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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慕然回首 - 

[古言种田]《秾李夭桃》 作者:闲听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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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26 03:1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慕然回首 于 2016-1-5 11:43 编辑 ; O* r4 {$ p6 b) a" m3 L)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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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紫藤抱了只锦袋进来,李小幺起的晚,正吃早饭,一眼瞥见那熟悉的锦袋,示意紫藤将锦袋放到榻上问道:“南宁送过来的?”
# ^0 A. |! W' m- `: K“是!说明天一早再过来取。”紫藤答着话,将怀里的锦袋小心的放到李小幺身边,李小幺慢慢喝着碗粥,眼角余光瞄着紫藤,心念微动,转头吩咐道:“看看有几件,若是少我看完再出去,若多,就回来再看,我还有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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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答应一声,抽开锦袋,片刻功夫就理明了里面的文书:“一共十四件,倒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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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_; M6 x3 ?“嗯。”李小幺放下碗,接过帕子拭了拭手,看着流云和听竹将碗筷连炕桌一起抬下去,示意紫藤把送文书递过来,歪在靠枕上,一件件仔细看着,紫藤泡了茶端过 来,垂手侍立在旁边听吩咐,李小幺看完文书,交给紫藤吩咐道:“这份处置梁地俘官的折子,看日子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怎么还送过来?明天南宁过来,你问问 他。”紫藤垂手答应,李小幺跳下榻,边走边吩咐道:“我中午寻范姐姐一处吃饭,不用等我,你们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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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闲闲晃出来,寻个婆子问了,一路往东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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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里众人皆在,一看到她进来,吕丰跳起来指着她叫道:“人都走了你才来!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这是古训,你看看你!天天!”李小幺抱拳胸前,眯着眼睛盯 着吕丰,盯得吕丰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含含糊糊转了个大弯:“起得也挺早。”李宗贵‘噗’的笑出了声,李小幺白着他‘哼’了一声,过来挤着李宗梁坐到 榻上,转头问道:“谁来的?南宁?水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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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南宁,过来传了王爷的话,说已经将我和水生几个安置到上四军的虎威军,委了我做指挥使,水生他们,还有铁木,委了都头,委任书也拿过来了,在那儿。” 李宗梁指着几上一卷织锦缎,范先生就要取了递给李小幺,李小幺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好看的?!只仰头看着李宗梁问道:“什么时候到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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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随咱们,不过既然定了决心,就紧早不赶晚,我已经和南宁说了,明天一早就赶过去,虎威军如今驻在开平府西边百五十里处,虽说不远,可也不能说回来就回来,家里的事你就多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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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T4 M) K* U) M“嗯,那先生呢?怎么给你安置的?”李小幺随口答应着,看着范先生问道,范先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路上王爷就遣人问过我,前儿那个水二爷也问过我,我回绝了,我在吴国出过仕,再出仕北平,这心里总有些介怀,我年纪也大了,也没那些雄心了,算了,安安生生养养老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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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 R; T; Q" h8 G“先生教大哥他们这为官之道,教的怎么样了?”李小幺话题跳跃的极快,范先生扫了李宗梁一眼,无可奈何的说道:“这为官之道,光说也没什么大用,往后跟头摔多了、摔疼了,也就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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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怎么舍得大哥一路摔得头破血流的学做官?先生正当盛年,养老还嫌早,我看,先生不如跟大哥去军中,给大哥做个先生幕僚,有先生一路扶持着,大哥这仕 途可就顺当多了。”李小幺笑嘻嘻的说道,李宗梁急忙转头,期盼的看着范先生,魏水生忙站起来,又示意着李二槐和李宗贵,冲着范先生长揖到底,范先生怔了片 刻,用手点着李小幺,没等他说出话来,李小幺忙笑着说道:“一个女婿半个子,这可是先生的半子,再说往后又是要一身承两家的,先生这个‘不’字可说不出 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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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先生转头看着满脸期盼的李宗梁,叹了口气答应道:“好吧,也正好,省得我在家不放心。”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气,范先生肯跟着去,她就放下七八成的心了,大 哥忠厚太过,又从来没入过仕途,这当官的门道,就是听也没听说过,若范先生不肯去,她只好自己一路跟过来,现在范先生肯跟去最好,她就能留在这开平府,留 在苏子诚身边,朝里有人好做官,至少不会被人诋毁压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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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程旺回来,我打发他去军中,他那些本事,稍稍变一变,委婉些,都是极有用的东西。”