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悬疑]《锦衣之下》作者:蓝色狮

第三十章

; Q4 }: T3 Y% k+ [   今夏平日里也算是伶牙俐齿的,可就是偏偏说不过他去,踌躇片刻,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垂头丧气地朝外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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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脚才迈出门槛，后脚还未跟上,又听见陆绎在身后道：“以后没旁人在时，你最好莫踏进我这屋子，这世上嚼舌根的小人避是避不开的,陆某虽无清誉,但还想守着几分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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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b1 p" x4 x% `    这话有点没头没脑,她楞了楞,迟疑转头问道：“嚼舌根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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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Q& J. e0 R3 w    “今日我为了助你们查案,不得不应酬翟姑娘，不想却有一干小人，在背地里说我是什么色中饿鬼。”陆绎转过身，连看都不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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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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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总算明白这事的缘故了，仔细回想那时窗外有脚步声，自己不曾理会，想来正是陆绎在窗外，那些话全叫他听了去。当下再懊恼自己口没遮拦，已是来不及，她想来想去也没个好法子，只得老老实实道：“大人，我错了！我是为了给大杨解围，一时情急，才说那些口没遮拦的话，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我下次再不敢了。”

    “口没遮拦？”陆绎略略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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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 B% z. l/ y- J& A+ x" W& i$ p    这时候，今夏反应快起来了：“不不不，那些话简直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丧心病狂！大人，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 f* z: ?1 w- ]2 U    陆绎仍不理会她，手指似不经意拂过房中的攒接十字栏杆架格，自言自语道：“还有点灰……”

    今夏微微一怔，随即忙接口道：“我来、我来、我来帮您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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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妥吧？”

' ~( J5 ?/ K( {. \" ~7 g    “妥当妥当，让大人住得舒服，本就是卑职应该做的事情。”她殷勤道。

, E0 C! N' L3 i. T4 V7 ?    陆绎再不说话，返身回到书案前，继续看他的图去，抬眼举止间似只当没她这个人。

    这该是默认的意思，今夏心领神会，转出去取了水和抹布来，挽起袖子就开始上上下下地擦洗起来。这些活儿她自幼在家中是做惯的，顺手顺脚，麻利得很，现下更加加倍卖力，盼陆绎消了气把那二两三钱银子勾了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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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高庆进来，见状，拿眼多瞄了她几下，没敢多问，拱手向陆绎道：“大人所吩咐之事，卑职已命人去查，不知大人可还有别的吩咐？”

8 G5 U0 G& a6 G    “暂且没什么要紧事。”陆绎正提笔蘸墨，抬眼朝他道，“你这两日辛苦了，且回去歇歇吧，明日早起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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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大人，卑职告退。”

. g: b5 D8 N' t+ M    高庆退出去前又瞥了今夏一眼。后者正跟个条桌腿子过不去，那腿子下部抠出卷叶装饰，好看倒是好看，可条条凹处积了灰尘，清扫起来甚是麻烦，她又是用指甲抠又是用抹布蹭，正干得起劲。再看陆绎，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猫戏老鼠，也不知陆绎究竟因何要为难这个小捕快，他暗自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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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g3 r# m# J1 z! I    眼见到了正午，陆绎也不理会今夏，自顾出门，大概是用饭去。她好奇心起，拿着抹布去擦书案，手上虽不停，眼风却直往案上瞅。

/ x% q; ?# ^& y: z( r    是地图果然没错，且就是扬州城的地图，她没费劲就找着官驿所在，然后是提刑按察使司，接着又找着了昨日去过的翟宅，还有今日上船的码头……

    他盯了这地图半日，究竟在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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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G" H' T3 T    今夏颦眉回想当时陆绎的手指，是一条斜线，向左上角延伸——西北面！她的目光落到地图西北角，细细扫寻了几遍，却始终找不出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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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她疑惑时，陆绎已返回来，见她仍在擦洗，皱皱眉头道：“还没打扫好么？我要歇息了。”

    “好了，已经好了！”今夏紧着抹两下，收了手笑道，“大人，您瞧，这桌、这椅、这柜，我干活没得说，干净得能用都舌头舔，不信您试试。”

1 P" ~8 }5 `  g5 U+ w, i    陆绎没接话，干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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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v0 S& |4 l    今夏自己也意识到这话是有点不对劲，一阵讪笑遮掩过去，接着又堆笑道：“大人，你看我也知道错了，那个、那个……银子……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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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盯着她片刻，忽问道：“二两银子而已，丢在水里也不过就听个响，犯得上你这么卑躬屈膝委屈求全么？”

9 c8 w; d6 L" @4 F* b" Q  o    闻言，今夏面上的笑意慢慢褪去，低了头，习惯性用脚去轻轻蹭门槛，道：“当然犯得上了，你们上头这些人自然不会知道我们下头的难处。如今东厂、西厂、北镇抚司、南镇抚司养了多少人，每年开销多少银子，想必您心里也有数。反之，三法司摊派下来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上头一再要我们节俭行事，如今光是租条船就花了我一个月的月俸，头儿若去找刘大人报账，定是要受他训斥看他脸色的。我卑躬屈膝，总好过他卑躬屈膝吧。”

5 ]8 _8 ?9 J- K    听罢，陆绎静默未语，却听她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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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不过只是打扫屋子而已，又不是卖身，这事我本就在行，也不觉得如何委屈啊。怎么大人您看着，觉得我样子很憋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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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扶了扶额头，不再理会她，径直往里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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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大人……那银子……”今夏锲而不舍地陪着笑脸。

' u, M6 {, E5 C2 b    “有两件事情，第一，你午后出去一趟，看看翟姑娘现下住在何处，替我把这个送给她。”陆绎递给她一个匣子，“再打听清楚她平日里有什么喜好，想吃什么想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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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H/ z9 o) B' s    隔着匣盖子紧嗅了几下，她抬头问道：“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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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麝香和冰片。”

* w. C& Y* a( c( d    掂掂匣子的分量，今夏估摸着里头香料怎么也值三、四十两银子，只是不知道这银两是陆绎自家掏钱袋还是从公中报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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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f1 l2 K2 ~4 ^( a$ j) G9 }    陆绎话锋一转，忽看着她道：“上官堂主为人甚好，我瞧你一口一个姐姐叫也甜，乌安帮在此地时日已久，若翟家就住在水边不远，找她打听说不定能快些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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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b- r  Y6 v/ x    “您让我去找上官堂主？”说实话，因船上的事，今夏原就想去找一趟上官曦，可陆绎开口说这话，不由得让她怀疑是不是被他看穿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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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x6 Y/ n8 v' U( U    “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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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没有没有……”

    陆绎接着吩咐：“第二件事，今夜二更，你到周显已所住的小楼去，点上灯，再把窗子打开，要和周显已自缢那晚一样，然后，你就在里面候着。”

$ y& {' L5 }, C9 [2 Q) k& x3 ?4 G    和自缢那晚一样？还得候着？今夏背脊阵阵冒凉气：“大人，您这是要作法呀？还是捉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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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W9 u# l$ t: M- e% U    陆绎瞪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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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H- ^7 u( t" j6 x( a. Y& P    她不得不小心问道：“那得侯到什么时候？”

" q2 A( u4 {$ k6 H5 J" U    “鸡叫过三遍之后，你方才吹灯下楼……还有，此事不可对旁人说。”

    听了这话，今夏又是一阵背脊发凉，又不好拒绝：“那……银子……”

1 W3 u& f3 s/ C$ b0 U    他淡淡道：“此事日后再议。”

    既是再议，那至少是有商量的余地，今夏欢天喜地地领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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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午时已过，官驿内静悄悄的，众人都在歇午，今夏估摸着头儿也歇下了。估摸着杨岳会给自己留饭，她转去灶间找饭，却看见杨岳窝在灶间里头抱着根萝卜正雕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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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杨？有饭没有？”

. z& e4 ]* ?* M5 P4 N    杨岳往旁边笼屉里努努嘴。

    今夏掀开笼屉，见着一碗黄金璀璨的蛋炒饭，大喜，把匣子往旁边一搁，忙捧了碗出来取箸就往嘴里拨。

3 G  \! K  T1 H  z3 ]    “这是什么……”杨岳也隔着匣子嗅了嗅，“麝香、还有冰片，这东西不便宜，你哪里得来的？”

; O' l% ?" J9 _2 ]" c& B    “哪里是我的，是陆大人命我送去给翟姑娘，”今夏咽了口饭下去，“还叫我问她平日里喜欢什么、吃什么、玩什么，看起来他对这位翟姑娘还真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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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雕花萝卜搁下，杨岳直起身来，语气已有些兴奋：“这是要送翟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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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9 H" }5 i& f: H4 _    “是啊。”

" t" N7 L/ f3 w  K    “我同你一道去！”

0 _9 H0 [4 j" f( h    未料到这么快又能见着她，杨岳满灶间转个不停，看得今夏眼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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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她身体不好，那该吃些添养气血的才对……炖乌鸡汤？不好不好，太荤腥……”他喃喃自语，“炖燕菜？……”

1 v( H; f0 |/ t" M- I$ y  z" R    “燕菜咱们可买不起。”今夏提醒他。

    “得添养气血，还得可口的，清爽的，吃起来又不费劲的，她吃了还想吃……”杨岳绞尽脑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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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 _+ Y! q1 `    今夏听着都觉得实在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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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米糕，你说好不好？”过了好半晌，他总算想出个主意。

    今夏点头如啄米，赞成道：“好好好，这个好，顺便多蒸点，我也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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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驿灶间内小米是现成的，当下，杨岳连忙淘米磨粉，诸样事情细细做来，无一样不用心，半个时辰之后，掀开蒸笼，将蒸好的小米糕取出，待热气稍散，把卖相好的用干净纸细致地包起，剩下的也包了让今夏揣怀里。

    “走走，咱们赶紧走，这个最好是趁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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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 A( y9 P# J- L    两人打听了乌安帮出没的几个码头，先往最近的码头去。码头处停泊了至少数十条船，人声喧哗，甚是热闹。杨岳正找哪条船上有乌安帮的旗，今夏眼角瞥见一人，分外眼熟，再定睛望去，不由得抿嘴笑道：“咱们今日运气好，一来便逮着个正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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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岳循她目光看去，一条大汉，身形魁梧，长手长脚，背对着他们正给船栓绳，头上一顶斗笠压得低低。

3 F  t; t' v" ^: B2 x7 K7 m/ k    “哥哥，老爷子舍得让你出门么？”

    今夏绕到汉子正面，笑嘻嘻道。

    这人正是谢霄，见着今夏楞了楞，然后笑道：“你怎么在这里，我原还想着去寻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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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我作什么？”今夏低声取笑道，“你那晚祸闯得还不够大么？半个扬州城都震了三震，我要是老爷子，就关你三个月，不许你出门半步。”

    “你怎得知道……”谢霄说了一半就停了口，狐疑地看着她。此时杨岳也行过来，朝他抱拳施礼。

( ]6 w# R" x, s8 q    “上官姐姐呢？”今夏往旁边张望。

4 E) O! }8 }# Q  C( V$ }# s    “她不在这里，昨日帮里有事，她去了江宁，还未回来呢。”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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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i( |1 y) i4 Q; @1 E    今夏与杨岳对视一眼,心下皆奇怪,明明上官曦一早去见了陆绎,怎得说还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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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7 J: p& v9 ~0 u. }4 i    莫非此事她有意瞒着谢霄？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他们自然也不说破。杨岳道：“谢兄，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谢兄可否帮忙。我们现下正在找一位姑娘的住所，只知道在水边不远，乌安帮帮众甚多,不知可否替我打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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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Y) r' T5 f5 R) P. w3 X- N    “这点小事,还用个求字,你也忒小瞧我了。你说,要找的是谁？”

' d$ h# J+ E) L7 n    “她姓翟,名兰叶，是翟仲翟员外的养女，据说这位翟员外还是扬州知府的小舅子。”

, B1 h- Z! `, B9 G% i# k    谢霄听到这里，大手一招，从近旁唤来一位卖鱼的年轻后生，如此这般问他。年轻后生笑答道：“他家爱喝鲜鱼汤，老胡头隔天就往他家送鱼。原是住凤桥街，最近不知怎得搬到观前后街去了，倒给老胡头省了好些事。”

    “观前后街的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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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家后角门紧着棵大槐树，旁边还有个土地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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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霄是自小在扬州城疯跑长大的，听他这么一说，立时就明白了，当下解开缆绳，朝今夏杨岳道：“你们上来，我带你们去！”

    沿着水道走，左转右拐，直到了一处桥头，谢霄指道：“你们只管朝前走，见着土地庙就是了。我横竖无事，就在这里等着，等完了事咱们吃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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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正欲上岸，又看见杨岳小心翼翼怕碰着小米糕的模样，干脆唤住他，将装香料的木匣子递过去：“大杨，你去吧，我同谢大哥说说话。”

) O7 e2 s6 ~. [) o* g, u3 K    杨岳楞了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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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J: N0 l$ T  H" t+ F+ w    “你呀，不用着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啊。”今夏笑道。既是替陆绎送物件，想必翟兰叶会亲见，只怕还得多问上几句话，让杨岳独自去还能与她说上话，多少解些他的相思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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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y; w# p( N$ _4 ~7 g' D    杨岳接过木匣，挠头笑了笑，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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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H  _' j& d    谢霄栓好绳子，往船上一靠，奇道：“你们不是来查案的么？这姑娘有嫌疑？”

    内中详情不好对他说，今夏只道：“这位翟姑娘生得极好，陆大人今早在船上见了她一面，回去之后念念不忘，这不，置备了香料让我们送过来献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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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谢霄冷哼了一声，“看不出，他那德行，居然还是风月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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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F' D/ z" _* F% v    “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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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笑嘻嘻地迎合着。

    “你当他狗腿子当得还挺乐呵呀？”谢霄斜眼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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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N* K+ u3 L    “哥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今夏也不恼，认真想了想，“也不是，我这应该算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 U0 \2 A4 m2 [  d1 i5 W6 G    谢霄嘿嘿笑着摇摇头，问她道：“那晚，你怎得知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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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8 X6 f. e) }' C# U6 c    “我不光知道是你，还知道用雷明霹雳弹的是上官姐姐。”今夏凑近他，压低声音道，“我说哥哥，你也太不当心了，换了身皮就想混进去，那帮锦衣卫虽然不是好东西，可也不是混饭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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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9 [& c8 U    “行了行了……帮不上忙还说风凉话。”

    “你且安心吧，陆大人现下忙得很，压根顾不上去理会你兄弟，提刑按察使司的人上赶着巴结他，肯定不敢乱动私刑，把你兄弟看得紧是必然的。他好端端在牢里头，不会有什么事。”

5 l+ H3 ^  N  G. i    听她说的有理，谢霄稍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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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J2 D8 G3 w    “我也悄悄替你探听着，若是打算将他移送到京里……”今夏瞥他，慢吞吞道，“在路上总是好行事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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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9 G, G, B! @    谢霄不做声，哼了两声。

