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掌珠》作者:意迟迟

第060章 望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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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平州本就少见命案发生，这回突然之间接连死了几人，当地老百姓早已是惶惶不可终日。

3 ^" [2 Y0 W% W    苏彧将视线收回，转脸面向三七，吩咐道：“歇两刻钟。”

    “是，小的这就去打点干粮。”三七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忙不迭应了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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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名随行的差役，得了这话，也都没有法子，只能抓紧时间歇上片刻，连话也无暇说。赶路赶了一整天，马累了，人也累了，就连元宝都似乎累极，趴在包袱上睡了过去。

    等到一行人重新出发时，它睡得打起了呼噜。

    三七将它抱起重新安置妥当，它也只掀了掀眼皮看他一眼，而后就又牢牢闭了上去，懒洋洋的不叫也不动。三七看着它瞌睡的样子，自个儿也不由有些发困，可当他去看主子的时候，却发现苏彧正面色沉沉地望着前路，牵着缰绳的手握成拳头，紧紧的，几乎能看清楚那发白的骨节是何形状。

8 e. l6 r* x0 E( Y4 u& C    他就想起了苏彧方才望着天空同自己说的话来，当下心有戚戚，睡意全消，遂翻身上马，跟了过去。

    天上弯弯的一轮冷月，也慢慢变得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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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K7 ~6 c  _    夜色越是深浓，明月越是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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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须臾，霜雪一般的银白色就铺满了他们前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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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掌踩过月色，飞驰而去。

    若生一行则因为坐的是马车，慢了他们许多，此时尚在客栈中小憩。天黑后，马车前行的速度就不得不放慢了些，若生又是从来没有受过这等颠簸的，即便她心中无谓，可娇滴滴的身子骨却有些吃不消。这还是她近些日子跟着姑姑跟窦妈妈学拳脚，饭量陡增后的模样，若换了过去，恐怕她早在刚出城门时就开始熬不住了。

    扈秋娘是个有眼色的，见她面上倦色渐渐难掩，就将剩下的还有多少路，需途经哪些地方一一向她说明，而后笑着道：“姑娘，越是下面的路，越不比前头好走，夜深慢行，只增劳累，依奴婢看，倒不如趁着这工夫好好歇上几个时辰，明日起早就是。您算算，若是明儿个卯时就启程出发，这走得快一些，咱们未时就能到下一个歇脚的地方，歇上半个时辰，又能继续赶路。”

    “也好，让人停下吧。”若生伸指揉着太阳穴，点了点头。

    扈秋娘便下去吩咐人歇脚，绿蕉则沏了茶送上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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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叶是打从连家带出来的西山绿眉，路上寻常难买，一壶沏得，香气扑鼻，连带着外头守着人都能闻见。

    若生接过呷了一口，忽道：“取些绿眉煮了茶送下去。”

. R: n6 w+ t/ M( O( |0 t  s/ o$ C    绿蕉愣了愣：“姑娘，府里也没剩下多少绿眉茶，奴婢这回全带上了也不过一小罐……”

! Q" F1 Q! O' N) N    “我知道。”若生轻声打断了她的话，就着屋子里昏黄的烛光说，“出门在外，从简即可，这些茶今日喝过也就罢了，我吃什么底下的人也吃什么，分作两样，徒增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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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 z1 [) ~+ L* D$ s! `    绿蕉看看青花小罐子里的茶叶，终于还是应下拿着茶叶退了出去。

    热水是先前就备着的，绿蕉捧着罐子走到炉子前，就见扈秋娘正在那倒了滚烫的白开水喝，不由惊呼：“烫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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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笑了声，道：“傻丫头，晾晾不就凉了，我也没说非得这会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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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4 _3 K; O$ x/ A8 ?& S    绿蕉松口气，又微讪，上前放下装着绿眉茶的罐子准备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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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 b( O, _9 h" N# n    “咦？”扈秋娘惊讶，“你方才不才给姑娘送了一壶？”

    绿蕉点点头，手下动作不停：“是啊，那壶已经送进里头了，可姑娘说，这一路她吃什么底下的人就吃什么，不必另外麻烦，这绿眉茶也要分给下头的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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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越发诧异，忍不住咋舌：“这可是西山产的绿眉呀！”

    可言罢，她似忽然明白过来，面上的讶色渐渐收起，反逐渐换上了一种佩服，捧着碗白水笑了笑，摇头道：“三姑娘年纪虽不大，做事倒挺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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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z0 d1 E. H. `1 |    这一路算上来回跟在平州逗留的时间，好说歹说也得花上大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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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c& Y1 t1 k2 o5 b4 c    若生是头次出门，虽然顶着连家三姑娘的名头，可她们这一辈比她小的几个尚未插手连家的事，比她年长的两位堂姐，走的也是名门淑媛的路子，平日里习字读书弹琴赏花，学学管账管家人情交际，过去没有用连家的人办过事，眼下也没有，将来只怕更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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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堂弟的年岁，却都也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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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O9 V( u; F& v: M, ]) o    是以连家这一辈的姑娘少爷里头，她还是头一个。

: z; h) N7 ^) j, q4 r$ m/ |/ C2 W+ t    底下的人服气不服气她，如何看待她，都是两说的事。

    她若一路上趾高气扬，扈从们也没有法子，自会忍着，可人心这事艰深得很，兴许从此以后，众人就打从心眼里不服气她了。想着左不过是个娇纵的姑娘而已，背后谁能真拿她当回事？

    所以这茶往下一发，众人喜欢不喜欢喝暂且不论，至少这里头的情义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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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就同绿蕉道：“别偷偷留着，回头叫姑娘发现了发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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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i" Y' E% x- ]( C# f% f, F    绿蕉面上一红，窘然道：“秋娘姐，你怎么知道我准备偷偷留一些？”

7 z: F$ l; b0 n7 \% _1 E- Q    “你怕三姑娘这是想一出是一出，晚些时候又想起要吃茶结果没了心里不痛快，定然会藏一些。”扈秋娘笑着说完，让绿蕉好好煮茶，自进了里头陪若生。

+ i3 W( l  C& z+ W8 ]6 \, f. F    绿蕉便也敛了心神，只安心煮茶，少顷送去下头，道这是三姑娘吩咐的，一群人便都怔了怔。转瞬清醒过来，众人便连声谢过主子恩典，沏了茶来喝，一入口便都傻了眼。

; i4 H: x$ @: ^$ V) g' H/ w! f& Y    其中一人更是道：“他娘的，世上竟还有这般滋味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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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 Y. u3 z1 Y9 q& a7 T    “三姑娘倒是少见的大方，往前跟着四爷，最多也就赏些银钱，何尝有这等机会能尝主子们吃的茶。”

    西山绿眉价以金计，而且量少，普通人便是手里拿得出财帛，也买不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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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聚在一块吃了半壶茶，皆不由自主地赞叹起若生来，想着从四爷那出来跟了三姑娘，也不是什么坏事。一群人就高高兴兴地说起话来，正说到畅快处，先前去方便的老吴推开门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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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V2 F7 U* u6 R, ?/ {/ E" L" ?* I    他一眼就先瞧见了搁在桌子上的那壶茶，抽抽鼻子嗅了嗅香气，忽而一拍案，“这是哪来的茶？闻着竟像是绿眉！”

    坐在那说话的人就笑：“三姑娘使人送来的，就是绿眉。”

    “哦？”老吴愣住，“三姑娘出手竟有这般阔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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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a6 u2 u* A, p    “那可不怎地，听说三姑娘还说了，这一路往平州去，咱们吃什么她就吃什么，不二样。”

! f  H2 z7 b& [    老吴不信，压低了声音骂骂咧咧道：“就她？不能够！你们不信？不信赶明儿看看就知道了，给个馒头她要是吃得下才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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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家的厨子手艺高明，就是那普普通通的大白馒头，也能做的格外宣软香甜，令人爱不释口，他们赶路带着吃的干粮，那馒头放了一天硬邦邦的，可连府里厨子做的十分之一可口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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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老吴深信若生是随口胡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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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曾想，翌日他就见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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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A; h, n! h  Z    午后歇脚，若生也只就着白水吃馒头，高高兴兴，笑眯眯的吃了一整个大馒头。

+ A+ D/ x3 t' X; M7 v- m    老吴惊得厉害，转过身就同人嘀咕起来，这三姑娘怎么看着有些不得劲，同四爷嘴里说的，更是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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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除老吴之外的人，却觉得有这样的主子委实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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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m. b! j* [6 x    到了另一个小镇打尖，进了最好的酒楼若生点了菜，自己跟扈秋娘绿蕉一桌，另又点了两桌一模一样的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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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吃得油光满面，赶路都赶出了乐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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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2 m, X  g) u, |    原本漫长的路途，也仿佛因此变得短暂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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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L  n2 {+ {    进了平州地界后，若生就命老吴几个先去同之前就派来平州的人汇合。购宅子的事，也当日就要敲定，所以先前她人还未至平州，在平州的人就先乔装打扮找了掮客看过了几座合适的宅子，等她来，再由她亲自看过后挑定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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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吴亮一家的人就在望湖镇，望湖镇又可算是平州治下最大的一个镇子，加之风景怡人，也出过极有为的花匠，是个蛮好的地方，若生最后挑的那座宅子，也就定在望湖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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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宅子并不大，只两进，甚至可说小巧，但后面还附个小楼，若生见了很是喜欢，就让人拿了银子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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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T' ^- h2 c: p" z# |    于是，一行人在宅子里鱼贯进出，收拾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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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歇了片刻，就招呼了扈秋娘来，道：“让人领我去见吴亮。”

    外头日头还高，距离天黑还有好一段光景，她答应三叔夜里不出门，那就趁着青天白日早早将事情了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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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吴亮，却并没有老老实实呆在家中。

; N( m3 Y: l) k    若生嫌呆着憋气，索性带了人出门去。

8 E( b' l- Y! j  U5 S/ y3 t, ]; ~    望湖镇名叫望湖，自然少不得能望的湖。湖在镇子东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生看着，觉得不像湖，倒更像是河，兴许是觉得叫望河镇不如望湖听着雅致，所以当地人才硬生生都装瞎子把河说成了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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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 Q! P) E% ^$ e4 @& [) G& k    河面上有一座桥，石头的，经历风吹雨打，已有些年头了，但看着还算坚实。

    岸边有长柳，风一吹垂枝便拂过桥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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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桥栏不过才齐腿根高，若生就止步在上头坐下，而后戴着幂篱的脑袋微偏，朝河对岸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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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排排的店铺，看着不过寻常市井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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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g8 \- N4 z3 W    扈秋娘站在她边上，伸手悄悄指了指其中一间，轻声道：“姑娘，吴亮日常去的那间赌坊，就在那铺子后头藏着。”

第061章 救命

. x2 I+ k) p7 I$ l" D" W5 S9 [! x    吴亮嗜赌成性，手头但凡有一个大钱在，他便要忍不住去赌坊里玩上两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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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这人倒霉起来，霉运那是一年叠一年，只见涨不见消，自打他散尽家财穷困潦倒开始，他的手气就再也没有好过。十赌九输，赢钱时亦不过几两银子上下，甚至还不够他再来一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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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连手指头都堵掉了几根，也不知害怕，只管日日像那见了肉骨头的野狗一般拼命往赌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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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不管是什么事，一旦有了瘾头，那想戒除，就真的是千难万难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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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的人，在望湖镇找到吴亮后，已是将他家中人口事无巨细都暗暗查过一遍。吴亮跟他媳妇两个人，不光卖了雀奴，将剩下的几个庶女，也是能嫁就嫁，能卖就卖，管他买主何样，只要银子给足了就是。

    夫妻二人，连那丧心病狂的人贩子也不如。

    尤是吴亮，那都是他正正经经纳的妾生的孩子，又不是外头私窑里娼.妓出的，但他就是半点脸面不要，光钻钱眼里去了。然而说他不要脸，又知改头换面，连祖宗姓氏都换了，才住进这望湖镇来。

    是以，吴家周围的人，只知吴亮是个赌鬼，家中两个儿子也是各种不成器，每天吃喝嫖赌，混迹市井，没半点出息，旁的却并不大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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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 _( s$ P* w    若生遥遥望着扈秋娘手指的铺子，上头挂块匾，是个典当铺子。

    真好，后头赌，前头当，换了她是个赌鬼，她也乐意进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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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r* w7 u* c0 d4 E3 U* r1 G) u    唇畔浮起一抹冷笑，若生扭头吩咐扈秋娘：“让人拿了银子进去陪吴亮玩两把，等他输得精光却还舍不得走的时候，就充好人借钱与他。”

  c2 @' Q/ c5 o5 d, s5 _  H8 f    赌鬼，赌鬼，说的就是那些满脑子只装得下“赌”字，连是非黑白，人伦道德皆不顾及的人。这样的人在手头无钱下注时，碰见有人大大方方愿意借银子给自己，就如那溺水之人，终见行舟，只会高兴得发狂，断不会花半分心思去想一想这银子该不该借。

    吩咐完，她又补了句：“挑了那不会赌的人去。”

    扈秋娘微怔，问道：“要半点不会的？”

    “对，就要那半点不会的。”若生抓住一枝垂柳轻轻拽了下，微笑着徐徐解释起来，“望湖镇虽然并不小，可到底只是个镇子，位置也偏僻了些，来来回回都是些常见面孔，尤其是赌坊这种地方，进生客的机会可不多。既是生面孔，若出手老练，难免会被人疑心。”