李小幺想了想,接着说道,魏水生点头赞同道:“小幺说的有道理,一味硬冲猛打不能长久,咱们往后不能做勇军,做敢死军,在做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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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刚平了梁,有两年的空档休养生息,要趁着这两年,好好练支人马出来,这练兵可比打仗要紧。”范先生凝神思量着,沉声说道,李小幺见他们神思都转到了练兵上,站起来告辞道:“你们聊吧,我去找范姐姐说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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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2 K) k3 U" }& h; g吕丰跟着跳起来:“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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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M! k" N! E0 y2 E“咦,我去找范姐姐,你去干嘛?”李小幺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着吕丰问道,吕丰跟在后面商量道:“跟那些丫头说什么话?有什么意思?快到重阳了,听说这几天寺里都在开坛讲法,有万姓交易大会,肯定能淘到好玩的东西,咱们逛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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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顿住脚步,愁闷的叹了口气:“哪有银子?我跟你说,我家快揭不开锅了,我得找我那未来的嫂子商量开源的法子去,对了,你欠我的一千两黄金,什么时候 还?”吕丰噎了口气,瞪着李小幺闷了半晌才说出话来:“你会没银子?就你,随便做点什么生意,那银子不就来了?我那个,你还记着呢?等大哥来了就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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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哥什么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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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7 \+ I5 G5 q8 |3 y7 ?+ e“在路上了,又不是急事,腊月里到!”吕丰满脸的不情愿,一个小师叔就够头痛的了,再来那么个不会笑的大哥,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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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g( Y% N" i& F/ _* W  X2 m4 j1 E3 B“他来了什么时候回去?还走不走?”李小幺看着满脸别扭的吕丰追问道,吕丰呼了口气:“不知道,信里没法说,不过我想肯定得回去,肯定不能长耽误,父亲肯定催他回去,他留在这里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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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d0 M5 E# s- \5 U“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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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 ~) D/ `6 [, g! Z吕丰看着李小幺,迟疑片刻,为难的说道:“我也在想这事,大哥肯定想把我带回去,要不是想带我回去,他也不会这么快赶过来,我回去倒无所谓,就 是......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跟你说,信阳府好玩的地方多的很,咱们在信阳,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信阳玩腻了,我带你去出海玩去,你没见过海吧? 我告诉你,那水碧得让人不敢相信,坐船行在海中间,四顾茫茫,那感觉,天地苍茫,水天一色,你肯定喜欢!”吕丰越说越兴奋:“咱们两个一路玩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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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B% S9 Z  r" h" ^' u“你正好会遍天下头牌?”李小幺瞄着他,慢吞吞的接了一句,吕丰嘿嘿笑着:“这是小事,顺便的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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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么样!”李小幺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那碧透的海,她在那碧透的、冰冷的海里睡了不知道多长时候:“这开平府的头牌你会过没有?要是没会过,你这会儿 这么空,还不赶紧去会会去?我有正事,没空理你,我们吃饭早,申末你不回来,就不等你吃饭了。”李小幺一边说一边径直往前走,吕丰紧跟在后头,有点摸不清 头脑,这小五,一提头牌就别扭,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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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等等,万姓交易你不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比你上次那块还好的花珀!”吕丰紧走几步追上去,讨好的说道,李小幺停住步子,看着吕丰问道:“你就没点什么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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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v" S  p, h& n2 _“你说我能有什么事?”吕丰摊着手反问道:“你有什么事没有?我替你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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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I, k+ J' q1 W) a" d“那好,你去帮我打听打听,象隔壁范家那样的宅子要多少银子,再帮我打听打听,这开平府有几家绸缎庄,最大的是哪家,里头卖的绫罗绸缎,是吴国过来的,还是北平的织坊里出的。”