兰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以往她每一次回溯花木兰的记忆，就犹如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这个人的记忆，从来没有这般的感觉。

    就如同这是她的脚，这是她的手，她如今被装在一个人的躯壳里，能如此自然的了解她的想法，作出她的动作，却清楚的知道这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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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q% T: k5 J9 Y' T    左右都是石壁，建筑像是还没有完全完成，带着一种简陋和漫不经心的样子，她甚至看到有一段屋顶还没有合好，隐约能见到天上的月光。

: V5 q( Z6 v% \1 F6 W    即使是有火把，这个地方也怪暗的，原来是在晚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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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到哒哒哒的走路声，等晃过神来，才发现哒哒哒响的是自己的靴子。这样脚后跟和前方包了铁的鞋子她看独孤诺穿过，原来她也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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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1 W% a' Z3 o3 {  i+ K; r    会不会脚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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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I  W% N9 u5 x2 m& Y9 r5 a) _    她正穿着全套的两档铠，被迫的跟在一个人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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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H9 J8 S, D3 x* _5 r    此时她才像是终于学会说话一般张开了口：“陛下，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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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0 _" \+ R& i, F6 B    什么陛下？

  v. T0 t/ \4 K$ t: Z    拓跋焘吗？

" N1 ^: Z3 X  }    “去救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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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那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回过头，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两转，贺穆兰终于看到了他的面容。

    三十来岁的年纪，微褐头发，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7 j/ j& R; y! N- X. d" O* ^    “陛下，是想要延年益寿吗？”

    “我当然是想要延年益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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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句回答，贺穆兰突然感受到从胸腔里突然涌起的一股极大的挫折感、世界就快塌下来的虚脱感、还有无边的背叛感。

4 l, N0 m8 W) `& G- S# Q    她是真的十分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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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d( m( M' [: W" R9 j    可是她怎么会还没有倒下去呢？她虽然想停下脚步放声大哭，虽然想坐下来大声吼叫，但她却只是默默无言地走着。

    如果她是“贺穆兰”，此时应该不管不顾的调头就走才对，然而，这个人是花木兰，所以她只能继续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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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b9 I+ k1 P4 H    “我当然是想要延年益寿……但是花木兰，比起那个，我更想你能活命。”黑衫男人脚步不停。“虽然你变成了个女人，我拓跋焘昔日的誓言依旧算数。我欠你三条命，当初你不要做我兄弟，后来你又不要做我的贴身禁卫，你现在连荣华富贵都不要了，我便保你一世安宁。”

    是了，他一直没有称呼自己为“朕”。即使汉臣们如何极力的要他改掉往日的称呼，可是他除了听从别人称呼他“陛下”，“天子”以外，似乎并没有过去和旧交亲朋们“你、我”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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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Z  B1 G( z    那只像是随口说出来的话，却奇异的让她那一颗心从地狱一般的冷酷中转回了人间的温度。

    漫长的甬道里没有任何人出现，他们直直走了两刻钟，才终于到了这座建筑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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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四周依然还在修葺、连到底这座建筑是什么都不知道不一样，这座厅堂明显已经修建完毕。四周的墙壁和廊柱上篆刻着日月星辰的图案，正中央白色的台阶仿佛通天的阶梯那般直直地延伸上去，贺穆兰站在厅堂中，一眼可以看见天上的那轮圆月，大的仿佛触手可及。

    这下雨，难道不会漏水吗？

1 U* R) E; `. m7 n% w- w    贺穆兰站在厅堂里，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这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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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罢，寇天师应该在静轮台上等我们许久了。”拓跋焘见她并不迈脚，眼中精光暴亮，重重哼了一声：

    “怎么，我堂堂一国之君，若要夺你那点先天阳气，难不成还要用骗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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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感觉自己仿佛有些惶恐的开了口：“不敢，臣只是被这静轮天宫的气势震撼到了而已，一时间难以回神。”

    “寇天师建了这么多年，也就这静轮台修好了，若是凡人看了都不能被震慑，还如何去交感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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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焘见花木兰回过神，也不再说什么，领着花木兰一步一步的踩着登天梯向上步去。

    拓跋焘的背影极其魁梧，贺穆兰先前看到的寇谦之身材也极为修长，却没有他这种英气勃勃的豪迈之气。自古北方大地，尤其是胡族之中更是颇多这种身材壮硕之人，但像这样只是一抬脚一动身就能让人感受到迫人的压力的，贺穆兰还从未遇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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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E8 c1 l& ^) M/ Z! Q1 `    ‘这是她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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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0 U/ S/ J! C! _" j* |0 Q: M9 Q    ‘是为之征战、愿意为之平定四方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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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自内心的喟叹油然而生，花木兰低下头，一步一步以虔诚的姿态登上天台，登上平城最高之处。

    一轮圆月之下，身着九色上清法服，头戴原始宝冠，环牙板法器的寇天师手持一柄紫杆拂尘飘飘然而至，此时的他却是披着一头黑发，只是面容苍老，不似年轻之人。

    见到花木兰和拓跋焘终是站到了静轮台上，他一扫拂尘，微笑道：“老道静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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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年已经七十有六，自称“老道”，毫不过分。

    “花将军，你身上先天带有一股至刚至阳之气，是以你自小神力，体内的力气似乎无穷无匮。但你毕竟是女人，至阳之气在滋养了你的筋骨之外，也让你的体质发生了改变。”

    “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你以一女子之身得到这样的先天之气，本该早早夭折，偏偏不知为何你却依旧活了下来，只是阳气盛而阴气竭，所以你一无癸水，二不似寻常妇人般体态妖娆。如今至阳之气日盛，再这样下去，不出五年，你必暴毙而亡。”

: j* b6 j; [2 p1 R+ ]* N2 g    “这些话先前老道已经和你说过，你却不以为然，只认定若是天命如此，你亦欣然承受。如今陛下愿意以天子之身助你拔除至阳之气，事情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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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捻须一叹：“只是此事古往今来从未有人做过，我这静轮天宫并未修成，能否引神入体，还未得之。但陛下一意想要救你，我即为国师，又是臣子，只能鼎力为之，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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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气主杀伐，花木兰是一女子之身，堪堪能压制住日渐增长的杀气，没有沦为只知杀伐的怪物。但陛下毕竟是男子，若让这阳气入体，就算能为之所用，怕日后脾气也少不得变得暴烈起来。

    这般逆天改命，究竟是祸是福，实在是难说。

    “敢问寇天师，陛下可会有所损伤？在下不过微如芥子，当不得陛下以万尊之躯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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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感受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了，她甚至因为莫名的情绪而微微颤抖。能够活下来的欣喜和可能会连累至尊之人的不安相互交织，让它的脑子简直就要爆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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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谦之自信地笑了起来:“呵呵，花木兰，此事但凡对陛下有一丝损伤，我便提也不会提上一句。最差的结果无非是从此你魂飞魄散，三魂分离，七魄无主，沦为不死不活之人。那股先天之气非一般人可以驾驭，我欲以真龙之气为引，将它引到陛下身上，替陛下滋养身体，稳固精元，非但无害，而是有益。”

9 `8 F5 X8 n& Z- |    至于性格会变得暴烈之类，寇谦之绝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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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看来，为君者杀伐决断并非坏事，先天阳气虽然厉害，却在紫薇之气之下，总不会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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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p4 k+ L( P' [  g    “那便任由天师安排。”

    拓跋焘更是毫不啰嗦，在问过如何去做后，直接登上了静轮台上的“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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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W/ k; b* q! Y$ Z    寇谦之指引着花木兰登上“月台”，自己则站在天台中央的星台上，开始掐指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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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7 f' f9 g7 J9 K    寇谦之是天师道的道首，在宫中常年辟谷不食，又经常为求雨祭祀扶乩请神，天相往往相应，甚是灵验。加之讲经论道，施术弘教，深得拓跋焘的器重。

" f0 G3 e( u: \" W    此人却有真本事，只见他信手往天上一招，也不见有何咒语和动作，天上的明月便暗了一暗，反倒是旁边的星子亮了起来。

    所谓月朗星稀，可此时明明是一轮满月，月光却渐渐减弱，以至于星月同辉，实在是难言的异象。

4 Y. ]. f1 k8 L* m! z    拓跋焘每每见到这种天相，对寇谦之的敬畏之心便更胜一分，对于自己改国号为“太平真君”、修建静轮天宫以祈大魏风调雨顺，国运昌隆的决定更是肯定不已。

    只是渐渐的，寇谦之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他将拂尘插在腰后，却从腰下摘下一面牙板，再不像刚才一般只捏法决，而是开始号令起什么。

2 e% R! C4 H$ \9 \7 }    一时间狂风大作，迷得她睁不开眼，只能看见一柄青碧色的牙板被高高举起，随着寇谦之的号令发出莹莹的绿色光斑。

3 o% b" M) J. k0 r; {* A    即使这真是障眼法、迷神术，这老道人也还是算有几分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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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1 u% `( \+ m7 ?: N, P; e    拓跋焘望着寇谦之的表情越来越狂热，贺穆兰却觉得自己的眼前越来越朦胧模糊。

  P4 t+ G( S6 U    寇谦之的号令声像是从天空中传来一般震荡着她的耳膜，让她头晕脑胀，一句又一句听不懂的话语直直射入她的脑海里去，让她只觉得自己的四肢五骸都在被人不停拉扯，几乎是要飞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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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7 F. a+ K5 b1 Y; `: c    这痛楚是如此强烈，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千刀万剐，贺穆兰感到不知从而来的风在自己身侧吹拂而过，一时间，她不知是风刮得她这般疼痛，还是体内那股无名之力将她拉扯的这般痛苦。

- s- y0 J0 B9 `4 _3 G$ G    那痛苦还在不停的延续，无论是花木兰还是贺穆兰都没有受过这般的苦楚，就在寇谦之一声接一声，一声接一声的号令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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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0 m( A, O2 @% A( `# |( J2 u    ——她终于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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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D. Z+ j/ j' Z% A* q    再次恢复意识，贺穆兰已经站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光芒之中，隐约可见静轮台的轮廓。

    她从小不相信鬼怪志异之说，否则后来也不会在法医这一行一干若干年。但这一次，她是真真正正的被吓到了，什么先天之气，引神入体，什么命该暴毙，魂飞魄散之说，都仿佛在耳边不停萦绕，提醒着她这时间真有魂灵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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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B% v# v% T3 A2 c    越是笃信科学之人，乍一逢这种诡秘之事更是头脑混乱不堪，她一边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虚妄，一边又忍不住有些担忧的望着四周：“有人吗？有没有人？”

! m% |5 H3 c6 K+ d5 X8 b    不会那什么老头做法失败，弄的她也要被困在这里吧？

    寇谦之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贺穆兰面前，和为她“引气”时不同，此时的他便赫然刚刚相见时须发皆白的模样，而非“引气”时的黑发黑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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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 D5 R1 k: W! s1 q5 S    贺穆兰有些怔怔地看着突如其来的老道士，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最后究竟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我以为是失败了。”寇谦之微笑着说：“但看到你，我又不知道是失败了，还是成功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先天之气，魂飞魄散……”贺穆兰皱着眉头。“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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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g) L* k' s  A( B; L    “天道之事，玄妙无比，又岂是人力可以参透。”寇谦之摇头道：“我六十岁上学会‘望气’，常人的命相气息，大多一望便知。当年我初见你，并不知你是女子，只是倘若男人身上拥有你这种先天之气，又是心性坚毅清明之辈，大多都是天生将帅之才，或成为镇守一方的名将，或位极人臣，以武力拨乱反正，匡扶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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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0 {$ O/ I1 v" c/ z: e3 z  W    “所以当年我见你忠心大魏，又心性良善，便暗自欣喜，以为大魏顺应天命，所以上天才降下你这种千年难遇一次的良才，为陛下扫荡四国，一统江山而来。后来你数次救陛下与为难之中，更是坚定了我这种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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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F, H7 ?# u- _, V    寇谦之见贺穆兰听得认真，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再次见你，你已经可以独领一军，我和你匆匆一面，虽察觉出你命格极为古怪，但你身上的阳气却日益增长，让我无暇多想。想来是你在杀伐中锻炼了出强大的武力，战场上的安全却是无虞，既然不会危及到性命，我便没有细想，更没有刻意与你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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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时还没有像后来那般被人敬为“天师”，贸然说出这些夸赞之言，反倒容易被人说成结党营私。他与崔浩过往甚密已经颇受人臧否，若再牵连到军中，怕是和君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也要荡然无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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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y4 N# q    “再相见，已是数载后，你自报身份，这时我们才发现你是女人。可笑我自负‘望气’之术无人能及，却连你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这一番你以女人之身拥有至阳之气，却不是位极人臣、出将入相的福气了，就算你没有暴露身份，等女人阴气最盛的那几年过去，你也只能落得将星陨落的下场，给世人留下一阵嗟叹。”

    “我真活不了几年？”

    贺穆兰原以为自己还得在这大魏熬上几十年，这一下这么个神棍告诉她，她根本活不了那么久，她的茫然比枯叶寺里还要更甚。

- a8 B% Q+ E. \$ V    “难怪那瞎眼和尚说我‘魂魄不固，意识不清’，理应暴毙于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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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瞎眼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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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2 f# s* E* }  Q2 O    寇谦之好奇地询问。

    贺穆兰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在枯叶寺的见闻说了，又着重说了那老和尚枯禅的样貌和打扮，以及身边跟着的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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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是惠难。他居然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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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m% M, I7 w    寇谦之一怔之后抚掌大笑。“妙妙妙，此人不死，佛门不灭，我终究不必做这个罪人。”

    贺穆兰根本听不懂寇谦之在说什么。她看着四周白茫茫一片，心中栗然，“寇天师，这里是哪里，我又为何是这副摸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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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铠甲和铁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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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此处是魂灵所在之处，那她应该是贺穆兰的样貌；若此处是她的意识空间，那她更应该是自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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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现在她看看自己，身材打扮，没有一处是自己的样子。

    “你本就该是这幅模样。”

5 h5 g- A5 v* U7 J: [# J    寇谦之的脸上浮现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那一次做法失败，你昏迷了三天，我元神大伤，须发皆白，只有陛下有龙气相护，安然无恙。你醒来之后忘了此事，我与陛下商议过后，认为既然无力回天，你必将命不久矣，还不如糊涂的过了剩下的几年，好歹能了了心愿，快活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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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你离开之后，我夜观星象，却见天象朝着动乱的方向发展，与此同时，陛下的性子一天比一天暴烈，若不是神色清明，龙气未损，我几乎要以为他被邪气入体。这时我已经隐隐觉得不对，却苦无头绪……”

    “半年前，天象大变，白鹭官又上报你生了一场暴病，我和陛下都以为你大限已至，陛下更是悲痛不已，谁料没有多久，白鹭官又说你急病突愈，自己好转了起来，我便派人去细细打探你的消息，得知你果然好转，啧啧称奇。”

