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一厘米的阳光》作者：墨宝非宝

第三十九章 同一屋檐下（1）

3 u8 K6 X. w% k8 d% s  　　季成阳蹲下身子,双手钳制住她的肩膀，想要继续告诉她她不能这么任性，手机说关掉就关掉，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如此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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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3 x1 C" i/ n' @. S  　　她眼前是季成阳的脸。

  　　因为车灯直照，突显他难得露骨的怒气,让她很害怕。

  　　“为什么不给我先打电话，告诉我你去了什么地方？”

  　　“我手机没电了,”纪忆轻声解释，“我手机没电了，不是关机,也没有公用电话的小店,只有插卡的那种电话亭，没有IC卡，就用不了那个……打不到车，外边没有出租车……可能是非典，出租车都不出来干活了，就等公交车……”

9 I8 H+ r* v- {: Z  　　车灯将她的脸照得有些惨白惨白的，然后她忽然说：“暖暖知道了，她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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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Z# U. V" {' T  　　季成阳的心始终被各种不好的猜测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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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N( ^; c0 v1 c; h8 ~6 V* Z  　　他刚才接到暖暖电话而急速赶回来，将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小侄女劝住送回学校后，他就找不到了纪忆，应该说从电视台接到季暖暖电话开始，他就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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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办法让自己不生气。

6 m& T0 r( b& S  J' `4 c  　　甚至当她解释以后，他没办法让汇聚两个多小时的压力都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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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已经和她谈过这件事，”季成阳低声说，“我们先回家再说。”

  　　“嗯。”

  　　他们已经站在小区门外不远的地方，纪忆就没跟着他上车，只是地下车库外的楼梯口，等着他。季成阳攥着车钥匙从台阶下往上走，看见朦胧不清晰的月光，拢住她的身形，她穿着有些厚的那种玫红色戴帽子的休闲服上衣，瘦瘦米白长裤，头发披下来，很纯情的一个小姑娘模样。

  　　她在安静地等着他。
  　　
+ }4 [" u0 j. B" g% |0 `9 S' F  　　季成阳想到暖暖扑到自己怀里哭得时候说的话，那些都是他之前就深思熟虑过的，所以没有什么太多的惊讶，因为他是个二十六岁的成年男人，这是他早就考虑过的情况。可纪忆不同，她还不够成熟，自己还没来得及和她深入沟通这些未来的阻碍，她就已经在淬不及防下受了指责。

  　　主要责任应该是他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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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 O# F% l  　　季成阳笑了一下，从黑暗的楼梯底层走上去，迎着月光。
  　　
  　　纪忆本以为到家后他会立刻和自己谈，季成阳却只用手势示意，让她先去洗澡。她只得迅速冲洗换了家居的衣服出来，正看到季成阳猫着腰从冰箱里拿出一些食材。

1 @" n( |! z5 e2 J6 n9 G7 J  　　纪忆走近，能闻到四周淡淡的滴露味儿。

* {& N- d* c2 D$ [. q; _2 _( j! ~  　　这段时间，季成阳一直很注意家里的消毒。回到家立刻会擦洗一遍，包括两个人每天穿的衣服也是要当天放到洗衣机里清洗干净，衣服混着洗衣粉就还好，最后不会有消毒液的味道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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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S' o- R0 ^: A  　　但房间里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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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她不太喜欢这种味道，可慢慢就适应了，此时此刻，这种熟悉感倒让心踏实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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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j$ m$ [1 [: u' D. a! H0 ~  　　季成阳起锅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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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油烟机的声音轰轰作响，他热了油，将整盘的花生米倒下去。这道菜很快就会因为纪忆的那句“我爱吃花生米”，变成宫爆花生米，鸡丁即将成为陪衬。

  　　他拿筷子夹了，喂给她：“尝尝。”

  　　这是他回家后和她说得第一句话，只有两个字。

  　　纪忆微微张嘴，咬住皮已经炸脆的花生米，她盯着他，季成阳仍旧在生气，并没有掩饰从眼神到面部神情的冰冷，她的就像是被他一眼望穿到心房内，被他看到血液流动和跳动，变得如此不自在。

  　　“好吃吗？”

  　　“嗯……”

5 r* R  b; V9 b4 z3 X4 Q# u  o' {9 Y  　　“不觉得炒得有些过火了吗？”他问。

6 A0 T  d) r0 l: Y% `& C  　　“好像有点儿。”的确有些火候过了。

  　　季成阳自己也夹了粒，尝了尝：“还好，还能吃。”

3 U& y) D: V& L( p+ z' B  　　她应了声。

  　　他却又关火：“算了，我们吃火锅，我下午买了很多东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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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p% j5 a9 }4 V1 ^  　　纪忆又应了声，其实火锅也不错。
  　　
  　　她如此想着，季成阳已经双手扶着她的手臂，半蹲下来：“是不是我想吃什么你就会跟着吃什么？怎么没有自己的意见？”

* q/ ]6 _) y/ W9 p9 a) }7 Z  　　她有些愕然：“我也挺喜欢吃火锅，你想吃，就吃吧，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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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会儿，说：“西西，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 D* R2 r/ D, A2 s& Q  　　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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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想了会儿，很坦诚说：“我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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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笑：“而且也太重感情。你和暖暖都是真性情，对亲近的人都掏心掏肺。可她外热内冷，别看她今天哭得像天塌了一样，其实她没那么脆弱，你不一样，你外冷内热，看上去很平淡，可心思就细太多了，你将感情看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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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x- ?2 b# [  　　纪忆的睫毛慢慢煽动着，垂下来。

  　　是的。
  　　或许因为她缺少这些，就将这些看得很重。亲情、友情，爱情，只要别人给她一些，她就能一直记得清楚，一层层，随着日积月累都厚重地压在心里，恨不得还回去十倍。

  　　她现在都能清楚记得，十一岁时候的事情。有次在季暖暖家，两个人睡到半夜一起去上厕所，她忽然月经来潮，坐在马桶上看着内裤发愣，考虑是否下楼回家的时候，季暖暖已经从洗手间的柜子里拿出卫生巾，蹲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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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n( W2 o0 T  　　暖暖边打着哈欠边撕开，结实地贴在她内裤上：“全天下就我不会嫌弃你，”暖暖真的一点儿都不嫌弃她，贴贴好，才去洗手，眼睛都困得微微眯着，“我怎么就想对你好呢，真可怕，以后我要是嫁人了，我老公一定以为我是同性恋……”

: r$ K! {: j2 N9 |  　　过了半年，纪忆提到这件事，暖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愣了会儿哈哈大笑：“那你就记得对我好就行了，我怎么当时就没嫌弃你呢，太可怕了。”

, A8 {/ e9 _$ J9 c7 q  　　可她就是记得清楚。

  　　每次想起来都很感动，发誓要和暖暖一辈子都这么好下去。
  　　
  　　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落在厨房的白色地砖上，像是被水冲淡了的一滩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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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自我检讨，”季成阳轻声打断她的念头，“每个人成长经历不同，性格也千奇百怪，很正常。重感情是好事，你可以不离不弃，有难相助，但不需要因为她的喜好，就让自己按照她的意愿去做事情。”

, h$ n6 u5 p$ K* b  　　纪忆抬起眼睛。

  　　季成阳笑了一下：“暖暖把我当偶像，希望我处处完美，我虽然很爱护她，但这种无理要求就无法满足了。我是个正常男人，有优点，就会有缺点，有想正经的时候，就会有不太想正经的时候，我不完美。”

  　　季成阳顿了顿，继续说：“今天会是暖暖的指责，明天可能就是你父母，你家里人，后天可能就是邻居……比如我们大院里那个急诊室阿姨，你小时候，她看到我带你去打破伤风针，肯定会觉得季成阳这个人良心可真不错。可如果让她看到我和你现在拥抱接吻，一定会觉得很可怕，她会想，季成阳这个人真是道德败坏，小姑娘还叫你叔叔呢，你就趁着人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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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的是事实，可措辞偏就如此轻松。
  　　
& C* G$ x5 Y" C5 s: k. }% x  　　“那些也是我的长辈，我也很尊重他们，但我不可能因为他们怎么想，就放弃你，”季成阳坦言，“我既不吃喝嫖赌，又不花心滥交，连女朋友都没有过一个，身心健康，过往清白，怎么就不能和纪忆谈恋爱了？就因为她小时候叫过我一声叔叔？就因为我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就因为我大了她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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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9 s# L6 h9 ^; k9 o( ]9 a  　　季成阳的语气太有趣，纪忆噗嗤笑了。
  　　
  　　“从你还没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这种性格，任何人都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完美，谁都不需要，你也不需要，因为我做不到。你也一样，西西，我们没做任何坏事、错事，你不需要顾及所有人的想法，也完全不用为流言蜚语伤心，觉得我和你感情真有什么问题。相信我，没有问题，完全没有，非常好，现在很好，以后会更好。”

! B' M9 d1 r6 I/ d  　　纪忆忍不住笑。

0 @/ Y9 `6 _- w& A  `7 Z4 c  　　真的是笑着，觉得今天的季成阳特别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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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不同，她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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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这么高的个子，蹲在她和大理石台之间，蹲久了实在有些不自在。既然说完了，看她也笑了，索性就站直了身子。但他又似乎想到什么，很快就补了句最重要的话：“还有，我不止在和你谈恋爱，谈恋爱这么耗费心神的事情，对我来说一次就够了，我用了十分的心来做这件事，就要做到底。”

7 @9 J3 x! H% P3 `  J1 i  　　他很肯定地下了结论，声音中有他独有的那种感觉：
  　　“我们一定会结婚。”
  　　
* Z8 p5 \8 v$ w# k1 H  　　结婚。

6 _3 {7 W% S4 s* ~  　　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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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3 F$ ^! s+ I: K; ~  　　纪忆觉得自己的心简直要爆开了。

  　　她有点儿昏，脸不由自主地被结婚这个念头染红，通红通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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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p5 K4 j6 Z8 u+ N. _0 S  　　他安静了几秒后，忽然攥住她的一只手臂，低头，用嘴唇去碰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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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只想安抚，碰到了，却如燎原之火，难以控制。他将她的嘴唇含在唇齿间，轻轻啃噬吮吸，将刚才因找不到她的焦虑和急躁都倾注在这个吻里。纪忆觉得嘴唇丝丝地疼，轻“嗯”了声，想要躲开，却手臂一紧，被彻底扯到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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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3 i$ c6 Q) u8 G. v  　　到两人分开，纪忆的下嘴唇已经有些红肿，水汪汪的一双眼睛紧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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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R7 L2 r6 `  　　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忽然转了身，快步走出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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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听脚步声，是去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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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h* O/ h" i8 J  　　“我和你只差六岁，勉强还能算是同龄人，暖暖，对我的事情理智一些，”他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下午对季暖暖说的话，“不要用伤害我的方式，来回报我这么多年对你的爱护。”

5 e  q  z1 a) x! f& }  　　这是他对季暖暖，第一次用成人方式所做的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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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能理解，让季暖暖忽然发现最好的朋友和亲叔叔在一起的震撼，更何况，一开始就是从“同居”这么性|欲的层面来发现，的确很难面对。

  　　但他并不认为暖暖会想不通这件事，只需要一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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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男人，他早就在这段感情开始之前，就将所有各方面的阻碍和反应都斟酌考虑过，也都想过层层击破的应对方法。等纪忆成长到适婚年龄，这层关系上的“尴尬”自然就会减去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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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需要的也只是时间而已。
  　　
  　　季成阳再次尝了尝炒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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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2 I& i- s! B5 N5 S! Z+ r  　　花生炒的味道真不错，很脆，也很香，可也真过了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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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F* [3 c6 U- \; s  　　他蹙起眉头，眼神深了些。这种表情，颇有些性感。

  　　他在思考是继续做宫爆鸡丁，还是准备火锅。当想到火锅容易让她吃得脸颊泛红，额头，甚至脸颊边都会有晶莹细微的汗珠时……就很痛快地做了决定，将花生米的盘子蒙上保鲜膜，扔到冰箱里，开始准备洗菜切菜吃火锅。

第四十章 同一屋檐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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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i) W# p+ n; \" o  　　聪明人,有聪明人好处，也有聪明人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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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 S0 D* I8 ^" F/ s  　　季成阳在厨房握着小号钢刀削土豆皮的时候，看到纪忆晃进来的身影，就明白她去卧室做了什么，她悄然换了身颜色更漂亮的家居服。

0 K* Y& H- r" a/ ?* l  　　这套衣服,季成阳帮她整理衣柜时看到过，其实她的大多数家居服都只有颜色差别,只不过这件是烟紫色的，很特别，他自然有些印象。

7 C  A. ~: j9 p5 x$ F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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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j' g' S9 \4 X4 t& S: S* \  　　他大概能估摸出来纪忆的心思在起着如何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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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n) r* j; s+ T3 p0 w2 u: a  　　这就是所谓的女为悦己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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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走过来,下巴颏轻轻靠在他手臂上,专心看着他切土豆，他侧头看了一眼，看到她眸光像是含着一汪水，真就看得如此仔细，将身体自然而然靠在他身上。头发还是微微有着湿意，扫在季成阳的手背上，若即若离，轻扫而过。
  　　
) v% V* Q8 l8 ^7 \. R- M4 M  　　季成阳在高中时候，偶尔也会被女孩子如此对待，比如拿着书本来讲个题什么的，或者靠近说话，有时候距离拿捏得不好，也能碰到对方的头发。那时候他并没有这么多的感想，有时候还会刻意提点下：“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步骤你可以问问课代表。”然后拿起书包离开，去篮球场，或者去乐团的排练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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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p+ {1 b) K  　　彼时，他就是纪忆这样的年纪，似乎青春期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大跨步前行了，无心流连身边的风景。爱情，在那个阶段并不是生活必需品。后来去了美国，不再是中国传统含蓄的那种感情表达方式，他最尴尬的时候也就是最初参与聚会时，会被只say过几次hello的金发女郎摸到大腿内侧，或者同是留学生的华人女孩直接提出要求，陪他一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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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只犹豫过一次，在取得大学学位的告别par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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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个与他同一班飞机来美国，已相识四年的女孩子，比他年纪还大了一些。那晚，他因接了实习报社的电话匆匆拿起衣服离开那幢仍旧热闹非凡的房子，女孩子追出来，用最含蓄的方式，问他：“我现在有两个工作机会，有一个是留在这个城市的，你觉得，我‘值得’留在这里，继续等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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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U6 }8 r, Q9 K  　　中国式的含蓄表达。

  　　季成阳在对方说完这句话后，看着那双美丽温柔的眼睛，从那里看到了太过多的期待。他稍微迟疑了两三秒，便就此告别，开车而去。

  　　他想，这是他第一次被女孩子的含蓄感情打动，有了“不忍心拒绝”的念头，可也只是迟疑了两三秒而已，就已经冷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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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o& m8 k# @' |* I" n  　　是为了什么？为了冥冥中早已在他十三岁时见过的那个四岁半的小女孩吗？

  　　对当时的他来说，不可能是这个答案。

# W9 J* N0 k! k  h  　　但冥冥中，上帝的确给出了这个答案。

  　　……

  　　就在那个夏天，他去了叙利亚。

  　　再回到中国，就重逢了十一岁的纪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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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聪明人的好处，他总能很合理地分析出在哪个阶段，什么才是自己需要的。可是当你爱的女孩子，用她自己都不太知道的肢体语言，来表达她爱你……

  　　他不可能不为所动。

  　　甚至为此，早已心猿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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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的视线落在刀锋上，轻片去一层层的皮，落在垃圾桶里，有一块姜黄色的土豆皮落在了外。“掉出来了，”纪忆笑，弯腰去捡，再扔到垃圾桶里，“要我帮你什么吗？”

4 J, j- {7 c) H( ]9 l  G, X+ o  　　“不需要，”季成阳低头，用下巴颏去碰了碰她的额头，“洗干净手，去看会儿书，顺便把头发吹干一些。”

* x) E4 {. Y, s  　　“噢。”纪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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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 a5 r6 v" r, T% [  　　季成阳做饭虽不算是顶级大厨的手艺，但胜在熟练，况且吃火锅本就不需要多少准备工作，大概到新闻联播的时间，他们就吃上了。纪忆小时候在家住，爷爷也是每天雷打不动地看新闻联播，现在暂时住在季成阳家，他也会偶尔看上两眼。

& [# P) @9 w! V( q5 U: }  　　热腾腾的火锅，新闻联播的声音，将这个房间填充的真像是个温暖的家。

  　　纪忆喜欢吃各种蔬菜，还喜欢一下子都扔进去，以前偶尔和同学吃的时候，总被嘲笑像是在吃麻辣烫，而不是火锅。

  d' ^' ?9 N, s  　　倒是季成阳不觉得有什么，事实是，不论纪忆做什么，如今在他眼里都不会有什么，他都会往可爱有趣很好非常好的这种方向去思考……只是偶尔提醒一句，肉刚放下去一会儿，不要现在夹菜吃。