    吴亮手头没有几分银子，用不了多久就能输个干净，她派个全然不会赌的人进去赌，就那么点工夫，便是输也输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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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侧目看向扈秋娘：“顺便，往那长得年轻秀气些的挑。”

    “是。”扈秋娘点头应道，“奴婢晓得了，这便下去办。”

+ Y$ z# a% s# }) Y% {# U& c    因人都是现成的，扈秋娘很快就挑了个出来让人站在不远处，让若生过目。若生定睛一看，果然长得白白净净，换过好衣裳后就像是哪家的少爷。她就笑着点一点头，摆摆手道：“只管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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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z. B- B" O  ?- g/ t! n) g    底下站着听话的人闻言摸摸头，答了个是，打开扇子，摇啊摇着往河对岸去了。

    午后的日头暖融融地照在人肩头上，若生忽然有些犯困，隔着幂篱望向了河面，只见里头“咕噜咕噜”冒出几个水泡，底下“哗啦”一声激起一道白花花的浪来，其中近尺长的鱼在水面上扫扫尾巴，“啪”地又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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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A( W5 Z. G" ^: B# O! m8 S" X    这河里，竟似有不少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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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v, ^# ]0 @* U2 V8 D+ U    若生晒着太阳，将遮面的轻纱微微撩起。

5 t: w* s+ o3 F    忽然，一阵风起，垂柳飞扬，长枝勾在了轻纱上，晃动两下，蓦地将轻纱扯去。

    若生一时不查，回过神来下意识伸手去够，谁知这个时候，原被她坐在身下的桥栏突然“咔擦”一声裂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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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7 G0 D% w0 v    这桥年久失修，只是看着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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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5 q3 n: j9 o0 f    碎裂声又响又亮，桥上行人皆立即看了过来。

    她大惊，匆匆起身却不妨裙子一角不知怎的嵌进了那裂缝中，扯得她脚下一个趔趄，人就径直朝着水面坠了下去。

    扈秋娘就站在距离她不过两步远的地方，可扬手去拉她，已是来不及了。

    惊鸿一瞥间，若生犹如一道蓝色的火焰直冲河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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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4 n& L9 p8 M: M) ~# q' f    河里的鱼仿佛也察觉到了这一幕，河面上顿时满是哗啦啦的水响跟暗影晃动。

    扈秋娘大急：“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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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 Q* x3 V2 }8 y( G* O3 |' K# B* {    千钧一发之际，桥面上突然掠过一个人影，不等众人反应，那青衣的身形一动，人已朝桥栏外跃了出去。

    将将就要落下去的若生被攥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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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S/ N# r/ d' A) F$ z    她大口喘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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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只手的主人却低低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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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k% R$ `9 Q3 N    她吃力地反握住那只手，仰头去看，就见一个着青衣的人一手扣在栏板跟桥面相接的地方，一手牢牢抓着自己。

2 T8 r. S  T$ s. Z5 X    “苏五！”她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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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_& a" H- i    苏彧闻言一怔，这才得空看清眼前的人，原来是那个吃了自己的蜜果子却连半个好也没说的连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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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她怎么会在望湖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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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 W7 w! w. N: c% K* f' V3 z    思忖间，腕上一疼，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抬头往上看去，就见腕处的伤口已然崩裂，沁出血珠来。抓着连若生的那只左手，亦因为下坠的力量而显得渐渐吃力起来。

/ F1 o) @6 a( _: C    桥面上的人，这个时候却也根本无法相助，拖不上去，就只能在河里将人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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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飞快命人准备着，一面趴在桥栏上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看，按捺着心中焦灼，朝拉着若生的苏彧喊：“劳公子再支撑片刻！”

- h1 F& c0 F9 K    可苏彧听见这话，连眼皮也没掀一下，只盯着下头的若生看，而后忽道：“落下去，捞得及时，应当淹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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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t" _' K% `  `& G    若生如临大敌，瞪大了眼睛。

2 L' Y4 `2 H0 p, w    方才如果就这么落下去也就罢了，偏偏这会被人拽住了，她反倒恐惧陡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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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似乎松了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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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u, g% H. ^' p" W0 T4 Q    若生欲哭无泪，一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去扯他的裤管，拖不住手，抱腿也是个法子！

, Z9 B: l# h9 j# s$ U0 H: a    可她手上无力，抓也抓不住，刚抓住一角那料子就从指缝里飞速溜走了。

    又扯了两下，她听见头顶上传来苏彧的声音，“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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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x3 m. `$ m+ a. q8 M+ [2 O    若生坚持不懈，继续抓裤管：“不放，死也不放！”

    苏彧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头上的元宝双髻看，再扯几下，这裤子还不得被她给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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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声道：“放开，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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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 e4 |' g! E& u    若生仰头看看他的下巴，忙不迭去抓手，两只手都抓得紧紧的。“啪嗒”一声轻响，有东西自天儿降，落在了她肩头的衣服上。她恍恍惚惚侧目去看，只一眼就傻了，这是血，新鲜的，殷红的血珠！

    她顿时大惊失色，朝着上头喊：“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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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没吭声。

: ^' i% l& N9 q7 {1 m    又一滴血落了下来，这回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若生的面颊上，温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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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e: r/ U7 ^$ U* A    若生骇然，好容易睁大了眼睛向上看去，刺眼的日光照耀下，苏彧另一只手上的伤口赫然入目。

    她忙道：“松手吧，左右淹不死！”

    苏彧低头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别吭声。”

    若生哑然，突然间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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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0 r) _1 k. u# @5 ]- i- r    “姑娘，往下跳就是了！”

( r  p( d- O) [% W5 H! [+ l# M    幸而这时，扈秋娘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桥上，朝她急声大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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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Q- K$ s) Z1 D9 M+ F    若生长松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腕上一松，人已直线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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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神间，她只来得及看到苏彧的人燕子一般，微微一晃，就消失在了原地。

    她平平稳稳地落了下去，只裙摆一角沾了些微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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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已从桥面上赶了下来，大步上前来上下查看她身上可曾受伤，须臾方舒了一口气：“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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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若没有苏彧出现，她这会铁定已经成了落汤鸡，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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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如是想着，心神稍定，就问扈秋娘：“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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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自然明白她问的是谁，转身往后一看，就道：“似乎在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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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F: m+ {+ h    若生“嗯”了声，匆忙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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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今日带的人里，扈秋娘同她站得最近，可要拉住她时，已是来不及。如果她落进水中，这几人也是一时间难以立即跳下河救她。扈秋娘别的都会，偏偏不会水……她跳下去，也是无用。几个随行的护卫倒不是旱鸭子，可他们几个也不敢胡乱跳下去救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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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D7 H9 _$ m( U! Z    若生就想起先前在段家时，苏彧还帮着自己说过话，想想这人看着讨嫌，骨子里倒也是个好人，就要上去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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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H4 e" P    而且她方才发现他手上有伤，这会想起就愈发心有戚戚，惭愧起来，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补偿人家，光说两句多谢，那也不过是假大空，没准人家还不乐意听。

    她就一面往站在桥头处的苏彧那走，一面让扈秋娘备钱。

    扈秋娘微怔。

    若生轻声说：“买药的钱。”

    总得干点实事。

2 R& b. @8 O6 D2 O# [" e% C    扈秋娘听着，面色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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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H- L* b    到了桥头，若生就看到苏彧正抬手在看，他边上站着的小厮模样的少年则急得跳脚，嘴上嘟嘟囔囔说着，“您也不看看自己的伤，就这么跳下去，万一摔河里了呢？”

2 j7 I- L% u& v    苏彧斜睨他一眼，“啰嗦。”

3 U9 M8 X' r/ z! W4 L    小厮愈急，却一时说不上话来。

    若生就上前一步，轻声道：“多谢苏大人出手相助。”

    小厮转身来看，看清楚了人，愣住了。

  q' V& M8 {1 E8 n& P8 Q    怎么还是同他家主子认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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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L% V3 q. ^7 K    若生就让人把钱塞给怔神中的小厮，“过意不去，也没旁的能表谢意，还请苏大人不要嫌弃，且拿着这钱买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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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E9 ^" v8 k8 M! h5 s% B5 x    苏彧一直没吭声，听到这才冷眼看向她，揉着手腕，忽然微微一怔。

    少女额上有细微的汗珠，双眼清澈恍若林间小鹿藏于丛中，朝自己笑着望过来一般。她在笑，笑得真好看。

    良久，他淡淡“嗯”了一声，对三七道：“收下吧。”

第062章 作假

: @8 S7 o" f1 T$ U+ `) @! r7 C    三七闻言，怔怔地伸出手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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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H! J, N$ ~3 Q+ |. c- E    与此同时，桥上岸旁围观的行人亦各自四散而去，不过片刻，桥边就只剩下寥寥几人。苏彧没有再看若生，带着人朝前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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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微松一口气，出了这么一桩事，她也不敢再随意靠着桥栏坐下，又想着人已派进赌坊去会吴亮了，鱼儿上钩不过早晚的事，遂也无心继续留下，便对扈秋娘道：“我们也先回去吧。”

    既已到了平州，许多事便不急在一时。

7 }2 X. |2 O8 ~# A1 n+ t8 |0 M* Q    然而回宅子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自己那日临出京城时瞧见的人，果然是苏彧，只是他怎么也这般巧来了望湖镇？她思忖着，进了门，抬头望向小径一旁的茶花，突然间脚步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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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方才竟没有想起来，苏彧在刑部任职，据闻又是极厉害的人物，此番平州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凶案，上头派了他来查案，是极有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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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7 V0 {4 R% ~    思及此，若生面色微变。

    扈秋娘就在边上看着，见状担忧地问道：“姑娘，可是先前磕碰到了何处？”

    若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而后忽然转头看向她，蹙眉道：“平州的那几桩凶案，皆发生在望湖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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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c8 p% f0 D, Q( \    “这……”扈秋娘顿了顿，脸色也飞快变了变，转瞬后却又换上了轻松笑意，“坊间传遍了这事，可到底发生在哪，死的又都是谁，就没多少人清楚了。”

    若生眸光微闪，“就是这里吧。”

* k4 C) ^, z( C1 x. F    如果不是，她又怎会顿这一顿。

    扈秋娘听着她渐渐肯定起来的语气，也自知露陷，便只能轻声叹口气道：“外头的人送回来的消息，的确是望湖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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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W/ W& `' y2 S$ Q+ D7 K) P    若生不觉吃惊：“单单只一个望湖镇。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便发生了五桩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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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l( N$ ?) u. u  I4 v3 v    “是啊。”扈秋娘是见过大场面的，可听说了这样的事。也不由得暗吃了一惊。

    若生静默片刻，须臾方继续抬脚前行。暗忖，姑姑对她的胆色倒是十分有信心，也不怕她知道了这些事后一时害怕直接撒丫子就跑回了京城，还管劳什子历练不历练。

    她慢悠悠地走回了屋子，掀了帘子入内，就看见绿蕉正在铺床。

    窗子大开着，外头的风一阵阵吹进来，带着些午后的凉意。平州较京城稍冷一些。这头顶上的大太阳似乎落山得也就更早一点。若生只在窗边立了一会，就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忍不住将窗子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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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L% J3 F2 x4 e    她离家之前，朱氏特地叮嘱过她多带两身厚一些的衣裳，可见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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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掌灯时分，绿蕉已将最厚实的那一身取出来让她换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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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裹得像早春时节一般，也就懒得出门去，只让厨房那边派人送了饭菜上来，搁在炕几上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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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几道简单的菜色盛在小碟子里，在炕桌上齐刷刷一摆。她也不必有人在边上伺候着，自己提了筷子就扒拉下去半碗饭。难得出门一趟，许是走动得多了。她胃口大开，一气用了不少。

    绿蕉在边上怕她积食，又不敢明劝，便问：“姑娘，夜里要不要再备些点心？”

) Z* B& {9 G4 S1 Y% U/ i% X# g* W    言下之意，眼下少用一些，待到夜里如果饿了，大可以继续用点心。

/ I# K3 I% [% I1 f0 S2 ~    若生听得明白，就笑：“罢了。明儿个一早还得出门，夜里就不必再备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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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落。外头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笃笃笃——”

    扈秋娘就去开门。没一会就进来说：“禀姑娘，是今日去赌坊的人回来了。”

    “哦？”若生起了兴致，将筷子搁下，让人撤了碗碟，一面下来趿了鞋子往外头走，“让人去楼下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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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M7 ]8 U- A! u    这宅子里正好有一座小楼，上下两层，不高，地方也不大，但若生觉得住得高视野开阔，心情也愉悦，就让人准备了楼上的那间屋子当卧室。至于楼下的，就用来见人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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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d) k( }4 S1 ]$ `' ~8 h    只是住得高了，这风似乎也大一些。

- \8 |7 _2 h4 F4 m    刚刚走至廊下，扑面就打来了一阵冷得厉害的夜风，刮得人霎时就打了个激灵。

    若生捂着脸侧目去看，天空上的星子明亮异常，一闪一闪，活似有人在上头盯着看一般，不觉在自己脸颊上用力揉了一把，而后松开手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楼梯上走。

    然后，下楼，再进门。

    里头候着的人就起身迎上来，口称“三姑娘”团团行了礼，随即兴冲冲道：“那吴亮，果真如姑娘所料的一般无二，上钩了。”

    若生落座，问：“借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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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姑娘，共计二百两。”

