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江山美人谋》作者：袖唐

第四十九章 士人的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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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遮掩一二？”宋初一手里拎着羊皮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和胯下，喃喃自语道，“究竟是一还是二呢……”

    宋初一虽觉得男子身份比较容易行于世，但从来没想过要变成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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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p# d1 Z6 q6 N' g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可她也不敢随随便便的弄出点什么东西，或者弄少点什么东西啊！真若变成男子，百年之后，九泉之下，怕是连亲爹娘都不认她了！

    宋初一打了个冷颤，收回无限的胡思乱想，星守既然说是遮掩，肯定不会是变为男人。

0 k. R( N3 f  F! |& s. t5 m    那会如何遮掩呢？

    宋初一大感兴趣，拔开瓶塞闻了闻，味道不错，有一股芝草芳香。她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东西倒入掌心，一共有七粒红褐色的小药丸，每一颗都只有小指甲的一半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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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n4 q2 }% S  i8 T) r9 J    宋初一把药丸放回去，仔细看了看羊皮卷，边角处有一小行字，说明服用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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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g6 h' `( \% m/ e* J1 b    从开始服用计算，每七日一粒，连续服四十九日，便可使五年之内不显女儿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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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h7 u  ^# U$ L1 J9 J    “于规兄啊，你真是太看得起宋某了。”宋初一感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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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m1 j& ~, @    前生她二十四五的时候还没显女儿态呢！后来是有了点曲线，但整体身材高挑瘦长，胸口那两团也不大，根本不需要刻意的裹束，再加之师父一共就收了她一个女弟子，从小便当做男子教养，常与师兄们混在一处，行为举止与一般士人无异。能分辨她真身的人，还真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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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c( u: a. k1 e. Z    星守算是很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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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还有破绽呢？”宋初一想着出神，顺手将羊皮卷丢进了火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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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f% C  g$ G# g' `/ h    过了片刻，子雅匆匆冲进来，以袖遮住口鼻，“主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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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回过神，才发现屋内弥漫起了烟雾，满是皮毛烧焦的味道。盆里的羊皮卷已经烧的只剩下一团焦黑，她连忙道，“快，快端出去。”

    子雅连忙用棍子叉住盆口，将盆子端出去。

" M3 B! R$ z  }. f  l    须臾，她那破门板便被人敲响，外面传来南祈冷如冰霜的声音，“宋初一你出来！”

    屋内气味呛的很，宋初一便顺了他的意，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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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祈嫌恶的退后了一步，将手中的竹简丢给她，转眼看见子雅离得比较远，便冷冷道，“我勉强与你同住一个屋檐下，烦请你仔细看好上面的事项并且严格遵守！否则不是你走就是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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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一甩宽袖，大步往自己房内走去。

    宋初一莫名其妙的打开竹简，刚欲定睛去看，便听“砰”的一声，南祈将门摔上。

8 u3 ?# e9 E& m* c7 O; f+ {    竹简上的内容，宋初一看了几眼，第一条便是不许在院子中弄出奇怪的气味，显见南祈对这件事情有多么深恶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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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便是必须保持个人仪容，不得影响他的食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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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z" j7 s& R' k8 f    以下还有种种对于宋初一来说，十分苛刻的要求。很多有涉及她私人问题，看的宋初一一肚子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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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3 T, `" \4 m# a    子雅用雪将火堆熄灭，刚刚清理好回到廊上。

    宋初一拢着袖子郑重的告诫她，“隔壁住的那个允祀先生，别看一表人才，其实有个喜欢揉虐美人的爱好，方才他与我说用百金换你，我不换，所以他怒而摔门，为了安全起见，你和子朝以后都避着他点，别让他看到。”

! T8 U3 P! F! D3 k    子雅脸色微白，她方才离得远，没听清南祈说的什么，但听见了他摔门的声音，再想起这两日南祈时不时的便盯着她看，所以此刻宋初一郑重的提醒，她立刻便相信了，连忙道，“是。”

3 K: v; u8 |5 F& F) `0 O9 b; i    宋初一眉梢一挑，转身进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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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0 U7 }1 q& D3 k, [    屋里气味太浓，子雅便将窗子全部打开通风，宋初一决定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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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l' u& P0 d) q' k    她来濮阳这两日，还未来得及仔细了解民情民风。反正在屋里也是冻着，出去也冻，不如顺道去了解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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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打定主意之后，披了蓑衣斗笠，再次出府。

    砻谷府每两个月便会送一次粮食，给的钱财也比较丰厚，出行有车，在府有食。从前，宋初一混到最如意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这样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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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 A( O9 D    大雪天，街市上没有多少行人，宋初一摸了摸钱袋，在街上转悠了一圈，寻了个当地人，问了濮阳城最大的酒馆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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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指引，宋初一很容易便找到了这家叫“酌幽泉”的两层酒馆，比宋初一之前去过的那家要大三四倍，这家酒馆菜色倒是并无出奇，却号称但凡天下有的酒，酌幽泉都有。

    “入林酌幽泉，好自在！”宋初一赞叹一声，抬步走了进去。

( A+ n3 q/ M; Y- l) s    里面暖如春，数种混合的酒香扑面而来。

    “先生是去雅舍还是堂坐？”有仆役过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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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s- n' r1 W    宋初一抬头看了二楼一眼，坐在靠近栏杆的雅舍也能听见大堂里的议论，便道，“雅舍。”

4 o/ Y6 ?" e: a+ ]- ?    “先生请随奴来。”仆役在侧引路，把宋初一领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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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7 x8 v* |- z; d0 W* T    宋初一择了一个靠栏杆的位置，刚刚坐下，便听隔壁有人道，“可知君上招文采上佳的士人做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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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能做什么？大约也就是君上总听那几支歌，听烦了吧！不过一旦确认文章的确出彩，便十分礼遇，不如咱们也去试试？”另一人道。

* b3 W1 R3 c" T+ J! I    众人纷纷附和，又有人哼道，“国将不国，竟还思舞乐，如此吾君，真令吾辈羞耻！”

" _# N" `+ d6 ^% @, y8 v    此话便如一盆刺骨的冷水，将众士子的热情浇熄。

    有侍女过来问宋初一道，“先生想用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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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E; E- O3 v; T1 S    “一壶热米酒，一盤炙肉。”宋初一解下蓑衣斗笠，递给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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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_! X6 M: m, S6 Y( X6 H4 M    侍女应了一声，将蓑衣斗笠放好，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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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热米酒与炙肉便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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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3 O8 P! E0 G    侍女正欲上前伺候，宋初一便道，“我自己来。”

    那侍女应声退到门外跪坐下来，听候差遣。

& Z! }  d% ^' N, J. {, M    “诸位！诸位！”大堂里忽有人高呼，众人纷纷停下动作，静静听着那人有何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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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端了盏米酒倚靠在栏边，垂眸向下看了一眼，是一名衣冠整齐的士子，约莫三十岁上下，五官端正，面白美髯，正是时下标准的美男子。

    “在下刚刚从宫内出来。”中年士人站在大堂中央，声音朗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满是沉痛的道，“魏王欺我卫国太甚，君上下求贤令招募文采斐然者，以笔杆声讨魏王，君上他……他言自己无能，使先祖受辱，使卫国受辱，使我卫国臣民沦落他国，然我国将少兵寡，开战等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所以君上肯求我辈士人，以正道言论助一助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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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I9 f7 {4 X  \    大堂中静默两息，忽有人痛哭起来，更有许多人捶胸顿足，一时间整个酒馆内，哭叹声阵阵。全然是，“悲乎吾君悲乎吾国”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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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2 }, _/ v* l- y; S, b1 |    宋初一隔壁雅舍中，忽有人拍案而起，宋初一分明听见刀剑出鞘“争”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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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大声道，“我君如此忧国忧民，我竟以言辞辱之！实该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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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S% f( k% {: E4 h1 n    言至最后高呼两声，“君上万岁！卫国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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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Z9 P4 t. ?% N/ r% b0 _# M    紧着这便是“砰”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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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 K4 c' a% f5 X  b0 ]    众人立刻便知道是有人为自己的非议谢罪，这种激烈的行为，顿时引得所有人热血沸腾，振臂高呼“君上万岁！卫国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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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c0 ^: a8 J7 T    店主步履匆匆的亲自到隔壁去问了自刎之人的姓名，待群情激昂稍缓之后，便大声道，“穆绪先生以死谢罪，大节！”

第五十章 以强攻众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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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S' `: \; f, G  X% S    这是一个士人阶层自由的时代，可以随意的抒发情怀，可以有颠覆认知的学术言论，这是一个对士人十分包容的时代，可以针砭时事，可以逆流而行，甚至可以对国君失德的行为进行指责，甚至可以指着对着国君破口大骂。

    然而也必须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倘若所言的确有理，不但不会被责罚，反而会得到礼遇和尊重，但君主拥有至高的地位，岂是能骂完之后发现骂错了，随随便便一句误会能了事？

    穆绪以死谢罪的行为虽然激烈，却也的确是时常会发生的事情。以生命为自己的言辞担负起责任，这是令人称赞的行为。

    宋初一抿了一口米酒，醇香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穆绪也不是随随便便挥剑自裁，他是有一腔热血一颗爱国的心，才会用自己的鲜血染上这次的声讨。有了士人鲜血的融入，这次的声讨便会更有力度。这对宋初一的计划无疑很有利。