李小幺干脆的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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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h! i; P9 e* J+ _4 D/ C“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想做绸缎生意?这生意可不好做,你哪有那么多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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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无奈的看着他:“是你要帮我办的!问那么多干嘛?你要去就去,要不你还是去找你的头牌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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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l! {( r& m& ^3 F3 e% d) z好好,我去,这就去!”吕丰忙答应道,看着李小幺转进范大娘子理家务的小花厅,才扔着折扇,晃晃悠悠的出了门,逛绸缎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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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W& |0 P/ K. }" B范大娘子早就理完了不多的家事,正和月亭说着话做针线,见李小幺进来,忙起身让着她坐下,倒了茶过来,李小幺说了范先生明天也要跟去军中的事,瞄着月亭, 没再往下说话,范大娘子笑着闲话了一会儿,打发月亭道:“早上二婶子交待过,说你夜里睡的不安稳,让你别太累着,中午回去吃饭,你赶紧回去吧,免得二婶子 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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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M6 ]+ @, `月亭有些不情愿的蹭起来,正要说话,范大娘子扬声叫了玉砚进来,一边推着月亭往外走一边交待道:“玉砚好好送月亭姑娘回去,路上别贪玩耽误了,让二婶子着急了。”玉砚答应了,月亭只好跟着玉砚出了花厅,转过角门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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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瞄着月亭走远了,冲着她的背景努了努嘴问道:“想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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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0 D9 b; C/ u* L. k3 W“算吧,这两天蔫头蔫脑的,话也不大肯说,大约是想开了。”范大娘子叹着气替她开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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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P4 l' G; T“想得开是她的福气。”李小幺淡淡的说道,范大娘子转过身子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你来的正好,正想找你商量商量,我看,还是赶紧给月亭定门亲事算了,这姑娘家想东想西,终身大事定了,心也就安稳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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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C7 h+ z" i7 }) q% D& ]“姐姐有合适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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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看张狗子和赵六顺都好,年纪也相当,月亭就算了,回头我和二婶子商量着挑一个,你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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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  ]& u1 W% b2 o& y李小幺抬头看着范大娘子,沉默了半晌,垂着眼帘说道:“这婚姻之事,两情相悦最好,若狗子或是六顺看中月亭了,这是他们的缘分,若没看中,我不替他们拿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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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娘子微微有些错愕,看着李小幺,停了半晌才说出话来:“月亭性子柔顺,虽说有时候糊涂了些,也不是全然不听人言。”-7 R& M' r4 s* M# O+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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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这一个家日子过得好不好,靠的不是男人,是女人!撑家的人,要那么柔顺做什么?一味柔顺再时不时犯点大糊涂小糊涂,这日子得过成什么样?”李小幺 不客气的说道,范大娘子听得怔神了片刻,一时倒说不出话来,李小幺瞄着她转了话题:“姐姐,我来是想跟你商量商量这开源的事,咱们家的家底,都在帐上了, 过了年,张家就出了孝,二槐哥和铁木就该成亲了,二槐哥还能凑和一阵子,铁木那宅子年里年外就得买好,这银子都倒空了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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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y) `; K3 ~  `- ~2 ?6 z/ |. {“我那里还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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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M; Z. Y4 [5 ]' L2 {) e/ f“姐姐啊,坐吃山空!”李小幺打断了范大娘子的话,范大娘子忙陪笑道:“我知道,你说的是正理儿,你事多,我没敢打扰你,正想着明后天孙大娘子从庄子里回来,和她商量商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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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X! ^5 u  o" e+ {“在汝城时,听王爷说,北平所费丝绸,十之七八贩自吴国,北平本地的织坊织不出吴国那样的精致时新花样,我想咱们不如开家小织坊试一试,这事有便宜处,若 织出来的丝绸和那些大织坊出来的不差太多,我就能说服王爷采买咱们的东西,若织出来的东西不那么好,就做成笼被纱帐,本钱总能收回来,这是一,其二,姐姐 也算半个懂行的,这丝线织机上,好歹能明白些,其三,也不会多长时候,张大姐她们就回来了,也不用外面找人,这织坊你和张大姐一起料理,范家几位嫂子婶子 的,都能用一用。”