" R2 K6 c% G2 v( ^- j    贺穆兰面色一僵。

    半年前，正是她刚刚穿越来的时候。

+ c" t6 K: A3 S: z$ |    那时候她几乎每天都要被自己吓一跳，见到谁，谁的记忆就胡乱的涌入脑子里，以至于半个月内她都不敢胡乱去看东西，就怕自己的脑子痛死。

, b) I$ s: i6 C/ L: L5 P    “我……我不是花木兰。我来的时候，花木兰已经不见了。我继承了她的记忆，替她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身体……”

) \- ?  w2 g* A0 A6 w. H! j/ ?9 T    “你是贺穆兰，也是花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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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谦之打断了贺穆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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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贺穆兰简直骇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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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竟知道我叫贺穆兰！你莫非能掐会算，能预知未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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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也非也。”寇谦之似乎也很伤脑筋，不知道该如何让贺穆兰了解，“所谓‘道’，便是无可名状之物，无法以言语说清。否则我们道家也不会苦苦追索，苦觅‘道’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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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P3 d# t' v$ {    “天将降你这般的名臣良将，却生错了性别，让你有志不得伸长，原本该因你而被影响的天下局势也成了泡影。这是天道之过，必会损有余而补不足，是以我想将你的先天之气引入陛□内，顺应天意，取长补短，便能弥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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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料天机深不可测，自有其他方法弥补。我虽偶窥天机，却不敢妄称得道之人。如今像你这般三魂俱分，却不但不死不痴，过去、现在、未来混乱交织，糊成一团的情况，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 k; J* t$ m2 n) T    “花木兰还在吗？”贺穆兰将他的话一字一句的记在心里，只待回头再慢慢细想。“你说过去、现在、未来混乱交织，那我现在到底是未来，还是现在？花木兰到底在哪儿？”

+ G  M- }4 R& r3 _" g4 Z7 R    “你便是花木兰，花木兰便是你。你便是过去、现在，亦是未来。”寇谦之对贺穆兰伸出手。“该说之事，我已经说与你知晓。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还要靠你自己编织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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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看着寇谦之的手，只愣愣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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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也好、陛下也罢，这天下皆因你位置不明而受到了影响。我在嵩山得到天授，以为北方即将大治，吾道将兴，所以才应世而出，谁料世间还有这般奇事，至阳的武曲星之气居然降到了一个女人身体里，众星也迟迟无法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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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我将尽力弥补我的过失，拨乱反正，还望你也能尽快找到自己的位置，回到你的原位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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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住我的手吧，我带你离开这太虚幻境。”

    贺穆兰犹豫的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寇谦之宽大的手掌上。

; m: z9 r' M: `& v; H) N- k    只是一瞬，贺穆兰眼前霎时间亮了起来，花父花母和房氏还保持着受到惊吓的表情，阿单卓叩拜在地上，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凝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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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S$ K, }! @/ a- G$ g    就在贺穆兰眨眼的一瞬间，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按动了播放键，阿单卓迷茫的坐起身子，抓着脑袋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Y5 W6 q* Z4 H. [  [* Q    贺穆兰的耳边幽幽的传来寇谦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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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道已经改变，世事变化无常，你若想知道花木兰去了哪儿，不妨来静轮天宫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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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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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W* b1 g: T: x2 N1 `1 f    她在做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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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兰，你怎么傻站在那里……游县令家那位表弟和狄将军怎么没跟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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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母，阿母，我腿抽抽了！”

    “天啊，阿姊，快帮我媳妇儿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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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母……那位寇道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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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寇道长？”袁氏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女儿，紧张的跑回房氏旁边轻揉她的小腿，“这才几个月，怎么腿都开始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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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突然打了个寒颤，背后满是冷汗。

第76章 新的旅程

    “将军？将军？你在想什么？”陈节的轻唤声将贺穆兰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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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t2 }/ i, {$ z    贺穆兰猛然一下回过神,却发现自己正蹲在库房里,于是乎她一下子回忆了起来——哦哦哦，我是在找让陈节带走的东西。

    “将军自昨日回来,就一直在出神。”陈节有些不解地问她：“是不放心狄将军吗？还是不放心太子殿下？”

, P- p$ Q. Q3 C  C* O8 M    “都不是。”贺穆兰摇了摇头,随手拉开一个箱子，将里面的珠宝抓了几把。“这些都是方便携带的细软，绢帛虽然四处流通,但你要去黑山，带着成车的布却有些扎眼,等到了黑山,你去找我们昔日的部下，让他们帮你凑齐粮食。”

    “嗯。”陈节随手撕了一块厚布，将花木兰给的金锭子之类包了起来，又寻了个细藤箱子，将它放了进去。

  T1 k" A9 a/ J( t2 y  Y' v  ~    “就不知黑山那些人怎么样了。这都这么多年了，他们要还是没法子自己生活，将军难不成要养他们一辈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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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山城的那些奴隶，到底是谁呢？

) g5 [+ p# u9 S1 B. l8 o4 x' k    为何一直都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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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到底要不要去静轮天宫寻找记忆？

    “将军，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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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_3 m$ D# `- U) K# r, j% Z  j: I    陈节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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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说着就会走神，其实还是放不下陈郡那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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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那里可住着太子殿下呢。

    当初把他吓得也不轻。

7 i1 Q( T9 Y# x. b/ e6 }    贺穆兰甩了甩脑袋，竭力不让自己去想昨日发生的怪事，只帮着陈节收拾东西，打理物资。

    “将军，您这样不置家产、不做打算是不是不太好，不是说狄将军有门路在西域通商吗？要不然你把陛下赐的东西拿一半出来托他打理，赚点傍身之物也好啊。”

    陈节在军中得到的赏赐都送回了家，在家中置办了田产，每年都有租子送回家中，所以陈节过得并不清苦。但他的主将几乎就是在家里坐吃山空，这么下去，再多的东西也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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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我该把这些财产托给狄叶飞打理？”贺穆兰意外地看了看陈节，“我还以为你很讨厌狄叶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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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很讨厌他。”陈节居然也认了，“但他对将军还算是有情有义，东西托付给他，总比找个不可靠的庄头实在。再说你若不喜欢田庄之事，不如将这些东西经商所用，多赚些钱粮，也好养你身后那么多张嘴。”

    陈节像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开了：“死营的人也收，孤儿也收，残废的也收，当年我就说这样不好，军奴又不能脱籍，夏将军是赏识您才把这些军奴划到您帐下听差，结果呢，能做事的没有几个，反倒还要您照顾。黑山那地方也不知道多少军奴呢，难道都管得过来？您这样……”

    以下省略一千字。

: v6 B5 s3 q( F, b/ V- }* h8 i# I    “陈节。”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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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身边就你一个亲兵吗？”

    “那是因为在下最受将军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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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 O+ u- a1 p8 w    “不是，是因为像你这样话多的再来几个，我就会先死于癔症发作了。”

    “……”

0 N: D( y; j) I2 E* \7 H2 E2 \    陈节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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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节只在花家待了两天，过后就将藤箱和包裹挂在马上，骑马独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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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 _" e5 r: x  E; I2 [    古代不似现代，没有手机也没有邮箱，他以后归期不定，居无定所，贺穆兰想要再见他，只能靠他自己找到营郭乡来。

    花木兰旧日资助的那些地址陈节也已经给贺穆兰写在了纸上，并标注好家中有哪些人、都是谁在管事。贺穆兰看着写得密密麻麻的三页纸，不知是该叹服与花木兰这伟大的人格，还是该赞扬陈节为了花木兰不惜两肋插刀的个性。

    他每年要负责将这么多人家抚恤好，即使有花木兰给他东西，也应该很辛苦吧？这可是没有快递的古代啊。

# Q2 ~8 K6 X. C$ N; W- J    难怪他底下那么多来自各地的郡兵都和他熟悉的很，怕是托着带东西都带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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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节走了，花家人都很舍不得。听说这小子连官都丢了，要回乡里去，花父忍不住长吁短叹一番，痛惜的犹如是自家的子侄辈丢了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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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A# {$ ]3 \6 l& n    陈节走了、拓跋晃和狄叶飞也走了，贺穆兰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他们来之前时的平静，每天早上和阿单卓练一练剑、帮花小弟干干活，闲来无事出去溜溜马、晒晒太阳，日子过得轻松又简单。

6 b! e7 O& ^" @9 ]  C! F) y2 `- R    只是偶尔也有些时候，她的眼前会浮现寇谦之、花木兰、以及袁家邬壁里那些在田间奔跑的小孩身影。

( H( a0 W/ i) E% S    “如果你只有三年寿命，你会做什么呢？”

    一次练完剑，贺穆兰从地上拉起阿单卓，忍不住喃喃自语。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寇天师的那次做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如果是成功了，那为何花木兰这身怪力还在？如果是失败了，那她为何又会生出大病，她又为何存在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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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O7 p: ~8 a: j    若是这怪力在，应该说明阳气未除，那枯禅老和尚所说的“暴毙于壮年”，应当就在这几年了。
2 Z. _4 Y3 H+ V, J8 [# a
. f9 j' x) w' b* d! f- V    可怜她在现代因去山间刑侦，踩了拉网捕猎的电网不知生死，到了古代，居然还是命不久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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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丈夫不惧生死，若我点召入军，谁又知道到底能活到哪一刻，只把眼前过好，不留下遗憾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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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单卓只是一愣，立刻不以为然地回答了贺穆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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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听了他的回答，也是一怔，随后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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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单卓再怎么心性单纯，也是在北方军镇长大的孩子。剽悍、好战、嗜杀、轻死的风气几乎就是北方军镇的独特标签。否则花木兰当年在军营里也不会成为一个极为显眼的异类了。

    “我想的还没有一个孩子通透。”贺穆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得没错，只把眼前过好，不留下遗憾便是了。”

# x* t& T$ W) |    她会去静轮天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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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此之前，她要先把花木兰的事情给安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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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家人首先感觉到了女儿的不对劲。

    她居然把容易朽坏的布匹、久了以后容易变成黄色卖不上好价的珍珠等物交给了花小弟，托他去把它们置换成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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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f: h, {  f+ C& V- j) `    军户人家是不需要买地的，北魏地广人稀，军府和朝廷都会把大量的土地分配给壮丁和军户，尤其是军户人家，几乎是超人头分田，无论男女老幼都有田地。军户所耕种的土地收成大半都会交给国家，而且为国牺牲的将士家人也需要赈抚，财帛却不见得足够，赐田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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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代，军户以外的人家“男耕女织”不是没有原因的，男的耕种，那是为了交赋税、填饱一家人的肚子。女人养蚕、采麻、纺线、织布，却是为了能让家里有流通之物。织布就是织钱，女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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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生生的，为何要换成田地？家里的地木托都种不过来了，每年都要请乡里的闲汉来种。你要再买田地，少不得还要置办庄户……”

- F9 ~( B9 I+ N4 ]! p6 q/ P6 y) l    袁氏想法很简单，她总觉自己女儿说不定还是会嫁人的，现在地贱人贵，若是嫁到其他地方，不如在其他地方置地置产，省的再折腾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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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G: a5 g5 {/ Q( \( P    “我看还是早置办为好。”花父想了想，“等年后春暖，阿爷我的腿好了点，亲自帮你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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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4 [( c  g$ s+ n    他却是早就想要女儿安家立业，否则他总觉得女儿随时会跑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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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业在这里，人总不会跑到老远的地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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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阿爷，那我就拜托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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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F* m7 }. J8 B2 i, i4 I- g    贺穆兰顿时放下一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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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将拓跋焘赏赐的东西藏在哪里和花家老小一一说个明白，待知道自家女儿砌起来的火炕堆下居然是放贵重东西的地方，一家老小都夸赞她的机敏。

    “不对啊木兰，我听你这个意思，怎么像是要出远门去呢？”袁氏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你弟妹明年就要生产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出去乱跑？家里就木托一个能做事的，春天又要春耕……”

    贺穆兰笑眯眯地听着袁氏一二三四的说着家里缺人手的不好，心中有些为花木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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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1 K1 Y2 y$ F' X/ \1 _! \    她这位阿母，竟是把花木兰当做家里顶门立柱的男子汉来看了。

. |3 Q, q/ |! {) Q& j. Z4 P( X    “你莫要管木兰的事。”花父咳嗽了一声，“儿媳妇已经生过一次娃了，又不是头一胎。长乐我们两个老的带已经是足够，何况她是个乖娃娃，又不闹人。木兰要出去，一定是大事，你也不要婆婆妈妈的老是啰嗦。木兰没回来，你不也就这么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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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q4 a* i- }" c- ?$ l    “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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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母，我年后确实要出去一趟。”贺穆兰想了想，和花父花母说了实话，“陈节不在陈郡了，我过去接济的人家却不能放手不管。等年后我就去昔日的部下袍泽家中看看，若真有过不下去的，我就赈济一二；若是家中孩子都已经能够立业了，我便去告诉一声，就此撒手了。”

* z- M% N* K- W) K6 k- W    这个也是贺穆兰想好的，花木兰留下的赏赐就那么多，就算她省吃俭用不乱花销，若是要年年赈济那三张纸，怕是没多久就要花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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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没有仗打，得不到战利品，也没有赏赐，拓跋焘赏赐的东西虽多虽贵重的很，可是却养不了这么多人家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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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7 K: h; H" |% Y$ N3 p% ]    很多人家和阿单卓家一样，可能只是需要花木兰的名头庇护孤儿寡女，如今她不在军中了，这名字也没有什么用，若是家中子女已经长大到可以自立，她便可以撇开手，让他们自己打拼，否则她的好心却养成这些孩子好逸恶劳之气，反倒帮了倒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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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其中如何甄别，还需要她亲自去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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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狄叶飞一心跟着太子，一直到年后都要在陈郡里应付那位袁家主，否则有这位通晓人情世故、又地位尊崇的伙伴跟着一起，有些事情倒是从容很多。

) b; l# r. v  U  f, y' c    当晚贺穆兰和阿单卓说了自己的决定，她原想着阿单卓大概过完年就要回武川老家去，结果阿单卓一听完贺穆兰的打算，立刻哀求着说道：“花姨，让我跟着您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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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回乡？”

, Q" Z# p! d  n    贺穆兰没想到阿单卓居然不想回乡。

    “我这次出来，就是想见识见识天下是什么样子的。我的武艺已经很久没有精进过了，教我武艺的师傅说这是因为我实战少、眼界也低的缘故。这些年我心心念念只想跟着您建功立业，除了日夜勤练武艺，其他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这么大年纪了，连说亲的人家都没有……”

    阿单卓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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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l7 s' K. O; p3 M0 B    “贺……太子殿下连儿子都三岁了，我陪花姨到处走走，说不定脑子开了窍，以后那些姑娘就不会嫌我呆头呆脑了。”

    “……好志向。”

8 }; c# l7 r) |: G& Y& ^    贺穆兰还能说什么呢？

    说不定以前的同袍旧交什么的家里就有个女儿，说不定就和阿单卓看对了眼？再说她也不认识北上的路径，这从东平郡开始到最北边的的武川路线漫长，有阿单卓做指引，两人为伴，也有个照应。

) ~/ f  {8 d/ @/ _    这个年因为贺穆兰过完年要走的缘故，过得有些离愁。花母一闲下来就开始做各种肉干——她总记着自家女儿不爱吃酱菜和白煮的东西，倒是爱嚼这些肉干。