2 ?1 v  u+ C$ ^" t    穆绪的尸首被恭敬的请出酒馆，众士人冒雪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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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4 o' e5 N# V9 b5 H: ?# f    一时间，酒馆里就剩下了宋初一一个文士打扮的人，不过好在她坐在雅舍里，并不会太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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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 F' t$ ~- |0 t    吃了些炙肉，酒喝到一半，已经有士子返回，安静的酒馆里又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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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满腔的悲怆，纷纷要店家取来竹简和笔墨，拿出自己的最高水平开写下发自肺腑的声讨之言。整个酒馆俨然变成了文学馆。

    “先生不写一篇吗？”侍女不知何时也取来了竹简，供着身子，双手举过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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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q' p7 x0 i: n" w0 I1 q- U/ Q    宋初一怔了一下，问道，“何人令你拿竹简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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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W" o$ b- v* k    “是……”侍女有些迟疑。

0 ~8 y" S' n8 r% m( J/ `2 |) ^2 N* `    对面的雅舍里一名华服青年端起酒爵走过来，“小兄弟如何知道不是这婢子想请你留下一篇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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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名青年约莫二十五上下，脸盘方正，下颚蓄了短短的胡须，整齐干净，分明是一副商人的打扮，却没有多少市侩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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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W. f: u7 I  d    宋初一接过侍女手中的竹简，在几上摊开，却没有提笔的意思，只伸手请来人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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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2 T$ T" E" V2 D5 m    “小子才疏学浅，虽心有余而力不足，写出来贻笑大方，难免有损此次声讨威严，反观先生气度不凡，腹内必有绝艳文章，不如一助声势？”宋初一微笑着将摊开的竹简推至那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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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是一介商贾，囫囵吞枣的读了几卷书，哪里写的出什么文章！更当不得‘先生’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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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不再劝他写，只是笑道，“既然我二人都无此才，还是安心等着看别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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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0 B6 X: ~) k! e! |2 }    侍女将这人那间雅舍里的食物端出来，与宋初一的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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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D0 B& p$ P% X) ?5 Q    “在下余奢，是楚国商人。请教先生高姓大名。”余奢拱手问道。

    宋初一注意到他方才还称“小兄弟”，转眼间却称“先生”，她沉吟一下，道，“宋怀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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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瑾？难道是那位解卫国之危的怀瑾先生？”余奢惊讶的看着她。

" c  O; `% k9 y5 z3 |/ J$ [    宋初一亦是一副惊讶的表情，“余奢兄怕是消息有误吧，解卫国危局的，不是闵迟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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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国上上下下都觉得此次卫国与宋国得以修和，是闵迟斡旋的结果，大多数人还不知道有个宋初一。宋初一之所以有些名声，是因为昨日那番弱国争霸论，她的名声也仅仅止于濮阳城，甚至可能只有这一条街上的士人知道，根本比不上闵迟。

% r7 i  e/ @- A4 c$ @; a3 \    “哈哈，明人不说暗话，我等商人消息最是灵通，宋卫修和，闵迟先生只是明面上的，但怀瑾先生功不可没。”余奢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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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心想，你可没和我说明话，这就怪不得我了。余奢见到她只惊讶于她的身份，而非如一般人那样，对她的年龄表示吃惊。这说明之前他就已经见过她，更甚至已经调查过她，却还是装作只耳闻却未见过的样子，也不知有何企图。

    “余奢兄果然消息灵通！不过余奢兄将功劳都归诸我身上，未免对闵迟先生有所不公。”宋初一喝了一口酒，道，“余奢兄消息灵通，应知道近来有一派崛起，曰纵横家。”

    余奢心有疑惑，不知宋初一为何提起此事，但还是点头道，“有所耳闻，据说是出自鬼谷一门，却未有幸拜读纵横之论，不知其所行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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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0 a( }8 v  o2 x6 Y, U    “余奢兄颇有为纵横家风范。”宋初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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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奢好奇道，“哦？不知此话怎讲？”

    宋初一咧嘴笑道，“最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把商人与士人相比，本身就是一种抬高，并不算讽刺挖苦，而是打趣的成分要多一些。

- p9 R+ y4 I  s3 e. D" q    余奢哈哈一笑，他对纵横家很有兴趣，接着问道，“先生读过纵横之论？不知纵横家所行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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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 [* {/ L* k0 H; E2 j    “未曾读过，不过略有耳闻。”宋初一说的十分诚恳，然而事实上，她不仅读过，而且曾经仔细研读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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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z5 s8 q" H3 k# g; H1 ?/ J( ^    所谓纵横家，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她所行的灭国之道，与“横”不谋而合，虽然所用的方法不同，但都主张事一强攻众弱，因此她也十分赞同连横之说。

    “先生可知道，鬼谷所出的纵横家都有哪些？所出何地？”余奢问道。

    宋初一微一挑眉，抿了一口米酒，道，“余奢兄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商人逐利，听这些无关生意的事情也不过是纯属好奇。一般商人，最多只会对纵横的论说感兴趣，而不会在不知道纵横论的情况下，去打听纵横之士的所在。除非他想亲自去找纵横之士了解，一个商人，找纵横之士做什么？

, r% _0 u9 K7 L& K6 }. l2 M- _    余奢愣了一下，才明白自己早被宋初一看穿，她不动声色的把话题转移到纵横之士身上，可不是单纯的想打趣他，而是为引出他真实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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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o' u9 Q6 y$ y) j: K- [9 u  {    余奢被拆穿，不但未曾羞愧，反而隐隐带着兴奋，一甩宽袖，给宋初一施了一礼，“余奢他日定当登门拜访先生！”

    宋初一只淡淡一笑，也不说欢迎还是不欢迎。

    仿佛宋初一的表现让余奢很满意，他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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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垂眸，看他从大堂穿过的身影，若有所思。片刻对侍女道，“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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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双手奉上沾好墨的毛笔，宋初一将那空白竹简摊在自己面前，放下酒盏垂头飞快的书写起来。

第五十一章 雪地捡尸体

4 r" T& {, X; |& V- l3 i1 }    一篇气势磅礴、言辞犀利的声讨魏国之文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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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把笔递给侍女，兀自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垂眼浏览了一遍自己所写的内容，等着墨迹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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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那个余奢，宋初一猜测根本就不是楚国商人，而是魏国人。也许是商人也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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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P8 p9 _: B    现在的魏国同十几年前鼎盛时期不同，那时候有公叔痤、庞涓、公子昂、龙贾等等文武兼备的强将，又有各国饱学之士不断涌入，可谓人才济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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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R$ O! e$ q- m9 Z9 A8 w: R    现在的魏国朝野人才凋零，秦国经过变法崛起之后，魏王也开始重视人才，四处访贤，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

9 @( `: G4 H, R* L" r3 m) ^    就在方才，宋初一察觉那人身份时，心想索性投魏算了，闵迟不是向来都看好魏国吗？她就先入魏，学一回嫉贤妒能的庞涓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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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也只是宋初一纵容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点冲动罢了，她心中已有了长远的谋划，并且已经付诸行动。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坚定不移。三心二意是大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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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9 A% ?. E8 r! }- n( X1 O; g+ u3 l( n    宋初一将竹简卷起来，递给侍女，掏钱正要结账，却听侍女道，“先生，我家主说，今日但凡写了文章的，酒饭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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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是吗，你们家主还是位义商。”能省钱最好，宋初一笑着把钱袋塞进袖袋里，起身穿上蓑衣。

    “先生尊姓大名？”那侍女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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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动作一顿，回过身来看着她，这侍女知道这方才没有写姓名，必是识字的。一个小酒馆用识字的侍女，又有这番义举，显然并非一般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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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F/ e8 K* w' {3 g+ J0 N* B5 {9 i    “我只出一份绵薄之力，不博名声。”宋初一戴上斗笠，走出雅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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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_5 w- t: P2 e% T6 M- Q2 @9 [3 f    侍女也没有追问，她每日迎来送往，也是有些见识，各色士人都见过，却从未见过如此少年老成的，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她想着，便捧着宋初一写的文章，匆匆去找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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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2 @9 b) g0 C3 a    宋初一走出酒楼，在空旷的街上转悠。越是临近傍晚，风雪越紧，街上行人匆匆，根本看不见什么市井民生。宋初一便加紧脚步赶回砻谷府。

    大雪掩世，地上的落雪已经没了宋初一的小腿。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只能看见道路两旁有人兵卒在收尸，那些都是被冻死饿死的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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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7 h3 U, C% T$ r* U8 f* B& t' e    十余名兵卒用骡子拉着木板，在雪地里慢慢往前走，看见有尸体，便捡起来扔在木板上，然后拉到城外的乱葬岗上丢弃，倘若遇上有些善心的兵卒，或许能得一捧黄土掩尸，不至于被未冬眠的野兽啃食。

7 u0 j2 w8 ^( u: _! c: }) _    一会的功夫，兵卒们已经收了十二三具尸体，它们的姿势各异，但都以稚童和妇人居多，有一两具成年男尸，也都是四肢不全者。

