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掌珠》作者:意迟迟

第300章 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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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大人这道难题，一言便是一生，果真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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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心中早有定论，惊诧过后并无犹豫，杏目一弯，笑靥如花，郑重地回他道：“愿与君同生共死。”

    七字一生，胜似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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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问得直白，她亦答得直白，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恰如这一场旗鼓相当的爱情。他和她，都不是办事拖泥带水的人，就连表心迹也一样——

1 i& z+ ?2 v2 M8 i+ m6 {  e    一个想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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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想嫁。

9 h; }9 ^" K! t$ m  a+ Z    再简单不过。

    若生笑微微地看着他，看着他向自己伸出了手，摊开来，掌心向上，安安静静地等候着，不觉笑意更浓。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慢慢搁了上去，而后忽然出其不意，用力一握抓住了他的手，借力顺势扑进了他怀里，双臂一张，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

! S3 {: a4 J- S0 d" ?7 A    她靠在他的胸前，耳朵紧紧贴着他身上的衣衫，一动也不动，似乎连呼吸声都变得平缓轻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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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0 e3 ~  b; b" u4 U' s0 v    反观苏彧，猝不及防叫她抱了个正着，罕见得有些慌张起来。

    他手足无措地低下了头，却一眼就瞧见了自己怀里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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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b' d" T3 }, _8 \  D$ R    碎金一般的日光透过树影落在他们身上，将她照得那样耀眼夺目。

    他浑身发烫，脑海里有瞬息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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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m  ^2 E# f$ k    恍惚间，他听见怀中的姑娘在一本正经地喊他别动，他只好继续僵直着身体任由她抱，佯装镇定地别开脸，声音微沙地问道：“做什么？”

* r( s  n/ U$ T& I7 w7 g& C    若生不答，依旧紧紧贴着他的心口，屏息听了一阵才憋着笑抬起头来望向他道：“苏大人这心跳得可够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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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 B- [$ l    说完，她松开手，模样狡黠地笑了起来：“虽说我已经答了你的题，但苏大人那题问得有几分真情实意，到底是得听完这心跳声才敢确信无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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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着后退，学他方才的模样摊开手，动了动手指，恶霸口气道：“定情信物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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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5 K- U) a! w8 X( Z0 @    苏彧怔了一怔，旋即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不动声色地取出一块自己随身携带的骨牌，递到了她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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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手掌一合，满意地攥紧了它。

7 b$ W- a3 n1 K. [    距离他们二人昔年初识，已是眨眼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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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N' X6 k) X% P    一生之久。

    她变了，他理应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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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事都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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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是人非，唯独这三块骨牌未曾变化。

    而今团团握住，依稀还是当初躺在她手心里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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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 P" O6 p- H9 ~8 G5 p) ~  x    也正因如此，眼前这一切才真的像是真的，而非梦，一扭头，睁开眼便全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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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7 A/ w6 [3 W: b% `4 ^    她晃晃手，看着苏彧，忽然就什么也不担心了。

; `5 ?% l$ A7 E4 V1 ^    他不是胡来的人，若非有了万全的打算，想必也不会急着来同她表明心迹。他既然开了口，问了话，那就是心中有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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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她，也就跟着有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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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e1 O7 N& E    若生小心仔细地将骨牌收好，然后看看天，看看池子，招呼苏彧把纸鸢捡起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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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c# U) {8 w! ~    苏彧半点脾气也没有，让捡就捡，让给就给，老老实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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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v& Z: A# w; D+ `% V' z) [9 S: M    若生看着，没来由的心里一软。

9 P# C4 d# i' |8 r6 \+ T9 C    这样的苏彧呀……

4 U9 D) m3 w# n3 z' l7 j5 [    她念念不忘，捧着一颗软成了春水的心，荡荡悠悠回到连家，才进抄手游廊便迎面遇上了父亲。

! b8 t7 e  L  G0 }. n7 E    虽则时已傍晚，天色渐暗，廊下也还未掌灯，但连二爷眼尖手快，前脚才看见她脸上的笑意，后脚便伸手拽住了自家闺女，好奇地问道：“怎么这么高兴，那定国公府就这般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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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反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像小时一样仰头看着他，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道：“爹爹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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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q+ N! F- Q. R! _    连二爷愣了一下，随后伸手一拍她的脑门，没好气地道：“才说你怎么看着这般高兴，原来是知道我让人做了好吃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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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扭头冲一旁的丫鬟道：“去传话，摆饭。”言罢又急匆匆追着喊了句，“阿九今儿个也在明月堂用饭！”

; s" A2 [. a" _# t    若生便连衣裳也没有换就去了明月堂。

    到了饭桌前一看，原是做了八宝鸭。

    八宝鸭虽是南边的菜色，但府里的厨子做得也不差，看着十分地道。开背的带骨鸭色泽红润形状完整，腴香浓溢。尝一口，鸭肉酥烂，汁浓味鲜，很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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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神清气爽，胃口大开，不知不觉就用了大半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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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i  x/ B# D# l7 i- R    连二爷在一旁急得不行：“照你这么吃，真得吃成大胖子了！”见她不甚在意，连忙抢过来不让她吃，“得得，你再吃，回头苏家那小子都不想娶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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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y% h) W8 V6 X    若生正慢条斯理擦着嘴，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来，不由得手一抖，脸也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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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屋子里灯火通明，连二爷跟朱氏都瞧了个正着。

& `( n) a" e3 }; [$ T    朱氏便放下筷子借口说去看看若陵先行溜走了，留下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半天也没有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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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3 W2 r4 s" b    好容易灯花噼啪炸了声，打破了这古怪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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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 k# c. t( D/ O: c    若生忙往他跟前端他爱吃的菜：“菜都凉了，爹爹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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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举着筷子并不看菜，只上下打量她，十分肯定地道：“你脸红了！”

4 q; T9 e, v. I7 N) l    “哪有的事儿！”若生摇头如拨浪鼓，死不承认。

- m+ J: ^) O& h) w# C    连二爷“哼哼”两声，埋头吃了几筷子肉后抬起头来，一脸鄙夷地看着她道：“我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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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u! c: U+ r- f) z& o    若生低着头急急忙忙站起身来，口中道：“我也去看看若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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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0 e/ J2 _# A    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连二爷拿着筷子戳鸭肉，一下又一下，忽然扬声问门边站着的丫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 Q: p  g: r& V6 t) p) S    丫鬟一头雾水，反问他：“二爷说的是哪句话？”

    连二爷努努嘴：“就那个，什么女儿大了就没有用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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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M( ^3 a0 h" X    丫鬟揣测着：“您是说女大不中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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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q2 f+ `+ T5 O7 r: `    “对！就是这个！”连二爷夹了一筷子鸭肉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道，“坏阿九，噗种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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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q. d% O2 ^- z5 ?2 S" E    他三两口吃完，筷子一丢，也起身往外走去。

    丫鬟忙问：“您去哪？”

, n7 ~4 \5 z. n( ?    连二爷步履矫健地往廊下走去：“看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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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两个都跑了，留他一人吃饭还有什么劲，他也看若陵去。连二爷人高步子大，走得飞快，没一会就到了若陵门前。

    他进门就开始四处张望，看了一圈，没见着朱氏也没见着若生，立马跑到了若陵的小床前，俯身望着儿子胖乎乎的小脸正色道：“瞧瞧瞧瞧，我便知道她们俩是大骗子！”

第301章 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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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絮絮叨叨数落着，说了半响才发现儿子一直在呼呼大睡，根本就没有听见他说话，不觉面露失望，长叹口气半是羡慕地感慨道：“吃了睡，睡了吃，你可真是个小快活王啊……”

    说话间，外头的天色已经慢慢黑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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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像是上好的绸缎，光滑如水，黑得没有一丝杂质，竟是个无星无月的日子。不一会，起了风，从轻到重，渐渐似刀刃般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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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分明已经是春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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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L0 |4 z0 M1 Q8 P9 C, ]& J    抱着元宝走在长廊下的夏柔叫这风刮得有片刻失神，想伸手拢一拢领子，偏没有一只手得空，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小声腹诽起来：这般胖，还这般懒，连路也不肯走，这养的哪里是猫，分明是个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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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像她那讨人嫌的五表哥，忒难伺候。

    她就着廊下灯光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猫，沉甸甸小猪似的，这原就发酸的胳膊愈发得没力了。

7 G% T5 A- ]1 v) _7 r) X    夜风吹来，元宝“喵喵”叫唤了两声，像在催促她快些走。

    夏柔不由忿忿：“府里角角落落哪儿你没去过？偏今儿个不认得路了非得使唤人送？”然而说完她自己又禁不住笑了，“我也是疯了，还同你置上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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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9 [7 B- c, r    她加快脚步，走至竹林外，依照苏彧定下的规矩唤来了三七后，便立即将元宝往他怀里送去：“快把这祖宗给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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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_, C" t6 S  `7 w    三七只好苦着脸去抱它，却不想他刚揽住，元宝就一个纵身跳到地上跑开了去，一副丁点不愿意叫他抱自己的模样。