李小幺一件件说着,范大娘子凝神仔细想了想,看着李小幺苦笑道:“这家里织几匹布做些针线,和织坊里大不一样,只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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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n' d5 A0 {“无妨,这事我去找王爷,请他帮忙寻几个好织工回来,那天在庄子里,我问过了,开平府周围桑树极多,也有人养蚕,姐姐你不知道,北方蚕生长时候长,出来的 蚕丝质量比南边的好,今年先买些蚕丝试着织一织,明年一开春,就让庄子里孵蚕养蚕,咱们自己养蚕抽丝织布,这价钱上谁也比不过!”李小幺说得眼睛亮亮的兴 奋起来:“这要是做好了,咱们李家这立家之本就算有了,姐姐是个仔细人,张大姐又能干,必定能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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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4 t! }: v范大娘子细细想着李小幺的话,这么一说,倒还真能试一试:“那好,咱们就试试,我看也别到外头再买院子置地方了,不如把前后院中间的那个月亮门封上,就把前院做织坊,反正明天你大哥他们就去营里了,家里空着也是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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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Y5 t/ e5 g李小幺舒了口气,笑着说道:“这事你定就行,我明天去寻王爷去,寻织工的事,得赶紧才行,织工来了才好定织机什么的,还有丝线,这事回头我让狗子去打听, 寻一家便宜的先定些过来。”李小幺和范大娘子商定了这事,心里轻松,脚下也轻快起来,和范大娘子告别出来,走了几步,犹豫了片刻,招手叫了个婆子过来问 了,往东院后头的小花园里寻范先生说闲话打发时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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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S) t2 ?' |2 r6 L, S6 K1 l. K李小幺端着杯茶,摇着摇椅,和范先生闲闲的说着话:“......先生,我看了好些书,那些人都说什么亡国之恨,救万姓于倒悬,我就不明白了,他们难道不 明白,这亡了国,有恨又倒悬的,不过是那些宗室王公,转眼间,从云端跌入人间,自然痛苦之极,可对万姓来说,不过换了皇帝,谁做皇帝,都是皇帝,有什么分 别?改朝换代之际,倒还是政令最清明之际,他们有什么好倒悬的?你说说,这些文人是明知这些还睁着眼睛胡说八道,还是真不知柴米油盐,不知万姓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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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m( B  b7 u3 ^+ o7 ]范先生尴尬的咳了几声,李小幺忙转头解释道:“先生,我可没说你!”范先生正尴尬着又笑出了声:“我知道!你说这不知柴米油盐,倒是实情,一来做学问这事 辛苦非常,不倾全力专注于此,难有所成,二来,读书的人自命清贵,这柴米油盐之事,连听都不屑听之,读书人说话,直提银子的几乎没有,不知世情艰难的居 多,当初我一时冲动,带着老弱妇幼就跺脚离家,上了山才后怕的汗透衣背,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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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还算好的。”李小幺中肯的评价道,范先生笑着点了点头,李小幺歪头看着他:“那先生自己料理过一日三餐,柴米油盐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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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 w& X+ m/ e, a' D“那倒没有,我虽家贫,还不至于此,真贫到这一步能中举的,可是少之又少,有一个都是难得的天资聪慧。”范先生哈哈笑着答道,李小幺呼了口气,摇着摇椅感 叹道:“今天看到一份梁国被俘押过来的俘官名单,一长串,先生你说说这些人,要殉节,国亡之日就好殉了,要从善如流,也早该从了,这既不殉,又不从,耿着 脖子谈忠贞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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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7 w  [& s; ]( G1 `. i范先生哭笑不得的看着李小幺,想了想才开口解释道:“这殉节要大勇气,从容就义难,要从龙,读书人,不就讲个气节么?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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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转头看着他,想说话,又想到他的不入仕,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两人沉默了半晌,范先生看着李小幺,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王爷既将这样的文书拿给 你看,这些事上,大约也能听听你的看法,若有机会,替这些人开解一二吧,都是百无一用的书生,殉节鼓不足勇气,从龙弯不下腰,逢上亡国,时也运也命也,都 是可怜人。”李小幺定定的看着范先生,范先生闭了闭眼睛,伤感的说道:“吴国若不自救,也脱不了这样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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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7 C. B! S8 E4 |. s# a“嗯。”李小幺低声答应着:“王爷让我看这些东西,可从来没问过我什么事,若有机会自然替他们开脱,只怕没那个机会,那份折子是一个月前呈上去的了。”范先生闭着眼睛没再说话,李小幺沉默着摇着摇椅,眼睛远望着天上变幻不定的白云,想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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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_0 ~* w- T3 [5 r. O0 r未末时分,吕丰刚回来,和李小幺杂七杂八的说着打听到的事儿,还没说完,婆子就引着南宁进来,南宁满脸笑容见了礼:“五爷,吕爷,我们爷今晚想请两位到丰乐楼吃饭,给两位接风。”吕丰差点跳起来,急忙摆着手:“我病了!病的厉害!哪也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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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转头看向屋角的滴漏,南宁忙笑着说道:“爷正忙着,说申正一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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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 E# d1 ?4 P+ g* n“嗯,我也申正一刻到。”