    望湖镇毕竟只是个镇子，一出手就能借人二百两的，那就已是手头极其阔绰的人。

    若生颔首，笑了笑，再问：“借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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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d4 ?* x8 o1 M7 }9 E  a    “谅他看了也白看。”若生嗤之以鼻，手一摊开，仰着白玉似的手掌冲底下站着回话的人道，“把借据拿来与我瞧瞧。”

    “是。”伴随着话音，一张纸被搁到了扈秋娘的手里，而后再经由扈秋娘递交给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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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 p! _3 `; H) `    轻飘飘的一张，几乎没有什么分量。

4 _1 |, L( V" s4 `9 p5 m3 y( r% y    若生低头细细看去，吴亮的字迹倒不是她预想中的那般潦草不堪，反倒颇见功底，只四周墨迹淋漓，写时必然是极焦躁着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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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慢条斯理地吩咐下去：“去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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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不疑有他，立即去准备了笔墨送上来。少顷墨得，她挑了支笔在砚上一蘸，不假思索地写了另外一张借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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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张借据几乎一般无二，只先前那张上写着的是二百两。

/ Q2 }' a4 F5 m, R4 \    而若生后写的这一张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借的是两千两！

    扈秋娘在旁边看见，忍不住轻声询问：“姑娘，这是做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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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t6 d6 h8 j    若生道：“对个赌鬼而言，不过区区二百两，想必是不怕的，但两千两，就算他想赖，那也得仔细思量思量，左右是用来唬人的，何不多吓唬一番？”

    “可上头的签名……”扈秋娘迟疑了下，就见若生突然将两张借条都上下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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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她就在后写的借据上，按照另一张借二百两的借条上吴亮那倒着的签名摹写了一遍。

% z7 f. V1 G, I9 f% H    底下的人眼巴巴看着，皆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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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s0 Z" _2 k7 J    唯扈秋娘离得最近，看得也最明白，同时更是惊讶不已。

5 A: p" |' ]8 {    只见若生几笔写成，将手中滴墨的笔往笔架上一放，把两张借条重新倒了回来，上头的两个签名竟是一模一样！

    扈秋娘吸口气，再次定睛看去，却是越看越觉得这两张借条上的签名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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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讶然看向若生，怎么也没料到自家姑娘竟然还会这么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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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x/ W" x5 K! l    底下的人到这时，也看清楚了，亦惊讶不已。

    若生却只淡然道：“明儿一早就上吴亮家要债去。”

4 F/ k1 k1 k4 D    “姑娘，您也去？”扈秋娘问。

+ h# K! }7 u5 w6 u, I( o' \    “自然是去，让绿蕉卯时便喊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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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怔怔应是，屋子里的人也渐次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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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u$ B% N. _; V5 H    可翌日一早，时辰还未至卯时，也不等绿蕉来唤，若生就自己先醒了。她躺在那，望着轻薄如烟的雨过天青色蝉翼纱糊在窗子上，微微失了神。雀奴的生母原是舞姬，后来虽成了吴亮的侍妾，但得宠时尚叫人轻视，不得宠又死了，那就是贱命一条不足怜惜，想好好发丧只怕是断然没有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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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加上那大妇厌憎，极有可能一张破席子就给卷去丢了。

    雀奴当时太小，生母去世后，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她能记得的几乎没有，许多事都是后来她自己揣测的。

# Q/ |9 b" u" R3 h; E    若生叹了口气，将视线从窗纱上收了回来，双手往后一撑，慢吞吞坐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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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响动，同歇在屋里睡榻上的扈秋娘跟绿蕉也立即睁开眼，醒了来。俩人皆朝着她看来，见她已经在起身，不由都唬了一跳，忙也披衣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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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6 k$ H  C6 S% j' P, `! }    一阵忙乱过后，若生就着碗鸡丝清粥吃了两只素馅包子，就换了鞋履准备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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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B, \3 ^0 q0 R( r; C% H    马车已在门外候着，赶车的是老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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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2 d- U; H, x& T    这群人里头老吴资历最老，跟着若生出门的，自然也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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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临上马车前，瞥了他一眼。

    他咧嘴笑：“姑娘仔细着。”

9 t+ s2 G" Y' c% O4 e" ?" u6 x/ `    若生也笑，招呼他：“老吴，今儿个瞧着倒是精神不错呀。”

, `, m& ~% a; V: r2 k8 b) f& T    “姑娘说笑，小的这样子还谈什么精神。”他牵着马儿缰绳，眼珠子乱转。

    若生微笑，没有继续言语，转身上了马车。帘子一落，她面上笑意已半分也无。等到扈秋娘跟绿蕉也上了马车来，她脸上的神情才松缓了些许。

0 N( [3 l3 ]% q2 h* ]3 j; |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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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E6 k$ m$ n& r' u    车轱辘转动起来，沿着长街飞快驶了出去。

' J3 E( S8 \& c  e  b' k    若生靠在窗边往外看，入目之处皆是绿草红花，望湖镇的空气里都弥漫着各种各样馥郁而芬芳的香气。

: E7 h/ J; M  d! `- H    这样一个地方，怎么会接连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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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咬了咬唇瓣，移开视线往另一侧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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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已行至小道，很快就进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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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亮一家住的地方颇偏，窄道只能走人，不能行车。若生也就没打算进去，只让人将马车在外头停下，而后吩咐老吴跟昨儿个去赌坊的护卫去吴亮家，直接找吴亮的媳妇要银子。

    她若说没有，那就将人拖出来，拖到马车跟前来。

第063章 粗鄙

    老吴应个是，眼眶里的两颗眼珠子却依旧像是停不下来一样，不停转悠着，目光游离。

    这人，光看眼睛都看得出来，是个十分不安分的。

    可却对四叔忠心耿耿，也是少见，而且四叔看人的眼光即便不好，也不能比她还差，他怎么会看不出老吴的不安分，留着他当心腹使唤？然而要说他对老吴真真看重得不得了，当时她出言要人，四叔就算忧虑姑姑插手，也得想个法子将老吴给留住了才是，偏偏他又没有。

    若生坐在马车里望着老吴远去的背影，微微沉了脸。

    不论如何，这种种迹象皆证明，老吴身上还有她没有发现的“大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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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I! b" ]  b3 n    这时，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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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N  u1 Q7 r8 B& x8 f- l1 J    “小贱种！老娘辛辛苦苦挣银子就是为了给你偷偷拿去买这不中吃不中穿的东西的？”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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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3 F7 k) k8 }# Y% o2 T    “哐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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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8 t. V3 K  ^! a1 A7 h) E' O    伴随着妇人咒骂的声音，周围响起了几声奇怪的声音。

    若生就靠在窗边，稍微一探头，就看见一本半旧的书自不远处飞了过来，笔直落在了车轱辘旁。

: K; J  w1 r5 X/ s. R    她垂眸看去，只见那书皮上的字迹像是沾了水，模模糊糊的，叫人看不清楚。地上一道滴滴答答的水痕，更是延伸得老远。她的视线便下意识朝着水迹一路往上，而后看到了一盆打翻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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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那“哐当”一声响，想必就是这发出来的。

    视线再往上，就看见了一个妇人，约莫三十余岁的模样，身上穿着粗布衣裙，头上的发髻不过胡乱一挽。瞧着已经有些散乱，嘴里正喋喋不休地骂着些市井间的污言秽语。可当她的眉眼映入若生的眼帘时，若生还是不由得愣了一愣。

- W1 |6 X" s3 {# c! w: `! B    这妇人看着粗鄙不堪。眉眼五官却生得很清秀，甚至可说是姣好。即使岁月侵蚀，眼角细碎的纹路已经十分明显，但那股子秀丽却依旧藏在下面不曾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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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F( i7 ^7 O9 ]    突然，她将手高高扬起，狠狠甩了下去，空气里又是极响亮的一声“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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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 G% V' I  \    隔着马车，若生只看见她似在打人，却一时看不见挨打的是谁。

    窄巷里又是掌掴又是摔水盆。这动静委实不小，周围的几户人家也都悄悄开了门探头探脑来看，窃窃私语起来。

/ {9 p! p% `: H+ `- l" e' y4 V    但那妇人似乎浑然不觉，只揪着跟前的人咒骂不休，从“小贱种”到“讨债鬼”骂了个遍，骂着间或还要伸手去撕打。若生只这么看着都觉得那人好忍性，竟半天都没有吭过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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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奴婢给你捂耳朵，免得叫那些秽语给脏了耳。”绿蕉拿着帕子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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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F0 h2 ]* `9 P. c- j5 f6 r    若生失笑，转过脸看她一眼。道：“不用捂，这些话也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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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不过是些市井之言，不在意的左耳进右耳出。能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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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P7 e5 D  V, W. E    她没让绿蕉出手给自己捂住耳朵，只笑着轻声打发她去拿了吃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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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前她爹硬塞过来的吃食，被她在路上就吃了个差不多，而今只剩下丁点，今次一口气全带出来了。

    绿蕉去马车角落里的小柜子里找了找，找出来青梅子，急忙送过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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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e: }2 l3 m6 I) R9 f: L/ ~" K5 ^    若生背对着她一面接，一面瞥见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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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7 k3 k1 B  x' N5 `# J" u    就在接过青梅的这一瞬间，她从眼角余光里看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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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极单薄。瘦骨嶙嶙的，身上的衣裳也不知是何时裁的。早洗得发白看不出原色，左一块补丁右一块，斑斑驳驳的。

8 J+ X. M+ c& v7 Z' Q+ Y    他低着头，一言也不发，任那妇人打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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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O5 P$ A1 q8 z+ l    妇人骂了半响，似是累着了，双手叉腰大口喘了几口气，忽然哭了出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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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罢，又骂，这回却是一边骂一边哭，也不怕叫外人听了去，只当没瞧见周围探头看热闹的邻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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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你爹那窝囊废诓了我，我焉能嫁给他过这苦日子？我当年那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娇滴滴的大小姐呀……结果还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成日里只会讨我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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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呜呜哭着，边上的街坊忽然笑话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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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2 a! O8 {& C- ~8 c    一人提着菜篮子择菜叶，笑哈哈道：“我说青娘，这么多年了，你还活在话本子里出不来呢，真当自个儿是那戏台子上的大小姐了？”

    “我呸！关你屁事，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去管管你家那臭男人的眼睛，少往老娘身上瞄！”名唤青娘的妇人闻言顿时也不哭了，只冷笑了声，扭头骂了回去，骂得那说话的人哼哼唧唧，将手里的烂菜叶子往地上重重一丢，转身进了门。

    青娘指着那门还骂，骂完了转头回去看儿子，突然冷静了下来，理理鬓角，挺直了腰板，再将面上泪痕抹去，面无表情地道：“还杵在这做什么，没的白叫人家看戏！”说完，她再不看儿子一眼，抬脚迈过门槛进了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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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马车里的几个人，皆听了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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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i2 g' [' ?" ~: l1 C/ _    绿蕉一脸骇色，小声嘀咕：“这妇人，也忒凶了。”

    “凶？”扈秋娘摇了摇头，“傻丫头，你这是没见过凶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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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轻声交谈着，若生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2 _3 a; t( C( r    马车里顿时一寂。

. G, n" B# K+ S; Q7 G: }    外头的脚步声，就显得清晰了起来。

    青娘的儿子见母亲进了门，就跟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衣裳，脚步轻快地朝若生一行的马车走来。

    到了近旁，他一弯腰，就将落在边上的书给捡了起来，抖抖上头的水迹，转身便走。

- I  l3 f, M- J$ P/ ]    脚步声响了一会，突然没了。

! C: q: z  H, H, @. @    若生微疑，不由得将方才闭合的窗子重新推开了去。

    ——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正定定站在不远处朝着马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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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N- Y" g" x6 Q    这原没什么，可若生却惊讶的发现，这青娘的儿子，竟生了一副极好的皮相。就这么不吭声静静站在那，活像是个姑娘家，眉清目秀。漂亮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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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不躲，直接看了过来。也不知是瞧见了什么，忽而眉头一皱。抱着书转身走远。

    若生望着那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暗自感慨，这小小的望湖镇里，竟还有这般容貌的母子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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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p3 `7 q+ p- w+ k4 _( K- S    正想着，老吴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身后果不其然跟了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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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得近些，若生就发现那妇人面上涂了厚厚一层白粉，偏底下皱纹丛生。沟沟壑壑，根本涂不平，看起来十分怪异。

, A- q/ _" e8 r! c, c2 e    “姑娘，人来了。”

1 [6 G- j  w& m) D# I5 F    “撩了帘子让人上来说话。”扈秋娘在旁按照若生的意思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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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蕉就去将帘子打起，让吴亮的媳妇郑氏进来。

0 a  _( x7 D8 f6 d/ a4 |$ C    郑氏扫一眼马车内，见只是几个姑娘家，不由松了一口气，可想到外头还有老吴几个，这口气就又提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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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Q2 i$ q4 w; ^  b" n$ c    “吴亮是你男人？”扈秋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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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p- Q' _# h    郑氏一愣，“吴、吴亮？吴亮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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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冷笑：“少打马虎眼！”

/ M" c+ P; r) ^1 b    郑氏瑟缩了下。但仍嘴硬着：“什么吴亮不吴亮的，我真不认得……”

    “吴亮你不认得，那吴秦跟吴泰呢？”若生懒懒靠在那。漫然发问。

    郑氏闻声，面色微变。

    因若生一直戴着幂篱，加上穿得不普通，郑氏一直没大敢放眼去看，这会一听声音竟像是个小姑娘，不觉弄不明白了，又听她提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知道是瞒不住的，只得硬着头皮答：“那是老妇的两个儿子。”