, s7 d' f' |# z% l) V    夏柔见状气笑了，摇摇头就要走，可转过身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 }8 q" \. E5 P, U8 O9 {3 h    稍加思量，她及时又转回了身来，喊了一声“三七”，问道：“五表哥现下可在？”

    三七正猫着腰在找元宝，闻声愣了下，直起腰来面向她，神色怪异地回道：“五爷先前说，怕是您要找他，是以哪也没去就在屋子里呆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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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y( p; c( K/ \+ r    夏柔心道自己撞见了他和连家三姑娘私下会面的事，他铁定是惦记上了，莫名有些心里发虚。

7 {: u/ v( n: K  ~2 c+ a    屋子里，苏彧正在炙茶，就着文火，姿态娴熟，听见她进门的响动，抬眼朝她看了过来，口气淡淡地道：“劳烦你送元宝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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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Y; g8 C6 `: _( g/ F4 ?% i3 c; R) v; ]    夏柔刚准备找张椅子落座，听见这话，头皮一炸，差点跌倒。

    劳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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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认得他十几年了，他何时同她说过劳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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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7 f: {6 y& y4 p, q/ l/ Z! H" @. o    夏柔心神凛然，赶忙摆手摇头：“哪里的话，五表哥客气了。”

    空气里弥漫着茶饼散发出的阵阵清香，苏彧蓦地笑了一下，定定看着她道：“站着做什么，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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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柔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竟然还主动招呼她坐下说话，真是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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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 i2 c6 A7 }* \6 F# e* n    她扶着椅子把手，小心翼翼落了座，斟酌着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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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母在撮合他们俩这件事上意外得固执，保不齐在见过她后又同苏彧谈过话——那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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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p& {! u1 X4 L) V: J4 A    虽然尴尬，但倒是省了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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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d  n; T7 E( |3 y    她略微放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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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苏彧却道：“我只知道你知道了旁人不知道的事。”

  C. n, e5 ~; h# s, k    夏柔一惊，下意识向他眼里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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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瞳仁漆黑，有种成竹在胸的深沉意味。

5 H. j3 @9 L% m# ^* h" N    那黑色是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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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里，你眼见连三同我会面却没有阻拦，反而抱着元宝避开了，显见得是猜出了连三和我的关系。但在此之前，你从未见过连三，不知情的人当时必定是要迟疑困惑的，偏偏你反应那般迅速……可这事只有我娘和大嫂知晓，大嫂不会特地去告诉你，那便只有我娘了。”

    炙好的茶饼搁在一旁，渐渐冷却，香气也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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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m/ m1 O- }& K% L1 i    夏柔嗅着那股子清香，一颗心伴随着苏彧的话开始起起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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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她为何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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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 [$ c3 u! Y6 _* p+ `+ @- h% E    夏柔闻言，呼吸一轻，略带懊恼地道：“是啊，她若是不告诉我反而是好了。”只是可惜，姨母非但说了，还说得那般令她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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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无奈地对上了苏彧探究的眼神：“姨母想让你我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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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i# B- N( U; y& D    苏彧脸色一变，他先前的猜测竟没一件能敌得过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和难以置信。

8 A! }3 [. Z8 ^" e- S0 J" }+ u    母亲她，这不是胡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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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T3 [9 O; D+ O! R    他和夏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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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直是疯了！

    夏柔也觉得苏老夫人疯了，这主意太糟，糟到她都不知道怎么同苏彧细说：“姨母态度十分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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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一静，随后突然发问：“那你呢？怎么想？”

3 C+ f( [( V  s: a2 m    夏柔差点跳了起来，她怎么想？她宁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不想胡乱嫁人。

    “我自然不同意！我又不喜欢你，嫁给你做什么？做怨偶么？”她叹了口气，“何况我要是喜欢你还能等到现在？早趁你懵懂无知那会就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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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脸上笑了，他一边碾茶一边带着两分漫不经心地道：“那就成了，母亲再一厢情愿也没有法子压着你我拜堂成亲，既然你无心我也无意，还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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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E: Y' M' _3 R    夏柔默默点头没吭声。

7 ~5 u4 C7 q5 o+ z1 W2 f/ W% i    可是说不怕，似乎又还有许多值得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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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l0 S3 [! }7 ]: v* @0 o$ X    怕伤了姨母的心，怕坏了自己和苏彧跟姨母的感情，怕事情一再纠缠无法决断，怕姨母抵死不肯答应苏彧和连家的婚事……

    怕这怕那，还有好多令人担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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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惴惴了一夜，翌日清晨和苏彧一前一后去见苏老夫人时，仍然有些不安，不同于上回拒绝苏老夫人时的义正辞严，这一次她像是背着大人干了坏事的小孩，临到门前便畏缩了。

    倒是苏彧，面上半分不显，从容镇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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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u) d+ J! i6 ~) M$ [    夏柔羡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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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8 g6 k' k& {4 w+ m+ \! k2 f' x5 D: N    俩人一齐进去给苏老夫人请安。

    苏老夫人捻着佛珠，忽然变了神色。

    她有些吃惊。

    料到夏柔不会乖乖听话，但就这么和苏彧一起来摊牌，她还真是没有料到。

0 j9 s5 [" F/ u9 ]% b5 t8 A    她板着脸不说话。

    昨儿个连家那丫头她也见过了，可其实生得如何，举止行事如何，她并没有那么在意，连家的姑娘也好，猫家狗家的姑娘也罢，都没什么差。

    她真正在意的，只是眼前这没脑子的外甥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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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事到如今，她再揪着那一点说下去怕是也没有什么用处，于是她话锋一转，冲着苏彧道：“也是我糊涂了，急着说你的事做什么，你四哥还未娶妻呢。”

第302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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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4 c) [2 ]) o    苏老夫人端坐在黄花梨官帽椅上，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手中念珠。她始终没有同底下坐着的苏彧或夏柔对上过视线，只一颗接一颗地轻轻拨动着念珠。

    她的口气是一贯的慈和，温柔却有力：“长幼有序，你若是越过四郎先定了亲，那四郎的婚事怕是就不易说了。咱们自个儿是知道内情，可外人总难免要猜到四郎的不好上去，到那时，纵有千张嘴恐怕也说不清了。”

' d4 p$ D3 |, j7 Y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停下手中动作抬眼朝底下二人望去：“已经说过的话，我也就不再多提了，但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三思而行总没有错。何况你四哥还未说亲，你们俩的年纪也都不算大，许多事都不必急在这一时。依为娘的意思，你们也好，我也罢，都再仔细想上一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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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G$ ?, O% x! D3 |0 n    这一回，她没有像上次那般强硬，态度放软了许多，但话里话外还是没有要松口答应的意思。

8 s- a; g: I8 P    只是不应允，也不再强烈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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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静静坐着的夏柔垂下了眼帘。

( ?8 C; c+ Q2 [    而苏彧，则忽然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东西。他半分迟疑也没有，双手捧着，将其恭恭敬敬地送到了苏老夫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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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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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四哥的信，昨儿个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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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老夫人呼吸微滞，僵了须臾才伸手把信封从他手里接了过来。

    苏家五个儿子，老大跟老三却都是老定国公的旧部遗孤，只有二郎、四郎跟行五的苏彧是苏老夫人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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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头，二郎又已在数年前同父兄一道登仙而去，苏老夫人膝下如今只余三子，三子里素日能见着面的又只有苏彧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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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J5 S) _/ n. _/ G' K5 M9 A    掐指一算，她又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四郎了。

    虽然过年时他是回来了，可拢共也没有呆上几天，平素没有大事，也不好叫他特地告了假回家来。

    是以，对她而言只有那一月一封的家书能聊以慰藉。

    每月信到了，便立即送到她手里，从来没有遗漏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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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清楚的记着日子，这个月的信，她前些时候已经收到了。那这会小儿子递上来的信，是什么信？老四他为何又特地来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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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d6 t5 }+ J* \, i: i  R3 R* d    苏老夫人打量着幺儿脸上的神情，慢慢地拆开信封，慢慢地将信从里头取了出来，慢慢地一点点展开。

( E4 ?4 V1 Y- m    ——信不是写给她的。

    ——而是老四写给苏彧的。

    苏老夫人的视线很快就定格在了其中一段话上。

    她仿佛看见四子正穿着戎装大马金刀地坐下来，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后将酒盏往桌案上重重一顿，拍着桌子对小五朗声道：“老子不娶妻，难道你就不娶媳妇了？娶！想娶就娶！等老子归家吃酒见弟媳妇！”

    苏老夫人的眼睛眯了起来，眼角有细细的纹路。

    她放下信，用力攥紧了手里的念珠，侧目往窗外看去，太阳已经高升，阳光在青绿的枝头随风摇曳。

    她心想，小儿子同其他几个孩子可真不一样，既不像父亲，也不大像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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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就算准了她会提起四郎婚事未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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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就知道四郎会这般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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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是怎么掐着时间把这封信拿给她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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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除了她最开始的反对外，后来的每一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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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7 _" c1 o3 u! C4 @) e    从小到大，都这样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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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g. ?; m- G9 f7 |/ E- u; g    苏老夫人沉默着，思绪渐渐飘远了。

