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江山美人谋》作者：袖唐

第319章 会晤楚昭显

$ z7 K: p  j6 U4 S8 @% g+ n    “那这是……”谷寒不解，买酒的时候分明是他们一起搬上车。

    宋初一抄手微微侧身小声道，“我让老板掺了水。哈，卸下去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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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 w+ n! q- U    “嗨。”众人得令立即开始往下卸酒坛。

9 P! x7 p' ?5 T, x& \    “先生，我们这么做是否会令有心之人查到线索？从咸阳离开时就似乎有人一路跟踪。”谷寒忧心道。秦人实在，买卖也从来不做假，在酒中掺水这件事情很容易招人注意。

    宋初一淡淡一笑。她要的就是露出破绽，要不怎么抓到探子呢？不管是谁指使，有胆量监视她的人，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走吧。”宋初一抚了抚衣襟，率先走出草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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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2 b3 b9 K2 _  U/ O7 O/ C    只剩下一半的空坛子放在车上，行路速度快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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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4 h$ f8 f2 Z4 Q6 o. \$ F    黎明伊始，一行人便到了信上所说的墨家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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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在魏国境内距离城驿不远的一座山坳里，入目四野皆苍绿，杳无人烟，根本看不见什么任何建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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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0 X: _1 k2 y    “来者何人？”四野里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质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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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卫按在剑柄上的手微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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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何人？”宋初一反问。

    那边寂然无声，显见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宋初一沉吟，目下不知对方是何人，贸然表明自己的身份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于是扬声又道，“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役身给使，不敢问欲，我为救天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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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h6 W6 m0 i% w    “久候多时。”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响起，若岩洞之水跌落，空灵清脆。

    前面十丈远处数百支火把骤然亮起，呈半扇形分布，隐有包抄之势。从那群人中走出一名二十余虽的墨衣雪领的年轻女子，墨发简单束起，利落干净，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眉目清秀，磊落大方不同寻常所见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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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朝宋初一微一拱手，“客人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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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拱手，随着她从一个隐秘小径前行。

    “我叫墨玉。师叔腿受了伤，我等竭力劝阻她来迎接您，其他师叔伯年纪都大了，不方便长途跋涉，所以没有来，只能由我这个小辈前来迎接，还请您不要见怪。”女子说着顿步向宋初一施礼致歉。

4 M) a0 S% f$ h& A# e    “无需多礼，事从权宜，况且我并非计较虚礼之人。”宋初一抬手虚扶起她。

6 O* c) n4 t' y5 _! P    女子领路宋初一穿过一条羊肠小径，经过一道山涧之后，面前豁然开朗。原来这里地形呈葫芦状，前面那个山坳较大，而穿过短短的小径之后就进入了较小的山谷。

    晨光熹微，山谷中雾霭弥漫，全然看不清路途，墨玉熟练的带领宋初一到了一处山居，宋初一进去，黑卫却被拦在了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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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谷寒紧张道。

2 i" v) {+ a7 x8 [, }3 r- r  \6 @    宋初一回身，“你们在外等候，墨家明辨黑白，我非乱政之人，能怎么着？安心吧。”

4 t& V6 S% Y* U) Z( T9 x5 b1 |    “先生此言大善。”墨玉笑容明媚。自进了院子之后，她神情就不似方才那样严肃，此时言语举止颇侠士风范，“先生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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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N% v( z3 I4 Y    宋初一笑着颌首，随她进了二门，然后又拾级而上，到了半山腰上一片竹林亭中。

    竹林萧萧，薄雾如纱，山泉从亭旁蜿蜒泠泠流下，宋初一瞧见亭中一个雪衣玄领的女子斜斜靠着扶栏的背影，一根竹簪半挽墨发，她手边放置一只火炉，壶中热气袅袅升腾，与雾气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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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j8 z1 t6 }% [4 [    山风穿过竹林，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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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玉在石阶下抱拳道，“师叔，宋先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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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转头，歉然笑道，“我的腿伤势颇重，无法站着迎接宋先生，略备一盏清茶赔罪，望先生大度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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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n$ ?9 O+ s( s: g    宋初一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她知道这就是楚昭显，名动列国的墨家显子，一张鹅蛋脸，皮肤白皙，修眉婵娟，天庭饱满，一双桃花眼时时刻刻似带着笑意，眉目间有成熟女人的风韵，亦有少女般的纯粹明媚，明明是四十多岁的女子，看上去竟然只有三十来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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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让宋初一没有想到的是，显子面相如此温和竟似多情女子。

% B" A- I' Z& a5 C( _) Q" S    想法一掠而过，宋初一笑着道，“那就要看显子的茶煮的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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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着提袍步上阶梯，转弯入了亭子，目光落在楚昭显的腿上，诧异道，“显子的腿怎么了？”

' s& e' e" Q: K# a# ]: P; B    看上去并不似受伤，但没有丝毫知觉似的搭在席上，显然情况十分严重。

) I: ?5 T, B0 I% q    楚昭显云淡风轻的带过，“本派龌龊事儿，恐污了尊耳，不提也罢。请坐。”

+ @6 \$ q+ j1 |( d( Z1 x5 S    这一句话也能教宋初一猜出个大概来，怕是曲锢一派打算控制楚昭显而下的毒手。既然旁人不愿意提，宋初一也不便刨根问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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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P7 I! ^- f/ N, o; A( N  \3 w    “先生尝尝这茶。”楚昭显亲自递了一盏茶给她。

% O9 C1 G4 |5 E- O    宋初一接过轻嗅之后，抿了一口，不由叹道，“此处清幽雅致，这茶淡而回甘，真是令人畅快。”

    楚昭显拱手道，“教先生长途跋涉，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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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6 S6 k4 q0 a2 p    “显子客气了。”宋初一放下茶盏，道，“我与倚楼是过命的交情，他既忧心，我又岂能视而不见？不过，此番前来虽是为了帮忙，但也实有所求。”

4 v' P* l  K( S0 d. r    “先生且说。”楚昭显并不惊讶，要救墨家不容易，宋初一是个策士、谋士，并非侠义之士，因此要求有所回报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

* u/ b$ G. T4 @. t' n: j    “我求墨家一样机关术。”宋初一看楚昭显神情严肃，更不兜圈子，直接从袖中掏出一副图，“这是我游学至故鲁国某城时寻到强弩残骸所拼凑得来，我并不精通机关术，然而悉心研究了数年，终于完成了全图。”

2 q7 N, C7 z0 @% Z" \, ~6 m& v: m    楚昭显接过羊皮卷，在看见上面所绘制的强弩图时，表情由平静渐渐变为惊讶，“先生不精通机关术，竟能想到如此妙法，实在令人钦佩！”

& F5 d. N. ]: B    宋初一挑挑眉。

    楚昭显见她疑惑，便解释道，“原图是有的，只是尚不如先生设计的精妙。”

    前世得到的那个残骸只有个大致形状，宋初一因此在那里逗留了半年寻找其他残骸，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给她拼凑出个模样，但依旧缺少部分零件，因而这件东西就成了摆设，她不精通机关术，但作为一个用兵懂兵之人，对兵器也绝不陌生。这副弩比寻常所用的要小巧轻便的多，构造似乎也很精巧，于是她用各种法子试了四年有余，才将它捣鼓的可以使用，今日才知，竟然比原件更精妙。

    “既有此强弩，先生想要什么？”楚昭显脸色明显比方才好了许多，眸子更加明亮，可见其对机关术的狂热。

+ Y+ X- f; m6 V    “我想要在此基础上的连发弩。”宋初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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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楚昭显蹙起秀眉，“这副强弩在当年已是列国最好的弩，若箭镞得力，八百步之内可穿透普通兵甲，现在经过先生的改造之后威力加倍，就算是如今号称列国最强的秦国强弩也略逊一筹，先生想要连发弩，是否太过贪心了？”

    如此直接的言辞，宋初一并不在意，“若不贪，哪有当今的世道？”

    “我记得，当初曾在曲锢一派人的手中见过一副残缺的床弩图，想必也是出自先生手笔吧？”楚昭显此时对宋初一又赞赏又厌恶，赞赏的是她居然能依照残骸拼凑出两种兵器的构造，厌恶的是她贪得无厌，先是利用秦国与曲锢直接的勾连意图骗取床弩全图，现在又要轻弩的连发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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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K' i, m. X  Y$ N    “墨家一心想要除暴平乱，公义之心世人皆知。”宋初一笑的意味不明，“可是有人在的地方就除不去欲，就免不了纷争，就连你们墨家内部也逐渐分裂成数派，何况天下诸国？墨家说兼爱、非攻，拼尽全力的去寻找一个恒平，然而如今，显子不觉得世道中那个恒平点越来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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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兼爱，指的是博爱，将对待亲人的方式扩展到其他陌生人身上；非攻，是指反对侵略战争。

1 j( H  e9 e+ [- E    现在礼乐彻底崩坏，天下一片混乱，人们为利益驱使，哪有人还愿意去听兼爱、非攻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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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b4 v: A8 v* o  J    楚昭显沉默，这是残酷事实，墨家也正因此才会产生内部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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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初始一片混沌，分裂九州，战乱四起，终于殷商，传数代，纣王暴虐，西周起，周又散裂成百余诸侯国，混战中此长彼消，七雄崛起，显子不曾见天下正步步归一？天道正在循环往复啊！墨家也说天志，这难道不是天志？”宋初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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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志，在显子一派是指自然规律，而在曲锢一派则解释为天子代天行政。

' l: a+ v$ M% r. H& t6 P    楚昭显陷入沉思，但宋初一并没有给她更多的思考时间，“我此次不是为论道而来，显子赞同也好，反对也罢，总得保住手中的实力才能继续传承墨家，不是吗？”

8 @5 N2 u9 [$ v; K4 Y- C: j    “先生说的是。”楚昭显短短时间已经拿定主意，她能做出连发弩，亦能做出可以抗衡连发弩的兵器，只是战争更加凶险罢了，“我需要一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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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5 |( |$ b  a5 g    但凡是连发弩，就算做的小巧也免不了重量，这款轻弩是没有连发的，需要楚昭显重新设计。

    宋初一点头，便说起了营救墨家的事情，“显子现在想避开争斗，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即放弃全部分院，另立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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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点我不是没有想过，我们墨家不靠钱财维持生计，但若失去各大城池的据点，我们就耳聋目盲，就算曲锢不趁机打压，也怕是需要许多年的时间恢复。”

第320章 山风盈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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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从怀中掏出一沓帛书放在几上，“这是我在各国城池的土地、房屋，不下十五处，是我秘密攒下的私人财产，并无旁人知晓。”

    楚昭显目光停在帛书上，心中闪过许多猜测，“宋先生不是为秦国办事？何须动用自己财产。”

$ X2 E8 g& `5 y% o0 g! x    楚昭显对宋初一的名声可谓如雷贯耳，她不认为以宋初一的手段还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向秦国君主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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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7 W  A3 C% G    “因为倚楼？”楚昭显问道。

. @9 F: N6 o3 x2 w    宋初一淡淡笑道，“大概吧。”

    这些土地很很久以前吩咐池巨买的。她给池巨本金，又给了致富的法子，可池氏的钱财都是池巨兄弟几个辛辛苦苦挣来，她也仅仅打算收这些报酬。她几乎散尽家财，虽则不全是为了赵倚楼，但这主要原因之一。

    “显子拿着这些，立即秘密转移分院并向在外的弟子传递消息，这样一个月能够妥当。”宋初一端起茶盏嘬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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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L8 p5 h5 r    楚昭显诧异道，“我还未曾给先生连发弩的图形，先生就这般放心？”