    今夏手脚闲不住，一边说一边起劲地折腾船橹，这种摇橹船北方少，江南多，她也没怎么见过，只懂拉来推去，弄得船左摇右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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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o8 c8 p' @! x  H/ v9 ?    知她图个新鲜，谢霄跟着船身晃来晃去，也不着恼，由着她顽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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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v( P0 f8 g    两人正闲话时，一艘摇橹船飞快地从桥那边划过来，溅起的水花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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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r( e. }& `# _    “少帮主！出事了！”

/ |+ H- y+ ]! Q8 r- T4 U    谢霄腾地立起身来，喝问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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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名弟兄在贺家庄撞上了东洋人，那些人蛮横得紧，一句话不说上来就打，死伤了好几个弟兄，剩下的敌不过他们，进了芦苇荡才勉强逃了性命。”

    “东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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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I) U; M0 v    今夏吃了一惊，立时想起之前听杨岳略提过在医馆是有被东洋人打伤者前来医治，官府竟然还未缉拿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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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且下船去，我须去看看弟兄们。”谢霄朝她道，“回头得了空我再来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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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X1 a! }/ K0 \    “我同你一块去。”出于捕快本能，今夏想瞧瞧究竟是哪些倭寇如此猖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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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霄只犹豫一瞬，便痛快地点头道：“你坐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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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V+ Q# }2 `    摇橹船沿着水道飞快前行，绕出扬州城，箭一般射入大湖，朝西南面驶去，不多时便可看见一大片芦苇荡，两艘小船鱼一般钻进去。两人多高的芦苇在周围轻轻摆动，船左一转右一拐，初时今夏还能勉强记住路径，但三弯五绕之后就完全迷糊了，每个弯口看着都是一模一样，实在瞧不出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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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2 p6 |8 J& D  T! ]) V" t0 X    “莫白费神了，”谢霄看出她想记路径，“没我领着，你进来就只能鬼打墙。”

( ]8 M# {& I& S' e3 ]; W    今夏叹道：“读《忠义水浒传》时，石碣村也有这么一大片芦苇荡，阮氏三兄弟出没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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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书为一伙强人著书立传，你是个官差，怎得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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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是禁书，怎得不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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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v8 Y& c8 k% ~3 r6 @4 n" D    “也是，如今朝堂奸佞横行，俺答都敢抢到北京城外，哪天你若被人逼得落草，我瞧也不新鲜。”谢霄口中说着，摇橹摆了方向，朝左边荡去，周遭豁然开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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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聚集在此处，上官曦一袭藕色罗衫，立在其中，凝眉沉目正听手下帮众回禀事务，分外醒目。几乎在今夏看见她的同时，她也看见了他们，似未料想到谢霄与今夏会在一块儿，神情略怔了怔。

) ]6 }# U. k6 i& [, z+ p    “少帮主，少帮主……”周遭帮众纷纷唤道。

    谢霄迈开大步，踏着船板跃过去，一直行到上官曦身旁。

/ t. G8 ^2 g: E' B  c    “少帮主，”上官曦又看向跟过来的今夏，……袁姑娘。”

    今夏朝她拱手施礼：“还请姐姐恕我冒昧，听说这里出了事，和东洋人有关，所以我跟过来看看。”

, @/ o% i2 C; F. A9 v' t8 G4 \    “言重了。”

9 M+ N, U0 i7 E    “姐，”谢霄问上官曦：“伤了几名弟兄？”

    “重伤六个，轻伤三人，”上官曦深吸了口气，“死了四个弟兄。”

    谢霄沉默片刻，然后道：“带我去看看……对了，老爷子那边，先瞒着点。”

    几名受伤的弟兄已经被送到医馆，上官曦先带他们去了岸边摆放尸首的所在。阴沉沉的屋子里，摆放着四具尸首，都用白布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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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看看吗？”今夏虽是官差，但此地毕竟是乌安帮的地盘，仍要讲些礼数。

    上官曦望了谢霄一眼，见他并不反对，便上前揭开尸首所盖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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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 @3 x: d/ g5 z& y! A    今夏先探手按了按最近死者的肌肤，尚有弹性，死亡还不到半个时辰，再检查他身上的伤口。他身上一共有十几处伤口，其致命伤是胸膛一刀，自右上往左下，刀口颇深；另外十几处分别在肩胛腹部和大腿，另外还有四处伤口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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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N' N  @& {9 }1 `" }9 E    谢霄这几年不在帮中，这四名死者他都不熟悉，低首询问上官曦，忽得眼角余光瞥见今夏凑近发黑的伤口伸手拨弄，连忙探身伸臂把她拽开，喝道：“当心，有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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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之大用力之猛，把近旁的上官曦都惊着了。

    “我说哥哥，你别一惊一乍地行不行。”今夏无奈，把手亮给他看，“我又不是头一天当捕快，连这都不懂么。”

# ]: b. ?- F+ z9 T5 n5 R    此刻方见她手中还有根小小的银签子，谢霄讪讪丢开她的手，仍是道：“有签子也当心点，你要死在这里，给我们惹的麻烦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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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吧放心吧，我死也爬回去死。”

    今夏满不在乎地漫应着，又转身去查看其它几位死者。

% p7 a( n- T- ?    上官曦见他们两人口没遮拦一点忌讳也不讲，道：“老四，袁姑娘是客，怎好这样和她说话。”

    谢霄道：“她没那些忌讳，姐，你不必与她见外。”

6 S' m5 D' m+ }+ M# K    又过了一会儿，今夏收起银签子，皱了眉头问上官曦：“他们遇上了多少东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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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m8 m" W- K( A& O    “受伤回来的弟兄说，与他们交手的是四个东洋人，在贺家庄渡口遇上的，远远地还能瞧见庄里也有东洋人，估摸着至少有数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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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L0 }  T0 O; L4 `2 N* {    “庄里还有！”今夏大惊道，“你们可曾报官？”

5 @" H8 y3 _; u4 }2 V4 K    “方才已经派人去报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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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e. {9 x' c& ]# M0 y$ \    今夏稍稍松了口气，随即仍是紧皱眉头：“这帮东洋人颇为凶悍，恐怕……贺家庄怎么走？距离此地远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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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m3 D5 _: g8 Q: \8 L    “他们不是好惹的，你莫去凑热闹。”谢霄皱眉道，“走走走，我先送你回观前后街去。扬州地界的官役又不是死光了，要你这外来和尚念什么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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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r" L& J& T6 M' y% c8 P6 q    “我就是去看看，你看这几个伤口都是被小型暗器所伤，暗器上淬了毒，这毒不至于立即要人性命，却会让人行动迟缓。你看这十几处刀口，简直就是在戏耍他，直到最后一刀才取了他的性命，说明在当时他已经没有还击的余地，只能任人鱼肉。这群东洋人中，用暗器者是最要命的。这毒以前我没见过……上官姐姐，受伤的弟兄里可有中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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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曦点点头：“有，大夫对此毒不熟悉，虽然熬了解毒汤药，但把握不大。好在不致命，可以慢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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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霄听罢，目光缓缓在尸首上巡视，片刻后道：“老子废了他，走！”

0 V$ n  J# ]; ~; i$ Y: ?9 G0 [    “老四，你不能去！”

    上官曦急忙要劝阻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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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我是官差，没法子，说到底是分内的事，你就别来凑热闹了。”今夏也不想让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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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霄眼一瞪，手一挥：“老子不能让这些弟兄白死。”

    “眼下情况不明，究竟有多少东洋人都不知道，你若是要去寻仇，那咱们还是别去的好。”今夏也拦着他，“我就是去看看，可没打算去拼命。”

    “老子也是去看看。”谢霄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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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晃着手指头，与他约法三章：“那先说好，你不许动手，只能跟着我，谁动手谁是癞皮狗。”

4 V: F/ ^. f. _; l5 b4 @    “还癞皮狗，多大了你……你得跟着我才对。”

2 z( J2 ?! I, j9 S    谢霄口中嘟囔着，但总算没反对，拉了她出门，解了条船就跳上去。上官曦劝不住他，只得跟上船来。早间今夏在船上见到的那个年轻后生一直默默蹲在门外等着，此时也默默跟上船来。

    “姐？”谢霄愣神。

    上官曦也不看他，只吩咐那个后生：“阿锐，从西面水路绕到九里亭上岸。”

    “九里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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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y/ y" z# o( |    “从九里亭到贺家庄只有半里路，且有大片桑林可以藏身。”上官曦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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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霄还未说话，便听今夏赞许道：“还是上官姐姐想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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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8 i" u! C/ w* B8 I    说话间，那位叫阿锐的后生已经将船荡开，穿过芦苇荡，一路隐蔽地驶向九里亭。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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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上官曦淡淡的神色中,今夏察觉出几分排斥的异样,与此同时,她也对上官曦与谢霄之间的关系很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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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Q* z" [; h( r. n    按理说,谢霄三年前拒婚且离家出走，此举着实伤了上官曦的颜面,她对他即便不恨，也该是心存芥蒂。可照眼下情形看来，她对谢霄着实关心,不似作假。

    眼下上官曦不说话,谢霄偷眼看她脸色,气氛有点古怪。今夏颇不自在,便行到船头与阿锐搭讪。

    “你是练内家拳的吧？”她笑眯眯问道。

) `5 \* S) W4 {+ w    阿锐压根不看她,寒着脸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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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个门派的？”她接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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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M; k( _- S# N# O    阿锐仍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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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毫不介意，接着道：“去年我在京城也遇见过一个练内家拳的，年纪吧，大概四、五十岁，青靛脸，一张大口，两边胭脂色的鬓毛，三面紫巍巍的虬髯，鼻子像鹦嘴，拳头像钵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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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夜叉还是人啊！阿锐冷眼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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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6 g% }1 t' ?2 O5 L    今夏却在骤然间停了口，急打手势，示意他把船往边上靠，同时要大家都低俯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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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起，水波澜澜，隐隐约约听见前头水湾处有人语声。

    饶得是船技娴熟，阿锐将船悄无声息地滑入近旁的芦苇丛，高大茂密的芦苇将他们隐在其中。

    随着水声，人语渐近，已经可以听出他们所说的话是东洋话，今夏将身子俯得更低了点，从草缝间往外看。上官曦也俯低身子，双目看的却是谢霄，后者低俯身子，全身紧绷如蓄势猛虎。最后是阿锐，一手操着船橹，一手按扶在船帮上，随时等着上官曦的命令。

5 ?+ L/ r2 S" _- V2 L; t( y, d    过来的船上，仅有三人，身量都不高，宽衣阔裤，腰佩长刀。一人在划船，另外两人嘻嘻哈哈地正在翻捡着什么，今夏听到的声音正是发自他们口中。

    定睛望去，他们衣袍上尚有斑斑血迹，手中翻捡摆弄的有女人家的头钗，男人的玉佩，还有孩子颈中的长命锁，也不知是从那户人家劫掠了来的——今夏瞳仁紧缩，在京城就曾听说过倭寇在沿海一带烧杀强掳无恶不作，竟是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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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C# Z8 L1 Z$ q; l    谢霄肩头才微耸，便被上官曦一把按住。

! K% R8 X4 p0 x1 ~! \    “老四，说好不动手的。”她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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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5 B0 J5 y' t9 _& ~( _- i# V    “才这么几个人，怕他做甚！”谢霄挣开她，“咱们那四个弟兄，我得替他们找几个垫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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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 ^% O" b/ f& _  C# |    话音才落，这边动静已然被船上的东洋人听见，腾地一下拔出刀来，口中叽里咕噜地不知说了些什么，船调转了方向朝他们过来。

    “哥哥，你等等。”今夏拽住他，转头示意阿锐，“把他们引进芦苇荡里头鬼打墙。”即便人数占优势，但不到万不得已，她向来尽量避免正面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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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F' M1 n. y. L    “我说你胆子是老鼠做的！”谢霄朝她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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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锐望向上官曦，后者朝他点点头，船橹一摇，转进芦苇深处，船尾哗得一下激起大片水花，声响颇大。

" p3 V( X- p. s; m* K/ ]    后头是叽里咕噜地叫唤声，同时也能听见水声哗哗，应该是追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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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霄一身气力没处使，斜瞥了眼今夏：“我说你这点出息，还不如你小时候那会儿呢。”

% p/ i7 y4 X: U# C    今夏不理他，转头去看后头。阿锐对这片水域极为熟悉，丝毫不用人担心，船儿左转右拐，如鱼儿般轻巧。

9 K# B6 e! Q3 x! P% J$ \0 ?, K    “你慢点！把后头甩丢了，老子就收拾你。”谢霄朝他嚷嚷道。

    上官曦不用看，侧耳听了片刻水声，沉声道：“他们不敢进来，在外头打转。”

6 j- H2 C$ _0 e5 r9 `. I- U0 P, _. t    倭寇虽通水性，但此间人生地不熟，也不敢随意进芦苇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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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e' ]  J' ^1 g7 I% h- q    “这帮狗娘养的。划回去！”

( v; d2 ]; q" V% J  Z# E- y    谢霄怒道。

7 z4 E! I5 ]" i    “老四……”上官曦看向他，“这帮东洋人究竟什么底细，还未查清楚，咱们最好不要贸然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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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6 k- h, a5 V% y    谢霄不明白上官曦为何这般缩手缩脚，哪里还像是独挑董家水寨的女中豪杰，恼怒道：“帮里兄弟都死伤好几个了，怎得？就让他们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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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z" y: Q, J8 J% T  C0 u* J    上官曦只望着他，颦眉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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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3 O( j5 }. K' a  ]  O    谢霄盯了她半晌，焦躁地使劲搓了搓脑门，然后道：“姐，我不想回来，可你非要我回来当这什么破劳子的少帮主。好！现下我也当了，可什么事我也办不了！连一个划船的我都使唤不了！”他的手指向阿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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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Z& p* M- t    “帮里事务我管不了，想痛痛快快打一架不行，想替死去的弟兄出口气不行。你去买一副画挂起来也比我强，你说，你到底要我回来干什么！”

0 q0 i. H  L- n    他冲着上官曦怒嚷道。

: ?- e3 j  G+ T, G, O* ^) c    上官曦的嘴唇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着，仍沉声道：“我只是想让你慢慢熟悉帮务，我以为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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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_  A# O/ T  {% J3 S8 D* u9 t    “我不明白！”

    谢霄*地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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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T+ {' F  X) s. @/ e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今夏扑倒谢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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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枚暗器挨着两人头皮顶斜斜削过，钉在船板上，差点把谢霄头发犁出条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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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紧接着又是两枚，分打左右两路，一枚被阿锐用船橹击开，另外一枚划破了上官曦的衣袖，所幸因芦苇遮挡，暗器准头难免偏差，未伤到她皮肉。

    今夏仍压在谢霄身上，不让他动弹，探了一只手到船帮外悄悄划水，配合着阿锐将船滑到旁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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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t; u' \/ ]- Z0 @$ S' ^    谢霄看向仍压着他的今夏，身体不自在的挪了挪，语气颇有些艰涩道：“谢了，老子欠你一份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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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d- H' X& m& V6 s& r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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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3 z) L" z6 K6 D    今夏压根没听清他说什么，目光仍在芦苇缝中紧张地搜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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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i  V6 L% C5 g/ x    “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谢霄尴尬道。