    一边做她一边发愁，这些东西可磨牙了，她那女儿天天爱嚼这个，牙要是坏了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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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 X3 E5 X) U5 G    花小弟听说阿单卓要跟姐姐走，眼里都是说不出的羡慕之意。

    他八岁他的姐姐就离了家，要说相处，也就最近这一年多的事。他打心眼里崇拜自己的姐姐，将她当做自己的英雄，可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有用之人，阿单卓尚有一身武艺，一把子力气，而自己也只能在家里放放马，养养羊，种种田，若要真跟着阿姐走了，反倒还成了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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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世道虽比十年前太平了，可盗贼匪患还是不断，有官道的地方还好，若是没有，一不留神就能蹦几个马贼强盗出来，他那三脚猫的功夫……

    ……哎，越想越伤心，他爹娘为何要将阿姐生的那般力气，却只给自己这瘦弱的身躯？难不成精华都给阿姐吸掉了不成。

    啪！

6 i, P( _3 P  K' M, e9 s* W    他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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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 _7 @' X; p5 ~) S6 f    东想西想什么呢，他阿姐能有自保之力，他该高兴才对。若不是有阿姐顶着，他恐怕早就死在沙场上了。

    “把这个给阿姊送去。”房氏递上一双鹿皮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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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M0 O: y4 o/ @# q' C) k. e/ \    这鹿皮还是狄叶飞送的礼物，花木托平日里都要下田干活，进圈喂猪，用不了这好皮子，房氏便做了两双鞋。两双靴子内里全是柔软的毛皮，靴面是皮子，靴筒用绣了些同色的云彩，不仔细看不大看得出来，因为贺穆兰习惯穿男装，这两双靴子都做得男人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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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以为你是给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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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c$ J! m7 \- p    “给你做什么时候不能做？阿母每天都要照顾长乐，料理家事，顾不上阿姊，自然是由我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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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5 D+ t" F+ p" H5 P    “那怎么还是男人样式！”

    “废话，阿姊在外面行走，难不成穿着窄裙短靴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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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孕的妻子天天倚着窗子做鞋和小衣服的样子，花木托每见一次，那心都暖的像是在晒太阳，结果房氏靴子一递，说是给阿姊的，他的心立刻嘭嚓摔成两半。

    他是知道阿姐是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弟媳妇爱慕家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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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N* |8 w6 E/ C# @% R    “给给给！”花木托一接两双靴子，将它们抱在怀里，径直去了木兰的屋子。

# J/ s7 S$ r: _5 F- k    屋子里，贺穆兰和阿单卓在商议要带些什么。以往她和花小弟去集市买东西，大多带点布匹、捡些鸡蛋，换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这次出去拜访故交的家里，总不能空手上门，到了地方，买些表礼总是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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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 ^% A# V    阿单卓出门时候家里就给了一捆布，然后带了许多鸡蛋和干粮，没吃的时候用布换些米面，去酒寮酒肆之类换换口味，带上干粮继续走。他也不挑，晚上有片瓦遮身，裹个毯子就能过。

$ [  O6 r' i$ C* t3 Z    至于客栈、驿馆，这小子进都不敢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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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l6 Z: S9 X* |  [    一听到这时代出个门这么难，她眉头都皱的能夹死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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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跟着白鹭赶路好，要住宿时，找个衙门将候官曹的令牌一递，任谁都是恭恭敬敬的请进去安排上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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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会不会冻死在荒野里啊！

0 f5 J7 `1 K: K) s& \/ E* B% q    “要不，我们乘车算了。”阿单卓叹了口气。“花姨连亲兵和家将都没有，不然赶个车，带上布匹被褥和粮食，若错过宿头，我们就在路边埋锅做饭，马车里歇上一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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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T% Y! ?2 F3 a    贺穆兰想了想自己在郊外无人的地方找不到宿头，然后又没吃的，春寒料峭冻得鼻水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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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1 X. h) B+ p0 w6 U# y9 m: ^    “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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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n* ?* P# g& N5 q7 Q7 i$ ]    贺穆兰一咬牙。

6 u+ O4 l& Q6 n: z- G6 v4 K    “我骑马，你赶车，慢就慢点，我们乘马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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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要乘马车？”花小弟掀开帘子进了屋，递给姐姐两双靴子：“阿姊，我媳妇儿按你的脚做的，出门在外，怎么也要备上好几双鞋换脚才行，不然过个几天，脚冻得就跟冰块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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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4 f# s4 R7 q: m4 I  w  Z5 \    一旁的阿单卓闻言猛点头。

    “我等会亲自去谢谢弟妹。”贺穆兰高兴的接过鞋子，伸手往靴筒里一塞，顿时皮草特有的柔软暖滑触感就包围了她的手指，让她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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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8 L4 q; r+ I) J8 E    “真舒服，穿起来应该更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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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F$ A- _8 [5 q4 |. U1 o    “阿姊喜欢就好。”见姐姐拿了新靴子高兴，花木托心底因为妻子偏心产生的一点委屈也飞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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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姊要乘马车出门？可越影和阿单小弟的马都是战马，套不了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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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

( ?. k3 Y/ q6 m; z; }    贺穆兰一咬牙。“等到了虞城，买辆马车，日后家里也用得上。”

    “那阿单小弟的马怎么办？阿姊一人骑两马？越影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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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O2 @3 U/ @& {    就阿姊的那匹马，要见到她骑别的马，半夜里会把其他马蹬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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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6 i+ T, _# l# i) O3 L    “……”

* J/ d) v) G  n1 s- Z0 x3 S    妈蛋！她就想出个远门，要不要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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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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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5 X7 p  n5 v/ y- h9 P4 L    贺穆兰在现代时,也喜欢看古装剧，尤其是金庸的武侠剧。

* ?( X& x& D; o. E. o    她一直以为大侠的生活是很快意很潇洒的，一柄剑一匹马，仗剑走天涯，出手豪爽，挥金如土，朋友遍天下。

+ {5 Q& A1 V& c, C* c    晚上要睡觉了，找个客栈，一枚金子一砸，大叫一声：“掌柜的，来两间上房，再送桶热水，大爷要洗澡。”

0 `" T# a0 K0 e# c( D    这样美好的描述，以至于贺穆兰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认同这落后的北魏社会。她第一次知道这里没有钱的时候，眼珠子都差点没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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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0 y) J" H* ]4 N. D  E" `    在阿单卓的话里，这里客栈也不是哪里都有的，只有大城才会有“郡邸”，其他地方的，若是不知底细的，住一晚上被谋财害命的都有，诸如丢了东西，聚众打架抢劫，更是不胜枚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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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落单一个人住的，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第一次出门的愣头青。

    正月十五一过，贺穆兰和阿单卓就离了家，她自负这世上应该没几个人能从她这里抢走财物，所以也没再想买什么车，只把值钱又好带的细软之物装了一包，放到越影的马鞍边捆好，金叶子缝入夹衣里以备不时之需，贵重东西贴身安放了。

    至于皮靴、衣衫、铺盖、粮食、布匹等物，则放在家中套车用的驮马身上，系在阿单卓的马缰上，一起带着走。

( I! t7 m, g7 ~7 @    这样虽然速度会慢些，但比马车却是要快的多了。如果路上实在不行，再去买辆车套上，也来得及。阿单卓对此自然毫无异议，贺穆兰却是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此行怕是比她想象的困难的多。

    但她没想过，这还没过虞城，就遇上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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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K' m8 M$ |  Z) u+ `9 ~    这日里，贺穆兰和阿单卓刚过虞城，偏碰上了下雨。冬天下雨和夏天又不一样，这雨轻易不会停，贺穆兰又不敢往树下躲，怕遭了雷劈，眼见雨势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只好赶紧驾马找了一处能躲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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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算他们走运，找到了一处破窑，大概是以前做陶器的地方，此地的土被挖到差不多了，人也就都走了，只剩一地废墟。

6 U" Z& W! J: X' u    窑炉大多建在空旷之地，方便晒陶晒砖，人走了，窑穴和破棚子却在，贺穆兰和阿单卓把几匹马赶到破棚子下面，从驮马上卸下油毯，将马背上卸下的东西裹好，两人连抱带拿的将东西放进窑穴，在把自己也挤到窑穴里躲雨。

    他们躲得即时，身上没有淋的太湿，待换过外衣，阿单卓看了看天，也只能叹气干等。

0 B5 T6 Z9 r8 c! ]    雨势一时没有停下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只见雨还在一直下，阿单卓和贺穆兰索性打开包袱，取了肉干和胡饼等物充饥。

    离家两天，就算是贺穆兰再怎么不喜欢吃家里缺盐少调料的饭菜，此时也无比怀念了起来。至少杀上一只老母鸡，炖起鸡汤，撒点盐，那也是极香的。

    不知道花木兰过去行军时怎么熬过来的，更别说还有一阵子没饭吃全靠过去伙伴“偷渡”的经历，没熬成胃病都算是奇迹，只能说她身体好。

    贺穆兰和阿单卓正吃着，却听到左侧有人奔跑的声音，没一会儿，一个光光的脑袋先映入他们眼底，再过一会儿，跑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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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和尚，长得却是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就是那种一看就是“我很可怜”的类型。年纪约莫十七八岁，大概是太瘦的原因，两个眼睛大的像是要凸出来，加上风雨打湿了衣衫，淋的衣衫全部贴在他的身上，看起来随时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 A8 P7 e3 ?( F" W; J5 S    这让阿单卓想起了枯叶寺的那个同样瘦弱的结巴小和尚，也不知道他现在和那瞎眼老和尚逃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给官府抓去，是不是还拿那苦水一样的东西当做待客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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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个，阿单卓心中生起不忍，主动钻出窑穴，对那和尚招手，示意他到这边来。贺穆兰身上带着装着财物的匣子，索性将那一包细软放到了屁股下面，无所谓的看着那和尚欢呼一声，飞快的往窑穴边跑来。

/ p  c  h4 _. \" w  E1 t5 ~    他的手上执着一根竹杖，大概是用来拨开路边的灌木所用，一冲进窑穴，连忙合掌感谢佛祖，给他赐了个可以蔽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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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k% x7 f$ J3 k- H( _. e: n: D7 C    贺穆兰想不到现在还有这般胆大的和尚，在这种皇帝都下旨所有年轻和尚必须还俗的时候，还会穿着厚厚的僧衣，踩着芒鞋到处跑。

    那和尚感谢完佛祖，满脸感激的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这才问道：

/ ?1 B9 p! l; u4 l    “谢两位施主允我在此地容身，敢问东平郡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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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2 h0 {4 e* Z5 m    贺穆兰扫了一眼这和尚，见他全身湿透却不擦拭一下，反倒先问起路怎么走，便知道肯定是有急事赶路的，便一指东平郡的方向，回答他道：“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大约五六天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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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H! B" l2 ^2 J! I/ P' S    “阿弥陀佛，竟有这般远？”他看了看自己的芒鞋，芒鞋就是草编的鞋子，此时鞋袜尽湿，他看了看一脸冷淡、身着鲜卑服饰的贺穆兰，再看了看同样穿着打扮的阿单卓，有些局促不安地问：

+ W8 E3 I6 U: H# y: {0 Y    “小僧在此脱个鞋袜，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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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 J# {* y    “你换吧。”贺穆兰不爱多言，心肠却是不坏的。“阿单卓，你给他找双袜子先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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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x3 `8 ~1 y8 a0 Z9 n    “阿弥陀佛，谢过施主布施。”

    那小和尚高高兴兴的接过袜子穿了，又把湿掉的鞋子和袜子放在远一点的地方，再脱了身上的外衣外裤，哆哆嗦嗦的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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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Q& [1 Q2 a    贺穆兰见他这样子也是可怜，阿单卓衣服他穿大概太宽大，索性把那件有些微湿的裘衣给他裹着，借他御寒。

    这下子，他那眼睛里水光都有了，贺穆兰最见不得小孩子和女人流泪，一见他眼泪都要下来了，赶紧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7 Z  k2 F+ w( u7 f, y+ c    贺穆兰闲的无聊，外面滴滴答答的水声更是越发让人听着困倦，索性倚着窑壁，闭目养神起来。她的“磐石”就在手边，也不怕他使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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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回来，这小和尚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刺客歹人的样子，否则也不会穿着这么一身扎眼的僧衣在外面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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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g( F) F- z    贺穆兰睡得有些迷迷糊糊，隐约听到阿单卓和他搭话：

) c6 B( K2 k) {6 w- N: O    “小师傅从哪里来的？法号什么？现在陛下都要僧人还俗，你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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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F9 a( [+ ^    “咦？陛下居然要僧人还俗吗？为什么要让我们还俗？小僧法名爱染，只是个沙弥，称不得师傅。我从云白山上来，这是第一次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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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白山……那挺远啊，你就这么下了山，没人抓你吗？”阿单卓惊讶的叫了一声，惹得闭眼安神的贺穆兰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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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孩子好吵。

, o1 c  h; ~! H: y" b3 C    起早赶路很辛苦的，他们怎么就这么精力旺盛呢？

7 S' s; `5 ?' n2 }" A- w    难道她三十多岁精神就不行了？

/ x( ~. e& z. ]+ u6 C+ F    “我没怎么进过城，我们寺建在山上，我在山野间行走习惯了，也没见过生人，见人就害怕，踩着土路反倒走的难受。我一路穿林而过，饿了挖些能吃的东西垫垫肚子，也没遇见过什么人。要不是迷了路，我也不会绕到这边有人烟的地方来。”

    “听起来好辛苦。”阿单卓发出微微感叹的声音。“你还是改个装束再出门吧，戴个帽子，换件俗家的衣服。否则别说东平郡，就连前面的小县都过不去。总不能一直走山路吧，像现在这样没山了怎么办呢？”

    “这，小僧难不成还要先去化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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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染伤脑筋的摸了摸脑袋。

- [& i% {2 a  l4 `    大冬天光着脑袋，阿单卓看着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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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衣服呢？”

    “在我包裹里。啊！”他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我包裹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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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 j) K; @% q6 N/ W8 Z    贺穆兰被他一惊一乍的叫声吓了一跳，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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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R. |$ _! f5 |    只见这小和尚一下子跳了起来，慌慌张张的脱下裘衣，递给阿单卓，又胡乱套上自己的湿衣服，湿鞋子，对着他们行了个礼，匆匆忙忙的跑掉了。

    窑穴狭小，只有一个破掉的口子容一人弯身进去，小和尚身子瘦弱，钻出去快，阿单卓在后面喂喂喂的喊了几声，却没来得及拉住他，眼睁睁见他一下子冲进风雨里，不见了踪影。

% V1 m' R* }6 V    “这小沙弥腿脚好快，难怪说在山间长大的……”阿单卓也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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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坐起身，伤脑筋的看着外面。