    宋初一道，“就凭墨家显子的名声，我便信你。”

$ D! P& @; U& m2 r! p# S5 W! F    “善。”楚昭显在机关术上从来没有失手过，“那就请先生在这处山居逗留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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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爽快应下。

    墨玉给她和黑卫安排了住所，她便在这处山清水秀处住下来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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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5 P+ X8 u7 \; u    这是一桩双赢的买卖，墨家机关术独步天下，一副连发弩便能够得到在各国的十五个现成的地方做分院，再加上他们自己准备的地方，足有二十余个，比原来还要多，也不需要因此为哪国效力，而秦国得到这副弩，便可将军队战力大规模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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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昭显将转移分院的事情交给了其他师兄弟，自己则埋头准备给宋初一的图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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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b! }% H! J3 e& `5 E    一切顺利进行，然而三日之后的凌晨，楚昭显却看着案上尚未完成的图陷入了挣扎之中。

    现在只要略略改动几处，便能够将一副清便的连发强弩威力降低好几成……

) P5 x( G' h, p8 W$ I+ m1 M    这样既能够保全墨家，又能确保秦国兵力不足以强到欺凌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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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d! l- e" @% ^/ n/ c    直到日头高照，宋初一应约前来时，她才提笔飞快的将图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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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3 w/ F8 \% N# M9 w) i    墨家向来讲究信义，即便在大道面前楚昭显还是选择遵守承诺，将完整正确的强弩图交到宋初一手里。

    宋初一摊开羊皮，目光在墨迹未干处一扫而过，面上浮起客气的笑，“有劳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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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3 i! D  k; M# x, U% d    “罢了，不过一桩交易。”楚昭显似是安慰自己一般，拢了拢鬓边发丝，“有劳先生久候。”

1 @; O% E: n1 A; d1 A8 F    “显子客气了。”宋初一起身拱手道，“事已毕，我便不再叨扰，这桩交易希望显子能够保密。”

7 n) E+ r3 K2 \+ F" x    “这是自然。”楚昭显再次仔细打量宋初一，那平淡的目光中，从未流露过任何真正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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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昭显之所以痛快的答应，并不是因为赵倚楼的关系，而是宋初一买了个破绽，她派人去查证过就近的几处，宋初一提供的那些地方是秦国池氏所购。墨家的消息网遍布天下，纵然现在损毁了许多，也很快便查出池氏的当家曾经与宋初一有过交集。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些所谓的交集根本就是宋初一捏造，在旁人看来，两者之间依旧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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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楚昭显见宋初一起身，忽然道，“我们与巨子一派本是同根，只要我们放弃分院，两者之间便不存在针锋相对，届时巨子一派就未必会支持秦国了，先生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显子把墨家看的太重了。”宋初一依旧站起来，言辞诚实的刺耳，“即便没有墨家支持，秦国还是秦国，不会有什么太大改变。况且曲锢一派对秦国一直有所保留，我王岂能不知？留之无用，不如换点实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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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A3 [+ T* F! X$ h7 H+ y& S    秦国的行事风格的确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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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辞。”交易已经结束，宋初一并没有和楚昭显继续深交的打算。因为没有交情，算计的时候就没有愧疚。

' c) p% R- n# T& |    离开山谷，宋初一在黑卫保护下一路策马返回咸阳。

    刚刚抵达官署，便有黑卫来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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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7 N' h2 j  p+ i/ n$ F% h/ r, k, ?' @    黑卫耳语了几句，宋初一精神一震，往偏厅走去，“将人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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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Q" ]1 {5 \1 z    黑卫领命下去，须臾便将人带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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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2 g3 |% e0 Y3 g- r7 z9 e    屋内正中央跪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人，身量中等，一身葛麻灰衣，脸盘瘦削，面膛黝黑，络腮胡子如疯长的乱草将整个脸掩埋住大半。

+ v* H9 j0 D  k4 A# ^/ }    宋初一连日赶路，浑身酸痛，便倚在扶手上，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才不紧不慢的道，“胆子不小，竟敢跟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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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D; c( T% D$ q7 J: t  u    声音不怒自威，教人心底发寒。

* v" W/ i6 R0 ^4 |, m    宋初一揉了揉因握缰绳而酸麻的手腕，垂眸道，“若是死士，现在就一头撞死吧，宋某不拦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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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听闻此言，想也不想立即窜起来往柱子上冲，却被身后的黑卫一把拽住。

! e6 k' C. P' n% h    宋初一敛容正坐，笑的十分和善，“唷，还真是死士呐？”

3 |- E- N4 a; g  A2 c% l0 y5 b) x0 `# }    中年汉子被涮了一把，不禁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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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y  a$ h0 R5 X4 H/ B    宋初一看向黑卫，“他开口说过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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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卫拱手道，“回禀国尉，抓住他的时候属下为免他吞毒，特地掰开嘴检查过，此人舌头被削。”

# D7 ?- c: q: K3 i& _' a% M9 }    从方才能够毫不犹豫赴死和舌头被削的情况来看，此人九成是有人专门驯养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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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S8 [; \3 U( r8 U6 y; c    “先关入牢中，用刑逼问，小心别弄死了。”宋初一道。

    “嗨！”黑卫提着那人出去。

! F6 p7 K# H9 p+ W1 @1 M4 ]    既然这人死忠，恐怕再怎么酷刑逼问也没有用，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吧！宋初一扬声道，“来人！”

' s- j0 M2 Q3 k; Y    一名士卒应声进来，“国尉。”

+ s8 [/ a( V- @" I! H8 @) U2 T) H    “去叫谷义来。”宋初一点了一个驻守官署的黑卫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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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卒出去，少顷，谷义便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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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道，“过段时间我可能会出点事，届时国尉府动荡不安，我会适当的让牢房守卫松散，以便那名死士逃跑，你负责追踪他的去向。”

    谷义抱拳道，“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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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F5 {* i: {; \' V    宋初一在官署中稍作休息，换了衣袍之后便将强弩图亲自送到赢驷案上。

2 T& N& r% Y. p! w- g5 d    赢驷立即秘密安排匠人试着制作二十副，待调试成熟之后，便立即大批量制作，应用于军队。

    次日赢驷便在朝会上赞赏宋初一办事得力，赏了诸多财物，进爵一级。

    提高军队整体战力，这是天大的功劳，自此之后，赢驷的案头便暂时没有弹劾宋初一无作为的奏简了。

    这也是宋初一的计划之一，她若一直立暗中功劳，就算赢驷力排众议，也怕是有许多人要找茬，到时候“断袖”的风言风语便会越演越烈，危及她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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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7 w# z: g( u+ K" m    在朝中，左右丞相是宋初一的义兄，她平时与大将军司马错也略有几分交情，三师已没有实权，她没有所谓旗鼓相当的政敌，但这不能保证一切无虑，当她有用时，一切传言也不过是被人茶余饭后嘲讽调侃罢了，她若是一直尸位素餐，有人想下死力气扳倒她时，那些流言就会成为利芒，到那时众口铄金，上面有多少人罩着也没用。

    未雨先绸缪，宋初一不会容自己落下这么一个大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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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Z  l* e; r7 V& Y! C    封赏之后，此事仿佛已经落下帷幕，一切如常，然而在半个月之后，列国之间爆发了一件大事，这件事原本只是门派之战，却居然成为了大战爆发的引子。

第321章 何等精妙计

! t0 F9 E# X4 z    墨家显子一派与巨子一派相争，显子半个月内撤离所有分院，却将原来的分院全部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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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T3 h: j- C    大火烧尽了那些分院，也烧将两派战火烧的更旺。本是同根生，原本显子一派放弃分院，巨子便不打算追究，从此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但显子这一举形同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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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 L! z# b& v2 W/ i8 q" j    “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真是一点都没错！”相里子怒容满面。

+ @  z$ d2 g2 b5 Y# @    曲锢沉吟道，“楚昭显不像是这种人……她为显子这许多年，德行从未有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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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就算她真的烧了所有分院，也不能算德行有亏吧？”邓陵子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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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锢面上略显尴尬，楚昭显好好的一双腿被废掉，倘若咽不下这口气，不甘心把分院拱手相让所以一把火毁了，也不算过分。

    屋内一阵沉默，曲锢缓和心情之后才道，“分院所在隐秘，除了墨家人，外人怎能得知？这件事情大约就是显子所为。”

% x5 w0 E  s) P# k2 H  }0 a    相里子哼了一声道，“分院损毁一半，且已经暴露，短时间无法再建，我们就轻易放过此事？一帮汉子教一个娘们欺负，算什么事儿！”

9 u- N# H  Y* k- b( q( e    “自然不能。”曲锢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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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陵子抄着手不做声，他不赞成墨家一成不变，却也渐渐有些瞧不上曲锢的作为。尤其是对显子下药这件事情，让他十分反感。

    这边兴师动众的议会要讨伐显子，而在楚昭显的隐居之处的正堂里，亦是一片肃杀。

    楚昭显垂眼，羽睫遮住眸光，素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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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E9 I6 ^+ ?: L6 c    “宋怀瑾年纪轻轻，心思如此深沉。”稽赭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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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i3 c. R$ R) t0 ]    楚昭显当然没有下令烧毁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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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放火的不可能是别人，宋初一拿出私宅，楚昭显必然要令人传消息出去，黑卫是墨家训练，传信模式相差不多，宋初一跟赵倚楼在一起生活，自然也知道平时如何传信，因此想跟踪信使顺藤摸瓜，比任何人都容易。

0 ^$ c' s) u% e1 |3 _) |    宋初一以十五处私宅换连发弩，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可是她居然暗中派人跟踪墨家信使，在分院转移之后放火！巨子派一定以为是他们所为，以曲锢的性子，还不得恨的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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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5 s1 n# q! \" c( W    这么一来，两派依旧对立，他们转移分院只能暂时的缓解两派针锋相对罢了。

    他们不知道，宋初一的算计还不止如此。

0 h8 A; t: @0 ?1 c4 e, a    “我们手里握着宋怀瑾的把柄，但她手里又何尝不是握着我们的把柄？一旦她将我们新分院所在位置暴露，我们的处境与之前又有何不同？”楚昭显说着，不怒反笑，“我也一把年纪了，竟是栽到一个晚辈手里，是我这些年沉迷于机关术了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不过这样也好，她虽算计，但也确实帮了我们。提供分院，又给了一个艰险而绝佳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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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N& _& i' Y, j# w- c' [* {    楚昭显是纯粹的技术型人才，不管是威望还是成就都极高，在处理事情方面也不算弱，但在这个充满谋算的世上，她比起不知道有多少个心眼的宋初一，行事委实太过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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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并未在她面容上留下过多痕迹，稽赭深沉而复杂的目光从她面上一掠而过，叹了口气，“阿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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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时隔那么多年再一次唤起这个名字，令楚昭显眼眶瞬间湿润。

    一声“阿昭”情绪万千，然而，他没有再说更多的话，扶着手杖缓缓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

- n0 V0 R8 ^, z( u+ c& l  K, R4 `    此时此刻看着楚昭显被废的双腿，看着她如此疲惫，稽赭都不免后悔将她推上了这个位置，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女子在这世界活的多么不容易，尤其是她这样的机关术天才，更是各国争抢的对象，倘若没有墨家护着，那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皆在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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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定结束关系之后，他们无丝毫越界，更甚至不曾有过半点暧昧，被深埋于心的这感情，纯粹不容亵渎，稽赭只恨自己生的太早，恨与她相遇太晚。

5 s0 g0 F% t& \/ g+ \0 r4 w5 |2 |    如今，他已经老态龙钟，她却风华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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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稽赭顺着阶梯蹒跚前行，望着还遥不可及的山峰，叹了一口气。相遇已晚，就连护着她到最后都是奢望，在带着爱恋入土之前……阿昭，我活着一天，便护你一天，往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