    她听见夏柔在说宁愿绞了头发去庵里做姑子……又听见苏彧说夏柔虽不姓苏却也是定国公府的姑娘，而且还是唯一的一个，说是嫡亲的妹妹也不为过，故而不论将来如何，他都会保夏柔平安顺遂，让她不必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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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老夫人知道，苏彧这话真真切切，并不是说来搪塞她的，可是——

    “唉……”她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将满腔五味杂陈的情绪都给叹来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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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Z+ h$ d) @' Z    锦衣玉食长大的娇小姐，怎知人间疾苦，怎知“喜欢”二字有多难寻。纵然将来有一日叫她寻到了她倾心的男子，她又怎么敢保证那人就也一样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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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或者她年岁渐长却始终没有遇上喜欢的人那该怎么办？

, W  x5 G/ x9 d    难道当真一生不嫁？

  U1 o4 b0 A4 n/ z3 j) F. ^    苏老夫人皱紧了眉头半响没有言语。

8 K4 i) t% w$ g( P4 }. K* J    良久，她面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半是生气半是好笑地道：“我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两个不听话的孩子来！”

    说罢，她朝苏彧二人摆摆手，依旧是半嗔半怒的口气要赶他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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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b) ?; H7 P, }# a. J6 ?. ?3 Q    到底是直到最后也没有明确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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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k5 X- w; Z8 h& s    夏柔还是不大放心，偷偷地看向了苏彧。

! w0 w1 b/ r8 O% J# J* g: t3 \2 ?    苏彧同她对视了一眼，但也没有继续多言，径直同苏老夫人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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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q( {1 P8 _9 t    夏柔便也只好按捺下自己焦躁的心情，跟在他后头出了门。

+ j' U3 w' `* z' R  O    很快，屋子里便空荡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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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老夫人独自坐在那，一言不发地坐了好一会，直到大丫鬟青鸯撩开帘子走进来询问她午饭想用些什么时，她才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说了句照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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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她站起身来抬脚往小佛堂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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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鸯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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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常苏老夫人去小佛堂，青鸯都是跟着一并去的，收拾香龛，点燃香烛，都是她的活计，但这一次她才跟着走了两步就被苏老夫人给叫住了。

2 L  `* V$ l! Y# g    苏老夫人道：“你自去忙吧，不必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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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y7 Z; N    青鸯微微一愣，应了个是，没有再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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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I3 |' U) r! s% j2 D    苏老夫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回到小佛堂里，四下无人，她关了门跪在蒲团上，面向菩萨闭着眼睛开始诵经，小叶紫檀的念珠在她手里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一下两下三下，一遍两遍三遍……她转动念珠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力，终于猛地一下——线断了！

    顺纹小孔的珠子“嗒嗒嗒”散落了一地。

, W. ?# H7 |$ p7 v7 Q; d( {7 t% B    她手里只剩下了一条残线，失去了生命力软塌塌卧在那。

# V' G6 c$ }5 A" F' X    越看就越是叫人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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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 B. y3 X! m8 T$ m    忍无可忍，她愤怒地摔了手中断线。

    她恨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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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苏彧不听话，恨夏柔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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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t: f4 i. H    委实恨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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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是苏家，世代英烈的定国公府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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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i/ k8 q' B& \/ J9 g) s% I    那不知好歹的臭丫头！

    还有苏小五，为什么就不肯乖乖听一次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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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可是他的母亲！

    母亲！

+ @6 n' ?; }9 a8 U    苏老夫人盯着地上散落的珠子，因为熊熊的怒火，她一向和善的表情逐渐变得冷酷严厉，变得一点也不像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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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v" X: T, G# i  b# f    但临近午时，当她推开小佛堂的门重新走出来时，她又恢复了往常温和从容的模样。

0 G  J- J9 b$ n/ X& K) j6 d5 ?    仍然还是那个她。

第303章 变化

    就连最亲近的大丫鬟青鸯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苏老夫人站在门边，伸手指了指地上散落的珠子，笑着同她道：“经年累月地拿在手里，线也不结实了，捡起来重新串一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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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 v8 V* {9 j3 G+ h    声音里听不出半分不快，有的只是稀松平常的和善。

    青鸯一面答应着一面走进小佛堂，俯身弯腰捡起地上的珠子，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

6 X6 z2 a9 _- q- M+ ~, D    一百零八粒，一粒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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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 J$ F6 \5 d* a  v- ^2 t    她仔仔细细清点了三遍才终于转身朝小佛堂外走去。

    苏老夫人仍站在廊下，背对着她，静默无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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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P' W7 D; y, \2 r, `    青鸯走上前去，轻轻地唤了一声“老夫人”。

    苏老夫人却没有动，像是并未听见一样。青鸯不由怔了一下，拔高音量又喊了一声。

    这回，苏老夫人终于听见了。

    她扭头看了青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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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b2 U4 D( E    只是仿佛沉思得久了，她这一眼望来里头还夹杂着几分茫然，略过了一会才渐渐恢复清明。她笑了下道：“捡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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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T# {9 S  o" |    青鸯点点头：“是，奴婢数了三遍都是对的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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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老夫人淡淡“嗯”了一声，忽然摊开手道：“给我吧，我亲自串。”

    青鸯迟疑了下，还是将包着珠子的手帕交到了她手里。

7 @8 k/ X2 ^, J, z% v# U& r    主子说要亲自动手串，做丫鬟的也拦不得。

8 n5 O' c" k& }    只是苏老夫人平素并不爱做这些，今儿个却不知是怎么了。青鸯觉得主子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思来想去了半日，也没能理出什么头绪来，只是愈发觉得老夫人爱一个人呆着了。

    用过午饭，苏老夫人便屏退众人，独自留在屋子里串起了念珠。

    青鸯候在门外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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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 i' E+ k. l  z+ o* z6 d    但一直到天色擦黑，四处掌灯，她也没有听见苏老夫人唤她。

    屋子里没有点灯，渐渐变得黑魆魆的。

( Y0 I0 ^8 \: c; V, _# q/ I; b    青鸯有些待不住了，纵使苏老夫人先前有令，不得她传唤不准打扰，她还是忍不住抬手叩响了房门。

& m( o0 b7 q+ X: E    “笃笃笃”三声，很快消失在了昏暗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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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扬声朝里头喊：“老夫人，天黑了，是否命人现下摆饭？”

- ?0 N( a6 U( u4 M# Y, V$ c7 L    转瞬，她的话音也被夜色所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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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等不见屋子里的人回话，青鸯的内心开始焦灼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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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Z4 d6 G5 C/ W    她再一次抬起手，握成了拳头，然而当她用力敲下去的时候，手下却落了空。幽幽的“咿呀”一声响，紧闭的房门在她眼前徐徐打开了来。

    苏老夫人站在门后，蹙着眉看向她的手。

    青鸯回过神，急急忙忙将手缩了回去。

! c5 N7 j% H( @5 W! G$ ^6 m    苏老夫人便跟着收回视线，一句句不疾不徐地吩咐道：“将灯点上，让人摆饭，再让厨房熬上一锅粳米粥备着明儿个一早吃。”

    好粥靠火候靠耐心，得趁夜开始准备起来。

    可苏老夫人并不爱吃粥，往常也几乎不吃。

% Q# P1 m) p, R    青鸯琢磨着，想起了府里其他爱吃粳米粥的主子来——

; s& p3 D& J+ _. ?/ H: p9 h8 E    只一位，是大太太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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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u2 O' A4 ~    老夫人这粥，是给大太太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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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鸯疑惑惦记了一晚上，隔日一早去服侍苏老夫人起身时便听见苏老夫人吩咐说，让人去请大太太柳氏过来一道用朝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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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M. `/ p9 @3 u    昨夜叮嘱的那粥，果然是给大太太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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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H" g, L, t7 h4 M    但是苏老夫人平时也不大传晚辈来陪着用饭，今儿个这么特地使人来请，被请的柳氏也觉得有些奇怪。

# V9 \& P3 A8 x: D0 c7 \( k    坐到了饭桌前，她还有些发懵，心里惴惴的，忍不住问苏老夫人道：“娘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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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老夫人笑眯眯的，嘱咐丫鬟先给柳氏盛了一碗粥后才道：“不急不急，等用完了饭再说。”继而又将丫鬟婆子们都给打发了下去，只留下婆媳俩一起用饭，仍是笑着同她道：“你一向喜欢这粥，昨儿个夜里就让人文火熬上了，熬得稠稠的正香，你只管放开肚皮多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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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氏尝了一口，果然是软糯香稠，味道很好。

    可她还不清楚苏老夫人叫她来的用意何在，这粥熬得再好再美味，她也没有什么胃口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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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朝食的工夫，她将种种可能都设想了一遍，想到最坏的，大概就是苏彧的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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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 W# z8 n' K# L$ {. w    迎春宴上，苏老夫人已经偷偷瞧过连家那位姑娘，她也细细打量过对方，觉得那位连三姑娘的样貌人才纵然不是拔尖，也已十分优秀。

    生得雪肤高鼻，杏眼明亮，好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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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位小叔子的眼光从来不差，这次也是如此。