# u& N" x  ]& s8 ~  　　吃到半途，纪忆就开始觉得热，脸颊红扑扑地，还不停拿餐巾纸去擦汗。季成阳忍不住笑，拿着筷子的那只手挡在嘴前，虚掩着，咳嗽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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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眼睫慢慢忽闪着，去瞧他，并不太明白他在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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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v2 j" _& S  　　晚上，季成阳洗了澡出来，换了居家的长袖和运动长裤从浴室走出来，寻不到纪忆，随便在房子里溜达了一圈，发现书房后的藏书室里有灯光。他推开门，看到纪忆打开了藏书室中间的那盏灯，还有一些书架下层的灯也亮着的，纪忆坐在地毯上，手边摊开两三本书。

! d0 V& t. l" l( Z5 h# x2 g; L! {  　　“我发现，你喜欢在看过的书里写一些话，”纪忆扬扬手里的书，翻出一个书签，“达芬奇的笔记也是种财富，他喜欢用从右至左的方式反方向拼写，笔下的每个字母在纸上都是反着的，需要在纸上放一面镜子，才能辨认出他在写什么。”

' ]- r. G5 y; D7 L& {) s' T  　　她翻看的正是老版的达芬奇传记。

  　　季成阳的确有这种习惯，但这本书他看了太久，已经忘记自己写了什么。

  　　不过他终于明白纪忆在做什么，她正在这藏书室里一本本找他留下的痕迹，去寻找那些她因为年幼而了解不到的季成阳。

7 v6 T1 B( \" @; |* j  　　她招手。

  　　季成阳走过去，在她身边盘膝坐下来。

  　　“你看，你还学着写了一行反方向的字。”

  　　纪忆将书签递到他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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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兴趣和了解的东西，真得很多。

  　　就像他喜欢的达芬奇一样。

% `7 c0 P7 d. m5 U  　　她为了更了解季成阳，竟也深深迷上了那些科学家。

# v" k! Z* o1 m1 o: E  　　达芬奇，绘画、雕塑、天文、物理、建筑、水利、机械、古生物，机械，甚至是军事工程，是个无师自通的独一无二的全才……她以为她已经足够了解达芬奇，甚至了解到他是个私生子，同时也是个追求同性爱情的人，这些八卦她都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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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当她看到季成阳的读书笔记，又发现，自己其实理解的并不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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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 a: o/ {: F0 ]3 `3 Z  　　纪忆又翻出了一个书签，继续读：

  　　“西方有人说，上帝将那些自然科学的法则都隐藏在黑暗里，所以，牛顿出现了，将黑暗照亮，将自然科学的法则暴露在世人眼前，所以他是上帝的使者。可达芬奇更像是上帝也无法预测的人，他的出生，天生就是为了在揭露上帝不曾告诉世人的东西，可能有些法则，连上帝也不想让人类知道。”

0 ~  t+ a3 k( ^! i  E' y; Z/ y. }  　　纪忆念得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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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却听得有些尴尬，这就是他十八|九岁的想法吗？就是和现在的纪忆差不多年纪时，脑子里在想的事情？

  　　纪忆还想再翻，看有没有什么更有趣的书签，她用脚尖去顶了顶季成阳的脚：“你帮我找啊，我怕自己找不全。”她是光着脚坐在地毯上的，指甲在灯光下像是日光下的贝壳，有着健康的粉|红颜色，可能因为常年喜欢穿运动鞋或者帆布鞋，她脚上的皮肤竟是最细腻的，仿佛刚被牛奶浸泡过似的。

  　　季成阳垂眼，看她的小脚丫继续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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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K7 A1 t6 Q  　　“你在想什么？”纪忆抬起头问他，声音里有些疑惑。

  　　“在想你。”他坦然告诉她。

: T1 a- S/ z; k- \  　　“想我什么？”纪忆注意到他看着自己的脚，有些尴尬，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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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h4 l2 s  S: z" g" B9 ~  　　“很多。”这一瞬季成阳的脑子里的确掠过了很多，他发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容易浮动，因为面前的这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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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k7 i- l6 f+ Z) z9 ]  　　“噢。”

  　　纪忆看着他的脸，忽然发现，今晚的他特别好看。她想到他在阿富汗的时候，她曾经在电视里看到的他的采访，他在讲解为什么战地记者不能拿起枪自卫……血液在皮肤下慢慢流淌着，带着烫人的温度，纪忆在这短暂的安静中，从坐着，变为小猫儿一样地用膝盖和手爬着，将自己挪到季成阳的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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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5 d) u& F; W! @  　　其实有的时候，她也有些跳跃不安分的细胞。
) L, X' [& V# [' J; G& u9 b0 N
) t/ t' T: U$ B% c- C% X- \! ?- u  　　就像是冬季长跑时，她胆敢自己一个人跳到护城河冰面上，偷跑过去，用来逃避老师的监视。现在的她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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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x0 e, G6 s+ T6 q# v  　　“季成阳。”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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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g# j! o8 G% R' d- A  　　季成阳的视线纠缠在她嫣红的嘴唇上，随口应了声。

2 \( ?; |. A% {1 s! H, A+ H0 s  　　他暂时还不想告诉她，这个姿势在自己面前说话，她衣领下的所有都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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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自己女朋友，他可不想做什么正人君子。

2 C  l# f% u3 G  @  　　“你刚才说，以前从来没有过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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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他低声笑了一下，“从来没有。”

  　　“所以，”纪忆轻轻咬住下唇，犹豫了会儿，才继续问，“你和我也是……初吻？”

  　　“是啊，”他继续笑，“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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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子总是喜欢纠结这些。

  　　以前他觉得没有什么意义，毕竟接吻只是嘴唇和舌的纠缠，性爱这件事说穿了也不会有什么花样。可是此时此刻，他看到纪忆嘴边特别满足的那抹笑容，他忽然觉得，从某种程度来说也很有意义。

# G+ F  ?- {4 d% }2 ?  　　血液在悄然升温，她觉得手心下的地毯，软绵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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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在自己之前都是空白的，没有任何女人，光是这种念头就让她飘飘然，毕竟以他们的年龄差来说，这种概率非常小。纪忆慢慢靠近他，第一次主动，去亲吻他的嘴唇。

  　　季成阳抬手，扶住她纤细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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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Q0 I3 @' C  　　他很享受让纪忆这么主动地张开小嘴巴，将舌尖递过来的感觉，甚至感觉到她会学着自己的样子，慢慢缠绕住自己的舌头和思想。他心头虽然被悄然点燃了一把欲望的火，却刻意欲拒还迎，享受她主动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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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b  W. n& X  　　倒是纪忆先有些急了，按耐不住地离开他，蹙眉抱怨：“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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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K+ O. b1 E0 d! n0 h  　　“哦？”季成阳故意不解，“要我有什么反应。”

' [- C7 S6 Y1 R- J' u8 {  　　就是这么一句，将纪忆逼得无比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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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i. g, ^- i; U: y  　　她迅速从地毯上爬起来，想要走，可还不忘记走之前拿走了那本老旧的书，将季成阳一个人留在藏书室。季成阳倒是真笑了，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胡乱地抚弄了下自己的短发，从地上站起来，竟又回到浴室。
  　　
  　　纪忆回到卧室，把自己扔到床上时，听到浴室的水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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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仔细听听，的确是洗澡的声音。他怎么又去洗澡了？

  　　她并不知道浴室里的季成阳，已经彻底将热水关掉，任由冰冷的水从花洒里喷出来，水顺着他的肩膀留下来，沿着腰，再流到修长的双腿。自然降温的方法是最有效的，就是有些极端了，季成阳两只手臂撑着墙壁，闭上眼。

  　　脑海里仍旧是纪忆趴在自己面前，从领口望进去那一览无余的风景。太过美好。

  　　“你又洗澡了啊？”纪忆的声音隔着两道门，问他，仍不不敢确认。

3 }% U& z8 G: K/ Z- z0 G/ {  　　“在洗澡，藏书室太热，出了汗，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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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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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书室很热吗？

  　　纪忆一瞬茫然，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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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到后半夜，季成阳成功因为初春的一个冷水澡而感冒，第二天他去了台里，特地戴上了浅蓝色的医用口罩，和同事说话的时候，还会刻意回避。会议室里众人看季成阳，有种英雄你终于中标了的感觉，还不忘调侃：“没关系，这里坐着的都不太怕死，怕死就不会这时候还来上班了。不过，大家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感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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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另一人应和：“是啊，还是挑这时候，可真够应景的。”

1 k  d/ \/ S- r, _* n  　　众人乐呵呵，倒是刘晚夏难得没有参与众人的嬉笑怒骂，在散会后，拿来一盒据说很有效的感冒药，放在季成阳的办公桌上。季成阳呆的这间办公室人少，他这才摘了口罩，泡了杯热水，将黑色的保温杯握在手里，拒绝了刘晚夏的好意：“我带了药。”

! ?# |' e! G. ~. |" j  　　“那就留着，常备些药没坏处，”刘晚夏如此说，瞅着他的眼睛，“我越来越觉得，你有些地方和高中真没差别，这么多年都没变，最会装傻的人就是你了。”

; s3 R) I  j5 ~! G  　　季成阳微怔，看着面前眉眼有笑的刘晚夏。他想起高中的时候，似乎刘晚夏也是经常来和自己探讨数学物理题。不过刘晚夏比那些女孩子聪明许多，她会带着她脑子里的一套解题方法来，边和他讨论，边写在纸上，又多半写到中途就停下来，询问他的意见。

  　　这样一来一去，就能让他多说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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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晚夏一直很聪明，她不可能忘记，自己曾经明确告诉她，自己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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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带了药——”季成阳不得不再次重复。
  　　
  　　刘晚夏看着他，他今天难得不穿黑色，而是穿了件浅蓝色的细格子衬衫。她想到，她也认识了季成阳许多年，这么多年，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不管何等着装，不论出现在哪里，都会有着季成阳式的从容不迫，这种冷静而旁观的气场对任何女人都是致命的吸引。

  　　她转过身，随口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话这么直接，一点儿都不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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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3 e' \  A$ M4 V4 ]* B' I  　　以前吗？

3 C' ~) b* x8 {% P7 S  　　其实，始终没变过。

5 U! r/ u! m# C# v  　　只不过以前他从不开口说拒绝，而是直接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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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5 T  r! y$ U2 s: \  　　季成阳拿起那盒感冒药，在两指间晃荡了两下，想起纪忆因为自己没有过女朋友就能那么开心，忽然觉得自己过去远离一切女生，真是明智选择。他随手就将药扔给斜后方始终“旁听”的男同事方响：“放你那里备着。”

  　　方响笑的很有深意：“谢了啊。”说完就拉开抽屉，将药扔了进去。
3 D( G7 X! V3 E4 h  　　
  　　季成阳继续喝自己的热水，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透明的药盒，这是纪忆给他准备的，特别袖珍，还有好几个小盖子，里边有退烧药，感冒药，还有维生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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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k  {" E$ W0 b# ^- Q  　　方响瞅了一眼：“什么啊？”

  　　“感冒药，维生素片，退烧药。”

, _! p+ @! f9 `% s3 m" k  　　“哎呦，台花你可活得够精细啊，我还一直以为你经常在战场上跑，多不会照顾自己呢。”方响绕过来，仔细研究那个药盒，越看越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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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C+ p! m- N1 z5 V  　　“我女朋友准备的。”季成阳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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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朋友？”方响愣了，这才琢磨过来，“那天听他们说，我还不信呢，你真有女朋友了？”季成阳一时啼笑皆非：“有什么不信的，我又不是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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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赶紧的，别走时政口了，换财经吧，要不然正常女的怎么受得了，天天不是阿富汗就是叙利亚，要不然就是车臣的，没一个安全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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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7 v8 B% A( y/ }  　　方响兀自感叹了会儿，溜达着出门，去了剪片室。
  　　
: E1 t0 }) h2 v  `  　　季成阳没太在意方响说的话，这些话他隔三差五地听，早已麻木。

- i- n. g! f1 }4 ]7 p) ~3 h  　　他只是按着纪忆所嘱咐的，一个个打开小盖子，将药片吃进嘴巴里，忽然想到……如果名字前面能有个标签也是件好事，比如，他，季成阳，是纪忆的男朋友。如果能有这么个标签写在办公桌前，不知道能省多少力气。

  　　他如此想着，忍不住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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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R& F  L7 T6 Q$ R7 O  　　如果真能有个标签，估计够小姑娘笑上整一个月，甚至一年的。

第四十一章 同一屋檐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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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_9 I3 T7 o# w" K  　　到五月,非典的形势开始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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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长假前，纪忆接到一个电话，是远在南京念军校的实验班班长徐青的，她仍旧记得自己在同学录上给他留言的那天，一转眼竟已过了一年。老班长的意思是,他五一会从南京回来，准备安排一场同学聚会。

  　　纪忆当时正在吃午饭,饭盒里是季成阳做的蛋炒西红柿和黑胡椒牛柳，她应了，很快就听到班长问她：“你能帮我告诉季暖暖吗？就省得我给她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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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k6 K7 l6 O$ H9 v- V) d: I  　　纪忆手顿了顿：“还是你打吧……”

' F  ?  [1 S! R; d, S( \/ ~  　　“怎么了？”老班长疑惑,“你不是最容易找到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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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G5 W1 E8 s3 m  　　纪忆含糊找了个借口,一个一听就不太对劲的借口，拒绝了。老班长也是个聪明人，就没太追问。纪忆有些内疚，其实她内心里一直觉得或许未来的某一天，老班长也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回他从高一就爱上并一直深爱的季暖暖……
  　　
# s  X3 Q- ?. u8 Q8 a+ j" x0 a& |  　　可惜，暖暖和她已经形同陌路。

  a0 M/ l- E& I' w, ]3 q  　　季成阳说过，暖暖已经答应他不会告诉任何家人和邻居他们的事。暖暖的确做到了，可是她也不再和纪忆的生活有任何联系。纪忆结束通话，低头继续吃季氏午餐，吃着吃着就有些心酸，她给暖暖发的短信都石沉大海，好像，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一样。
6 Z- i3 g6 }+ c0 r  　　
  　　等到了同学会那天，班长凑了足足两桌人，除了在外省念书不回来的那些同学，凡是人在北京的都来了，班长甚至第一次喝啤酒，高兴地红光满面，他开心的是毕业一年了大家还这么在意他这个班长，基本都来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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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座的这些人里，纪忆是唯一一个当初去文科班的，自然大家吃喝到兴头上，就开始调侃她，说她当年背叛组织，纪忆被挤兑的百口莫辩，班长竟然还真就当了真，跑过来她这桌替纪忆挡着那些不断灌她啤酒的人：“我说你们，可不能欺负女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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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男生哈哈大笑，说：“班长你怎么念了一年大学，还这么思想正统啊，我说啊，大班长，你绝对是我这辈子认识的最一本正经的人，我们逗纪忆玩儿呢，哪儿是真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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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m# g; [; A% D$ s! T) N  　　班长嘿嘿笑，黑亮亮的眼睛里蒙着醉意，指着那男生说：“抽烟可不好，赶紧戒了，真不好，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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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9 T" W' R# c0 \" k  　　众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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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e# `( w0 F% i, r  　　有女孩子望着班长，开玩笑劝酒：“班长，我前几天听人说，别的班连同学会都组织不起来，一毕业人心就散了。其实我们来，可都是给你一个人的面子，还不多喝点儿？”班长笑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二话不说，就倒了满满一杯：“好，喝！”

  　　说完真就一仰脖子，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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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M) H6 {5 O5 n2 G  　　纪忆看着，今天他是不横着回去不算完了，有些觉得大家闹得过分，甚至还帮着劝了两句。等众人移步到KTV，班长已经彻底霸占了厕所，吐得昏天黑地，被人拎回来的时候，就不省人事地躺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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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谁提了一句，季暖暖，就有人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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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M! n9 f9 ?) E0 b  　　纪忆知道，其实季暖暖不来，不一定都是为了避开自己，可她的性格就是如此，会忍不住内疚，哪怕是暖暖不来的原因里只有10%自己的原因，她也会觉得很对不起班长。哪怕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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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N$ E2 g" ?7 S  　　年纪小的时候，笑真就是笑，哭也真就是哭。

, d* ^4 B! c. K+ s  　　可今天的班长，明显在笑着喝着，可总能让人感觉到那笑脸后的心酸。他开始想隐藏情绪了，而大家看穿了，也开始学着不点破了……

* F9 y* W" p! U) ?9 f+ K3 p( R  　　大家在点歌，聊天。

5 q3 w; r, b( q0 j  　　纪忆说是要给大家买点儿饮料零食回来，从KTV走出去。这个KTV离附中并不远，她来得路上还看到附中装修一新的校门，还有肖俊和付小宁开的店，已经换了东家，变成了一个小超市，没有了先前的热闹，也没有了先前那个恩爱的老板娘和老板。