    山脚下，楚昭显坐在廊前的草席上，举目看着半山那个背影，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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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午之后，咸阳上空短短时间阴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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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t/ P2 d& c& i! N1 g    几声雷之后，一场急雨浇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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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燥热骤减，博弈社里生意出奇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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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w: v0 g, E! Y; s* z1 T0 n' f    近两日博弈社中最火热的两个消息，一是魏国求娶赢玺公主，二是国尉秘密会见墨家显子。

    魏国太子已娶了周王室公主，求娶赢玺的是公子嗣。秦人对此十分抵触，公子嗣风流至极，家中姬妾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且先头有过一个正室夫人，并且留下了嫡长子，那位夫人是生产时落下了病谤，终日汤药不离身，早在三年前就病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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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7 d! U% \) w# X    这种条件，如何能配得上大秦嫡公主！虽然公主已经是马上二十岁的剩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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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赢玺公主为避婚嫁，常年披甲征战，且战绩颇为不俗，赢驷破例给了一个将军的空衔，即使没有兵权，也是大秦开国以来难得的殊荣。

    多少大秦英雄男儿都被公主以死拒婚，怎么能让魏国那个浪子捡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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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宋怀瑾私下会见显子的事情起因是朝会上有人参奏，赢驷留着曲锢一派还有用，为了安其心，只好暂时停了宋初一的职，令廷尉府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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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难得清闲，喝着米酒，在博弈社二楼靠近大堂的单间里听着外面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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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V: v/ K$ U+ f9 O    “先生，赢玺公主真要嫁给魏国公子？”寍丫忧心忡忡的道。

# X; k6 I% O- r    宋初一打量她一眼，“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都是大姑娘了，连带把和不带把的都分不清楚，教我怎么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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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寍丫面色倏地涨红，连忙低声道，“这事儿先生回家再说教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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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说完了。”宋初一支着脑袋咂了一口米酒，道，“改日先生带你去观景。”

    宋初一打算学魏道子，带寍丫去偷看别人颠/龙倒/凤。

    寍丫不知其中深意，只听说要看景，便兴致勃勃的道，“去哪儿？先生难得有空，是最近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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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正要说话，帘外一个带笑的声音道，“哪儿也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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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8 P, N4 e9 e    话音落，张仪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径自在宋初一对面坐下。

) g( L  G8 H1 L& N* a# P    宋初一满了一盏米酒给递给他，“大哥怎么得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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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仪接过酒盏，“我可不得空。”他嘬了口酒，才倾身凑近她，耳语道，“君上专程命我来提醒你，说好了是假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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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 S+ i: W& ~) m- p0 k    假装停职查办。没有国尉，不出七日军队运作就要瘫痪，往日里许多人见宋初一调度起来十分从容，时间长了，不免让人渐渐觉得国尉一职实在很容易做。

    张仪道，“新代职的国尉上任三天便累的病倒了，这会子正带病硬撑呢！”

    一个军机要职，哪能轻松？起初宋初一刚刚接手的时候，每日都要花十个时辰处理军/政，也曾一度累倒。熟悉政务之后，若战事不紧急，则只需五六个时辰即可，但这也是需要实力和悟性，并非人人都熟能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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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敢情好，秦臣奋发向上，君上应当欣慰才是。”宋初一赞道。

    见她装傻充愣，张仪笑着摇了摇头，“罢了，我知你的打算，就暂且为你斡旋一回！”

0 \+ j. T6 Z- v0 u; |! i4 H1 Z: F    “哈哈，能得张子一张利口相助，荣幸之至，有劳了。”宋初一甩开大袖，装模作样的施礼。

    张仪哈哈笑着端坐受礼。

' k6 ^7 }' O9 U' r    经这一回，他又重新认识了宋初一，她趁着这回，取得连弩图却让墨家两派依旧针锋相对，还迫使楚昭显不能将她私财之事抖出来，力压谣言，巩固地位，帮助赵倚楼保住师父，抓住暗敌的尾巴，又借势暂退下国尉一职，一来让满朝文武都看清楚，她国尉做的悠闲是她的本事，旁人未必就能胜任！二来给那“尾巴”一个逃跑的机会，以便于扯出背后之人。

    更重要的是，在这次的事情中，她让君主看到了一个为了大秦不惜名声、不惜得罪墨家、不择手段的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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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来，就算有人能胜任国尉一职，君心未动，宋初一的地位就不会动摇，况且她暗地里还握着秘密训练的十五万新兵，国尉不是任意能撤换了的！

7 R* @0 ^/ \4 A! w0 @  v    这一步看似惊险，实则固若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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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1 x. z" }* U    “纸包不住火，赵将军不知能否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张仪道。

. @+ O' _( O6 _. [" |    他的意思是，从墨家那里得来的连发弩的事情，很快就会被列国探知，这无疑是将显子一派置于火上，是艰险，却也是显子一派崛起的最佳时机。连弩图流入秦国，列国必然紧张，显子的名声鹊起，她领导的那一支派地位也会随之提高。

    这是绝佳契机，但若是不明其中缘由，很容易便误会宋初一无义，不仅骗取机关图还反过来陷害。

第322章 阴沟里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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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算是下血本了。”张仪道。宋初一的计纵然谋算许多，却也把自己搭进去了。她火烧分院的事情做的很利索，并未留下尾巴，可是一旦会见楚昭显取得连弩图的事情被曲锢一派确认，她难免要受责难。

' T, G4 b2 H" F% K0 S    这一举得罪了墨家两派，于长远来说，十分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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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又何尝不知道？可是赢驷给予她的包容和信任，她无以为报，倘若连谋算还有所保留，怎么对得住他给的机会？

    宋初一笃定的道，“大哥早晚会与我一样。”

    他们这些策士、谋士，哪一个没有几万个心眼子？然而有时候明知道是赢驷的御下手段，却忍不住心怀感激，忍不住倾注全部心血。

    这是赢驷作为君主最大的魅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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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仪不可置否的笑笑，以后如何他无法断言，但他走遍列国，就目下来说，赢驷是他心目中最愿意效力的君主。

    “话已带到，我就回去了。”张仪抚了抚衣袖，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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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道，“晌午了，大哥用完饭再回吧。”

- g( O# @7 b$ k: f8 [4 g7 Z3 @    张仪一边及履一边道，“在外头不坐你的马车，不吃你的饭，是我人生须谨记的两条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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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和宋初一坐马车时遭狼群围追堵截，还有一回被她在烈日炎炎半道儿丢下，他们同乘一车也统共就那么两三回。

    “我不记得在外头请你吃过饭呀？”宋初一纳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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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仪穿好鞋子，理了理衣冠，“就因为没有过，所以防患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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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那我可省了。”宋初一知晓他是开完笑，便起身拱手道，“大哥路上小心。”

. q' F& ^8 T5 e. d& `    目送张仪下楼，宋初一的酒盏刚刚递到唇边，便听外面有人爆喝一声，“有刺客！”

; H9 I3 Q  g; n' Y# Z, y    宋初一动作一顿，刺客显然不会行刺一般人，那么是张仪遇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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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堂中陡然乱了起来。宋初一拨开竹帘向外看，隐约能看见门口有十余覆面刺客与张仪身边的护卫厮杀，转眼间便已经突破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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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5 r: s' [/ V8 h    “快去保护丞相！”宋初一立即道。

0 \1 e0 b: y5 Z% h1 c" T    前后两间雅舍中黑卫应道，“嗨！”

, k2 d+ g1 Z& g: d" c    几条人影闪出，从房梁上窜到大门，以最快的速度加入战局。

    “保护丞相！”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喝一声。

. \+ V3 f' v: F9 I+ o    居然有人敢在都城光天化日之下行刺丞相！这还了得！秦人被激起血性，有些汉子举起长案便抡上去，一瞬间局势大变，有几名黑卫都受了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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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打的乱作一团，宋初一正仔细分辨张仪的身影，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她正欲开口喊人，忽觉视线一阵模糊，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光线迅速变少，“寍……”

    一句话未说完，便栽倒在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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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寍丫一惊，扔下酒壶。她知道附近还有暗卫，立即大声疾呼，“来人！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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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 H) R- I% N! e$ Z# H    听见哗啦的帘子声响，寍丫放下心，伸手去扶宋初一，尚未碰到她，却未防坐垫下陡然一空，尖叫一声掉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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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8 i$ p3 L$ {) F4 Y! U    待四名黑卫冲过来时，雅舍内一切如常，就是没了人。

    “有机关？”一名黑卫发觉一侧没有席子，立即伸手敲了敲地面。

0 @* y% d. g  J/ ]; X2 B    下面发出空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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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v/ o6 \5 X& x, Y    几人摸索机关缝隙，用剑撬开。

6 z4 }4 t# W3 u, n% o8 I  k    一丈高的方井，四周没有任何可踩踏之物，若是贸然这样跳下去一准将下面的人踩死，这样的设计，下层一定有门可以进入。

    这座博弈社的建筑是凹字形，不像别的博弈社那样一楼还有个走廊，这一小块地方正是房间里留的夹层，有夹层的这一间是仓库。

    “怎么没有国尉？！”一人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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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人仔细看了一眼，这方井之内就只有晕过去的寍丫，根本没有宋初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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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 g* O. |$ u' A2 ^8 N1 q7 f7 E1 D    “会不会是被人弄出去了？快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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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留在上面，其余三人冲下一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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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井之内有草垫，寍丫只眩晕了片刻就清醒过来，忍着浑身疼痛抬头向上看了看，见到一名黑卫，“先生怎么样？”

    黑卫道，“其他人正赶下去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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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来？下来做什么！”寍丫急道，“你们没有看见先生吗？她并未同我一起掉下来！只有我一个人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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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黑卫一惊，立即绕到栏杆边上探出头去，发觉两边房间窗户只相距一尺左右，轻而易举的便能将人拽过去，几息之间便能够完成，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下面，就算注意到这边的异动，仓促之间也未必能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 e& R' A( ?4 u, h1 H    黑卫两鬓陡然渗出细密的汗水，数念闪过，他翻入隔壁雅间，寻找到暗井，用佩剑撬开地板，下面空空如也。

, ?- U- M" d) q    此时行刺张仪的刺客已然全部伏诛，无一活口。

    张仪看了一眼最先过来帮忙的几个人，“你们是……”

, s7 n) |: t7 i; g* |# L, |4 n    黑卫训练有素，不同于一般游侠儿，是以张仪虽不认识他们，但也能隐约猜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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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国尉护卫。”谷义拱手道。

6 U: ~/ n4 k& r) a$ z    张仪心头一紧，“糟！快回去看看怀瑾！”

) |3 P& w; M: a1 Y9 s    话音未落，他已然回了店内。

  j. S' x5 D7 v7 @    刚刚开始遇刺之时，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他最近也没干什么缺德事，怎么会有人这么急切的想只他于死地，青天白日人来人往就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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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x/ J0 G( L! p/ M2 e1 M: k8 H    敢情是一计声东击西！

    “属下该死！”留守在上面的那名黑卫见张仪和谷义上来，立即跪地请罪。

# L! k. o/ |/ O# \: j    张仪心下大骇，他瞧见雅舍内的暗井，下令道，“封锁这家博弈社，从商家到仆役一个不许放过。”

    他掏出令牌交给身边护卫，“立即去廷尉府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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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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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7 Y& P% x& ]  [; @) e4 y    “嗨！”