    若生不动。

    郑氏有些慌张起来：“劳姑娘宽限几日。这银子且等我们凑一凑，再还您……”

    一宽限。自然就是跑了。

+ o6 @/ O7 k  l5 u7 B" p/ r9 d0 U    何况若生这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不会应允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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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k# J. S, C$ i    郑氏应是被追债追得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皆见过，这回见只是个小姑娘，心底里其实并不大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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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子的事，好说。”若生悠然开口。

* H# u( F% d9 T0 ^3 O# I0 ^0 o+ R    郑氏大喜：“多谢姑娘！”

    “慢着。”若生笑了下，“我只说好说，可没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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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微僵，“姑娘，实不成，您这银子就去找老妇那死鬼男人要吧，到底是他借的，不干我跟儿子们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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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6 n+ }$ ]5 P  P  h; y    若生咯咯笑了两声，忽然吩咐扈秋娘跟绿蕉道：“你们先下去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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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w" y; |: Z: F# F$ ^# ?    “姑娘，这怎么能行？”扈秋娘跟绿蕉异口同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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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6 b" b8 O0 I- k8 H2 ~' r/ [    若生却只摇了摇头：“下去候着吧。”

    二人无法，只得先行下了马车就站在窗子边候着。

    郑氏则见身形高大的扈秋娘下去了，心中愈喜，觉得只一个小丫头怎么也能搞定了，正要出声却不妨耳边传来一句，“那雀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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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E& ]5 M4 J& ^' G( j1 j    她当即瞪大了眼睛。

    若生嗤笑：“怎么，你卖了她，竟也会于心不安？”

' x2 z4 k' `# f* p    郑氏多年不曾听到过雀奴这个名字，这会骤然听闻，只觉心神不宁得厉害，又看看跟前的人，若雀奴活着，应当也差不多是这个年岁，不觉无措起来，“你……你难道就是……就是雀奴？”

" I. N. N4 }% n( t4 c  ~    若生怔了下，索性将错就错，“你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见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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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真是你？”郑氏一屁股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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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冷笑连连：“你将我卖给了谁，你可还记得？”

7 B9 ]* b8 b  O    郑氏误以为她真是雀奴，见马车内布置华贵，坐在那的少女身上衣着更是不菲，愈发慌乱，当即哭道：“怎是母亲卖的你？母亲若有法子，又怎舍得那般做？不过是你父亲逼的不得不做，母亲这心里，日日如刀绞一般啊！”

    “我问你，记不记得将我卖给了谁！”若生咬牙问，“你怎么能将我卖给他？”

    郑氏瘫在地上哭，“母亲只知刘大人是个好人，想着你去了也能过好日子，这才狠下了心肠舍了你……”说着，她忽然看向若生，“你看看你如今这穿的用的，还能呼奴唤婢的，若没有母亲当年那狠心一舍，你何来的这等好日子？”

第064章 选择

    言罢，见若生不说话，她就又哭哭啼啼道：“母亲只得二子，膝下无女，当年一见着你就觉得是从自个儿肚皮里爬出来的一般无二，若非你父亲不堪，母亲那就是卖了自己也不能将你换了银子呀……”

    哭着说着，她将昔年卖了雀奴的事尽数推给丈夫吴亮，只把自己往那心底纯善的好人说。

    若生隔着轻纱冷眼看她，只觉耳边声音聒噪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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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只怕是心存侥幸想蒙混过关，可一个连结发多年的丈夫都能被她弃之如敝屐，对一个本不是她十月怀胎所生的孩子，她又怎么可能会真心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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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此刻坐在马车里的人就是雀奴，也断不会相信郑氏说的一个字，更不必说此刻呆在这的是连家的三姑娘若生，而非雀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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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G# D- Z+ r$ u; Q$ @" b    若生尤其不喜这般敢做不敢当的人。

- J; A% _/ I. f$ y4 W    人有好坏善恶，可有些人就是坏那也坏得坦坦荡荡，这样的人，你能恨，却不会像面对郑氏这样的人时厌恶到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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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9 Y: n% R( g( M0 E    又听两句，若生不愿意听她胡说八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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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9 M. T9 F- c6 g    她抬脚在地上重重一顿，扬声冷笑：“刘大人是个好人？”

    郑氏的哭声一滞，而后再起，双手拍打地面，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人人都道那刘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是个秉性刚正不阿的人，母亲不过是深宅妇人，自然就也这般以为了。”

    吴家富贵的时候，她身为吴亮的正房太太，那日子也是过得风风光光的。

3 S% ^2 ~# f2 U    面上涂脂抹粉，用的都是百年老店里最好的胭脂水粉，那赤金的头面更是一打一副，金楼的师傅见了她个个点头哈腰。身上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拣了贵的买？日常也不过就是同那些个富太太一道凑桌马吊玩耍，她一扬手。袖子微微往下一滑，就露出腕上滴水似的翠玉镯子来。羡煞一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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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 P3 x  W; R    可那样的好日子，早就如同过眼云烟一般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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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的郑氏，也不知是不是在市井陋巷里呆得久了，动不动便摆出一副泼妇模样来。

; u5 i9 c7 v( j4 Z; z2 a( B- ]; Z" x    她明明在哭诉，但这哭得也叫人听着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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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  t& o, @: Y$ e' r    若生兀自扭头朝着格窗看去，心道郑氏跟吴亮夫妻二人当年正是好银子的时候，身边只一个雀奴，定然不会胡乱换个几十、百来两的就将人卖了。瞧郑氏如今这嘴皮子还能这么利索。当年这价钱，她定然也谈得高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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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n/ r) U5 \* C6 Z$ M  |" j    那刘大人若只是一方小县令之流的芝麻官，想必是拿不出银子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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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e3 r+ h) s  E8 }5 C$ i! O! V    所以，郑氏口中的刘大人，只怕官职不低。

    想到这，若生不免有些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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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p8 N8 E  U# N8 r# x    大胤的天下难道就叫这些个东西来保来兴？

    从马车上的小窗子望出去，外头天色蔚蓝，日光和煦，一派安然景象，可这平静底下藏着的。却是肉眼看不见的污垢，像冰冷湿滑的苔藓一般，一点点将大胤王朝吞噬殆尽。

    她悚然一惊。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良久，她问郑氏：“你可知道，刘大人如今当的什么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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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q1 T+ b9 n" h0 i    郑氏闻言，抹着眼泪透过手指缝偷偷看了她一眼，只当她是想同自己显摆那刘大人如今高升了，连带着鸡犬升天，连她也说话响亮。郑氏心中不屑，低垂着的眼睛里闪过鄙夷之色，等到抬起头来时。她又成了原先那委委屈屈的老妇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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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U" N( x3 s- i; X    她揉着红肿的双眼，带着格外浓重的鼻音道：“刘大人如今是咱们平州的刺史。自然不同往昔……”声音渐微，郑氏突然将手一移。似想起了什么要紧的大事一般盯着若生说，“你今次来，是大人的意思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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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恍若未闻，只咬牙道：“平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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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9 [, {8 P9 A' b! d! O    “你不知？”郑氏诧异地脱口而出。

    不等她多想，若生霍然站起身来，扬手指着她的鼻子问：“我娘的墓在哪？我要带她走！”

    郑氏的身子猛地僵住，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话来。

3 Z, i8 a; O# c0 }    若生心生不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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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t' m8 o( x* \    郑氏这才小声答：“没有墓……”

6 l2 z# P# w( @: f    “没有？”若生面色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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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F6 u! Q7 s2 M    “兰姨娘是火化的……”她声音愈低，也不知是惶恐，还是不愿意提起雀奴的生母生怕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厌憎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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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低头看着她，几乎是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明明知道她是东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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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东夷人的习俗中，人死后若不能入土为安，当永世不得超生。东夷人信奉人有轮回之说，一个人即便是死了，灵魂仍存，如以烈火焚烧尸体，其内心必痛楚万分。

    所以当年她跟雀奴偶然谈起父亲时，在纸上写了火化二字后，雀奴的面色登时就变了。

# x' u, j5 Y/ f# [& V: K    若生不敢想，她若知道生母死后是被郑氏一把火烧成灰烬的，心中该有多少难过。

0 W0 [: B+ k* ^1 V/ f' J    她死死盯住郑氏，仿佛要从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 U1 T* z0 K8 p    那目光太过炽热，即便隔着一层纱，郑氏也依旧像是被烫着一般瑟缩了下，可她那张嘴里仍在狡辩：“母亲我当年见过的东夷人，也就只你兰姨娘一个，怎知东夷人是如何办那身后事的……”

    “骨灰呢？”若生没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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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讪讪地笑：“全洒在兰姨娘最喜欢的那片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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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洒在花下了？”若生的声调平静如水，“是根本就不曾命人拾过吧。”

    郑氏立即反驳：“自然是收了的！”可面上眼神虚浮，底气不足，再假不过。

. o' f# L, {) v$ e    若生别过脸，再不看她一眼，只扬声唤了扈秋娘上马车，而后指了郑氏道：“两千两银子，还不上就把你的命还了！”

9 G7 m, o& M% ?) D    “雀奴！”郑氏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便大叫起来，“我是你母亲！你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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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 X0 I8 i# o) u* @% A    事到临头，她倒是连装也不愿意装了。

    若生就笑，抬手将轻纱撩去：“你是我哪门子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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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纱幕后，少女面上的一双眼。烟波潋滟，黑白分明，隐隐含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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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啊”了声。忽而跪倒，也顾不得她是如何知道雀奴的事了。只讨饶道：“求姑娘饶了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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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V4 `9 [0 a  K' O1 \" l    “吵。”若生伸出手将自己的两只耳朵一把捂住，只转头看扈秋娘，笑着道，“欠债还钱，是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 E& M* V, v. J' A    扈秋娘看着她，眼前就浮现出昨晚上她在灯下摹写吴亮笔迹的事来，不觉憋笑，点头道：“自然是的。”

    若生就去看郑氏：“左右这银子不是你借的。你不还倒也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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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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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债子偿，让你两个儿子来还吧！”若生笑吟吟地说完，问郑氏，“如何？这主意听着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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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I9 M& Y# q8 e1 {; W    两个儿子可是郑氏的心头肉，再不成器，那也是她吃了许多苦头，忍了许多痛楚，从身上掉下来的肉。吴亮舍就舍了，可儿子，万万不成！郑氏哭天抢地：“姑娘。老妇的两个儿子那都是极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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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1 U* R( h+ l( I    若生嗤之以鼻，年纪尚小时就能以欺凌庶妹为乐，长大后更是不学无术。五毒俱全，这样的人也配叫好孩子？

    全天下的好孩子，都咬着被角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了！

    她敛了面上笑意，落座靠在软枕上，饶有兴趣地看向郑氏，漫然问：“要么你来还，要么就是你的两个儿子还，你自个儿选吧。”

    两千两，郑氏是绝还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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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说罢。便悠然坐在那等着，也不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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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8 p' R: l% X% [" t1 A7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马车里寂静得落针可闻。

    郑氏额上落下豆大的汗珠来，搁在腿上的双手都逐渐颤抖起来。

0 I: ^" ~* p5 W( ?    要么她死。要么儿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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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U0 V( m# t4 Z% G4 x1 ?    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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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Z4 }4 G1 U7 |6 C# \9 y9 g    郑氏顶着满头大汗，慢慢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没有一丝犹豫地道：“您说的对，父债子偿，就应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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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撇她一眼，摇了摇头，让绿蕉拿了纸笔来递给郑氏。郑氏是识字的，写的不好，但到底是会写的。于是她就依言在纸上写下了让儿子还债的话，而后签字画押，没有半分踟蹰。

    等到扈秋娘将纸递给若生过目时，她更是迫不及待地问道：“可妥了？”

! k! r: i) z, j    “你走吧。”若生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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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M4 x+ K: N5 F. n    郑氏就踉踉跄跄冲下马车，慌不迭朝巷子深处去，妇人发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他们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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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就吩咐老吴几个去找吴亮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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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到银子就真的……”老吴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扈秋娘瞪他一眼，又去看若生，却见若生皱着眉头反问道，“杀人是这么容易的事？”

    老吴不答，嘿嘿笑了两声。

; y  d) x1 b0 t% _5 }    “把郑氏写的字条给他们看，让他们还银子，还不出也罢，一人废他一条腿。”若生眉头微舒，细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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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吴面露失望，转瞬又换上了笑模样，“是，照姑娘说的办。”

4 V0 n9 x: G9 C: Q$ z4 I# |$ V    若生看他一眼，没有再言语。

, k0 _. p. W& Q, q' N    既是郑氏自己做的选择，那后果自然由她自己来承担，她那样的人教出来的好儿子，想必也不会叫她“失望”才是。至于吴亮跟那两个儿子，赌鬼一众，收拾起来，根本毫无困难。

: d+ m; ]* }, Q2 \2 G# p    她吩咐妥当，马车就离了巷口往外头驶去。

2 E  n0 g$ c( w) S$ U1 `    天色尚还不晚，街道上仍是人群熙熙攘攘，各色小摊子摆得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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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 G; V# Z$ s7 }; N    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沿着弄堂穿梭，手里拿着个五彩的拨浪鼓，两侧缀着的弹丸敲打在鼓面上，咚咚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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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一行的马车缓缓穿过街市，逐渐远去。

6 W0 Q5 p9 t3 F0 Q2 X: ^2 n    回到府里后，好容易能歇下了，若生却因为刘刺史的事几乎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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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得少，起身后太阳穴便突突直跳。