    壮年的男子全部都在军营，若死也是战死沙场，绝没有在这里被冻死的道理，即便极少开战的卫国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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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与兵卒们擦肩而过时，看了一眼，便是这一眼，竟瞧见木板上的尸体有一个动了动。

; H8 K8 i/ S4 V/ s" X- ^1 O0 U    她本心不欲多管闲事，这世上无辜遭难的人多了，她管的过来吗？但与那帮兵卒已经错开了几步，忽又转回身去，“几位壮士……”

( H/ z  U2 p, O# }7 G    这里前前后后，也就这些兵卒能称得上“壮士”了，但他们如此大寒天出来做这等苦差，心情已经很不好，听见有人唤他们，便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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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位壮士！”宋初一往前几步，提高了声音。

    兵卒们这才顿住脚步，转回身来凶神恶煞的盯着她，打量了几眼，见她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蓑衣下隐隐露出士人样式的广袖袍服，因此态度稍缓，“先生喊住某等，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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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兵卒面上被冻得通红，有些已经冻疮或皲裂，红一块青一块，眉毛上落满了白白的雪，分辨不出面目，情况也甚是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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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冲他们微一施礼，大步走到木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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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只是匆匆一瞥，发现有一只手在动，但现在仔细看起来，所有的手都差不多，黑乎乎的蜷在一起，竟分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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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方才见到其中还有活的。”宋初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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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卒长道，“即便是有还能动的，怕也不易救活，某等要在天黑之前把这些尸体扔到乱葬岗再赶回来，先生莫要让某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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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v; {4 Q8 b1 ~1 v    宋初一垂眸，仔仔细细的看那一只只手。

) U! {0 F6 M1 d! z6 }+ l    赶驴的兵卒看向卒长。

& ~5 _! e7 _% ?. r* x0 {    “先生。”卒长再次提醒了一句。

4 E2 ?* d3 [, `- I8 @1 c    宋初一从钱袋里掏出八九个布币递给卒长，“天气严寒，壮士们换些酒驱寒。”

    卒长看了一眼，都是十二铢的布币，便接下了，“多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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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B4 y0 c1 a* u+ R( [/ }    宋初一只微微一笑，继续看，片刻，目光锁定一只小手，那只手腕纤细到不可思议，却死死的扣住木板上的漏洞，仿佛抓住什么便能够有一丝生的希望。还没看见人，宋初一便觉得这是一个很有生命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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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O/ b2 i- x( g0 G    宋初一蹲下身来捏住那只手臂的脉搏，须臾，起身道，“我要他。”

    卒长为免耽误时间，二话不说，挥手令人将上面的尸体移开，把宋初一指定的那个人拽出来丢到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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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卒长抱拳道，“某等急着出城，告辞了。”

' Z5 d) C5 C5 ]. I3 }8 k    “卒长请便。”宋初一弯腰将地上黑乎乎的一团往路边拽。这是个十岁上下的孩子，衣衫褴褛，蜷缩成一团，本就黝黑的皮肤在雪地里显得更黑，也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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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伸手摸了摸他的全身，腿脚是好的，心口还有一丝热乎，胯下……是个带把的。

    宋初一脱下身上的蓑衣把他包起来，孩子已然冻得僵住，那只手竖在外面收不回来。宋初一心知不能硬折，便抱起他，急匆匆的往府里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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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n, ]0 Q8 h: k9 k. F8 h    孩子很轻，宋初一力气并不大，但抱着他跑了那么远的距离，竟然丝毫不觉得重，她开始有些怀疑救不活这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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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住的小院里，宋初一便高声喊道，“子雅！子雅！”

    子雅闻声从屋内跑出来，看见宋初一怀里抱了什么东西，也顾不上撑伞，连忙上前来帮她，看见那只露在外面的手，道，“先生，这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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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U7 p( a7 W. c, [    “嗯。”宋初一把他交给子雅，“送到我屋里去，我要看看救不救的活。”

; A$ K/ d: C& t1 g2 |% S/ l    “是。”子雅应了一声，便往屋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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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正要跟上，却看见南祈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还是一袭白布袍，颈上围着红狐狸皮，从头到脚都是清清爽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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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皱着眉，冷声道，“宋怀瑾，我不许你在这院子里养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第五十二章 当真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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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抹去脸上雪，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道，“允祀兄喜欢看美人，区区不才，就喜欢养美人！你平白得了便宜，不谢也就罢了，还吹毛求疵，你们黄老道法一派一贯是这么个说法？”

, |2 Z! L  u6 j# @! v  Q2 P! W8 q    宋初一说完，也不理会南祈是什么反应，快步走进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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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想明白南祈为何会看她不顺眼了，学派之争还在其次，更主要的是，南祈这个人大约比较孤僻，而且个性很古怪，不喜别人闯进他的私人领地。

/ }4 k2 _& _+ R; y    南祈对任何看不顺眼的人，一向都不客气，更逞论宋初一这个占他地盘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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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4 m; @1 W: O" k* w! Z  R    这也更加证明砻谷庆起初对她实在没怎么看得上眼，否则也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让她进来同南祈掐。

    宋初一进屋，顾不得整理自己，便急忙去看那个捡来的孩子。

    “子雅，把火盆端近一些，再去准备热水。”宋初一说着跑出去用木盆端了一盆雪进来。

- U2 X3 T, k- Q# [/ ^2 n/ V. E    然后伸手将孩子身上仅有的几片布扯掉，把雪放在他身上使劲搓。

    宋初一看着变黑的雪，啧道，“可真够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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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h/ `3 _  F# ?0 }- N' v1 t    不过，这也是难免的。雪下了好几天了，捡不到干柴，也不是人人都会引取保存火种，别说烧热水洗澡了，就是想烤烤火都是奢望。

! S/ |/ E/ ?5 p' m5 t$ a8 F$ P    宋初一不断的用雪帮他擦拭揉搓，不一会儿，她自己的手都已经火辣辣的热了起来。再加上靠近火，不一会儿，孩子僵硬的躯体便渐渐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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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宋初一还是不敢大意，继续卖力的揉搓，尤其是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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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0 [# A5 ~! |% v4 S1 ~: P    “主，热水来了。”子雅端了热气腾腾的水进来，在宋初一脚边放下。

1 L& a4 W; w) Q5 G7 V' m, O    宋初一将盆边的巾布丢到水里，然后拎出来弄到半干，等到温度稍微降了一点，便叠成厚厚的一块，捂在孩子的胸口。

9 \5 v& s& }; |& v) x$ {    “屋里可有水囊？”宋初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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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今日收拾的时候看见一个，还是新的。”子雅起身到外室的柜子里翻找。

( j0 [4 ~, t! e    宋初一才搬来两日，屋子都是子雅收拾的，有多少东西，她都一清二楚。

    子雅见宋初一在捂那孩子的心口，便知道她找水囊做什么，立刻跑出去装了满满的热水进来。

    宋初一拭了拭温度，用一件干衣服裹起来放在了他的胸口，然后用被褥把孩子包起来。

    “被褥弄脏了，主晚上可怎么睡？”子雅看着白白的新褥子包裹在一个小泥人的身上，有些心疼。倘若她知道宋初一为了从一堆尸体里找出这孩子，还挥霍了八九个布币，恐怕更觉得她是个败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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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 p; |( z8 C0 H    并非子雅无情，而是这个时代，很多时候，人命真就不值这一条被褥。

    “有火，怎么都能将就一下，明日再去找管事要两条。”宋初一忙活完，便坐在火盆边将身上的衣物烤干。

3 ^+ H5 S: }* h1 l    子雅担忧道，“管事会给吗？”

    “两条被褥而已，砻谷府不会这么吝啬。”宋初一心知砻谷庆对自己的印象稍有改观，况且她现在是在为卫国出力，还与别人同挤一个院子，多要两条被子御寒而已，又不是多么骄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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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雅见她说的笃定，才道，“奴那边有两条被子，主若是不嫌弃，今晚奴与姐姐共用一条，腾出一条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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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w4 L0 U# o8 K    子雅出身士族，才敢这么说话，若是真正的奴隶，说出这种话来绝对是对主子的侮辱。

    “不用，子朝还病着。”宋初一转而问道，“我嘱咐你们烧火，可有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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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5 y. W( s8 G4 p# C    “回主，烧了。”子雅垂头道。

    宋初一看了她一眼，点头道，“那就好。”

    屋内陡然陷入一片静默，子雅手心有些出汗，她觉得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事情，却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紧张。

1 Q( T0 i  U- I8 x& A    片刻之后，宋初一闲聊一般的问道，“子雅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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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9 ^3 h$ o4 J& c& t    子雅愣了一下，旋即面色一红，支吾道，“奴……奴未曾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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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I: T2 y5 H# s; K8 v1 c* J/ M    “诶？知好色而慕少艾，哪有你这个年龄不怀春的女子，莫要羞涩，来，说与我听听，我好给你物色个好人，不然我可就寻个老叟将你送了。”宋初一又是劝，又是诱，又是威胁。

    子雅紧张道，“奴喜欢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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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壮士？”宋初一蹲在火堆前，拢起袖子，探着脑袋笑眯眯的问道，“不仅仅是壮士吧？只知武力，不通文墨，怕也不知道怜惜人。”

  e9 p( @/ M; T- {    子雅红着脸摇头，“奴说不清楚。”