李小幺笑盈盈看着南宁说道,南宁面色如常,答应一声,转头看了眼还在不停摆手的吕丰,笑着告辞回去了。
) |1 a" @- N$ ]) \% l( w" K5 r4 r吕丰拧着眉头,不满的看着李小幺抱怨道:“饭有什么好吃的?咱们都到了好几天了,这才想起来接风!接什么接?!一点诚意也没有!你也别去了!你想去哪里 吃,明天我带你去!”李小幺看着他,半晌才慢吞吞的说道:“我就喜欢和你小师叔一起吃饭、逛街、说话儿,等会儿和大哥说一声,我出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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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0 w% X3 v4 h  y4 p吕丰怔神的眨了眨眼睛,李小幺也不理他,跳起来径直回去她的半亩园了,还有半个时辰,她是赶紧回洗个澡,挑身衣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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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换了件藕色长衫,系了用那块花珀装饰的丝绦,打听了丰乐楼的远近方位,想了想,事上张狗子,扣着时辰从半亩园出来,一路不紧不慢的往丰乐楼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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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乐楼远看如同富贵人家的宅院,离大门还有七八步远,南宁就迎出来,引着她从进了正门,转过影壁,沿着挂满欢快鸣叫着的各色鸟雀的抄手游廊,一路往院子深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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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5 I$ V4 \& {/ p. p连转了几个弯,不远处一片大湖,湖中尚有晚开的荷花,一处精致暖阁,三面临水,南宁在暖阁门口站住,让着李小幺进了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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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已经在暖阁里了,正背着手看着湖里晚开的荷花,听到动静转过身,李小幺明朗的笑着长揖到半,直身打量着苏子诚,气色不那么好,阴郁里透着丝疲倦,李 小幺心里生起丝疑惑,怎么回到这开平府,倒烦成累成这样了?这北平,不是握在他们兄弟手里么?大皇子苏子义主理内政,他主外战事,这回到开平府,应该轻轻 松松,好好歇歇才是,照她听到的那些,这兄弟两个没什么不合的理由啊?唉,这不管什么事,一沾到皇家,那就统统没了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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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苏子诚说话,李小幺也站到了窗前,满脸惊叹的看着湖里的荷花,低声赞叹道:“这个时候看到这么满湖的荷花,真是太好了!”苏子诚转头看着笑容明净如荷 花的李小幺,嘴角露出丝笑意,转头看着荷花,没有说话,李小幺扶着窗棂,探出头看了看,转头问道:“荷下生藕,这荷花下面有没有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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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被李小幺问怔了,他只观荷,这藕的事还真是不知道,呆了瞬间,转身看向侍立在旁的东平,东平上前半步,垂手答道:“回五爷,有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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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好东西!这个时候的藕,都是长老了的,挖出来做糯米藕吃再好不过,再淋上些糖桂花汁。”李小幺说的垂涎三尺,苏子诚手里的折扇停在半空,直看着李小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原来她看着荷花,想到的是糯米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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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q& N$ t" v+ x. ~  U东平看向苏子诚,苏子诚抬了抬折扇,东平干脆的应诺一声,正要出去,李小幺又叫住他吩咐道:“糯米最好用泡好的,煮的时候就放糖桂花进去,出来趁热切片,稍稍淋上一点点糖桂花汁就行。”东平一一记下,垂手退了出去,苏子诚挑了挑眉梢说道:“这是太平府的吃法。”
  M" `3 g+ O0 Z$ X“你去太平府的时候吃过?”李小幺仿佛随口问道,苏子诚‘嗯’了一声:“听说是吴宫里秋季时令小吃,宫眷们都喜欢吃这个。李小幺看着苏子诚,迟疑了片刻,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福宁公主的事,不是她该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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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E( w: i. [4 L1 E4 G( Z苏子诚用折扇指了指,示意李小幺坐下,自己也在上首坐了,李小幺端起自己面前的普茶喝了一口,仿佛想起什么,忙放下杯子,站起来郑重长揖到底,直起身子看 着苏子诚谢道:“多谢你,城外的庄子极好,后面一片桑树林尤其难得,已经都安置好了,大哥他们准备明天一早启程去虎威军,范先生随行过去,管管文书,大哥 他们文字上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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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我交待过了,那片庄子就归在你们兄妹名下,这样赋税劳役就能免去,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苏子诚笑着示意李小幺坐下,李小幺坐回去,几个青衣 丫头轻悄无声的摆了七八样小吃点心上来,李小幺一样样仔细看过,转头看着苏子诚问道:“这丰乐楼是开平府最好的酒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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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算是吧。”