    她用指按着揉了一会，才舒坦了些，谁知她刚要命人摆了早饭，底下的人就来报说，郑氏昨儿个夜里，死了……

第065章 行凶

6 D  u8 ?' D8 v0 T& A+ `# Q+ c& G    若生便问，怎么死的。

0 q$ b6 Y3 c  Z" x" i* n3 ~    她料想郑氏的两个儿子不成器，也不会孝顺，先是父亲豪赌欠债被人追讨，转眼母亲就写了字据说要父债子偿，让他们二人帮着还钱。那可是两千两，不是二两银子！两人还不上钱，各自被打折了一条腿，痛得厉害，又惊又怒之下家去后少不得要对郑氏发作一番。

$ O8 ^3 @3 n5 ^! b    可这二人，当真胆敢行凶杀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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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略有些吃惊，无心再用早饭，遂让人不必再送上来，只让绿蕉沏了热茶来喝下润过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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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q# L8 G- X; d, b  _& b    底下微微弯腰站着回话的人，也都尚未来得及用饭。

    “回三姑娘的话，昨儿个咱们几个照您的吩咐守在吴亮家那巷子口一直等着，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他家的两个小子回来，直到这天边都泛白了，这两人才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一瘸一拐满身酒气地往巷子里走。”护卫顿了顿，“可这人才进去没一会，巷子里就传来了几声尖叫，小的几个就赶紧悄悄跟了过去看，结果便发现那声音就是打吴亮家院子里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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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N# _, j: R; K9 G5 ?' W0 p- P    若生一边听着，一边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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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M; |. C$ _3 U- V    吴亮一家所在的那地方，只两个入口，巷子又窄小，她就只让人在两处入口候着免得吴家人溜走。巷子里一传来尖叫声，他们自然也是立刻就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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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点头，护卫继续道：“可这人，不是吴亮的两个儿子杀的……”

    若生捧着茶碗的手一僵，“如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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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m9 m$ `6 U1 D+ D2 [1 Q: G    当时吴亮的两个儿子已然进了屋子，郑氏也已经死了，他们是听见尖叫声后才悄悄跟过去看的，怎么就能肯定不是吴亮的儿子杀害了母亲？

+ N6 i8 }) ?5 H* S+ V    “小的装作邻人凑过去看时，只瞧见吴亮的两个儿子一个瘫在门边。一个摔在桌子旁，连桌上的油灯都给打翻了。方才那几声尖叫，就是出自他们的口。”

    若生轻轻摩挲着茶碗。问：“会不会是他二人行凶杀了人后，才装作那般惊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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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1 }7 k) ]+ T" E/ A2 f2 {% n% T# K; O    “只怕是不可能……小的、小的无意间瞥见了那郑氏的模样……”护卫的说话声。忽然低了下去，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小的不知当说不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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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若生边上的扈秋娘就立时明白过来，只怕是尸体的模样极为骇然，恐说出来吓着若生，所以不便言明。于是她就对若生道：“姑娘，不管是不是吴亮的那两个儿子动的手，这郑氏都已经死了。若官府要查，自然会查明真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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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下之意，这剩下的事，就不必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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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若生又怎会害怕这些，她摇了摇头，将手中茶碗顿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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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r0 a: u4 z9 F5 e    桌子另一侧摆着只傅山炉，里头正焚着香，烟气袅袅，渐渐成了一团辨不明的雾。

% f0 q- K3 i" H  d1 p1 \  ?# R" v4 U+ b    一如她此刻内心纷杂的思绪，理不清了。

0 ?+ C- s  z6 q    若生看看底下站着的护卫。穿一身极不打眼的布衣，低着头，微微弯腰。忽问：“老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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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个护卫穿得差不离，身量也都差不多，眉眼许是不同的，可没有生得格外突出的人，面上也无甚能叫人记住的地方，若生看来看去，只知老吴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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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V8 H* S6 ]    护卫道：“老吴几个都还未回来，只小的一个先来报信。”

    若生淡淡“嗯”了声，再问：“你看见的郑氏。当时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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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窗外的天色也不过才刚刚亮透，他们先前在吴亮那时。天只蒙蒙亮，屋子里的油灯又被打翻了。光线想必是昏暗的。

    然而护卫却像是看得再清楚不过一般，若生一问，他便想也不想地将话倒了出来：“郑氏就躺在地上，双脚冲着门，脑袋歪着……地上有两大滩的血，已经干了，应是断了手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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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v" j6 V0 y9 z0 s) p    “断手？”若生讶然，“郑氏的手被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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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S7 c1 d. F4 m  [) o( U/ g    护卫似心有余悸：“那两只手，被搁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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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0 w/ b! u7 a# w& l0 @! S    若生霎时明白过来，怪不得说只怕不可能是郑氏跟吴亮的两个儿子动的手，血都已经干了，郑氏自然是早就已经倒在那，吴亮的二子不过才进巷子没片刻，自然没有机会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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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是想着，若生亦立即反应过来，暗暗说了句，糟。

    扈秋娘听见便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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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苦笑：“郑氏既不是她的儿子杀害的，那官府自然要另行捉凶。”因着那几声尖叫，巷子里住着的人多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围去了吴亮家探看情况，所以郑氏的死，是断不可能敷衍过去的，加上按照护卫的描述，行凶之人手段残酷，又叫那么多人看见了，官府如果不拿出个好办法解决了这事，民心都得大乱。

    “捉凶一事，为何遭了？”扈秋娘却一时还未回过神来。

) y$ \2 u/ z8 p; k    若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吴亮的两个儿子是什么货色，遇到了这样的事，头一个被当成嫌犯的就是他们，俩人为了脱身肯定要寻个凶手出来，咱们不就是现成的？追债不成动手杀人，再合理不过。”

    扈秋娘闻言脸色一变。

) n0 T- ^" U$ J8 _% A" `+ B    望湖镇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等着找个“凶手”出来对上头好交代，他们若自己撞上门去，只怕到时跳河也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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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W; ?' d* d- O; Y) y$ [% p    她便压低了声音急切道：“奴婢吩咐人立即准备，启程离开望湖镇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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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怕走不了。”若生想起了苏彧来，眉头一皱，“一面让人收拾着，一面先派人去打探打探消息，再让老吴几个回来。”

2 Q! C3 u8 c. P' o    扈秋娘听着她的话想了一遍，没发现纰漏不对，便赶忙应下，匆匆将几件事一齐吩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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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n- W. [; a" X4 v: _    而这时，那出了命案的窄巷里，已是聚满了人，熙熙攘攘的，连进出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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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f6 U" g3 Q- \* [    可那些摆摊的小贩，还是得挑了东西出门去，做活的人家，也是收拾收拾就要往巷子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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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J6 F0 X. X: I& X, z6 x( [    一时间，巷子里一片喧闹。

0 S& Q% u) K* D& k5 D+ }    又有人不时聚在一块。窃窃私语说起吴亮家的这桩惨案来，间或还有多舌的妇人笑说郑氏死的也是该，平素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凶手还是替民除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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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 g  w6 ]0 M& H    可巧嗓门略大了那么一些，被一旁的衙役听了个正着。呼喝着就要上来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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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连忙讨饶：“官老爷，小妇人可什么也没说呀……”

    “没说？我怎么听见你在说什么不是好东西，死的该，为民除害呀？”衙役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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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哆嗦着：“您听差了听差了……”一面悄悄地拔脚就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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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衙役见她要跑，哼了声大步上前，一把就扭住了她的胳膊，也不管人“哎哟哎哟”地叫唤着，就往吴亮家的院子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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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 g$ D* r& I7 J$ G* Q    围观的人见着这一幕。登时做鸟兽散，再不敢聚在这又看又说的。窄巷里顿时清净了下来，方才赶也赶不走的人，这会消失得一个也不剩。

; h( d3 U: L3 z1 P- w5 ~% j    独独那碎嘴的妇人，嚎哭着被扭送到了破院子里，被一把按住肩头逼着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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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着头，突然发现身前多了几双脚，穿的鞋看着就不普通，当下哭着往那脚边磕了下去：“小妇人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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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8 A& ]* O% T' a/ i7 Y( ~    院子里人来人往，却安静得很。她这么一哭，众人立刻就都朝着她看了去。

' d, s/ l7 K; x8 F4 E% {! I) d! q    押了她来的衙役喝了一声“闭嘴”，而后上前同一旁站着。不停拿帕子抹额头的中年男人说了两句话。

    中年男人便又转身面向另一个站着的少年，勉强笑着说：“苏大人，您瞧这人会不会……”

  _# T0 E( w/ N4 b* G    苏彧扫一眼他手上拿着的帕子，淡声道：“张大人还是不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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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3 o0 M0 ^' [8 e( v0 z! d    张大人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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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2 H" W: e" {    “笑得比哭还难看。”

6 u9 X) x' w! O! b' m9 s    “……”张大人又举起帕子不停抹起了额头，只觉得自己这汗是落雨一样，怎么擦都擦不干了。他小心翼翼从眼角余光瞄着苏彧，将衙役同自己说的话又给苏彧转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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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听完，却立刻不假思索地道：“把人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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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人讪讪问：“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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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s9 @$ {% F8 E1 t, |& ]% a* m( k    苏彧背过身去，朝院子某一处看去。“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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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z' H; T# E( }" N! a* v, R    “放！赶紧把人放了！”张大人见状也不敢再问，当即吩咐下去。将人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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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I( m( I. y    跪在地上的妇人便感恩戴德地飞快往外去，到了门外提了裙子一溜烟就跑了。跑得远了，她才喘息着停下脚步，扶着墙大口喘起气来。

    “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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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边的一扇门忽然开了一道缝，打里头探出来一张皱巴巴的老脸，“青娘，衙门的人这就把你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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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Q8 u1 C2 ^1 t$ X0 j    “我又没杀人，当然要放！”青娘喘着粗气，瞪她一眼，拔脚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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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妪冲着巷子“呸”了声，“就这么个东西还冲我使脸色！”一面将门重新闭合了去。

/ H/ B# v. g$ X: x8 N7 a! x8 C    这小小的风波，也很快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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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J( _9 ?# ]  ?/ N( K1 A$ k    吴亮的院子里，满头大汗的张大人追在苏彧后头，从院子北面转到东面，又从东面转到南面，才终于等到苏彧站定了不动。

; `, r$ O# n& j2 l4 Y- o    张大人小声喊他：“苏大人，尸体已运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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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9 H  u5 f' H9 \" @7 O    苏彧转过脸看向他，眉微挑：“这次，张大人可别胡乱就让人埋了。”

! H- l* r9 @6 c7 V7 J    “不敢不敢，下官再也不敢了……”张大人连忙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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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湖镇只是个镇子，几十年都不见几桩命案，衙门里的仵作，从任职开始就没见过一具尸体，而今见着了，那也是手足无措。而且凶手残暴，尸体皆令人不忍目睹，仵作哆哆嗦嗦看过，只草草记录一番，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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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 O1 A: }; x5 G    苏彧到后，要了书吏作的记录来看，只看了一眼就冷了脸。

第066章 还你人情

    上头所书，皆无甚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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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3 ~( i3 W    他便又让人传了仵作来问话，一句句细细问过后，愈发面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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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县张大人一直在边上作陪，见状也渐渐慌张起来。他一开始惦记着苏彧是京里来的人，一路风尘仆仆，怎么着也得好好款待一番，尽尽地主之谊才是，然而谁曾想苏彧一来就要先看过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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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B* D/ K0 Z$ G    他自是想应好的，可最开始的那几具尸首当然留不久，因着天气日渐热了起来，早早下地埋葬了，后头出事的那一位，又因为仵作没什么经验，保管不善，已腐败得厉害，不大能看出最开始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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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经了第一手的仵作又没能仔细验尸，书吏记下的东西根本不中看。

6 j. G1 o7 \9 r    张大人心知这是自己失职所至，便也不敢再当着苏彧的面提那上酒楼吃饭的事，但不提，似乎又显得自己为人不够通透。

    他翻来覆去挣扎了许久，到底还是忍不住笑着同苏彧说了，原想着终究都是官场上打转的人，这会心里头就是再不痛快，也不能当着他的面给他难堪才是，情面上的事总还是要顾及的。

# z- q! D5 E6 V' `& \+ Z    但他说完后，苏彧却只微蹙着眉头，反问了句，张大人眼下还有心思吃酒？

6 u. M: z4 |8 I, T1 O4 W    张大人讪讪然退散，再不敢邀他吃酒去，回头一想这人虽则官位比自己高，可却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还不及他儿子年长，当下又觉得不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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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上仵作不得用，命案一桩接一桩，这凶手却还在外头逍遥法外，上头又催得紧，短短几日，他就差点连头发都给愁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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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苏彧一提及尸首该如何处置。他这心就怦怦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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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1 z3 v4 d4 v, x6 Q6 l    那尸体他也亲眼去见过，只瞥了一眼就飞扑去墙角狂吐，直吐得翻江倒海。几要将胆汁都给吐出来。

    他抹着额上的汗珠子，忍不住暗暗地想。怪不得仵作是贱籍呢，寻常人家如何愿意去做这个？

# E6 W& M) m' ^( D    正想着，他听见苏彧低低问道，“吴亮可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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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了，在赌坊里一夜都没出来过。”张大人忙答，说完又道，“吴郑氏的两个儿子，眼下都在衙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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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U6 T) Q) \3 l    他们既是人证又是嫌犯。省不得要寻空另外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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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便点了点头。