    她是未曾说清楚，但经过这一探问，宋初一却是清楚了。子雅喜欢什么样的人，宋初一不清楚，但她的眼界怕是不低。

    “去准备热水吧，我要沐浴。”宋初一收起八卦的神情，吩咐道。

& K3 _. H2 I* B    子雅应了一声，逃一般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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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B" B% I* Y( G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宋初一手指轻轻敲着榻沿，若有所思。

" K3 T/ y* e5 c  h, v6 W; d. F    片刻，转头伸手探进被子里，捏住那孩子的脉搏。脉象稍微回复了一些，但还不能确定能不能养活。

    宋初一方才给他用雪搓身体的时候，发现他全身有许多处冻伤，有些破皮流水，如果处于温暖的环境，难保不会化脓。

' S( d% ~7 j8 o, S+ D# T4 }    子雅很快将热水准备好，宋初一沐浴之后，又重新烧了热水，将那个孩子放进热水里泡着，与子雅一起帮他将身上的脏污清理干净。

! P6 {: }* q0 N6 n! _8 Z    子雅十分爱干净，几乎不用宋初一动手，她看见脏污便忍不住要弄掉，宋初一也乐得清闲。

    这的确是个五官看起来还算周正的孩子，但干巴巴的面容，黑中泛黄，实在不算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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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V: ~( T3 Q2 V1 P/ b    将人清理完之后，已经夜漏更深。

    宋初一将孩子包裹在被子中放在榻上，便将自己榻上的褥子裹起来挨着火盆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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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

7 N$ [8 q# o* I" D/ O  U- L& }% S    宋初一还未睁眼，便听见了剧烈的咳嗽声。

    是那个孩子！宋初一一骨碌爬起来，拖着褥子走到小榻前面，便见到一张苍白的小脸，双眼紧闭，嘴唇发白，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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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w, H4 @) ]  g0 a6 z    砰砰砰！砰砰砰！

0 t  w& i. m( I& |5 {0 W    礼貌中隐含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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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T5 {4 i0 Y- b; U* K    这个敲门的方式，宋初一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谁。除了南祈，没别人。宋初一昨晚忙的团团转，这时才想起来，这门是装好了的心道，姬眠动作还挺快。

    宋初一拖着褥子过去把门打开，果然见到一脸苍白，满眼红血丝的南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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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恶狠狠的盯着她，就在宋初一以为他要发飙的时候，却见他猛的一抬手，将一个红色的小瓶递到她面前，“治风寒咳嗽！立刻给那人服下去，我不想今晚再听见咳嗽声！”

9 O3 @% A# j; V' D( g    有良药，不要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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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利索的伸手接了过来，“今晚会不会咳嗽，要看你的药效用如何，我哪里能控制的住！”

  Q5 ^+ ?1 F  T! o" q/ L4 o    南祈咬牙切齿，恨恨转身，走了几步，又猛的回过头来，“当真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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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1 |) M. j% Z) H; p    “不是美人我用得着这么费力气吗？”宋初一扯谎，眼睛也不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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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n2 [. F$ A    “善。”南祈甩袖而走。

第五十三章 为少主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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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W# l. l- h/ i+ a( _1 u    宋初一打开瓶子看了看，里面是草药的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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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便让子雅端来了煮酒煮茶用的小火炉，放上陶罐，把药粉倒进去一些，煮至滚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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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1 b# \8 l. j+ q: c: |. \6 w- v" f    “待药凉了些，给他喂下去，我先去看看子朝。”宋初一从榻上扯了衣物穿上，开门出去。

( ]1 C1 s& n/ o$ P" G6 e    外面的雪已然停了，耀白的光线刺的人睁不开眼睛。空气冰冷的像刀尖一样，刺的人皮肤发疼。宋初一哆嗦了一下，连忙推开子朝居住的房门。

    自从救了子朝，宋初一只看过她三次，她身体很弱，每天都离不开汤药，宋初一急啊，倒不是急子朝的病情，而是子朝每天喝的不是药，都是她的“血”！

    “雅。”内室传来虚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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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朝的声音轻轻柔柔，再加之体弱，带着轻微的喘息声，仿如羽毛划过心底，令人心痒。

    “是我。”宋初一说着，挑开帷幔进了内室。

# ]) D, {$ s7 a- U( K; X    子朝斜靠在榻上，略显苍白的脸，宛若含苞待放的白芙蓉一般，黛眉轻颦，墨发如瀑从肩流泻到浅绯色的被褥上。砻谷府提供的衣物有些小，使得子朝较为壮观的胸显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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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衣服有点小。”宋初一目光停留在子朝的胸脯上，在她看来，这么大的胸，简直就是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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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9 m  y. D: N( ~% S  L5 u- X    子朝脸颊染上了一抹红晕，微一垂头，青丝从耳畔滑落，蝶翅一般的长睫因为羞涩，微微颤抖，手轻轻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子朝曾经半昏迷的状态下见过宋初一一回，因而认得，她本欲下榻去跪谢宋初一的救命之恩，但没想到，她身形还未动，宋初一就来了这么一句轻佻的话。

* n" `' d( r% D' K8 m7 G$ s    但转念一想，宋初一是她们姐妹的救命恩人，不仅让她们脱离险境，还给了安稳的生活，莫说只是言语轻佻，就算是要了她，也不算过分。这么一想，子朝便掀开被褥，起身下榻，跪伏在宋初一面前，“朝拜谢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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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2 w2 W+ P  D' m3 f- S    她身上的衣服紧小，做出这个动作，曲线顿时显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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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p8 O2 P3 I    宋初一心叹，真是一举一动皆魅惑啊！这样的容色，倘若有哪个男人不动心，宋初一敢赌他肯定不仅眼瞎，还身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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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2 x! i+ R1 \# Y    “快起来吧，上去躺好。”宋初一伸手扶起她，也没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什么不妥，但子朝闻言，脸色倏地红的能滴出血来。

4 O  r* j9 ]1 [( p  o& n    那张芙蓉面，一时烟霞绚烂，有若沁血美玉，美不胜收。

$ k) u3 x" j* Q    宋初一忽然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歧义，干笑了两声，“其实我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钱财，你这万一再受凉，我可又要割肉了。”

3 ?$ S% v, Q. ?. a" ?7 y    子朝怔了一下，旋即也抿唇一笑，两腮绽开浅浅的小梨涡，乖顺的依言上了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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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8 W% W; l$ Y& B    “近几日感觉如何？”宋初一也毫无自觉的坐到了榻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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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Q, {4 B) r$ ]; e    在她看来，大家都是女人，没什么好避讳的，但子朝却不知道她是个女人，这样的举动，无异于提前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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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K# u$ h- A& Q    子朝心道：实在没想到，主小小年纪，就知风月。

% O) `) K, g  \3 l: }    “子朝？”宋初一见她神色不定，不由提高了些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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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Q/ ~% ]" I    子朝猛然回过神来，垂头小声道，“朝觉着好多了，再过几日便能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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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9 ]2 z2 Q8 t: m: g8 b    宋初一伸手捏住她的脉，首先便感觉到了滑腻的肌肤，然后才是脉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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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5 O  C) ?1 }) ^" X    “嗯，还不错。”宋初一确认之后，起身道，“你先好生休息，短缺什么只管同我说，调养好身子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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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主。”子朝欲起来送宋初一，却被她阻止。

5 u) L" @$ h+ A5 D    看着宋初一的背影，子朝觉得有些奇怪，方才捏着她手腕的那手指，虽有些茧子，但也十分柔软，似乎不像是男人。

    “大约还是少年吧。”子朝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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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D  C) D- N5 e    宋初一出了屋子，便抬步去了主院，问了两个仆婢，才找到管事，说要两床被褥，那管事便一口应承下来，害的宋初一有些后悔，应该多要点别的

    宋初一正要去书房，便听有人唤道，“怀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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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回身，看见一个灰布袍的老叟，却正是为砻谷府启蒙老师的夷师奎。宋初一连忙拱手，道，“原来是家老。”

    夷师奎回礼，笑道，“老夫刚为学生们上完一堂课，怀瑾这是要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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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K7 \0 r, }, i    “正是。”宋初一道，“家老欲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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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正要去找你。”夷师奎很欣赏宋初一，他学识渊博，一向都是为人师表，因此对待后生都很严苛，宋初一的年少稳重，让他觉得有国士之相，因此待她也格外和蔼可亲，“昨日将军言到想让你与不妄少主见一见，但将军最近忙于政事，便请老夫代为引见。”

    砻谷庆儿子不少，但是嫡长子三十岁便战死沙场，留下一子，名不妄。砻谷庆特别疼爱这个孙子，也寄予厚望，因此对其要求特别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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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与夷师奎一起往学舍去，她问道，“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为伴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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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T* y) u0 b    若不是这么想，怎么无缘无故的引见他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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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L- Y; d2 }1 e    “不。”夷师奎微微笑道，“怀瑾为伴读岂非大材小用？将军的意思是，从今日起，由你做少主的老师。”

9 D" y+ L: A5 ^% Z    宋初一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我为少主的老师？家老，这是否太儿戏了？我毕竟年纪尚轻，不如家老师德厚重啊，少主岂肯屈尊？”