    但老夫人似乎并不满意？

    是瞧不上连家，还是瞧不上连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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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J  s  c, G) W4 Y8 ~2 f8 C3 w    说来她前几日也特地去打听过，这位连三姑娘早些年的口碑可真是不大好。都说是叫云甄夫人给宠坏了，娇纵得无法无天，脾气极坏，是个十分不好相与的，加之懒懒散散不学无术，既无能又无志，只凭着个姑姑宠爱得意洋洋，不过膏粱纨袴罢了。

2 A0 h& M0 u5 \0 F% F* w    但许是年纪大了知事了，她在宴会上亲眼所见的那个小姑娘却远不是传闻中的样子，只怕传闻传闻，多少有谣传成分，不能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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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T* J" x! A* `3 @% @    柳氏想了一通，也用完了一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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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z7 ?- O& S: E4 Y( B# J    她看向婆母，忖度着苏老夫人下一刻没准就要说出“不成”二字，心里略有些失望，不知回头要如何告诉苏彧才好。

    她暗暗地无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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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k  r/ ~7 H( J3 e2 {    然后便听见苏老夫人道：“小五看中的那个姑娘，我已经瞧过了。”

    柳氏听着，一颗心已经提了起来。

* [& k3 e4 Z, Y( Y5 U# t    苏老夫人继续道：“样貌不差。”

    柳氏点了点头，提着的心已经吊到了嗓子眼。

    “同慕家的丫头走得也近，品性想必不会差到哪去。”苏老夫人说着笑了笑，“得了，既然是小五自己看中的，那我也就信他一回吧。”

    柳氏轻轻地“啊”了一声，还道是自己听错了，正待问便又听见苏老夫人道：“既如此，就开始着手请人去连家提亲吧。”

' F; m7 ?5 b2 [5 B5 l8 C    柳氏这回听清楚也听明白了，顿时欢喜起来，原是自己白白担心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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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连忙颔首应是，附和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 l8 L% j& K5 C( Q( c5 g    苏老夫人微笑着：“总之又要辛苦你了。”

第304章 保媒

    柳氏为苏彧高兴尚且来不及，哪里会觉得辛苦。苏家已经许久没有过喜事，如果苏彧的婚事能成，那就着实太好了。

$ |4 p0 t) q* X/ F, @) U    然而高兴归高兴，她转念一想便想起了连家的云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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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家人几乎不曾打过什么交道，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交情。苏彧虽好，但难说他落在云甄夫人眼里是否也会一样好。若是云甄夫人不满意，这事仍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期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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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 g6 @" K( o7 q' ?. |    是以，这请去连家保媒的人选就太要紧了。

    柳氏想了一圈心里没什么底，踟蹰着问苏老夫人道：“依您看，这请了谁去连家保媒才合适？”

    苏老夫人垂眸沉思了片刻：“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人来，这事又是顶要紧的，暂且先放放吧，等回头仔细合计合计再议不迟。”

    左右夏柔铁了心不听劝，苏彧亦铁了心想娶连家的姑娘，她再三不许只怕也无甚用处。到头来，反叫两个孩子同她彻底离了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 u& S$ n/ r) _7 n    深思熟虑过后，她想不如还是趁早答应下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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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_/ H, e+ H' i4 I# W    且答应了，这礼数便得周全，行事就要讲究，保媒的人当然也不能胡乱定。

0 H% U7 C0 D$ P$ z) W' ?2 o    只是即便已然应允，她想起未成的苏彧和夏柔时心中仍然是可惜不已。

    苏彧幼时便拜在重阳老人门下，谁也不知他哪一年能出师，谁也不曾指望过脾性怪异，不通人情世故的他从军抑或入仕。老定国公更是直言功名利禄皆乃浮云，只要他身强体健，平安顺遂地长大就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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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m* w( ^* a4 D0 ]+ ]    苏老夫人当年也就没有盼过小儿子能够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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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甚至觉得，小五也许会在重阳谷住上一辈子不出来。

    所以两个孩子小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动过要撮合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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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大抵是重阳老人有独到的法子来教他，苏彧渐渐长大，每一年回来时孤僻古怪都会更少一些，他慢慢地长成了一个模样爽俊、学识渊博的半大少年。

# ^% `/ d0 A& Q8 b, j* ~    寡言，固执，些微傲慢，每一样都不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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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3 ]4 }8 n/ s% ?1 P    可同时，他又是那样得耀眼，身上风华日盛，任何缺点都无法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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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y  M) \( Y6 h3 V; V    到了那一天，当苏老夫人无意间撞见表兄妹俩人站在花树底下说话的样子时，她脑海里便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真是一对璧人呐……

5 Z4 |' R: b" Q5 `    般配，太般配。

8 x5 C* |9 \3 {. E- j    又是互相知根知底，青梅竹马，哪里还有更好的？

    她当即动了心思想要撮合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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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r) I% T5 A# J    可还没来得及提，重阳老人便逝世了。

. Z2 @! _, E+ K5 u7 X; G0 ]2 l0 i0 W9 O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重阳老人又是孤零零的一个，无偶无子，身边冷冷清清只有一个苏彧在，这人没了，苏彧便权当是儿子为其守起了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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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_+ s1 I, b  o    孝期里，自然就不便提什么亲事，加上他和夏柔年纪尚小，苏老夫人也并不着急。

    然而这一拖，就拖到了两军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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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9 J# l& S    苏家父子齐上战场，再未归来。

) B6 b: k8 z% W% R( }/ ?    她肝肠寸断，夜不能寐，只有跪在佛前，看着菩萨的慈眉善目，她似乎才能喘得上气来，才能获得片刻平静，才能阖眼入眠。

    她日复一日地诵念往生咒，日复一日地煎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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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没有什么多余心思去撮合幼子和外甥女。

    人人都戴着重孝，人人都沉默无话，一开口就是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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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9 \0 G- ~8 R8 U$ u/ v! e* ~    盛夏时节也像是三九寒天，人仿佛浸泡在冰水里，又冷又痛，连呼吸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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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1 j% o' C; X$ f' `' s    她甚至开始怕见人，怕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会令那个狼狈痛苦的她无所遁形，无处可逃……

9 N& [5 r4 f: y: }7 ]6 [    于是她日夜躲在小佛堂里抄经烧香，一躲就是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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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总算缓过了一口气，却不想已是失去了撮合苏彧二人的最佳时机。

% H  H9 }! R+ {: h0 C2 v( A& d4 w    晚了几步，便是天堑之隔，再无法逾越。

5 _8 g. t8 A5 U3 d  R& C    苏老夫人想着“可惜”二字，暗暗叹了口气。

    但再如何不甘心，事到如今也得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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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过了几日，天清气朗，云甄夫人在家用过午膳小憩了一会，醒来便听窦妈妈禀报说翰林学士贺敏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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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家是京中勋贵里真正的清流。

    贺敏更是出了名的刚直方正，从不逢迎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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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勋贵子弟不走科举，他却自幼苦读，寒窗十年，走了最吃力不讨好的路。

( {5 j0 C, M7 x% I) z    云甄夫人虽同他不大熟悉，却也听说过不少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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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 f8 N% D4 T2 i! k7 z    她从临窗的软榻上坐了起来，问窦妈妈道：“慕家大姑娘的未婚夫婿，叫贺咸的，是不是就是贺敏的儿子？”

    慕姑娘同若生交好，她多多少少知道些慕家的事，只是突然间想起来记忆不深，并没那么肯定。

    “您没记差。”窦妈妈笑着说道，“那位贺公子正是贺大人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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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S% N; l: Y# I    云甄夫人微微点了下头，想了想道：“这倒是奇了，我同他不算相识，他上门来见我却不知是为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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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0 k  U3 N' d- f$ G. }    窦妈妈道：“奴婢瞧着这位贺大人像是有要紧事。”

    云甄夫人正准备起身更衣，闻言唇角微弯：“他都亲自上门来了，自然是十分要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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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她速速换过衣裳便前去见了贺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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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敏穿了常服，见了她客客气气的，也算开门见山，略微寒暄了几句后便表明了来意，说自己是想来给连二爷的长女说媒的。

3 @3 Z5 N$ O$ X  _$ i    云甄夫人没料到会是这事，不由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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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敏则斟酌着道：“男方是定国公府的五公子，今年十八岁，在刑部任侍郎，屡破疑案，正经的三品官。生得一表人才，天文地理样样精通，骑射六艺更是不消多说。至于苏家……”他顿了顿道，“不必区区拙口多言，想来您也是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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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甄夫人闻言，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这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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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无苏家男儿镇守边庭，哪得大胤天下太平？

: I# T9 {8 J, d    以苏家的门第配连家的姑娘，那是绰绰有余得很了。

& {/ [# l: C0 Z' a$ `8 w    更何况她是知道苏彧的。

. @) Y. |; A- i$ ~- i& K    贺敏的话并无掺假夸张。

    而苏家特地请了贺敏来保媒，也算是十分庄重谨慎。

    云甄夫人心下还算满意，虽然没料到贺敏会来保媒，但她可记得若生那丫头和苏家小五认得的事，别说前些时候，那苏小五还特地上门来拜访过老二。现在来看，那是提前讨好未来岳丈来了。