8 d0 b2 @7 D6 y: S    这么大雨，那小沙弥连件蓑衣都没有，难道不会病了吗？

  m! Q1 ?, W; d$ ~) ?  N! X    她和阿单卓等到雨势暂歇也没等到小和尚回来，贺穆兰想了想，取了自己的一套旧衣衫放在那窑穴里，又摘下自己头上御寒的鲜卑皮帽，压在那套衣衫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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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单卓身材魁梧，自己虽然个子高，但体型并不壮硕，冬天衣衫穿的厚重，也不会让人见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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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和尚若等下找到东西，必定还要来这里清理自己的。放下这套衣衫，也算是给他做个遮掩，免得真傻傻的进了城去，被官吏抓去服徭役，强迫还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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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单卓也放下火镰火绒和火绒一副，又放了几张胡饼。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东西那小沙弥回来能不能用上，但万一能帮上，说不定也能帮上他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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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N: I3 W+ o    怕雨又会下大，他们却不能在这里过夜，两人重新上路，骑马离开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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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那窑穴，骑马半天的功夫，就是一处县城。

6 h  V! ]/ c) `    方安是个小县，不但不能和项县那样的大县比，连虞城那样的中县都不是，这地方的城墙矮小破败，但一想到里面有热水洗脚，有热饭可以吃上，贺穆兰顿时什么挑剔的心都没有了。

    两人找一个看起来老实的老汉打听了一下，找到一处可靠的“舍所”，也就是民间将自家房子租赁给旅人住的地方，稍稍歇了个脚。

    这舍所大多都是当地的居民，不怕出现抢劫偷盗之事，这家里也有马厩，甚至有汉子帮你喂马喂料，只要出得起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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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从驮马上撕了两尺红绫，充作在这住上几天的房资和马料钱。红绫是最受欢迎的布料，但凡讲究一点的人家，成亲生孩子都爱用这种发亮的丝织品做个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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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平时也买东西，知道自己的红绫值多少，她先给了他一尺，又说定住上两三天，临走再给一尺。那舍所的家长高兴的不得了，一家子立刻又烧热水又喂马，让贺穆兰不由得感叹——古代也好，现代也罢，出门在外，还是得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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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5 ~3 a" G5 I8 K6 n    她和阿单卓在这里盘桓了两天，除了补充一些路上的吃食，也是为了让马好好休息休息。

$ S1 w- F4 l4 R8 e1 x( n4 h7 j    第三天一早，贺穆兰和阿单卓正准备从来时之路出城，折返向西前往上党郡，却在城门外发现了那个小和尚的身影。

    他穿着贺穆兰留下的旧衣衫，头顶上戴着那顶鲜卑皮帽，由于衣衫和帽子都有些太大了，穿在身上非常不合体，犹如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可笑至极。

; ?  |2 ^) X3 L    更让人起疑的是，他脚下连鞋都没有，只穿着一双破烂的袜子踩在地上。

    由于他的打扮太过怪异，城门口的守卫将他拦了下来，反过来复过去的盘问，那架势好似他是刚刚偷了哪家鲜卑大人家的小贼，如今正携带着赃物逃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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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平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将身上的针头线脑取了几个给城门官“疏通”一下也就行了，偏这小和尚捂着背后的包裹死都不给人开，几个人拉拉扯扯起来，一个城门官出手粗鲁了些，一把将这小和尚推倒在地上，他摔倒在地，过大的帽子一下子滚在地上，露出圆溜溜的脑袋。

* h$ d) ~. I$ c8 B8 d) A% P- |    这下子，所有人都把眼光刷的一下看了过去。

! X- f1 G. w* _7 y6 h6 J) z    贺穆兰不忍直视的捂住了眼睛，阿单卓更是吸了口气，不敢相信这小和尚这么倒霉，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弄掉了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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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6 e) a& q6 q3 r3 T( @    僧人若拒不还俗被发现，为了弥补以前“躲避徭役”的罪名，是要被丢去服苦役的。有的徭役还好，只是修桥铺路，若是遇到苛刻的，不死也要脱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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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U" `: {& V% ^' ~# Y$ r    这些僧人平日里干的最重的活大概就是种田，若真的去做苦力，大部分都累的生不如死，惨不可言。

    “我们帮他一把吧。”贺穆兰拍了拍越影。“我先走，等下你趁乱出城，到下一个路口等我。”

    “花姨，你要做什么？”

    贺穆兰叹了口气。

    “怎么都有一面之缘，总不能让这小沙弥被抓去服徭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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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单卓虽然不知道贺穆兰想做什么，但出于对花木兰的盲目崇拜，便让了让马身，让她先行。

    那小和尚已经被一个城门官按倒在地，但他牢牢的把包裹压在自己的身下，那城门官上前拉扯，贺穆兰实在看不下去了，摸了摸越影的耳朵，突然一抖缰绳，加速跑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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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一让，让一让，我的马疯了！”

    贺穆兰一边大叫着一边风驰电掣地往前直冲着。

0 |6 z7 _) _# {1 n3 v    “哎呀！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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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J4 L+ G& O# S' R1 S    “有马疯了，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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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冷静地伏在马背上，她知道她一定能够做到。

    她的速度虽快，却避开了所有的人群，直直地往那地上光脑袋的小沙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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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咻——

    越影就这样飞驰而过，那马背上的身影突然一下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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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o: R  `: |5 U0 T; X    两个城门官早就已经跑开了，城门的门洞里有女人发出凄惨的尖叫声，仿佛已经看见从城门中疾驰而出的疯马踩烂了那少年脑袋的样子。还有人大喊着“掉下去了那人掉下去了”之类的话语。

    贺穆兰保持着身体弯倒在越影一侧的姿势，在它从小沙弥身边飞驰而过的一瞬间拉起了地上那小沙弥的胳膊。她的另一只手一把捞过他的腰身和包裹，将他抱到了越影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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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只看到那马上的身影瞬间又冒了出来，就在那人影冒出来的一瞬间，那匹“疯马”爆发出让人惊骇的速度，一下子就跑的无影无踪。

, u* e5 h( O  T- [" f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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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的光头怪小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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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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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 c6 u4 X+ r0 y    被吓坏了的爱染，还保持着肚子和手紧紧压住包裹，背朝着天空的姿势，在心里不停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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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A" m' x3 h/ ^* k9 V; |    佛祖啊，山下原来是这么可怕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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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原来真有豺狼虎豹一般的人啊！

    他们居然连师父都要抢！

    他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着被人抢走包裹的那一刻，却发觉来自身上突然一轻，然后是匆忙的脚步声，和周围突然一下子吵闹起来的各种嘶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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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胳膊和腰上传来的力道让他瞬间有种失重的感觉，脑子也糊涂了起来。

/ f5 i9 {; r, m. G    佛祖来救他了吗？

    否则的话，他为什么会突然飘了起来呢？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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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飘起来了？

  b) b- ~4 D2 g0 K% V1 l+ C% Y2 T    飘在半空中？

& X! c8 E9 g3 u3 c0 R2 `    爱染刚泪眼婆娑地睁开了眼睛，就突然落到了某个温暖的物体之上，而这个物体还在不停的跃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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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在那不停跃动的物体之上，陡然出现了一堵奇怪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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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眼泪的缘故，他面前的墙实在是看不清楚，他像是被迷了心窍一般，僵硬的伸出一只没拿着包裹的手，摸了摸自己鼻子前突然出现的那堵黑墙。

$ Q1 Y5 t5 `9 v5 j    “喂，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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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T2 M: _5 l% X4 X5 R    贺穆兰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再乱摸我就把你丢下去了！”

第77章 太武灭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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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S. G7 d5 L, X1 d. k& G( q    越影之所以叫“越影”,就是因为它有无与伦比的瞬间加速能力。这种能力在战场上往往能爆发出强大的威胁,是以越影虽然跑的不是最快的，耐力也不是最强,却依旧是许多骑士都羡慕的宝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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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 q% T9 Z* I  a) i    贺穆兰就是凭借着越影收放自如的瞬间加速能力救回了小和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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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确定你叫爱染,不是叫爱摸？”

    贺穆兰把小沙弥放下马背，静静的等着阿单卓的到来。

- X  s- D9 y# m- n    “对不起，对不起！小僧还以为是堵墙……”

. F( }: R2 L  d' E/ A    爱染每多说一个字,贺穆兰的眉毛就忍不住抽上一抽。

    我忍！

) B1 u& k# F4 Y! Q) ]- b& V    他又不知道我是女的。

    男人的胸膛像堵墙一般可靠是夸奖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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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主又帮了小僧一次，叫小僧如何感激……”爱染腼腆的抱着自己的包裹,“小僧一定每天都为施主念经祈福,愿施主能得到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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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师傅客气了。”贺穆兰看了看他身上不合适的衣衫，再看看他光溜溜的脑门,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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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寺里没有其他人了吗？居然让你一个小孩子出来到处跑。现在山下乱的很,到处都在捉僧人还俗，你还是回山上去比较好。”

    “我们寺里也没有人了……”爱染情绪低落地抱紧了包裹，“我师父圆寂了。我师兄们早就一个个陆续下山了，我只能去东平郡找我的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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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T- m( v2 \8 ^/ `    “那你一定是找不到了。”贺穆兰惋惜地看着他，“现在所有的僧人都还俗了，要换回俗家的衣衫，放弃自己的法名。你那师叔只要是在寺庙里修行的，一定是被勒令还俗了。像你们这种山野小寺里的僧人，若是没被发现的还好，被发现了还要被抓到官府去服徭役。”

6 H( E- ~5 A. q4 m& i( U4 k    “不……不可能吧……”小沙弥傻了眼。“我师叔怎么会还俗呢？他可是西域来的高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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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那说不定就被遣送回去了。”贺穆兰猜想着。“要不然，你到下一个县城，直接去找衙门，请那边衙门开个还俗的文书，你就还俗过过日子吧。我看你年纪还小，想法子找个容身之处，找一份能够活命的差事，即使不出家了，也会过的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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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o0 C  I    僧人的生活全靠布施者供养，如今大量僧寺变成库房马厩一类的地方，僧寺里的田地收归国家，僧人没有了人供养，只要活不下去了，总是要还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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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平城一带的佛寺还好，虽然僧人都被遣走还俗了，但高僧大德都还有平城信佛的鲜卑贵族们偷偷养在家里，得以继续修行，讲经弘法。可是像是南边一点的豫州、兖州等地，若非当地有善男信女愿意接济供养，将僧人藏起来，这些僧人就难免落入还俗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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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不曾在俗世中待过，又何来还俗呢？”爱染的表情凄惶极了。“难不成我要回到山里去，一个人和山林野兽为伍？”

    贺穆兰沉默不语，不忍心说若不还俗，怕是只能躲在山野里维护自己的身份，就如同枯叶寺那两个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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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p, ]# f0 X8 F# l+ W    “不管怎么说，还要多谢施主的恩德。小僧想先去东平郡的报恩寺打探打探，若我师叔在那，就听从我师叔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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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0 ~% e' D  a* M  T    爱染行了个深深的揖礼，“敢问施主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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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 y# _8 o, c; A) R1 I    “花姨，你们让我好找！”

" r' m3 F! c0 c2 W' g/ e  i    阿单卓爽朗的叫声从道路的另一头传了过来，他有驮马拖累跑的不快，是以到现在才找到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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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施主叫做花仪。就是不知道是哪个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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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所在的梁郡是汉人聚集的地区，大多以汉话为主，阿单卓和贺穆兰出门在外，虽然做鲜卑人打扮，但都是用汉话交流，这小沙弥也是一直用汉话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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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你叫花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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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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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单卓下马就僵住了。

    “花姨不叫花姨，花姨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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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贺穆兰。”贺穆兰打断了阿单卓的话，“你是汉人，你只记得我叫贺穆兰就是。”

! t6 Q" Z: {# U7 g% g( p. e    阿单卓愣了一愣，却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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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n5 Q1 ?' }5 s) {' C    鲜卑语的“花木兰”和“贺穆兰”是没什么区别的，只有在写作汉字的时候区别很大，出门在外用个化名也没什么，花木兰名头太响，用贺穆兰并不算是欺骗。

9 M- k( C* Q! b5 y) B1 U    “贺施主，谢谢你们留下衣服帽子并火刀火镰给我。”爱染对着阿单卓也是一礼，“前路漫漫，小僧先行一步了。”

    “花姨（鲜卑语），我们带这小沙弥一程吧？”阿单卓同情的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和尚。“东平郡还有段路，爱染没有马，又光着头进不了城，我们带他一段路，把他送到东平郡再北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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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w; u0 f. d( w9 s    贺穆兰看了看马下露出一脸惊喜的爱染，那犹如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子砸到的表情很好的愉悦了贺穆兰，再加上她也不讨厌这个小和尚，便点了点头。

    “带他可以，你负责照顾他。”贺穆兰笑了笑。“我就负责掏钱。”

* ?& i7 R* b$ P7 d2 z    爱染的笑容更灿烂了。

, A6 P0 K# }/ `. D7 b    “原来贺施主以前是位将军，难怪英姿勃发，不似凡人。”爱染不会骑马，和阿单卓共骑一匹马，那驮马现在绑在越影的身后，越影时不时就想快跑“调戏”那驮马一程，驮马耐久，却不善于加速和疾奔，被越影这样弄个几次，差点伤了蹄子。

& ^; q1 c. Q) Q& O5 r    贺穆兰知道越影有个性，却不知道它有个性成这样，按着它的马头低声威胁：

    “你要再欺负那匹可怜的托马，我就把你的脑袋按到地下去，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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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l+ k& u) l    “咦咦咦咦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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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嘻也没用！你现在不在战场上了，我也不在了，我们都要适应，知道吗？你现在是一匹不是战马的战马，我也是不需要再打仗的将军。你总要学会合群。”

  n$ w& p# e9 e7 O: P    “咦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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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靠！越影你给我停下来！那驮马腿会被拉断的，会被拉断的！……你发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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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h! ]5 O, m& v8 E    在经历了越影的“强烈不合作”以后，可怜的驮马还是被拴在了阿单卓的马后，而且远远的避开越影，只要越影一靠近，就有掉头逃跑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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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K# ^$ e& B, U( ?$ z$ o) z    爱染被放到了贺穆兰的身前，越影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这个决定，还好没有再发疯把爱染也丢下来，否则贺穆兰一定把它按在地上好好“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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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染是个很乖巧听话的少年，大概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上几乎没有多少肉，靠在贺穆兰身上的时候，贺穆兰都能看到他那肩膀瘦弱的轮廓，再想想后世那些方头大耳的和尚们，贺穆兰忍不住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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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W/ ?3 U1 H# F* I    “你在山中都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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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n6 K  G  F9 }1 G/ ~" h* v    “寺中有两亩地，种些栗米，也有种菜，春夏经常去山中采些野菜和蘑菇。有时候能偶然捡些死掉的鸟兽回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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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你们不是不许吃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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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自然是的，姜蒜等蔬菜之臭者，佛家戒律是不准碰的。”