    “怀瑾莫要妄自菲薄。”夷师奎笑容中略带了些狡黠，顿住脚步，看着宋初一道，“怀瑾可知道是谁安排你与南祈同住一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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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V# Q; B2 W, ?    宋初一瞪大眼睛，“不会是家老吧？”

6 t8 j" _9 S/ G5 I) T0 K    “哈哈哈！正是老夫！”夷师奎抚虚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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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苦着脸道，“家老害苦我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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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 X+ \+ Y6 b, \+ T. j) ^, X' Y    夷师奎被她的模样逗乐，又是一阵大笑。笑罢才解释道，“籍羽也是我学生啊！你刚随大军到帝丘时，我便收到了他的传信，老夫早就有意为不妄寻一师，但他生性偏执，憎恶孔孟之学，请来多位老师，均被他触怒而走，已殆误学业多年，眼看已经十五，将军为此事茶饭不思，老夫听闻籍羽言你行径，觉得可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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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 Q9 s/ W% k0 X* t& {2 S0 F    原来是拿南祈试探她！

! v% Z/ ^/ V6 B    “这么说允祀兄是故意与我为难？”宋初一这才豁然明白，虽然厌恶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但他厌恶的也太猛烈了。

第五十四章 我看不上他
  
( A% W" C4 F8 M  L0 z- k, P8 c, e8 m    夷师奎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老夫是请他代为考验，不过允祀的性子本也十分古怪，你初次与他对骂之后，他便来寻了老夫。”

    地上的雪刚刚被清理掉，石板路上有些滑，两人都放慢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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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N: \- h/ C( A2 e8 R( q% M    “允祀如何说？”宋初一问道。

    “哈！他道，可以为少主师。无论是否有才学，至少在性子上定能治得住少主。”夷师奎道。

    宋初一想象一下南祈说这话的语气，怎么想怎么觉得是挖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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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7 h7 i: g' c/ ], e4 e, w    夷师奎凑过头，小声道，“怀瑾的灭国之道，实在令人热血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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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5 j7 D5 P! f2 B" \" k/ ?) A$ R    “家老不是儒家人？如何会赞同我这般狂妄、不仁之言？”宋初一好奇的看着他，心觉得，这老叟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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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4 K7 a2 Z" ]    “欸，如何能说不仁？列国纷争，战祸连连，一日不统一，天下苍生便要继续遭受灾难，我心渴盼雄主横扫中原，定国安邦。怀瑾行的天下大道。如此胸襟抱负，颇有气吞万里如虎之势，令人钦慕之。”夷师奎压低的语气竟显激动。

: M5 ?4 X" N1 O" N    宋初一眼眶一热，忽而停下脚步，向后退了一步，一甩宽袖，在雪地里朝夷师奎行了个大礼，“家老知我心者！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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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前世便是主张灭国之道，她自问行事也不算鲁莽，然而却屡屡受挫，只能窝在阳城那个小地方聊以寄身，将此志向深埋于心底，直至身死，这宏愿也就随着她化作一柸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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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C. ~* u# t; I* g    在今世，她一改前世的藏藏掖掖，说出此事，原想着就算孤军奋战，她也要将这天下轰轰烈烈的捯饬一把，也算不枉她重生一场，却未曾想，有人竟言中她心底所想，岂能不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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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得识怀瑾这般少年英才，幸哉！”夷师奎还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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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o8 w+ }5 h8 [% p. ^: n- d    两人经此一谈，竟是有些像是忘年交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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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师奎提醒道，“老夫虽然学的儒家，可对旁的学派也都有些涉猎，并不只是忠于儒家学说，所以才能接受灭国之道，倘若真正儒家人士得知，必要声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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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2 r. W) ]% d' I  F8 ~/ g    “怀瑾受教。”宋初一也只打算说这么一次。那天听她言论的都是年轻士子，哪一个没有雄心壮志？这个言论一旦传扬出去，势必受到攻击，他们舍不舍得放弃这样一个志向，还需要时间慢慢考虑，所以一时不会传的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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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2 u2 K2 o$ f7 W    夷师奎也听闻了那件事情，他沉吟片刻，问道，“怀瑾想开派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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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i6 C( _4 {* M    宋初一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她顿了一下道，“家老不觉得怀瑾小儿无知狂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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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e1 [9 i3 e) N    “如此步步为营，哪里来的狂妄之言？”夷师奎再次打量宋初一道，“奇！”

: B- U" H# J1 J4 O* }' M! ]    这是宋初一的第一步铺垫，算是极小范围的试水，就算不成，她也有办法将自己洗清。其实，宋初一对此并未报很大希望，最主要，她是个女子，就算有许多人私下赞同灭国之道，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接受开派者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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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说着话，已然到了学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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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6 _: B) ?7 V0 ^  m    因人丁并不是十分繁茂，砻谷府的族学占地不大，也只有十六七个学生，此时正在习字。开门进去，宋初一略略看了一眼，年龄从五六岁的稚童，到十六七岁的少年，可谓参差不齐，也难为夷师奎能够一把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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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妄呢？”夷师奎目光落在最后面空空的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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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2 k2 M2 C# c+ G    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拱手，恭敬的道，“回老师，不妄方才去小书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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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唤他来。”夷师奎道。

8 Q9 e. @9 X6 V' h9 y    那少年应了一声，好奇的看了宋初一一眼，匆匆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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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与一名华服少年一并走了进来。

9 v! f% B& R) Q; d5 }  U* i4 S. V    宋初一转眼看了那少年一眼，目朗如星，剑眉飞扬，鼻梁高挺，虽只有十五岁，个头却已经比旁边十六七岁的少年要高许多，形容懒散，行礼也十分怠慢，总体看上去，便知这少年的桀骜不驯。

* S5 i- O5 t4 h% W/ N0 R) |$ f* U    “这就是不妄。”夷师奎转头对宋初一道。

    这显然是要交托了，宋初一心道，您老人家不用显得这么迫不及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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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妄少主。”夷师奎微微笑道，“这位是老夫为你新找的老师。怀瑾先生。”

1 a, u5 N& l+ q    砻谷不妄满脸错愕，满屋子的人也都震惊了。原本他们以为宋初一八成是砻谷氏哪个远到不着边的亲戚，巴着关系进的砻谷氏族学，纵使正是想象力飞驰的年岁，也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位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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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砻谷不妄脸色的错愕，转瞬间便成了羞愤，指着夷师奎便骂道，“你这老匹夫无能也就罢了，如何这般羞辱于我！”

; o& _( I6 d3 \7 F9 B# _    夷师奎显然习惯了他这种性子，对于他的话充耳未闻，全不觉得是在骂自己。

) p) h9 Z+ d+ ~: T! W2 I* `    “羞辱你的不是家老，而是砻谷将军。倘若没有他的同意，谁敢随便为你安排老师？”宋初一缓缓道。

    见少年皱眉，宋初一笑眯眯的道，“所以你这句，可是骂错人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如实帮你转达给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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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会告状的无耻小人而已。”砻谷不妄知道砻谷庆今日不在，所以便未曾立刻走开。

    宋初一抄手笑道，“如果你觉得由他人转述不好，也可以自己去骂，在下是无所谓的。”

    “你！”砻谷不妄正双眼冒火。宋初一这两句话说的很让人窝火，但是扑上去揍她一顿吧，又显得不至于，他嗤笑道，“自己毛都没长齐还打算做别人老师！”

9 I1 m4 E* d. Z9 Y- R/ w. o    宋初一也不理他，转向夷师奎道，“家老，怀瑾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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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4 G5 G2 C! e3 ~/ Z  C( ^5 ?/ [    “怀瑾此话怎讲？”夷师奎觉得宋初一定然是有妙计，便配合着问道。

    宋初一慢悠悠的道，“这个少年，我看不上眼。怀瑾头一次收学生，定要收个好的，以免误了我名声，以后再也没人敢拜我为师了。”

# b. e) f4 d' G9 {1 U6 v( y    夷师奎顿时觉得头大，果然他这厢还未接话，便见那少年冲过来，抓住宋初一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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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 B6 O( m3 Z5 f    宋初一自然不肯如此乖乖的任由抓着，抬手猛的砸向他手肘的麻筋。

    砻谷不妄手臂陡然一麻，使不上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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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9 W0 I8 [/ J, R    宋初一趁机道，“你现在这副摸样，不尊师长，莽撞如牛，遇事先用武力而不知动脑子！我凭什么看的上你！”

6 V* j- j( q, D: O! {" j; ?    说罢甩袖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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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w2 L- P6 H) s6 y5 D% |    宋初一从容的出了学舍，然后拔腿便跑。没跑多远，便听见学舍里面摔摔砸砸，以及众人或惊呼或劝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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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r: x3 p7 x! q* o    等砻谷不妄冲出来打算揍宋初一一顿，却发现人早已经没影了。

第五十五章 教你如何玩

+ k) t# V. W/ _$ q2 b    “哼哼，折腾不了你！”宋初一本心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砻谷不妄身上，但如今吃着砻谷氏的粮食，就得老老实实的给人家办事。

    纵然也知道现在就算她高傲一些，砻谷庆也不会赶人，她既然打算实打实的努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砻谷不妄这样的少年，宋初一见得多了，面对打击，他必然会大力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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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宋初一回了书房，与众人打了招呼之后，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随手抽了一册竹简，好整以暇的等着砻谷不妄前来。