  　　她脑子里有些乱，念头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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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P$ ~" s+ I4 @9 V( M9 h1 e  　　就在KTV一楼的超市里，提着购物篮，胡乱去拿零食。直到，险些撞到一个人，或者说，那个人看到她故意没有动，止步在那里，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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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拎着金属的购物篮，怔了两秒，笑：“这么巧……”

3 Q2 j+ }* l% r2 n5 w, ^/ _+ M9 c- w7 C  　　付小宁轻笑着：“我也来玩，没想到就看到你了。”他看着已经快十八岁的纪忆，看着她，忽然就想，怎么那个羞怯而温柔的小女孩，已经长这么大了。这么美。

& z9 J9 ]* ~. k# X7 G% Q( V" H: t  　　他想，幸好当初纪忆没有和自己在一起。

+ y% |# t& x! _  　　自己越来越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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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1 O4 C) {& }5 F  　　纪忆没有以前那么怕和他接触，拎着购物篮和他说了会儿话，想起了那个音像店。付小宁倒是有些困惑：“怎么，暖暖没告诉你吗？”纪忆摇头，有些不好预感。

+ r1 W; L4 A) @  　　看着她不知情的神情，付小宁也有些难以启齿了：“先付钱吧。”

  　　纪忆将购物篮放在柜台上，KTV内部的服务员一边结账，一边和付小宁闲聊，看起来是老熟人：“怎么，换了个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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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w- [+ \. k1 Q" S( y! F* m- T8 x  　　付小宁蹙眉，没答话，直接掏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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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赶紧付钱，付小宁看她这么躲避，打了个愣，随手从柜台上的小架子上拿了根棒棒糖，买了来，递给纪忆：“我就想请你吃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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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犹豫着，还是接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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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R3 c. o/ e0 _) G  F. l$ F1 m  　　最后将零食和饮料送到包厢，付小宁临告别时，终于告诉她：“肖俊有点儿太急功近利，太想赚钱，不留神走了些歪路，我也没劝住他。我眼瞅着暖暖和他分手好多次，看他们也折腾的累了……你是暖暖的朋友，帮我也劝她一句，别折腾了，就这么分了吧，吸了毒的人真心不容易拉回来。”

3 z2 I+ p. ~. o+ N2 H6 `  　　付小宁尽量说得云淡风轻。
2 F# X/ p( J8 o1 \% @! E/ l! D
5 e6 B* |  W3 q6 a: v  　　可越到最后，越让她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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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全部说完，纪忆竟觉得有些不真实，肖俊走了歪路，在吸毒吗？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在香港的时候，暖暖想告诉自己的就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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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k' n( \% o# s& T' @; y; J# ]* E/ @  　　“别害怕，”付小宁仍旧像是对着十四岁时的纪忆，总是怕吓坏她，“没传说的那么可怕……总能戒掉的。”他这些话其实不太有底气，但还是尽量安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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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o, M! f' o& O" g& \+ W  　　纪忆还想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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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r/ \2 l5 R: q6 P4 L) w' i1 g( N  　　门被推开，班长被人半架着晃悠出来，估摸着又想去洗手间。他的视线里，模糊地看到纪忆还有付小宁后，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着，将纪忆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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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n6 [' R; s( w$ _4 A  y  　　班长还记得，当年校门口带头斗殴的人，就是站在包厢门口的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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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8 a; r5 c0 h" \! W% a/ g  　　“你干什么？又想干什么？”班长又摆出一副当年当班头的架势，保护自己班里的每一个人。架着他的男生不明所以：“班头，班头？醉了吧？”说完，对着付小宁点头，“不好意思啊，这位喝高了。”付小宁倒是猜到因为什么，笑笑：“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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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L% @/ f! D  　　他最后多瞥了纪忆一眼，真的告别：“走了，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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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小宁转了身。

  　　待人走远了，班长没有需要保护人的意识，立刻就软了身子，彻底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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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走进去，大家纷纷致谢纪忆的慷慨请客，纪忆笑笑，没多说话，在包房的大转角沙发的尽头坐下来。她攥着手机，给暖暖发了很长一段话，接连7条短信，她想告诉暖暖，无论如何，她都是暖暖的朋友，希望她能和自己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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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晚上，依旧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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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到季成阳家，季成阳正在换衣服，显然也是刚刚才到家：“怎么了？同学聚会回来这么没精神？”他将衬衫的纽扣一颗颗扣上，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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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B( L$ @7 s: `6 V! d3 k+ k  　　纪忆前思后想，并没有将事实真相告诉季成阳：“我想回一次家。”

  　　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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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4 ]! [. O8 R" c$ W$ O' K$ t: s  　　以住校为借口，很久没有跨入那个大院的大门，所有生活费父母都是每年固定打到一张卡里，余下的都不再过问。而她不回自小生长的那个家，也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自从她上大学以后，曾经住的那个房间早已被收拾出来，做了个客房，二叔和三叔的孩子轮流住上一阵，她回去了反倒没有落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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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Q& C0 y0 z9 ~  　　可是，现在，她很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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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季暖暖。

  　　“好，”季成阳没过多追问，他看出她心里有事情，既然不想现在明白告诉他，那就等她想说的时候再谈，“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过去。”

: I# P: w8 P1 w& Z$ M; k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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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V# g: n3 u# w! {+ }4 C  　　“一直忘了问你，你买个世界地图做什么？”他笑。

- b) h, E) F* p+ f0 ]  　　“世界地图？”她回忆了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那天接暖暖最后一通电话时，刚才买了世界地图，后来呢？她都忘记搁在哪里了，“你看见了？在哪里？”

; _7 \1 _) P7 a" i8 H9 z# O7 N  　　“你放在我书桌上，我不知道你要用来做什么，就一直没敢动它，”季成阳用手去捋顺她脸颊边的发丝，“原封不动，还在书桌上。”

# v# T9 v  h0 c  B% C8 G  　　都一个月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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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一直没问我？”纪忆有些奇怪。

5 @4 c! K( j  z' O) a  　　季成阳当然不会告诉她，是看出她心情不好，特地找了个话题：“忽然想到了。”

: [/ w5 h$ F' m7 ]; S  　　她小心思扭捏了会儿，轻声说：“想贴在墙上，每次你出国的时候，都标上你去哪儿了，做纪念。这样我会觉得，就算你不在我身边，起码我们还在同一张世界地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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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V+ u8 }( c  　　他听得微怔，一瞬，竟像是隔着无数惨烈的画面，看着层叠画面后的她。炮火，饥饿，难民，尸体，武器，母亲怀抱婴儿，士兵与恋人在街角的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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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她一句话戳到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对死亡有了具体的恐惧，以前也怕，只是在炮弹落下的一霎，有本能恐惧反应。此刻却更多了对纪忆的不放心，唯恐自己死后深爱的人会哭得昏天黑地，甚至变得生无可恋……

$ F( C- E# I/ N7 f5 {+ U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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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闺里的爱人倘若收到死讯，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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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他终于能彻底明白那些经历战争的士兵，也会怕身首异处，但更怕的却是死后父母无人依靠，妻儿无人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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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我们几点走？”纪忆怕他觉得自己矫情，在短暂安静中，转移开话题，“早上？还是中午？”季成阳将衬衫袖口挽起个漂亮的褶子，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合适的时间：“要看你准备回去做什么，需要多少时间。”

" U3 T9 q3 r3 I* P( S  　　“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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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l- M" [2 m1 M2 j  　　门铃淬不及防地响了。

' g6 E3 ^5 I/ Z  ~( R* {  　　她吓了一跳，倒是忘了说什么。

; S( L9 \7 o/ J% y1 [. \  　　虽然季成阳早就告诉她，这次回来根本就没有告诉王浩然和几个朋友，就是怕大家彼此撞上，让她觉得尴尬……可经过暖暖上次的那件事，她变得愈发小心翼翼，唯恐被什么旧识知道她和季成阳在恋爱，惹出更多的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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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 L& q7 M  　　季成阳眉目间有疑惑，倒是没多琢磨，径自去开了门。

) L, p& s1 E+ A8 l4 M# B: p; X1 U  　　“不要惊讶，”带着笑声的女人声音，从楼道里飘进来，“我只大概知道你住在这个小区，问了问保安，没想到你还挺有名的，保安都记得是哪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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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0 S" t- g/ Y( ]" Y- g/ S  　　是那个女主播？

, Q& H+ B4 \  p' E2 _4 o  　　纪忆认出声音。这是他在电视台的同事，两人还在医院见过，彼时自己和季成阳还没有点破任何关系。忽然来客，她站在客厅里，一时倒不知是进是退了。季成阳曾和她谈过，对待知道两人早先关系的那些人，要等她大学毕业再慢慢公开，那时她已经是适婚年龄，所有的影响都会降到最低。可他的同事呢？他倒是没和她说过什么。

8 n, `- z% h6 R  　　尤其是这个女主播，和她也算是旧识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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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只是对着门外的人问：“找我有急事？”

* m1 J8 V6 C" _6 U# }. J  　　语气不咸不淡，没什么情绪起伏。  　　

第四十二章 世界的两极（1）

  　　“没什么事,过节在阿姨家住，想起你在这附近，就试着来找找。”

/ z, j( U3 j2 ~) a3 K  　　季成阳单手撑在门框上，忽而笑笑，颇有些无奈：“那就进来坐坐吧,”他打开鞋柜，拿出一双客用拖鞋放在地板上。

. ?, Z1 t& |" `3 R* t6 a9 t) [& D6 _  　　刘晚夏进门,就这么弯腰换鞋的功夫，已经看见了纪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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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先是一怔，觉得眼熟,很快就恍然,原来是那个小姑娘：“你好。”

( p, A! m* M/ I  　　“你好。”纪忆温声说。
  　　
  　　她想了想，跑去厨房倒了杯热水。

- p' N6 c& [5 s3 p0 x  　　刚要端出去，又发觉好像待客太简陋了，索性走出来，问刚才在沙发上坐下来的女人：“你习惯喝茶，还是喝咖啡？”话这么一出口，刘晚夏终于察觉出了不对的味道，这是主人才有的姿态，并非是她刚才进门时所认为的“也是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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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V3 t3 h4 v( `4 C0 |7 S  　　“茶吧，谢谢你——”她想不起来纪忆的名字了。

, L+ y: V2 n0 u  　　“纪忆。”纪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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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隔得太久了，忽然就想不起来了，”刘晚夏的声音轻柔似水，“上次见你，还穿着附中的校服，你……高中毕业了吗？”

' S# y6 \5 r3 i3 V+ [: M: C  　　“毕业了，已经快大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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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说完，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了杯茶出来，放在玻璃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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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随手递给季成阳另外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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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y2 t+ j+ V5 S# @5 n! v  　　刘晚夏看了眼季成阳，后者倒没什么特别的表现，甚至还轻声告诉纪忆，如果不习惯在这里呆着就去书房看书，或者找个电影看，一会儿他送走客人再陪她。纪忆也觉得这么对着个挺陌生的女人没话说，很听话地进了房间。

  　　两个人表现的太坦然，刘晚夏这个意外来客倒是有些窘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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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是刚才在逛街时想到上次季成阳送自己到路口，又曾听他提到过小区的名字，想要来碰碰运气。她相信缘分，就像季成阳和她曾是高中同班同学，如今又都在同一个电视台工作，冥冥中就有种缘分；而她更相信努力，有时候缘分的力量很薄弱，需要有些人为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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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 Y( w6 ?4 h  J3 h: X  　　她坐在沙发上，凭着女人的敏感，察觉出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是女孩子居住的痕迹。甚至坐在这里，还能看到玻璃茶几下露出的大一英语教材。她尴尬地收回视线，按照她对季成阳一直以来的了解，他并非是那些仰仗自己事业小有成，就而喜欢找寻年轻女孩来弥补失去的青春的男人，更何况，这个女孩子在医院时表现的像是他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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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R$ Q! Q  　　是亲戚吗？

  　　刘晚夏猜想着，缓缓转动手里的杯子：“没想到她都这么大了，”她笑，“在医院看见她的时候，还挺小的。”

  　　他难得笑着，说：“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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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7 ^  _2 Y7 T) }  　　两个字的回答。

: \( H3 i8 z3 g4 o2 g  　　显得她找出的这个话题，很让人尴尬。

. a9 S5 Q% `% X- F( p  　　她迅速地改变了谈话的内容，开始和他沟通起马上就要启程的伊拉克之行。美国对伊拉克的主要军事行动只维持了二十几天就宣告结束，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拉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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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2 \5 E2 ]& z7 ~# q7 Z  　　“最怕的就是这种时期，”刘晚夏说，“随时有可能爆发小范围冲突……你是不是考虑一下，再看看战争的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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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坐在独立的深蓝色沙发上，他说到这些话题的时候，总让人感觉格外的旁观且冷静，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咖啡杯外的花纹，回答她：“这种非法战争，估计除了美国自己的记者，很难有人能在进入战地，二十多天就投了2000多导弹，500多战斧，美国人真是有想炸平大半个伊拉克的气魄……可这些都是他们自己公布的，”季成阳面对这样的话题，总能说的多一些，他忽然笑，“地面有多惨烈，只有我们自己走进去才能知道真相。现在是最好的时候，美国人觉得自己大获全胜了，我们正好进去看看他们留下了什么。”

5 B$ E+ F& S) I( i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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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战地记者所追求的，战争真相。

  　　“这场战争离结束还很遥远。”季成阳忽然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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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很遥远，美国人什么时候能撤出伊拉克？谁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伊拉克多久，下一次回国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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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晚夏和他又说了会儿话，就匆匆告辞。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冒失前来，却出了意外的状况，而且这种状况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哪怕曾想到碰到他口中的那个女朋友，也不会有如此的尴尬。

# f2 t5 s" z8 T4 [% T  　　季成阳将她送到门口，看了看独门独户的那个电梯：“我家里还有个小姑娘，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家，就不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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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晚夏手握了握自己的背包带子，忽然笑：“是啊，家里有个小姑娘是不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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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看上去虽然小，是那种介乎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年纪，可怎么说也不再是让人真“不放心”留在家里的小姑娘了，可季成阳就说得如此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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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没见过如此的季成阳。

  　　走进空荡荡的电梯，在电梯门慢慢闭合的时候，看到季成阳家里的大门关上。她忽然想到，那时候班级里的女生不知道有多维护这个叫季成阳的男人，外班的女孩子来打听什么的，一律都是对外封口，甚至抵制外班的女生递来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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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是那时候附中很多女孩的少女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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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B8 V1 I" @0 l. z6 e  　　难道，他真的会和普通男人一样眷顾于青春的诱惑？
  　　
. w5 ?& Q: U) x+ i. }# s  　　有时候人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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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看出这个老同学的猜疑，没有解释的欲望，言语解释这种东西，对着想要解释的人来做就可以了。悲欢喜乐，说到底，只有你自己清楚。

  　　季成阳关了门，将客厅里用过的杯子都拿到厨房，洗干净后扔进消毒柜里，设定好时间后，就转而去了书房。纪忆真的很听话，举着一本书仰面躺在他在书房临时放的床上，身子以很舒服的姿势自然弯曲着，在看书。

  　　她明显听到季成阳进来，也不吭声，继续翻过一页，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看得是什么。她一晚上都没看进去一个字，多半是因为季暖暖的事，少半是因为客厅里坐着一个意外来客。乱七八糟想了许久，慢慢地都是暖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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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甚至在计划，等找到暖暖深入谈过后，希望能帮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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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戒毒所……北京的戒毒所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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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J! S, j4 O0 Y& m  　　她并不知道，刚才和刘晚夏的谈话，让季成阳内底深处的那种对她放心不下，甚至恋恋不舍愈发浓烈。此时此刻，她躺在他平时睡着的那张床上，毫不掩饰她身体的曲线，对他是多大的考验。

  　　“你客人走了？”纪忆明知故问。

  　　“走了。”季成阳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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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纪忆身边坐下来，翻过来她手里的书，不知道又是从藏书室哪个角落里找出来的，枕边都是书里的书签。纪忆唔了声，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就听见季成阳手机有短信的声音，季成阳似乎懒得去搭理，纪忆倒是凭着女孩的第六感，觉得这短信一定和他那个客人有关。她伸手去摸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

. _$ ?* u2 P) R% c& Q1 X  　　刘晚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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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l: z* Q0 x  u  　　手机屏幕上的提示是果然是这个名字。

3 b3 Y; K% ^5 X1 \) r8 d1 s# K- d  　　“她还给你发短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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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Q% ]) h/ C. V/ _  　　季成阳忍俊不禁，瞅着她的小脸袋：“想看就看，不用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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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8 @! p( W2 y  　　纪忆立刻笑了，翻出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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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在你家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你女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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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一个字一个字看，看了两遍，这才将手机递到他眼下。季成阳察觉到她有些不太开心，也没多说什么，就着她举着的那个手机，迅速回复了一个字“是”，然后就将手机关机，从她手里抽出来，扔到远处的沙发上。