# V4 k. I$ D' b9 L7 ~% K9 s/ S0 y/ Y    “……那些和鸟兽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不能吃肉吗？”贺穆兰想起自己在枯叶寺时，那两个僧人连掺有荤油的胡饼都不碰一下，哪怕她没说里面有油，他们似乎也能自然而然的察觉到里面的油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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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爱染又说他还能偶尔捡些死掉的鸟兽回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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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j" a! C6 t6 k0 C7 |    “你说的那位大师，大概是南朝来的和尚。”爱染详细的听完了贺穆兰的描述后，皱了皱眉说：“听说那边确实是连一点肉食都不准用的。北方所受的沙门戒律大多从西域而来，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若是‘三净肉’，我们也可以食用。”

% N/ S! b' R1 z9 J) C    贺穆兰单手从粮袋里掏出一片肉干，现在这东西是她最爱吃的零嘴，出门带的不少。“这个你能吃吗？”

; X3 J8 V' W" x5 `" y9 u    “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为己而杀，此乃三净肉，小僧自然是可以吃的。”

( T' n' a" a) S) O* Q4 j0 i  Y    贺穆兰发誓这小沙弥偷偷咽了口口水！

    “那你吃吧。我布施给你吃的。”

    爱染道了句佛号，像只小仓鼠一般高兴的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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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C  M+ G2 c  W  [    无论是什么宗教，人的欲望总是无法消除的。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自身营养不良的时候，身体自然就会对能带来营养的东西产生反应。成年了会对女人感兴趣，对权力感兴趣，这都是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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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c$ ?5 x7 m    道教一直到全真教出现才开始有“出家”的概念，在那之前，道士一直是可以娶妻生子的，也不需要茹素和灭绝欲望。他们崇尚清心寡欲，却是指不贪不奢，不追求过分的欲望。

    可佛教却是真正的压抑本性，又要求抛家弃子方能“成佛”，这对于古代人口与大于一切的现实来说，统治阶级迟早会产生不满，也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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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h" X; Y; h: q- Z; q, b  t    贺穆兰本身对佛道之争没有任何异议，也不认为宗教就没有用处。但资源就这么多，总是要争斗的。

    既然有争斗，就说明即使是什么高德大僧，也依然还有私欲和好斗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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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这样的话，“清净无为”和“众生平等”就成了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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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0 d2 B6 y! t5 K6 ^- J    爱染的身体需要高蛋白的补充，否则他会长不高、没有力气，身体也容易患病。但他的教义禁止了他主动去获取这些东西。

    山野里种豆子倒不是不可以，但豆子不易消化，古人也不会常食。做豆腐他们也没有这个条件，所以他才会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走的样子。

( D' u1 }1 }8 L2 \/ M    想想枯叶寺的结巴小和尚也是这个体型，但却没有爱染这种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眼睛微凸、肤色泛黄的情形，甚至还会以苦丁代替茶品来待客，想来以前一定是有受到过很好的供养，至少他们在的寺庙吃饱饭还是可以的。

/ w$ E& r8 I9 d; p! j! G    一想到这些，贺穆兰对爱染的同情心更盛了点，见他吃的又香又满足，又抓了一块肉干出来，请他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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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块我吃了，那是施主的好意，这不是我向您索求的，所以我能吃它。可第二块肉干，是施主见我吃的欢喜而给我的，我已经饱了却还再要一块，这肉就不再是‘净肉’了，我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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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b2 t3 ~1 n4 N    爱染悄悄的把沾了些油的手在越影的马鬃上擦了擦，回头歉意的谢过了贺穆兰的好意。

6 ?# B; ]9 ]0 E) ?% E    “好吧。”

/ i/ z- W2 n4 I' e# ^8 D    要尊重别人信仰的自由。

' a- r: u6 u! N+ F$ g: o) ?    贺穆兰之前没有僧人相处过，所以不知道僧人是这样可爱的一群人，或者说，爱染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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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3 k, R4 K/ }6 A8 M) z% u+ I  y    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话就要说到某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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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9 N& R7 ?8 G; E' ?$ z    前些日子，贺穆兰和乔装的爱染及阿单卓在一户乡间的人家借宿，那乡人是一个独居的老爷爷，家里子女不多，空屋却多，就在他们借住的那个空屋外不远，孤零零的竖着一棵老梅树。

  N! q5 m& K, H: ~8 }5 x$ G    那棵本应该在冬天开花的梅树，在某一个冬雷震震的夜晚被劈死了，留下一截被火烧着后留下的树干。贺穆兰和两个小孩借住在他家的时候，还叹息过这棵树死的非常可惜。

    第二天一早起床，阿单卓找遍屋子也没找到爱染的影子，等跑出门去，却发现爱染站在树下，姿态非常虔诚的盯着那棵树的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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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R  q5 C  [! I: {0 _! l/ \& f    贺穆兰本来想趁早出门，早点赶路的，结果发现两个孩子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就停止了呼喝他们的想法，只悄悄走近了他们，站在一旁不出声，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爱染，你在做什么？总不会连树都要超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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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单卓抬头看了看梅树，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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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A( v2 f9 y- v3 z0 g    “不，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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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染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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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看那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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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1 B; K3 L8 [+ N    贺穆兰曾善意的提醒过他，若是老是自称自己“小僧”的话，她即使带再多的皮帽出门，也不够他掩饰的。自那以后，爱染也习惯了自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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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染伸出手去，指了指梅树一侧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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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单大哥，那里有一个花苞，你见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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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 Q3 u# k3 b7 P2 n    阿单卓踮起脚尖又换了个角度，才发现了他指着的那个花苞。这明显是一个快要死掉的花苞，说是花苞，其实比指甲盖也大不了多少，难为爱染可以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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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有一个，不过树都死了，就算没有被烧掉，这花也开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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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D6 V9 \$ @/ v/ c: L    “所以我在看它啊。”

2 E. ~6 I2 ?. V" m    爱染抬起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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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它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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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看它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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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阿单卓纳闷地挠了挠头，“哪里有花？”

    “花在我心里。”

    爱染合十微笑。

$ ?7 I1 U: ~, Y7 A/ K5 }    他的脸色依旧蜡黄，却再也无法让人生出可怜可叹之意。

    他毕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合十微笑时，直让人心里都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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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e% W0 |; A: j( P1 l* h    “阿单大哥，这棵梅树也不知道活了多久了。”

    他看着枝头那个小小的芽苞，嘴角含笑，眼神里却有些伤感的东西。“这一棵经历了风霜雨雪的花树，酝酿了一生的努力，只是想在绽放中寻找它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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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侧了侧脑袋又看了一眼那枝头。

# w$ }! b9 E2 b& M: A! s    “这样的一个个花苞，却在即将满树盛开的午夜，被雷火永远停在了这一瞬间。满树花朵尽毁，只空余下着一颗小小花苞，还挣扎着想要再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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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久久地凝视着那颗花苞。

    “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好，我想多看看它。它那么努力，怎么能就这样连被人看过都没有，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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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此刻看着它，它便留在了我的心里。它在我心里，已经是盛开的样子了。”

    “阿丹大哥，我看的不是残枝枯干，而是满树的梅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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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D3 `) e7 a$ A, d    阿单卓一脸“你说的是汉话吗还是什么其他的话为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的表情，但他是个善良的孩子，所以在傻呆呆的愣了一会儿以后，也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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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话，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听起来这树确实可惜。你既然想看看它，那我也陪你看吧。”

. I& q- T/ h, X8 l* i2 g- V* A    于是一壮一瘦两个孩子都仰起头，望着那空无一物、枯黑焦灼的枝头，默默地站了许久。

    贺穆兰在听完他们的对话后就屏住了呼吸，也悄悄的往那枝头看去，结果也不知道是角度不对，还是眼神不够犀利，左右看了几遍，也没找到那个花苞，只得作罢，慢慢地倒退着离开了他们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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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J- r  A9 L  a$ i    她似乎有点了悟为何即使是皇帝亲自下令抑佛，沙门又有那么多不利政局的弊端，可是还是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去信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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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一瞬间，连贺穆兰都有些感动，对于这些没有饱受过现代“心灵鸡汤”灌溉的古人来说，这样的话，是多么的玄妙，又多么的能打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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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连阿单卓不都已经被感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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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三人一起在一家食馆里吃饭。

. V3 |( R0 j) |    “咦，用布来换吗？”爱染看着贺穆兰熟练的从马背上拿出一袋粮食，换了几碗热乎乎的汤面，又要了几碟小菜，眼睛睁的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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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  U. d; z8 X    “是了，你们都是自给自足的，大概没下山换过东西吧？”贺穆兰笑着说，“粮食不够吃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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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怎么得道的高僧，饭总还是要吃的吧。

    “粮食都不够的时候，我师父就会差我三师兄下山化缘。”爱染有些怀念的说起自己的师兄。“我三师兄非常会化东西，每次他下山，都能背不少东西回来。”

( p; V- G0 g2 L: y    “……托钵求布施吗？”贺穆兰只能想到这个。

' [& v" _8 R+ I+ [3 o    “嗯，有时候是钵，有时候是口袋。”爱染喝了一口汤面，从喉咙到胃都一下子温暖了起来。

# H# Q1 R( W! S1 C) D" o8 m! P    “我们僧人求布施，却不是乞讨，想要人施舍，是为了建立起一种关系。怎么说呢……”

    爱染烦恼的想了想，用另外一种说法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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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你和我，若非有‘缘’，本来该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我们‘化缘’也是如此。我们托钵而求，看似是在向别人乞讨什么，其实是在给别人一份行善的机会。在施与别人‘善’的时候，内心会获得满足和欢喜，自身便会收获更多的‘善’，而这份欢喜和‘善’，会给人带来好的果报，让布施者也得到‘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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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染捧着碗，小小的喝了两口。

    “那米粮和别的什么东西进了我们钵中时，不是将他们和我们连接了起来，而是将布施者的善意和即将到来的好的果报联系了起来，这岂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我们化的不是东西，而是劝人行善的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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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0 z- _* X9 A# }* K  ^* o    “小沙弥口才不错。”贺穆兰点了点头。“若是陛下没有下令僧人还俗，我觉得凭你化缘的本事，应该也饿不死。”

5 c% K1 o6 ?9 C% W$ ~, t    “这是我三师兄说的。”爱染笑了笑，“他每次下山时，都不说自己去‘化缘’了，而是说‘我去劝人行善’了。”

    “……是个人才。”贺穆兰点了点头。“所以，你身前一天到晚绑着不离身的包裹里，其实装的是你的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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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E0 @0 Q% T4 x( F    看形状确实圆圆的，而且也不能显露于人前。

    “不。”爱染拍了拍肩膀上的包袱。“这是我师父。”

    “原来是你师父……等等，什么？你师父？咳咳咳咳……”

1 U9 X# ~. _: H  z1 v    贺穆兰差点被自己口中的面汤呛到，“什么你师父？”

6 H( o/ _2 L, R6 P    不会带着一个脑袋吧！

( |2 `1 |" p3 ?! ?; d# B    那也太惊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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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里面装着我师父的遗骨。我师父圆寂后，我听从他的遗嘱将他火化了，带下山来。我师父在报恩寺里出的家，后来才去的云白山，按照规矩，我要把他的舍利送回报恩寺，放入浮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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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单卓本来只是边吃边听，猛听见那个自己帮忙拿过的包裹里居然是人的骨灰，一口汤面顿时从鼻孔里喷了出来，嫌恶的贺穆兰差点没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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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单卓你太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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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我我吓到了……”

, s9 z# s8 F  q' `$ l    “不过是骨灰，有什么好吓到的！”

    “可是爱染有时候拿它当枕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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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也许是有爱染一路不时的冒出惊人之语，也许是多了一个人后多了不少事情，这一路走走停停追追赶赶，居然也不无聊，终于过了十天左右，他们一行人到了东平郡的平陆——爱染要去的目的地。

# e7 J$ @& L- }, k) M# P1 a& g0 c2 e    贺穆兰一行人进入平陆的时候，很快就感觉了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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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地方从爱染的介绍，是个佛风颇盛的地方，就在一地之内，有报恩、徐林、缘来三座寺庙，僧众也不少，且寺庙中有田地供养，自给自足，并不十分清苦。当地的百信笃信佛教，常常入寺拜佛，参悟禅意。这里的百姓性格温和，对待外人也很和善，是个民风极好的富庶之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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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Q& f& X' d! Q# F8 S. y    但贺穆兰等人进了这里，却发现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非但如此，每个人行走间都非常仓惶，看到外人更是连头都不抬，脚步匆匆的就过去了。

; d$ K# }7 f& J+ V+ l    爱染的师父是在这里的报恩寺出家，而后出门游历，游历到了云白山这个地方，突然得到佛祖托梦，说是他需在此地修行，方可成佛，于是一留就留了几十年，凭借自己的本事，在山中搭了一座小庙出来，又收了四个徒弟，分别叫嗔染、贪染、痴染和爱染，也不拘着他们去留，每日给他们讲讲经，说说佛经里的道理。

; r- L& |4 r5 r/ s$ ?; @    贺穆兰听到爱染的描述时，就对此地颇多期待，可到了此处，却发现和他说的完全不同，不但街上店铺很少，连城门官也比其他地方要更贪一些。

    入城时，他们可搜刮了比其他县城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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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染也没来过平陆，贺穆兰一直坚信“路在嘴上”，拦了路边一个年轻人，就问他“报恩寺”在什么地方。

    结果那个年轻人慌张的看了他们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往后连退几步，掉头就跑了。

8 E0 _" {" y8 ?4 ^( H    贺穆兰再拦了几个，不是吓得跑掉，就是连连摇头说是不知。连番几次后，贺穆兰便知道报恩寺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也不再打听，带着两个孩子找了个看起来较大的客店，先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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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施主，可是报恩寺现在出了什么问题？”爱染也不笨，见贺穆兰先住进店里，又不着声色的拿了点肉干和店里的小厮闲聊，便知道有什么不对。

2 D0 G# d! o. X    “不是报恩寺出了什么问题。”打探一番后回来的贺穆兰脸色不太好看。“不，应该说，不光是报恩寺出了问题。”

    她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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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 c7 i& ^. X    “皇帝陛下颁布了‘灭佛令’，如今已经传到了平陆，也张榜公告了。”

" B! x. G5 ~9 J6 ~' E% ^% n    “什么灭佛令？”阿单卓纳闷地问：“是要捣毁所有的佛像吗？”

( |$ r) K; A1 k* K; e    “不是。”贺穆兰心情变得很糟糕。“陛下下令禁止供养沙门，若有隐瞒，诛灭全门。野寺僧人不还俗的，一律诛杀。原本五十岁以下僧众还俗，五十岁以上僧人依旧在寺庙里修行，可因为这个，也没法子好好修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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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黑着脸咬牙说道：“有些衙役官吏，借着‘搜查未还俗僧人’的名义，三不五时就去搜查这些佛寺，顺手牵羊走一些东西。没过多久，顺手牵羊变成明抢，明抢变成杀人越货，那些年老的僧人无人供养原本就很可怜，这么一来，连活命都没可能了，只能想法子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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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三座佛寺的僧人，早就逃了个干干净净。这时候谁要去三座佛寺，几乎就等于说自己还信佛，家中可能养了沙门。所以他们一听到我打听报恩寺的事情，都怕受了连累，跑了个干净。”