    一行人仔细看过凶案现场，打发了几个衙役在此团团守着，这便先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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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S3 H  J: }    回去的路上，张大人一直蠢蠢欲动，想要问上一句，这凶手跟前头的几个是不是同一人，但这问了，难免显得他蠢笨，不问又挂心得很。这天还未热极，张大人便是一身一脸的汗。全是急出来的。

/ n+ g6 m# z& ?. P    是以到了地方一进门，他就急急命人将吴亮父子三人带了上来问话。

+ w) d$ F; W, o! Y4 p    吴亮赌了一晚上，哈欠连天。到这会还没反应过来是为的什么事，他跟郑氏的两个儿子，却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战战兢兢的。

+ r: V/ j6 X/ {! P. {    衙役押着人带了进来。

6 K/ g0 {( E, k- t0 S3 z3 _    苏彧一眼就看到了吴亮两个儿子的腿，一瘸一拐的，分明两个都是跛子，不觉微微敛目。仔细一看，他就发现两人腿上都是新伤。

2 m1 L( z9 j2 d1 c+ o' s    “将你们如何发现的尸体，又是为何不肯报官。皆细细说来。”张大人藏了帕子，端起架子来。

+ p& B7 @" f% T& l+ F( }# q+ ?    吴亮的大儿子吴秦怔怔的。而后忽然磕头道：“大人，原不是小民不肯报官。乃是不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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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W# N! |5 ?( }8 O    发现了自家母亲的尸体后，他跟弟弟先是被骇糊涂了，失声尖叫引来了街坊邻居围看，将这事闹大了。等到俩人醒过神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跑。谁知这杀了他娘的人，会不会转头就又摸回来将他们兄弟也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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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逃，分明是人之常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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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V0 A/ S& D7 Q" X    他就推了推弟弟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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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r, o9 a# |  f) i    吴家老二就也回过神来，赶忙磕头分辩：“父亲欠下大笔赌债，我娘定然就是叫那追债的给杀害了！大人不知，我跟哥哥这腿，也是才叫那追债的给打断了的！”言罢，他将身旁的拐棍急急忙忙举了起来，“您看看这，再看看小民这腿，还有我娘那模样，您说小民怎能不怕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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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h1 E% _" F$ y    张大人听到他说起郑氏的死状，胃中忍不住一阵翻涌，扭头去看苏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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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没动，似漫不经心般缓缓道：“张大人只管继续问。”

; b' Y' n. O0 ^4 e4 [    “既如此，那债主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何等模样？”张大人只得咬咬牙又转过去看着吴家父子继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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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C6 o6 E. k    吴家兄弟却一齐摇了摇头：“小民只见过那被派来追债的，却是不曾见过债主。”

% q, R. a) d; C* e8 `  c    张大人就看吴亮，“你借的银子，你总不会也不知吧？”

9 F- w% W4 n$ Q0 t' I6 n, I    吴亮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将那日在赌坊里见过的人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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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人便问：“借了多少银子？”

. l3 U: w: R5 L5 v2 A0 _0 {. r    “二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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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千两……”

6 ^. R2 V1 }% O9 ~* [. U! ]    三道声音一齐响起，而后吴亮父子三人互相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 E' P" S8 K% o: n" C    吴家大郎斩钉截铁地道：“就是两千两！”

3 A( I: p# @8 Q, z- p$ g, z% \    吴亮却恼了，终于清醒了些，骂道：“屙出来的屎也不配吃的小畜生，哪来的两千两，那就是二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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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闹！”张大人猛地一拍案几，“当着本官的面尔等也敢满嘴污言秽语！”

! `  h! g; W! s3 c+ Z- T    底下顿时一静。

    他才一面留心着苏彧面上神情，一面让人领了吴亮父子下去，将那债主跟追债的人的画像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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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并没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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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E7 j+ J& a5 {    张大人心头愈松，待到四下无人时便道：“苏大人，你说那凶手不是女子，这吴亮父子口中说的债主又正好是个男子，近日来的这些命案，必都是此人犯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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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 @- k+ t$ M  Q6 I8 n" r. K    一开始，众人并没有将头两桩命案联系在一起，只当不过是巧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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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4 C% ]; E: p3 A2 A# y& D0 L    可慢慢的，众人便发现，这几桩凶案的死者，死状都几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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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F6 p0 r6 I    死者皆是三十余岁到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被发现时，双手俱都齐腕被砍断，遍体鳞伤。浑身是血，最重要的一点。是每位死者的嘴巴，都被红线给缝合了起来，针脚细密有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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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上尸体刚刚被发现的时候，身上除了血腥味外，还带着浓郁的廉价脂粉香气，所以一开始众人都在猜测这凶手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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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h" ~+ C& A# B    带胭脂水粉的香气，又会针线，不论怎么看。都应该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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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h; q2 |% P. l" x    所以张大人跟主簿几个商议过后，这查案的方向也都是往女子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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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4 t. I5 g    直到苏彧一行人到了望湖镇，他看过验尸记录，再问过仵作等人后，便说这凶手应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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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仵作验尸虽则草率不够细致，但关键的伤处，尸体的模样他都还是一一让书吏记下了的。

% W& d& {3 X: r: b: A" C    尸体皆是女子，身上伤痕累累，可殴打的痕迹最严重的，却是胸前跟下身。

+ @0 r" ]2 m  ?2 R    苏彧随后便问了仵作。死者可有遭人奸污的痕迹。

    仵作沉思良久，答没有。

    他心中便有了一个模糊的凶手身影。

+ T8 D' k4 g! E( j- i. c+ m    凶手的此等行为，尽管并非奸污之举。却实则同奸污无疑。此人必然对女死者有种极度的愤怒，才会做出这样的侮辱举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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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m/ l) t5 x0 d9 q    所以凶手只能是男子，且是必然对龙阳之好毫无兴趣的男子！

9 E0 f/ `& D" _9 {3 {* G- K2 v    但凶手是不是吴亮父子口中的债主，苏彧却不敢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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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着窗扇上镂着的团团祥云瑞草，面无表情地道：“去验过尸体，就知凶手究竟是何种模样了。”

    张大人闻言就用一种看神棍的眼神瞄了他一眼，嘴上却连声说着，好好，苏大人请。

) e0 i- u- r+ O- U8 g    二人就移步去仵作那。

    张大人心中害怕。半道上便没话找话说，轻声问道：“苏大人。为何这凶手前几次皆在杀人后弃尸花丛，这一回却将尸体留在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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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S) T" n' {# O    苏彧冷笑：“杀了一个又一个。官府却一直无能为力，他自然得意，一得意便自以为是更猖狂了。这一回，他就是杀给你看的！让你看看他入室行凶，扬长而去，你却只能在后头跳脚有多可笑。”

& W' _  I  p/ ^    张大人被他一句“杀给你看的”，骇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半天说不上话来。

    到了门前，仵作迎出来，张大人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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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e/ e* q' W  q    苏彧则拾了姜片含于舌下，大步往里走。

0 S: x) Y( G& @( `- }- T: M" Q    谁知进去后还来不及看一眼，外头就有人来禀，说衙门外来了辆马车，里头的人说是找苏大人有要事。

4 S8 t/ k1 d. E# V, ^3 D    苏彧打里头走出来，皱眉问：“是何人？”

    衙役表情古怪，答：“说是叫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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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m: v$ b- l9 \3 n7 g0 o; f    苏彧神色微变，转身吩咐仵作继续，他稍后即回，而后便撇下张大人自行往衙门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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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 M; ^/ A( |' L) W! h9 U    出得门去，他就瞧见不远处的墙根底下停了架马车，也不见车夫，周围更是不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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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默然无声，缓步靠近。

    只见眼前的车帘子轻晃，后面探出张他已十分眼熟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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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9 S6 J6 ~' g) P; P    ——连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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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车前站定：“连姑娘有何要事寻在下？”

1 h9 z5 h4 D. y# Q+ n' d* a    若生正色道：“来还你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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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8 a# D- u- u7 H; y8 p    “哦？”苏彧挑眉。

+ S3 `4 p3 a- d. t; ]' P; O    若生便将吴亮怎么欠的银子，她又是如何舍不得那白花花的钱，派人日夜守着那巷子出口防他逃走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昨儿个午后吴郑氏还活着，据闻她是半夜里遇的害，可那巷子夜间无人离开过，所以这凶手，势必就住在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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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I4 r) a6 b  {5 L5 C0 ~    “你难道不知，吴亮的债主是眼下疑点最大的嫌犯？”苏彧唇角轻挑，似笑非笑，“你大可以瞒着不说，等风头一过，这事自然了结，你也早已回了京城，谁还能奈何？”

    “苏大人，你别诓我，这背着黑锅逃跑，可远不如坦白从宽呀……”若生微微偏过脸，学着他的模样轻轻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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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笑容落在苏彧眼里，就模糊成了一团柔软的白云，拂过心尖，酥麻麻的……

第067章 胆大

    凤目微敛，苏彧忽然将手按在了车壁上，“这是连姑娘第几次牵扯上命案？”

    若生仰头看他，却见他面上是笑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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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 d0 y5 [6 j  v5 x9 l) m    他说：“连姑娘走哪死哪，往后还是轻易不要出门了吧。”语气轻浅，意味不明，也不知是讥讽还是真心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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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的视线沿着他高挺笔直的鼻梁慢慢往上，最后落在了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上。这个人不管是说好话还是说坏话，怎么听上去都是一个感觉？她暗暗咬了咬牙，随即笑开了去，“苏大人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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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1 ]. r0 [" x! i    而后，她笑着说：“既如此，那我也就不耽误苏大人办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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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里的人将东西也都收拾得差不离，只等能顺顺利利离开望湖镇，就立刻启程。她先前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安，遂让扈秋娘吩咐了人去打探打探，结果一打探，近日进望湖镇不难，想出却是不容易了。

' c/ ?  H! a+ b6 x    因着望湖镇的凶案闹得大，上头也发了话，知县张大人便日夜寝食难安，只盼着能早日抓到凶手交差。所以进出望湖镇的几条主干，都有人守着。若生想走，也不是走不得，可就这么走了，心里难免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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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况郑氏虽然该死，却也是一条命，望湖镇里死的也不只她一个人。

3 z. d/ \) [3 x    凶手一日不能被官府捉拿归案，这镇子上就一日不得太平。她既知线索，却瞒着不提，将来万一叫这凶手溜了跑了，也是一桩憾事。

    她同苏彧并不十分熟悉，数一数拢共也只见过三面，但二人第一次见面时，苏彧浑身浴血，奄奄一息。是个十足的怪人；第二次见面时，于苏彧而言，却只是第一次见她。不过是个陌生人，但当三表姐妄图诬陷她的时候。苏彧却主动出言为她洗清了疑点；第三次见面，她差点落水，他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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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细一想，她欠他的人情，也不是那点银子买了药就能还清的。

    前世苏彧离世后，她同雀奴埋了他，顺带还当了他身上的一枚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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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8 L0 Q; n" J) Z0 e    想来她们俩那会也是雁过拔毛的性子，若不是他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了。就冲着那身好料子，她也得让雀奴去悄悄当了换几个大钱回来买米吃。

    她说着话，目光悄悄落在了苏彧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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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左手还是右手，都不见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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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H2 C% |: a- P    “苏大人请回吧。”她笑吟吟说着，就要将帘子放下。她已从郑氏口中得知了最开始买下雀奴的人，而今郑氏也死了，她继续留在望湖镇也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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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却在静了须臾后，突然问道：“有件事，连姑娘忘了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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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W+ C; \2 \* N0 Z- M% {    “不知是何事？”若生一手攥着帘子，狐疑反问。

, L$ S, i6 K* J' \. z. D    苏彧唇角浮起一丝凉凉的笑意：“连姑娘一路车马劳顿赶来望湖镇。不知所为何事？”

    初夏明媚的日光透过青碧树枝，落在马车的盖顶上，也正巧覆在了苏彧的身上。这一瞬间。他面上的神情在若生眼里突然变得深不可测起来。实话自然是说不得的，她略一想，就照旧将当初说给姑姑跟三叔几个听的话对着苏彧也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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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闲闲地道：“好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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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 i0 N1 p/ A1 H+ l    也就是连家，才能这般放纵她在外行走。

    “不过吴亮父子，一个说欠钱二百两，一个却说是两千两，不知连姑娘这债主又是何种说法？”

    若生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道：“自是两千两！那吴亮又是堵又是酒，浑浑噩噩的。恐怕连自己同谁借的都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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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k  c! \: F/ H- J! D; G: I1 B" i    苏彧笑了声，随后摇了摇头：“连姑娘若不急。且等这桩案子结了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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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0 b9 c7 e9 j    若生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说，不由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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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 l$ o$ G/ L% U1 r; ?    “吴郑氏遇害的那段时间。你的人既然就守在巷子外，那就烦请连姑娘带了人到衙门让在下问几句话。”他还有些事需要验证一番。

! d3 |% ^  f2 ~  A6 z& K    这是正事，若生既然愿意来告诉他，自然也就不会不让他问话，她便颔首道好，一面吩咐了扈秋娘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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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R8 F! p' O5 o8 w    苏彧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去，但刚抬起脚，他忽然又转过身来，沉吟道：“连姑娘昨日午后才见过吴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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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0 R7 _  q/ z6 B( C4 g    这是若生方才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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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j! A5 z& Z6 E    若生蹙眉，说：“是，问过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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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闻言，长眸微睐，长臂一伸就将马车上的帘子撩了起来，语调平淡地道：“既如此，麻烦连姑娘同在下走一趟，去辨一辨吴郑氏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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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若生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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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带上了幂篱？”