6 J/ z1 Z; H* T4 v& r/ `& j  　　手机没落好，顺着沙发当啷一声就掉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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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d2 z6 p; x6 s- u  　　“摔坏了，”纪忆指着手机，低声说，“你这么摔，真会摔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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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从回来就一直心神不宁，在想什么呢？”季成阳倒是没理会她这句话，直接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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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什么，”纪忆守口如瓶，蹭了蹭脑袋，索性将脸枕在他的大腿上，仰面去看他，“就是见到好多同学，觉得挺伤感的，怎么这么就高中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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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走过去了，才会觉得高中是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6 G, V5 W3 D, F% t  　　有压力，有动力，有良性的竞争，有美好的早恋，很多很多，都是之后的时光无法超越的……她本来是用这个做障眼法，可真想到这个点，倒也怅然了。
  　　
  　　“我过了五一假期，就会去伊拉克。”季成阳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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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2 K1 E8 ~2 n1 C+ N2 b  　　纪忆愣了，茫然看他：“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他笑：“不是提前告诉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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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提前啊……”纪忆整晚低落的心情，瞬间被他一句话打进深渊，说不出的委屈，“还有几天你就走了，这也算提前说吗？”

  　　这又不是公派出差，出去周游世界，这是去最危险的地方啊。

$ n% ]0 ]  n: H; b; d  　　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忽然就告诉她，他要走了，要去伊拉克了，又要去面对枪林弹雨，去吃苦受难，去面对那么大的危险了。所有情绪一涌而上，纪忆越发觉得委屈，混杂着离别的不舍情绪，还有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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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是深渊，她现在的心情简直就是在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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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6 h+ T. H7 v% N2 S4 {  　　纪忆眼睛慢慢眨了两下，想从他腿上爬起来。

  　　就是她这么委屈的神情，狠狠扯断了季成阳紧绷了整晚的那根心弦。他用手臂压着她，不让她起来，纪忆微撅了嘴，觉得鼻子酸酸的，不想说话。

% h9 X+ _1 z% H' u. @  　　可是他手臂压得位置，偏就那么敏感。

  　　两个人都感觉到了，她不敢动，他在迟疑，也就是几秒的功夫，季成阳的手臂就挪开了。她以为他要放自己离开书房，两只手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下次别这样了……起码要提前半个月告诉我。”她轻声说着。
  　　
9 t4 T% Q# J! E6 X2 C; {! x- F# K* z  　　季成阳也知道自己的处理方法有问题，但他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时间，无论什么时候告诉她，都是一样的结果，还不如最晚让她知道，难过的时间可以简短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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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P" _* T  q1 W. g  　　他靠近她，想要道歉。

& l" o6 `8 W% T. f- w  　　可当握住她的手腕的时候，手掌间那种柔软的触感，让他这段日子始终不愿越界的坚持都溃散了，他的话，变成了行动，就此捉住她的嘴唇，深深亲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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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3 `" V0 g& i+ T; p, M% Z1 ]1 B  　　纪忆还在他又要去战场的消息里，失魂落魄着。

- _8 W' [: `: j5 L4 f. H  　　眼睛眨了眨，很快就闭上了。
* j( T9 i) C: S+ U# e  　　
* e* M  }+ {/ v. D& ^  　　季成阳也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如何，他的手反复抚摸着她的手腕，小手臂，还有短袖上衣下瘦弱的小肩膀。纪忆靠近他，这不是初次接吻，这两个月两个人经常会有一些亲吻和短暂的身体接触，可都会在恰当的时候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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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却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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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J7 p8 H5 f! o9 G: _  　　季成阳用手掌去感觉她的温度，血液也在因为迅速的流动而升温，他将她整个腰身都攥住，按在自己的怀里，手不断去抚摸她的背。

# \. u+ I/ n3 K" M  　　“下次我会早些告诉你，不生气了。”他将她抱到自己腿上，跨坐着。

8 c% p9 s+ e8 C- x  　　纪忆懵懂中，感觉到自己大腿下的他身体的那部分变化。

  　　她在那次和他亲密接触后，在网上搜索过这些，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所有片段，她都难以启齿，太有画面感的描述，让她不敢想象会发生在她和季成阳之间……
  　　
  　　季成阳掀起她的纯棉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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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腰身有些凉，不敢看他的眼睛，就紧紧闭着眼睛，睫毛不由自主地因为太过紧张而颤抖。“不生气了，好吗？”季成阳声音有些低，有些哑。

  　　“嗯。”她整个人被自己的体温烤的昏呼呼的，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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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口有温热，湿润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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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有一瞬的酥麻，忍不住躲，腰被他禁锢住。

  　　季成阳用舌尖去描绘她胸前的那点粉红，纪忆完全吃不住，身体不由自主发抖。他的舌尖感觉到她那里由柔软变得坚|挺，不知不觉就用牙齿咬住，慢慢吮吸。

  　　纪忆的身体燥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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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直接的情|欲碰触，让两个人都开始控制不住，想要更深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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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J# Y% D' n: f2 k' W5 X: S* {  　　“疼……”季成阳忽然下了重|口，她忍不住叫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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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m# R+ |: b# w5 @0 O$ E+ |  l  　　他松开牙齿，将额头贴着她的胸口，低头看她因为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身体。

  　　要到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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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可以到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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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p; M+ e7 Y" }  　　他的思想都被眼前的人所迷惑，她是自己的小小姑娘，是小姑娘，是小女孩，是女孩，他有着男人的那种并不独特却很直接的占有欲望，想要她成为自己的女人。他将她放在床上，去脱她的衣服，这是他第一次完整抚摸到她身上每个细微之处，腰，腿，指间眼下都是她细腻柔软的皮肤。
  　　
5 l6 U% L' W: D" U& V* E6 b  　　纪忆却潜意识迎合着他，身体贴着他的纯棉长裤和短袖。

  　　他身上的衣料，摩擦着她的身体，麻麻的，让她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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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t* J6 w3 h: X, {  　　就是这种迎合，让他意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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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视线开始下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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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j  g( c- z2 |' ?7 t* ]/ J  　　她却抱着他的腰，不让他看，轻声喃喃：“被子，被子。”

  　　他是真想要认真看清楚她的身体，可知道她一定会不好意思第一次就这样，于是很痛快地扯过来早已掉在地板上的棉被，盖在自己身上，用自己的身体遮住她的。开始去脱自己身上的衣物，当皮肤和皮肤、身体和身体都毫无遮掩地靠近时，他的呼吸声开始有了轻微的力度。

  　　听得出，是在压抑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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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h8 G- J5 n% i- h  　　五月，正是初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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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几分钟的功夫，两人身上都浮了层薄汗，季成阳忍不住自喉咙口溢出低笑：“你不热吗？”纪忆哪还好意思和他开玩笑，昏呼呼地，也不知道是说了热，还是说了不热。她就知道季成阳已经完全褪去所有的衣服，有滚烫的地方，压在自己大腿上。

) M4 b" |0 ?& [  　　“西西……”

  O, `/ l& o3 l! h7 u  　　他心神荡漾，将她的一只腿放在自己腰上，低头堵住她的嘴唇，想要尝试进入。

+ e/ @6 D0 }" a! i" O. j  　　纪忆本来就怕，忽然尝试，让她痛的嗯了声，猛抽了下身子。

  　　季成阳停住，手又去抚摸她的胸，想要她分散注意力。就如此流着汗，纠缠着，爱抚着，尝试了三四次，她的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

( X0 j+ _2 }( C8 y. [  　　最后都是本能躲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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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g  F. e: c- l  　　季成阳忽然叹口气，轻笑着，将额头压在枕头上。

  　　纪忆并蜷着身子缩在他怀里，听着他笑，也不知道他是在笑什么，整个意识都是涣散的，就这么贴着他：“等我缓缓……你再试试。”

  　　季成阳这次是真笑了。

/ O, l& k% x7 ]6 ~  　　他将脸蹭蹭纪忆的小脸蛋：“不试了。”

  　　纪忆轻轻松口气。

  　　可又觉得不太踏实：“真不试了？”

8 Z+ Y; C* I$ ?4 A) b  　　“真不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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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M7 Y+ R0 Y" d5 I  　　季成阳终于彻底尝到了那种欲望无处发泄的痛苦。他给了纪忆一个温柔安抚的深吻，下床，直接穿上长裤，他背脊的那道男人的弧度很漂亮，隐隐有着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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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x0 ~  q( I0 f  　　他走出书房，不一会儿就听到浴室里有哗哗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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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B1 T3 t# J4 B  　　纪忆缩在轻薄的被子里，听着水声，身体越来越热，慢慢钻到被子里，抱住自己的膝盖。她仍旧觉得有些疼，可心却被填的满满的，幸福感如此呼之欲出。

  　　就这么听着季成阳洗澡的声音，想，以后可怎么办呢……

  　　总不能一直让他洗澡吧？  　

第四十三章 世界的两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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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f/ b1 r/ r3 }0 C- D; Y  　　地板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 c! n1 b; X  }3 n9 g) ~  k  　　她跑下去,捡起手机看了眼，阮淑萍，这是季暖暖母亲的名字。纪忆猜想这么晚有电话，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心忽然就揪起来,忐忑着祈祷不是关于暖暖的。

  　　她穿好衣服，将手机拿到浴室门口：“暖暖妈妈的电话。”

$ \) G1 a5 w% Q, g2 K4 [" f  　　季成阳关了淋浴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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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靠在浴室边,隔着磨砂玻璃能看到一个修长的人影走出来，忽然门就被打开了，季成阳周身有着刚才洗过热水澡的那种氤氲水雾,光着脚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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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O. F6 z$ P  　　只在腰间围了条深蓝色浴巾。

  　　她看着他j□j的胸膛,一怔，刚才身无寸缕肌肤相亲的画面又涌上来，尤其他的眼睛就这么垂下来，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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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7 ]2 G* H$ D1 e- g  　　“是暖暖妈妈打来的，”她重复，避开和他对视，将手机塞到他手里，“一定是急事，你快回过去。”她说完，落荒而逃。

  　　季成阳笑了，刚才她将手机塞进来，指尖碰到他掌心的时候，就像是将一根细细的刚从路边揪下来的狗尾巴草，麻麻，软软的，这么擦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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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陪她玩过这些吗？给她编过小兔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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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s" ~) E! W! z2 L  　　季成阳略微回忆了会儿，两个人实在认识的太早，即便有，也早就记不大清了。

' `; S# F1 `2 V  　　他将手机在手里掂量了会儿，清了清喉咙，这才回拨回去。
2 M4 D$ H- k! P$ j  　　
/ i6 Z7 F& @5 ]3 ^  　　这个电话很短，可信息量很大。

$ `4 s2 C3 D1 a1 @  　　纪忆这才收拾好他晚上睡得那张床，就看到季成阳就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拎着车钥匙要出去：“我回趟家。”他如是说。

5 R- ^9 h7 r# K  　　纪忆本来就因为暖暖的事儿心思重，看他急着走，更有不好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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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来不及多做追问，他从沙发上拎起自己晚上仍在那里的外衣，开门，走了。

$ L# x. u- p. t9 L. c; p  　　这一走，就是大半夜，纪忆看书时间，手上的书翻来翻去的迷迷糊糊就这么睡着，没想到惊醒她的不是季成阳本人，而只是他打来的电话。纪忆没开灯，接了手机，嗓子哑哑地喂了声。“西西，”季成阳声音有些沉，“你知不知道，暖暖现在有男朋友？见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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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吓了一跳，瞬间清醒，沉默了两秒说：“见过。”

! D5 k- _' @' x. R5 z5 z  　　“知道不知道那个人的家庭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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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Q, J- m' ^6 N9 P+ w, [  　　家庭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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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俊家地理位置很市中心，也很好认，去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可是她不敢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潜意识觉得不能告诉他。

( l" a5 ~5 ?5 q* x: O  　　她心突突地跳着，含糊地说：“忘了，我就去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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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Y: q% ]& o' e9 E0 o4 I  　　季成阳也没多问什么，让她好好睡，自己可能要天亮了再回来。这么一通电话结束，纪忆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在床上像被反复煎炸的小黄鱼一样，来来去去的翻身，越睡越热，越睡越浮躁。

  　　到天亮了，她听到门响，忙从床上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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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 \2 D9 h: X6 r0 r+ l  　　她跑进客厅的时候，季成阳正将外衣扔在一旁，自己整个人就这么在沙发上坐下来，沉下去，累得眼睛都懒得睁，慢慢地能闻到她身上那种温软的香气，手伸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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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柔软的手放上来，温度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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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手掌心里，慢慢告诉她昨晚发生了什么。虽然他知道季暖暖的教育方法一直有问题，但也觉得不会做什么出格的大事，可昨晚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先是嫂子电话说暖暖已经三天没有回学校，找不到人。

  　　所以才有季成阳深夜那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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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 c+ t+ G! e$ V  　　不过，他打电话的同时，暖暖父亲已经亲自找到了地址，季成阳随后赶到的时候，暖暖已经被打的站不起来，那个男孩子也被打的满脸是血。幸亏有季成阳上去拦着，二话不说，拨开暖暖父亲手下的那些兵，甚至强硬地推开暖暖父亲，将她横抱起来，直接开车送到暖暖爷爷家。他带走暖暖的时候，人都不知道哭闹了，就是傻坐着，到哪里都傻坐着。

  　　因为怕回到院里影响太大，整个处理都是在暖暖爷爷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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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G% a: N$ C( I# o  　　整个深夜，气氛都很压抑。

  　　起初老爷子也动了大气，吼着让暖暖父亲回来交待，为什么下手这么重，就算真是同居，也要踏实下来好好谈，而不是动手。到最后，知道暖暖父亲找到他们的时，男孩子正好犯了毒瘾，暖暖在一边又哭又劝的，这种太过刺激性的画面，才让她父亲真的下了重手。

  　　没有多余的话，立刻由暖暖母亲陪着她先出国，刚好先期所有的手续都完成了，本来想等十月入学前再去，经过了昨晚，众人的决定是将她直接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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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T5 G) _, K  　　季成阳尽量用简短，平缓的字句来讲述刚才过去的那个夜晚，纪忆忽然就站起来，他睁开眼，没等她说话，就先告诉她：“你见不到人，机票都订好了，他们马上就会走。”

  　　“什么时候的飞机？”纪忆急着看他。

  　　“西西……”他勉强给了她一个安抚又抱歉的笑，“不要去，这件事你最好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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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家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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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 h+ a* K# E  j  　　也是季暖暖的一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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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 @  @% V8 A  　　哪怕纪忆有一天要知道全部，也一定是要由季暖暖亲口告诉她。

8 k4 b6 n/ [0 t% W  P+ x2 }; D) W  　　此时此刻，最好将这件事放在心深处，无限期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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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季成阳的意思，况且暖暖连肖俊染上毒品这件事都没告诉自己，她还没有过自己这一关。肖俊，季成阳，这两个人是她们两个各自的秘密……她忽然觉得从小就在一张床上嬉笑打闹，睡一床被子还要扯来扯去的好朋友，和自己的距离就像是世界的两极。

, l7 g. }) m& |* W7 n  　　最后，她只能选择，给暖暖发了简讯：

  　　我和班长聊起你，我告诉她说暖暖在和我生气，所以没有来，但是下次一定会和我一起来参加同学聚会。对了，班长说你欠他一百块钱，我帮你还了。
  　　
/ I: d6 m( N0 M  C! \9 C7 _+ Y  　　她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季成阳是真的累了。肯定这一晚上还有很多事，他都没有详细告诉她，这是她住在他家里这么久时间以来，季成阳初次在主卧的床上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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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出神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放下手机，去倒了杯滚烫的白开水。

  　　回来时，看到手机上竟然有回复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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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跳的有些不规则。

  　　拿起来看，竟然真的是季暖暖的回复：

  　　找的借口越来越烂，和我小叔一起越来越没脑子。

4 j$ J+ l6 x8 }: h- e+ Z  　　语气很轻松，像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虽然季成阳根本就是目睹整个事件过程的人，她不可能毫不知情……纪忆赶忙将玻璃杯放在沙发旁的地板上，拿着手机，想要给她回复，可写了好几句话，又都删掉……很快，手机又在掌心里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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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暖暖追来一条简讯：不用想怎么安慰我了。我明天飞机，等这事儿过去了再联系你。

  　　纪忆回：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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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k* L5 ]  V8 d4 @  W5 Z  　　她多一个字都不敢发出去，怕让她多看几个字就会多出各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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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将手机放下，那从清晨季成阳回来就压在心口的巨石，或者说从上次两人最后一通电话后，就始终不散的悒悒，都慢慢消退。纪忆轻声轻脚地爬上床，掀起轻薄的棉被，钻到季成阳的怀里，他睡得沉，却还是很自然地将她的腰拉近自己，贴在怀里，胸口，继续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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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T0 [" j+ N6 S4 f) o- B  　　眼睛闭合。