0 M' ?. J# b% I1 P. p1 a- C    “……灭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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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K9 [" b' o    爱染的眼睛里突然积蓄起泪水，那泪水来的如此汹涌，一下子就打湿了他的脸颊，被泪水洗过后又圆又大的黑眼睛，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 X2 a! U+ e( L" x# W8 f    他吸了吸鼻子，不甘心地叫出声来。

    “可是佛在我们的心里，怎么能灭的完呢？山下的人为什么这么奇怪？灭不了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灭呢？！”

    贺穆兰第一次见爱染爆发，吓得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口鼻，生怕此地的店家听见，生出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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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染在贺穆兰的手掌中抽抽涕涕了半天，因为要忍着不发出声音，贺穆兰只感觉手掌一阵一阵的发颤，爱染的喉咙里也发出类似于打嗝的声音。

) \  ~5 }9 u# T' e    从爱染眼睛里射出的绝望让贺穆兰的鼻内也是一酸，阿单卓更是捏紧双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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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2 S7 R' {! S* q    “我……我生来就是沙门，到底还什么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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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U2 v  T! @  c' n) T2 S/ M    爱染在贺穆兰的手掌中哭的泣不成声，连眼底的光彩都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在此之前，哪怕是贺穆兰第一次见他，他被淋得全身透湿、瑟瑟发抖，也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而后被城门官欺负、被人强抢东西，他也还是表现出一种顽强的坚韧，并坚信等他见到了自己的师叔，一切就会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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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山野间而来，每日里研究佛经，听师父说禅，以求证得大道，突然之间，师父死了，师兄们早就散了干净，他抱着师父的遗骨懵懵懂懂地下了山，却有人告诉他，山下的人认为做僧人是不对的，他需要还俗，否则就会没命……

    贺穆兰不是沙门，也没有这样被人完全否定的遭遇，所以她无法对这个孩子感同身受，一切虚伪的安慰话语都变得苍白无力。她只能将手掌移开他的口鼻，将他那瘦弱的身子拉到自己的旁边，让他在她的肩膀上哭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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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O1 T; A% u: n* z    爱染得知报恩寺已经没人，皇帝又下了灭佛令后，几乎要把身体里的水都要哭出去了。

; a* V1 z: f* n  W- D    他鼓足勇气下山，心中并不是不害怕、不惊惧的。但他心中有着佛祖，有着未来，有着师父的嘱托，所以这一切战胜了他的惊惧、怀疑，让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完这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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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g% s/ y- F7 [. z$ X# N    可到头来，他却发现自己下山不是找到了生路，而是走进了一条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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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的心情并不比爱染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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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都睡不着，爱染白日里的哭声似乎还一直萦绕在她的耳侧。她动的次数太多，甚至把同屋的阿单卓都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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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姨？你还没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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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S4 X( L4 f8 U" J9 h    阿单卓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 e. I2 z+ A  S3 W- e( U. K    贺穆兰咬了咬唇，将心中的郁闷说出了口。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陛下才下了这道灭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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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姨说什么呢，之前你一直都在家里啊。是不是睡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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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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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K0 e3 ^+ P. v5 E    拓跋焘原本并没有下这样的命令，是在梁郡发生了盖吴绑架崔琳，游县令上京说明原委之后，这道诏令才发布下来的。

* d! r9 w+ s5 r% @* [; @    在此之前，拓跋焘不过是关押了几个高僧，想借这些高僧的影响力，迫使鲜卑贵族们低头，不再阻挠他想要天下沙门还俗的政令。

    卢水胡人信佛，鲜卑贵族也普遍信佛，寇谦之的道教能影响皇帝、影响汉人的文人高士，却影响不了这些生性彪悍、一生荣耀来自杀戮，能够希望以佛门的力量洗清战场上罪孽的胡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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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A4 j& s    就连拓跋焘自己，早年也是信佛的。

" b& D- G6 \; I& B$ W    贺穆兰受了游县令的委托，要去帮助游可救出崔琳。她打败了盖吴，游可又联系游侠儿救出了崔琳，盖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立下了“不得伤害平民百姓”的誓言，灰溜溜的带着卢水胡人们远走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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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4 a4 R. K+ a& F, p# a( V. M    但即使如此，盖吴也一定触怒了皇帝。

+ O% d2 {' s; K! _# o8 l. k    没有一个皇帝能够承受这样的威胁，承受“你若不听我的，我就屠戮你的百姓”这样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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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_' h$ y" q# e5 A+ a# ?+ x6 q7 K    盖吴这样的做法，不但没有起到让拓跋焘忌惮的作用，怕是会令他更加憎恶沙门，为了自己的尊严，也为了自己的统治不再受到这样的威胁，拓跋焘怕是动了杀一儆百的心，才让这道政令发布了下去。

, E) l( o, Z* B6 N8 l- s- F- I' J    崔琳走的时候，游可曾经拜访过她，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得出崔琳的鼻子几乎是没有恢复原状的希望了。一个好生生的美男子，今后就要变成鼻子歪斜、面目怪异的丑陋之人，对于他这样一个自尊心极强、又自负不已的男人来说，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实在是难以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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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位笃信道教、像是一根筋般非要将沙门置于死地的司徒崔浩，会不会因为孙子的事情中更加憎恶起沙门，在拓跋焘的身后推波助澜，促使了“灭佛令”的颁布，这都很难不让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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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贺穆兰之前一直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举动救了梁郡四乡的百姓、救了那位自命不凡、在他面前夸夸其谈的崔琳，那现在，就如同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让她从头到脚清醒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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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T4 g& {$ Z! v    她并不是矛盾激化的原因，这一点，她不会作茧自缚。可是作为参与到这件事里的贺穆兰，实在没法子不胡思乱想，她甚至想象起回家那天的那个幻境，那些寇谦之对他说过的事情。

    还有莫名被自己儿子夺走了宠爱，一日日陷入了不安的太子拓跋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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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以为失败了，但陛下越来越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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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摩擦越来越多……我若不暂时离开平城，怕是要被那些鲜卑贵族们当做出头的鸟儿，抵挡我父皇抑佛的压力……我再不离开平城，离死就不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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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g0 W( O/ H  U" M  ~0 s3 e8 @& q    ……

  Z& f% ~% W+ m& M# H2 ^( n    许多许多的事实都在告诉她，那位花木兰记忆力英明卓绝、善于纳谏的君主，不过才三十多岁，就已经像是得了更年期综合症的暴躁妇人一般，开始渐渐的往一个可怕的深渊里一步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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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w- w: R4 j* e. T- D" V    而这一切不合理的变化，都是从花木兰解甲归田的那一年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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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寇谦之别有用心的暗示，还是真的和花木兰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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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到来是不是真的弄乱了大魏的天下，将原本可以国泰民安、四方靖平的局面变得危机四伏，随时可能陷入各种混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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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染的哭声还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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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l! |6 q% |% s4 g5 W    太子拓跋晃的凄凉表情就在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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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家邬壁的高墙、陈节对卢水胡人的担忧、枯叶寺里被保护起来却还是不得不仓惶逃走的僧人，她遇到的一切，都在告诉贺穆兰……

% F' r# i3 b% d% f" [6 M8 ~* x    她躲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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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躲得掉乡人的流言蜚语、躲得掉敌人的明枪暗箭，她甚至躲得掉斑斓大虎的凶猛扑杀……

# E& D1 M0 G& H# N; N( M' F  T  H3 [* O    可她躲不掉自己因抽身事外而产生的不安之心。

第78章 浮屠“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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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辗转反侧了一夜没睡,爱染因为哭得不能自已,怕是一夜也没有休息好。阿单卓有着无论在哪里、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安睡的惊人天赋，这一夜,反倒是他睡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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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染，你确定要这么做？”贺穆兰听着爱染的请求,“就算我打听出报恩寺在哪里,你难道想一个人守着空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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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1 J0 G: H) g/ V- W! G) n) w4 W8 I    “不是，我想把师父的舍利放入寺内的浮屠里,然后……”爱染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了。“我就回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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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贺穆兰想了想，认真地看着爱染：“你把你师父的遗骨给我吧,我去替你安放。”

    “啊？”爱染似乎有点发蒙。“贺施主去替我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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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E7 ~3 Y) p. p1 ]; V    “嗯。你毕竟是个沙弥,若是在报恩寺内被抓住了,连生命都有危险。而且，你身手没有我好，我晚上悄悄的潜到佛寺里去，找到那座浮屠，将它放置进去。此地的县令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去抢沙门高僧的舍利，自然也不会想到有人想要潜入浮屠里。就算我被抓到了……”

$ A( O+ U0 Y( O' X) P" h    贺穆兰挠了挠脸，问阿单卓：“你觉得以我的这一点名气，会不会被处置？”

    “应该会吧……”阿单卓不大确定的回答。

    “啧啧，我这过气的将军可能还真不好用。实在不行，你就去陈郡找狄叶飞救我，或者干脆找太子殿下救我吧。”

9 ^' f$ A4 t6 s3 H" X$ n3 u    “……会不会太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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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吧，就以这里县令的水平，怕是我说出狄叶飞的官职，他都只敢乖乖的把我‘请’到条件最好的牢房里。最多住上几天牢狱。可是爱染他要被抓住……”

. Q! s& Y* r. Y6 [$ m' u+ p( i    爱染那表情，似是感动的又想哭了。

    贺穆兰一怕小孩，二怕人哭，这爱染两样都占全了，立刻吓得伸手连摆：“我的小师父诶，你别哭了，再哭你那鱼泡眼就要破了！”

+ {) ^9 u8 P" m3 j! p& s1 ?    贺穆兰昨晚已经想开了，虽然他们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就把她硬绑在他们的队伍中，但到了最后，却还是尊重她的选择，放她离开，而没有胡搅蛮缠，或以她的家人相要挟，至少那位太子还不是什么冷酷无情之辈。

* D( a/ Z+ `' K0 |0 {  H" `    这么一想，她心里也是舒服许多。

8 J4 i- Z) l3 C! n    太子也好，皇帝也罢，对于不想光宗耀祖、也不想升官发财的自己来说，无非就是两个比较亮眼的符号。既然如此，就算和他们有所接触，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无非就是被利用而已。

    她又不是傻子，对方若抱有恶意，她难道乖乖被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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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就出去打听，再观察观察地形。阿单卓，我也不知道报恩寺里有没有官兵，你现在带着爱染多准备点粮食和你路上用的东西，万一我被困，你就安置好爱染，骑着我的越影，火速去项县太守府找救兵。”

/ Z3 d0 C* V/ Z& d4 L    贺穆兰整整衣衫，决定把自己打扮成鲜卑贵人的样子，再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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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鲜卑人再怎么尊重汉人，如今毕竟是鲜卑人在主政，军中也全是鲜卑人再作战，老百姓对于鲜卑人有着天然的敬畏。贺穆兰估计像是一开始那般，一个外来者要打听这些事情很困难，但若是鲜卑大人出来游玩，再给点好处，应该会比刚入城时候要容易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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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当她将准备见客时才穿的衣衫换上身，雍容华贵的走出门时，就连门外的小二都对她的态度客气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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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想法是对的，只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她不但问到了报恩寺，还被一个看起来像是早就对此地县令不满的中年人引领到了报恩寺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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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大概是把她当做了微服私访的鲜卑贵人之类，最不济也比此地贪婪的县令官要大，所以一路上都在含沙射影的向她诉说着此地县令的各种不堪，是如何将一个好好的富县便成了连游商都不敢踏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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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c- P$ ]; l    花木兰当了那么多年的将军，贺穆兰又是生在一个生来平等的世界，她的气度原就不是这里的普通百姓能比的，百姓会这样猜度并不让人意外。但这里的百姓在不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就敢倾诉当地父母官的不是，可见此地的县令已经激起民愤到了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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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2 J) `, @% z/ o$ z: Q3 C* m/ \9 n    “原本报恩寺里有一位慈苦大师，一直教我们平陆的寒门子弟习文识字，颇得人望。此地有一个寡妇，夫家姓张，因婆家太过恶毒而搬到城里，靠织布独自拉扯幼子长大，后来也把孩子送到了报恩寺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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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中年男人脚步稳健，上臂粗壮，想来做的也是力气活，“后来天子下令僧人还俗，这位慈苦大师还未到五十，又不愿还俗，便偷偷藏在百姓家里，靠别人的接济活命。这寡妇不忍恩人受苦，偷偷供养，却被江县令诬陷，说是和慈苦大师有苟且之事，不但报恩寺被封了，寺里东西也被抢了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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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v3 G/ _/ Y/ F2 ?    “那寡妇在狱中被屈打死了，张寡妇的孩子就去了郡里找鲜卑太守伸冤，原本这种事，真查下来，那江县令是也要倒霉的，谁料正月里下了灭佛令，江县令又抖了起来，堂而皇之的将那张家寡妇安了个‘包庇沙门’的罪责，还到处追捕那寡妇家的孩子，要让她家灭门。”

, Q) d1 _' h7 Y' x+ A2 K# h    中年男人说的牙齿嘎嘎直响，眼睛里全是凶光。

    “像是这样的事情，不知还有多少。报恩寺因在城里，过去所受香火颇多，被糟蹋的也最厉害。像是徐林寺和缘来寺，一个因为有鲜卑人出家在此，一个因为离城中较远，虽也被搜刮，寺中五十岁以上的老僧至少还得以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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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管吗？你说那张家的孩子去了郡里告状，后来又怎么样了？被抓到了吗？”贺穆兰状似无意的问他

    “谁能管！江县令在此地已经七年，比这里的太守任期还长。他不是本地人士，做起事来更是肆无忌惮。他每年赋税交的都足，又善于经营，谁也轻易摞不下他来。那孩子后来就没了踪影，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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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 @0 S" z8 S, i    那中年汉子长吁短叹一番后突然顿住了脚步，伸手一指前面的坊门：“您看，那就是报恩寺，我也只能带你到这里了。”

* n2 v2 I+ b6 W8 ?" b  E    “有劳这位大哥。”贺穆兰拱了拱手，随手从袖袋里拿了一盒盐给他。

    她之前在高金龙那里得了不少盐，家里盐又充足，花母就弄了很多小盒子装了盐给她塞到包裹里，这东西方便换东西又不重，带在身上，若在外面没吃什么的只能将就，撒点盐也可以添些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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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中年汉子没当面打开盒子，但接过来一摇也知道是粉末状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还是高高兴兴的走了，只留下贺穆兰对着那报恩寺深思。

    报恩寺里东西都被抢完了，对她来说，反倒是好事。这样的一座空寺，应该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

' {4 B. P" k3 X7 J; D    可是空寺并不代表就没用了。这么大一处场所，不是做了游侠儿和流浪人暂时栖身的地方，就是被官府另作了他用或即将另作他用。门口有差吏在巡逻，说明这姓江的太守肯定还想打这寺庙的注意，再用上一回。