& R8 }+ l6 m# P/ q1 ~4 G    上官曦望了他二人一眼，随即朝旁别开脸去。

  v7 S2 j# x, A# l/ M( E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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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7 ]$ q+ ], i! |! x) R/ k. G    今夏翻到一旁，朝阿锐小声问道：“能不能绕到他们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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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锐不言语，探寻地望向上官曦，后者淡淡道：“听少帮主的吩咐。”

' L4 _4 H+ M8 y! s* X3 ^    谢霄半撑起身子，瞥了上官曦一眼，然后朝阿锐冷冷道：“绕到他们后头去！”

: l( w( r( A8 q  n    阿锐面无表情地摇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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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w/ f$ }2 G    旁边，今夏自怀中掏出一条帕子，小心地将那枚暗器自船板上拔下来，用帕子包了揣进怀里。

) x9 |  `- Q5 G2 j8 I: L; R1 J    也不知道阿锐是怎么摇的，小船在芦苇丛中一阵穿行，没一会儿功夫他停了下去，示意他们往左前方看。

' D2 _- I. {' _% M/ }+ t# L! X0 S    悄悄拨开芦苇，今夏又瞧见那船——东洋人只是偶尔往芦苇里张望，估摸着以为里头是湖上的寻常渔夫，也没当回事，多半时候弯腰撅腚地寻水里头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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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c0 d" I, {- U* w0 ?    耳畔厉风掠过，竟是谢霄用脚挑起船舱内的鱼叉，大力投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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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u8 B2 E4 r* {3 C    鱼叉箭般射向中间的倭寇，或许是感觉到了劲风，他本能地缩了缩脖子，鱼叉穿过他耳朵，飞入芦苇丛中……

    左侧倭寇发觉他们，手腕微抖，两枚暗器自袖中激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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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曦双刀出鞘，只听得清脆的“铛！铛！”两声，暗器被击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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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A: o) O5 m2 U    中间倭寇右耳鲜血淋漓，一手捂着耳朵，哇哇大叫，另一手已拔出长刀，雪亮的刀锋来回挥舞，又朝划船的倭寇大叫，示意他把船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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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未带兵器，手边也没个趁手的家伙事儿，谢霄低首瞧见舱内还有个盛清水的封口木桶，手一伸就把它拎起来，大力一掷，朝着嗷嗷叫的倭寇就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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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倭寇拿刀来挡，将木桶劈开，哗啦啦的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将他淋成了个落汤鸡，顿时愈发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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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两船之间还有些距离，谢霄手边再无物件，他又是个急性子，长身一纵，竟径直跃上倭寇的船。上官曦生怕他孤身吃亏，紧随其后，也翩然跃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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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船原就是条渔夫捕鱼所用的小船，船身狭小，一下子承载这么多人着实拥挤，更不消说还要你来我往地过招。倭寇想把长刀施展开来需要空间，眼下挤成这样，刀才挥到一半便被谢霄重重一拳打在腹部，疼得身体蜷缩。谢霄擒住他握刀的手腕，将人死死按住，用膝盖连连猛击，打得那倭寇连刀都握不住，瘫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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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上官曦也制住了用暗器的倭寇，将他按倒在船舱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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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x& o( X  h7 i8 @! t    划船的倭寇见状，一下子就弃了同伴，返身朝水中跃去。谢霄伸手想去抓，却差了一点点，眼睁睁看他入了水。

    “他娘的，属蚯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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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_7 m. b' O    他狠狠骂着，一脚踩在倭寇身上，顺手捡起那柄长刀当鱼叉般用，要往水里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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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Y7 c! |) R9 j# c" ^0 F    正值长刀堪堪脱手之时，水面上哗哗一阵水花，冒出两个头来，正是今夏和那名遁水的倭寇，也不知她是何时下得水，在水下又如何制住了他，反正那倭寇软绵绵地被她拖着，毫无还手之力。

" \' T' M! b- I    无须再掷刀，谢霄随手把长刀往船板上一插，正把使暗器倭寇的手穿了个透骨凉，牢牢钉在船板上，后者吃痛惨叫，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只朝今夏抬抬下巴，问道：“你什么时候钻到水底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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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i$ Y" S$ t    今夏还浮在水上，顾不得答话，把那倭寇使劲往船上推，示意阿锐搭把手：“赶紧的，把他弄上去，看着瘦不拉几，沉得跟铁秤砣似的。”

    两船此时已经挨近，阿锐将倭寇拖上船来，让他趴在船舱底呕水。今夏紧跟着湿漉漉地爬上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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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以为这帮东洋人有多厉害呢，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谢霄将长刀拔起来，用力踢得倭寇翻过来，“拿你们给帮里弟兄垫背，算是便宜你们了！”

: P1 l: Q$ H: A! j    说话间，长刀就要往倭寇心口插下去。

3 Y+ }  `9 g5 u9 \- K* d* p    “哥哥不可！”今夏急唤道，她身为捕快，向来是反对民间自行动用死刑。

    上官曦却瞧出一星不对劲儿来：“老四，小心！”

' J6 M, ^# q; I    那倭寇眼看要死在谢霄刀下，目光异样，双唇微启，从口中疾射出一道银光，直奔谢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曦推开谢霄，而阿锐却扑倒上官曦。

    长刀钉入倭寇心口，他气绝身亡。那枚细针没入阿锐的肩膊，他吭都不吭一声，只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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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R1 k6 W0 Z. ?6 ]+ l/ j    谢霄性子有点卤，但直来直往，偶到现在也没想好他会不会当男二，发愁~~~

第三十三章

   “阿锐。”上官曦不知该说什么,赶紧查看他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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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霄已是勃然大怒：“临死还想咬老子一口！”说话间手起刀落,将另一个倭寇干脆利落地杀了，待要去杀之前逃走的那倭寇,却听那倭寇满口求饶。

8 D6 n6 |$ \! Z- ]" W8 l    “大侠、大侠、女侠……饶命啊，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是被逼的,被逼的……”

. s4 Q! ]( f( ], |3 g6 H. Y) b    他竟说的一口官话,口音比久居京城的今夏还标准上几分,众人皆是一愣。

8 b) v7 M! [( h5 `2 D, r9 ~# @0 t    “闹了半天,你们是一群假东洋人啊！”谢霄拿刀尖轻一下重一下地戳他耳朵,吓得那人动都不敢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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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是,他们是真的东洋人,我是被他们抓来的，他们在内陆人生地不熟，就抓了我来，我一点功夫都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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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扯开衣袍，上官曦仔细查看，阿锐的肩膊处仅能看见一处红点，细针没入肌肤，一时找寻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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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并不见伤口附近肌肤发黑，上官曦松了口气：“还好，这枚暗器他含在口中，没有抹毒，只是得尽快找磁石把针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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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4 ~! y% r  V% H8 b; m* I# W; B    “不……不碍事。”

    不惯在她面前光着膀子，阿锐不自在地赶忙拉起衣衫，也不知是否因为疼痛，脸涨得通红。

1 d; A5 Q2 Q9 p( u2 g+ p    “脸怎么红成这样？”今夏瞅着他脸色，诧异道，“真的没事？”

    阿锐怒瞪了她一眼，重重道：“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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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尖在假东洋人的耳畔划了几下，没伤到肉，倒把头发剃下来不少，谢霄瞪着他喝问道：“你东洋话说得那么溜，想骗老子啊？”

    “我真的不是……”碎发纷纷，不知道下一刀是不是就划开头皮，假倭寇吓得身子直抖。

    今夏示意谢霄先停手，半蹲□子，拿了他的手掌扫了几眼，平和问道：“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为何会说东洋话？”

    “小的姓张，单名一个非字，徽州人。早些年、早些年在海上跑过几年船，跟东洋人做买卖，所以会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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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头，敢在海上跑船的，可都是人物啊，失敬失敬！”今夏啧啧道，“能问下你跟着谁吃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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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N6 J; [/ [/ D! V, s) [    张非道：“那会儿年轻不懂事，听说下海来钱快，就跟着汪直干了几年……”

$ t( s$ C- i0 |: V- K& Q    汪直，字五峰，号五峰船长，徽州歙县雄村拓林人。在海上纠集帮众与日本浪人，组成走私船队，人数众多，装备精良，自称徽王。明朝有“片板不得下海”的禁海令，走私船队横行，倭寇重患，致使江浙沿海民不聊生。

    今夏继续啧啧：“失敬失敬，原来你还是汪大老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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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O  Z2 |8 S3 B& R( o& `1 H    谢霄在旁听得不耐烦：“你别废话了行不行，汪直的人不就是倭寇么，老子给他一刀痛快的。”

    “小的、小的已经知道错了，就是想洗心革面才离开了船队。”

: e0 X2 ^8 }  ?/ @! |    “离开船队就带着东洋人进内陆了，你晓得他们不认路，特地带路的吧。”谢霄扬手就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2 k' W1 j6 w4 F  f: W5 X+ @    “我是被逼的、被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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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水声，且有东洋人的说话声，上官曦侧耳细听：“至少有七八条船，老四，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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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A: Z& Y( G  x, o  j    谢霄虽然忿忿，但眼下船上有人受伤，确实不易久留，便抬脚将两具死尸踢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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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锐虽伤着，还欲去摇橹，肩膊一痛，半身发麻，差点跌倒，今夏赶忙扶住他。上官曦接过摇橹划起来，担忧地看着阿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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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非趁着众人不留意，朝船舷处挪了挪，紧接着“扑通”一声，船边水花溅起，他已窜入水中。

    饶得谢霄反应快，伸臂去抓，可惜仍未来得及。

+ S) y% w2 T' f" y2 W' R8 @    “这王八犊子！老子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早知就一刀剐了他。”谢霄恼怒道。

    上官曦将船儿摇得飞快，芦苇叶啪啪啪地直朝人脸上打，半晌功夫便回到了之前上船的地方。她先将阿锐扶上岸，又急命人去请大夫来，脸色始终铁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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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帮倭寇人数众多，且行踪飘忽，居所不定，今夏想着要赶紧去通知官府，调集兵马，对他们进行围剿方可。谢霄拦住她道：“已经有弟兄去通报官府。”

    “我是官差，此事还是我自己去的妥当。”

    “你一外来和尚，连地名方位都说不清楚，去了又有何用。”谢霄鄙夷道，“况且，你若是个三品大员也就罢了，可偏偏你连个品级都排不上，去了谁听你的。你听我一句，我们帮里与官府关系还算不错，颇有几个老熟脸，每月里喝酒吃肉地厮混。他们去通报，比你的话有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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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确也有理，今夏也知自己人微言轻，况且来江南是为查周显已的案子，管倭寇之事未免让人有狗拿耗子之嫌，只得作罢，入内去看阿锐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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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B+ @. h! ~! z5 }# E9 t    大夫来了之后，用磁石吸不出阿锐肩膊处的细针，无奈之下只得用利刃割开肌肤，取出细针。阿锐疗伤时吭都不吭一声，反倒上官曦要亲自替他包扎伤口时惊得跳起来，脸涨得通红直摇头：“使不得，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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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曦正待皱眉，谢霄已在旁径直接过布条替他包扎起来。她望了他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自己缓步出去，也不知从何处取了套衣裳，拿给今夏让她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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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谢过上官曦，换好衣裳，等大夫得了空，小心翼翼地取出怀中那枚暗器：“大夫，你瞧瞧，这上头淬得是什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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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G( v: i  P    那大夫擅治外伤跌打，对于毒物却不甚熟悉，当下取了暗器到旁边，用银针探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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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7 h' H1 F$ q( e: V2 g0 O; s. f    这厢谢霄已经替阿锐包扎好伤口，阿锐嘴唇紧抿，对少帮主连句谢也不说，披上衣袍，起身径直出了屋子。

    “这几天你就先歇着，好好将养。”上官曦朝他道。

8 \; \9 j4 c! U+ \. `    肩膊包得结结实实，手都抬不起来，偏偏阿锐还要逞强：“不用歇，这点小伤，不碍事。”

    谢霄行出来，插口道：“让你歇就歇着，伤口长好才行，我让兄弟们给你送好酒好菜，你只管养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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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曦没好气地瞥他：“他有伤在身，你还送酒？道人人都跟你似的。”

3 u) ^2 o9 c0 Z3 J( U' w' h* Q- I    “呃……错了错了，好饭好菜。”谢霄笑着，改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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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W% C8 \2 m( E, x    瞧他的模样，上官曦微叹口气，脸色稍霁，低声嗔怪道：“就你这性子，也不知道这些年在外头是怎么过的。”

    谢霄嘿嘿笑着，也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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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u$ E0 Z  h$ v$ |+ x, ]" G    见两人交谈，上官曦的脸色总算和缓了许多，阿锐看在眼中，默默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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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W  N! k4 ?$ z# B    因这个大夫也说不出暗器上究竟淬得何种毒物，今夏只得将暗器复包好揣入怀中，皱着眉头自房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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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 d) V- Z* G- I& i( u2 b    “走！我请你吃酒去！”谢霄大力拍她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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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8 g3 R. R3 a' S$ l    今夏被他拍得一踉跄，骤然想起另一件事来：“糟糕！把大杨忘了！走走走，赶紧回去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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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霄跳上船，今夏连忙跟着跳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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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快上来啊！”谢霄朝上官曦唤道。

5 G* {+ D' _3 ]) s& v9 n$ \    上官曦站着不动：“少帮主，我还有些琐事要处理。”

5 C/ i) ?  @! Z2 w- i. f    谢霄是个粗心的，听她如此说，连劝也不多劝一句，只道：“那等你办完了事记得来寻我们，我在七分阁等你。”

7 z* n0 b7 a2 u, a# h! X    今夏原已上了船，瞧见上官曦神色，思量一瞬，又复跃上来岸来，歉然道：“上官姐姐，今日若非我要去探倭寇行踪，也不会害得阿锐受伤。明儿我一定登门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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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6 C8 f5 N+ @* T1 P    上官曦淡淡道：“这事不能全怪你，不必介怀。”

    不能全怪，意思是终究还是得怪一点，今夏心领神会，继续陪着笑脸。

    她将嗓音压低了些：“今早姐姐见了陆绎的事，他好像不知道？”

) N2 D' l( |  _- ]    上官曦转过头，双目望向她，看不出情绪：“你告诉他了？”

9 @  F& A  c% t    “没有，我看他并不知情，寻思着姐姐大概另有打算，就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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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曦目光温和了些：“多谢你想得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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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等了片刻，见她并无告诉自己的意思，便道：“姐姐放心，我不会多嘴。姐姐身为堂主，自然是有胆有识的，只是容我多说一句，那陆绎颇有城府，心机难测，姐姐须多加小心才是。”

    “我知道。”

    只听上官曦淡淡道，她头微微低着，看不清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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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霄复将船划回挨着观前后街的桥头，今夏一眼便看见杨岳坐在延伸到河中的石阶上，低垂着头，望着河水呆呆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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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o% f% h$ s! p6 i2 l    “大杨！”船还未靠近，她就高声唤他。