    果然，她才坐了几息，书房的门边被人一脚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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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回头一看是砻谷不妄，便将头转向一边，不是怕了他，是实在见着就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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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恍若未见一般，仿佛手里的竹简是什么绝妙秘本，看的津津有味。

    砻谷不妄猛的将她手里的竹简夺了下来，扔到一旁，一把抓起她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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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T! z& z& h( [, ?- p1 f4 |& R    宋初一这才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懒懒的道，“怎么，想动手打我？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如果打倒在下能令公子很骄傲，尽避打好了！但是不怎么样就是不怎么样，休想用拳头令在下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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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砻谷不妄咬牙，松手丢下她，喘着粗气道，“大善！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给你三日，倘若我觉得你无能，你就给我立刻滚出砻谷府！”

    “半个月。”宋初一不容置疑的道。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衽，在位子上坐下，“在下能耐有限，公子若觉得半月太长，不如就去令觅高人？若是气不过，揍在下一顿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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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服我？”砻谷不妄几欲喷火的双目，露出几分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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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 E  o7 b3 v# F    “倘若你真揍我一顿……在下一贯没什么骨气，为了求生，下回再见必然俯首帖耳。”宋初一将地上的竹简捡起来，仔细卷上，看着他淡淡一笑，“但莽夫就是莽夫，草包就是草包，在下有眼睛，有心，自己会分辨，你就是杀了在下，也不会改变这个看法。”

* G$ [8 [1 h% g$ k4 E7 Z    听了宋初一这番话，砻谷不妄的火气竟然消了不少，爽快道，“善！不是孬种，我就给你半个月时间！从今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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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K- T  S. v: f, c* ^    实事上，有骨气的士人绝不止宋初一，比她性子烈的更不知凡几，但砻谷不妄喜欢她前半句，既承认自己的软弱，又承认坚持自己的观点。有所为有所不为，比一般那种呆板的硬性子有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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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 U! Y. q    “在下宋初一，字怀瑾，原字寅月。学的是道家。但最懂的并非道家。”宋初一向他正式的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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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砻谷不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经过之前一番摔摔打打的发泄，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了，但还对宋初一依旧排斥，听闻这介绍，不禁哼声道，“学道家却不懂道家？那你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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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O! ^' l$ `; w4 Y    宋初一微挑眉梢，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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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l! C: F5 B3 d$ D. |5 @    砻谷不妄倒是个守信之人，说过给半个月的时间，便配合的身子往前探了探。

    宋初一靠近他，轻声吐出一个字，“玩。”

    刚才砻谷不妄想了许多可能，但唯独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不禁楞了一下，耳边又响起宋初一轻轻的声音，“以天下为棋盘，列国为棋子，这样的玩法，公子有兴趣吗？”

    乍闻此言，少年的心顿时翻起了滔天巨浪，没有人知道，他最欣赏的人是庞涓，也立志向庞涓那样，成为一个有勇有谋的上将军，能冲锋陷阵，能幕府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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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C/ K( a: Y2 |" Z# p    纵然最后庞涓失败了，世人也只道他心胸狭隘、嫉贤妒能而已，且砻谷不妄并非是把庞涓当做目标，而是作为他要翻越的一座大山。

$ ]3 M5 C1 J8 w; v8 P    宋初一看着砻谷不妄的表情，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经激起了少年人内心的热血，便不再多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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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O! g0 M+ ]+ @' X# X    宋初一有没有这个本事暂且不提，这些话，也不过是她打算收服这个少年，计划中的一部分。

- h7 ]/ M* u9 `( _7 i; M    这块大饼一定要给他画好。有志向的人是值得尊重的，这个世界不排斥任何人有高远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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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砻谷不妄收回心神，看着宋初一。

/ u3 _7 n: ?# B: k    宋初一从小学的是老庄一派的道，所以骨子里便是不拘礼法、洒脱不羁，因此即便从不失礼，也与其他把礼法刻进血脉的士人很是不同，她的目光透露出那份自在，令人为之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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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家说道法自然，先生觉得这世上是否该有礼法？”砻谷不妄想着，便就问了出来，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知不觉变得恭敬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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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N7 _. `$ g) x7 _4 B2 x    “世人不知礼，世道怕是要乱了！”宋初一也不介意把这个当做给他上的第一堂课，“礼法是引导人们融洽相处的东西，我道家认为道法自然，礼法应时而生，使庶民不似远古时粗莽，使得人知羞耻，人们需要礼法，所以它才能延续。”

; L2 S3 h1 L3 j, M    砻谷不妄厌恶繁文缛节，也曾经读过道家，但是每每看到道家说什么顺应自然，清静无为，就觉得不切实际，若世上人都不去争，战争倒是没有了，但那样的世界有什么意思？没想到，“道法自然”竟然可以这样理解。

    砻谷不妄正身坐起，恭恭敬敬的施礼，“学生受教，那世有礼法拘束，如何能如先生这般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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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 I2 D* Z1 L    宋初一楞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个莽撞少年的确不是俗物，他能轻易看到人最本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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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i2 e1 r% K" a    “世有礼法，然我心自在。礼法本就是引导规范人行为之物，只要知礼、懂礼、遵礼即可，倘若反教它拘住了自己心的，是蠢物。”宋初一笑道。

9 j0 c  A& q6 N' a4 b# x    宋初一的说法、举止恰恰合了砻谷不妄的心思，仿佛他一直没有拜师，就是在等着宋初一的到来，当下欣喜不已。

; D+ i) h, x6 H$ l  R4 R4 r    南祈看着宋初一的一举一动，听着她的言辞，心中佩服夷师奎的识人之能，以及大胆用人。看砻谷不妄的态度，什么半月之限怕是也不作数了，其实砻谷庆之前给砻谷不妄找的老师也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论学识，有些比宋初一要强的多了，但拜师这件事情是要看缘分的，有没有学识是一回事，相合不相合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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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师奎学识倒是一般，但识人用人之能极佳，无奈他用人不拘一格，常常看上去很冒险，没有丝毫说服力，就譬如这次用宋初一，谁敢动用一个少年为另外一个少年之师？看起来这样荒唐的事情，但他就这么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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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i: y; E8 J    也正因他这样的做事风格，使得他处处碰壁，到最后竟然沦落到成为砻谷府的家仆，纵然负责启蒙砻谷氏子弟，但不比一般的老师地位高。

第五十六章  老师懂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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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然宋初一看起来很稳重老成，但是看着两个同龄少年为师徒，众人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宋初一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便对砻谷不妄道，“你先回学舍吧，我稍后便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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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砻谷不妄冲宋初一拱手，便起身离开。

    姬眠立刻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怀瑾，你方才凑着他耳朵说了些什么？怎么那个混竖子立刻变了态度？”

    这屋里的人，都未曾做过砻谷不妄的老师，但是他们在府里的时日也不短了，砻谷庆也曾让他们推荐饱学之士，但也都没教几天便都请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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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d# O8 p. W, p    但眼看着砻谷不妄对宋初一的态度陡然一变，也都很好奇她究竟对砻谷不妄说了什么。

    “我说……”宋初一笑盈盈的看着姬眠，“我最会玩，以后就教他怎么玩。”

- ?% c: S1 G7 @8 m    这话，几乎没有人信，砻谷不妄虽然桀骜不驯，但他也是个极聪明的孩子，每每嫌弃老师没有真才实学，又怎么会贪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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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是这么说的！”宋初一满脸诚恳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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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8 j- {8 W0 s% i9 U( h, _/ i4 |    “罢了罢了，我也不问了。”姬眠凑近她耳边小声道，“我今日得了一坛好酒，怀瑾晚间来我院里小酌对弈如何？”

+ H/ k" u3 T$ Z  t2 O    “哈。”宋初一忽然敛住笑，面无表情的道，“少来，我酒后从不吐真言，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倘若不是你酒品太差，我倒也是很喜欢美酒。”

    姬眠被人戳穿，也不羞恼，嘿嘿一笑道，“你说的也是我目的之一，其次我也实在很想同怀瑾畅饮。”

    宋初一逼近他，咫尺盯着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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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g% t6 G/ ]+ t7 q    姬眠只见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里清楚的映着他的脸，近看来，那张面容的皮肤虽然不算十分白皙，但质地细腻如温玉，这样近的距离，竟让他的心忽然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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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还算真诚。”宋初一颌首，转而道，“不过我晚间有事，多谢悟寐兄相邀，改日怀瑾得了美酒，也定不会相忘。”

8 t" S1 y3 M% x! X8 r+ C& L& ~8 Q: A& J" [    宋初一起身，又返回学舍去。

7 \* ]1 G6 a0 w" R4 q3 k% p6 Y    开始宋初一也没有打算真的收砻谷不妄为徒，毕竟外表的年龄看起来，显得实在有些荒唐。与他半月之约，不过是不想平白的多事，她恐怕过几日就要出使秦国，到时候什么约都得暂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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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b( m1 h8 h& P, F4 ~+ ?: s2 V    “那小子竟然这么不坚定。”宋初一边走边自语。

; j9 a7 e8 R9 y4 `- J8 j4 b    回到学舍，夷师奎正立在廊下，看见宋初一回来，笑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

    宋初一无奈叹道，“家老为我揽事吔！”