  　　鼻端都是季成阳身上的气味。

  　　她的手，慢慢伸到他纯棉短袖下，去触摸他的背脊和腰。

. a* U6 t) T1 G! m; w  　　就是这么触碰他真实的皮肤，才会觉得安心，而且这种地方，在睡觉的时候去抚摸，更多的是恋人间的依赖，和欲望没有太多的关系。

0 S4 g+ z! L' |: ~6 G' V! K$ a/ {  　　“怎么这么高兴？”他懒懒地开口，低声问。

4 F+ y# a: ?: V8 V8 y$ n" i+ s  　　“暖暖给我回短信了，她应该……没什么大事。”纪忆笑，用脸去蹭他身上的那层柔软衣料，“她回我，就肯定没事了。”

; ?5 E8 {3 @6 e8 H8 e: W! X  　　他被她情绪感染，也觉心情放晴。

& y' ~1 i. `) w0 ~" t! ^  　　季成阳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角眉梢折进去的层层喜悦，还有露出的一个小小的虎牙尖尖，低头，轻用舌间去舔她的虎牙，和软软的嘴唇。

  　　这生活，瞬息万变。

  　　他越发感觉到，人不是神，永远无法预料任何的灾难祸事。这种情绪原先只是在战场上才有，现在，在自己的生活里，也开始愈发浓烈。
7 e3 H  \3 n$ ]$ L+ d5 `3 X  　　
  　　季成阳承认自己有些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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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Z/ j4 @$ ?' O: C  　　完全是趁着她终于内心放晴，在此时，再用爱情和欲望将她彻底包裹住。
  g/ ?* W9 f' K4 `( `& g
. y# g% E/ R3 x4 s: X) Q! `7 {  d! N  　　他没告诉纪忆的是，暖暖在他离开前问过，为什么会和纪忆在一起，难道不是对年轻女孩子的迷恋，他给的答案很直接：

  　　他和纪忆之间的那些事横跨了太多年，不可能重演，也不会有人有资格、有机会再代替。

+ T3 [' u4 {- n7 h4 i  　　所以必须是这个女孩，必须爱，也必须是一辈子。
  　　
; W3 ~6 L# B1 b, o" X  　　而暖暖的事情，也越发让老父亲坚持，一定要让他留在国内，不许在做战地记者这种危险而又没有保障的工作。理想和现实再次猛烈冲撞，还有那些他进入纪家前的幼年回忆，都在他的心底脑中不断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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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是理想，一边是感情，不止亲情，还有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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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m7 K  w& ]* e$ `3 Y$ v  　　他一路回来不是没有嘲笑自己，你并非第一个战地记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忽然有了儿女情长？
  　　
' B' @& C' _% \- e! W: K- e* c  　　可此刻，再如何心如钢铁的男人，也会被爱情炼成绕指柔。
- L6 w( `+ E5 i' b9 z
: F2 V: ]. E" [6 Z  　　我爱的小姑娘，原谅我的自私，在临走之前想要完全彻底地沉淀这段感情。不止是你，这也是我这辈子所尝试的第一段和唯一一段爱情，会有纠结，想念，眷恋，依赖，也会有不安，醋意，烦躁，渴望，情|欲，所有情绪都是不定的，新鲜的，热烈的。

  　　因为深爱，早已丧失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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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欲望压倒了所有的理性思维，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是坚定的，倘若我能活到那么久，就一定会陪你到白首。
5 v$ L9 X1 w, w' g  　　
0 f1 S* K! E7 a# ]. }# C4 ]5 r3 f, {  　　男人和女人在性爱上的区别太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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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Y- h6 X4 p" u  v2 O+ o7 r5 X  　　男人未曾尝试性爱，总是蠢蠢欲动，跃跃欲试，而女人只有在尝试之后才会如此渴望，在之前，强烈的欲望只属于男人。

  　　她在他的手下衣衫尽褪，两个人都被蒙在薄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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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M7 f6 O  　　季成阳也一样，和她藏在这半明半暗的空间里，整个房间的光都被这薄薄的一层棉被隔开来，他低头，用鼻尖轻轻蹭着她的胸，这次是真的在慢慢看，从胸的轮廓，到因为平躺而微微陷下去的小腹，细腰，纪忆剧烈呼吸着，想要抗议，已经被他用腿压住了双腿：“乖，让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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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看。

  　　多直接的请求。

  　　季成阳用手指指腹去感觉她身体最隐秘的那个地方，再不是仅凭着意乱情迷急于突破最后那一道防线，他将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去感觉她最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那一种独特的诱惑力，柔软的，湿润的，微微颤抖，和不断因为触摸想要并拢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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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摩挲，这样的反应，根本也在考验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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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z0 t" ~' G  　　他不得不用唇齿去反复折磨她的胸，来分散自己对手心下的渴望。纪忆被他弄得迷糊，整个身子都滚烫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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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g/ ?( r7 |1 [& ]8 ]5 ]6 h* j6 o  　　像是鱼，逃不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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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1 O4 }8 b2 ?) d5 y  　　她，也逃不开季成阳。

  　　季成阳能听到自己胸口越来越沉重的撞击声，呼吸也越来越重，他将下巴移上去，搁在她肩窝里，低哑着声音叫她的名字：“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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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R$ B- F; h8 _3 L  　　他手伸出棉被，去拉出抽屉，拿出个未开封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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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f5 ~1 j( d  　　纪忆整个人都抱着他的腰，听着塑料薄膜被剥开，纸盒开封的声音，觉得自己就像是离开水的鱼，不能呼吸，看到他在做什么之后，更觉得自己心跳的快要死过去了。他笑了一声，仿佛知道她已经看到了什么。

6 A9 ~( x, X& S1 h  　　“西西……”他的嘴唇就贴在她的耳边，“我爱你。”

  　　他彻底进入，纪忆痛苦地躬起身体，闷嗯了声，季成阳却不再动，在漫长的时间里只是抱着她，慢慢将她拥着，用手掌不断去抚摸她的后背，前胸，让她适应自己的存在。纪忆脸上有汗，直到感觉他在亲吻自己的眼睛，才勉强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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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9 O/ ]+ }% L" I  B+ S  　　她目光带水。

. A' B+ J& p! S; Q) G* S% H  　　季成阳心神为之深深震荡。

  　　是怎样的情生意动，才会让两个人拿一生当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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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如何的情深意重，才能让她从不拒绝，完全信任，全身心地交出自己……

0 F* v/ f! S5 Q8 i1 M$ S- @  　　安静狭小的空间里，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再没有其它。他看着她紧咬住嘴唇，不管是最初的痛还是最后的麻木，甚至是最后那些难以启齿的不断涌现出来的异样感觉，都不好意思呻|吟。只是身体拼命去靠近，靠近明明就是给她带来这些痛苦和欲望的他。

  　　季成阳被她这种神情所蛊惑，将自己沉浸在一层层的陌生而又温暖的包裹中，不断冲撞到她身体最深处，看到的是她，触摸到的也是她。

  　　眼中，身下，心底，生命里，全部的全部都只有她。

第四十四章 世界的两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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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的记忆里,那天早晨醒来的画面，仿佛是生命的定格，无论过了多少年，她想起来都清晰的像是在现场。看着自己睁开眼，悄悄地, 看他，再去伸手摸他隔夜生出来的细微的胡茬。如果她能早生两年,她肯定，就是季成阳不拉着她去婚姻登记所，她也一定会厚着脸皮让他和自己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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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年纪能再大一些,她还能和他一样做记者,跟着他到处走。

( G6 ]* f" K, K# f3 B9 T- D1 D  　　纪忆微微挪动，浑身都有些酸痛的感觉，但并不强烈，其实昨晚第二次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强烈的痛感了。她掀起两人之间的棉被，悄悄去看是不是真的有血，可看到的明显是两个人还依偎在一起的身体……

( }9 [1 ~. u9 V7 T: m8 p  　　一瞬看清他的所有，让她轰然烧起来，忙又压下棉被。

  　　季成阳将腿压住她的腿，不让她离开，就这么闭着眼睛用嘴唇去寻觅她的脸，找到他想要亲吻的柔软的小嘴唇，轻轻含住：“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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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含糊地嗯着，感觉他那里又开始……立刻就躲开：“现在不要，不要……”

1 i0 H2 B' N( t9 L( Z# {# b; z! z  　　她落荒而逃，从床上手忙脚乱爬下来，抓起沙发和地板上的衣服，跑进洗手间。猛地关上磨砂面，这才对着洗手池上半面墙的镜子看着自己，不停喘气，脸越来越红。
% I) g8 u& m# G; T& d. U  　　
  　　她洗澡的时候，手沿着自己的身体，洗去白色泡沫，身上有隐约的紫红痕迹，胸前，大腿上都有，看到这些，就能想到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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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至于她不敢出去，洗澡的过程缓慢极了，慢到季成阳都来拍门问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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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这才磨磨蹭蹭穿了衣裳，将头发擦干，走出去。
6 j; k/ }) r9 _" X, y$ Z  　　
  　　整个白天，她在他身边，都有种特别羞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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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 e9 \; ?1 x% d  　　两个人之间任何一个动作、眼神，都让她心瞬间变软，对季成阳又何尝不是，只不过他不会像纪忆表现的那么明显，但也会很自觉地越发注意她，一举一动，皱眉，笑，低头，所有都如此丰富，动人心魂。
' \  i: ?6 `" M1 V  　　
  　　五一长假过后，纪忆返校，季成阳离开中国。

  　　他走时告诉纪忆，他这次为了争取能早些出去，身份并非是电视台的记者，而已经辞职，和自己大学室友一起受邀成为一家报社的特约记者。这些都是简短交待，他对于工作的事，对她说得从来不多，主要的原因是怕让她了解的越多，心理上得到的压力就会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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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D8 o1 y% K; W+ p  　　这次远赴战场的日期，依旧是临近他的生日。

  　　他起初到伊拉克的一段时间，吃住还算有保障，生日那天晚上，他特地和纪忆越了个时间电话。纪忆告诉他，千万不要挂断电话，将电话放在了钢琴上，然后很流畅地给他弹了一首《Angel》，真的很流畅，其实也不是一首难的曲子。

8 T' g! C3 v# g& T- p8 h  　　主要是，在季成阳的印象中，纪忆并没有系统学过钢琴。

% i) S$ c! ?' i6 Q& |  　　他拿着电话，听她弹完，然后又听到电话那头，纪忆拿起电话，问他：“喜欢吗？”她说话的时候，声音轻微喘息着，显然是太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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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B2 ]/ `- R1 `% l  　　“特地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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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F0 h4 w' V, i  　　“嗯，”纪忆轻声说，“我练了特别久，就怕弹不好。教我的人还说，这个很简单……可我毕竟没学过钢琴……还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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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P5 R$ O. A- R* N  　　“不错。”季成阳坐在窗台上，看月光下的异国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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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 h! z0 k) c  　　他想起，自己如果不是坚持着这个理想，那么此时，他应该和苏颜，和王浩然一样在哪里的乐团里，做个青年艺术家。他还记得，得奖那天合影后，有人赞扬过年幼的他们，以后一定会站在大众的焦点处，获得掌声和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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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 N- S# y+ C4 r  　　然而，结果似乎背道而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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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 R0 H3 N3 o5 ?. Z& W/ S! V  　　他现在的职业，是隐身在焦点背后，作为一双眼睛，来看到这些。

6 S4 n  M5 [+ X  K  　　“你还记得这首歌，是什么时候放给我听的吗？”纪忆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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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G( m' K1 H# t4 P  　　“什么时候？”他倒是真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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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我第一次去迪厅，你早晨把我和暖暖带回来，把我们锁在车里，就是听得这首歌。”纪忆倒是印象深刻，她还特地为了这首歌，去看了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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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6 T, b/ f/ ?" J  　　纪忆的声音，有着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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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笑，恍然，不得不声带哄慰地回答她：“是啊，我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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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P/ X* \' r" u8 v2 j/ K$ I. T, p  　　“你喜欢这首歌，是不是因为歌词？”纪忆好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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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s. F9 @9 A# C( r. Q) k: [  　　“歌词吗？”季成阳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

4 Y# p) a' p+ C  Q  　　大概猜到了她所指的是那一句：

- R) e( h  t( X' G! {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 H2 N- g2 K5 Q1 O: T/ K# w  　　Fly away from here，
  　　From this dark, cold hotel room and the endlessness that you fear.
2 U. Y1 L: }$ y8 Z8 W" o  　　You are pulled from the wreckage of your silent reverie，
  　　You are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Mayyou find some comfort here.
- z0 \- f5 T. a2 t, ^  　　
/ J) x) X; ^/ A4 K  　　在天使的怀里飞离此地，远离黑暗、阴冷的旅店和无穷的恐惧，将你从无声虚幻残骸中拉出，愿你在天使的怀里得到安慰。
' N. f$ q& m( v- o2 Z8 K8 ^5 G  　　
, J$ d5 @2 h! I. h7 n; ]# S  　　他看着窗外异乡的月，他不太记得最初听到这些歌词想到的是什么，或者根本没有女孩子那么敏感的想法，可现在，听到她这种问法，忽然觉得的确如此。这世界上所有反战的人，应该都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愿望，想要这世上真有上帝，有天使的存在，最终能将那些无端落入炮火和死亡中的平民带走，带离这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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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月光的照耀，将他在房间地板上的身影拖得很长，显得整个人更加高瘦。“估计是，不过现在忘了，听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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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日快乐。”纪忆的声音特别温柔。

  　　季成阳笑，低头，看着窗台上的岁月留下的斑驳划痕，说：“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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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纪忆酝酿了很久，终于出口，“我爱你，特别爱。”

  　　忽然有人叩门，室友在叫他的名字。他们最近一直在等待着能采访到美方的人，但很难，各国记者都在蹲守等待片刻的采访时间。他匆匆挂断电话前，告诉纪忆：“我可能越来越少给你电话，方便的时候，会通过邮件和你联系。”

* S& F( X8 E6 v8 t7 C! y% e  　　纪忆答应着。他已经挂断电话，走出去的时候，室友在说法国记者来给了一个消息，可能有采访机会，也只是可能……
  　　
  　　五月过后，很快就进入了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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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学的是西班牙语，也在自己努力学着阿拉伯语，她觉得，以后去做驻外记者肯定学阿拉伯语特别吃香。她目标明确，勤奋的像是仍旧在念高三，以至于夏天过去，秋天来了，秋天过去，冬天来了，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

* a  [5 ]7 Z4 F) P) M/ o  　　季成阳的邮件，越来越少。

# e7 s1 x4 t/ ^6 i! M* n  　　到那年北京降下第一场大雪，她忐忑发现，他已经二十几天没有消息了，没有任何消息。她会每天一封邮件给他汇报自己的情况，但是都收到都是同样一句自动回复：

  　　Got it, thanks. Yang
; w5 s; J: g8 c. h5 U
  　　这种忐忑从很早前就有，还是在夏天的时候，他的邮件已经非常少，也非常短。从不回复，只是简单报个平安……

  　　到这天深夜，她看着邮箱里迅速收到的这个自动回复，再也忍不住，将电话拨给了在英国的季暖暖，那边正是晚饭时间，季暖暖含糊着一边吃着嘴巴里的东西，一边躲到房间里小声和她电话，在听到她的疑问后，略微回忆了会儿：“不会有什么问题，前几天我妈打电话回家还聊起小叔，说一直会收到报平安的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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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不是自动回复？”

% S6 p( y2 Z+ u  M9 V9 d  　　“不是吧，自动回复谁都看得出来啊，”季暖暖继续压低声音安抚她，“我小叔就是这么个人，工作起来不是人，你习惯就好了。你还没和他好的时候，他经常会半年半年没什么消息，我爷爷经常会发火骂人……”

. z! p2 K; t. c$ q+ c+ ?  　　暖暖继续说着，像是她在小题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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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0 B0 R3 O- ]& L5 }8 L) K4 g  a  　　可能，真是自己小题大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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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是期末考试，她怕太想季成阳，不敢在他家里住，就一直住在宿舍里，宿舍里的同学陆影今年也不回家，就和她一起搭伴过年，那个女孩子一直听说纪忆是附中考来的，就问她，带自己去看看附中如何？

" n0 ~3 ]+ i) T" J: S  　　两个人寒假里也没什么正经事，纪忆就带着回去了一趟，正好碰到乐团要比赛，在假期安排了几天集中排练，纪忆带着陆影走过去：“这是交响乐团的，以前我是校民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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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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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背脊一僵，习惯性回头，笑：“鲁老师。”

8 Y; x- p! F; K0 [( h) y  　　“我刚才看到你，还想要问你怎么没跟团出去呢，”鲁老师笑，“晃了会儿神，想起来你都毕业了，大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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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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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W) E  K6 p1 Y% T4 ~; F  　　老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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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站在训练厅门口，音乐能听到里边有人在弹钢琴，纪忆恍惚，觉得记忆的碎片瞬间拼接起来，好像曾经有似曾相识的场景，她也是站在这里，和面前的这个乐团老师说话，然后回头就看到季成阳在弹钢琴。