    杨岳慢吞吞地抬起头，慢吞吞地看向他们，慢吞吞地站起来，等着船靠过来。

    “都见着人，你怎得还是蔫头耷脑的？”今夏伸手拉他上船。

    “你怎得知道我见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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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匣子你都送出去了，以翟姑娘对陆大人的用心，她应该会亲自见你，多半还得向你打听陆大人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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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J7 j) C5 r) c  n/ F    杨岳犯难地推了推额头：“她确是向我打听陆大人的喜好了。”

    “你怎么说？”

    今夏颇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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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岳瞥了她一眼，复垂下双目：“我说，陆大人闲暇时喜好烹调之道，时常自己亲自下厨煮点小菜。”这原是他自己的喜好。

    他顿了顿，又道：“我还说……小米糕是陆大人亲手做的，我想这样她大概不至于把它全赏给丫鬟，多少自己会尝点。”

    “美得很，美得很，说不定下回她也会做些小菜回赠，这样咱们也能吃点。”今夏笑道。

    谢霄听不太明白，莫名其妙道：“什么小菜？你们不是查案么？”

! S" o5 ?  c3 A" @; r    “有人中了美人计，”今夏笑眯眯道，“不过没事，不耽误查案。”

/ q2 Q, t+ I; N    杨岳也不反驳她，蔫蔫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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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乌安帮少帮主，谢霄直接领着他们上了七分阁，要了间楼上的雅间，点了一桌子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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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 i9 t9 ^    “要不要再找人来唱个小曲？你们好这口么？”谢霄果然财大气粗。

    今夏正把身子探出窗子外瞧景致，来不及回答。杨岳已连连摆手：“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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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不叫，其实我也烦听哼哼唧唧的曲子，喝酒都喝得不快活。”谢霄拈了几粒花生米丢入口中，“上次你不喝酒，今日你爹爹也不在这里，给兄弟个面子，喝几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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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8 k! C) W! X    杨岳原就心绪不佳，加上今日已无事，确也想喝几杯，犹豫了片刻便点了点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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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S. Q. g+ N/ b5 P8 ^' B    谢霄招手让店小二上了两坛子竹叶青。

4 E3 o0 k9 X% A( e9 ~0 H    今夏回到桌边，见店小二正忙，自己便启了酒坛子，倒了一碗尝了尝：“好香的酒，两坛子只怕不够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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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Y' C* S- P: i& a# \    “你一个姑娘家，喝几杯应个景就算了，喝醉了我可没法向杨叔交代。”谢霄拦了她的碗，给她换了个小酒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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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e3 R" F& M9 k6 g) S' X    今夏转头就把小酒盅换给了杨岳，依葫芦画瓢地嘱咐道：“你喝几杯应个景就算了，喝醉了我可没法向头儿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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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f1 ~0 {4 q    杨岳叹口气，果然乖乖接过酒盅，预备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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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p( L3 x2 d6 P" |6 q    她转头朝谢霄解释：“大杨是出了名的三碗不过槛，换个酒盅子，他还能多喝上一会儿。”

% C5 j+ f- H* A$ K2 r    “什么不过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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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1 F9 X3 h: m8 s    “门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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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霄感慨地看向杨岳：“没事，酒量这东西是练出来的，你在扬州若是能呆上三个月，我担保你喝三坛子也没事。”

7 v9 d+ a" ^0 A/ y+ A    正说着，楼梯上店小二又引着人上来，隔着帘子刚看见人，今夏便慢慢放下碗，朝杨岳打了个眼色。上楼来的是五、六名锦衣卫，其中一位校尉身穿青绿锦绣服，正是高庆。

第三十四章

    高庆看见今夏等人的那瞬,她脑中已经把高庆会怎么向陆绎禀报此事,而她该怎样向陆绎解释都思量了一遍，自我感觉应是天衣无缝,脸上便一派轻松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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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X" }/ F& q/ R( Y    大概嫌他们是没官阶的小吏，高庆也没打算进来与他们寒暄，只打量了几眼谢霄,便不动声色与旁人边说边谈地行到另一边的雅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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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k% D6 j& E    杨岳皱了皱眉头,正欲说话,今夏已先行安慰他道：“没事,陆大人那边我知道该怎么回禀,保管他挑不出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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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霄对锦衣卫并无好感,朝外翻了个白眼,催着店小二赶紧把菜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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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9 l4 U4 P* A( B5 Y4 I    七分阁的几道名菜确实名不虚传，其中那道杨岳提过的春笋蒸肉吃得今夏赞口不绝，又想着回京之后再没这口福，边吃着边惆怅着。

    杨岳一改平日对菜品的兴致，低头闷吃闷喝，连话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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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霄看着直摇头，绕过桌子，重重拍他肩膀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一个女人而已，何必作这等愁苦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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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x# }8 V. ]    “哥哥，你这话说得就不中听了。”今夏颇不满地皱眉，“什么叫一个女人而已！女人怎么了？怎么就不值得你们男人一往情深相思愁苦。你好好想想，没你娘，你都不知道该上哪儿投胎去？没上官姐姐，你能在外头自由自在晃荡三年么？没我，……呃，这个……你这一大桌菜找谁吃去？”

    谢霄无话，盯她瞧了片刻才道：“丫头，你喝大了吧？”

# U' G8 I. `. L  x  |2 v5 L    今夏打了个酒嗝，清醒地坚决否认：“怎么可能，小爷我打落地，就没喝大过。”

    “别说我没提醒你，这酒喝着淡，后劲可厉害。”

: ?6 M5 A/ K" K3 n+ h0 l! f    “没事……上官姐姐怎得还不不来？”今夏起身往窗外看，潺潺河水上，香船画舫来来往往。其中一艘画舫停靠在距离不远的地方，穿着沉香纻丝行衣的男子搂着一女子半隐在层层纱幔内，看不见男子面容。女子面目隐约可见，紧闭着眼靠在男子肩膊，面上似有几分哀怨和苦楚。两人静静依偎着，动也不动，只随着船身轻轻晃动。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今夏转头望了眼正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的杨岳，默默叹了口气，复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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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X8 g5 F+ O7 U    出于捕快本能，她看出那男子搂着女子的胳膊有些古怪，不知是否受了伤，正待探身眯眼细看，就听得身后“咚”一声，杨岳一头栽倒在桌上，人事不省。

' [7 S8 \) b3 F4 q0 S& l    纤眉似的月牙斜挂在天际，谢霄认命地背着杨岳走在石板路上，心想下回再不能给这位爷喝酒了。今夏拎着两小包果脯晃晃荡荡地跟在后头，头儿明日就要治腿伤，估摸接下来一段日子汤药是少不了，正好打包果脯给他润润嘴。

    心中总有一丝牵挂，似乎今日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她颦眉费劲地想了想，可是脑袋晕乎乎的，怎么也想不起究竟忘了何事。她就这么一路回了官驿，安置好杨岳，与谢霄作别，自己洗漱一番便上床睡去。

    入睡前她还迷迷瞪瞪地想着：“这酒不错，可以背着娘悄悄给爹备两坛子……”

* v5 o0 a# S  F8 A7 X    这觉睡得并不稳，夜半，隔着窗纱，淅淅沥沥的雨声带着春寒直透进来，她翻了个身，骤然清醒，终于想起自己究竟忘了何事！

8 k3 S: M& D( n4 e; z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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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9 o) l# n7 F- L    腾地一下坐起身，披上外袍套上皂靴，随便把头发挽了挽，连雨具来来不及拿，今夏就直往周显已的小楼奔去。月黑风高，她熟练地翻墙撬锁，连滚带爬上了小楼，见陆绎并不在楼上，且并无任何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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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_' l, Y+ Q' j& P# Q4 }1 r    会不会他也忘了此事？

$ C# t: a* K. e+ _, _: ^" p    听见外头梆子声，已经是五更天了，树影憧憧，雨声清冷，显得这座小楼分外凄清。今夏倦倦打了个呵欠，摸出怀中的火石，把灯点了起来。

    仔细回想了下陆绎交代的话：“……点上灯，再把窗子打开……”

7 y! n  A+ |% W9 K2 e9 h) m$ R    ——于是她把西北侧的两扇窗子撑开，风夹着雨丝铺面而来，她缩缩脖子，避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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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m/ p- q8 ^8 f' c6 C    “……要和周显已自缢那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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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7 E# \5 ^* j; K/ f( ~2 a    ——她抬头瞧了瞧横梁，颇有些为难，总不能把自己吊上去吧。转头四处找了找，瞧见桌上有一盆兰花，于是她用布条给花盆做了个活套，正兜在盆沿上，然后把花盆吊到横梁上。

    “……然后，你就在里面候着。鸡叫过三遍之后，你方可吹灯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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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这附近有没有人家养鸡？若听不见鸡叫，自己还得呆在这楼上过年不成？今夏颇为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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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9 X) l7 L& k! I    谢霄说这酒后劲大还真没错，隔夜酒尤其不好受，头晕口渴，她转了一圈也找不到水喝。

    “喵呜，喵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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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想着你呢。”今夏亲热地把肥猫一把抱起来，搂在身上取暖，“跟你打听个事儿，附近有没有鸡啊？有么？有么？不会被你吃了吧？”

6 z9 Q2 t1 N- b% H    “喵呜，喵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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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打得梧桐叶哗哗直响，今夏随意往窗外望了一眼，突然怔住——这个时辰，还点着灯的人家屈指可数，从西北侧的窗子望出去，可巧就有一家还点着灯。

  ?/ Y2 I5 F4 _6 u, O2 Q3 _    可巧也是一栋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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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光火石间，她的脑中出现在陆绎书桌上看见的那张地图：翟兰叶之前所住的地方正好就在此间的西北侧！

    难道说……

: @1 A. B3 @* h    今夏丢下胖猫，从怀中掏出黄铜单镜筒，举到眼前，调好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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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筒那头，小楼窗子也开着，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倚在窗前，神情似有些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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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今夏觉得头发有点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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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V3 C7 P+ S$ j5 r3 \    隔着这么老远，今夏硬是看懂了陆绎的手势，尽管她懊恼地要命。

1 i8 T4 f7 K7 R$ D. L6 T    出来得急，她压根没带雨具，便顺手折了张美人蕉叶顶在头上挡雨。刚走出两步，就听见阿虎在廊下喵喵直叫。

    她回头看它：“我身上没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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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虎接着叫唤，尾巴柔柔地摆动着，目光又是期盼又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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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好吧，你跟我一块儿来，”今夏心软了一大半，折回去抱起它，“待会有好吃的，我就让你尝一口。”

, K( R5 U. M( W2 L6 Z% |    往翟兰叶家宅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今夏才走了莫约一半路，堪堪拐过一条铺着青石板的雨巷，便看见一柄青竹油布伞迎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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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伞下的人，身量修长，眉目隽秀，正是陆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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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5 O8 R+ f( o# d    今夏微微怔了下，赶忙迎上前去，施礼道：“卑职来迟，请大人恕罪。”

: s1 L: n  u# M% p    四目对视，陆绎默然片刻，才道：“……听说昨夜你在七分阁吃得颇为惬意，酒也喝不少？”

0 A5 X/ K" [( Q. U: f7 V    果然这高庆不是个省油的灯，预料到他会向陆绎回禀此事，好在该如何应对，今夏早就想到，当下立刻做出一副愁苦状：“您也知道，头儿当年对乌安帮帮主有恩。昨日我们打听翟兰叶的新住处，他家少帮主十分热情，非得请我们去七分阁吃饭，说不然他爹一定怪他不懂事。酒菜他是一个劲儿地劝，不吃就是不给他面儿，我和大杨想着与他熟络些，将来替大人您办事也方便，只好豁出去了。您没瞧见，大杨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我酒量虽然比大杨好些，可现下头还昏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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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说来，你们是为了我才勉为其难地去的？”陆绎颇有耐心地听完她这通长篇大论，“我还得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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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2 P  y% R5 I: u7 Y$ T    “不敢当不敢当，卑职为大人分忧，分内之事分内之事。”今夏陪着笑道，“大人您看，卑职一片赤胆忠心，那二两银子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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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P" N) K4 |    一听到银子两字，陆绎转身继续前行：“不急，此事改日再议……你在小楼上，可得了线索？”

. c% ?9 s6 S/ [- n3 i    “卑职觉得，在周显已上吊自尽之时，必定十分恨翟兰叶。”

0 C9 ^1 `# n/ a    “哦？”

2 c; H# L/ E0 T$ T    雨点打在油布伞上，陆绎手持着伞缓步而行。

5 r" v. l5 H2 f1 d    “我也只是推测，”今夏还是顶着美人蕉叶在头上挡雨，肥猫老老实实地蹲在她肩头，“若是一个男人真心爱着一个女人，怎么忍心让她看自己的死状。他故意要让她看见自己上吊自尽，这大概就跟大户人家的姨太太争宠不得，故意吊死在厅堂差不多，呕得老爷夫人非得请人作法事。”

    这个比方着实有点别扭，陆绎默了默，问道：“你觉得周显已是因为翟兰叶另有所爱才上吊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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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什么缘故倒很难说，但凭我这些年的办案经验，我认为他死时一定心存怨恨。”她微皱着眉头，“让心爱女人看自己吊了一夜，实在不厚道。”

0 d* U8 j6 b1 P2 Z- W    雨点打得她头顶上的蕉叶叮咚作响，甚是好听，陆绎侧头看见雨滴顺着蕉叶淌入她的衣袖。

0 E5 f# b0 z7 `4 q" ]    今夏继续侃侃而言：“此后，翟兰叶就搬离了这处宅院，如此看来，她确实对此事心有余悸……”她仰头看向陆绎移到自己头顶的青竹油布伞，心中不禁有点感动，这位锦衣卫大人总算有点人情味了。

1 n1 E! Z+ _# K$ w. Y$ M    “这猫怕水，淋了雨，怪招人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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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_; d9 u( x3 S! o( o    陆绎淡淡道。肥猫哀怨地将陆绎望着，深以为然。

    “……”今夏讪讪把猫抱下来，用衣袖替它抹了抹尾巴尖上的水珠子，把猫放到他怀里去，忍不住憋屈道，“大人，您就不觉得我也挺招人心疼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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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理她，接着向前行去。

    伞仍旧遮着她，而他自己的半边衣衫却被雨点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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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一小段路，今夏忽又想起另一事：“大人，您先前为何要我留在小楼上，鸡叫过三遍方可下楼？”就算陆绎想试试那夜翟兰叶究竟看见了什么，也不用让自己呆整整一晚啊。

% u' A1 Z2 d9 z: {$ Q, B% i    “哦……”陆绎偏头想了下，“是这样，上次你说周显已是冤死的，我恐小楼上不干净，想你一身浩然正气，多呆一会儿，镇一镇总是好的。”

6 I7 b$ X9 E" g3 Y% n& Y    “你……”今夏欲哭无泪，“大人你这是逗我玩呢？”

9 e" V; H7 |& {: ?9 K0 o2 ^    “在你眼中，我是这种人？”陆绎微微挑眉。

1 Z9 D( N/ g0 N. V3 Q    今夏被噎了一下，正色道：“当然不是，卑职完全能理解大人此举是为了锻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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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么想，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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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施施然继续往前行去。