    众人领命散去执行任务。

1 F" o2 L2 a( c  _) ~* D. l    张仪看向谷义，“你带人去问问，是否有人目睹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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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谷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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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仪坐进雅间里，须臾，两人扶着寍丫走进来。

    “丞相。”寍丫眼泪止不住，宋初一是从她眼皮底下消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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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z5 [8 Q& B, D9 M9 q9 [    张仪道，“先坐下，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细细说来。”

5 w9 m) ?! P- |3 r; Q; n  N1 Y    “嗯。”寍丫膝盖摔伤，只能歪坐在席上，“您走后片刻，楼下便有人喊‘有刺客’，先生一见是您遇刺，且情况危急，就下令让暗卫去帮忙，左右两间的暗卫领命冲了出去。先生担忧您的安危，便扶栏观看，谁想只几息的时间就突然晕过了过去，我心中着急，喊其余暗卫，刚刚喊罢，只觉得席下一空，我掉进了陷阱里。当时很心慌，并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敢肯定先生没有跟我一起掉下去。”

第323章 惊动咸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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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寍丫虽受惊吓，但及不上对宋初一的担忧，口舌利索的将方才经过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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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仪沉吟一下，解下自己的腰佩交给身旁护卫，“传我令，即刻封锁城门，仔细盘查过往行人、车辆。”

" ?% c8 j$ ?) n0 n( ~, @+ u# H. U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张仪依旧忧心忡忡，不过令他比较欣慰的是，对方如此费尽心机的绑了宋初一，说明一时半刻没有要她命的打算。

    张仪等廷尉府的人赶到，便立即进宫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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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 v; E: _( c2 h% g    角楼里，赢驷与司马错、樗里疾正在议事。

( I1 e9 R0 I4 N1 Y( {    “君上，左丞相求见。”陶监道。

" m1 Z- c* e, X2 K, j6 j    “请。”赢驷端起茶盏，示意暂停议事。

, F2 H; p5 ~/ c* `% ?9 `; i) K$ Y    张仪匆匆而入，甩袖行了一礼，言简意赅的道，“君上，国尉被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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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d- L5 L8 o& i    霎时间，屋里一片死寂。

    赢驷端到嘴边的茶又放了下来。

    张仪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始末一丝不落的说出来。

    赢驷听完，脸色早已阴云密布，堂堂国尉在都城被绑，简直就是往他脸上狠狠掴了一巴掌，对大秦来说，是何等的耻辱！

7 X5 u% f" i! w+ J" f! Y2 r- |    “何人竟如此猖狂！”司马错怒道，“碎尸万段都是轻的。”

* S1 M* Y0 R6 S: n  A% y    赢驷冷声道，“陶监，传廷尉。”

    “喏。”陶监应声。

    一时间，传召声响彻咸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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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e' F- X/ d* f8 U    廷尉居穰五十余岁，出身法家，一贯刚正不阿，然而时间消磨了他身上的锐气，如今早已不复当年跟随商君之时的热血，却是一个端容严肃之人，他任廷尉多年从未出过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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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U9 [/ n3 L4 y    他一听说国尉被绑，顿时震怒无比，想他历经两代君主，即使并无什么丰功伟绩彪炳史册，也算是政绩斐然，如若不能将绑架国尉的狂徒绳之以法，他就是晚节不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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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v1 d: M. Z# V' {# ]  q1 ?    传召一到，居穰顾不得什么体统，一路狂奔到角楼，趁着内侍通报的间隙，飞快的整理自己的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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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 [$ b& j$ T& H' V" E, r    “廷尉请。”寺人返回请他进屋。

7 e2 L6 l7 ?4 I: `9 i+ M4 A; p    居穰一面上楼，一面抚顺自己的胡须，调整呼吸，待到达三楼才垂手顿足，隔着竹帘甩开大袖躬身施礼，“臣应召前来，参见君上。”

4 e# p7 m7 G/ E3 \, T% @+ k# H2 f" g/ N    “进来。”赢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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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f3 p! N. F/ Z9 U0 \. ?    内侍挑开帘子，居穰走进去才发现两位丞相和大将军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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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几人略略见礼之后，赢驷道，“廷尉暂停一切公务，全力追查国尉下落，城外守军戒严，三日之内，除了朝廷信使，不许任何人进出！”

5 X9 Y4 ^, Z- E! ?    居穰心中一凛，决然道，“倘若此案不破，臣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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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隔一两年，他就能功成身退了，大秦历史上怎么都能添上并不显眼却完美的一笔，若是此案真不能告破，他就算以死谢罪也难平心中之气啊！他现在的处境就像是费劲千辛万苦的怕到绝壁顶端，就差那么一点点，只要他再一伸手就能够得救，却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他决不能让自己的政绩和人生上抹了一个污点！

2 j. b  E/ D( S, R! @8 ]3 Y* i# ~% V0 r    天色渐晚，咸阳不仅城垛上明了灯，就连街巷之间也全部灯火通明，光亮将远方的天际衬得更为幽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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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H( s: f+ Z( F& V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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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1 s6 j9 v' x- r, ?, u7 `: R2 [    宋初一只觉得自己沉沉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能嗅到淡淡的安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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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 n+ U% F/ B- A5 L    她伸手摸摸身下，柔滑的触感分明是绸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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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z# B% r7 s6 g& B0 f+ P1 p9 {    屋内一阵窸窣，光线骤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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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A1 A6 z    隔着一层纱帐，外面案边的灯火被点亮，宋初一看见案前坐着一个人，姿态懒散。

( M1 F: @! o/ ^) X; y* S# j    “何人？”宋初一声音微带睡后沙哑。

    那人微微抬手，两名侍女垂首过来将纱帐挂起。

: v" p& p/ Y5 V6 K    两座鸾鸟莲盘灯闪烁明亮的光，宋初一首先看见一袭葱绿色的广袖深衣华服，银丝坠玉，光华流转，却是一名三十上下的俊朗男子，五官生的很是温润漂亮，髭须整齐，肤白如雪，一身葱绿若阳春白雪般，明亮却寒凉。

$ I$ r3 g! T2 S( l6 I& _    “不知道国尉还记得在下否？”男子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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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P" {; [% W4 w8 s$ U# f/ P    宋初一道，“杜衡。”

    这杜衡是博弈社主人，当初她在卫国被闵迟陷害，曾有一次与季涣一起去博弈社交换过消息，当时正是此人接待他们。

    杜衡没想到宋初一竟能一语道出他的名字，神情讶然，旋即笑道，“过目不忘，真不愧是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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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宋初一记性也就比寻常上好那么一点点，根本算不上过目不忘，只是她见过的人虽多不胜数，但印象中只有一个男子穿这样的鲜艳而华丽的衣裳，且是在她命悬一线之时，自然记忆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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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w6 k( U) o6 \' |    宋初一莞尔，“非是我本事好，是杜先生低估了自己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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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I0 N" U, M2 t    “哈哈，与宋子说话真让人开怀。”杜衡笑着，分外感慨，“在下从两年前便开始计划绑走宋子，只可惜，每每不能得手，即便这一次已经准备半载有余，今天本来也只有五成把握，正巧遇上张子，见他身边护卫不多，在下便临时改变计划，果然上苍不负有心人！”

2 c' o+ n% j; a4 `7 B$ J    “六年前宋某消息价值万金，如今翻倍了？竟教杜先生如此处心积虑的绑我？”宋初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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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m3 o7 @  d2 H, T+ B    杜衡见她处变不惊，亦随之笑道，“在下家资颇丰，还犯不上为了钱财卖命。”

    他顿了一下，挥手令身旁的人出去，起身走到宋初一面前，伸手轻触她的脸颊，眼里有惊叹有喜悦，“没想到啊，如此惊艳才绝的宋子，竟然是个女子！你说……这个消息散出去能卖多少钱？”

9 P2 T- q4 C6 X% I4 T& Z    “想用这个威胁我？”宋初一挑眉，乐道，“杜先生莫非以为秦人眼睛都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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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3 e7 X: q  t" a% R0 B    纵然宋初一举止气度都像男人，平时又很少出门，最常见的人不过是秦国大臣，可也不是每个人都雌雄不辨，不管是因为赢驷暗中施压，还是别的原因，他们既然戳穿就说明默认了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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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e9 L! z* n% R, i$ y    在这个世上，只要秦国人能接受她，她又何惧天下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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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0 o8 m; }- @+ a    “也对。”杜衡的手指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慢慢向下滑，“在下还从未尝过你这般女子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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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G; a3 [3 l4 R7 K( k' W    宋初一垂眸盯着他的手指，嗤笑一声，这种男人真是让人看不上眼，动不动就拿那多长的一根棍子说事的男人，无耻又无能，再有多少聪明也难成大器。

第324章 来取悦我吧

    宋初一一把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胸口，抬头着看他，语气暧昧，“我之所以让你感兴趣，是因为才华？”

    她咂嘴道，“惜乎！你睡的了我这身子，睡不了我的才华……倒是你，模样俊俏，皮肤白皙，这身子怕是也不错，谁睡谁还真是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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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她的手已经探进他的衣襟，狠狠揉着他的胸脯，满意无比的笑道，“来吧，取悦我。”

$ D9 \6 D0 |* O/ m" X' n. J- Y    杜衡胸脯被抓的生疼，在宋初一面前，反倒他像个被人玩弄的美人一般，这若真是依言上了，他心里也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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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G, N. U% b: Y: Q$ M5 u* r& P4 W8 V    再说他本就只是威胁，在没有到必要时候还不敢用极端手段，况且她的姿色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兴趣，而那浑身非凡的气度在抓着他胸脯时也荡然无存。

    “国尉好生休息吧！”杜衡将她的手拽出来，狠狠甩开，“国尉只要说出秦国新军扎营之处，交出连发弩图，我便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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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7 S9 l5 ?' O    宋初一往榻栏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栏杆，上下打量他几眼，见他面色虽平静，但不如方才那样自在，便知他是个很要脸面的人，于是戏谑道，“你可要牺牲姿色给我睡一回？我考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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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p5 E% G' z    “国尉一再挑衅，是当我不敢，才有恃无恐？”杜衡愠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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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p4 j. c5 o4 t8 B    宋初一讶然道，“你误会了，我怕你不敢。”

    杜衡缓缓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冷声道，“先生好生想想吧，我这处地方，就算秦王把咸阳城掘地三尺都未必能找到见，他能封城三日找你，能找一辈子不成？但……我可以关押国尉一辈子！”

    宋初一点点头，诚恳的道，“知道了，你先去给我弄点吃的来，哦对了，我不是不能过苦日子，我也理解你的难处，不过你既然有求于我，尽量周到点。虽然我也未必会告诉透露消息，但你要是虐待我，我死也不说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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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衡咬咬牙，“好。”

    他出了门，恨恨吐出一口气，心中有些后悔，绑宋初一还不如绑张仪！张仪不是直接接触新军，但他身为丞相，多少会知道一些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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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冰凉，他闭上眼睛，待心情完全平复之后，命人给宋初一准备吃食。

5 q$ Y, t5 F4 B$ _' z    屋内，宋初一看见外面人影离开，才穿上鞋子，蹑手蹑脚的趴到窗户向外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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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f3 N& e4 J% V    外面是一间石殿，两排二人合抱的粗大柱子支撑起拱形的屋顶，帷幔四垂，遮住殿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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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隐隐觉得这里有些熟悉，而且这么大的地方分明是殿宇，不是一般民居，这是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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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现在几时了？”宋初一扬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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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不知何处有一个粗犷的男声答道，“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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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3 a7 S" C/ i% ^. \: c    宋初一晓得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老老实实蹲坐在案几旁等着饭送来。她按照自己饥饿的程度来判断，此时距离她在酒楼少说也得三四个时辰了。