苏子诚看着李小幺,这话后头必定还有后话,李小幺出神的看着那七八样算是开胃的小吃食,自顾自掂起筷子,伸到碟子里才想起苏子诚,忙笑着让道:“别客气,别客气,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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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t* f- b. }+ E* n苏子诚‘噗’的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看着挨个尝着那几碟小吃的李小幺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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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G. R# A# ]. l/ r  [“没什么,我尝尝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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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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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0 k; Z9 T- a. d" F“不如何,我要是在这开平府开家酒肆,生意肯定好!”李小幺放下筷子,看着苏子诚认真的说道,苏子诚收了折扇,惊讶的看着李小幺问道:“你精厨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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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s6 i4 S- Y& G4 O! D“不精,也不会,我会吃,寻几个有灵性的大厨,我在旁边指点着就行了。”李小幺淡定的说道,苏子诚笑到一半,神情渐渐认真,看着李小幺说道:“开酒肆要投 大本钱,开平府大酒肆六十几家,有八家是官营,丰乐楼是其一,你若愿意,不如挑一家指点一二,若是真好了,你拿红利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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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3 E1 F1 U4 J$ J7 z, N“跟那六十几家比,这八家官营酒肆生意如何?开平府生意最好的酒肆是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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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I" Y& m" h2 o  L- p2 c“居中吧,生意最好的是东城长庆楼,是曹国公族里产业,如今的曹国公是曹贵妃长兄。”苏子诚说的很详尽,李小幺眨了眨眼睛,原来是曹国公家的产业,这曹国 公家除了有个贵妃,还有个公主儿媳妇,曹国公嫡长子娶的就是苏子诚嫡亲的姐姐英惠公主苏玉如。李小幺看了看苏子诚,就是有本钱,这酒肆开起来也艰难,这六 十几家,除了官营的八家,余下的,只怕家家都是有背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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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挑家生意最不好的吧。”李小幺干脆的答应道,苏子诚笑着点了点桌子:“就这丰乐楼,开平府的酒肆中,就数丰乐楼的院子屋舍最典雅幽静,这里最早是一 位老王爷养老用的园子,开张到现在,生意一直没有大起色,从明天起,就交给你管着,一年为期,若生意有了起色,能比现在好三成就行,这多出来的红利里头, 给你七成!”李小幺瞄着苏子诚,突然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看着他问道:“这丰乐楼是你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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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 Z+ A3 U6 p* U“不是!这是官营,是我刚管户部那年开的。”苏子诚被李小幺笑的有些狼狈,也就这丫头敢跟他这么说话,她难道不知道,他是君,她是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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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这样的幽静典雅?这是酒肆,来寻欢作乐找热闹的地方,这么个幽静典雅法,酒肆生意肯定好不了!”李小幺不客气的说道,苏子诚呼了口气,恼怒的看着 李小幺,李小幺停住话,看着青衣丫头们撤了小吃,端上热菜,专心的一样样看着摆了满桌的热菜,示意丫头端了只蟹酿橙放到自己面前,尝了一口,慢慢品了片 刻,点头夸赞道:“味儿很正,这厨子不错。”说着,转头看着苏子诚让道:“吃啊,别客气,先吃这蟹酿橙,这个一定要趁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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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呼了口气,示意丫头取了橙子过来,刚吃了一口,李小幺一边吃着蟹,一边随意的问道:“你刚管户部那年?是哪年?那时候你多大?”苏子诚正吃着蟹,抬 头盯了李小幺一眼没有答话,东宁咽了口口水,上前到李小幺身边,低低的说道:“五爷,食不言。”李小幺恍然大悟,连声赞同道:“你说对!美食当前,就该埋 头苦吃,说话就太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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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q$ ~# I" T苏子诚一口蟹呛在喉咙,连声咳嗽不停,李小幺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苏子诚漱了口,喝了两口茶,看着李小幺说道:“你是该好好学学规矩。”李小幺一言不发点了下头,挑着喜欢吃的,顾自吃自己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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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会儿,两人吃了饭,丫头小厮撤了碗碟,奉了茶上来,两人转到屋外檐廊下坐着,湖水几乎与檐廊相平,夕阳的余晖已经散尽,荷花荷叶中间,亮着盏盏灯光,四周静谧而安然,李小幺往后靠到椅背上,半晌没有说话,这里哪象酒肆,谁家的后花园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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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管户部那年十四岁,大哥说要让我知道知道北平国的柴米油盐,就让我去署理户部。”苏子诚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李小幺转头看着他说道:“十四岁?那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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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了,大哥十岁就跟着大军出征了,我小时候风一吹就病,大哥说小时候我吃的药比饭都多,母亲急病去世那年,我病的起不了床,后来遇到师父,给我调理身 子、打熬筋骨,才渐渐健壮,大哥先让我署理户部,后来又跟着大哥出征北宁,征北宁那几年最艰难。”