第三十五章

    二月,内卦为乾卦,外卦为震卦，卦名是雷天大壮。两个阴在上,四个阳在下，阳气已经上升超过地面。

; q- @* J8 ?) Y% i, I+ r1 X    杨程万半靠在医馆内的竹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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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这是麻沸汤。”杨岳端着药碗过来,“沈大夫说了,喝了这碗药,过半个时辰就能帮您重新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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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h2 \5 V% |: n* H! i* h    杨程万接过药碗,仍是有些迟疑：“我这腿……还是算了吧……”

+ S/ k/ Y  J8 x* z    “别呀，头儿。”今夏忙劝道,“陆大人亲自把您送过来,沈大夫特地腾出空来,大杨昨夜都没睡好，都是为了您这腿。咱们就差最后这一哆嗦了，可不带您这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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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丫头的嘴嘚吧嘚吧没个歇，杨程万拿她没奈何：“陆大人还在外头站着呢，你稳重点，好歹是个当差的人。”

% n  m& y8 N! a) p3 r    “行！”今夏麻利地答应。

    杨程万把麻沸汤都喝了，杨岳陪着他。今夏端着空碗出去，看见陆绎斜靠在竹椅上，正懒懒地抚弄着桌几上的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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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Q2 `0 ^) _& h/ D# B* J1 Q    虽然不待见他，不过今夏不得不承认在给头儿治腿这事上，陆绎确实尽心尽力。暂且不论他的缘由，此事上欠了他份人情。

    “大人，您渴不渴，我给您煮茶？”她凑上去狗腿道。

( z5 A8 A! `! N0 P, u7 ^; S    陆绎连眼皮都未抬，摇摇头。

2 f4 [7 j( _, _& v# o    今夏循着他的视线看那株兰花，恍然大悟道：“您是想翟姑娘吧？昨儿给她送香料时，翟姑娘还听打您的喜好呢。说不得，这两日她就会亲自下厨整治几道小菜，请您一尝。您应该很快就能见着她了。”

    这下，陆绎总算看向她，慢悠悠问道：“我有什么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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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 T4 i" A" P1 E    “呃……闲暇时喜好烹调之道，经常自己下厨做菜。”

    陆绎默了默，转过头不再理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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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L( L8 E! e$ M- q6 a4 u    隔着油光水滑的木屏风，两名医童的对话传入今夏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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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再多烧些水送后厢房去，还有换下来的衣物布条都要用沸水煮，东洋人这种毒师父至今没试出解药来，当心着点。”

1 Z' u# U$ O6 n9 h3 @1 u9 Q    另一人担心问道：“我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快不行了，身子都烂半截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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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b" V0 W9 X% U( y  H    今夏正听着，就见陆绎一下子站起来，转出屏风。

    “你们说的，可是三天前被东洋人所伤的那两人？”陆绎沉声问道。

    “大人……是、是的，也不知道东洋人用得什么毒，身上一块一块地溃烂。若是能抓到那些东洋人，逼他们交出解药，说不定还有救。”医童恭敬答道。

  D, o* z' \8 b* n+ c    东洋人用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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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顿时想起昨日乌安帮受伤的人，莫非他们中的是同一种毒，也是被暗器所伤？

4 C! P7 S7 M$ j    “他们中毒的伤口是什么样的？”她急忙出去问道。

    “伤口很小，入肉不深，但切口异常光滑。”

1 P2 e( b' ], m# _9 X% l) ^    今夏迟疑片刻，自怀中掏出昨日收藏的那枚暗器，问道：“像不像被它所伤？”

    该暗器为六菱形，六面皆凸出刀刃，微微泛着蓝光，陆绎看了一眼便皱眉道：“这是东洋人的袖里剑，你从何处得来的？”

/ V9 _: c! |/ q4 M    “昨日我与倭寇交过手，乌安帮那边被他们伤了不少人，死了四个，还有六、七个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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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丝毫未听她提及此事，陆绎盯了她一眼，神情复杂难辨。

& n% b& d$ L2 r: O3 q    医童仔细端详过袖里剑，才道：“我虽然不敢十分确定，但从刀刃形状来看，有八成可能是被它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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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谢过医童，一径低头思量：昨日官府得知此事之后，不知是否派兵围剿这伙倭寇？这伙倭寇深入内陆横行乡野，除了有向导之外，莫非还有别人在帮他们？若是官府无作为，乌安帮中毒的六七人也是性命堪忧，自己是否应该尽快告知谢霄或上官曦，让他们想法子拿到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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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脑中千头万绪，她烦忧地推了推额头，抬眼正对上陆绎，旁边的医童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 P7 H2 v9 W  s5 n% v. U    “倭寇此事未听你提过只字片语，为何？”陆绎淡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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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R5 `4 X! w    “这个……那个……我想此事与本案无关，大人日理万机，还是不要让您更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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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3 W; D  J$ ^7 m) C& o! g2 @    陆绎转身复行到里面：“进来，详细说与我听。”

    今夏无法，只得跟进去，将昨日倭寇之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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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d$ N! ]' Q: u1 T9 `6 m    “张非？”

    “嗯，可此人狡猾得很，我料这名字未必是他真名。他说得一口流利官话，东洋话也说得颇溜，听不出究竟是何方人氏。”

& f' T; ^" u4 k+ k    陆绎继续看着她：“还有呢？”

1 U7 |: n7 a0 t& b3 y2 E    今夏侧头回想了一下，摇头道：“他一身东洋人打扮，看不出什么破绽，肤色偏黑粗粝，符合他所说曾在汪直船上干过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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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8 m, Z. r1 N$ o2 g% ^    “外貌有何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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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脸，小眼，无须，眉毛稀疏，颧骨高，鼻翼左边有颗小黑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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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知道锦衣卫的情报网堪称无孔不入，不要说大明国土，便是在高丽东洋也皆有暗探。若说查出这个人的底细，陆绎显然比她要更有优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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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医童进来，道：“外头有位卖鱼的小哥找一位唤杨岳的，在这里么？”

    卖鱼的小哥？怎么会找到医馆来，杨岳也是一头雾水：“是我，我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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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W* @/ i: Z    他到了医馆外头，果然看见一位戴着遮日黑箬笠披着旧布衫的年轻人，旁边还摆着一副卖鱼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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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P* y- \6 I% A; ?' h7 }# J# ]/ I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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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_& c) _; d    “你是杨岳杨捕快吧，我家少帮主让我给你捎个口信，他有急事找你相商，请你速往城西桃花林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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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谢霄，也不知究竟有何事？杨岳犯难道：“可是我现下有事走不开啊，能不能改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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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哥无奈道：“我只管把话带到，别的可做不了主。我想少帮主定是着急得很，才会赶着找你。那桃花林好找得很，出了西城门，往西南不到一里地就是。”说完，他也不管杨岳应不应承，挑起鱼担子竟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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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岳烦恼地回到里间，把今夏唤到外面静僻处急道：“谢霄派人来传话，说有急事要我去城西桃花林见面，可我现下走不开，怎么办？”

- i4 C, K4 T  p8 d0 }# S    “谢霄找你？”今夏率先想到倭寇的事，还是诧异道，“他怎么知道咱们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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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昨晚我说的吧。”杨岳酒量不佳，吃酒后的事情模模糊糊的，“你说他找我什么？还非得跑那么远上桃花林。我这里走不开啊！”

    今夏想了想：“我替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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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杨岳犹豫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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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他。你安心守着头儿，有什么事我回来告诉你。”

    “行，桃花林出西城门，往西南不到一里地就是。你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别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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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 s( ^, `4 C4 y+ L3 }) W    出了西城门，今夏从马背上望去，正是春日，西南面一座小山开满桃花，远远望去，如一大团粉粉的云彩栖息在地上。她策马疾行，很快到了桃花林前，昨夜一场春雨，落红满地。捡了棵树拴好马匹，她往里行去，边走边寻谢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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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A" @9 N5 u% y    这片桃花林颇大，往山中深处不知绵延多少里，她往里只走了一小段路，就觉得此地处处透着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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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A; u6 }5 D1 ^  R7 A) n8 \0 ^    春日正是赏花时节，这片桃林距离扬州城并不远，花开烂漫，按理说应该有许多人来此观景赏花，可她非但看不见人影，且连地上都少有人迹；其次，桃树最易招蝇虫，此间却几乎看不见嗡嗡乱飞的蝇虫，愈发显得生机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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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迹，也许是因为猛兽出没，又或者是闹鬼，所以无人敢来；但连蝇虫都踪迹全无，又会是何缘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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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f( [4 V% M( j" _    今夏颦眉望着桃林深处……

+ f  R( d6 D' o6 C3 B# }    医馆内，陆绎冷眼看见杨岳与今夏到外面鬼鬼祟祟说话，半晌后杨岳自己复进来，却不见今夏，他心中已有些疑虑。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未见今夏再进来，他不由疑虑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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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爹已经睡着，是不是可以请沈大夫开始了？”杨岳问医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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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L& P; t; ]7 v, r    医童进去看了看杨程万，颔首道：“我去请师父来。”

, ~. c- h- y1 n/ q1 O; {- `3 @    “多谢多谢。”

    要把爹爹的腿敲断重接，杨岳还是有些紧张，总担心出什么岔子让爹爹受罪。他深吸口气，转身正对上陆绎。

    “不必紧张，这位沈大夫精研骨科，治好过许多人。”陆绎看出他心思，先安慰了他一句，转而貌似漫不经心问道，“袁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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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她……去办点事？”

' S9 x9 }9 X8 N4 B) [8 ~* t  a" ^    陆绎继续轻描淡写地问道：“哦，什么事？”

* i5 S3 i$ c" h/ ?' |/ H' ]    杨岳脑中紧张地临时措词：“我让她去买点果脯蜜饯，等我爹喝汤药的时候可以吃。”

1 d& r3 ^& h/ I    “你是个孝子啊，想得倒是周全。”陆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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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他是信了，杨岳才刚刚暗松口气，就听见陆绎又道：“不过医馆斜对门就有一家卖果脯蜜饯的店，而袁姑娘已经消失了快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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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J3 O7 i5 z5 J    “……”

    “此番我奉命与你们六扇门协同查案，我自问尽心尽力，却不料你们对我处处提防，是不是你们与此案有什么牵连？”陆绎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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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x4 s# Z" G( H" Y    “绝对没有！真的没有！”这个罪名扣下来可不是好玩的，杨岳急忙道，“我没说实话是怕大人对我们产生罅隙。方才有人替乌安帮少帮主传话，让我去桃花林一见，也不知究竟何事。我因为这里走不开，所以让今夏替我走一趟。我真的不知道他找我们做什么，我们向来公私分明，绝对与此案没有任何牵连，大人您千万千万别误会！”

% U# B' e! x. C0 l    “乌安帮少帮主？桃花林？”陆绎看着他，“何处桃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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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西城门出去，往西南方向一里地就是桃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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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T3 H, l5 b/ |3 t    说到此处，沈密衣玦带风进来，旁边医童捧着医箱，径直朝里间去。杨岳抱歉而小心地望了眼陆绎，然后急匆匆跟进去。

    片片桃花无风自落，落在今夏的头上、肩上和鞋子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眼前美景如斯，醉人心脾，可惜与之不相称的是，鼻端隐约能嗅到某种令人不适的气味，像沉积数年的尸气，透着地底冰潭的寒意。

. Y3 D" B# H: v# l2 n( f    她谨慎地撕下一方衣角，将口鼻遮掩起来，继续往内缓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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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T, K8 T1 b  _    杂草渐行渐深，已没过她的膝盖，今夏胆子一向颇肥，倒也不是傻的，几乎可以肯定谢霄并不在林深处。不知是否那气味的缘故，不知不觉间头一阵阵发昏，眼前景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心中暗叫不妙，拔腿欲往行去，却在转头间看见不远处的桃树下有人……

第三十六章

: S, z4 ?6 ]: D3 v3 D2 C" L6 O* h, w    虽然模模糊糊的,仍可分辨出那是一男一女。女子被男子拥在怀中，两人相互依偎着,静静地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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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们……”今夏张口欲唤，却发现嗓子干哑地出不了声，张口竭力而喊，也不过如蚊蝇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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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 Q( w" z) _, E  A: n$ t    那二人犹自不动，自然是听不见她这边的动静。

8 h: D8 r3 b, [' `    未带朴刀,今夏抽出靴筒内的匕首,也不出鞘，就用刀鞘用力砍向近旁的桃树干,想着弄出大动静来,引他们看过来。

    谁知她连着敲了十来下，那对交头鸳鸯却是置若罔闻，不理不睬，犹自依偎着。

    不对劲！

3 ?- x, {0 d& i; N    太不对劲了！

5 y! V5 i7 ^+ B1 |  j; ]  \    顾不得眼前的恍恍惚惚，今夏踉踉跄跄地朝他们跌行，行到近处，可看见那男子面带笑意，双臂紧紧搂着女子，而那女子、那女子……

' `7 H  J8 z$ L& T; `* C$ ?    神智愈来愈迷糊，整个人犹如在山海经中沉沉浮浮，今夏不得不努力集中神智，让自己定睛看清楚——那女子的头搁在男子肩上，面色黑青，嘴角淌出一缕细细的血线，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她死了？！这个男人呢？

    单从外表看不出来，今夏探手想去试男子的脉搏，突然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t3 P4 w* t" {7 u/ @6 N    医馆内，整个治疗过程出乎意料地快，沈密用一把小银榔头将杨程万的伤腿敲断，然后重新进行重接。杨岳一直担心爹爹会被断骨之痛折磨，好在杨程万一直在昏睡中。沈密手法轻稳准，在他醒之前就已经把腿骨接好，上夹板，用布条固定好。

% k0 X4 z' d7 S1 O/ _+ _    “接下来还需要观察几日，这几日你们就在这里住着，我已命人在后厢房安排了房间，待会儿有人会带你们过去。”处理妥当，沈密边净手边朝杨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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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3 Q$ L/ `  ^, X" O3 T    “好的好的好的，谢谢沈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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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7 B9 I" ]0 E8 P    杨岳连声道。

: A  ^- F/ C, F3 s( j    沈密开了方子，让医童去煎药，接着又忙别的事儿去。杨岳千恩万谢地送他出门，返身长舒口气，继续回到床边守着爹爹。

    昨夜的酒还有点上头，他靠着床柱闭目养神，心理还惦记着别的事：也不知今夏和谢霄那边商量什么事？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别惹出什么祸才好；不知翟姑娘可吃了小米糕？她喜不喜欢？她若不喜欢自己下回就换个花样……

2 _8 w5 e3 n+ S5 Q7 l    “杨公子，有人找。”医童唤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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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9 s% U) g! Q! ~/ P    又有人找？杨岳疑惑地起身，刚要伸手掀布帘，布帘已自外被人掀开，谢霄捧着好几个锦盒出现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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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杨岳话刚出口，谢霄便把一摞子锦盒一股脑堆给他，探头去看床上的杨程万：“我叔怎么样了？怎么躺着不动弹？”