0 B! V% p) {+ N6 ]- U( B+ M. y    在等候饭食的时间里，宋初一仔细打量了自己所处的这间屋子。长宽不到一丈，是间很小的屋子，屋里也是石案，黑石铺就的地板上能看见明显的拖动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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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端着案上的油灯，循着痕迹看，最终发现这张几原来是放在屋子正中央，是为了给床榻腾出空间，隔断的竹帘与屋粱也不对，似乎是后来挪了位置。

) i. d1 o6 `2 B/ r" Z; o; y    她仰头看着屋顶，尝试着按照合理的位置复原。

6 w$ J, u5 S  _' L8 I0 `    这间小屋子里只有前门前窗，却无后窗，原本无榻，只有一张石案放在屋子的正中央，竹帘垂在门与石案之间。

7 z5 b6 p; Q! b* H    “这是！？”宋初一满面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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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 v1 l8 ?) T( B3 a/ U    在大殿两侧各有两排屋子略高于大殿中央，用途很多，未成年公子会在此处听政，君、侯等爵位之人谒见国君，宴会之时列坐众位夫人……别国大多都另设宴厅，只有秦国一直秉承节俭之风，这样的布局，分明是咸阳宫正殿的复原！

! t- O$ Z) j! y7 s% d+ M    然而，石做的器具一般用于室外，屋内不用，当然有人奢华用玉石雕刻的案几、柱子除外。这屋内处处用石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陵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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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阳宫是孝公在位时才建成，这里一定就是秦孝公的陵寝！

    原来他们早已经出城，并且躲进了先君陵墓里！敝不得杜衡敢放话说赢驷就算把咸阳城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的确，满大秦的人绝不会想到有人胆敢动先君陵寝。

    世人对先祖万分尊敬，祖坟不容他人侵犯，别说掘开陵寝，就是在陵寝上挖一篓子土都不行！齐鲁之战时，有一次鲁国已几乎灭亡，百姓的意志被消磨殆尽，但因齐军动了鲁国人的祖坟，导致鲁人群情激奋，拼死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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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2 V1 h6 l: W  g3 }    赢驷要是知道杜衡胆敢动他老子的陵寝，恐怕将其剁成肉酱也不解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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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w- y4 A9 Y2 o4 d; W$ @$ Z    宋初一放下油灯，心中默念：孝公啊，扰您安寝实非我愿，看在我为大秦出不少力的份上，您老保佑我逃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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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有一名黑衣劲装的中年汉子端着食物进来，躬身放到案上，然后立即退了出去。

0 F& _. _6 J% a; @. ^    是一顶炖肉。

3 `5 B! d, h' ]7 X    宋初一解下腰带，用银带钩刺入肉内，见带钩无恙才安心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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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膳后，宋初一在屋内来回遛食，一边思忖脱身之计。

& E( |0 i& D5 `. @4 q    在陵寝往西五里处就有重兵驻扎，只要能够出陵，九成就能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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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b# g7 F+ ?) Y    可是谈何容易？她丝毫不知陵寝内部的构造，自商君变法之后，秦国丧葬尚简，孝公的陵寝不可能将整座咸阳宫全部复制，纵使她熟知咸阳宫的布置也不顶什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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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J3 J0 e& c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还是一片幽暗，这更证实了宋初一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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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宋初一穿上鞋子，拍打门框。

    “国尉有何吩咐？”外面有人应声答话。

8 X' T% _8 o! F. [    “带我去出恭。”宋初一说完，觉得在陵寝中解决这等事情实在大不敬，心中默念：先君，吃喝拉撒是人存活之根本，我无意冒犯，倘若他日能出去，我必当在陵寝前辟谷七日，以赎今日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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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被打开，两名劲装汉子站在门外，其中一人拿着一条黑布覆上她的眼，递给她一根竹杆，牵领着她去往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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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G, z0 Y: t6 D5 W$ s. t    这样被关押了不知多少个昼夜，混沌的感觉令宋初一想起了前世在阳城被关押之时，那时候的条件要比现在苦的多，不过好歹还有一方巴掌大小窗子能看见光线，这里却是永久的黑暗，呆的久了，难免让人精神沉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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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子可想通了？”门被打开，消失许久的杜衡终于出现。

第325章  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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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衡明显不如之前精神好，他在这里待了六日，每天能凑近通风口看看阳光，可即便这样，他也已经憋闷的快要发疯，而宋初一连一丝阳光也看不着，他估摸着已经差不多了。

6 t4 T- b7 S! Y7 L0 P    宋初一看见杜衡，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一咕噜从床榻上爬了起来，笑眯眯的道，“你来啦？你看你呆在这里也闷得慌，咱俩说话做个伴儿吧。”

    杜衡喉咙一哽，立在门口须臾，才到席上坐下，“宋子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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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几日琢磨了一下。”宋初一坐在他对面，道，“你是为魏国办事吧？你倒是挺爱国呀，都打算与我一同在此处给先君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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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句话，透出的信息有很多，譬如他的背景，他的打算和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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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衡不得不对她赞叹一句，“宋子果真好智慧，只是宋子如何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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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孝公陵寝的事情，杜衡没打算瞒，也瞒不住，所以宋初一能猜到，他一点也不奇怪。只是其他方面，宋初一是怎么猜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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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C/ Q4 {, h2 F    “所以说，你脑子不好使，这些都是明面上摆着的，也不需往深里琢磨。”宋初一丝毫不在意杜衡的自尊，还往前凑了凑，“陵寝的事情不必说，我不是瞎子，看的出来，另外你干了这么些自寻死路的操蛋事儿，不是打算同归于尽是什么？倒是你从属魏国这件事情教我好生猜测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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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杜衡颇感兴趣的样子。

    宋初一道，“当初闵迟在卫国出手陷害我，那时候的他也应当没有什么势力，若是无人暗中相助，谣言岂会短时间内如此汹涌？听闻闵迟在卫时与不少大商贾走的很近，你是其中之一吧？你是魏人，又是卫国最大博弈社主人，是不是最可疑？”

5 d8 Z+ B  m2 M4 `  J+ z    “宋子见微知著，真是令人佩服。”杜衡淡淡笑道，“能与宋子这般人物一同葬身此处，我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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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早就猜到，他桩桩事情都做的不留退路，怕是已经做了必死的准备，就算她真的说出新军位置交出连弩图，恐怕他也不会放她活着出去。

    想到这里，宋初一心头一凛，杜衡应该隐瞒必死的决心，好有机会骗取机密，不会平白的暴露自己的目的，他这样毫不隐晦的说出来，一定是动了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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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 k# x5 p7 Q8 H    杜衡见她似有所悟，“我今日一见宋子的神态，便知道宋子心智坚毅非同常人，无论我用何种办法都不可能从你嘴里撬出只言片语，所以秦国军机大臣就与我一同长眠此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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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u3 j0 _' Y$ U. M    瞬间，许多念头从心头闪过，宋初一脸色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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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O3 [6 R$ r* v    “杜某死不足惜，可惜了宋子惊艳才绝，胸中丘壑！”杜衡长叹道。

    宋初一盯着他，“你打算何时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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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0 u# \0 V- X0 S    杜衡笑道，“我用半年的时间在墓穴四周打了通风口，只要通风口坍塌，你我用不了多久就会闷死在这里。”

! q4 L! h6 g4 P* x    对一个除了死别无所求之人，就算再怎么巧舌如簧、满腹算计也枉然。

    宋初一叹了一声，难道真要给孝公陪葬了？

& m3 v7 S& ]$ n! l    “壮志未酬，憾矣！”这算是赞同了杜衡的话。她靠着案，抄手着手，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你倒也洒脱，巨资家财，红尘热闹，竟然能舍得撒手，和你葬身一处，勉强算不辱没我宋某人。”

- v% @8 a0 y3 D" _7 k9 Z( K    “宋子才真洒脱。”杜衡是真的为她的淡然折服，她满腹才华，人生的高峰已经攀登一半，这会儿知晓自己要死在此处，竟然只是平淡的感叹一句——憾矣！

    “顺天道之常数，知性命之终始，任自然之理，故不忧也！”宋初一笑道，“世人都羡慕我道家随性洒脱，可见是好东西，我又怎能摒弃？况，于一代英主身侧长眠，亦算不负我志向。”

    “善。”杜衡起身，对门外护卫道，“来人，撤了国尉的灯。”

    “慢着。”宋初一道，“你若打算幽禁我至死，且让我最后一次出去转转吧。”

) w% w# _7 d( L- ?    杜衡驻足，犹豫半晌，还是点头，“只能在这主殿中。”

. t! @3 O+ B2 f2 ~* t    “好。”宋初一起身，随着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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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从猜到杜衡是魏国探子，宋初一就猜到不管说不说出秦国机密，他都不可能放自己活着出去。而现在，杜衡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摧毁她的心中的壁垒，因为他这种做事决绝、又计划缜密的人，倘若对套取机密真是不报任何希望，怕是会立即杀人灭口吧！

; \- S$ T7 l& T    宋初一心思转动，沉默着走到大殿两侧的石柱旁，抬头看了看柱子，抬手拨开帐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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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4 t6 d6 s$ w% \. F/ B    大殿中与咸阳宫正殿一模一样，上位之处有一张石案，案上堆放着许多竹简，高坐背后一幅巨大的神兽浮雕依旧威猛，只是在两侧青玉五枝灯中火光幽幽，肃穆威严中多了几分阴森。

. @1 [$ J+ S6 U# l: X5 A    那青玉五枝灯，高七尺，蟠螭缠绕向上，口中衔灯，那火不是寻常的黄橘色，而是泛着幽幽冷光，远远看去，整个蟠螭身上的鳞甲微动，炳焕真若天际繁星。

    连真正的咸阳宫内都没有这样的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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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衡道，“这是秦王在陵寝关闭时特地找人日夜打造的长明灯，里面放的是南海鲛脂，能万年不灭。”

    宋初一转头，看见他神色沉郁，明亮的眸子里映着幽幽冷光，整个人越发清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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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P0 d% O% A    赢驷如此费尽心思，可见对自己的公父有多么敬重。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宋初一道。

2 C% o& f* K- x) y    杜衡自嘲一笑，“宋子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这天下，只有我不想知道的，没有我不能知道的。”

    “我信。”如果不是有这个能耐，怎么可能把她从咸阳城中绑出来，又怎么能轻易进入孝公陵寝？且不说这陵寝周围有大军驻扎，就是陵寝的入口和布局也是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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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4 b" p3 A5 b0 ]- ^1 z% @7 X$ `    杜衡继续道，“秦国崇尚简葬，建造陵墓不事精雕细琢，不求奢华，就转而在布局上下手，这座墓的规模比起齐、楚、魏王陵要逊色很多，然而布局却是墨家上一代巨子和公输班后人联手设计，若不得要领，绝出不去。”

    墨家欣赏孝公这样的君主，以表尊敬，设计一座并不铺张浪费的精巧陵墓也实属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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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言辞之间像是闲聊，但宋初一处处隐藏试探，而杜衡每一句话都不遗余力的打击宋初一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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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机交锋之间，就看谁更精明，谁的心智更坚不可摧了。在这两方面，杜衡显然都不如宋初一，但他处于钳制的主动地位，从这点上便先是胜了一筹。

    “你竟能得到陵墓图？”宋初一还真是有点佩服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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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杜衡嘲讽道，“什么道义、德行，只看你给的够不够多。”

5 ?* a1 M6 Q+ X5 z( b3 u; O  \    这些话在百年前是大错，可是放到现在也有一定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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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n0 ~) f, n    为德行上一个污点肯赴死的人，越来越少了。