苏子诚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苦涩伤痛,李小幺转过头,怜惜的 看着苏子诚,他那个异母弟弟,三皇子苏子信今年都十岁了,他母亲过世不过一年,新皇后、年青美丽的郭氏就被抬进了宫,年青的郭后和苏子义同龄,进宫时算起 来只有十九岁,真是水一般花一样的年纪,皇家立后典礼繁杂冗长,那就是说,先孝慈皇后尸骨未寒,皇上就忙着立新后了,唉,都说皇上和先孝慈皇后伉俪情深无 二,原来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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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6 i7 _9 u! X% C5 o: h“好在都过去了。”李小幺看着苏子诚低声说道,苏子诚出神的看着湖里的灯光荷花,半晌才重重的叹了口气,李小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这叹息沉甸甸没有 半丝轻松,李小幺打量着他,想了想,低声说道:“我要是想家想爹娘了,就去庙里上柱香,每次去的时候都想着一定要好好诉诉苦,再哭一场,可跪到庙里时,又 不想说一句不好的事了,净挑着好事叨念,我总觉得他们能听到我的叨念,要是净说那些难心事,他们肯定又担心又难过,一想到他们难过我就更难过,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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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看着满脸伤感的李小幺,正要说话,李小幺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父母心么,都是盼着儿女好,过得越舒服越称心越好,为了不让他们难过,我只好好好 过日子,吃好喝好玩好,不委屈自己。”苏子诚被李小幺说的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话听着象笑话,可仔细想想,父母心,不就是这样么2 P3 \$ m/ {&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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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随意说着闲话,苏子诚心情渐渐放松,舒适的靠在椅子上,慢慢品着茶,微凉的风中渗着荷花的清香,这样的安然和放松多久没有过了?
4 Q% O- I# _0 i+ B7 X: y" R“你真要把这丰乐楼的生意做上去啊?”李小幺随意的问道,苏子诚肯定的‘嗯’了一声,李小幺一声长叹:“你可想好了!你看看这里,真是清幽啊,这园子现在是虫鸟蛙的福地,要是生意好了,这福地可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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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H2 G6 D& @/ Y/ e“清静之地多得很,不在乎这一处。”苏子诚漫不经心的说道,李小幺重重点了下头:“这倒是,其实也不用找,心中无事,哪儿都是清静地。”苏子诚闷闷的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李小幺问道:“梁地俘官的折子你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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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那份一个月前的折子?已经处置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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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直接押到开平府的,总要见了人才好处置,准备发到白头山牧马去。”一说到梁地的俘官,苏子诚眉头又皱了起来,李小幺转头看着他问道:“这是廷议出来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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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不用廷议,”苏子诚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封了梁王,过几天就有旨意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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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让他们去牧马?这些没用的书生哪会牧马!”李小幺随口恭喜道,苏子诚看着李小幺,等着她下面的话,李小幺心念电转,笑着说道:“这些书生,赴死 鼓不起勇气,从龙又抹不下面子,就这么左右为难撑着,声声句句为万姓黎民,若是天天为暖饱奔波忧心,就知道那走卒贩夫,营营众生,谁管皇上是哪家哪姓?能 让大家过上安稳日子,**少些,税役少些,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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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z( d7 M/ v; X0 e苏子诚挑着眉梢,直盯着李小幺,半晌才呼出口气来:“你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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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话不过说白了,圣人不是说过,民意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是一样的理儿?”李小幺截过苏子诚的话说道,苏子诚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看着李小 幺,突然笑着说道:“你既然不赞成把那帮没用的书生送去牧马,要不,就送给你吧,给你当家丁用!”李小幺吓了一跳:“我要他们干什么?我可养不起!不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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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C7 H9 ]. H( Y2 V“一共十九个,人给你用,银子我出,一人一个月十两银子够不够?随你役使他们做什么去,只两件,一不准离开开平府,二不能死了人,病死老死除外。”苏子诚 看着吓得跳起来的李小幺,心情大好,笑容满面的说着条件,李小幺抬手拧着下巴,仔细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也行,凑个整,一个月二百两银子,你让人把这 十九人履历亲眷家族详情给我,还有,人既给我,只要不死不跑,别的一概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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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只要不死不跑,其它一概随你!”苏子诚干脆的答道,李小幺眯着眼睛想了想,这事倒两全了,又算听了范先生的话,又挣了银子,苏子诚看着李小幺笑道:“行大事者,不能总盯着银钱之类小事,这些自有下人们去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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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话,让我想起一个笑话来,你听不听?”