' ~5 ~& i, J- t2 C) S+ ^    贺穆兰摸清了寺院的后门和边门在哪儿，又摸到墙角找到了那座五层的浮屠塔，这才回了客店，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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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染一听贺穆兰的话，脸色顿时白的如同金纸，身子也哆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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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7 L0 s( D' `9 _    “慈苦，慈苦是我师叔的法号。”他脚步晃了几下，一下子坐倒在地。“我师父说我师叔是有大慈悲的人，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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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的县令之恶，在于罔顾人伦、见利忘义，你千万不可露面，更不可说出你是慈苦大师的师侄，那张家寡妇都死在狱中，谁知道他有什么手段。你人单力薄，世道险恶，先保护好自身才是道理。”贺穆兰摸了摸爱染光溜溜的脑门。因为好多天没有人给他剃头，已经能摸到刺刺的手感，青茬也长出来不少，他却一点都没意识到，可知心情有多慌乱。

9 R8 {+ _- v0 g* z/ C    “晚上把舍利给我，我去帮你安放在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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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本来不用趟这浑水，只要把这小和尚劝回去就是。可是这和尚下山一遭，无非就是想把师父好好安葬，再找个归宿，如今归宿是没了，至少让人家的师父能够“叶落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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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如爱染那早上看到的花苞，贺穆兰救不了已经无力回天的枯树，也没办法让那个花苞开花，但看一看那花苞，让它不枉来这一趟，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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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t- ?  A: k0 T. {8 B; T$ d    “您，您对我这么好，叫我如何报答……”爱染又开始抹眼泪了，“我身无长物，连为您做的事都没有，您还要为我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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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i" s# J+ G' H0 q1 r2 U    “爱染，你别哭。”贺穆兰拍了拍他。“你可知我为何要帮你？”

    “因为，因为您心善。”

! R" v1 B( {) b$ x4 |3 @    “因为我想告诉你，山下有坏人，也有好人。有利用陛下的政令而迫害僧人的恶棍，也有不怕危险愿意助你的热心人。你如今还小，以后的人生还长，莫要被这样的事情吓倒，不愿意再相信任何人，将自己关到名为‘佛祖’的牢笼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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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染的眼泪停住了，他红着鼻子喃喃问道：“牢笼吗？”

( D) N8 Z1 s# Q9 I6 h    “你说你生来就是沙门，没有俗可还，所以你一生下来就屈从了现实不是吗？即使现在要还俗，无非就是又一次的屈从了现实而已。你能学习做个沙门，就能学习做个俗家弟子。相信我，做个普通人不会比当和尚还要难的，大部分人还不如你呢，你至少还识字不是吗？”

    贺穆兰拍了拍爱染的肩膀。“等我把你师父的遗骨送回寺庙里，你可以考虑看看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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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u, b+ y4 m; `- k# v3 [( ?4 P    “当僧人不是罪过，可当普通人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你觉得我可怕吗？”贺穆兰笑着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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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4 U9 [" R& b1 p* L+ H# q    “不，您虽然有时候有些凶，可是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爱染想起自己“摸墙”那时候贺穆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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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0 E5 q$ G1 _- e4 i    贺穆兰微微一滞，摸了摸鼻子。

) M/ M% W6 U, p- @    “做个普通人，你会遇见无数像我这样的人。虽然也会遇见坏人，但坏人不会无缘无故害你，你能通晓如此深奥的佛经，又为何不能通晓世情呢？在我看起来，它们之间是没什么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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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A8 j  V( b" x8 p* I% @    “你考虑考虑看看，若是你还想当个僧人，我和阿单卓就把你送回云白山里去。若是你想试试看做一个像我们一样的人，我们也可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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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t2 Z; u8 f- ?    “我……我会好好考虑。”爱染将怀中的包裹解了下来，递给她一个巴掌大的铜匣子，匣子边角都是圆的，看起来不像是匣子，倒像是棺材。“这便是我师父的骨舍利。若您觉得有危险，就不要冒险了，还有那入牢狱之类的话……”

    贺穆兰接过匣子，微微一笑。

* h- e! I: _: v9 H' p( }1 D    “啊，我还没住过牢狱呢。偶尔进去住住，也不失为一种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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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x& D' Q% Z2 C& V2 t: W) V/ i    阿单卓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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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知道花姨素来主意多，也没有再多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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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溜进报恩寺的过程无比容易，她几乎是毫无阻力的进入了报恩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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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时候的夜晚和现代的完全不同，若说现代至少还有路灯，或者别的什么照明光的话，那古代的夜晚漆黑的就像是能吞噬人一般，即使有灯笼也驱散不了多少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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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2 T  l$ G3 m6 n' V    贺穆兰并没有夜间视觉，也不是带着火把火折，能在半夜翻过围墙而不是一头撞到墙壁，是因为她那批皇帝赏赐的珠宝里有一枚夜明珠，她看过赏赐的单子，这珠子被叫做“随珠”，只有一枚，不过枣子般大小，贺穆兰挺喜欢这枚萤石，经常拿出来把玩，这次出门，也带了出来。

    夜明珠在古代大概很值钱，但贺穆兰来自于现代，在那个连塑料都能做成发光的地方长大，一枚夜明珠真不算什么，随手当做能照亮脚下的小灯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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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C" l, L9 V; J$ I$ ?    说是围墙，其实也就比人再高点，贺穆兰随便在地上蹬了一下，就凭借着过人的臂力做了个引体向上，爬到了围墙上，蹦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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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2 o) M* E# q    “难怪古代那么容易做大侠。”贺穆兰望了望围墙，“这么矮，哪里需要什么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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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想想自己家那圈篱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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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8 s6 J2 u: @    咳咳。古代民风真不错。

    贺穆兰跌跌撞撞的抹黑找到了那座佛塔，围着这塔绕了一圈，彻底傻了眼。

    “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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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U+ u8 Y3 C- Y    贺穆兰绕了一圈，居然没有发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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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没有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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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w) _1 i& i; K9 Q    没有门的话，那些僧人的佛骨往哪里放！

$ u' J0 g7 L( g1 M; e# T    她不死心，举着夜光珠又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这才摸到了一点缝隙。待她凑过去一看，又是一愣。

    原来并不是没有门，而是浮屠的门被几片木板封死了，在这漆黑的夜晚，即使有夜明珠绿莹莹的幽光，看起来也不是很明显。门洞被木板在外面封死，贺穆兰绕了一圈，自然是没找到那道矮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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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Z8 r  l9 O) |3 |8 c# ]    怎么办？

    走还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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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头发已经有两寸长的小沙弥一下子坐起了身，摇了摇自己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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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僧人年约三十一二，懒洋洋的没有任何精神，听了小沙弥的话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我没听到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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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x& D9 T0 z- q3 [# L) g    “真的有声音！”那沙弥侧耳听了听。“楼下有动静。”

6 C7 ~6 p" D9 _# G$ c, u7 z! U    “不是楼动了，是你的心动了。”中年僧人翻了个身，“我们的食物不多，现在又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要熬多久，少动一点，活得久些。”

    “可是师父，是不是有贼啊？”小沙弥害怕的缩了缩身子。“要不然，就是师父说的‘魔’？”

( g( H# z, z- m  F: ]# n; j2 a    “哪个贼到浮屠里来偷东西。偷骨头回去熬汤吗？”中年僧人翻了翻白眼。“一样的年纪，你就一点都没我那小师弟可爱。若是贼来了，我们两个装死，保证那贼比我们还害怕。”

( x. }, Y, m' U  |3 Z- w    “阿弥陀佛，师父你又造口孽了。……师父，你确定吗？”小沙弥缩着身子竖着耳朵。“师叔们把门封的死死的，就算有贼也打不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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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7 ~. M* a9 g9 u2 h0 H& G    他可是眼看着那么厚的木板往上钉的。外面有官差逼着，就算是想钉的不牢，也糊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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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R4 s( @9 X4 J( d0 w& k0 _    “我确定我确定……嘶，不对，是有声音。”懒洋洋的僧人突然微微直起了身子。“徒儿啊，这不太像是遭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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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觉得是进了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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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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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微微观察了一下这些门板，待确定是用铁钉钉到石墙里的去的以后，就开始摇晃起这些门板往外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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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 w  B& c! O, ?    若是力气够大，应该可以把这些门板拔下来而不破怪铁钉。等她放完佛骨出来，再出了门口，把门板再重新按照坑洞的位置，捡个石块钉回去就是。

    贺穆兰伸手握着木板的两边往外拔，因为怕把木板弄断，她用力用的十分小心。在寂静的佛寺中，从浮屠之下传来的“嘎啦嘎啦”声十分明显，听起来有些像是骨头架子从棺材里坐起来的声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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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l" L4 x  |( e    饶是贺穆兰不信鬼神，也被这种想象吓的心脏缩了一缩，手中的动作也是一停。

/ [, _  E, \9 e& ?$ I  E+ O! C0 ]! ^    这一停，四周的寂静声比扒门板的声音更可怕，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边自言自语排解着可怕的气氛，一边专心干着手里的活儿。

    “我是法医，就是看骨头尸骨的，有什么好怕。再说都是些舍利，又不是坟墓，乍不了尸。”

    “我还以为就是溜进去送个东西就出来，最多开把锁什么的，想不到还要干力气活。”

6 t4 S9 V* N8 s2 p5 _' ]! L    “不知这佛塔里面是什么样子。嗐，什么样子都和我无关，这黑灯瞎火的，我难不成还要进去佛塔一日游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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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x7 K. `! g2 F6 g: r2 M    她就一边这样絮絮叨叨，一边继续扒着木板，直到把所有的木板都扒了下来，这才轻轻一推那塔上的石门，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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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师父，我觉得那楼下不是熊……”小沙弥弓着身子爬到了自己师父身边，“好像是妖怪。”

    小沙弥的师父也紧张起来了，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念着佛号，却嘴硬的很：“瞎说什么，我们心中有佛祖，妖邪不侵，我看不是有妖怪进来了，是你有了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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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U: L' X" _3 l5 J5 P" H    “可是师父，你没听到下面有念咒的声音吗？”小沙弥的屁股都已经靠到他师父的腰边了。“我还听到什么骨头尸骨之类的话。是不是有什么妖怪来偷佛骨舍利啊？”

    声音往上飘，这又是深更半夜，声音尤其明显。小沙弥没出家前也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小时候听过家里的婆婆说故事，据说有些妖怪和恶鬼就喜欢偷一些得道高僧的佛骨，或是道士们的肉身，要么是为了增加修为，要么就是为了借尸还魂，他年纪还小，出家不久，乍一受惊，把小时候那些陈年的鬼故事全都想了起来，自己吓自己吓个半死。

    “鬼怪哪里有人可怕。”中年僧人念了句佛号。“若叶，你心境不稳，为师罚你把《摩诃般若波罗密经》诵上一百遍。”

    “是，师父。”叫若叶的小和尚咬了咬唇，开始背起了佛经。“……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

+ L' w- u" J; r  X* l& o' e$ `+ A    师父又罚人念经，也不想想多少天没下雨了，这水都快没的喝了，他背的口干舌燥，等下到底要不要喝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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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说心中有佛祖，妖邪不侵。心中有佛祖……有佛祖……

9 `. @5 V. D9 x8 w8 g) O- Q    有佛祖的话，会在塔底做那种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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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好不容易破开了门，轻轻推开那没有一米高的矮石门，猫腰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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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她这种一米七几的大个子来说，这石门真是矮的过分。但一想这里面又不是供人游玩的佛塔，而是停放佛骨和尸身的浮屠，贺穆兰也就没有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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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握着夜明珠，刚进了这浮屠的一层，就被其中的异味熏得头晕眼花，恨不得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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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 f* H" v+ o% V1 t2 J# X    我擦，这是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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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楼下一小区的狗狗都在她家门口拉了便便，又像是路过那种养了河蚌的湖边，还有点像是刚刚施过肥的菜地。

    不，比那些还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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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P2 T# j( S, t    贺穆兰捂着鼻子，眼泪都快下来了。

    要不是她曾经解剖过腐尸，也协助过N大的考古系对古代尸骨进行过法医研究，她一定把这种味道错当成尸体腐烂的味道了。

    什么情况，怎么还有比尸体腐烂的味道还难闻的气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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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门净地，就算僧人都死了，佛骨也不会发臭啊！

& q& h/ ]: n, E! u+ ?' k    贺穆兰原本想把这铜匣子在一楼某个地方随便放好的，可是这味道太过恶心，贺穆兰想都没想，就往塔底正中的那道木梯而去，去二楼安放。

    这塔简直就像是活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脚底下偶尔还有松软的触感，简直就像踩着肠子或者内脏什么的，走起来脚下还有些黏腻。

    贺穆兰一下子就想起自己玩的那么多仙侠RPG游侠，什么会吃人的妖塔实际上是妖怪的肚子变的，什么某个地图里有个幻境，其实有几个妖怪伪装出一个地图就等着主角去踩雷之类。

    贺穆兰原本以为自己有了花木兰的神力，又有自己在现代这么多年的从业经验，除非真的看到死者复苏，否则是不会被什么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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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当她在这空无一人的佛塔里，在这诡异难闻、挥之不去似乎萦绕在鼻端的气味中，还有踩着木梯嘎啦嘎啦响还带着黏腻触感的糟糕行走感……

  v" O7 p, o. ]! }6 d5 m    贺穆兰莫名的有些想上厕所的冲动。

第79章 真·青面獠牙

    痴染是六年前来报恩寺投奔师叔慈苦的。他和小师弟不同,并不是从小就被师傅捡到,成为的沙门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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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S. M$ f- N: x    痴染原本不叫痴染，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乞丐,每天过着饥一顿饱一顿，还要挨揍挨打的日子,流浪于乡间,完全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

    直到某一天，他饿得奄奄一息,离死都不远了，只好自己找到乱葬岗躺了进去，等着活活饿死。

, `2 t! q9 @9 i+ ~    就在那个时候，他遇见了来乱葬岗超度死者的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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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8 u3 B0 Q# V4 h    他之前听说过有那种苦修的僧人，会为那些冤死、枉死、尸首不全者超度，以求他们来世能够得到平静，转世投胎到好人家去。

$ [4 j; L$ x& `3 h& O& K, f7 O    但是他一直觉得这种事实在是荒谬的很，若是有这种本事，他们不知道自己超度自己，让自己变的富贵起来吗？死都死了，就算下辈子富贵了，这辈子的人也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 C  B, d' C  u4 v: \6 Z* U# \    那时候的他是那么年轻，从小就没有过过好日子的他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对这个世道的怨怼，听见这样的事情，也不过是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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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3 K, d0 D1 J  j2 c' ~    沙门自然可以收留无家可归和想要出家之人，但即使是沙门，也不可能随便留下人去，所以家中有家财的、能够带产入寺的，往往才被视为优先收留的人选。

    他也想过一直流浪恐怕迟早会饿死，也曾想过托庇于沙门。可那时候天下到处都在打仗，军户也好，要服徭役运送军粮、修建城墙的普通百姓也好，都削尖了脑袋都要往佛寺里钻。

    僧人们对来投奔的人像是牲口一样的挑挑拣拣，像他这样既不身强体壮可以干活、也不能拿出什么供养佛祖东西的流浪乞丐，自然是根本不会被看上一眼。

    连续试过几次以后，他也就熄了这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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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4 ]. w/ M. F& `# v    说是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到头来，还是和这个世道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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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非是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然后区别对待而已。