    “你说的也不全对。”宋初一在屋内转悠，她不大声音在殿中回荡，悠然而笃定，“被财帛利诱的那些人不是抛弃了德行，他们只是因为不够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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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 m/ F$ b% i    真正自信之人觉得凭自身能力一定可以满足本性中对奢华安逸的渴望，因此不屑出卖德行，有这种自信和傲骨，才有彪炳史册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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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_/ e4 K" B9 o4 f0 f    “有志之人，多重名利。财帛动人，古往今来功勋卓著的人也有不少喜欢奢华的，然而他们之中又有几个屈服于利诱？”宋初一回头看着他。

) W; C- X% ?) P1 X! {* _- f$ B    杜衡点头赞同，突然道，“宋子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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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宋初一转身面向主座，仔细理了理衣着发鬓，甩开宽袖，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而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回了那间小屋。

" J1 s. M5 {" @8 y$ C1 I! g    杜衡望着她洒然的背影，面色复杂。他经商这些年，见过太多太多丑恶嘴脸，所以每每发现才华与德行并重的人，心中总是难掩欣喜，厚待有加。宋初一作为一个女人，实在很失败，不过作为一个士人，虽有些令人不喜的地方，但瑕不掩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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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 o9 b3 f7 a5 Y- F- U    他如今要亲手杀了她，心中更加堵闷。

: x" @) E5 t0 L; m3 K3 U) u6 R& \    可……魏国有太多令他珍重、留恋的人和事物，所以为了母国，他可以丢开一切心债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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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z' n  ]: f6 U! R$ w- e  k6 d' i    “宋怀瑾。”

    大殿之中，回荡着杜衡轻喃的声音，有歉意亦有决然。

    重新回到小屋内，油灯已经被撤掉，杜衡令人将镂花窗子上遮盖了一层厚厚的帘布，把大殿之中那两盏长明灯所漏的光线也遮掩住，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就连空气都稀少的可怜。

3 J6 q) [0 q' q7 E) C& \& p: L    陵墓之中阴冷异常，呆的久了，那寒气仿佛侵入骨头里，里里外外都透着冰冷，就算裹着两条锦被也难以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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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之后，也再没有人送食物来了，宋初一知道自己就算喊也没有用，便索性保存点体力，钻在被窝里，醒着便思忖脱身之计。

4 j5 m3 _. \, P' x$ Z6 B    可惜，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上暗藏的所有有用的东西全部被搜走，没有一样可以利用的东西，面对一个死了心要将她埋在这里的人，多少计策也难以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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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j0 o- R: `& G    咸阳城中，所有的位高权重之人头顶都是阴云密布，赵倚楼索性不来上朝，私下带着白刃去寻人，只偶尔询问樗里疾找人的进展，赢驷收了他手里的兵权，赏了四十军棍，罚俸一年，也就由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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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赢驷这处罚算是轻的了，他也很焦急，亦理解赵倚楼的感受，但法不可废。倘若从君主开了先例，那么秦国固若金汤的律法怕是要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了。

" F- c/ s$ p* h) n! m7 ~& D    他所能做的，只是以赵倚楼之功抵过，从轻发落。

    赵倚楼寻人的起初几日，跟着白刃走的很是顺畅，可是一到城郊它便犹豫了，似乎失去了气味的线索，抑或气味太淡太散乱，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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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U( X7 {$ f% u; b5 a  c    半个月里，赵倚楼整整瘦了一大圈，杂乱如荒草的胡子掩住俊容，那一双明亮若寒星的眼眸也渐渐失去光彩，整个人瞬间回到了七年前的状态，如一头绝境困兽，带着一身伤在郊外一寸一寸的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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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C' u- u9 ]/ O    伤口愈合又裂开，裂开又愈合，反复许多次，有些伤口已经溃烂，体温也在急速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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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樗里疾屡劝未果，只好派几个武功高强之人将他硬绑回去用上迷药，才得以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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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墓之中。

, L/ W5 T/ x) {9 N/ A, V* `: A    宋初一不知昼夜，亦不知被关押了多久，若不是有过一段失明的日子，她恐怕早已崩溃。

    “来人！”宋初一声音已然十分虚弱。

    门口果然有人应声，“国尉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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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见杜衡。”宋初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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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I9 h7 F7 k5 g; w- V    “请候片刻。”外面人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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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n( Y5 ~8 a" }5 P    有顷，杜衡已至，“宋子可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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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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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P" e0 l8 t$ U1 ~* y" N0 P    “宋子肯说出新军的位置，交出兵符吗？”杜衡又道。

0 e' t8 A7 N% t! v1 R, y9 o: N    操蛋玩意！宋初一暗骂了一声，“得寸进尺的小人！”

: i. n0 F+ D- s+ l  V    杜衡低笑一声，“商贾可不生性得寸进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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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X4 f$ P8 B* J8 X' {. `7 S    等了半晌，里头没有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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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衡又唤了几句，宋初一都未曾应声。他也不着急，他用这种手段不是第一次了，多么心智坚强的人都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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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每隔两天就会送食物进来，宋初一一顿不落的吃下，明显是有求生欲望。而她的意志依旧有松动的迹象。他刚刚开始故意提了一个并不算苛刻的要求，毕竟就算得知新军所在，魏国也难以采取什么行动，让人比较容易动心，人就是这样，一旦底线被突破，就会越来越没有底线。有时候很多人不为了生，只为求一个痛快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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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宋初一已经被关了三个月。

第326章 是喜还是凶

* d% r+ ^' @5 ]    咸阳郊外秋风飒飒，草木枯黄，随着夜风沙沙作响。

4 I5 {, u# s) W7 J    一头巨大白狼在半人高的草丛里以惊人的速度穿梭，它飞快绕过一座殿，在山丘后面停下，用鼻子嗅着，绕着坡下细细寻找什么。

    在赵倚楼卧病之后，它便独自循着散乱的气味寻到此处，已经在这附近盘桓两个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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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里，宋初一的气味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但它能分辨出有一股迥异于附近的动物的气味，有时候因为风向不同，这种气味会被其他气味遮掩，所以它寻摸了许久，终于找到几块巴掌大的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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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是一种极为精明而谨慎的动物，它经过两个月的观察，发觉这附近三个洞口每隔五六日才会有活物靠近，而昨天刚刚有活物过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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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d4 O1 {  p4 |    狼敏锐的听力让它轻易判断出这附近暂时没有别的活物，于是，它便扒开茂密的草丛，开始用爪子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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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q8 d. @5 T# `4 @' A    它十分聪明的从外围开始刨，这样里面的人段时间内就不会发现洞口有什么变化。

    月西沉，它刨了大半夜，才抖抖脑袋上沾染的泥土，衔了草将附近遮盖上，接着又如往常一样，抬腿在草上撒了泡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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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4 D5 E- C. {    洞口之内，仍旧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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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N* J; ^+ P  ^( f3 v    这么久的封闭，加上身体渐渐虚弱，宋初一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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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f' ?6 {2 I4 _    她算不出自己距离上一次见杜衡已经有多久了，但估摸时间已经差不多，便扬声道，“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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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沙哑低沉。

) b; d9 e* U: I/ g9 c    外面很快便有人应声，“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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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2 ^, j" G- X( O3 h( u% O    “叫杜衡来！”宋初一道。

    那人离开之后，很快杜衡便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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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y# W) M4 t* S    宋初一听着那急切的脚步声，在黑暗里扯了扯嘴角。

    “宋子想好了？”杜衡问道。

    “开门吧。”宋初一有气无力的道，“别想着再得寸进尺了，这是我的底线，倘若你还有什么要求，趁早一刀杀了我……免得，你我各自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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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v; R+ k) s; `6 ]% a2 ~$ K    “善。”杜衡将门打开，一股令人作呕气闷的味道猛然散了出来，令他猛的呛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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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后的两名侍婢眼里露出惊惧，这样的地方太可怕了！居然有人能撑住三个多月还保持神智清醒！她们不知道被关在这种地方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仅仅是呆在墓室里就已经让人闷的让人窒息了。

    杜衡令她们将遮掩门窗的布帘扯开，长明灯幽幽的光线照进来，他看清了床榻上那人。

% L0 u  W  R& D8 [) ]1 H    那一张惨白的脸，毫无生气，仿佛早已是一具尸体。

) Q& ?6 l' I% |    她倏然睁开眼，与他正对视，令他诧异的是，那双眼眸清澈的与这黑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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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6 o; B) B    长久不见光，宋初一眯起眼睛。

* Z) D+ g0 E  e2 W    “给宋子挪一间屋子。”杜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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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 _) n6 G0 }( U    “喏。”两名侍婢忍着腐臭的气味掀开被子，将宋初一抬起来。

4 q4 j8 f5 L/ H% ~3 r& a    墓中没有多余的水，杜衡他们自从进来之后也没有洗过澡，若不是这里气温很低，早就馊了。

    被闷了那么久，宋初一一出那间屋子，便觉得浑身轻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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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1 N( r) J2 @$ t    换了一间屋子，杜衡在榻前的席上坐下来，看着她道，“宋子倒真是能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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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不愿说话，任由两名侍婢用干布帮她擦拭身子，并不避讳杜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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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杜衡，对她的身子也没有半点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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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欢好干净衣物，杜衡道，“宋子可以说了吗？”

    “拿食来。”宋初一道。

    杜衡越来越懒言，只用眼神示意一名侍婢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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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清理过之后，宋初一身上的味道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她歪头借着幽微的光打量了他几眼，“新军在巴国，巫峡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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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 B7 K  H0 g+ E0 o4 A0 w    “怪不得，我几乎搜遍了整个秦国，也不见丝毫踪迹。”杜衡又疑惑道，“为何设在巫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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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r& a& n. p    宋初一犯了个白眼，不愿搭理他。

. q. A" Q$ z6 Z: h" Q0 a1 v    “为了防范楚军？”杜衡问道。

    “这么显然的问题，需要确认吗？”宋初一没好气的道，“楚国时刻紧咬巴蜀，焉能不防？至于对付魏国……”

    她嗤笑一声，“哼，不用什么精锐军队，魏国若是亡了也不是亡在大秦铁骑之下！而是亡在魏王手里！”

    说了这几句话，宋初一便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苍白的面上冒出细密的虚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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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符在何处？”杜衡问道。

    宋初一闭起眼，略作调整。

    杜衡见她奄奄一息的模样，便没有再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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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婢拿了一些干饼、肉干和水放在案上，宋初一歇了一会儿，便挣扎着起来，用水泡了干饼吃了起来。

. h% ^- H1 B8 {    她浑身乏力，腹内很绞痛，身上的气味又难闻，着实没有一点食欲，但是她必须攒着体力伺机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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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她在主殿中转悠的时候，特地注意了一下，这大殿的构造确实与咸阳宫一模一样，连两侧的门都相同，眼下的情形，她只有脱离杜衡的掌控，慢慢寻找出口，才有一线生机。

    杜衡对宋初一越来越好奇。他关过不少人，在暗室里面一两年不死的有不少，可是基本只要两三个月神智都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说话做事比正常人迟钝许多，但像宋初一这样被关了三个多月，还能如此清醒的人实在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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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A# S+ c; ~) y4 R    他不知道这需要多强的意志力，却知道被关在里面其实清醒着更加痛苦。

    更何况，这墓室里面的暗室比之寻常更加黑暗、阴冷，空气也稀少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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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8 c5 _. M& r3 q    慢慢的吃完一块巴掌大的饼子和几块肉干，宋初一抹了嘴，翻身上榻，继续迷眼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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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衡见她这副作态，不由道，“宋子还想着逃跑不成？”