7 O! I2 X1 {- C: ?) |9 s    “沈大夫刚刚替他接好腿骨，现下麻沸汤的药劲还未过，大夫说再不到半个时辰就能醒。你、你怎么在这里？”杨岳费劲地把锦盒都放下来，诧异地看着谢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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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昨天和爹爹说杨叔在沈大夫这里医腿，爹爹原先把杨叔接到府里去调养，汤汤水水什么的也有人伺候着，可又担心你们毕竟是官家多有不便，就让我送些虎骨鹿茸人参过来。你给杨叔炖了补身子。”

. D" ^% V" ^/ O    “多谢老爷子了……今夏呢？她没和你在一块么？”

2 k+ I" G& F' y' n    谢霄一愣：“她怎么会和我在一块？”

    杨岳楞住：“今早有一位卖鱼的小哥，说是替你来传个口信，约我在桃花林见面谈事，我因为走不开，所以今夏替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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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n& ^+ c! d) H+ H+ S) r$ u    谢霄面色骤变：“我没有……等等，是何处桃花林？”

    “说是出了西城门，往西南面不到一里地。”

5 U9 w$ ^2 D/ x8 o' o9 G    他话音刚落，谢霄旋身朝外奔去，只丢下一句话：“不用急，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 t) W% o2 F, p/ o    “究竟出什么事……你……”

    杨岳急道，追出门去，却已经看不见谢霄人影。他无法，抓住近处一位医童，急问道：“你可知道西城门外的桃花林？”

    医童点头道：“这片桃花林可危险，尤其这时节千万别去。桃花林有巨蛇出没，此时正值春日，蛇虫复苏，吞吐毒雾，形成一大片瘴气，我们这里管它叫桃花瘴。本地人都知晓，有些外地人不知深浅进了桃花林，轻者神智不清，重者连命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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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瘴毒可有药解？”杨岳焦急道。

    “我们柜上有芰荷丹可以解一部分毒性，剩下的还得靠慢慢调理。但若中毒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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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X4 [) X9 M1 e2 T* O5 b    “我要买！”

+ A0 U) B4 s& k2 J* g8 T    揣着买好的芰荷丹，又烦请医童照顾爹爹，杨岳上了马背，一阵风似的赶往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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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往她口中塞了一枚凉凉的物件，叮嘱道：“把它含化了，咽下去，能解毒的。”那物件入口虽凉，下一刻却辣得人整个口腔就如火在烧一般，今夏痛苦地皱紧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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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知过了多久，自己腾空而起，被人抱在怀中，是谁？今夏竭力睁开眼睛，却始终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能看见头顶处的桃花像晕染开的水粉，一团团，如梦似幻，飘飘浮浮……

    随着她的吞咽，火灼般的辛辣到达腹部，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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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上老君八卦炉，文武火煅炼……待炼出丹来，我身为灰烬矣……”她神智不清，口中胡言乱语着，随后复晕厥过去。

    梦中，落英缤纷，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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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x0 Q0 h" V) g  s8 R    “今夏！今夏！丫头！……这丫头！今夏！……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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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z' f4 L3 z# l! Y    有人左右开弓在她脸颊上一阵拍打，她皱紧眉头，吃力地想要挣开眼前浓黑的雾霾，眼皮打开一条小缝，一线光透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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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

+ q7 }4 D# w+ Z& G    她勉强辨认出面前的谢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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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醒来，谢霄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探了她的脉搏，道：“还好，你中的瘴气较轻。我说你也是，傻呀还是呆呀，这桃花林年年都有人死在里头，你也敢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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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仍旧昏得很，今夏想站起来，腿动弹了两下，压根一点劲儿都使不上。谢霄也不与她啰嗦，拿了她的手往肩上一搭，稳稳将她背了起来，往山下行去。

    “你怎得……知道……我在这里？”今夏问他。

    “我去医馆看杨叔，才知道有人假冒我的名头约你们至此地，这明摆着欺你们是外地人，不知深浅，想借此地要你们的命。”谢霄忿恨道，“敢冒老子的名头，等我查出是谁，老子废了他！”

    他的背颇宽厚，今夏伏在上面，渐渐回神，之前全身的烧灼感已慢慢消退。她慢慢理着思绪：“他想杀的是大杨……我们刚来几天，没得罪人……除了……”

    “除了什么？”谢霄顿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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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大杨对翟小姐爱慕难舍，可他也就送了点小米糕。不至于因此就要杀他吧？”今夏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3 ]& r6 f! B/ I+ P: p( b+ U    “你们查的案子，是不是牵扯到什么了？”

    “说查案碍着谁了，那也不该朝大杨下手，要我说，陆绎碍眼多了……”今夏顿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拽着谢霄脖子猛摇，“停！停！停！你快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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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  [: k4 P. V    谢霄被她勒得直吐舌头：“你……松手……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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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里有对男女，女的死了，你没看见吗？”

    “没见着。”

  k; ?, @7 t3 d" k0 _; G# ~9 j7 z. Q& ~7 d    今夏愈发奇怪：“不对啊，他们就在我边上，你不可能看不见的……别走了，转回去，转回去瞧瞧！”她使劲拍着谢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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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死啊你，幸好中的瘴气不深，捡回一条命来，还想着去送命。”

    谢霄不为所动，径直大踏步地往前走，任由她在背上拍拍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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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b% i  Q8 |2 ^  `# C    不远又有一人骑马飞奔而来，片刻功夫便到了眼前，正是杨岳。见着今夏伏在谢霄背上，面色虽差了点，但总算全须全尾的，还能动弹，他顿时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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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爷，还好你没事。”今夏是替他而来，若是出事他怎能心安，他自怀中掏出一小瓷瓶，倒出一枚芰荷丹，“来，把这个吃了，能解瘴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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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A& r/ ]2 j' A6 n# R, e  ?8 K    “不要，之前他已经给我吃过一枚，太难吃了这玩意儿。”今夏直摇头。

+ j2 T$ K* E- {2 w/ p1 A    谢霄转头奇道：“我给你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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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我抱出来的时候啊，让我在嘴里含化了咽下去，”今夏皱着眉头，“这玩意儿辣得要命，简直就是把人串在火上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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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1 ^# _2 |) n. l' @    闻言，谢霄将她放下来，转身莫名其妙地看着杨岳，又看看今夏：“我说丫头，你是不是脑子给迷糊涂了？还是什么事情记岔了？我何曾给你吃过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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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Q- v1 n( A+ ]    今夏楞了半晌，终于意识到其中有什么事不对劲：“哥哥，你看见我时，我在何处？”

3 O* k& R7 Y/ {' v3 S/ e8 h    “在桃花林外，靠着块大石，人晕晕乎乎的。我想你该是入林之后意识到不对劲，自行退了出来，却仍是中了轻微瘴气。”

    “不对不对……”今夏摇头道，“我进了林子，后来瞧见那对男女，女的已死了，再后来、后来……有人往我嘴里放了药丸，让我含化了咽下去……是他把我抱出林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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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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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_# B( f1 y2 a/ W  C8 i    谢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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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1 v& a' T7 l: k    今夏颦眉使劲回想，但那人面目始终模模糊糊，如隔着一层薄雾，分辨不明：“想不起来。”

    “你说，那对男女，女子已死，是不是那男子救了你？”杨岳问道。

/ @8 h( \8 p+ @# u3 C    “不知道，”今夏偏头苦想，“那男子瞧着也不对劲，不知道死了没有……不行，我得转回去看看。”

    她还未起身便被杨岳与谢霄齐齐按住。

    “不可鲁莽，既是有人故意骗我们来，保不齐人就在附近等着下手。”此事大有蹊跷，杨岳不安心地朝四周张望，“眼下再进桃花林也是死路一条，今日我们先回去，等想到法子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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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y( n! R1 F( J6 t  `* n    双腿尚使不上劲道，今夏也知道再进桃花林着实凶险，只得作罢。

    谢霄方才连马都没栓就奔去找今夏，现下将手凑到唇边打了个唿哨，不远处啃草茎的高头黑马得得得地跑到他跟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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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马呢？”今夏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马匹，伸长脖子四下张望，“我明明……明明栓在石头边上了。”

    青石旁空空荡荡，哪里有马匹的踪影。

    “糟了，完了完了！这可是官驿的马匹，弄丢了肯定要我赔！”

. a- W9 l$ U" `# `& q, k9 L0 C: f2 n    这下，今夏如遭晴天霹雳，一脸的大祸临头。

    死里逃生不见她怕，丢了匹马倒吓成这样，这点出息！谢霄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把她扶上了自己的马背。终是杨岳眼尖，把晃荡进深草中的马匹寻了出来，今夏方才安心。

第三十七章

; D- E/ d3 i) `    他们一行人回到医馆时,听闻医童说杨程万刚刚醒来。谢霄听说醒了就放了心，他素来不惯那些嘘寒问暖的礼数,也不愿麻烦杨程万病中见客,当下请杨岳代为问候便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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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入房内前,杨岳与今夏相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桃花林之事暂且不向杨程万提起，让他静心养伤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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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来，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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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岳小心翼翼地扶起爹地，今夏端来医童煎好的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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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刚刚经历伤腿打断重接的过程,元气大伤,杨程万的目光却依旧犀利,只望了今夏一眼，便问道：“夏儿，你脸色不对，出什么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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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Y2 j4 s! F4 j    “啊……嗯……”今夏支支吾吾，撒了个谎道，“不知怎么回事，马丢了……我找了半晌也没找着。”

; j+ {9 `& ]! M) T$ F# E# `! w) S8 v; d    原来如此，杨程万素知她性情，但凡牵涉到银两，对她而言都是天大的事，当下也只能叹口气道：“官家的马都打了印记的，民间不敢私藏，你且慢慢找。”

4 S6 T3 S) ~7 f. [    “我也是这么劝她的。”杨岳接过汤药，岔开话题道，“我方才问过沈大夫，他说腿接得很妥当，这几日就让咱们住后厢房调养，方便他随时给您复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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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程万深知自己小小捕头，能受此厚待，必定是陆绎使了银两嘱咐下来的，缓声问道：“陆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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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K$ j9 q6 J    今夏楞了楞，这才想起陆绎来：“不知道，我没留意，之前他还在的……”

    “你们，”杨程万顿了下，才已有所指道，“你们要谨慎，说话，做事都要规矩，莫让人抓住什么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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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x# ?2 d& a2 M7 Q    这个人难道是指陆绎？杨岳诧异道：“他一直热心给您治腿，只要不越逾，我想他应该不至于为难我们吧？

    对两个小辈有些话不好明说，杨程万叹了口气道：“他热心自然有他热心的道理，锦衣卫何时会做亏本买卖。”

: M2 j/ T3 L/ p- R: l    头儿指得是陆绎别有所图？
" N( u" `  H) e* r8 v; v( v# ]% L
: R& B' }0 ]+ J& c& Q  Y    可头儿就算治好了腿，也只是个小小捕头，以陆炳呼风唤雨之能，又能图他什么呢？

    今夏不解，杨程万却已不愿再说下去。

    服侍爹爹用过汤药，仍扶他躺下休息，杨岳要照顾爹爹，晚间自然留在医馆内；今夏是个姑娘家，多有不便，只得回官驿去。

% W' `: ]6 E/ C: X  P    “你记得把这个吃了。”杨岳把那瓶芰荷丹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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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h. u3 M6 T+ T7 R( B    “我没事了。”

    “保不齐身体里还有余毒未清，吃下去妥当。”

    今夏只得接过来。

6 i7 c/ h& ]' t8 D+ M6 ?7 R2 F3 V    “六枚药丸就得一两银子呢，你可别糟蹋了！”杨岳担心她不吃，把药丢一旁糊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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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大惊：“这么贵！那怎么能吃，咱们把它退了吧，能不能退？”

    杨岳无语：“我说小爷，命要紧钱要紧？这玩意退不了，你不吃可就糟蹋一两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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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

    今夏百般无奈地把药瓶揣进怀里。

    夜色如墨，无星无月，亦无风无雨。

    今夏躺在官驿厢房的床上，了无困意，脑中密密匝匝都是这几日间发生过的事情，一幕幕在脑中来回交替。不知是否体内果真有剩余毒瘴，她灵台一片混沌，丝毫理不出头绪，便爬起来倒了一枚杨岳给的芰荷丹吞下去，恐辣得难受，又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喝。

    此丹完全不像她之前所吃的那枚药，入口冰凉，带着淡淡水菱角的清香，简直可以称得上爽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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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她之前所吃的究竟是什么？又是谁喂她吃的？

7 ]* F$ H. F% u    今夏愈发弄不明白，拖了脚步复躺回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见外间梆子响了两声，才模模糊糊睡去……

    恍恍惚惚间，她身处一处既陌生又熟悉的大街上，周遭灯火璀璨，人们摩肩擦踵，处处笑语喧哗，仿佛在过什么热闹的节日。她茫然四顾，看不到一个熟悉的面孔，繁灯似锦，她却始终孤零零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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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奔跑着，仓皇寻找，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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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子忽然猛地落下，踏入半溪流水，似飘似浮，听得流水潺潺，见一艘画舫缓缓飘来，舫中有丝竹之音，娉娉袅袅，少女眼梢眉角般勾人。待那画舫自她眼前驶过，她才见到舫内一对男女相拥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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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v; f: |& V; R6 G    那女子缓缓转过头来，朝今夏嫣然一笑，面似桃花柳如眉，赫然是翟兰叶。

; F  h3 H# K" u: _8 B, ^    今夏正想开口，忽见那男子也转过头来，正是杨岳。他嘿嘿笑着，眼耳口鼻渗出细细红线，越来越多，鲜血泊泊而流，笑容扭曲而狰狞。

- Q4 B. \# r' \% s    “啊！”

    今夏大叫一声，腾地坐起身，自梦中惊醒过来。外间春雷滚滚，电光将室内照得惨白，她方才想起来，今日正是惊蛰，雷从地底而起，惊醒万物。

    起身摸到桌边，想点灯却一时摸不到火石，摸索间她把早前喝水的瓷杯碰落在地，摔了个响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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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b$ m' l' T1 ^; i6 D% H    还不及叹气，她尚未回神之际，只听哐当一声，门被人踹开，有人强行闯了进来。

# N9 e$ L0 G" I) V2 G    身上只着单衣，手边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她随手抄起茶壶就预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砸过去再论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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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7 f- C$ P$ b( l9 k    “袁姑娘！”那人道。

    这声音有点熟，今夏手一滞，夜空又是一道电光闪过，那人眉目隽秀，正是陆绎，却又乌发散落，素袍半披，显然是急匆匆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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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e2 I$ `& Z+ k  F6 J1 |9 @/ z    “陆大人？！”

, L! G/ J% Y+ [+ O5 L% k    陆绎原是全身紧绷，见她全然无恙，似松口气，没好气地瞥了眼她手上的茶壶：“……这也算是待客之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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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b. Q0 Y" ~4 K' b6 e# v! u    今夏捧着茶壶，慢吞吞地看向半残的门：“您的样子，也不像是来做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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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我听到你这里有叫声，”他并不习惯对别人解释，“还有瓷杯碎裂之声，以为此间在打斗。”