& `: S! e5 |' Y* @  s! a    她心里有了数，便想起了连二爷。

    不论如何，她都只是若生的姑姑，即便若生的婚事最后得她拿主意，但那之前怎么也得连二爷点了头才是。

( Q' r1 V( t. ^5 @# F: M" L    所以亲自送走贺敏后，云甄夫人便转头去明月堂寻了连二爷。

第305章 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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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正在廊下抱着个铲子寻思着种花，左看右看，没瞧见合心意的花盆，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像是在同自己生闷气，听见云甄夫人喊他，也只是扭头瞥了她一眼，神色郁郁地叫了一声“阿姐”，就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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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甄夫人不由问道：“怎么了这是？嫌花盆不好？不好让人再去挑几个来就是了。”

    口气是一贯的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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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A4 {6 g1 w7 Y1 N1 }    连二爷脸上却仍然不见欢颜，意兴阑珊地将手里的铲子往地上随便一丢，闷闷不乐地道：“晌午开始我这心里就不大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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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甄夫人闻言有些担忧起来：“可是身上哪里不舒坦？你怎么也不早些说，该让人去请个大夫来仔细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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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Y$ n8 ~  B( h8 k1 q6 c    “没有不舒坦！”连二爷是怕吃苦药怕极了的，听见“大夫”两字，立马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没有生病！我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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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有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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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z1 D4 M* P3 B, V6 e( N    云甄夫人眉间蹙起了一个浅浅的川字，口气严肃了些：“我还能不知道你，定是怕见了大夫要吃药，所以抵死不肯说哪难受罢了。”她轻轻咳嗽了两声，旋即道：“老实呆着，我这便让人去请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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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见她要动真格，连忙拽住了她的衣袖，有些难为情地道：“我就是见什么都不高兴而已。”

; i/ t* B, K" _. B# l    “睡午觉，盖着毯子热，不盖又冷，阿姐你说烦人不烦人？我半天没睡着，就想盖着毯子再让人在旁边打扇子，肯定不冷不热刚刚好，可扇子声又吵着我了，忒讨厌，忒烦人，忒不痛快！”他拉着长姐的袖子左右摇晃着，像个孩子似地同她说着闹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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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气说完后，他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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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子，应当不会继续让请大夫了吧？

% e  U0 I/ N* p6 @4 T6 h# B    他大睁着双眼，白面无须的脸上写满了殷殷期盼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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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e4 _5 f: Q: ]1 Q1 G    云甄夫人便盯着他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看了看，不由失笑道：“真是拿你没法子，罢了，不请大夫来看了，成不成？”

    连二爷一下子撒了手，当着她的面就长长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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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5 Y% C; W# o- c: E1 o9 t    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但其实他的话并未说完，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今儿个究竟为什么这般心烦意乱。只是莫名其妙的，见什么都烦，午睡烦，起床烦，见朱氏和丫鬟说话烦，见儿子睡得烂熟烦，抱着铲子独自出来想栽花也烦，真是万事不顺，样样讨厌。

  x1 J; l) ^: P- `    他暗自思忖着，过了须臾才想起来问云甄夫人：“阿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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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8 ^& ]/ a! @3 H    云甄夫人环顾四周，先不答话，反让他随她进去坐着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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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g) Y  C. P7 C    可连二爷想到要进屋子也觉得烦，只想留在外头吹风，便道：“就在这里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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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w# @) q, O* Z; G0 D$ f* X; K    “还是进去坐着说吧。”云甄夫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请求，转头又使人去请了朱氏过来。

    等到三个人在屋子里聚齐了，她才道：“我今日来，是为了阿九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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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1 M1 K' M6 Q1 H    连二爷盘腿坐在炕上，屁股下似是有针，自打落座就没有安生过，一直动来动去，这听着云甄夫人说话的耳朵也像是堵了，漫不经心的根本没有听清楚：“什么？什么事？”

    云甄夫人便又一字一句地复述了一遍方才的话。

    “什么！”连二爷猛地侧过头，瞪大了眼睛。

    这一次，他听得清清楚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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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九的婚事！

    阿九要嫁人了！

! B, B, |  N9 j; G, [9 a; a6 Z/ ]" L    难怪他打从晌午开始就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原来是因为有人在觊觎他的宝贝闺女！

    于是他想也不想就断然否决：“不行！”

    朱氏无奈地唤了他一声：“二爷，这事你还没听呢。”

- ]2 w) s' b4 y9 O& [! W# \    云甄夫人也道：“你连问都不问男方是谁，就不答应了？”

, a0 E: ]- m4 c$ C7 z  L2 c  ^! e    “……反正不行。”连二爷嘟囔着。

; M- S$ a$ [( ~( F) P# X    云甄夫人见状好气又好笑：“你往前不还说担心阿九嫁不出去？怎地如今有人求娶，你倒听也不听便要回绝？”

, f! J4 {& U3 ~2 A    连二爷理亏，但耐不住脸皮厚：“我什么时候说的那话，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一定是阿姐你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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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甄夫人从容微笑着，缓缓道：“我有没有记错，你去翻翻你的手札不就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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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大可现下便去翻看。”

3 D$ C' \* C4 g' N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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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v2 k  B" ~/ x! I  @+ A! W    云甄夫人笑意不减，继续道：“你若是不去，我可就要说正事了。”

    连二爷坐正了身子，哼哼唧唧道：“你想说就说吧，我又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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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甄夫人低头呷了一口茶，正色说道：“男方是定国公府的五公子，今年……”

    “吓，原来是那小子！”连二爷从炕上蹦了起来，“我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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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V; k4 H$ P9 d9 _. [    云甄夫人睨他一眼：“又不是你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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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 y. B6 {1 i( s  `' _* F3 {    这话像是一根针，细细的，小小的，似乎很不起眼，但轻轻一针扎下来，立马就扎破了连二爷这鼓着的一口气。

+ p8 ?* x% F* c, w6 A    一泻千里，眨眼就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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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换上了伤心面孔，凄凄凉凉地道：“阿九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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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甄夫人不理他，只同朱氏细细剖析着这桩亲事可行与否：“定国公府的门第家风自不必说，人口亦简单，而且苏家虽是武将世家，但苏五郎却是文官，不必上战场……”

8 r; R. b3 U+ y    “管他什么官呢！”连二爷插进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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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6 \0 l6 H1 T, ?! D% F) v$ u    云甄夫人道：“纵是亲事成了，阿九也不会明日就出嫁，你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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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倒没想到这个，不由讷讷起来：“是吗？”

    “何况都在京里，又不是隔着千山万水十年八年见不上一面，你若是想她了，让人送个信去她便知道了，得了空自然会回来看你。”

/ T5 t7 v4 c* z: c3 [    连二爷也没想到这个：“真的？”

    他一边问一边看向了朱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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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氏笑着点头：“这怎么能有假，算起来，定国公府跟咱们家才多远的路？您要是不信，回头指派个小厮去给您算算路程您就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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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心里舒坦了些，又看向了云甄夫人：“定国公府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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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甄夫人唇边笑意慢慢淡去，肃容问道：“你记得戏文里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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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愣了一下：“我记得，他们都是厉害的大英雄。”

    “是啊。”云甄夫人道，“定国公府呀，就专出那样的大英雄。”

3 p2 W! Q9 n0 i9 R    连二爷沉默了下去，低着头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我都不知道呢，先前苏小五来，我还赶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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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说越轻，对自己十分惭愧，好半天才将头给抬了起来，张张嘴正要说话，却忽然听见外边有人禀报说，窦妈妈求见云甄夫人。

第306章 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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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7 _/ l7 x& F! a    连二爷“咦”了一声：“窦妈妈怎么来了？”

    他说着便要往外去，但没等迈开脚就叫云甄夫人给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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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r5 R6 q0 N; e- G9 m& |    “……我也想跟着一道听听呀……”他眼巴巴地看着云甄夫人，指望她松口带着自己一起去见窦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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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云甄夫人根本不为所动，抛下一句“你过会便能知晓”，就推开门信步而去。

    连二爷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小声嘟哝着：“不让我听我就偷偷地听。”他转过头悄悄地看了一眼朱氏，见朱氏没有注意自己，立马拔腿往外跑。

8 C5 ]( O- @# N+ r+ x    “二爷！”动静一大，朱氏发现了，急忙唤了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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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C  j$ h, M& T% ]8 `! l    谁曾想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连二爷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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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然是小儿心性，但脑子并不糊涂，该想到的仍然想得到。他心想着阿姐前脚才来同他说起苏家小子想娶阿九的事儿，后脚窦妈妈就特地跑来明月堂求见她，想必两件事情是有关联的。

5 B' N# i- i; q  _) A! Y$ u! ]- f    是以尽管阿姐说了他过会就能知晓，但是都“过会”了，他怎么知道他听见的事同阿姐这会听见的事一样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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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t, r; l, e% l& d8 s    万一她骗人呢？

    连二爷越想越不放心。

    远远看见了云甄夫人和窦妈妈的身影后，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了过去。

    听一听，悄悄地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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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听他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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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落脚时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猫似的，一步步向前挪。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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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p2 r6 G% O& K1 ^( E; L    云甄夫人也好，窦妈妈也罢，都是练家子。