    半晌，无人应答，床榻上传来宋初一均匀的呼吸声。

$ Q6 y5 Y3 |$ g' ~    杜衡知道因为暗室之中空气闷，人出来之后会很嗜睡，清醒的时候少，宋初一是人不是神，就算她能保持头脑有一两个时辰的清醒，怕是也免不了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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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D) F0 m9 \4 c( x8 }    “主。”三人从屋里出来之后，其中一名侍婢道，“方才奴替宋子把脉，发现她脉象好像有孕。”

    “有孕？”杜衡压低声音，“之前怎么没发现！”

9 L( i2 g9 g9 ]1 F% U5 r: [/ w    侍婢连忙蹲身道，“奴该死，奴学艺不精，原来是月份小，宋子本身脉像细弱，奴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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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Q: X% A9 B" c9 c- X0 X    脉术才兴起不久，并非所有医者都会，一般水平的医者辨不出一两个月的孕事实属正常。

    “天助我。”杜衡缓缓道。但凡是个女人，天生就有母性，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事情会不肯做？

2 z1 Y' P! \+ S& {    他并不因为抓到可利用的事情而欣喜，毕竟这么做残忍至极，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不会放弃。

: K+ ^$ v& G2 [# Q- ?  o& j    “先不要告诉她。”杜衡要在关键时刻给予她重重一击，打乱她的计划。

第327章 陷入绝境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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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修养了四天，感觉稍好了一些。如她所预料，原本轮番守门的三个人已经只剩下一个。如此阴寒之处，她呆了几日便要生霉了，粮食更不好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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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被关于暗室之中不知天日，但通过自己的饥饿程度，和送饭的次数，也能粗略计算出自己被关在里面大约三个月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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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阳在夏秋交接总会有几场雨，一旦下雨，这墓中难免潮湿，宋初一就不信自己这么背，会遭遇三个月干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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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9 _0 T$ {4 m/ i5 }, g, P6 c' }    一切都在预料之内，只是有一点让宋初一很是不解，这几日她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杜衡就出现过一次，居然也不曾逼问她关于兵符之事。不过事不宜迟，守门的那汉子这几日染了风寒，宋初一每每去如厕，都能闻见他身上浓浓的药味。

. p$ C# G' p* U" _* e* k2 _) q    在这种地方，就算把药当饭吃也不顶什么作用。

; X8 e# x! h8 M# f" A9 Z, {    “来人。”宋初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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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Z" s' O" ~/ I5 _, o    “在。”门外那汉子的声音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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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厕。”宋初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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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a; Q, A; M. j$ L    护卫算着差不多，便开了门，“随我来。”

% N% U- O) K' P    茅房设在杜衡房间的相反方向，起初大约是为了避开味道，但这会儿正是便宜了宋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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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没有点灯，只能借外面的长明灯的光线隐约看见大致情形。屋内什么摆设都没有，只在墙角处撬开了几块铺地面的石板，露出泥土之后挖了一个坑，坑前放着两块一尺长的踏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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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脚石原被深埋在土壤里，宋初一用手扒了好几天，才将周围土壤弄松。

) u9 i6 L# U4 H6 d% R5 x    她之所以选择现在干这件事情，是因为发现杜衡如厕不再用油灯了。

    杜衡是富家出身，过惯了奢侈的日子，这里条件如此艰苦，又无法沐浴，如厕点个灯在他看来是必须的，再加之刚刚开始进入墓室，不习惯黑暗，因此灯油消耗的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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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8 V/ s6 V5 H+ z! c! v: J    宋初一挖开土，又会填回去松松堆上，只要不照明就不会发现土地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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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石头取出来，紧紧抓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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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j0 v' X0 ]    胜败，在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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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 A- v6 E  j/ c    “啊！”宋初一低呼迅速窜到门边，屏住呼吸。

$ @: r' c9 ?& T) u    “怎么了？”护卫询问。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护卫急忙踹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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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一见人影闪进来，猛的抡起石头朝他后脑勺狠狠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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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闷哼一声。

    宋初一发觉地上还有动静，便知道自己这一下没有能把他彻底砸晕过去，而石头脱手，再找已经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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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立即窜出去反手将门带上，向着长明灯处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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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0 u& o  n) }    咸阳宫的大殿两侧是有门的，真正的咸阳宫内能够一眼看见，但在这里恰巧被那两座巨大的长明灯挡住。

2 r5 _) e; r+ b8 M    那边屋内杜衡与两名侍女正颠/龙倒/凤，忽然听见那边踹门的巨响，顿时停住动作。

* K) Y, q- N6 G: }: ~5 \1 `    其中一名侍女立即系上衣带，首先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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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3 V+ a) g% j( y( I    随后杜衡与另外一名侍女也穿上衣服跟出来，正撞见侍卫满头是血的从茅房里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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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跑不出去，分头去找！”杜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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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立即应了一声，各自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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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衡目光落在殿中微荡的帘幔上，抬腿顺着那处追过去。他虽然从未进入过咸阳宫，但对其内部构造并不陌生，自是知道长明灯后有两扇门。

& ]) D0 w+ \! ^8 Y4 M  P: |& \# ]1 H    这座墓的结构复杂，就算是拿了地图也走的小心翼翼，杜衡确定宋初一一时半会不可能跑出去，所以并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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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着长明灯的光亮仔细看，地面上果然能看见一层浅浅的脚印。

    只是他站在门口有些犹豫，按照地图上显示，这是通往“后正殿”和“后宫”的路，也就意味着，穿过这里最终所到达的地方是孝公和国后陵寝。

    卖给他地图的人也怕损阴德，所以只给了前殿详细的地图，却将另一半图给毁了。

    那边是不是机关重重？

$ E& w6 d7 A" j! @2 p' `    约莫两盏茶的时间，护卫和两名侍女都已返回，见杜衡直直望向大殿一侧黑漆漆的门内，顿时惊惧起来，纷纷不安的看向杜衡。

    他们是死士，生死置之度外，但是对于祖先的敬畏刻在骨子里，在随葬的宫殿中也就罢了，可真正进入埋葬秦王室先祖的地方，他们打心底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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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x  d3 {- C    “不用追了。”杜衡道，“去把所有的通风口和出口都埋死。”

    那三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在这里生活了三个多月，每个人都觉得死是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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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s3 c: L) t* I' j" D9 d    杜衡回到出口处，看着从巴掌大小的通风口处照射进来的阳光，从笼中取出信鸽，将写好的消息放进鸽子脚上的竹筒里，从洞口放飞。

    他目光追随着鸽子的身影，满是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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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一股不怕死的狠劲儿，因此才在商道上无往不利，他一直是个淡薄生死之人，从不惧怕惨烈的死法，可他现在却羡慕鸽子可以飞出这里。

3 }- B9 q8 V" [( z    黑暗的甬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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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虚脱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腹中坠痛。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仔细辨听后面是否有人追来。

! n# |( Y- }; r! B' f; x0 C; {, h    这里与关押她的小屋没有什么两样，冰冷的墙壁，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来路，更看不见尽头。

! p* W3 N) S. z. ]+ w; J    宋初一缓了缓，脑中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杜衡等人一直都在前殿活动，她跑进此处后便没有人追进来，想必是还没有把手伸到陵寝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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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想来，出口还是在大殿的周围。

& w0 o. J2 d8 x' x6 o    宋初一缩在墙角，安静的休息，待到体力稍微恢复一点，才跪在地上朝着甬道深处三跪九叩。

    时下各个学派对于鬼神的看法差异较大，譬如儒家言“子不语乱力怪神”；法家更极力主张依法治国，不信鬼神；墨家则主张“明鬼”，承认鬼神的存在，并且信奉鬼神……但道家庄子一派不仅承认鬼神，还将鬼神具象化，只是认为他们受“道”的约束。

    庄子有言：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神鬼、神帝，生天、生地。

    宋初一深受道家影响，自身又曾死而重生，因此相信鬼神的存在，但是她不是一个墨守成规之人。

* K8 ^/ O; z4 W) e    问心无愧，也不需惧鬼神责难，磕头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冒犯了孝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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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 u* |$ s3 F' }9 `    不知在黑暗里待了多久，宋初一觉得饥饿难耐，便把手在身上抹了抹，在袖袋里掏出一粒肉干放进嘴里细嚼。

    这是她吃饭的时候偷摸着藏下的一小把，每隔一段时间嚼一点，保证自己不会饿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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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6 R6 O' ]3 _, O    没有了棉被，阴冷刺入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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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一段时间，宋初一明显觉得浑身的冷意似乎都集中到了小腹，那种坠胀的感觉越发明显。

第328章 陷入绝境中（2）

9 s8 z; h$ P6 N9 u3 J* h: B    宋初一摸了摸小腹，突然发觉这肚子居然没有瘦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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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h& n# {5 M2 y    饿到一定程度，不是应该前心贴后背吗？

7 U" E5 }( J0 p# p2 V    沉寂之中，她微微抿紧了嘴，手从小腹上移开，放到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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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起自己服用过那种抑制女性特征的药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失去作用了。自那之后她胸口微微鼓起了一点小小的坟包，也来了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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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1 r6 e4 R" Q. b$ p+ Y    樗里疾给她把脉之后，说她身子不好，本身有孕就很困难，若再服药避孕会很伤身，长期服用的话或许以后再也不能生了。

9 B' x  H1 [$ h6 a    宋初一没有想过绝育，所以便将药给停了，她暗中一直在安排，倘若真凑巧怀上了，就病居将孩子生下来。只是她的月事很不准，这一年一里头统共就来了四五回，也一直没有怀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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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4 L4 g& r0 d" o: N8 v    谁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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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她试不出来究竟有几个月，也诊断不出别的，但脉象和肚子的情况已经能够确定是有了。

    宋初一心叹，我儿，你忒会凑热闹了！

    诧异过后，宋初一便暗自计较起来。她本是打算在这里避着，然后伺机再返回大殿里去寻找出口。但眼下看来，就算她能以意志强撑，孩子怕是撑不住，必须得尽快出去才行。

9 N) _$ H* A+ s+ S% w) D% |    在墓室之中，会有许多陪葬品，孝公年轻时亦是一名猛将，陪葬之物里面少不了剑戟之类的东西，甚至可能会有弓弩，宋初一就是想到这一点才会跑进来。

! A7 Z, Q& B7 P+ I: R5 A. w    她起身，一手捂着腹部，一手用指甲轻轻划着墙壁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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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_, D  r- Z7 T% d5 D8 e    约莫走出十丈，指甲处一空，宋初一心头一紧，接着又是止不住的欣喜。她伸出脚探了探，果然是一处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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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 F9 G3 `) @) Q3 f    在这附近的墓室，应该不会放棺椁，多半是放的随葬器物。

9 F( ]( g# N# V/ w    面对未知，人心里难免会畏惧，宋初一是信鬼神之人，更也不会例外。她咬咬牙，用宽袍裹住手慢慢摸索。

    吱呀！

    门扉松动，一片寂静中，门轴摩擦的声音分外突兀刺耳，宋初一的心瞬间突突跳了起来。

    她逼迫自己放缓呼吸，站在门口片刻，才顺着推开的门缝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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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O: u3 P. ]5 m    墓室里面依旧是漆黑，哪怕萤火虫那么点的光线都没有，她每一个动作弄出的声音都是此间唯一的声响。

! _; Z0 l) B! K% |/ X    宋初一发觉这些声音都带着轻微的回声，这显示空间很大，很可能是一间偏殿。她不敢到处乱跑，怕回头连门都找不到，于是像方才那样，用指甲探着墙壁前行。