  　　不过，这次回头，看到的是个挺年轻的男孩。

  　　“这个学生太优秀，交响乐团刚好想要添个钢琴编制，就招他进来了，”鲁老师神色愉快，“自从季成阳之后，这是我见过最棒的一个学生。季成阳……”老师忽然看她，“我想起来，好像你念高中的时候，季成阳回来，他说他和你是一个院儿里的，是你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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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算是，”纪忆含糊着应着，“是邻居，是我好朋友的亲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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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老师是真心喜欢这个曾经的学生，和纪忆就此展开话题，追问他毕业后的工作生活，甚至还关心感情生活。纪忆应答着，越来越不自在，太想他了，从五月到一月，都快过去八个月了，马上就是她的生日了，他在哪里呢？连一封邮件都没有时间回吗？
  　　
+ @4 j1 s3 ~! u  　　因为老师的深问，连大学同学都旁听的津津有味。

  　　纪忆回到学校，越发心神不宁，不断去刷新自己的邮箱，想要给他再发邮件，可又怕他真的是没有时间回自己邮件，这么频繁发过去没用的信件会耽误他的工作，她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他那个拥挤的吓人的电子邮箱。她将脸放在桌面上，闭上眼睛，回忆送他去机场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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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早晨，不知道碰上了什么领导人出行，机场高速一直在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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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 y0 Q' [$ N' }! Q4 l  　　……

  　　最终她还是没忍住，发了封特别短的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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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20日就是我生日了，一定要抽空给我回封邮件，告诉我你是平安的。
2 c, i& \5 W# A  D
  　　西西
  　　
  　　她食指轻放在鼠标上，迟迟未点发送，过了会儿，又去修改：

  E; v: r* Z& g, G  　　抽空就给我回封邮件吧，报个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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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o9 I* i: ?# k3 A& [9 |* X- y  　　西西
  　　
  　　应该足够短了吧？
+ F. Q! k0 s+ {, t- f* {
  　　她寻思着，也就是扫一眼的功夫，就发了出去。
  　　
  　　可没想到，仍旧石沉大海。

  　　到1月20日这天，她接到季暖暖的电话，凌晨的时候还不死心地刷着邮箱。季暖暖恭贺她生辰快乐，顺便和她抱怨想回院儿里过农历新年，想要看广场上的焰火，她嗯了两三声，心不在焉，有些意兴阑珊，不太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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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挂电话的时候，才装着好像是随口在问：“明天就除夕了，季成阳没给爷爷提前拜年吗？”季暖暖让她等着，特意去拐弯抹角地追问母亲，回来告诉她：“好像说是很忙，但昨天也发了邮件报平安，顺便拜年了。他挺忙的，都没空回邮件，只是定期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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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 ?% B( A5 L7 x1 b$ s  　　“嗯。”纪忆看着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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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明天回家吗？除夕总要回去吧？”季暖暖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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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吧，长孙女要回去拜年，起码要睡一个晚上，守岁完了，年初一吃了饺子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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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6 K. s* B0 p! j  T1 b  　　“我妈让我安慰安慰你，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后来想起来，没关系，西西，以后你和我小叔结婚了，就再也不用回去了，我们家宠着你。”

* f" c+ A/ W! P' J6 C. N; h4 c. _! J  　　她笑。

  　　暖暖这些话说的特别小心翼翼，唯恐被门外的母亲听到。

2 I9 K& r" `5 w! J1 B5 Y+ ~  　　两个人虽然偶尔会说起季成阳，还是非常小心的，毕竟这段感情还是个很能引起大震动的秘密，一个只有几个人知道的秘密。
6 L' z5 I  x/ t. n4 V: D; v  　　
, I9 N% G; j: u: B  　　除夕这天早上，她离开宿舍前，心神不宁地又去查收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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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邮箱本来就是专门为了和季成阳通信注册的，所以只要打开，就能看到那一串的自动回复，他的回信太少，她连自动回复都舍不得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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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u6 ~2 _2 [5 W% z- Y: K% a  　　邮箱上，红红的一个“1”，让她的心都瞬间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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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忙坐下来，点开那封新收进来的邮件：
  　　
  　　新年好，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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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

上部尾章 生命的两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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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D* _& i: M0 N% D  　　02年是各种难以避免的人祸,03年遍布天灾战祸，她以为这些过去就真的过去了，可是2004年却才是她最不愿想起的一年。

$ \/ D8 ^$ }# J$ B6 O  　　那年，她总能想起自己因为季成阳重复看了两遍，而偷偷去看的那部外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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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反复想起的,都是影片开始时，Matilda和Leon的那段对话。

  　　Matilda问leon：“人生好辛苦,还是长大就好了？”

7 |: g% {) g, E  　　Leon很平静地回答她：“一直如此。”
  　　
1 Y, g2 q' ^- d& z4 P( M* A8 G( y, C  　　当纪忆接到实验班一个同学的电话，安排寒假的同学聚会时，因为季成阳简短邮件而低落的心,彻底跌入谷底。她不太敢相信电话里的内容,班长徐青被查出肺癌，已是晚期，男同学在电话里告诉她时间，说是大家一起去探望，顺便还问她：“你联系的上季暖暖吗？”纪忆告诉了对方，季暖暖在英国不方便回来，老同学叹气，断了连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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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 C: N, w# @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临近好友的忽然噩耗。

7 D. j& S4 g6 Z. ?9 n( x1 a6 I  　　纪忆想了很久，没想好如何告诉季暖暖，毕竟是初恋，即使不爱了，也是很好的朋友。承载着青春少年时最美好的纪忆的那个人，已经走入人生最后的阶段，她怕季暖暖受不了，暂时没有说。
  　　
% B; j$ }) w. \* }% J1 ~  　　约定的日期，前后挪动了好几次，最后很巧合地安排在了2月14日，情人节。那天到处是情人节气氛浓郁，见面的二十几个同学却都很沉默，有同学见大家都这么消沉，就随手买了一包糖果，分来吃，扔给纪忆的是块酒心巧克力。组织的人拿出一百块钱，放在桌上，大家也各自自觉地掏钱，凑了一叠，然后辗转了两次巴士，去班长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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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S' |5 |- H! i  　　这是她初次来班长家，当年他和暖暖早恋的时候，暖暖也没来过，大家都知道是北京郊区的一个村子里，到了地方，还真是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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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m  N5 l% g  　　冬天，四周都光秃秃，灰蒙蒙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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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F* R8 N0 _8 Y+ Y+ _, X  　　班长的姐姐，将大家迎进房间的时候还强颜欢笑着，因为过年，家里还是备着红枣花生之类的东西，都全数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纪忆不太敢先走进去，等大家都差不多进门了，才慢慢走进那间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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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b/ l1 D( C( i5 O- }" X/ `  　　农村的房子，都很大，站站坐坐二十几个，也显得房间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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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进的一瞬，班长正站起来，仍旧阳光灿烂笑着：“真是，怎么都来了呢，哎，你怎么样？今年考得不差吧？”本来学生时代就是个一本正经的人，去了军校这么久，越发说话硬气爽朗，那些男同学还都配合，和他闲聊着。

  　　聊什么呢，天南海北，尤其是考了外省的人，恨不得说不停，专拣有趣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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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长笑着听，除了脸色不太好，哪里都看不出像是个癌症晚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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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Z1 C- b( u1 [! J$ E! b* w  　　到最后，有很多女生忍不住想哭，就掀开布帘，走到院子里，不忍心，实在不忍心。
  　　
  　　很多回忆，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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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组织大家来的男同学从怀里掏出那些钱，想要递给班长，班长猛地站起来推拒：“这我不能要，我这次生病没花钱，都是军校给出的，都能报，真不用你们的钱。”他拒绝，他姐姐也帮着拒绝，最后男同学急了，将钱重重放到他手里：“给你就拿着。”
0 o* V! u8 m$ G: b/ ?- n
+ m: {. o+ y! c' d% U6 ^  　　纪忆眼眶一酸，悄悄侧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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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I% l1 @1 _7 t0 v* T( |  　　过了会儿，将眼泪憋回去，大家都在告别，握手的握手，说再见的说再见。她等着大家都差不多出去，终于走过去，手揣在口袋里，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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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那种，像是最后告别的紧张。

: z7 R, N! t* ~% t  　　她手心里攥着的刚好就是来之前，被人递来打发时间的巧克力，不知怎么地就摸出来，放到徐青手心里：“今天可是情人节，”她抬头，眼睛里荡着眼泪，视线模糊不堪，“刚好有块巧克力，没人送你，我补给你。”班长低头，看着巧克力，也笑了：“谢了啊，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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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上的酒窝因为生病清瘦，没那么明显了，可还是能隐约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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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索性过去，抱了抱他：“好好养病，下次来看你。”她感觉他也回抱住自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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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眼泪就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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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N- M+ L! O' N0 H  　　他是学生时代最正派最上进的人，纪忆还记得，自己念高一时对他第一印象是，军训时站军姿都一丝不苟，和暖暖谈恋爱时纯情的不行，初吻后的那个清晨，还提地买了礼物送给暖暖，做纪念。她还记得，暖暖不止是他的初恋，也是他唯一有过的女朋友……
" M0 J. h( ?9 ~6 [: L- p
; p+ W: ?% S: b. Z  　　她还记得，上次聚会，班长还劝阻别人不要抽烟。
' Y& @4 }- c( r, @4 D; I0 m4 i
  o6 l7 j; i5 r& A8 W  　　可偏偏就是他得了肺癌，为什么忽然就是晚期呢？
  　　
  　　纪忆匆匆低头，使劲屏住眼泪，用笑腔说：“走了。”
: s  ]3 ^5 Y& C+ c
# L3 `2 C: R# o- u% _1 l. N" ]& H  　　说完，再不敢抬头，转身匆匆而去。
+ t0 _) u  C- `  　　
  　　那天回去，纪忆在宿舍里哭了很久，她一直以为好人是有好报的，可偏偏就是身边最善良最乐于帮助人最相信生活美好的人，有了这样一个结局。她哭得眼睛红肿地，趴在桌上，给季成阳写了一封很长的信，抛出自己的质疑：
" g" Z! z- H$ ?0 x$ t& l4 J) ]  　　
, {+ ]" E  M: R9 p  　　今天我去看望了一个老同学，他是我见过的，除了你之外最正派的一个男孩。去年同学聚会就是他组织的，他去年聚会上还劝过很多人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可很快就被查出自己是肺癌晚期，他一个不抽烟，生活那么健康的人怎么会得肺癌呢？
/ k$ |: z& O1 y- \+ r3 {
  　　他当初成绩很好，为了给家里省钱就去念军校，我还记得我给他签同学录，还祝他毕业后可以有北大读研的机会，一路高升。我也不知道到底想说什么，就是很难过，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就要走到生命尽头了？为什么老天不能公平一些，让那些坏人短命，好人都长命？

  　　你知道，我看他的时候，他还是很乐观，像是很快就会痊愈一样……
& m/ M- y2 s; R! X, y  　　
  　　你现在在哪儿呢？为什么给每个人报平安，就是不给我回复？
  G, j% X  e& x2 z" Y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还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给你的邮件太多让你烦了吗？无论如何都请给我一个回复。
  　　
  　　爱你的，

9 ~% N3 ~) d0 ]/ W2 q! C# j& a  　　西西
  　　
  　　她对着空荡荡的只有一串自动回复的邮箱，忽然觉得，季成阳也离自己很远。
; X! \4 A$ j" e: T/ V9 p
  　　远的快没有联系了。
9 {& e% B, c, M$ A6 A  　　
  　　心底里有深藏很久的恐惧，怕他真的是出了什么意外的那种可怕猜想都冒出来，她甚至在给暖暖电话后，还是不放心，第一次主动去骚扰他的朋友。季成阳所有的朋友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除了那个女主播，所以当纪忆找到王浩然的时候，也是用得一种似乎并不在意的口吻，先是王浩然聊了很多闲话，最后才丢出一句：小季叔叔最近在忙什么呢？

  　　王浩然的回答是：季成阳？伊拉克呢，前几天还给我邮件，说他不打算再回国了，让我帮着照顾照顾你和他侄女。等我回去找你吃饭，再和你细说。
8 _3 r4 D1 f$ c; p, E  　　
  　　王浩然的短信，她反复看了三遍，确认自己没看错。
$ H; @' t& G  k6 H4 q* _
$ g; e4 B! X0 \, K  　　他不打算回国了吗？

  　　为什么忽然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那以后呢？以后怎么办？
+ U. @3 ?. B" h4 p4 [% ]4 n7 i
  　　纪忆一瞬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第一次有这种想法是在医院看着季成阳眼睛上蒙着纱布，那种感觉特别可怕，像是忽然就被扑面而来的巨浪卷到深海，完全窒息，不能动，身体都失去重量。
# ~; V. ]+ A+ V1 B
  　　她不敢相信，追问：他说他不再回国了？
# I, e6 w$ o/ p# l9 Z1 d9 b6 f8 @0 ]
& r* r) O2 d1 Z$ s8 R1 x  　　王浩然：是这么说的。
  s2 J, e6 Y3 K4 W* y  　　
  　　纪忆没再追问，她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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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D" P* d( U" [: ^% w2 X' h. Y  　　虽然给季成阳写邮件的时候她也会追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一直太小女孩情怀给他邮件，让他烦了，可她不相信季成阳会是一个对任何没有交待的人。他是她从小到大的理想，是她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想成为的那种人。
  　　
  　　大二下学期，她的日子越来越简单，就是学习，给季成阳写信，然后仍旧和暖暖不停电话确认季成阳仍旧是平安的。她越来越有一种惶恐不安，很恐惧的猜想，季成阳是不是已经出了什么大事，那些所谓报平安的邮件都只是一个漫长的安抚人心的自动回复设定。

  　　暖暖听她这么说，倒是笑她：“我说了，我小叔在没和你之前就是这样，半年半年没消息，有消息也就是随手给我爸一个简短的邮件，就四个字。平安，勿挂。我们家早都习惯了……再说你不是也说那个王浩然也说，没事儿吗？西西，不慌啊，没事儿，说不定他明天就出现在你面前，单膝下跪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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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w5 p+ ?2 F7 a  　　纪忆看着交换生的申请表，心神不定。

  　　“不过明天好像不行，你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暖暖继续笑。
  o. [4 ]7 l* ]5 f) S$ F5 t  　　
  　　当她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准备去香港大学交换一年学习的时候，已经是盛夏。季成阳离开中国已经有十四五个月，她特地回家告别的时候，正好碰上小妹妹过生日，被递来一块蛋糕，三婶随口问她是不是要留下来住一晚，小妹妹奶声奶气问三婶：“这个姐姐要住我们家吗？”三婶略微尴尬，低头说：“这是你亲姐姐，这也是她家。”

+ b7 j) d& P* v! N  　　小妹妹不常见她，倒是经常能见到自己的那些表亲姐姐哥哥：“文文姐姐才是我亲姐姐。”
4 Z0 B- }0 @. \4 p  V/ Y
  　　纪忆也觉尴尬，匆匆将蛋糕吃完。

  　　推门去书房和爷爷说再见的时候，老爷子就嗯了声，没再看她。

  　　她走出门，心口都是闷闷的疼，想起了很多特别不愿意记起来的事，当初考大学报考志愿的时候她只报了一个学校一个专业，连老师都吓了一跳，问她有没有和家人商量过，她都是含糊带过，从始至终没有问过她关于这种高考报志愿的事。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家里人才知道她报考了哪里。
4 Z, a' J9 k# a1 Y5 e" i  　　
  　　她从楼道里走出来，看着盛夏的阳光烤灼着灰白色的水泥马路，一时不知去哪里。身后有人几步从台阶上跳下来，拍住她的肩膀：“西西。”
# u- `+ |7 d/ Y9 `$ D6 t
7 `' b( ~! |3 O8 Q  　　她回头，看到两年未见的赵小颖，有些回不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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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难得从南京回来，怎么这么巧就碰到你了，”赵小颖特别开心，挽住她的手臂，“去我家，我妈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家，明天才回来呢，我给你做好吃的。”

# l2 c) m* W/ H  　　她也无处可去，就跟着去了赵小颖的家。

0 s! a  M, c4 I0 n! N+ W5 G; F  　　依旧是儿时记忆里的样子，墙上的奖状和手绘画，还有手工图都贴在老位置，因为贴的太久纸的边边角角都有些泛黄。赵小颖拿了面盆，一边卖力和面，一边加水，如此反复着劳动着：“我妈想吃我和面包饺子，我都没这么卖力过，我告诉你，我和面的手艺特别好，我给你多和会儿，你吃着就会越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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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6 x2 [* B' \. l  　　纪忆搬个小木板凳，坐在赵小颖面前，看着她不停卖力地揉按着那大块的湿润面团，忽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她还是个特别乖思想特别单纯的小女孩。那时候的自己，爱爷爷爱奶奶爱爸爸爱妈妈，身边有季暖暖，有赵小颖，住着的楼房后边就是小学，小学左边十步远是幼儿园，而初中就在小学的另外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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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大院儿墙外的世界一无所知。