4 l' x! Z% [# j% ?    连二爷自以为动作小心轻缓，却不料这俩人一早就已察觉。

    他越偷偷摸摸的，云甄夫人就觉得哭笑不得。不过她也不拦他，既然都来了，那就随他听去吧。

    她镇定自若地问着窦妈妈话：“三姑娘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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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A, D0 E1 a6 k& H8 b    窦妈妈笑了起来，一五一十地将若生所言复述了一遍：“三姑娘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您和二爷二太太满意了，她便也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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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甄夫人闻言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丫头……”

- K- F9 J8 Y& t# ?7 _    到底是她养大的孩子，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么，这般说话那就是心中欢喜，羞怯难言的意思了。若是她不中意对方，哪里还会这么说，只怕早就一听便认认真真逐条驳斥了。

' p1 @" K; ~0 F6 X* D( n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通通都休想奈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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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甄夫人心里明镜一般，经此一问，原先的八分肯定变作了十分，只待命人去给保媒的贺敏传话了。

# [8 q& g- O% o: s8 {3 a' J7 f9 ~    然而在场三人，两个听懂了若生的话外之音，剩下那一个却只将面上的意思听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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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1 Q# @0 K# l  t    他得意洋洋地从后头跳了出来，高声道：“好呀，阿九说了，我满意她就满意，我要是不满意那她也就不满意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阿姐，我不满意！”

    云甄夫人侧目望了他一眼：“非礼勿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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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H) l4 t$ J$ {+ q9 f    连二爷昂首挺胸地道：“我是路过，不小心听见的。”

- E8 V; T" @* P& N; J9 z    云甄夫人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忽道：“你既然这么不满意，那不如去同阿九说道说道，究竟是哪里不满意如何不满意，怎么样？”

    连二爷听了窦妈妈方才的话，此刻信心满满，闻言眼也不眨当即拍板道：“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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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屁颠屁颠地就去了木犀苑，进门便喊若生：“阿九你快出来，爹爹有话同你讲！”

9 L: k0 g# i4 P0 I/ p2 Z* |    没想着嗓门太大，惊着了月洞窗下挂着的铜钱。

; ]. E4 _: y' m; U) {; K    铜钱便“叽里呱啦”乱叫着，一面扑棱翅膀要往他脑袋上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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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大吃了一惊，险险躲开后拍着胸口直骂它：“大蠢鸟，你还是二爷我给买回来的呢！看我回头不叫人拿花菇炖了你！”

    铜钱听了却像是更生气了，蹲在架子上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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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m' V* i2 e    连二爷一开始还回瞪过去，但没一会这眼皮酸了，心里也跟着毛了。可他又觉得自己竟然被只鸟给看得心虚起来，极是窘迫，于是想走不敢走。

    等到若生从屋子里走出来，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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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绮霞如泼，窗下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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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她一头雾水，连忙上前去拉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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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便顺势移开视线，躲到了一旁去，笑眯眯看着若生道：“刚才窦妈妈是不是来过了？”

- L3 {1 f# S& U( A% Q    若生冰雪似的人物，一听窦妈妈三字便什么都明白了，便也就笑着看看他，道：“是来过。”

    “你是不是同她说，只要我满意你就满意？”

2 a, p1 ?) H& D5 J/ A9 A" n! \    若生颔首：“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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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 k7 B: L& ^9 c& f5 s    连二爷大笑：“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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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Y$ a' M- P5 r- M9 D' v    “如何好？”若生低眉浅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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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闻言，勉勉强强忍住了笑意，努力板起脸来道：“我不满意。你看，苏家那小子除了生得好看还有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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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 `$ n3 `( A5 f1 J6 p    虽然照阿姐所说，他似乎还有许多好的地方……做菜也好吃……但连二爷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些都给忽略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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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说了，没准阿九就更喜欢他了。

9 \2 p  X+ z* N& F3 K4 V- c    连二爷语重心长地道：“没有了呀！”

. k' K( E; N* g- M    然而没想到，他这么说完后，若生却面不改色地接了一句：“爹爹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他生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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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A  D# ^' Q8 X6 n4 n    连二爷猝不及防被噎了个正着，语塞了半天，忽然灵光一现，急忙道：“骗人！你连我长什么样子都记不住，你怎么可能知道他生得好看不好看，你喜欢个大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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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  J1 ~) C% Z" O: g    若生老老实实的，一字不掺假地道：“旁人我不知晓，但他的样子我却没记错过。”

) U, B; A/ {- q- _7 U8 d, L    “……你……”连二爷严肃的面孔绷不住了，委屈起来，一甩袖子扭头就要走，一边走还一边气鼓鼓地道，“嫁给他嫁给他，你赶明儿就嫁给他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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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至铜钱身边，他脚下一刹停了下来，扬手一指它：“把它也嫁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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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q  g9 G8 V! K+ ~. j    连二爷抿着嘴，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

7 g) B# x" A9 Q4 Q    可当身后的若生声音软软地央求着喊了一声“爹爹”，他立马就迈不动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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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2 A' z. N* x    他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听着她又喊了自己一声，终究还是忍不住，转回了身没好气地道：“叫我干什么？”

% D1 F. ^% n9 l- P& _    若生道：“好爹爹，您别生气，回头我让苏小五给你做好吃的。”

    连二爷双手抱胸看着她：“谁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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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J- P0 ^# H& Y# g    但话音刚落，他又接了句：“是什么好吃的？”

第307章 肥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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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得两日，云甄夫人再三思量后，遣人去告知贺敏，这桩亲事连家应允了。贺敏见喜事既成，自己大可功成身退，等人一走便前往苏家道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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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7 h9 U, F2 S: f, `2 N    苏老夫人遂将一概事宜全部交由长媳筹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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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4 w9 Z9 K. p6 P    于是柳氏翻过黄历拣了个好日子，就请官媒人上连家正式提亲“纳采”来了。

. P1 }/ \4 `3 z3 @1 a8 ]5 L    当然，这事也是得提前和连家通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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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连二爷一早就被人喊起来穿衣打扮，不准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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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就不大乐意，一直憋着气不高兴，这会让他穿了盛装，就更是厌烦。他几次三番，故意扯歪了身上簇新的衣裳，仿佛这样就不必见媒人，不必把闺女嫁人。

    但这些都是小孩儿脾气，衣裳扯歪了可以再整理，扯破了也能另换新的，该办的正事一样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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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时候，云甄夫人耳提面命地不知道同他说了多少回，纵使他不想听，也听进耳朵里了。

. u* g, L! ^; Q6 D7 ~    他嘟嘟囔囔背诵着云甄夫人教他说的话，黑着脸跟人去了正堂西边。

    走在路上，金嬷嬷看看他的脸色，忍不住道：“二爷，您笑一笑高兴些，这大好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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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苏家郎君年轻有为，家世煊赫，乃是真真的乘龙快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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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连二爷听了她的话，脸色却更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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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w& {( |0 g' G. j" N    铁青着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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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l0 I6 x! N    若不是金嬷嬷是看着他自幼长大的，这会乍然瞧见这样的连二爷，指不定要叫他给震住。

+ g. q- Y* T+ E- e, H) @- k# _: e    他不吭声板着脸，倒是别有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

    到了地，也不用人说，他自己寻着正中那把太师椅就坐下了。然后他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盯着又轻声诵念起来：“……且以礼……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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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了一会，外头有人来禀，说是媒人来了。

6 [( _6 h3 C; D# T' R2 N    连二爷便飞快地将声一收，抬起头向门口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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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有人进来向他通报，将官媒人所言复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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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1 |6 H# |! }    连二爷便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背书似地也回答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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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l) S- Q) |" |  R; d    话倒不长，只是咬文嚼字的令他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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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_: X' Q, x    “……某不敢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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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说完了最后几个字，连二爷暗暗地长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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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嬷嬷在后头提醒他：“二爷，您该去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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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I- e) O9 b  L7 {2 G7 ?    连二爷闻言，磨磨蹭蹭的很不愿意，但还是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朝外边走去，将身着礼服的官媒人给迎进了家门。

    少顷，宾主各自站定后，相对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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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媒人说着“敢纳采”，一面将带来的大雁递了一只给连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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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n; P5 q" w; S    连二爷接过笼子仔细看了两眼，心道这大雁生得挺肥，不知宰了来吃是什么滋味，便见媒人又送过来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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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c: i2 E0 I9 c    且微笑着问起了女方的名。

# U- l$ s) f8 b8 y    连二爷便又照着古礼背书似地话说了一遍，最后道：“曰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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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u& J4 S* k  l/ G    他说完，将视线一收又落在了两只大雁上。

! y1 t( R2 s3 V+ P6 ?# @2 w) G    媒人等候了一会，见他没动静，只好轻轻假咳了两声。

    连二爷回过神来，看看她又看看大雁，终于想起来把写了若生生辰八字的庚帖递过去，然后道：“府里已设酒宴，还请留下用些粗茶淡饭罢。”

0 O# L! E5 z1 c% g7 Q7 G    媒人仔细收了庚帖，笑着谢绝了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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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Q. Q/ i- o+ ]& J    这便是要赶着回去男方那边打卦的意思了。

: Z* B) {& ^5 o4 y# S    连二爷早前得了叮嘱，这会倒不慌，见媒人这般说便准备亲自送她出门。不过手里提着雁笼总是不方便，他便就地搁下了，心想回头就送到厨房里去。