    “带、带了……”若生怔怔地答着，回过神来，当即唬了一跳。见过请人赏花赴宴的，也见过请人逛园子听戏的，可这请人一道去看尸体，她还真是闻所未闻！她立即道，“我只见过她一面而已，难道不该让吴亮父子去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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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p' D& F+ \9 ~    苏彧漫然解释：“正如你方才所言，吴亮浑浑噩噩，毫无用处，吴家二子受了惊吓，又是亲近之人，难免不会在这种状况下出现臆想，妄加杜撰出本不存在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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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听着，隐约有些反应过来，“要辨认的是什么？”

    “她身上的变化，穿着打扮，发式指甲的颜色，皆极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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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面上微露茫然：“苏大人，这显然也可寻了吴家附近昨日见过她的街坊来辨别……”

    他没有反驳：“自然可以，但见了尸首不怕的却不多。”

3 T( N! R5 j* r    “苏大人！”若生望着他一脸的云淡风轻，“我也是怕的……”

7 e9 e5 Q+ z' J4 s    苏彧垂眸，声音里没有半点涟漪：“你在段家海棠林里见到那一幕时，面上可没有多少骇意。”

    “苏大人，人的记性有时可以适当的略差上那么一些。”她玉白的面颊上那淡淡的惧意随着这话，慢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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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扈秋娘闻听此言，不觉也多看了她一眼。

    今年才不过豆蔻之龄的连三姑娘，此刻嘴里说出的话，却带着种老气横秋的意味。然而这老气横秋。却又同她那张娇俏的面孔，显得那般自然。

    她戴上幂篱，下了马车。

& v$ i8 l* r1 q: A2 h    头顶长空碧蓝如洗。云朵稀薄，阳光也就显得越发热烈。

    若生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觉日光刺目，忍不住移开视线，可当目光落到苏彧身上的那一刻时，却觉得愈发刺目了……

" R, \/ m. G. M9 `) W+ K    前世债今世还，大抵是因为她卖了他的玉扳指，而今只要一遇上他，就没了法子。

# Z' {7 ~) u! D" n8 y7 \    可她前世也为他办了后事，这难道不该是扯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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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u$ {* F# E1 h% z6 K    若生进了衙门。跟在苏彧身后，偷偷打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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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一不留神看得久了些，苏彧就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将脸转了过来，从鼻子里发出疑问声：“嗯？”

# V6 c4 _  j) Q& {, B6 V4 [. Z1 q6 ?    “那个……听说那个……”若生端着一脸难以启齿的神情，踟蹰着，终于还是开口道，“协助衙门查案，提供线索，按律是不是该有银子拿？多少且不论，买两只包子吃。想必不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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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一寂。

! V4 \: g/ n5 H9 L2 G. q( Q    苏彧面上的云淡风轻，僵住了。

5 ~5 _. A  w- c7 o" T8 [& x    若生就摆摆手，打着哈哈道：“哈。哈哈，没有银子也是可以体谅的，可以体谅的。”

    苏彧嘴角抽搐了下，将头转了回去。

    好在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地，仵作见他带了人来，头戴幂篱，分明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家，不由愣住。

    苏彧让人准备着，一边问仵作：“张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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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大人他吐了……”仵作尴尬地道。张大人趁着苏彧不在。也想进去亲自看一眼那尸体，奈何仵作只是哆嗦。他是一见血就忍不住犯恶心，偏生今儿个吃的饱了些。一个没忍住，只得灰溜溜回后衙洗漱更衣去了。

    苏彧斜睨他一眼，道：“拿来看看。”

    验尸要验两道，一次粗看，一次细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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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他未在，仵作已先行粗验了一遍。

4 t' r! i2 o& ]# `* c    听见他问，仵作就立刻将书吏记下的话递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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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展开来，过目一遍后点点头，抬脚进了里头。

0 P3 p4 H& r+ N    若生含了姜片，也跟了进去。

    郑氏的尸体就在台子上躺着，身上覆了层白布。

    仵作掀开白布，苏彧凑近去看，一贯的面无表情，若生却不觉有些愕然，她先前已从底下的人口中听说了郑氏的死状，却怎么也没想到……郑氏的嘴，竟被红线给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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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得苏彧的吩咐，仵作也不敢拆线。

    因着这红线，郑氏的模样愈发狰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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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跟着若生进来的扈秋娘倒吸了口凉气，别开眼，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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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a3 h' N7 U: H7 |+ I; ]    若生就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出去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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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3 t) p# I; G1 r( M! n0 k( U' T    扈秋娘讶然看着她，满心疑惑自家娇滴滴的小姐见了这样的场景为何不怕，然而她见过死人，却没见过这样的死人，看了两眼委实看不下去了，只得先行告退，出了门去。

! P3 a$ [* `  }( O    若生则同苏彧看起了郑氏的发式衣裳等，她素来记不住人的长相，便下意识会去记那人身上的穿戴，长得特别的地方。

    仔细看过两眼，她皱起了眉头，“她重新梳妆过。”

    仵作诧异看向她，尸体衣衫褴褛，头发也散了，脸上身上都是伤，哪像是梳妆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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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b1 v% R& w& A: r    “她白日里用的粉，极为粗糙，面上涂得非常厚，胭脂也是劣质的。”若生看向苏彧，“但是你再看她脸上的脂粉，虽然比不得那些铺子里的上等货，质地却还是十分细腻的。”

第068章 凶手的模样

) X0 Y/ J8 u8 @& _# i2 y, v3 E    “她白日里见人尚且只抹那粗粉，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反倒换了质地细腻的好粉来涂。”她皱了皱眉，“夜深了，理应洗尽铅华准备就寝才是，她为何要重新梳妆打扮？”

    空气里弥漫着苍术皂角、艾叶等物燃烧后发出的气味。

    若生有些闻不惯，不觉稍避了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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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u7 L! P2 i    苏彧便领了她往另一边去，角落里有张高几，上头整整齐齐地搁着一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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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U2 d0 l3 L9 e' y$ k    验尸之前，不管男女老幼，皆需先将尸体的全身衣物剥去，脚下鞋袜，乃至妇人发上首饰，都要一样样逐件点检登记。此刻，这些东西就都被摆在若生眼前的黑漆长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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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裳是破的，上头还沾着血，污渍斑斑。

" g4 P! a/ E5 e    她看了一眼，耳边忽然听到苏彧问道，“可是怕了？”

$ U, e( G0 Z6 \4 P- L; X    因着这停尸房内的气味，令人十分不自在，她虽然并不怕这些，这会却也仍旧有些身子僵硬。苏彧就站在她边上，瞧出来了也是有可能的。她便也不瞒他，只轻声道：“怕倒是不怕，只这气味嗅在鼻中，有些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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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还只是夏初，平州的天气又较京城稍冷上一些，所以郑氏的尸体只过了一夜多，并没有严重腐坏，但那股子气味，仍旧不停地蔓出来。燃起苍术、皂角等物，原就是为了将这秽臭之气消减些，可闻在第一次嗅到这些气味的若生鼻子里，这一切就成了种莫名的诡谲。

    她说不怕，可没准连她自己也闹不明白，究竟心里头是怕还是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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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伸出戴着白布手套的手，从长几上拣起一支发钗来，竟是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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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x& V8 \* R0 {- o$ r( U    若生看着，微微一怔。道：“依吴亮家的处境来看，这若是她，那也应该是瞒着吴亮跟两个儿子。压箱底的东西。”顿了顿，她从回忆中将思绪抽离出来。“我昨日见到她时，她发上戴着的应当只是支银包木的簪子，是极便宜的东西。”

. G) a/ |2 X4 w3 T3 i    不过是在木头簪子上包了薄薄的一层，就算是全化了拿去卖，也换不了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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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t) P# E& |3 i, S/ z    她不觉愈发困惑，又低头去看那些破了的衣裳，发觉这也并不是她昨日见郑氏时，郑氏身上穿过的。应当也是郑氏在回了家后重新洗漱梳妆打扮后换上的衣裳。看料子跟做工，这衣裳应当远比她之前发上的那支簪子要值钱得多，可再仔细一看，她就发现，这衣裳应当有些年头了，并不是新的，而是半旧的经年老物。

    若生望着，略一想就有些明白过来，这些东西大抵是当年吴家尚且富贵时，郑氏偷偷藏下的东西。

    能在一家子赌鬼跟前。将这些东西一藏几年，她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 w: |8 O2 \7 }, V    “衣裳也是换过的。”若生肯定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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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便微微颔首，将手中的发钗放下。而后反身回去看郑氏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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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 Y9 C; F/ ]5 f: I9 H    方才若生看时，郑氏身上盖着的白布未尽去，只将头脸露了出来而已，这会要细看，就要将整个身子都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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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G, |$ ~7 A9 T7 w    望湖镇的仵作面露尴尬，似不敢仔细看。

    若生也有些尴尬起来……

    偏偏苏彧也不说她这是辨完了还是没辨完，能走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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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能跟在边上看，好在她头上戴了幂篱，旁人也看不到她面上神情究竟如何窘迫。

    “可以温水洗尸了。”苏彧淡然吩咐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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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仵作闻言。连忙应是，不一会便将郑氏连面上的脂粉血迹并身上。都洗了个干净。那些狰狞的伤口，也陡然变得清晰起来。即便没人提起。若生也一眼就看到了郑氏心口处的那道伤。

% E1 P# ^" r1 \) d+ H3 R/ B    皮开肉绽，也不知被戳了几刀，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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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4 o9 m8 p' ]- c, n( l    那应该就是致命伤。

4 y3 R! }: k. T. s    然而除却这些伤口外，郑氏的双乳、阴门处，亦是伤痕累累，十分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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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仵作的双手都是颤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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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苏彧的手，却那样稳，不见一丝犹豫跟惶恐。他伸手将郑氏的左臂抬了起来，那光秃秃的一截手腕就显得越发引人瞩目。

2 C1 ]/ Q9 M7 m! y    仵作在旁颤声道：“大人，此妇的双手，乃是在活着时被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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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听着，就想起了护卫回来后同自己禀报时说的话来，他说地上有一大滩的血。这自然只有人在活着时，受的伤，才能流出这般多的血来。不然，就像此刻一般，郑氏身上的伤口，那般多，却也再不会流血了。

    洗去脂粉血污后，尸体已经微微发青的皮肉就显露无疑。

    仵作后将备好的葱、椒、盐、白梅等物，在砂盆中捣研成碎末，擦过尸体身上某些原不显的细微伤痕处。过得少顷，那痕迹就渐渐变得明晰起来。

$ _+ @$ R! A  v- z- n+ I+ j8 {, y    苏彧低头看过，低低问：“先前的尸体身上，也不见挣扎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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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伤大大小小，不管深浅，全是遇害的证据。郑氏的手掌上，也没有挣扎痕迹，指缝里藏有脏污粉垢，却不见肌肤碎屑血污或是旁的东西。

    仵作答：“小的没有发现过挣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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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X2 K" d3 I    苏彧皱了皱眉，又细看起郑氏嘴上的红线来，间或问仵作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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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b1 x# g" C3 L6 N    良久，他才似是想起了若生来，忽问：“会不会针线？”

, z; U% `7 q/ I; ~4 n    若生恍恍惚惚地摇了摇头：“会是会……”但是绣的牡丹像牛粪什么的，就连朱氏见了也实在无法夸出口，委实也不能算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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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 Q& J" }  r    “比划一下，下针的手势。”

( E& f# k9 k0 ?9 Y0 o' T    若生一头雾水，但仍照着他的话，凌空比划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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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看完也不说这是做什么，只虚无地说了两个字，“多谢。”

    又过片刻，他们终于要往停尸房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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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u. y/ A7 ^* z    走至离门约莫三五步的地方，若生要继续往前，却忽然被他轻轻扣住了肩头，不由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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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E7 ?' d. f" K    他在她身后，将手一收，漫不经心地道：“打前头的火盆上跨过去。”

    仵作在旁往炭火上泼醋。

9 S) L7 j* i$ F/ h3 x7 M9 [    若生揣着一肚子疑惑。小心翼翼提了提裙子，迈了过去。

    出得门后，日光洒下。苏彧才道：“这是为了去除身上的秽臭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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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恍然，将舌下含着的姜片给去了。

" Z# b4 e/ C4 g2 w& A  }$ t' B" y    虽则含着姜片也不影响说话。可总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舌根处有些隐隐的辛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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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候着的扈秋娘就立即迎了上来，悄声问她：“姑娘，您可还好？”

    与此同时，打从另外一边，也飞快走来个人。见着若生，那人一愣，而后又看清楚了扈秋娘。似乎便反应了过来，旋即冲着若生一弯腰。若生蹙着眉头点点头，等到人走去了苏彧跟前，才小声问扈秋娘：“是认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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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亦小声回答：“是苏大人的小厮。”

8 M) ^/ ~& Y% k7 D) L$ ]    若生就想起了那日在桥旁冲着苏彧直跳脚的小厮来，但样貌，她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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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v# f( w0 S8 z" D    她模模糊糊听到苏彧在叫“三七”，不觉失笑，这都什么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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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笑着，那主仆二人就走了过来。