) m, n' r1 J3 E    想不出什么借口，今夏只得如实道：“我被梦魇住了，起身后想点灯，不小心把杯子打了。大人您真是内功深厚耳力非凡，这么远都能听得清楚。”两人所住厢房相隔甚远，况且还夹杂着雷声，她着实由衷钦佩。

    陆绎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不屑她的钦佩，还是不齿她惊叫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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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声阵阵，仿佛从屋檐边滚过，今夏借着闪电总算摸着了打火石，将灯点起，看见地上的碎屑，暗叹口气，扯了块布将它们收拾起来，裹了裹丢在屋角。等她做完，回身看见陆绎竟然还在，而且还坐了下来，原本半披的素袍已穿戴整齐，乌发仍旧披散着。

7 A6 h! N6 ]5 R9 Q! ]4 P    既然他不走，今夏也不好怠慢，倒了杯水推过去：“大人，请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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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P2 \) q# Y3 ]    陆绎并不去端茶，略挑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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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位锦衣卫大人细微表情的含义，今夏已能猜着几分，无奈且歉然道：“我知道茶是凉的，可三更半夜，我也没地方烧水去。大人您大人大量，将就一下吧。”她自己也口渴得很，自倒了一满杯咕咚咕咚喝下去。

$ j' A  V) ]) r6 c  c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弄着杯子，陆绎并不解释自己为何还不走，况且锦衣卫做事向来没解释的必要。他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说说你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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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o% x- o: Z. F7 D    “……没什么，就是寻常噩梦，”今夏本能地不想说真话，信口胡诌道，“被狗追，被蛇咬之类的。”

    陆绎抬眼望她，缓缓道：“我听说你今天去了城西桃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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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 W  Q* D    今夏愣住，一时想不出他是从何处听说，且究竟知道多少，只能顺势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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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v6 ]6 a3 H4 D& _9 y    “命还挺大，没死啊？”他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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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a0 r8 k- C    瞳仁嗖一下紧缩，今夏背脊绷紧，戒备地盯着他，沉声问道：“我没死，大人很失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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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8 f0 S1 r. S3 p4 r    闻言，陆绎似乎怔了下，复打量她的神情，压抑着语气中的气恼：“你以为是我想杀你？不是我妄言，我若想要你死，有三十六种以上的法子可以让你无声无息地消失。若是我，你以为你此时还能在这里么？”

    锦衣卫的手段，今夏自然是知晓的，说老实话，她也想不出陆绎有什么杀人理由，当然她也没听说锦衣卫杀人需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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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z# L1 P2 Z! J! W5 x& S6 h    于是，她只好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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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也懒得和她计较，陆绎接着问道：“你在桃花林里遇见了什么？”

0 X9 s& [5 H6 N    “一对男女，抱在一块儿……咳，他们都穿着衣服。”生怕陆绎误会，她补充道，“女子已经死了，我不认得她的脸。那男子我没看见长相就晕过去。后来有人往我嘴里塞了一枚药丸，让我含化了咽下去，再后来有人把我抱出了桃花林，我也没看清他的样貌。最后，是谢霄背我下山，说起来，我在此事上还欠了他份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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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 o/ o2 a4 Y3 g    陆绎冷哼了一声，才皱眉道：“你能确定真有一对男女，会不会是你中毒后的幻觉？”

! ^& k4 K" e& {) X, U# R. g    今夏怔了怔，脑海中，那对男女确是古古怪怪模模糊糊，更像是幻境中的人，可是自己又怎么会有如此臆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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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l, N3 J- M6 |9 m7 }    “我、我不知道。”她慢慢道，“我方才梦见那男子转过身来，是大杨，脸上都是血。”

    陆绎静默地看着她，片刻之后才道：“你觉得他想杀的是杨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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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  p; ?) q0 v; B+ v    “来人约的是大杨，大杨走不开，我才替他去。”

, D0 {3 e3 r1 q6 n6 c' x- A. s, w    “此人知道到医馆找杨岳，必然知道杨程万正在医治腿伤。自己爹爹在治伤，杨岳多半走不开，而你会替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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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颦眉思量：“有此可能，但来人为何不直接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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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 E* S; C  C1 I    “也许你认得他而杨岳不认得，也许他身上有破绽担心被你看出来，也许就是故意要让你放松戒备……”陆绎斜眼瞥她，语气不善，“亏你还是个捕快，怎得连这层都想不到？或者，你是关心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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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许是因为谜团太多，自己在此事上确是有点着慌，今夏梗梗脖子道：“大人您对头儿也挺好的，你也不想大杨出事吧。”

    陆绎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凉水，才道：“福寿天定，杨岳若真殉职，我能做的，顶多就是自掏腰包让他享受捕头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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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怔住，眨巴了几下眼睛，紧接着又眨巴了几下眼睛，脸上骤然堆出与此时极不相称的灿烂笑容，“大人，若是我……就是我！我也殉了职，您会不会也让我享受一下……嘿嘿嘿……那个……捕头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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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H9 [; R8 [. _4 e    陆绎默然起身。

4 g! V' T, c+ Y3 h7 D5 ]$ [8 x    “大人！大人！您别走啊，咱们再聊一会儿……我给您烧水泡茶，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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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4 V4 Q  V/ G  {* [    任凭今夏打叠起十分殷勤，陆绎恍若未闻，径直离去。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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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G  r& t& X3 h1 A    清晨,桥头正是一天中最嘈杂的时候，一艘艘小舟之中满载着鱼虾,买主或拖着板车或挑着胆子。鱼主人一声开市,到处都是买卖的讨价还价声,鱼腥味弥漫在整个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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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柄青竹油布伞压得低低的，伞下人穿过几位鱼贩子,径直上了一艘浪船，身子钻入船舱，青竹伞方才合上，隐入竹帘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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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才入内，浪船缓缓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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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l3 E  X  c  G5 c+ p* R. o    舱内的上官曦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见到来人,脸上并无诧异,也未有丝毫热络。

; d$ _; ]( [  q9 W" v, k0 F8 b    “前日有条船进了扬州，”她淡淡叙述道，“是从北方来的，船上的人，虽然还未查出真实身份，但锦衣卫一日之内出入其间三、四次，姿态恭敬，应该是官家的人。”

, ^4 G, L5 i, A. W) R  ^    “姿态恭敬？”来人问道。

- U" [3 k& n" R1 C; V4 i- B' C( \    “上船之后，在甲板上更靴方才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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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w4 h7 R# U: O    “出入其间的锦衣卫，你可认得？”

    “提刑按察使李大人，京卫指挥使王大人……”上官曦微微挑眉，“还有提刑按察副使，经历等等六七人。这等大人物到了扬州，竟然无人知会您么？”

" I# R' i) J# F+ q# F- D$ l    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来人道：“好在这样的人不多，我想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那位卖鱼的小哥找到了没有？”

; @6 ^. J0 ?! X+ g3 X- {    “还没有，只怕此人根本不是鱼贩子。”

  u) P. D: b+ f1 e    “就算不是鱼贩子，只要他在扬州地界上，你们就应该找得出来。”

: G1 s" }% s8 O( b    上官曦面色一沉，皱眉道：“扬州地界本就蛇龙混杂，我乌安帮只管水路，岸上的事儿仅凭三分薄面，不好插手太多。你道打听盯梢是件容易事么？再说，帮中前日才出了事，本就人手不够。”死的弟兄都发送了，倒也罢了，那几名受伤的弟兄却是伤情一日重过一日，请来的大夫皆束手无策，帮务多的着实令她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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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T& B3 L$ [7 Q. o1 o0 b    “前日之事，我略听说一二，你们遇上东洋人，死伤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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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本帮的事，不劳您费心。”上官曦冷然道，“能办的事情我都在办，您什么时候能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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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也不着恼：“上官堂主很急么？”

( N+ ?1 [3 l3 p5 w* d; X    “急倒不急，但既然是交易，彼此就该拿出诚意。”上官曦加重语气，微微倾身向前，“我出身草莽，弄不来文绉绉那套，你若想耍我，我答应，我的双刀只怕不答应。”

    “言重了！”来人微微笑道，“也好，我也喜欢和爽快人合作。三日之内，我会安排此事，但有个条件，你必须让你家少帮主亲自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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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H7 A( M# T+ b    上官曦警觉道：“为何一定要他？”

! n* _9 L# ^/ L& O0 _    “上官堂主莫误会，我不过是帮人还少帮主一个人情罢了。少帮主不来，只怕这人犯你们就带不走。”

+ w+ e6 ^# L- |" F0 G$ c    此时，船身微微一震，又靠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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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B) ^4 |3 y) C' G" g: {    来人再不多言，俯身取了靠在一旁的青竹油布伞，掀开竹帘，撑开竹伞，施施然下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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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 J, `% a5 R7 |5 h" v1 N& H+ s    听着皂皮靴在青石板路逐渐远去的声音，上官曦秀眉深颦，半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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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7 I% g6 ?  \5 K1 Z- N8 n# h    浪船缓缓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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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x6 V7 L$ r6 F2 w% \    沈氏医馆，后厢小院。

    “头儿怎么样？”记挂着杨程万，今夏一大早就赶过来。

    大概是夜里头没睡，杨岳面容略憔悴，在井边打了桶水，掬了捧冷水扑在面上，用力搓了搓才道：“夜里一早在发烧，到天快亮才算退，睡得稳了些，你就莫进去了。”

    今夏点点头，又问：“腿呢？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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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4 M+ P5 _3 j    “肿得跟馒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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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n( B3 ]5 r5 ?; _) w5 B    “啊？要不要紧？大夫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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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b, J) |  M! z: v    “沈大夫说腿肿是正常的，过两天就能消；发烧也是正常的，只是爹爹年岁大了，要小心照看着。”杨岳望着她，同样担忧道，“你还好吧？药丸吃了没有？有没有什么不适？”

$ k" t' I1 K1 O8 d/ \# y    “早就没事了。”

9 `6 p: T3 S9 v% b    今夏大咧咧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心中想着要不要将昨夜陆绎的推想告诉他，犹豫片刻，终是不愿杨岳再添担忧，便按下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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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睡会儿，我来替你。”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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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4 K' F. |8 V5 j    杨岳摇头道：“我不累，你还是回官驿去。如今敌在暗处，须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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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3 f& w: S+ i9 i9 E    “你也是。”

0 R. U8 e' |- b* D! w- Q7 q- n    因心中另有打算，今夏并不勉强，出了医馆。此时雨已渐渐歇住，她翻身上马坐稳，自怀中掏出昨日杨岳所给的芰荷丹看了又看，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将药瓶复揣入怀中，双腿一夹，马匹朝着西城门奔去。

7 \! n, n" u  K/ m    再一次看到这片桃花林，与昨日的心境自是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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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Z* {9 J& [6 H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我倒要看看，到底这对男女是什么人！”昨日今夏虽中了瘴气，但情景却历历在目，她始终不相信那会是自己的幻觉，遂决定冒险再入林中一趟，必要弄个清楚明白。

& \* L5 E" ?' j; L7 a! N    还未到桃林时，她就下了马，寻了个偏僻且有丰草之处将马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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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怀中掏出杨岳所给的芰荷丹，她取了一颗含在口中，顿时一股菱角荷叶的清香在口中弥漫开来，甚是提神。又取两颗置于手心，收集草尖上的雨露浸之，将药丸化了，濡湿布巾，最后用湿布巾掩住口鼻处，她直起身来，深吸口气，鼻端也尽是芰荷丹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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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枚丸子就卖一两银子，千万别卖假药坑我呀！”她咬咬牙，大步朝着桃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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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K5 Q3 `: D6 Q" `    朵朵桃花带雨，愈发显得娇艳动人。

    行至桃林边，风过，点点桃红纷纷而下，几片花瓣拂到她身上，其中一片沾上手背，凉意沁人，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不让自己有退缩的机会，她脚步不停，径直踏入，却听得脑后有劲风，还来不及回头，已被人钳住左臂，硬生生地被拽出三、四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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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4 o7 U5 O  |& A5 _# M  B    “送死吗！”有人严厉喝道。

' ]) J3 N( ~7 B    声音很熟悉。

    胳膊被拽得生疼，她几乎以为脱臼了，忍痛抬头看向眼前人，不由地怔了怔：“陆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 ^# H8 L0 u5 N1 z' p! b    陆绎松开手，沉着脸看她：“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昨天没死成，所以你今日特地来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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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m, ]4 W4 W8 t    “当然不是，”今夏拉下蒙口鼻的布巾，解释道，“我是做好了万全之策才来的。事先我已经服下解毒的药丸，又溶了药丸浸湿……”

    陆绎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什么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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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8 ?; T7 H; }* Y8 v# o0 h    “就是这个，解毒的……呃……叫什么名儿我忘了。”她压根就没问过这是什么药丸，只听大杨说能够解毒。

    他接过小瓷瓶，倒出一丸在鼻端嗅了嗅，皱了皱眉头：“我看这东西顶多就是提神醒脑，解不了什么毒。”

. X1 T) K! {0 {% \' h    “怎么可能！这玩意儿贵着呢，一两银子才卖六丸。”今夏啧啧道，“要提神醒脑，我洗把冷水脸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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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无语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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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复把布巾扎好，闷声闷气地问他：“大人，您来此地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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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听你说有女子死在此地，我过来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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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e; c% i8 T; e7 E    “幸好您碰上我，要不然就危险了。您在外头等着，我去去就来。”话才说罢，她抬脚就往里走，随即被人用力复扯回来，踉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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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颦着眉，恼怒地看着她：“你觉得你有几条命？”

    “我觉得……”今夏居然思量了片刻，才郑重道，“按最近的情形来看，六、七条总是有的吧？”

$ Q! I9 x9 Y2 Q% v    深觉是没法和她再说下去，陆绎暗吸口气，直截了当吩咐道：“你呆在这里，不可乱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林子。”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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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b0 u* l2 U    今夏还欲说话，被陆绎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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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 _8 N: P( {0 ~$ _- D    “别逼我点你的穴！”他补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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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3 O( N& n& i* v; Y9 h, ~    今夏立即噤声，往后退开两步，看他径直往林子里头走，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大人，这瘴气很是厉害，嗓子一发干就最好赶紧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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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陆绎脚步略滞，但并未回应，头也未转地往桃花林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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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中一片寂静，时而风过，片片花瓣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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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湿润的泥土，残破的花瓣，还有腐烂的枯枝草叶。陆绎一双利目缓缓从上面扫过，浮动在鼻端恶臭让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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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林外的今夏把蒙面布巾扯下来，原本濡湿的布巾已经半干。她颇惋惜地想：早知如此，就不用糟蹋两枚药丸，忒贵的玩意儿。不过转念一想，晾干之后收起来，还可以留待下次再用，也不算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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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她一边晾布巾一边在林子外来回踱步，时不时往里头瞅几眼。