    可没等他走出两步远，就发现金嬷嬷让个小厮提了雁笼追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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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厮跟在他身后，压低了声音道：“嬷嬷说，这大雁是要您再给还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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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T8 G  G6 @& e6 S1 A. g  t3 i    连二爷傻了眼，这怎么送了人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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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L6 [) V& T# i% b: K" N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大雁还给媒人时，心里都快要哭了。

    事后不管金嬷嬷怎么告诉他，这大雁依照古礼只是用来走过场，并不是真送的，他都听不进了。

' h7 P9 D. O' L8 R: D. d: Z& l    他满心想的都是到嘴的肉飞了……

: _2 j) ^. R( N0 c9 e. m: J7 I    太可惜，太遗憾，太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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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 h5 i. S7 b1 {/ F" P! Q- v8 Y& m4 F    可惜得哪怕金嬷嬷说了，这大雁就是留下来，那也是不能杀不能吃的，他也不想管。

& q) {# ?* I7 T& T2 g( f    但他知道金嬷嬷说的话是真的，所以到了纳吉那一天，媒人照礼又拿出一只雁给他时，他一点先前见了肥雁的欢喜劲头也没了，只是无精打采地同媒人对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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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八字是请钦天监的监正亲自合的，大吉大利，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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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b1 X$ G( P4 j7 W: L! V    行过纳吉礼，这婚约便算是正式定下了。

4 w3 b4 T! E7 y/ |7 l% z    忙活了一阵，连二爷是觉得身累又心累，连吃饭都不香了，忍不住问朱氏：“是不是都办完只等嫁阿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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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氏抱着小若陵闻言笑开了来，摇摇头道：“哪能呀，这还有三礼未成呢。”

    连二爷竖起三根手指头，吃惊极了：“还有三礼？”

& d1 }6 U3 s% T" ~! T2 S0 C    朱氏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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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唉”了一声，身子往后一倒，躺倒在了软榻上，一脸颓像喃喃道：“还好还好，只有阿九一个要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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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m+ B: J1 I% C# z( Z" f% Q    也好在送彩礼得挑黄道吉日，他一口气歇了好几天，总算是又养足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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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w3 L8 W8 z! B    但苏家下聘这日，外头炮竹声噼里啪啦的，鼓乐齐鸣，震天喧阗，他忽然彻底慌张了起来。

' z* C' c: g" G; u- B, f6 C    前几回他都是和媒人打交道，说着他自己都不大明白意思的话，虽然知道是定亲的过程，但总不那么像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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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6 N+ B2 e3 H( o1 A    直到今日，苏家来下聘了，他才真真切切有种阿九马上便要嫁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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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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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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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着苏家来下聘的两位“函使”、“副函使”带着浩浩荡荡的彩礼队伍往连家杀了来，他恨不得立马带人出去堵了大门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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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2 y' w  ]0 x) b    可他想堵门也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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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二十四抬聘礼从大开的正门一点点送进来，在正院里一溜排开，大红龙凤喜盒、五色彩缎、大束锦帛、金银财宝、猪羊牲畜……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可连二爷看也不想看。

    等领头的两位函使把礼函送到了他眼前，他才没法子似地接了过来。

) s$ u7 D: P  a# i3 d1 m" }    楠木制的礼函是个长一尺二寸、宽一寸二分、木板厚二分、盖盒三分、内宽八分的盒子。外头用五彩丝线扎缚，封题上写着“通婚书”三字。

3 o/ o% Y9 [  {% d/ V    连二爷木着脸，悄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云甄夫人，见她正望着自己，只好取刀子撬开了盒盖。

第308章 聘礼

    盒中躺着一张裁得整整齐齐的纸笺。

    连二爷放下刀子将其取出，展开来仔细盯着上头密密的正楷小字看了一会，然后便将这份《通婚书》递交给了一旁的连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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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e6 s' @3 P% F0 R; W! ^* v' l  E    上头的字，他虽然大部分都认得，但有几个却很陌生，好在他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伙也都清楚。他今日能站在这有个父亲模样，就已是不容易，谁也不会强求他事事完善，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因此连三爷一路陪着他，但凡有他不知不会的便由连三爷给顶上。

, F' o  b$ T; n5 O! y5 y; ?) P    这会连三爷便笑着接过《通婚书》，当众将纸上所书朗声通读了一遍。

# e$ v8 N, B( N$ ]5 K8 I' O    连二爷听着他念到“承贤长女令淑有闻，四德兼备，愿结高援”时，不知怎地心里便有股骄傲喜悦油然而生。这情绪十分生疏，来得却很自然。连二爷怔怔地看了圈四周，暗暗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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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连三爷身上，忽然很是艳羡。

% I2 `# r1 x" C" ]3 Z# W    但很快，这艳羡便变作了愧疚和遗憾。

. q6 ~# {1 B, Q2 X- N5 T+ C; H2 W" {    明明这一切都是他的分内事；明明这一切都应该由他来亲自完成；明明阿九的亲事能更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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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着实太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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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着早就写好的《答婚书》，他眼中的光亮黯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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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眼前同苏家送来的楠木礼函一般无二的盒子，他莫名有些鼻子发酸，眼眶灼热，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5 P1 ~" T" G) }  x& Y: k    但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千万不能哭。

    连二爷吸了吸鼻子，用力咬紧牙关后，这才把手里的《答婚书》放进了礼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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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外头鞭炮齐鸣，苏家的聘礼已尽数纳入了连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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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 u& k9 E& |" c+ [    来送聘礼的一行人便被招呼着下去吃酒。

    连二爷在席间听了半天好话，也跟着吃了两盏酒，不知怎的愈发想哭了。俄顷他离了席，往摆满了聘礼的正院走去。

( K8 g' P1 ~- M& x# F    窦妈妈正领着人在清点东西，瞧见他来，赶忙笑着问道：“二爷这会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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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2 F- T: U* t    连二爷凑到她边上，低头往她手里的礼单看了一眼，有些漫不经心地道：“随便逛逛，瞧瞧都送了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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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妈妈哪知他的心事，闻言脸上笑意更浓，指了跟前的一物给他看：“您瞧，这是俪皮。”

. z) K; @! J5 I6 d7 F. g8 a    “俪皮？”连二爷愣了一下，俯下身子去细观，“俪皮是什么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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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7 m4 u9 P5 g    窦妈妈笑着解释道：“这俪皮便是鹿皮，成对的，有配偶成双的好寓意。”说完顿了顿又道，“现如今聘礼里能备上俪皮的已不多见了，像这般齐整完好的皮子，就更是少之又少，可见那未来姑爷是十分看重咱们家姑娘的。”

% |' Y. x4 E$ @0 Q7 T    连二爷嗤之以鼻：“这都是他应该的！”

* d  \9 A/ v5 G    他伸手摸了一把鹿皮，光滑细腻，鹅绒般柔软，果然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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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S1 n" L/ k5 @- o, ~3 X    但他嘴上仍然只是道：“鹿皮而已嘛，满山满林子的鹿，有什么好稀奇的。”

    他缩回手，背到身后，大摇大摆地往院子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念叨：“这个我见多了——这个咱们家到处都是——这个丑成猴了——”忽然，他话音一顿，“呀”了声往后连退好几步，捂着心口气急败坏地道：“这什么玩意儿，吓死我了！”

; \' A* }* }' U- [( [0 b! ]4 |    窦妈妈急匆匆赶到他身边，往前一看，是只笼子。

    挺大的一只，是木头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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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y, L6 y- v9 n: ]$ d! \    外头罩着一层红绸，流水般垂落下来，将个笼子笼得是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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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C, N& V/ z8 ~# b( K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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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妈妈困惑地看向了连二爷。

    连二爷心有余悸地不敢靠近去，只站在三步开外指着笼子道：“里头有东西抓我！”

    他方才走到笼子边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低头一看，发现红绸翻飞，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笼子里探出来抓了一下他的脚背。

    这可是簇新的鞋子！

6 X; a" k/ ?$ U' C) s    阿九亲手给他做的！

    世间无双，独一无二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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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惊又怕，干脆利落地怪起了苏彧：“我就知道苏家那小子没有好心眼，这送的都是什么怪东西！”

    窦妈妈一面听着他的话，一面上前去用手中礼单挑起了笼子外的红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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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_* g# R" z    “喵呜……”

4 D' n& k2 P9 e9 ~' i    红绸扬起，底下露出一只大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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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d* ]; t6 @; E0 ]/ B: Z9 M4 i    生得黄白相间，又胖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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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妈妈有些发懵，这是……猫？

3 t. m+ f1 _9 c9 u% N( x/ {6 ~  Z    还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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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连忙翻阅起了手里厚厚的礼单，可翻来翻去都没瞧见有猫这一项。

    她也没听说过，有谁下聘还带送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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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 h8 V4 n+ x    窦妈妈茫然了：“看这笼子，看外头的绸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哪里混进来的野猫呀……”

    这时，笼子里的猫又叫唤了起来：“喵——喵喵——”

    竟是没有一点怕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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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妈妈奇了，刚要上前去细看时，猛然听见身后的连二爷大叫道：“原来是它！”