    直到他躺在乱葬岗里，忍受着胃部传来的一阵阵火烧火燎，闭着眼睛等死时，听到了那连绵不断的诵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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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别人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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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z; D: N" B    他躺在微微凹下去的坑洞里，扭头看着那个僧人闭着眼睛，像是行走在自家屋子里似得那样一步一步的边走边诵着他半句都听不懂的梵唱。

    没有过等死经历的人，不会知道眼睁睁看着死亡到来有多么可怕。不光是悲痛绝望，更多的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一种愤怒。

    在听到这梵唱之前，死对他好像是个万丈深渊，他站在那阴暗的边缘，一边战栗，一边又心胆俱裂地想要逃开，即使他对这世间再怎么麻木，也没有冥顽到对死活也觉不关心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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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 g5 o# ~0 x    这尸骨遍布、无人问津的可怕地方，对他带来的是一种剧烈的震撼，仿佛一种完全无形的屏障，将他和这个世界完全隔绝了开来。死亡带来的愤怒和各种负面情绪让他只能看到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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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个僧人的到来，让他看到了一线光明。

; G4 c$ E0 f5 E- e  v$ w    原来，还是有人会在乎他会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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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V% ~8 u2 J: K! V2 B    原来，即使像他这样连猪狗的价值都没有的人死了，也会有人专门为他们赶来，为他们诵上一段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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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对世道的不公、对自己十几年来度过的可怜又卑微的人生所产生的悲愤之心，都在这一声声的梵唱中得到了平复。

    他开始期待死亡，期待佛家所说的“来世”。他已经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好人家，在那一世，他要做个不愁吃穿、不会被人鄙视、不会被人打骂的有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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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0 q0 L4 N9 V9 m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死。这僧人救了他，给他起名“痴染”，从此以后，他便有了姓名，有了可去的地方。

( @/ K% J2 g. M: r9 ~; |    “你不该救我的，我都看到我要投胎的那个好人家了。”有时候，他们也会饿肚子，痴染会咂吧咂吧嘴，埋怨起师父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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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3 F) ]* g* g2 ?    这时候，师父会放下手中的经卷，笑着打趣：“你现在不是已经投胎到好人家了吗？有哪个人家，会比极乐世界更加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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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现在饿着肚子。”

    “那是佛祖提醒你，‘劝人行善’的时候到了。”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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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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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7 z. I6 Z% m    “要不我把你化缘的钵给当了吧。那个还值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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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弥陀佛，为师果真不该拦着你投胎啊。”

) Z  j/ W4 r! w4 e, ^4 [    他在这位可敬的僧人身边待了很多年，但他一直都没有作为僧人的自觉。虽然他也化缘、上他通常都听不懂的早课、背着他喜爱的经文，可他一直觉得所谓“沙门”，和他少年时的“乞丐”一样，只是人生中的一种选择。

    成为僧人与他，和乞丐与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继他的大师兄嗔染、二师兄贪染之后，他被师父也赶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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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p; n, J, s: w8 G    “去俗世中走走，以僧人的身份走上一遭，你就会明白乞丐和僧人究竟有什么不同。爱染会继承我的衣钵，你若无处可去，就去东平郡平陆的报恩寺找你的师叔，他是我的师弟，会收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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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染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他师父肯定是故意把他们赶下山的。山里吃的实在不够，他们若是全部留在山上，肯定一起饿死。

8 M% n1 Q+ A# z- A& B    他是四个师兄弟里最灵活的，他下山去，肯定不会饿死。乞讨和化缘原本就没有什么不同，是他师父非要坳上一个道理。

4 h1 I+ e9 o. v9 t  Y9 b* @    罢了，他下山，总比小师弟下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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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p* d* p- u2 w0 }$ R    他那样泪包的性格，下山会被吓死的。

9 v) h; ^5 `( T    抱着师父给的钵，他一路边化缘，边搭路人的驴车骡车，慢慢的到了东平。在旅途中，只要有条件，他也会学着师父那般去给路边无人看顾的野坟超度一番，或者给枉死或夭折的人家诵一诵经文，告诉别人他已经投胎到好人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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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不会超度，诵的经文，也只会《四十二章经》和《版若波罗蜜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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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1 m. r6 I; {/ f    梵文可难记了，他能背诵这两篇，已经是用尽了一辈子的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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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慢慢的，他似乎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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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B0 E, e1 F; T5 i& ~2 B$ H    明白了乞丐和和尚，确实是不同的。

    可能是他天生贱命，就算找到了师叔，又被赞做“得道之人”，有了比山间那座小庙还要大的禅房，好日子也过不了多久。

  U& ~6 C) }) N8 `* |6 q4 U) D    先是皇帝下令还俗，后来又有当官的三不五时的来搜刮。他不想还俗，师父让他用僧人的身份在俗世里走一遭，他还没有走完这段人世，不想违抗师父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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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1 F% u/ e( n0 p. Q' t* G1 `    所以他带着自己后来收的笨徒弟躲进了这座佛塔，只有半夜无人的时候会偷偷溜下来，在寺里年老僧人的接济下带些东西回塔果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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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5 J1 F: \3 n1 }    善男信女们一有机会就会供养他们，他的师叔多年来教人识字、给人看病，早就结下了无数的“因缘”，如今，这一寺的人都受了他的因缘庇护，活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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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K1 X. E* b5 T9 k    直到今年年初，灭佛令下，一寺僧人全部被驱散，谁也不敢说那浮屠里还藏着两个人，痴染听着外面绝望的哀嚎声、大声咒骂声、以及被强行拽走的念佛声，知道能为他们打开门封的人大概是不会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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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是为了迷惑官差的伎俩，成了将他们送入坟墓的愚蠢决定。

    他要把少年时的噩梦，再经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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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h( W: J% e/ b5 O; B: C3 f1 d    第一次，他心目中的佛祖——师父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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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怕是再也没有什么佛祖能救他了。

/ l' l' M* t$ c4 x    这样荒唐的年景，就算是佛祖下凡，也只能仓惶着捂着脑袋逃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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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l3 k& A3 l    浮屠第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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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a, _; d' l  H6 D" t    贺穆兰从腰间扯下那个被绑在腰带上的铜匣子，一手举着夜明珠，一手找着可以安放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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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塔的墙壁被挖出了不少的凹洞，有点像是展览室的墙壁，又有点像是实验室的柜子没镶上玻璃。

    各种小罐子、小匣子被放在其中，贺穆兰微微愣了愣，才发现原来塔底那一层不是用来安放遗骨的，因为她一路过来，除了味道难闻，并没有看到什么盛器，也没有看到这么多熄灭的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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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e1 t, [6 t& K9 D+ [    一想到周围这么多盛器里放着的都是这座寺庙僧人们的遗骨，贺穆兰想了想，跪下来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自己来的原因，这才站起身来，寻找可以把匣子放在墙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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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K; u6 R, e  n0 j: d. X- }# O    “真见鬼了，都到二楼了，这味道怎么还跟着我？”贺穆兰纳闷的嗅了嗅，总觉得这不祥的气味好像缠上她了。

    “不会和在花家一样，蹲厕房蹲久了，全身都是这个味儿吧？”

4 S1 [; ?6 q# f' F1 ?( @. {8 ~    她摇了摇头，开始举着夜明珠在墙上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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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利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是说只有得道的高僧才会有吗这座浮屠里放了这么多，难不成这报恩寺是个了不起的寺院，专门出各种有德之人？”贺穆兰看了一圈几乎没有空位的墙壁，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不安。

6 R7 E  x$ C- P+ H7 Z, P7 F    还有那个慈苦大师，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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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c7 h6 U' g1 y    爱染那小和尚不错，想来他的师父也是个有善心的人，能被他们信任的慈苦大师，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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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浮屠塔，难道会有五层都放不下的一日吗？

    贺穆兰只要一想到那种场景，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 H! E/ J1 [2 \! l$ [7 Q    摸摸索索间，贺穆兰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油灯，没有了燃油的油灯咣当一声倒下，在浮屠中发出一声好大的声音。

    咣咣咣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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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灯滚动的声音听起来犹如拖着什么东西在走一般，又像是自己逃命一般的离贺穆兰远远的。

1 c. _0 K$ R3 E0 F# E. c# `4 j2 z    贺穆兰被石灯突然滚走吓了一跳，然后隐约中，似乎听到哪里传来了一声惨叫。

( W5 l/ s  g* j5 u    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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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k* w$ Y2 V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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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4 f, f7 @& b$ h: _1 D; P    某种联想突然涌上了她的心间。虽然觉得有些荒谬……贺穆兰还是小心翼翼的举着夜明珠寻找那个滚走的石灯，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

    她将夜明珠放在地上，满怀期待的举起石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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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了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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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擦了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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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嘁！什么都没出现嘛。”贺穆兰失望的将石灯放回地上，拾起自己的夜明珠。“亏我还以为会出来个浮屠塔灯神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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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o2 i5 @, b    “啊！”若叶一下子抱住了自己的师父。“妖妖妖妖……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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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J1 d! q# A% I) K  i    他根本想不到是人会进来。

    门被封的那么死，他和师父两个人怎么撞都弄不开，若是有人撞门进来，那动静应该惊天地泣鬼神才对，怎么会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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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H3 ]5 @1 a- l$ x/ R    一定是妖怪！妖怪穿墙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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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对对，那奇怪的摇晃声一定是墙被穿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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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7 S2 R' g& D8 I    妖怪在下面偷师祖们的佛骨，一定是嘎嘣嘎嘣的把它们都吃掉了！

+ Q6 y. m# z4 j/ M3 E$ J+ j1 s7 @    还把师祖们的骨函丢到了地上！

, q% ~" c- [6 ]& u6 Y" \# Z% h    若叶的脑海里浮现出虎背熊腰、青面獠牙的妖怪一边哈哈哈的狞笑着打开罐子，一边往自己的血盆大口里狂倒的样子。

# o4 {, D$ k: h: K    它一定还会打个嗝儿，“嗯，高僧味的。”然后残暴的把手中的骨函丢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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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j; L0 U4 Q; P  U: A    可恶！

    连那些抢劫寺庙的官差们都不敢进浮屠，生怕遭了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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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7 q, A5 T8 V0 R2 {1 }) w9 {- v    “你很生气？还是害怕？”痴染坐起身来。“莫怕，我们两个在这里苦熬，也只有等死的份儿，就算有妖怪来了，不过就是换个死法而已。”

    “何况为师从小四处流浪，什么地方都去过，乱葬岗都躺过，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妖怪，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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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N- t0 E8 L' ]& U$ }1 s    “那那那那下面是什么声音……”若叶闭着眼睛，“师父，我情愿饿死也不要被吃掉哇！”

    “你那么矮，又没有肉，要吃也是为师先被吃。”痴染摸了摸若叶的脑袋，站起了身子。“师父不怕妖魔，下去看看动静。”

7 h1 F1 q( ^- n$ e7 Q: b1 ]    “万一是妖怪呢？”

    “万一是妖怪，师父就渡化它。”

    “师父能渡化妖魔吗？”若叶眼睛亮闪闪的。

; G! ^' d5 z0 T- [    自然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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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a% f0 L5 `' z) ]5 a    但是傻子，难道我能和你说不能吗？

3 W/ m  @4 O/ R9 k5 r& i: _. R. v# G    痴染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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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l8 J5 h( X8 ]    “师父很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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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染已经在黑暗中度过了许久，即使再黑暗中，他也能知道大概的物体轮廓。他再熟悉不过的走到下塔的楼梯口，即使不需要灯火，也能准确无误的踩在这些阶梯上，绝不会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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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c$ |6 X9 `, T- F    他虽然不是极度爱洁之人，但只要还有力气，一定坚持到楼底去方便。他原想着就算是那些丧心病狂的官差打起了那些佛骨骨函的主意，只要一进门见到那一地的污物，想来也会打消这样的想法。

    虽然对这么多师祖实在是不敬，但饿得连下楼都颤巍巍的他，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阻止这些心中藏着妖魔的恶人们。

1 I$ z: O& }' A- H0 s3 C' \# C    四楼的骨函不乏金银装饰的，三楼的油灯也有不少是铜的。现在他们还迫于长久以来佛门的威信而不敢糟蹋浮屠，但等灭佛令的时间下达的长了，各地佛寺被逐渐捣毁的时候，他们心中那一点点对“报应”的恐惧，也会烟消云散。

    当他们发现杀了僧人不会有报应时，当他们发现毁了佛寺不会有报应时，那抢一座佛骨塔又有什么惧怕的呢？

    妖魔不会吞噬舍利，因为舍利根本只是骨头，并不具有什么神力。就算楼下来的是一个妖魔，他也愿意以身祭魔，只求换取它能留在此地。

6 P9 J: s% c% |, s7 \2 I) D    浮屠里住着一个妖魔的话，就不会有人来糟蹋这些高德们的舍利了吧？

    “若叶，你跟上来做什么？”

5 G+ y2 C( L( o    “师父，我想了想，既然你很厉害，那跟在你后面和躲在塔顶就没有什么区别。我不放心你，我还是跟着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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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染微微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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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怕？”

    “怕，可是一个人呆在塔顶我更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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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不过有妖怪你要跑，否则师父照顾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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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1 o. T# c! T0 N    若叶听了以后腿都在哆嗦了。

. m# a3 O4 U3 M( i. C% W    “可师父你说你很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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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你不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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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空位，将爱染的师父放了上去。

    天知道在这么黑的地方，要摸到一个格子多么困难。爱染一直嘱咐她舍利不能直接放在地上，否则她放下就走了。

    就在她安置好舍利，准备转身下塔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上楼的楼梯处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像是几只耗子偷偷摸摸穿过一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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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 ^3 e9 n8 T* j& d1 Z; I    难不成有人被困在了这里？

    贺穆兰心中一惊，立刻举着夜明珠，向着楼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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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d2 `  G! C  M. {/ L& f; n) f$ B    若叶战战兢兢的抓着师父的袍角，像是赴刑场一般的走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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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L- ~  u, W$ o6 `# }    多日以来的饥饿让他脚步虚浮，眼前也老是有奇怪的光斑游来飘去。

    他跟着师父走啊走，走啊走，直到下了几层，都没看到什么人影，更没有什么妖怪。这样的结果让他不住的欣喜，甚至怀疑是不是饿的太久，产生了幻觉，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声响，只是幻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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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l! {- e* ]! H: [; [    要不然，就是佛祖来接他们之前考验他们的。

% i2 u' |" l5 H) w    他一想到可能是这样的结果，就忍不住放松的一笑。

7 t& q+ S2 K4 B$ S  _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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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幽幽的光芒照映着一张诡异扭曲的脸，那团身影漂浮在碧光中，毫无声息的飘上了楼梯，隐约可见比寻常人更加高大、更加稳健。

8 D. e  {- L* j$ H    青面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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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P/ d0 R% |. _5 u    虎背熊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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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C! V* ]2 F* K# r! M    若叶的笑意凝结在嘴边，等他看见师父有些兴奋地迎上前去，吓得大叫出声：

8 Q+ A7 W: b, J0 {0 t0 w    “师父，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