0 O+ L% {5 D. C8 _% i" z' q$ t- e    陆绎的武功造诣比她要高出许多，这点她是知道的，但凭此他能在瘴气中撑多久，她就完全没数了。

: d2 m( k/ r; E. f" A    若再过半个时辰，他还不出来，自己是不是该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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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6 B: G- ~8 q+ d& ^" q    今夏不放心地往桃花林里瞅了又瞅，寻思着半个时辰是不是太久了些？只赶得上收尸怎么办？陆绎若出了事，陆炳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只怕六扇门一干人等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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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 Z0 z3 A' N4 i. n/ M$ ^    又是一阵风过，她复将布巾蒙上口鼻，踏入桃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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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j9 W# a. @' O) u& h; N    湿润的泥土，陆绎踏过的足迹清晰可辨，她顺着他的踪迹往里走，诧异地发现他所走正是自己昨日行过之处。

2 Y% O; _% G) Q- r9 q    再往前行去，尽管记忆十分模糊且零落，但凭着职业本能，她还是依稀能辨认出自己昨日见到那对相拥男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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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里，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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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怔了怔，手有意识地抚上旁边的桃树，树干上几处凹陷，树皮迸裂，正是被自己昨日用刀鞘所敲。

    至少说明，她不是在做梦。那么，难道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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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5 F& f* m* s0 G' v    她慢慢靠近那对男女原该在的地方，蹲下身子，地上湿泥中最明显新鲜的脚印是陆绎的，显然他方才也来过此地，另外还有几处残缺的痕迹，其中可辨认出半个脚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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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2 y6 O6 r4 S0 t- z6 G/ v: Q    脚掌？有人光着脚来桃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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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皱起眉头：这个脚掌印纤细小巧，应该是一名女子所留，应该就是那名死去的女子？

, r9 t2 y4 {' c. W0 J2 u    另外几处痕迹，有两处陷入泥中颇深，像放置过某种重物，还有一处浅浅的皂皮靴脚印，已十分模糊，莫非是那名男子所留？

  r( R+ ^; U0 |) H$ t0 {) z    既然不是自己的幻觉，那么这对男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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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 B0 V! ~. D0 |8 X6 B* j! o1 P    今夏四下顾盼一番，未见男女身影，隐约见到桃花间陆绎的身影。

第三十九章

; v# t7 M* s9 D8 y, m. x* j    “陆……大人……”她一开口就发觉嗓子发干,暗叫不妙,还以为用了芰荷丹至少能在瘴气中撑半个时辰,不想这才一盏茶功夫就开始被瘴气所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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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是否因为听见她的声音，陆绎快步朝她这边行来，待今夏能看清他时,才发觉在桃花映衬下他一张脸白得不近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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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中了瘴毒吧？她发愁地想。

/ W+ x: p  {  W% W4 w' S0 o    陆绎加快了脚步,在距离她还有近十步之远时,猛然折了一段桃枝,上面桃花带雨，开得正娇艳。

) n+ c6 _$ t& J/ V" e! x2 C% ^) e  k, J    这都什么时候，他还惦记着折花插瓶？今夏有点无语，大府人家的公子哥就是公子哥，莫非是惦记着走桃花运？

    思绪未完，她看见那段桃枝挟带劲风，化为利器，径直朝她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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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瘴毒的原因，她的脑子迟缓地惊人，下意识地竟然不是躲开，而是觉得此情此景十分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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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会觉得熟悉呢？她努力想——对了，那夜在站船上，九节鞭的银刃直奔咽喉时就是这种我命休矣的感觉。

) c4 X- ~9 p. `5 ^, z    与此同时，桃枝自她耳畔疾射而过，花瓣擦过她的面颊，自有暗香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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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森森寒气自她脑后升起，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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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

    陆绎不知何时已到了她面前，拽了她胳膊急掠而出。

$ B2 s; Y8 G" r  Z: @/ l% ]) @' z    今夏被他拽着都快飞起来，仍不忘回头去看身后究竟是何物，这一看不打紧，惊得她几乎忘记身在何处——

    眼前赫然是一条硕大无比的赤红巨蟒，小半截身体直立着，便已有人高。嘶嘶嘶，鲜红信子吞吐间，腾出一团团猩红雾气。方才那株桃枝被它精钢般的鳞片所阻，并未伤及它，蟒身擦过树身，朝他们游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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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命之余，今夏上气不接下气地感叹道：“……这玩意儿吃什么长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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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l# Z1 s; m' K) k! f1 d    陆绎自然不会去答她的话，拽着她在林中穿梭。来时路被赤蟒所拦，无法原路折返，若一味自顾逃命反而会陷入桃花林深处，而那里是否还有更可怖之物在等着他们，则未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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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X/ o* C; A: V2 ?" U% q, O    他试着从左右侧绕过赤蟒，无奈都这条赤蟒居然十分聪明，加上身量颇长，蟒首堵截，蟒尾拦阻，灵活之极，将他二人困在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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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了一阵，今夏看出了点端倪来，喘着气问道：“大人……你觉不觉得……它好像不想吃我们，而是……在将我们困在此地？”

    “发觉了。”

8 }6 ]' |" t8 C    陆绎方才已经稍稍放缓脚步，遂发现赤蟒也放缓了速度，心中十分诧异。当下听见今夏如此说，便索性冒险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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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番急奔刹住，今夏靠着树干，气都喘不匀，其实在平日这点路程实在不算什么，但眼下身体被毒瘴所侵，自觉双腿铁秤砣般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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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8 G5 w9 o2 x5 n" _0 C* d, Z    气沉丹田，运劲道蓄满双掌，陆绎戒备地盯着赤蟒，正如今夏所说，它的确不想吃他们，正停在两丈开外，轻轻摆动身体，嘶嘶嘶地吐着鲜红信子。

    今夏总算把呼吸调匀了点，头却是愈发昏昏沉沉，盯着摇头摆尾起劲“嘶嘶嘶”的赤蟒半晌，叹气与它商量道：“你是不是知道我们是官差，有冤情要诉啊？有冤情你要说出来呀，光这么嘶是不行的。你说你都长这么大个头了，肯定有道行在身，口吐人言什么的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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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未说完，她嘴里就被塞了个什么东西。

    “别吞，含化了慢慢咽下去。”陆绎沉声道，“你*看多了吧！别自作多情了，它不是要诉冤情，而是多半想用毒瘴把我们喷晕了，拖回窝里去。”

    “拖窝里？喂它的子子孙孙？”

! }$ D0 E( {" J    今夏脸色白了白，再留心时果然发现随着赤蟒吞吐，周遭的猩红雾气愈来愈浓重。而口中之物初始冰凉，此时却辣得犹如在口腔燃起一把火，这种痛苦感觉实在再熟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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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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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V: ]0 I8 s# B* x! y5 k- i    怎么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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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迟缓转头望向陆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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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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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7 ]9 U) s% A4 Z: b    “嘶嘶——”

! k0 E, l3 [7 y0 I( g2 ?    “嘶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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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 q) F) U3 \* y2 b  c    凝神细听，周围有极轻微的嘶嘶声，陆绎脸色变了变，伸手捞了今夏，跃上桃树，踩在枝桠之上，俯身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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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嘶声越来越多，由远及近，由轻至响。

* @7 `6 i8 W, D+ }' q6 T! D    待看清往这边聚集之物，今夏腿脚发软之余，忍不住喃喃道：“……你大爷的，居然生了这么多！”

    目光所及之处，一条条小红蛇扭动着身躯游过来，乍一看上去，就像赤红潮水一波一波翻涌着，与满树桃花相得益彰。

7 u1 c: b. K( E    “这么多，咱们俩也不够它们吃呀。”今夏再次有“我命休矣”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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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t- j. a6 N, B9 u    陆绎凉凉瞥了她一眼：“你还担心它们吃不饱啊？”

0 n; p6 D, I  {+ J" E    这些蛇肯定是会上树的，到时候……今夏望向陆绎，虽然心中尚有疑问，但眼下也不是问的时候。

    毒瘴愈发浓烈，伴随着刺鼻的腥气漫上来，她一阵头昏眼花，差点栽倒下去，幸亏陆绎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

    “大人，我知道您轻功好，没有我拖累的话，您应该能脱身。您就先走吧，不用管我。”

5 }. u  `; l+ |  T    她说的确是实话，陆绎的轻功本不弱，奈何今夏身中瘴毒，手上拽着她，不免大打折扣。若是撇下她，陆绎提气一搏，从桃枝间腾挪跳跃，应可冲出桃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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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a; s, P( I    闻言，陆绎的手虽然还拽着她，却爽快地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好自为之。”

    没料到他如此干脆应承，今夏认命，诚挚地揪住他的衣袖：“容我留几句遗言总可以吧——回头您和头儿说一声，这里头怪危险的，就别来给我收骨头了；还有，您千万别忘了那啥……让我享受一下，捕头待遇，哦？”

0 w6 z6 O0 v  F1 Q+ u    陆绎尚未应承，就听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密集的铜锣声和鼓声，咣咣咣，咣咣咣，咚咚咚，咚咚咚，敲得好不热闹。

    原本奔着他们过来的小红蛇们听见这铜锣声和鼓声，竟全都调转了方向，朝着响声的方向飞快游去。在旁翘首看大戏的赤蟒也不矜持了，扭动粗壮的身躯，但凡它经过的桃树都下了一场桃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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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你派来的救兵？”今夏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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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M9 ]0 ^2 U    陆绎摇头，同样不解。

4 o' w0 Q2 a+ H, z/ D    今夏看着群蛇奔往的方向，片刻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吐出一口长气，得意洋洋道：“我就知道，小爷自有金甲神人护佑，遇难成祥，逢凶化吉，那有不明不白就葬身蛇腹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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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斜眼睇她，正欲跃下树去，却见群蛇复奔了回来。今夏赶紧往树上努力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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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是蛇，还夹杂着横冲直撞的野猪，和搏命狂奔的野兔，惊涛骇浪般涌过来。蛇的嘶嘶声，野猪的嚎叫声不绝于耳，野兔与小红蛇抵死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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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眼睁睁地看着赤蟒将硕大的蟒首一摆，一口咬住一头野猪，看得她喉咙一阵阵发紧，总觉得赤蟒肯定要噎着。

7 j; k% j! {1 ^- T4 u- V    还不到一炷香功夫，这场蛇群的饕餮盛宴渐行渐远，没有蛇再来理会树上的他们，连赤蟒也不知隐没到何处打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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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一切归于平静，陆绎跃下树来。今夏也跟着跳下来，却因为脑袋尚昏沉沉而摔了个跟头，正跌在尾椎骨上，疼得她直呲牙，又不好意思伸手去揉。

    “你这轻功……疼？”陆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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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H# d, ?4 q! y8 x. m0 J    她尴尬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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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k% Z4 \9 l! @* p, S    “有金甲神人护佑，还会疼？”他轻描淡写地讥讽一句，抬脚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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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W* o. k* |8 f    今夏耸耸肩，刚刚死里逃生，心情着实好得很，也不与他作一般见识。快走几步，追上他，两人并肩行出桃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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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h2 s, i) L    随着腹中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向四肢扩散，加上出了桃花林的瘴气范围，今夏脑子混沌渐渐消散，泛回几分清明，方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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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h% ~$ B9 a# F" n2 e    “大人！”她急走至他身前，焦切问道：“昨日，是您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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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K, I) z6 f/ X/ V    陆绎停住脚步，面上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绪，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为何这般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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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c( a5 n5 L+ J0 m6 c( j! `    “你方才给我吃的药，和我昨日所服药丸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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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药名唤紫炎，乃宫中所配制，市面上买不到。”陆绎顿了下，看着她，“但据我所知，锦衣卫中有此药者，就不下二十人。”

7 W& o7 b/ R& _! u; Z4 L. z3 F2 i; U    今夏楞了楞：“您是说，昨日救我者，另有其人，且很可能也是一名锦衣卫？”

    “我可没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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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1 L' O. P. r0 L* h0 r3 T    他慢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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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w" f2 f& I3 h9 a! M  _    “那您是什么意思？”今夏不解。

* K9 H% P  k5 S; y7 v( Y: p0 S. w* L    “救你的人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别人。”他瞥她一眼，“你是六扇门的捕快，不需要我教你怎么查案，可也不能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弄不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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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9 {9 ^) {' x# N5 p    今夏干瞪着他，着实很想掐着他脖子，让他把实情痛痛快快吐出来。

    应该不是他，要不然他干嘛不承认？她暗自心道：这姓陆的最爱挟持人，这么现成的让人对他感恩戴德的好事，他没道理不认，嗯，肯定不是他！

( S! _; V- M" B; H    正思量着，她又听见陆绎的声音。

! I( ]8 B+ `  d, a! O+ @- X    “不管昨日是不是我，今日总是我救了你一条命，你莫再糊里糊涂地弄混了。”

0 K" u7 |! r# w% z# `2 ?    “啊？！”今夏楞了楞，“可、可、可刚刚你差点就丢下我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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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d! Q! i$ n' s0 x, H+ [    陆绎面不改色地提醒她道：“你莫忘了，之前那条蛇在你身后时，是谁帮你逃过一劫。要不然，现下你就该和那头野猪一块儿呆着。”

& N$ k8 ]6 o0 t! q6 Y6 N    和野猪一块儿呆着？在蛇腹里么？今夏默了默。

    不过，他说得倒是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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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深吸口气，恭恭敬敬地抱拳道：“大人救命之恩，卑职没齿难忘，来世结草衔环、执鞭坠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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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打断她道：“别等来世了，这辈子想着还就行。”

    “……大人，在我心目中，您一直是境界很高的人。我以为您会说：区区小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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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F6 f! o% q0 P& Y/ D9 D& E    “你的性命，你觉得是小事？”陆绎反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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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8 Z) q" F8 d    今夏只能道：“当然、当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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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陆绎将身体欺近她，慢悠悠道，“你，千万，想着还啊。”

  d+ \8 Q  G" E    “……卑职明白。”

/ s8 `  ]( @3 U3 p    今夏行去牵自己的马，一路走一路想，忽然发觉不对劲的地方，牵着马回来朝陆绎道：“大人，卑职还有一点点异议——那条蛇本来就没打算直接吃掉我们，就算您那会儿不拽着我跑，它也只会喷毒瘴，所以，那个那个……不能算救命之恩吧？”

, y( {: s% H1 Q% d    陆绎静默片刻，淡淡问道：“你知道紫炎在黑市上卖多少银子一颗么？”

    今夏静默片刻，转瞬堆出笑脸，点头哈腰道：“恩公劳累，快请上马，卑职为您牵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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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G6 U; d" y+ {! d    陆绎颔首，也不啰嗦，翻身便上马。

    今夏牵着马匹，心中自是叹了又叹，想不到会欠下他的恩情，若是旁人倒也罢了，怎得偏偏是陆绎。此人惯是会拿捏人的，如今凭借此恩，还不知将来要她去水里火里怎生折腾。待一口长气叹罢，她复抖擞精神，心道：凭他怎样，终归还有条命可以还，小爷只管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报了他这份恩情便是，怕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