    “不妄是一匹烈马，但凡烈马，无不神骏，怀瑾这是得了便宜还向老夫卖乖啊！”夷师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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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哈哈一笑，拱手道，“家老说的是，改日请家老吃酒。”

    “那老夫就静候了？”夷师奎说着伸手示意她，砻谷不妄在书房等候。宋初一这个性子，怕也只能做砻谷不妄的老师，夷师奎可不敢把其他学生给她折腾。

2 W* [4 {; R4 u7 b    书房内，砻谷不妄似乎才回过味来，想不通自己方才为何要对一个和自己同样大的人如此恭敬，心里很有些气恼自己没骨气的行为，然而再回想起宋初一的话，他还是压抑不住的热血澎湃，她所说的“玩”，真是准准的击中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他希望自己那么畅快的活着，不论结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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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想着，见宋初一走了进来，心里竟是不由有些激动，很想知道她会给他讲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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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5 k( m; ]$ |- x* r5 l; w) |7 H    罢了砻谷不妄心叹，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既然遇上了合心的老师，只顾及颜面到头来怕是会后悔莫及，毕竟之前人家可是说没看得上他。

6 P, F$ q+ k6 G    “不妄先前对老师有所怠慢，先向老师赔罪了。”砻谷不妄深深一揖到底，他打算先简单赔罪，倘若半月之后，觉得她当真才高博学，他定然正式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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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在他对面的席上跪坐下来，却也没有为人师表的架势，往几上靠了靠，看着他漫不经心的道，“嗯，还挺有策略。”

. E7 K+ d! K$ y1 ^- ?; `% Q    一言，竟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砻谷不妄心中惊讶，忍不住抬起头来，却见宋初一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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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吧。我知道，让我这个年岁的人为你老师，令你一时难以接受。这十五日之期，你要衡量我有没有资格为你师，我也要看看是否要收你为徒，彼此目的很明确，那些礼节暂免也罢。”宋初一说着，干脆直接靠在了几上，“从前读过些什么书？”

! }4 R! ]# H2 j# g7 k5 b5 ~& w    宋初一对于砻谷不妄的表现也算满意，虽然比较冲动、任性妄为，但知错能改，能屈能伸，人也聪明，倒也是块未加雕琢的美玉，倘若能收下他为徒，也是一桩好事。

    “诗、论语、鬼谷子、孙膑兵法、韩非子、老子、墨子……”砻谷不妄一口气说了十余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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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撑着脑袋道，“读的倒是不少，可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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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o/ e2 t$ g: u5 l    “无所得。”砻谷无妄垂头道。

    砻谷不妄读的可不是一些启蒙书籍，而是各家各派的言论思想，博览群书就算是囫囵吞枣，至少能够增长见识，但是一个少年想仅仅通过读各家言论便理解其精髓，恐怕就很困难了，尤其是像砻谷不妄这样贪多的。

: x0 T1 b" c& T. I# f( _    “嗯。”宋初一点头道，“在选择一家修习之前，多看看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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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砻谷不妄心中微酸，一向倔强坚韧的性子，此时竟然眼眶有些发热，“可以前的老师都说贪多嚼不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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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沉吟，认真的道，“他们这么说也有道理，因为毕竟并非人人都能理解我辈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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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6 |# }3 P/ E9 k. k! W1 g    砻谷不妄愣了一下，旋即大笑起来，“老师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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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微微一笑，玩笑要说，正事也要做，“你读了各家言论，最喜哪一言？”

    砻谷不妄也略略敛容，答道，“兵家，我幼时曾离家去访鬼谷，但遍寻不得，被祖父捉了回来。”

    兵家，多谈论用兵之道，说难也不难，即便只读其言论，也能明白个大概，砻谷不妄身为是砻谷庆的嫡孙，从小定然对兵事耳濡目染，结合之下，纸上谈兵应是没有问题的，但他却说无所得，可见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但是说容易，却又极难，兵事千变万化，即便你读懂了所有的言论，真正打仗时也未必能够出谋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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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砻谷不妄心里也有些遗憾，为什么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有趣的老师，却是学道家而非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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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q: h6 I: G" ?+ U4 `+ P    他想起宋初一曾说过“学道家，最懂的却非道家”，他便揣着一丝希望，道，“老师懂兵家？”

    “你猜。”宋初一微微挑眉。

第五十七章  以卿礼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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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家主张清静无为，想来先生不会学习兵家吧？”砻谷不妄虽然希望宋初一懂，但事实摆在眼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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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X9 G' a$ {* R    宋初一挠了挠脖子，“你觉得我是个清静无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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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砻谷不妄眼睛一亮，道，“先生精通兵家？”

0 v( a! _3 F" `+ i3 f; s1 p6 U    “你想学，我也教得。”宋初一为谋，无所不用。倘若单钻研哪一家，思想很容易便被局限，不由自主的便会按照那一家的思考方式来考虑事情，如此，比较容易被对手摸清底，被人猜中计谋的几率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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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e- H# Y2 ~    宋初一读过各家言论，丢弃了她不认同的，将自己觉得有道理的东西都整理出来仔细研读，总体便是以道家为骨、兵家为心、儒家为皮。

( G! R4 b5 k8 q8 K( w    “当真？”砻谷不妄大喜，搓着手道，“老师，现在可以授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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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4 _! \4 f' D) V3 w; b" j    “兵家的言论，你不是大多数都读过？”宋初一手指有规律的敲着几，“再读一遍，有哪里不懂的可以问我。”

    砻谷不妄怔了一下，道，“老师不详细帮我解意？”

- u% |, y' D6 R' ~1 w5 w    “你是天才，怎么可以用这种愚笨的办法侮辱于你。”宋初一打了个呵欠，起身道，“你先看书吧，明日正式授课。”

$ T& c9 d% }8 e' v, }    砻谷不妄仔细咀嚼宋初一前半句话，若说是讽刺挖苦，她语气显得太诚恳了，若说是赞美，又觉得太随意敷衍。直到宋初一出去，砻谷不妄依旧没有琢磨出她是什么意思，却还是依言取了鬼谷子来看。

    宋初一从学舍中出来，便去寻管事要了一些药材。

    回到自己的院子，宋初一去看了看那个孩子。服了南祈给的药，孩子的病情看起来稳定了许多，已经暂时停止了咳嗽，只是身子依旧滚烫，即使睡熟也是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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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5 l! r" v- R/ G1 P    宋初一令子雅取来煮酒的小火炉，把干药材切碎放进瓦罐中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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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Z" h% u( @0 k    大雪已停，阳光苍白，温度比前两日更低。

7 v( G( c6 B3 [' g% O) F    宋初一拢着袖子，蹲在廊上看着院子里厚厚堆积的雪，浓郁的药味弥漫了整个院子。

    “怀瑾先生！”侧门外有人喊道。

" |+ Z: h+ Z3 _7 r, N    宋初一收回神思，“门未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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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被推开，一个少年从门后探出头，见宋初一蹲在廊上，才推开门，招呼后面的人将东西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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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瑾先生，这里是管事给您过冬物品，您看抬到哪间屋子？”少年语气恭敬，却忍不住偷偷打量宋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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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e+ ^9 a4 H$ m- @    宋初一看着少年身后有四名仆役抬着两个巨大的箱子，皱眉道，“这么多东西……柳管事做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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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J2 S2 J8 |$ }! y9 Z    “主曾经交代过，不过具体的东西是由柳管事做主的。”少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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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c2 s  B1 u5 f6 c. G: d( M9 w    “子雅。”宋初一扬声唤道。

$ v; P* V! u  s0 d, g    子雅从屋里匆匆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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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两床被褥。”宋初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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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子雅轻轻应了一声，垂头上前。

1 Y( F, {  @$ l1 w. _    少年令人把箱子打开，子雅从中将被褥取了出来，送到寝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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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o, w8 R4 L' [, V2 ]    宋初一道，“其余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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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少年满脸诧异，微微躬身问道，“先生不要，可有话说？”

8 W9 O# w9 k8 ]. r9 j    作为门客，主赏赐东西，说明受到看重，也是证明自己才能的一种方式，一般人不仅不会拒绝，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反而，拒绝主公赏赐是必须要给个说法的。

    “怀瑾入府三日，无大功，实不应该受此赏赐。”宋初一一边眯着眼睛用勺搅动陶罐里的药，一边道。

1 Q" D/ |$ u! u2 @( a9 M2 j; u4 ~    这倒是事实，少年心道。

/ I( a3 U& ~& ^7 c    寒冷的空气中，药香袅袅，从陶罐里冒出来的热气几乎将宋初一的身影全部掩住。少年等了一会儿，见她已经没有说话的意思，便道，“奴告退。”

; [4 u% s; ]% |/ d& X- }0 z- i    说罢，令人又将箱子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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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T$ P2 d) _# Y    宋初一看了一眼，实在剜心剜肉的痛，心想这砻谷庆太不厚道，倘若私下给她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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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8 x! m& A' ^5 s. a; b0 T- |    “唉！”宋初一叹了口气，用布包着陶罐，将里面的药倒入碗中，端进屋内。

; [: p0 W7 M3 E    子雅铺好榻，连忙过来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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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n+ _* F' }2 \/ w- v    宋初一挨着火盆坐下，想着应该弄些本钱做点买卖。卫国刚刚经历战争，虽然国土沦丧一半，但必定也死了不少人，卫国与魏国交界之处，应该有不少荒地。