$ c/ J1 t) f* t6 s0 z8 J7 L' w8 X    “它？”窦妈妈转头看了过去，“二爷认得这猫？”

( e0 Z1 E; K- z! M, F" o8 v    连二爷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走到了笼子前，皱着眉头道：“它叫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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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宝“喵”了声，像是打招呼。

    连二爷却满脸都是不高兴：“这么胖的猫，一点猫样也没有，肯定又懒又馋，不知道送过来干什么。”

- c* S% b) G1 H    他在笼子前蹲了下来，一桩桩细数起了元宝干过的“坏事”：“上回吓着了我的鸟，上上回踩坏了我的花，还有老早吓着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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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妈妈在旁听着，心道这还有上回上上回，可见认得的时日不短了，不由愈发纳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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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r4 d: @( y* y* y$ b( A    她打量着元宝，思忖着问道：“二爷，这猫是不是苏姑爷的？”

    “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连二爷放下笼子外罩着的红绸，用力将笼子给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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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2 q( Y- Q. M0 w    “二爷您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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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m) D4 F2 x# W, H) E    连二爷提起笼子就走，头也不回地道：“我给阿九送去。”

    他健步如飞地往木犀苑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不忘埋怨笼子里的元宝，又像同人说话似的，正色叮嘱它今后切记少吃些，再胖就要被人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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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o8 t3 J5 D/ l    元宝脖子上挂着个小小的锦囊，闻言探长了爪子想抓他。

" u, u# n* X2 s/ p1 F    可一抓不着，二抓还不着，反倒是自己被颠得七荤八素，只好嘴里“喵喵”乱叫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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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d* q: f5 b    到了木犀苑，若生正同连三爷家的堂妹和雀奴绿蕉几个在挑嫁衣料子。

! S* i. [4 a+ O! D9 f0 E- C8 E    连二爷提着猫进门瞧见红彤彤的一片，立即明白过来，当下便急了。

第309章 嫌弃

& Q% l, K! M" z7 c* y% g+ K    他三两步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猫往地上一搁，张嘴便问：”这都是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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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姑姑才叫人给送来的。”若生笑着应了一句，反问他道，“倒是您，拿了什么来？”

: R+ i: h- y: f& \7 p    连二爷这才想起来元宝，低头看了一眼罩着红绸的笼子，气哼哼地说：“没什么，一只破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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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府里未曾养猫，这猫又装在笼子里，笼子外还盖着一层喜气洋洋的红绸子，是以若生一听见“猫”字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里头一定是元宝。

    她便喊了个丫鬟去把笼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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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5 W! [, I) h" W; K( F    随即，“喵喵”两声，一只大猫从里头慢吞吞地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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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1 g2 A8 U% V5 o3 P$ d. i  o    若生笑着唤了一声：“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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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便一轱辘滚到了她脚边，模样亲昵熟稔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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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M0 I2 U, [2 p3 w% O$ I; x    连二爷见状瞪起了眼睛：“臭猫，又胖又丑！”说完他自拣了一把椅子一屁股落了座，凑近去看桌上堆着的料子，一匹匹嫌弃起来：”这颜色，不好看。“换一匹说，”这料子，扎手。“再换一匹，他仍有话说，“又难看又扎手！”

    将满桌衣料都给数落了个遍后，他身子往后一靠，仰起头来，用鼻孔出气道：“通通都不好！“

. D# S9 M+ B+ `    左右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件事是叫他满意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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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g+ ~; d' N" F) j* T7 ^    两家既然换过了婚书，若生便算是苏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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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r6 L8 I" _+ t5 K    按律来看，若生同他已没有什么干系了。纵使将来他谋反抄家，也绝对牵累不到若生。

* U) p5 L( p0 G) R    他的女儿，尽管还未离家，却已开始离他而去了。

    连二爷混混沌沌的，对这事却意外的敏感，内心深处被伤心两字充盈着，像堵了一块冰冷的大石头。换了往常，他这会保不齐已经要哭出来，但不知为何，当着若生和雀奴几人的面，他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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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 s2 T5 q& m. c    何况阿姐也一直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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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 T; |' z* A3 w+ N) p$ C    他是个大人了，不能再像个小娃娃一样掉金豆子。

    只要高高仰着头，眼泪倒流，流回心里就好了。

    谁也不会看见，谁也不会知道。

    他大睁着眼睛看头顶，嘴里没完没了地嫌弃数落着，这不行那不对，一副脾气很坏就爱挑三拣四的样子。

    但凡边上有人劝一句或者反驳一句，他就要跳脚，像是怪自己又像是怪别人，懊悔不迭地说怎么能这般轻易的就答应了苏家那小子。转过头来，他又痛心疾首地来骂若生，你怎么就那么喜欢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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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7 V& ]8 T* f4 G% U    说得若生一张脸比桌上的衣料还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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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8 Y' N6 n% a6 E, X3 I6 y    说得屋子里伺候的下人皆忙不迭地溜走不敢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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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四姑娘宛青和雀奴俩人一时不知该不该避，慢了一步没走成，叫连二爷给逮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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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问：“你们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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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k6 P+ w# {    俩姑娘面面相觑，什么是？什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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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P; d) B1 x6 Y7 Q    半响，雀奴不知怎地从桌上衣料间扒拉出了一本书，摊开来，将头一低，轻声道：“不是三姐姐喜欢的人，三姐姐肯定不嫁。”

    若生一听，休说她要脸，纵是她不要，这会也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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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Z3 X8 Z5 i    她窘得两颊嫣红，艳若桃李，声音里都多了两分羞意：“得得，早晚有我说你的时候。”

    雀奴埋头看书，闻言悄悄抬眼看了她一眼，笑着道：”反正眼下是我们说你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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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姑娘也跟着笑了起来：“三姐要嫁人，这是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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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俩别笑。”连二爷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训诫起了雀奴和四姑娘宛青，“你们别学阿九，千万别着急嫁人，好好挑慢慢挑！买糖葫芦还要挑呢！“

    在场三人听见他的“糖葫芦论”，不觉都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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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元宝都拍手似地摇起了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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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握拳，轻轻敲了敲桌子，微笑着同雀奴和四姑娘说：“都记着点，爹爹这话可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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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得意脸：“我说的话，一向都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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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奴和四姑娘忙点头应是。

    于是连二爷心满意足，离开木犀苑时已是神清气爽。

    而元宝，自打进门就贴在若生脚边没怎么动弹，直到连二爷和四姑娘几个一前一后走出了门，它才变得生龙活虎，缠着若生一通撒娇。

7 {1 R, x8 D7 g7 q. Q$ [4 R3 Q    若生也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它脖子上挂着的小锦囊。

    看模样，依稀还是过去她和苏彧传信时用的那一只。

, [/ K* r1 }' w  D. m; [+ a$ m. x    她摘下来一掂量，还挺沉，不觉有些意外。

    打开后倒出来一看，里头除了张窄窄的纸笺外，竟然还有一枚闲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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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w; S' T" p1 k8 Z6 X    精而巧，雕了只猫，活似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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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m5 p5 b. h( n4 S0 g    若生失笑，把章子举到眼前细看，发现上头是四个小篆——一日三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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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6 [+ Z* ]' R  ~6 q) _" _: \! ^    酸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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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暗暗腹诽了句，嘴里却像是含了蜜糖，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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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将纸笺展开来看，上头不过短短一句话，几个字而已，生硬又刻板，十足的惜字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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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V7 \' A- n# B% }    这提笔之人，懒散又桀骜。

    若生忍不住看看信又看看那枚刻了“一日三秋”四字的闲章，哭笑不得地想，苏彧这家伙真是一言难尽……

    他让元宝送来的信上只一句话，是来问她婚期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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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理，婚期是由男方选定再来通知女方的，而今苏彧特地来问她的意思，让她拿主意，倒算体贴。

    她年纪不大，尚未及笄，父亲又舍不得她，婚事说来，并不必急，慢慢筹措些日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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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B5 Y7 N7 ~7 h5 W% O    一番思量后，若生让人准备纸笔给苏彧写了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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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j' x& C0 h$ a: a, o* s    ……
+ Q  a5 K: i: U( _7 W- n1 N8 c
; G$ i+ }4 [2 E' u* o2 ?% V; z7 i    大约是狠翻了一阵黄道吉日，苏家终于在小半个月后让媒人带着雁来“请期”了。

, f; J' j! d0 F. u3 U! v    日子定在了来年秋天，九月初六。

9 z" e0 w# H) Q    掐指一算，若生还能在连家过两个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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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

1 v3 k% j* R3 Z&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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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D% g0 l. m  `    连家和苏家联姻的事，也正式传遍了京城。

6 Z' A, s% i1 {; k3 Q2 `- V    慕靖瑶早早就写了信来打趣若生，还扬言将来俩人各自有了孩子后，倘若是一男一女，便要抢先定下娃娃亲；倘若都是男孩或者女孩，便义结金兰，左右拜把子这件事是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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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看完哈哈一笑，信笔而书，也写了回信去揶揄她，如此急不可耐莫非是担心孩子将来不成器，无人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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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来一往，慕靖瑶隔日就回了信来，上书：实不相瞒正是此虑，所以你不答应也得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