, X' y' d/ v# y7 H    这里距离后殿尚有很长一段距离，应该只是放置了寻常的随葬器物，没有什么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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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几步，面前忽然有东西阻挡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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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依旧用衣袍包好手去摸，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片片分明的甲片，四肢分明，整体比宋初一高上大半个头。

    这分明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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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没有太过惊惧，她知道秦国变法之后，明令禁止活人殉葬制度，但权贵们怕到了死后世界无人伺候，便想了个法子——用雕刻、铸造人形俑来替代。

    宋初一顺着人俑的手臂摸过去，发现它是举着一个长戟，但这长戟也是与身体一样的材质，可以转动，却根本取不下来。

    她拧了半晌，只好放弃，绕过人俑继续前行。刚刚走出两步，身后噗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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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b/ s$ _: l    她心头一惊，迅速的趴下。

0 R1 k' H1 L/ \    半晌，却没有什么机关。宋初一抬头，发觉殿中幽幽亮起，她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原来杵在门口的两个武士俑手里拿的根本不是长戟，而是擎着一盏灯。那灯被她触动了机关，竟然自动燃起了幽蓝的火焰，颜色与门口那两盏长明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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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点火光根本照不亮整间殿，宋初一静候了片刻，见并无很么变故，宋初一爬起来回到另外一尊武士俑前，转动它手里的灯柄，片刻，灯上果然也亮了起来。

    这种灯在宫中也有，只是把火种保存在灯柄之中，拧动旋转向上的时候触到灯芯，从而燃起灯芯，不过一般这种灯都不高，因为火种保存于灯芯的上方，拧动也应是在灯芯上方。这灯稀奇的是，居然拧动下面的灯柄能将上面的灯点亮！

    两盏灯照亮方圆三四丈之内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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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 k2 `/ Q  S& Y" |0 H" W9 p    殿中有八根柱子，柱子之间均有竹帘垂下，影影绰绰的能瞧见里面有“人影”垂首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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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择了靠近主位的一个帘子挑开，看向殿中。

0 S2 D5 z1 H4 P- S% d8 g0 _    一些石雕的内侍伫立两侧。他们身形犹如活人，面貌栩栩如生，均双手抱于腹间，托着灯盏。

, N7 q0 E9 V' Q1 c3 a; c    宋初一有些失望，这样一间偏殿，显然不是陈列随葬兵器的地方。她仔细转了半晌，并未找见一刃。

$ R' ]5 r% J1 L( ?( R; ]    她见案上有竹简，便捡着一卷细一些的，用力撕扯下自己袍角的一块衣料，在一个内侍所持的灯中占取鲛脂，将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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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t/ ?# T! W    光线一亮，她眼尖的发现壁雕之后黑洞洞的一片，于是举着火把靠近。

    里面是一间偏室，有石案和几个书架，宋初一认出是后侧殿，咸阳宫中也有，赢驷除了会去角楼，也经常会在此处小憩或者批阅奏简。这么想着，她心里的恐惧感减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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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记得这间屋子的东边是一排镂花门，打开之后是个水榭，延伸到湖中。西边也有门。是通往后宫的一个回廊。她顺着记忆举着火把靠近东墙，欣喜的发现果然有镂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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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没有拴，轻轻一拉便开了。外面果然是一方水榭，可是没有什么湖泊！栏杆周围均用帘幔掩住，宋初一失望之余，伸手将一边帘子拨开一条缝隙。

    一缕缕幽蓝的光线透过来，投在地上。

    宋初一愣了愣，疾步走过去，透过镂空的地方，宋初一向外看去，居然能居高临下的望见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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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突然明白，这里与真正的咸阳宫有些区别，这绕了一圈竟是将偏殿与正殿是连接起来了，而这里正是正殿的主座。

    她摸到门闩，试探的拽了一下，居然真的能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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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欣喜若狂，但是旋即有冷静下来，他们人多，就算现在跑出去还是一样羊入虎口。

) R7 q: X2 z0 o3 s, F$ s. Q; g    既然杜衡没有后半段的地图，也没有从这里潜入来抓她，说明不知道这条路。

    她得利用这个退路，将他们骗进甬道，除去一两个，才能有逃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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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希望，宋初一浑身充满力气，伸手摸了摸肚子，立即回到偏殿把两尊兵俑灯熄灭，返回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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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u. L! i' X8 Z+ I8 Z# c* p6 D* P    这一条甬道约莫有四十来丈长，被被先前的一个偏殿占去了很多，其他几间屋子距离非常近，里面放置的大约都是孝公的生前用物，她来来回回在墓道中走了好几遍，将所有的墓室都仔细查看过，除了一些青铜器、陶器、木器之外的生活用具，没有任何金银财宝，也没有宋初一想要的弓弩剑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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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f/ G4 w  v) G# k5 [    不过倒是发现了很多衣物，其中甚至有一件狼皮！

5 l! j' o5 K5 d    宋初一迟疑一下，还是将狼皮裘衣穿上，护着腹部。狼皮被取出，宋初一看见箱子底下有一个用皮革拧成的马鞭，便也拿了起来。

3 {% ^+ p; C! B# t: b3 d$ P' e    宋初一正欲返回，却在火光下隐约瞧见不远处有东西。她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发现到了已经甬道的尽头。面前是一扇石门，上面雕刻着巨大的兽头，它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獠牙。令宋初一惊喜的是，它口中竟然含着一柄青铜剑。

6 T* J" Q/ N1 p. t2 a" b    人们相信祖先陵墓的布置会影响到后代，于是宋初一用政治的角度揣摩了一下秦孝公的心理，她相信孝公也是个有雄霸野心的君主，只是明白国不强无以战，所以才将毕生心血都花费到了强国上。未来争霸，兵乃是重中之重！倘若他想死后还护佑大秦兵力强盛，那兵刃冥器应当全部都在距离棺椁最近的地方。

    那么，这道威霸的石雕门后，就有兵器室和棺椁。是整个墓室最不容侵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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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一没有打算再往前进，觉得有这个青铜剑就足够了。只是这把剑放在这里，应该不只是装饰吧？

$ R1 {: D+ k9 _3 [    她环视周围之后，才试探着小心翼翼的取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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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把厚重的青铜剑刚被抽动，四周突然传来咔咔的声音，宋初一一惊，连忙将剑放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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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戛然而止。

9 b' V0 O; \, b* s$ ]1 R' W2 ^    宋初一低叹一声，还是不要贪心吧！这扇门守护着大秦的根，定然不会像前面那样平顺。有皮裘，还有这么多青铜器、陶器可以用，已经是孝公护佑了！

    宋初一紧紧握着马鞭，转身返回。

! q; D' K- ?- `" }. T2 M% L8 J    “宋怀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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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i* D# g6 C# x6 D    快要到偏殿时，甬道入口处传来杜衡的声音。

) Q# |6 w% j0 K$ K    宋初一顿住脚步。

; b9 @. W+ K. Y$ G. M    杜衡扬声道，“我已命人将通风口都堵上，留下了入口，倘若你现在肯出来画出弓弩图并说出兵符位置，我便放你出去！”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只等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便将出口封死。”

# J# k, b9 F0 t# X' B* ~    宋初一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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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Z" `, e8 D  @% i/ h    她不会怀疑杜衡是在开玩笑，如果她不出去，他说不定真会将出口堵死，但杜衡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9 u. i; [! W6 T1 v: a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搏一搏。杜衡令人给她把过几次脉，肯定知道她有孕，怕是就等着这会儿说来打击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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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o- P) Y7 n% ?8 j5 {& t    “你……”宋初一预料他接下来就会说出孕事威胁，她来个先发制人。

& |( T9 {' ^! d6 j/ t    拿定主意，她刻意让自己声音显得很虚弱，“你让人进来背我出去，我腹痛的厉害，倘若你保住我的孩子，我什么都告诉你，我在右边地五个墓室门前。”

5 u0 Z& P, p6 Z% S( k9 y    杜衡没了声音。

  I6 u2 j7 [6 Q! l    宋初一知道他是在犹豫，便不再管他，回到第五个墓室门口，将门开了进了条缝隙，转身进了对面一间放有青铜器和陶器的室内，捡了几个碎片揣进兜里，又寻了个几个大小适中的青铜器摆在门后，从中挑了一个小三足铜鼎，正欲返回甬道，忽而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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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D7 ]. W% {0 G; U: P% Z( |+ M    王八犊子，做决定倒是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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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2 d. {# w3 y, U' v- P6 \9 @3 N    她暗骂一声，连忙靠近门边，把手里的火把踩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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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声越来越近，宋初一透过门缝能看见光亮晃动。她屏息，能清楚的分辨出有两个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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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9 G$ [+ W& L# ~    那两人看见有一间墓室的门敞开缝隙，果然停下脚步，用灯照地面上的脚印。

5 c6 L" P' s0 _3 S    墓室与世隔绝，本来灰尘就不是很多，这里的每一间墓室都被宋初一来来回回走过好几趟，早已不能辨出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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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w, N6 C2 |* ^$ c; r8 F& Q    “宋怀瑾！”一个女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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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_+ f" l  r0 q    无人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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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3 j" @2 J; [! L8 C1 [/ P    那两人踟蹰了片刻，便前后走了进去。

4 |- _; S6 v' O# l0 A    宋初一看清影子分明是一男一女，杜衡不可能亲自进来，那么就是护卫和其中一个侍女了。

    对面那间墓室很大，宋初一瞧见灯光越来越远，便解开原来做火把的衣料，摸索着垫在门轴上。

% l+ j. y! D$ f' |    那些鲛脂很奇特，裹在布上能够着火，却一点没有把布烧坏。

    她轻轻打开门，抱着一个青铜器飞快窜到对面墓室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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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人在墓室之内找了半晌，只发现一些脚印，便转了回来。

5 ^/ t3 r: z8 N; `    宋初一看见投在地上的灯光越来越近，将青铜器缓缓举起，逼缓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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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出来的是那侍女，宋初一想也未想，抡起青铜器便砸上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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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V" `9 a* V# d! ^    那女子闷哼一声，一手扶住门框。

8 x" I4 ^" g" c    宋初一紧接着便将三足鼎狠狠抛了过去，若是这一下砸到，侍女必死无疑，可惜，侍卫掌风一闪，将三足鼎拍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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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9 L9 Z) a; c    但他手里拿的只是普通牛油灯，这一动之下，灯火倏然灭了。

* J3 t. ^8 P) s& k    宋初一闪身进了原来那间墓室，抱起一个自己方才放好的青铜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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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声停在门前，门被轻轻推开。

% W* I' J/ l1 W& W1 o: J' x5 U! S    宋初一没有听见脚步声，之大他很可能是用剑推的门，宋初一一扯嘴角，将手里的青铜器砸了过去，而后迅速蹲身又抱起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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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脚步声后，立即又砸过去。

9 \. Y4 P1 O5 ?- d# W    那侍卫闷哼一声，宋初一耳朵敏锐的捕捉到声音，抽出马鞭便甩了过去。

) n5 x  j6 R: e5 `) Q  s! x    黑暗中尖锐的破风之声，那侍卫不知是何物，条件反射的便躲。

$ f. g" }8 }' g, I' q7 |3 |. T    她连甩了几下，那侍卫已不知躲到哪一处。

) ~) W/ v& c4 ~+ H% R$ y5 \    宋初一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闪身出门，顺手把门带上。

    在这样的黑暗里就形同瞎子，如果不了解屋子内构造，多少要挣扎一会才能出来，更何况那人不久以前才被宋初一用石头砸了一回，这会儿又被砸了一下。

    咻！

    她刚迈出门，箭镞便贴着脸颊擦过，一股热流顺着火辣辣的地方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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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侍婢没有死，手里竟还有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