    所谓荒地，也不一定是没有主人，而是家里的男人战死，家里只剩下老弱妇孺，更种不了大片的田地，很多无人耕种的地方，都渐渐变荒。只需要用极少的代价便能得到这些土地，倘若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收到一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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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 S6 j& V7 Z6 v5 c- m    子雅给那个孩子喂完药，回身便看见宋初一出神，以为她是心疼那些东西，“先生为何要拒绝赏赐？”

    宋初一收回神思，“方才不是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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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来砻谷府才三天，之前替籍羽游说宋国，很多知道内情之人以为是她的功劳，然而事实上，不管是闵迟独自去还是她独自去，都能够办成事，这份功劳，宋初一不能独领。至于这次的计策，实在是一次庞大的动作，能不能成功都是未知数，且又是秘密进行，在众人眼中，是无故受赏。

    宋初一暂时还不想做出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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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g# h4 u3 ~- i/ @( s    子雅认定宋初一是个满心谋算之人，所以不管宋初一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不会觉得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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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D7 ]% z9 H' [, m, g    宋初一垂眸，思虑究竟该怎么安排子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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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盆中偶尔传出噼啪声，子雅不敢打扰，把药给那孩子喂完，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外面起了风，卷起地上的积雪，在空中打着旋。

/ F1 h2 B4 y, w, K7 H    声讨魏国的声音，宛若随着这阵风，在列国之间刮起。

  ?: B2 u9 {4 ?) v' U( u    魏国王宫在白雪中巍峨矗立，铁甲军卫林立，书房中忽然传出一阵大笑。

    “卫国好文章倒是不少，有趣。”主座上的魏王冕旒上的珠帘一阵晃动，显然乐不可支。

    “我王。”上大夫姚政拱手道，“此事万万不可小觑，据说卫侯已然派特使去周天子处斥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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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G# P$ f2 T) \    “周天子，哈哈，也就是个摆设罢了，他能把我魏国如何？”魏王不以为意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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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1 |# b+ Q7 s. b3 a" w    姚政再欲谏言，魏王却转而道，“这里有一篇文章，写的十分犀利，且文采斐然，你令人去查一查，倘若他愿意来我魏国，寡人欲以上卿之礼待之。”

    说着，令内侍将竹简递给姚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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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政一听此言，心中一凛，连忙伸双手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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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开读罢，已经出了满身冷汗。通篇气势磅礴，言词华丽却不虚浮，句句掐中要害，必定是透析世事之人才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啊

    “我王，在寻此人之前，一定要阻止此篇文章流传，否则对我大魏不利啊！”姚政连忙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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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k& N3 r+ R- Y/ w    “嗯，你说的有道理。”魏王微微颌首，从案上取了另外一卷丢过来，“这几卷也不错，尽力拉拢。”

第五十八章  姑婆南允祀

: M8 k# q' P3 n  d, J% q    内侍将竹简卷好，双手奉给姚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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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阻止文章流通之事？”姚政接过东西，不死心的追问道。

    魏王隔着冕旒瞪着他道，“你是上大夫！寡人已然赞同你的说法，该如何办你就去办！不会连这点小事都要请我核准吧！那寡人要你这个上大夫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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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_: H3 W, h" m- }' X- U( J4 a# B  y    “王，这并非一件小事……”姚政道。

    魏王抄手，正襟坐好，“那你详细说来，如何非小事？”

( a. c" h' {  K5 C% O' C) [4 [    “臣隐隐觉得……”

. R5 S0 Z( ~+ i; M    姚政的开头便不能令人信服，魏王瞪眼，没耐心的截断他，“隐隐？觉得？”

    姚政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对劲，但是一时又摸不透。就如魏王所说，眼下礼乐崩坏，像宋、卫等这样守礼的国家都没落了，就算这件事情捅出去，他们又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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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y8 A( ]6 M# X9 s    但是转而一想，姚政心里忽然透过一丝光亮，连忙道，“万一卫侯故意将此事闹的天下皆知，而后向赵国借兵，赵国便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向我们开战……”

    “赵国。”魏王嗤笑一声，“他们现在连自己都闹不清，还有余力向我们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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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6 J% b% @6 K7 ~' u+ S    话虽这么说，魏王对此事却是上了心，毕竟以前被魏国吞掉比这次更大的土地，卫侯也都是从来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现在居然大肆声讨，事情实在有些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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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寻常来说，卫国从前依附赵国生存，此时也最有可能是向赵国求救，但现在赵国内乱，自顾不暇，怕是一时半会也腾不出手来。周边的国家，也就楚国、秦国还有些可能……

0 ~' S( e6 |! O; {9 R* f    “严密监视赵、楚、秦三国的动向。”魏王道。

  g" E) z: l1 k* j# h    “吾王圣明。”姚政躬身道。

    魏王站起身，眯着眼睛看外面白雪的反光，心中想着稍后携哪位姬去踏雪。

    阳光耀白一片，路上的行人贵人的脸都被映的极为通透，而面黄肌瘦者则是更加面色黑黄。

    宋初一带了一个仆役到达卫国濮阳城外围的大片荒地，站在烈烈北风中缩成虾子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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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p0 m( p. `    原野上的风比城中大几倍，地上的积雪又是未经踩过，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卷起积雪，打在人脸上刺痛，不一会儿两个人的脸颊都被拍打的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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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役很想问问这大冷天的为何跑到荒郊野喝风，但风太大，张嘴不但未发出声音，反而灌了一肚子的风。

    宋初一心里也有些发苦，这个天气到郊外绝对是自找苦吃，但也只有这个天气，她的行踪才不容易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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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仆役的带领下，顶着烈风走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终于在一处小土坡环绕的地方看见几家破败的茅草屋，简易的木板门被大风吹的吱呀咣当作响，房顶有一块没一块，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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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走过去，随意选择了间屋子，伸手敲了敲门，“可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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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5 p8 ~5 f8 u9 X" E* Y9 v  D    里面没有人应声，宋初一再唤了一声，“屋内是否有人？”

8 {4 w: z: s- t3 q    停顿片刻，见依旧无人应门，她便推门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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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传来一股淡淡的霉味，头顶上的阳光顺着漏洞一束束投入屋内，有一些被风卷起的雪顺着一束束光线旋转落下。在屋子一角的一堆草丛里，躺着两具衣衫仅能蔽体的尸体，是一个母亲蜷着身子抱住一个约莫六七岁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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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U  u6 e6 G    两具尸体都已经有些萎缩，显然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因为天气太冷而没有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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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h" o* ?; N8 n    宋初一粗略看了看屋里的东西，只有几只陶具和一些简便的日常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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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y4 A3 t3 n. X; n' c    这母子二人，怕是因为家里的成年男子战死，冬日无食可吃，无人修葺草房，活生生的被冻死在这里。

    “你去这附近去看看，其余几间屋子里是否有人。”宋初一道。

    仆役领命，咬咬牙顶着风雪冲了出去。

    宋初一揣测，其他几间房子多半是没有人在，因为这种聚居的地方，倘若还有其他人，必然不会任由这母子冻死饿死。

    有些聚居的小氏族因为战争而举族迁徙或者举足灭亡，即便能剩下一两个侥幸活着，最终也守不住氏族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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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这光景，宋初一猜测，应该是举族迁徙，而这对母子怕是执意要等家里的男人回来。也有老母老父在等候儿子回来，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宋初一就遇到过许多次。

    宋初一今天决定过来，主要是想看看这边有没有荒地，那个砻谷府的仆役知道这边有，所以她让那仆役领着她过来，她从前未到过卫国，只听闻这里十分沃野千里，十分富庶，她以为会比别处稍微好一些，因此也没想到竟然第一次就遇到了，这倒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她手里也没有可信任的人，就算想办法占了土地，没几天便会被别人占去。

0 H2 c6 \* E3 H& F/ T    “先生。”仆役携风带雪的冲了进来，“其余几间屋里均无人。”

    “善。”宋初一沉吟。

    要想办法将这一处荒地占下来，卫国本来国土便小，错过了这一处，不一定能找到下一处。

+ V) w1 m% k& F0 v) ]/ K    “先回去吧。”宋初一说罢出了门，看着外面茫茫不见边际的雪原，心想，也不知是不是属于这个小氏族的地方，还是别人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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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着冷风，宋初一的头脑十分清醒，此事倘若要下手，便要迅速，若国府排查到此处无人，便会将土地收回。在这中间有一个空子可以钻。卫国法不完善，所以制度也很松散。国府并不会太计较这土地的主人与从前记录在册的是否相同，他们会重新记录，保证田主每年能按规矩纳粮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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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w0 x7 l6 y- ]% q    宋初一回到城中时，天色已经朦胧。子雅已经将浴汤准备好，宋初一泡了个热水澡，将体内寒气驱除，然后看了看那个孩子的情况之后，便舒舒服服的躺进了新的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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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黑甜无梦。

, U3 C9 R, \6 Z) w; @    次日清晨，宋初一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外边是姬眠的声音，“怀瑾！怀瑾！听说你又捡了一个美人？我来瞧瞧。”

    宋初一睡意朦胧中，也痛骂了南祈一通，看着一副清高的样子，没想到像个姑婆又多事，又长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