* I2 k0 C& M" s# z7 F0 W# B  　　只知道有个少年宫，少年宫附近有郑渊洁专卖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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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X4 Q& d! a- t. ?  P3 R- q* V# l  　　
, H( R! x+ L* [# D) `  　　那晚她吃了赵小颖自卖自夸的满满一盘茴香陷水饺，回到学校，接到王浩然的电话。王浩然告诉她自己即将结束巡演回国，问纪忆想要在哪里吃饭？自从季成阳将照顾纪忆的事情托付给他，他就开始履行这种职责，总是时常和纪忆联系着，问她学习和生活情况……纪忆不太在乎这些事情，说随便哪里都好。
: q" S) k! @# ?
) x1 G: k# x9 Y5 @9 K& p: D  　　纪忆打开邮箱，例行公事继续给季成阳写邮件。
, N4 c7 g$ t, G0 d
  　　邮件写到一半时，忽然就进来了一封新邮件。

  e- ^. B2 m$ U: u  　　她猛地停住，看着收件箱，忽然就想哭，可还是强行压住了，这是应该特别高兴的事情，纪忆不要哭，不要哭，他终于给自己回信了。可万一是垃圾邮件，或者广告呢……

7 y* M" y$ o* D7 {4 Y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打开收件箱。
' C( y: [) B; t! J) _: f: U. d
4 y4 r6 K/ F* A/ L- y: d5 S8 M* T  　　是他的信。
  　　
  　　西西，
5 K  L- i7 s( T
) X$ R5 [+ r3 n% _* Y" V  　　这段日子发生了很多事，不知从何说起，就没必要再细说了。

  　　我开始重新审视我们的这段感情，虽然很难说出口，但我想，我们应该给各自一段空间和时间，开始去适应没有彼此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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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准备长期留在这里，不再回国，希望你的生活能继续下去。
  　　
' K  Q. c2 ^; A: @( c  　　季成阳

上部尾章 生命的两端（2）

  G+ v2 e4 [# T. a% @' Q% `0 N  　　纪忆到香港后的第二周,收到一封群发邮件。

  　　标题是：告别我们永远的班长。
# V, c. Z% G4 Y' m) c% `9 N
8 ]5 `9 i7 ~+ O1 Q6 O1 I0 h  　　这封邮件，她一直没有打开过，未读邮件带着对那个乐观开朗大男孩的怀念，被封存在了qq邮箱的最深处。不会删除，也不敢打开。
  　　
  　　2005年夏。
3 p& v/ J4 d' @7 O  e
  　　纪忆结束港大交换生的一年学习生活,临走前，她和同班同学结队,去尖沙咀自处闲逛。他们十几个人都穿着白色T恤，蓝色长裤，背着双肩包,因为同学来自各国,所以大家都用英语交流着，纪忆走到码头时，看到冰激凌车，就买了一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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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阳灼人，她坐在岸边回廊的阴凉处。
7 M- G/ r) {% B: f
  　　橙黄的冰，挖起来吃到嘴巴里，还有一年，还有一年她就要大学毕业了。
: Q( r7 |% L" n) n* v: D  　　
/ G$ g, o4 Q! ]( F5 r' c2 l3 S  　　她手机在响，懒得听。
" `; Z0 B+ c. d; l" Y+ h
  　　直到打电话的人都已经走到她身后，看着她低头，慢慢一口口挖，看起来吃的很慢，顺便含在舌尖消暑。

  　　“西西。”
. n  N$ I" v$ b
* ~) w3 y) G9 S& E4 p1 S# z  z  　　她吓了一跳，回头。
1 B& M0 S0 |0 Z* f0 e+ O6 y
/ K  r( X- d  S/ `2 T6 G  　　王浩然将手机在手里把玩着，有些无可奈何看她：“我说好了，要在这个时间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纪忆显然已经将这个“说好了”给忘记了，很不好意思笑笑：“太热，有点儿晒糊涂了。”
' r" o& f0 E( Z% o4 n
9 c  `4 j) n, O' s  M3 i/ X  　　王浩然正好在香港，知道她要回京，就约了个时间，想要带她在香港玩。

7 p3 x& ^) E% p  e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玩的地方，纪忆想了会儿，说，去看海豚和大熊猫吧，后者对纪忆也属于言听计从的类型，从初次相遇看到她在自家窗台外哭开始，就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惹人疼，不自觉也就惦记了这么多年，期间不敢太接近，怕年龄差距吓到这个小姑娘，最多也就和季成阳提到过……洛丽塔的诱惑。
2 Z4 {( v6 a* r! j  　　
  　　纪忆和同学做了个简短说明，和王浩然叫了个出租去海洋公园，来这里一年的时间，她竟然从来没有重温过这段旅程，那年和季成阳的旅程。他们做缆车到山顶时，刚好接近十二点，正是海豚表演的时间。
& v. Y3 |( T3 j" T- _/ u
$ p9 Z4 H' c  h1 \7 ]1 r9 v  　　纪忆凭着上次的记忆，带着王浩然小步跑着去赶海豚表演的时间，一路跑一路跑就忘记了身后的人，等到气喘吁吁地站在看台的最高处，海豚恰好就在音乐j□j中跳出水面，观众席爆出一声巨大的喜悦的欢呼。
0 X0 W% L! P+ R/ v0 H9 L4 {5 A& O
$ n3 n1 l# D) G0 l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海豚，视线去努力寻找着曾经自己和季成阳坐着的地方，过去了这么久，她竟然能凭着印象立刻就认出来。

/ Q+ E, y7 Q$ l+ O7 _, z7 a/ O3 d6 \  　　那里，在烈日下，是空着的。
9 c5 f5 E' J0 p9 Q
, w$ Z8 Y) ]" M- i- j9 H  　　没有人。
6 D1 g: i% L8 M" z: J
% [& ]- H/ `/ f1 H: ?; e  　　她甚至还能记起当初被季成阳拉着手，在身后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走进阳光里，晒得睁不开眼睛，就这么坐在被烈日晒得烫人的座位上……

  　　眼眶酸酸的，特想哭。

, ~$ n8 b! l: b, _; X8 M  　　还是……已经哭了？
/ }3 r  d3 O7 i9 R6 W( k4 v% j8 L
7 d+ K( J$ q. r) o, L( r* \% d  　　她摸了摸脸，悄悄擦掉眼泪。

  　　心底里那么深刻的感情，却没人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有她还记得。
  　　
0 Q% h5 a7 s% C0 Z/ d0 P- Y  　　头顶忽然被帽子盖住，一个冰激凌被剥好了纸质外皮，递到她眼前。王浩然特地给她买了有着Ocean Park字母的艳粉色的遮阳帽，外加一个降暑的冰激凌，他笑：“这里太晒了，不戴个帽子，真怕你被晒中暑。”

  　　这一瞬，眼前叠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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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w9 {+ _- g$ K! f  　　她接过冰激凌，低头吃。

  　　“我想起来一件事，”王浩然看着海豚，慢悠悠地说着，似乎心情非常不错，“季成阳结婚了，据说是战地婚礼，可真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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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茫然抬头。
: W+ l4 X1 O6 m$ o0 f, @6 A
  　　眼泪忽然就掉下来。

  　　胸口，身体，太阳穴，眼睛，瞬间疼痛遍布全身，这种疼，让她气都不敢喘。

; D/ B% `, y" g1 j3 ]6 N. w2 W% ^3 `  　　“怎么了？”王浩然本来还在看表演，感觉她没有声音，回头却看到她脸上都是泪，眼睛红得吓人，真是被吓到，攥着她的肩膀追问，“西西？怎么了？”
  　　
  　　————
. B! t0 A8 O7 L. n* y  　　
4 s) p) y- A, A/ C0 S3 |2 d# E  　　在大洋彼岸的季成阳曾经住过的那个房子里，有一封邮件，从季成阳的邮箱发出，是发到一系列指定的邮箱里，内容简单，而又明确：已婚，勿挂。季成阳

, M" b: y9 P$ t0 w, G- p) ^4 L  　　到今天为止，这个邮箱的主人已在战地下落不明，整整两年。
+ ?- _- i( D* H* }+ ]
  　　这个房间里曾经住着三个人，除了迄今为止留在这里的财经记者，余下两个反战人士都在伊拉克战争中失踪，两个人都是以一家媒体特约记者身份前往伊拉克，却在屡次被阻止采访后，决定辞去身上的官方身份，以自由记者的身份深入伊拉克腹地，巴格达周边。
; D( p( ^# U0 \9 e4 g  O" Z4 {
  　　自此，再无消息。

  　　这个受委托的人，根据两人离开前的交待，继续处理着后续的事情。
  　　
3 Q& ]" P8 U4 a) ~2 S+ J  　　伊拉克战争，是绕过联合国安理会的战争，是真正意义上的非法战争。

  　　自03年战争爆发后，截止到2005年5月，两名伊拉克国籍的记者遭受不明武装分子劫持，并遭遇杀害后，在该国死亡的记者已达到一百人。截止到2005年8月，这场战争记者的死亡人数，已超过越南战争二十年的记者死亡人数总和。
2 B6 Z' ^# C  I6 H* M  ~  　　
  　　我亲爱的朋友，
" {2 j3 i, N/ L; {  L* D6 t6 L! p  　　虽然没人会记住你们的名字，
  　　但你们，
  　　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 S. M2 g: r* r; l7 m8 `8 D- T  　　
: E+ f& w9 k" m" i7 c  　　—— 上部完 ——

下部楔子
# b; j( u: ]8 r  W
: a8 {" P& E! _  B( b7 b  作者有话要说：下部时间轴和故事线，全部变了，重新来过……
   
  l! D& F/ D, O! ]' z# B) v  ps.耽误这么久，都源于我无法正确预计自己现实生活的工作量，我以为春节过后能松快一些，没想到更忙。“工作忙”不是敷衍，是真忙，我的工作是没有周末的，工作过的人应该能感受到这个程度……
0 h9 @0 i) c9 h; g   
  我想着再这么忙下去，不知道什么还能开始改完下部，索性直接在线重新写吧，这样挤出一点点时间，就能写一章，替换掉废章。
   
  这篇故事对我意义不同，推翻这么多重来一次，也是因为舍不得在最忙时敷衍完结。非常感谢等到现在的读者，想要等到完结再看的也没关系，我的任务就是今年把它写完，明年让它出版。^^

  　　A person who knows why to live can bear anyhow to live.
- ^& m6 O. U, z  　　你知道为何而活,那你就一定知道怎样撑下去。──尼采
  　　
  　　****
  　　
9 _2 y6 o* P" o9 q　     “职业道德，和信仰。”他说。
: |) E; N% r& t! A0 {" k. q
7 U3 W. D5 W3 o7 s4 W! x  　　“职业道德，和信仰。”身边的人，若有所思重复。
9 U3 [; _% {: s  　　
  　　说话的男人，有着犀利澄清的一双眼睛,他身上是一身黑色休闲服，鼻梁上是黑色金属框眼镜：“有些女记者也有家庭有孩子,你无法以世人的眼光去评价他们。如果她们冲上炮火前线，就要批判她们抛夫弃子，没有家庭观念吗？批判她们不顾及千里之外熟睡的亲生孩子吗？”
& J2 w5 k  c$ O* [( W# p4 v  　　
  　　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沈誉,看着面前的老朋友。

  　　那男人舒展开双腿,仰靠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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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7 @2 j6 ~  Z% v2 T/ g& I" h" x  　　“人人都希望有人勇于奉献，但又希望奉献的那个不要是自己的家人和爱人。”
  　　
: C! q2 T8 Q' a! _1 A  　　会议室里还坐着一位褐色头发，眼角皱纹明显的外籍女郎，她右手自手肘下已被切除，只安装了一个金属铁钩，代替真实的手。她在用那个铁钩自如地按住文件夹，左手翻阅着资料：“两位男士，请不要再这么圣人化战地记者。我们有高薪，有假期，我们做的事情也是领薪水的，也要供孩子读书、买房子。最近我一直在中介的指引下看房子，房租真的很贵，我看，我还是要回伊拉克定居。”

  　　她中文说的真是好，就是有些词用得让人匪夷所思。
! a$ y# l" G. }5 Z' Q& H, R- F
: L! |- x* P) H0 I3 N  　　比如：中介的“指引”。

( }6 j/ {5 @6 c  　　他们笑。
. [9 G9 W, T7 f
" q! R/ D! B) `, i& m- ?! Y2 v  　　外籍女郎也笑，头疼于中国的高房价，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这里的房价会这么高。购买这里两三个房间的花费，足够她在自己国家，买一个带着花园的独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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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着，已经又接到中介的电话。
: ]* h, k. {2 L( z  　　
! V9 M- F7 r1 q. o* w) d; w2 K1 q  　　“成阳，”沈誉侧过身子，对自己这位曾经的高中同学用最寻常、小心翼翼的语气问了一个迫切想要了解的问题，“在伊拉克这几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我？”他很平静地看着对方，没什么太多的情绪，“没做什么有用的事情，03年8月被劫持后，死了一个好兄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活着回来了。”
6 m4 D  @8 e& w" S$ J  　　
  A" G: p5 l! G5 H. P  　　————
  　　
+ V! B! @, ]0 R! n2 J3 ]  　　2007年寒假，她有了第一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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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准备硕士毕业论文的同时，她每周都有三天时间挤入上班大军，及时赶到公司，打卡上班。她很幸运，在毕业之前找到了工作，毕竟外语系研究生的就业环境越来越差，新华社、外研社似乎越来越偏爱本科生。

  　　不少人为了留京，都选择去高校做英语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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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9 K3 K$ l1 i# Z+ C& @, V$ ~' e  　　“纪忆你是北京人，幸福多了，也不愁找不到工作。等毕业了，在家里住着慢慢找就好。”她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面对这样的羡慕，会保持默认态度。

  　　在一年半前，她大四毕业后，进入另一所大学读研究生之前，就已经和过去所有的人断了联系。小时候，她一直觉得北京城很大，在这一年多，她终于对”北京城很大“有了具体的概念，大到……你不会遇到过去二十一年认识的人。
) z, g: I4 J1 ~$ W$ f  　　
; C0 W. w1 m0 |4 ]  　　纪忆站在永和豆浆的收费柜台，仰头看餐牌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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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完了，我忘带钱包了，”身边的小姑娘脸色忽然就变了，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纪忆，“怎么办，纪老师……我出来的时候太着急了，把钱包放在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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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纪忆被她叫“老师”叫得也特别不好意思，“我带了啊，我请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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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5 Y1 z' |3 w7 W  　　小姑娘也是刚本科毕业工作进公关公司的，谨记着要对媒体记者老师们很尊重的态度，一个劲地给纪忆道歉，等到两个人都买了套餐，坐在窗边开始吃了，还很内疚地说着：“我们公司是有招待费报销的，真不该让你请，纪老师抱歉，真抱歉。”

  　　“真没事，我也能报销。”纪忆不得不继续安慰她。

) u- B& W% E- T" ?6 ^! u; K5 T  　　笑得时候，小小的虎牙露出来，显得特别亲和。
  {. e* I  Y. u+ ^* e- b2 ?- u  　　
  　　其实呢，因为她是实习生，餐费只有补贴，没有报销。

  　　这一顿午饭两个套餐，吃了她一个星期的伙食。回报社的路上，她不得不重新计算，这个星期的饭费分配。她从公交车站走到报社楼下的时候，刚好碰上同事何菲菲跳下出租车，看见她，忍不住埋怨：“你怎么又不打车啊，为了工作时间出去，是可以报销的啊。”
, E9 `1 }' L/ X; _- \# y$ Z6 E
6 M5 C" s% U  j5 G7 T4 l6 v- x- U  　　“报销要一个月，”纪忆不得不将围巾拉下来一些，露出下半张脸，“我没有多少现金，真等报销……估计就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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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X4 e6 U# \; O) I) c% E  　　“实习生就是这样，”何菲菲感概，“去年我实习的时候，也是，觉得自己可凄凉了，又要和正式记者一样出工，路费饭费还要自己先垫上，家里给的生活费真不够用。”

  　　两个人挤进电梯，人贴着人这么站着，也不方便聊天。
  \  t" ^- |$ ~; I
3 h5 L) N( W3 l: E6 h7 c  　　这是个寻常的下午。
  　　
, J8 f6 \5 S' {4 B5 q6 V) ?: K* |: W  　　寻常的和每个星期来工作的下午一样。
  R0 f1 L* u( k9 w; a- v, t
. s4 T; c6 Q8 d- ^  　　偶尔需要出去办事，或者坐在办公室里开会、帮老记者打下手。

  　　不寻常的是，走出电梯的时候，能看到平时各做各的事情、忙碌非常的前辈们，都在低声讨论着什么。纪忆把自己的包放在黑色转椅上，刚才按下电脑机箱的开关，就听到隔壁格子的实习生说新的执行主编终于到位了，是个绝对很有魅力的男人。