    若生这才注意到那叫三七的小厮面色白得厉害，额上还带着汗。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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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U5 Q- @& B    他白着脸朝扈秋娘递过去只油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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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C4 @' ~* I) G1 p( d3 h$ a' L    扈秋娘疑惑地看向若生，若生就也狐疑地去看苏彧。

    苏彧道：“银子是没有，包子有。”

; H. z, [2 D! q, f% T) r7 ]    若生：“……”

; {6 u0 L! D- ?3 Q! n9 o    “有素馅的。也有肉馅的，小的方才特地上望湖镇另一头去买的，那铺子生意忒红火！”三七夸着这包子铺子生意好，包子好吃，可面上的神情却像这手里拿的不是包子，而是什么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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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衙门停尸房门前讨论包子味道好不好，若生也觉得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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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独苏彧似乎浑然不觉，兀自将自己手里的油纸包打开了去，取出只包子咬了口。“素馅的味道更好。”

* O8 F  i5 I  F/ v( b% p" ~    若生和扈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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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X+ P9 e' J5 {. }    三七慌忙道：“呵，呵呵呵。五爷今儿个打从晨起就没用过吃的，怕是早已饿坏了。”

    “我尝尝素的。”若生也是一天没用过饭。听见饿字，这会也就真的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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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慌不迭接过三七手里的油纸包，打开了挑了只热腾腾的素馅包子递了过去。

    然后，她跟三七俩人就一人拿着袋包子，看向了自己立在树下津津有味吃包子的主子，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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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d4 p/ Q! U* I' v' v    三七：“……我家主子平常就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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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我家姑娘平常不是这样的。”

    二人异口同声说完，一个面露完蛋，难道是我家主子带坏了人家姑娘的神情来，一个面上露出糟糕，决不能让姑娘同这样的怪人一起的紧张之色来。

9 v9 H9 }3 k" H" x. i    这个时候，树下方才还各自不言不语吃着包子的两个人，却已经谈论起了凶手。

    苏彧背靠在树干上，冷静地分析：“死者皆是性子泼辣的厉害妇人。”到望湖镇后，他便一一查过这些遇害的妇人，“遇害的时候，身上却都只有被殴打的伤痕，丝毫没有反抗的伤，这便证明这些妇人至少一开始，对凶手都没有防备之心。这也就说明凶手首先得是一个擅长与人打交道，能言善辩，又看似温和善良的人，是个可以让这些妇人失去戒心，轻易接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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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听着，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件事来，她踟蹰着问：“吴亮父子几人，何时会归家，想必郑氏是了然于心的，她夜间仍作妆扮，必不是为了迎丈夫跟儿子回来，你又说那些妇人对凶手都没有戒备之心，会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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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P. g  M0 o+ ]    ——情人？

第069章 诱杀

- k, d5 B8 O% `: M7 `( p6 f8 k. }; R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同本不熟悉的人谈论起这些事，总还是有些尴尬。

" b! [. f% K' E: F0 d- z! G    若生不由得将最后两个字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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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0 o/ H/ A/ d5 V3 d2 L% e    好在苏彧也听明白了，他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只道：“凶手是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人，并不魁梧，样貌中上，能算是俊俏。为人看似能言会道，但骨子里必然懦弱无能，所以会先接近妇人，再用迷药迷晕妇人，随后行凶。”

    郑氏尸体旁边的地上滚落了只杯子，里头的残茶里，有常见的蒙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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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8 V  q9 ?! h; f    苏彧在吴亮家仔仔细细查看过周围，没有破门而入，或是翻墙闯进来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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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v1 A3 j8 v7 Z    二人既能坐在一处沏了茶来要喝，那就说明人是郑氏亲自迎进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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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r! M# [: q/ u: k    而且吴亮家除凶案现场外，其余地方虽然看着凌乱，却并没有被人临时翻找过的痕迹，甚至于郑氏头上的金发钗都还在原处，可见凶手杀人并不是为财，何况死的这几个妇人手头也都并不富裕。

% c# c. V9 J" e6 l. G    他站直了身子，抄手看了看天空，“凶手是郑氏认得的人，但这些妇人皆同邻居关系不睦，平素并不关心，周围的人也都说，没有见过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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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7 X$ x' n+ v) u    “凶手为何挑了这些妇人下手？”若生一直没有想明白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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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湖镇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没那么小，三十余岁至四十岁左右的妇人，那更是比比皆是，为何凶手偏偏就选了郑氏这几个动手？

' }, c6 c5 i. V) |    苏彧斜睨她一眼，唇角微翘：“因为这些妇人，在凶手看来，都是一模一样的人。”而后他面上神情重新变得疏淡起来，语气也微冷了些，“吴郑氏也好。先前的几名妇人也罢，都是年岁接近，性子相似的人。而且同丈夫的关系皆有不和。分明过着清贫的日子，却总对富贵日子念念不忘。对世人不满，认定老天不公，脾气暴躁，即便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亦耐心寥寥。”

    听他缓缓说着，若生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个模糊的身影。

    那个和吴亮一家住在同一条巷子里的妇人青娘，可不就是这么一个人？

' S' D" a9 K/ F    只是她的男人，似乎早已经去世了。但听她打骂儿子时说的那几句话，想必她丈夫活着时，夫妻间的感情也不怎样。

. V% d  x, C# ?0 X    若生在心里暗叹了声，开口问道：“你如何得知那凶手，是个年轻男人？”

    苏彧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话：“凭他的行凶手段。”言罢，他蓦地往前迈开了步子，走出两步后回头来看若生，“连姑娘可有兴趣同去捉拿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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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无动于衷：“这样是不是不大合适？”

+ A: v9 m# n5 W- U' T, m9 G; R    “没什么不合适的。”苏彧将头转了过去，不再看她，“你既能想到凶手是那些妇人的情人。难道便不想亲眼看一眼他生得是何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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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听得头皮发麻，懊悔不已，果然不能跟他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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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l+ c& w' Z1 {4 @( _1 G6 q    想了想。她到底还是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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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0 `0 h, T! J! ]" D7 n1 S    听见脚步声，背对着她的苏彧面上慢慢地露出一种饶有兴趣的神情来。

1 w- N7 V4 L9 N  S  i$ ~! n    一行人出了衙门，与衙役们一前一后往吴亮家所在的巷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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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V9 v& {$ \0 o    衙门所处闹市，那巷子周围就显得冷清许多，又因为众人皆知这巷子里出了桩命案，一时间周围人烟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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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g, L4 p2 Q) m# {    若生将手撑在车壁上，探出半个脑袋问苏彧：“苏大人这是相信我的话，凶手仍在巷中？”

    昨儿个守在巷子口的几个护卫，也都已被问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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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却只慢条斯理地摊开一张图。低头看去，口中道：“你遇见我时。我正领了人在一一查看发现尸体的地方。虽然每一具尸体被发现的地方都不同，但这些地方。却都在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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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J! s2 t4 u, ]: E% e6 A3 P    他将手里的图举了起来。

9 D2 B5 @/ R+ R" T& i    若生就看到那图上用墨画了几条线，似是道路，其中还有用朱砂圈出的地方，应当就是发现尸体的位置。

5 ?# N% Q& t7 W# j    然后，她在那些朱砂红圈的中心处，发现了三个字。

. ?0 d9 q1 ~  d2 ~    ——临水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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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水巷就是他们眼下所在的巷子，也就是吴亮一家所住的巷子！

9 v' {& C2 }% M0 L( y" K    若生脱口而出：“你已知凶手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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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C* O! C4 ^% a4 ]    苏彧微微摇头，将图收了，道：“只是揣测，这条巷子，原本应当是凶手最不可能杀人的地方。一个犯下多条命案的人，不会轻易在自己所在的地方动手。”

    “那他为何杀了郑氏？”

- K! |4 T6 `% Y- o) w9 _    “因为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苏彧走远两步，吩咐衙役，“命人在巷中一户户打探，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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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o/ F8 X! |9 k9 P  e0 V    巷子出口从昨天开始就有若生的人误打误撞正巧看着，而后尸体被发现了，就有衙门的人守着，所以凶手如果真在巷子里，必然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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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S+ o# R  U) o- g# h5 J8 G    若生不便出面，就照旧坐在马车里，靠在窗边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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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衙役领了苏彧的话跟他描述的凶手模样，开始一家家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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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手心性残暴，表面却不见分毫，是个性子讨喜的人，但平生碌碌无为。家中有血亲长辈是如郑氏一群人相似的妇人，而且这凶手，是个左撇子。

    郑氏嘴上所缝的红线，必是个会针线活计的人才能缝出的样子。先前在停尸房内，苏彧让若生比划了下下针的手势，就是为了确认，这凶手是个右撇子，还是左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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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手跟右手缝的线，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二者的起始方向不同，最后的样子也不会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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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衙役在这时敲开了巷子入口不远处青娘家的门。

9 c7 t3 V4 F" b! e/ l8 l/ k    青娘从里头将门打开来，一看见是官差，不觉慌张起来，又看见了苏彧，忙喊：“那大人先前才让人放了我，你们怎地又来了？我可没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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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F! S7 a3 c, j0 i+ s/ j    衙役见她聒噪，顿时不耐，抬手将门板敲得咚咚作响，厉声问：“可曾在这一带见过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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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 B* L4 ~5 x+ h( w! o    他飞快说着，青娘的脸色就随着他的话音一点点难看了下去，到最后她“哐当”一声就要将门关上。“没见过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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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立时叫周围的衙役都围了过去。

; M; ^5 g9 ~& H; u0 y    “真没有见过！”门被挡住，关不上。青娘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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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2 D' c* i  U    几个衙役就推开了她往里头冲，不一会里面就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动。

/ x7 h3 D6 }# n  B9 p8 ?8 @$ w: i    霍地。打里头冲出来一个人。

$ _; d6 z' V, J9 I" I    巷子窄小，那少年横冲直撞，几人竟是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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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G- s+ f% x9 w% v$ R7 N5 q/ U4 r    苏彧就抄着手闲闲站在那，伸长了腿一绊。“嘭”一声，穿着粗布衣的少年已摔了下去。他便弯腰去抓少年的左手，翻开了手掌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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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7 Q9 h- S2 p: [5 U    以凶手的针线手艺来看，手上必然有茧子。

    习字、浆洗、拉纤、挑担、拉弓、绣花，每一样姿势所形成的茧子都全然不同。

    少年虎口处有茧。平素是做惯粗活的，但更多的茧子，却都在右手，右手中指指尖处有茧，是习过字的，他是个右撇子。

; v/ S$ B" K; p! y5 x$ f    苏彧将手一松，人未直起，命令已下达：“搜，里头必然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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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衙役们便一股脑冲了进去。青娘瘫倒在门边，面若金纸。

: M! W$ N2 T2 a3 w+ V2 a/ h2 }    方才儿子被擒时。她面上惊色丝毫未减。

9 U3 m2 Z$ X0 \    她在家中，还藏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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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衙役们冲进去时，那人正要翻墙逃走。几下挣扎。他终究还是被按住捆了双手押到外头来。

    青娘这时才像是回过神来，急急忙忙要扑过去，“大人！大人冤枉啊大人！”

    被抓的年轻男人，哆嗦着，嘴里的话却十分嚣张：“官府抓人也要有证据，你们凭什么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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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_5 p0 M2 d1 o3 D    “凭什么？”苏彧冷笑了下，“你娘的尸体，在哪里？”

- }# d  f+ w: b    年轻男人的面色霎时变了。

& b* k# N" ^" g    说完他又看向青娘：“你为他喊冤？他昨夜本就可以逃，可却没走。你道是为何？”他声音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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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娘怔了下，而后似是恍然大悟。突然间跳了起来，“你想杀我？你想杀了我再走？”尖声喊叫着。她又蓦地哭了起来，又去找儿子，“长生，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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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被衙役看管着的少年，却只是皱着眉头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在家中藏了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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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明明是母子，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他竟然从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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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2 Z- f, u3 e! ?) D    青娘捂着脸哭：“娘没脸告诉你……没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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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L+ S6 b# ]+ M" i    她哭着，又有衙役从厨房外堆着的柴垛后找到了一样东西——是货郎的担子。抽屉下，嵌着一把匕首，香粉盒子里，藏了蒙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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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4 b6 Z* X' m% n1 ?    这年轻男人是个货郎，姓秦，不是望湖镇人。

8 P) x/ [8 T: s! |) n; a    一个多月前，青娘与他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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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 a& l6 q& S    他今年不过二十岁，比青娘小得多了。

    可青娘太久没有过男人了，何况还是这样年轻的男人，充满生气，又能说会道，知道如何哄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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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只是买东西时，他会笑着说，正巧多了一盒粉，想着你正合用，特地给你留着了，不收银子。再后来，他开始偶尔说些讨趣的话，听得人春心荡漾……就是这么些小恩小惠，可渐渐的，她们就挪不开眼了。

    他会帮着涂脂抹粉，帮着画眉，甚至于还会帮你缝补衣裳，着实再体贴暖心不过。

    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自然人人见过，不是陌生人。

( E; M7 f- T) m$ I; W    可没有人知道，他住在青娘这。

    青娘也不知道，他还与旁人这般作为。

    他每日趁着无人时，天色未亮便出门，天黑了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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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里依旧在这巷子里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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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E+ `0 W7 D4 }    妇人们见了他高兴，小孩子们也喜欢他，念着要买那两侧缀了弹丸的五彩拨浪鼓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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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x: w' m# E6 `9 `& {0 C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杀人。

    陪在若生身边的扈秋娘，看清了那货郎的样貌后，也忍不住咋舌，这人，她们昨儿个才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