7 N, M+ B/ M! K) k8 h  b  　　据说现在正在一个个找人谈话。

  　　“已婚吗？”何菲菲的问题真是简单直接。

  　　“不知道啊，菲菲姐，被要求谈话的都是重点记者和编辑，我们这种实习生，没这个机会吧，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留下来呢。”

3 X& b& x1 D$ D$ @  　　同事约莫说着，这个人也是空降下来，除了总编之外谁都不知道他的具体履历，不过有老记者认出那个人，是当初圈子里很有名的记者。

  　　毕竟是执行总编，仅次于总编的一个位子，不可能是个纯粹的新人。

; h( u1 T( l" z7 ^" m$ P+ |* _) F( T  　　“曾经是个战地记者，经历过伊拉克战争，从北京来的……我们头现在就在里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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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5 @* @. ~* C! p  　　纪忆本是坐下来，准备打开邮箱收邮件，听到这句话，慢慢地，键盘上的手指停下来。有些疯狂的猜想在脑子里流动着，将她这么久以来被强行压下心底最深处的思念，都一点点地揪出来。
4 R  H' a  }6 y; @( k5 j
  　　同事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纪忆离开自己的小隔间，大步向会议室走去，一路上有人拉住她想要让她帮忙整理一个资料，没想到，她就这么径直走过去了。

4 J- C# v7 x6 P  　　直到，站在会议室门口。

' t% I! ?8 A( B/ w( M  　　就在这里，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2 p: ?3 h9 _& \  　　
  　　白色墙壁隔开的整个会议室里，传出男人们说话的声音，门有四五厘米那么厚，隔开了真实的对话内容，只听得出是几个男人在说话。

5 G  r! ?) f& O; H- N8 t8 p  　　偶尔还有女人的声音，似乎是英文。
  　　
5 ^5 J: }; r0 q: H1 @! w1 W  　　她一直告诉自己，所有一切都不是真的，季成阳肯定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但这种想法也不敢深入，她像是把自己的心都封存冰冻起来，不愿碰触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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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里的是他，她会怕。

$ G4 b3 |% ?8 j. D- Y4 ]- X& {  　　怕那些都是真相，在几年前真有场浪漫的战地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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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1 }. e+ x, r$ p  E+ z2 M  　　不是他，她更会怕。

  M" M$ a3 j2 |+ i  　　几年过去了，越来越怕听到真正的噩耗……

% n% G& W2 J1 X  }( ~  　　甚至会期盼他是在某个地方继续生活着，也不要他真失去生命，不要这世界上再没有季成阳。纪忆深呼吸着，胸口闷闷地疼痛，心脏不断地跃起，再重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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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p8 i: y# Y0 C8 {  　　她安静着，不敢动。

. o+ Q0 |: x: h5 z/ q4 R! t* `  　　如果推开门里边没有他……那就说是想要和自己部门领导请假，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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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里边真的是他……会有这么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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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边有人走过，奇怪看她：“找你们头儿？在里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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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f- o* L% v/ ~1 I  　　她嗯了声，弯曲着手指，终于叩门。

  　　然后推开来。

  　　会议室内里有四五个人，有她的顶头上司，也有主编和不认识的两个人。而当她看到那个侧面对着大门，坐在黑色转椅里闭目养神的男人后，所有的声音，画面，都不复存在了。

  　　视线里，只剩下这么一个男人。

  　　仍旧是那么高且醒目，哪怕此时此刻，病容明显，坐姿有些随意和不太惬意，却仍旧比身边的几个男人要显得高大得多。

  　　“纪忆？”她的上司有些意外，“有事？”
  　　
9 [; c; ^6 ?8 ]# m/ n+ e$ I9 M  　　季成阳被一声惊醒，睁开眼睛去搜寻这个名字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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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 {3 _2 c; ]  　　他手扶在白色的会议桌上，慢慢从黑色转椅上站起身。看清楚站在会议室大门口同样凝视自己的女孩。黑色短发在她耳边微微卷起，将那让他刻骨铭心魂牵梦绕的容颜衬得无比清晰美好，他始终平静如死水般的眼眸里，终于有了惊涛骇浪。

2 z/ o- s3 R: }' x, V8 d& t  　　如果说在死人堆里，在朋友的尸体前，在非人酷刑折磨中，有什么理由能支撑他活着，活下去，活到能从人间炼狱爬出来，站起来，活到今天，原因就只有一个。

  C3 z0 q# k1 m( M  　　只有她。

第一章 亏欠的再见（1）

  　　季成阳如此起身,将会议室内这些人的注意力，全都汇聚在一起。所有人都随着季成阳去看门口站着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刚才入社会的实习生。

& ?" s! k( I7 R5 e! @  　　“这是怎么了，成阳？”倒是西装革履坐在会议桌正中的男人，神色有趣看着纪忆,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越发诡异。

  　　包括那个外籍女记者,也是联想到什么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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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g, z& P2 i8 f7 |  　　纪忆从看到他的一瞬，就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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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R6 R' y; d) {7 A5 O" n% z. h  　　手紧紧地攥着门边沿，不由自主握紧,心从狂喜,释然，到转瞬低落，彻底压断最后那一丝希望，坠入深渊。她终于彻底明白所有都不是谎言，都是自己的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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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绪变化的太快，她的目光也在波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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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9 M% r  h6 ?5 c0 x  　　他活着，看起来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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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移开视线。

  　　季成阳背对着落地的玻璃窗，背对着那一室冬日的暖阳，却在深深看着她。

0 Y" P. y+ [$ @: m" _  　　“小季叔叔，”她低声，说出了演练很久的台词，“我们……很久没见了。”

  　　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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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O" e+ L$ i' i  　　从03年5月到2007年的现在，今天，刚好是四年七个月又七天。

  x  O6 n* I1 k# }2 n# M9 ~  　　季成阳沉默两三秒，声音有些压抑：“四年七个月，零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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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变化，被季成阳说出这精确的天数而震惊。但每个人都只是继续保持着各自诡异的猜想，唯有报社总编沈誉的表情最单纯，真认为她就是季成阳的侄女，立刻笑了，开始给纪忆介绍新来的那位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执行总编刘凯丰……还有报社的特约外籍女记者Amanda。
0 e' \4 n& V* a' c/ l9 A, I/ F/ C3 ]  U
+ f# n; K5 H* u8 W, v  　　等视线再转回到季成阳，倒是没什么名头了：“你这小季叔叔，就不用我介绍了，和那两位一样都经历过伊拉克战争，刚才回到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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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知道……都是记者里的英雄。”纪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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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发现自己的嗓子开始发疼，灼热感从胸口烧到喉咙口，每个字说出来都很困难：“我进来是想请假，下午学校有事，想要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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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假？”沈誉大方地挥手，“快去吧，实习生不用打卡上班，还是以学业为重。”平时这位主编就对下属护短又体恤，如今知道是老同学季成阳的侄女，当然更要偏心一些，二话没说，直接越级批了纪忆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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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G# d/ h& v  　　从始至终，她都靠在门口，没有迈进会议室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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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i: o& n7 u( J+ h  S0 D  　　季成阳看着她离开，看着那扇门重新关闭，慢慢地，又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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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U/ v& k7 b8 ?" ^2 k- b  　　他忽然很想抽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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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E' D$ ^1 Y. d; F4 F/ P  　　记忆倾而尽出，太过汹涌，甚至这一秒，他还能清晰记得1997年的那个酷热夏夜，他为了安慰一个刚刚因为没见到父母而哭成泪人的小女孩，带着她在大院的电影院里看了一部香港明星的代表作。空荡荡的电影院，小女孩怯怯的眼神，都记录在那一个没有爱情，没有战火，更没有生离死别的年代……

  　　到今时今日，已经过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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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两个当事人，没人清楚这十年彼此走过了什么，而现在两个之间又隔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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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 t% I+ |0 b5 t4 @9 K. ^" N0 f  　　当事人的沉默，并不能打消这一室好友的好奇心。

  F7 Z: d( F& \4 {  [  　　刘凯丰将自己的领带松了松，手扶在季成阳座椅的扶手上，不敢置信地追问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我们去伊拉克之前，我们都在北京的时候，我在北外拍下来的女学生就是她吧？你不是说她是你女朋友吗？”

  　　Amanda笑：“告诉我，你拍的那张照片是不是一个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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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F7 y( B1 H3 i4 ]' z  　　刘凯丰不解：“你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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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在Yang的电脑上，”Amanda直接说出答案，“就是电脑桌面。”

  　　“女朋友？人家不是叫你叔叔吗？”主编也觉得这件事真是神转折了。

/ z4 ~( {6 d& k  　　这些人都是本身从事新闻业，见多识广，可并不妨碍他们对这个男人私生活的关心。

  　　凭着成年人的嗅觉，光是季成阳在人家姑娘推门进来的一瞬，就惊得站起身，就该知道这背后很有故事，非常有故事。三个人热情交流着，而负责带纪忆的那个资深记者，已经彻底被这个被众人推导出的事实惊住了：季成阳，业内成名久矣的季成阳，和自己组里的实习生曾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4 B4 N. z* Q) P  　　这个会议室在纪忆推门之前，正在探讨当下媒体行业从业人员的职业道德，而在她离开后，话题却意外和谐地转为季成阳的个人情感专场。

  　　唯有季成阳始终没有理会任何追问，他对有关于纪忆的一切都讳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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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浑浑噩噩地在学院路上溜达了好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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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F7 l( D) a# U- b5 o  　　季成阳的声音，还有在站在白色会议桌后的样子，他的眼睛，都始终在她脑海里盘旋。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她坐了一个多小时公交车，远离报社，仍旧有些魂不守舍，后知后觉地抗拒着这个事实。

  　　她特别想打一个电话，打给或多或少知道这段感情的旁观人。

7 a, |$ w3 j/ s, h  　　可想来想去，竟无人可说，昔日大院里的好友没有一个还保持联系，包括季暖暖。三年多以前，她从香港回来，连家里人都会在闲聊时谈及季家小儿子的婚事。季爷爷虽然很不欣赏那场突如其来的战地婚礼，却终究还是季家的一桩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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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她时常有种错觉，自己和季成阳的那一场爱情并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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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L5 f4 V; s: H2 h1 N$ C  　　现在拿起电话，想要倾诉，这种错觉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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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到宿舍，正赶上晚饭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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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想去食堂吃饭，本科同学陆影忽然而至，说要一起吃个便饭，两个人走得时候，数遍还带上了纪忆同宿舍的一个女生，到了地方，发现是个吃海鲜的酒家。

3 w. c! j) ^  P8 r- g  　　纪忆进了包房，发现竟然有四桌人，原来是陆影男朋友的生日，特地请吃饭。她和同宿舍的女生看着这么一屋子不认识的人，尴尬得不行，对视了两眼，想要逃走。“陆影的大学同学？别客气，请坐，”寿星还是个在读博士，说起话来挺学生气的，“是我让她多带两个人来的，反正包了四桌，人又没坐满，吃也不吃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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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在犹豫着，就被陆影按住肩膀坐了下来，耳语劝她：“我男朋友过生日，又不是外人，你怕什么？不管他们，吃好吃的，我是带你们两个学生出来打牙祭的。”

  　　“别管了，”同宿舍的女生也笑着说，“我们这种穷学生就负责凑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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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他请的也不是什么社会闲杂人等，全都是学院路八大院校出来的，快坐下，纪忆。”

  　　她无从拒绝，只能坐下，不好意思对寿星笑笑：“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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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扇贝、蛏子等等已经一盘盘端上来，也不是什么高档餐馆，在吵闹、菜香和一瓶瓶深绿色的啤酒瓶的渲染下，让她慢慢从层叠的回忆里清醒。

  　　一杯冒着气泡的啤酒，出现在她眼前。

  g" `0 {8 o- r0 k" o, x  　　倒酒的人不认识。

  　　“干嘛呢，”陆影一看就急了，“怎么给我们姑娘倒酒啊，我们还学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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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3 \1 D' {  　　“你师妹？”这桌子负责倒酒的人乐呵呵地问了句。

  　　“我同学。”

9 J' \: f6 Q6 o9 x* C: U# m  　　“不是吧，看着比你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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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F- ~# T* k+ O  　　“她是比我小，二十刚出头。”陆影想要换了纪忆面前的酒杯，竟然被纪忆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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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看着自己面前的杯子。

  　　用手去攥住，像是渴极了的人忽然遇到水，不管不顾，拿起就喝。

  　　满满一杯啤酒，几秒就喝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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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E3 y" Y) b( L# E  　　桌边的人都怔了怔，旋即就有人爆了好。

4 p8 H7 v9 p. I. \2 j0 n8 d! L  　　在北方城市，能喝的女孩子不少，如纪忆这般的众人也不少见，没觉得这姑娘有什么不对劲，只瞧着她进来不言不语，关键时刻还挺放得开。

  　　大冬天的，冰啤酒下肚，真不太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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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5 ^& m' y9 J; ~; V0 ]  　　她从转盘上一叠纸巾里抽出一张，低头擦干嘴角，抬起头，眼睛亮亮地像是被酒呛出了眼泪。“快吃菜。”陆影忙着给她夹菜，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那晚她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这绝对是她小时候喝醉后，第一次碰酒精类的东西。酒的品类不同，但作用是相同，就是喝醉了会完全失忆。她完全没有印象，是如何回到了学校，如何上了四层的宿舍楼，而又是如何被扔到了需要爬扶梯才能上的床。
  　　
  　　凌晨四点，腹痛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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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U' |: O# ^0 I: H  　　她咬着嘴唇，慢慢从扶梯上爬下来，脚还没找到拖鞋，就看到地上还蹲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仿佛鬼魅……

  　　心底一空。

  　　她猛地松了手，腿磕在身后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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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虚弱的声音，显然是和她一起吃饭回来的女生，“你醒了啊……”

  　　“你怎么了？”她弯下腰，捂着自己的腿问。

& L5 M& q9 S( s& d7 N+ b  　　“我肚子疼……疼死我了，没力气爬扶梯上床，就在地上蹲会儿。”

  　　她松口气：“我也肚子疼。”

  k7 e4 E! ^9 k: j# {  　　“不会是海鲜的问题吧？你吃得少，我可吃了不少，都去了三趟厕所了。”

  　　两个人不敢大声说话，怕吵醒宿舍里睡着的另外四个人，就这么悄悄交流了几句。等到两个人很痛苦地辗转了几次洗手间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的确是食物中毒了。那个女生很快拨了电话给自己男朋友，求助他带两个人去医院。

  　　于是她就摸着黑，裹上羽绒服和围巾，和室友下了楼。
  　　
, I; P8 o$ T& w) N" ?9 x( l) {) ]  　　冬天的凌晨五点，外边天色黑到能彻底吞灭所有远近建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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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将围巾拉到鼻子上，艰难地下了四层楼，走到宿舍楼门口，刚想出去，就一把被身边人拉住了胳膊：“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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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2 X) K! \' T9 M) U5 K8 O; P  　　她愣了，茫然看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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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凑在她脸边，轻声耳语：“门口那个人，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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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 {# ?3 c. c. g* e+ W3 }  　　她抬头的同时，倒退半步，撞到了同学身上。

  　　宿舍楼门口的避风处，有个很高的男人站在那里，手边还有忽明忽暗的星火，像是在抽烟。那里有一盏蒙了灰尘的灯，照出来他的侧影。

8 J* q1 Z& f& y$ [: o; ]9 w0 i2 v  　　“真认识？”女同学做贼似的，低声和她说着，“昨晚我和陆影把你弄回来的时候，这人就想把你抱走，把我们俩吓坏了，还以为是色狼呢。不过……他也长得不太像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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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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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 X) v# |5 h! ]1 f2 ]' Z  　　“然后你哇地一声就哭了，哭得特委屈，死活不让他靠近你……后来我就觉得不对，觉得你应该认识他，就没喊阿姨叫警卫。”正说着，就看到有个男生顶风骑着自行车，艰难地向这里而来，身边同学轻声埋怨了句：“真笨，这天气还骑自行车……”她看了眼纪忆，“你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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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低头：“我不去医院了，你多开一份药，帮我带回来吧。”

1 d1 f$ ]+ {  O8 _  　　“啊？看病还有人代看的？你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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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S3 C: ?1 v; [  　　她恳求地看着身边人。

, ?0 m) H5 D- g  ]  　　同学犹豫着，想到昨晚那一幕，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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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8 e* d8 r' R! H  E" A6 s* O  　　那个女生推开玻璃门，与季成阳擦肩而过，就这么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很快坐上男朋友的自行车，隐入了漆黑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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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 j' r( V- V  　　耳边是寒冬里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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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在楼梯拐角处，看着玻璃门外的人。这么十步远的距离，甚至能看清他如何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烟，点燃，只是抽得时间很少，任由烟在指间这么一点点燃烧到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楼有女生出来，看到角落里的纪忆，惊地啊了声，捂着胸口抱怨：“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纪忆忙低下头，转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