李小幺弯眼笑着,瞄着苏子诚说道,苏子诚看着李小幺点了下头,李小幺慢条斯理的说道:“从来有个皇子,最节俭 不过,袷裤穿破了也舍不得扔,让管家拿去打上补丁回来再穿,有一回,和一个家境贫寒的大臣说家常,问大臣:“先生早上吃的什么?”大臣说:“在下家贫,早 上就吃两个鸡子。’皇子大惊失色:‘先生家贫还敢一顿吃两个鸡子?那鸡子极贵,要二两银子一个!我一顿只敢吃半个!’大臣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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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Z9 v; F! S2 w# A苏子诚斜着李小幺,李小幺笑嘻嘻的说道:“还有呢,这皇子那可是个聪明人,聪明的不得了,回到府里就把管家叫过来质问这鸡子的事,管家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王爷不知道,他们吃的是民鸡下的鸡子,王爷吃的是皇鸡下的鸡子,这中间可差了百倍千倍呢!不光这个,象王爷上次补的那裤子,为了挑块一模一样的料子,足 足剪坏了两三匹料子才挑出来,这一块补丁,就是一百五十两银子。’”苏子诚听得默然不语,看着李小幺,半晌才长长舒了口气说道:“你这笑话很有意思,明天 我说给大哥听。”李小幺笑着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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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两人起身出来,沿着游廊往外走去,苏子诚背着手,看着李小幺随意的说道:“我明天想去开宝寺上柱香,你陪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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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 j8 ~$ N! Y, v' _“嗯,好!”李小幺干脆的答应一声,两人到了门口,苏子诚看着双手袖在袖子里,缩着头等在门口的张狗子,轻轻皱了皱眉头,这小厮也实在不象样子,算了算了,随她去吧,苏子诚叫了南宁过来,吩咐他带人送李小幺回去,看着李小幺上了车,才上马回去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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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g% M& s1 \' }李小幺坐在车上,长长舒了口气,今天算是大有收获,这丰乐楼生意不好,不过是源于苏子诚那份所谓的雅静,这酒肆又不是书院,弄成这样谁还愿意来?只要把酒 肆该有的都添进来,比如女伎什么的,菜式上再翻翻新,有什么生意不好的?这笔银子到手,府里的日常用度一时半会就不用愁了,撑个一二年,若是织坊起来了, 对了,忘记说请他帮忙请织工的事了!不急不急,明天再说,反正明天还要陪他去开宝寺上香,只要织坊的生意起来了,这个家就算有了立家之本,做完这些,自己 也许就能轻松些了,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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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H% d8 R; b. \4 m2 R, D+ a然后自己做什么去?嫁人吗?如果不能嫁给自己最想嫁的那个呢?那就不嫁?是啊,干嘛要凑和呢!若明知道他往后会有妾,也许还不只一个,嫁不嫁呢?要不,嫁过去再理会这事?嫁过去总有办法......唉,算了,不想了,现在想有什么用?谁知道明天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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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亮,长明就过来接了李宗梁等人送往虎威军营,李小幺爬起来将几人送出府,打着呵欠又钻进被窝睡了个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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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末时分,南宁过来接了李小幺,开宝寺离李小幺住的柳树胡同不远,车子在开宝寺偏门停下,李小幺下了车,仰头打量着面前干净整齐的黄墙青瓦和油漆光亮的两扇小门,越过院墙,只见里面的屋舍勾心斗角,威严而鲜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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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r( Z3 x, d  p9 o0 O“是皇家寺庙?”李小幺紧走两步,跟上苏子诚问道,苏子诚点了点头:“算是吧,宫里做法事或是......停灵,都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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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李小幺明了的应了一声,看来先孝慈皇后也是停灵此处的,怪不得他要到这里来上香。李小幺不再说话,跟在苏子诚身后,不紧不慢的往寺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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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c: l  D* q; M" b. O东平在前引导,并不见有僧人迎接出来,路上偶遇几个僧人,不过双手合什微微垂首让到一边,看来这里是苏子诚常来之地,只怕常来的还不只苏子诚,所以这寺内 僧人见多识广,就有了这样淡定的气度,李小幺一路张望,各处殿堂游廊,极见富丽宏伟,触眼所及,没有一处油漆斑驳或是肮脏不洁之处,屋檐下层层叠叠垂着的 崭新的明黄短幔随风舞动,透过殿门间隙,隐约能看到殿内金光闪闪的佛象和明晃晃的长明灯烛,这开宝寺,寺如其宝,真是宝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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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R% }( ?5 W: f0 G东平引着两人进了后面一处大殿,西安和北庆一左一右垂手侍立在殿门口,苏子诚进了大殿,李小幺踌躇了下,在殿门外停住了步子,苏子诚转头示意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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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跨进门槛,大殿正中放着两只蒲团,上面垫着织锦缎薄垫子,佛像前合什立着名灰衣僧人,见苏子诚和李小幺进来,动作舒缓有度的掂了香点燃,先递给了三支给苏子诚,又递了三支给李小幺,李小幺拿着香站在旁边,看着苏子诚磕头礼佛毕,才跪下磕了三个头,将香插进香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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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站起来,佛像旁边的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苏子诚一件淡灰缂丝长衫,摇着折扇,正仰头仔细看着殿堂四墙的佛画,李小幺插好香,轻轻吁了口气,走 到苏子诚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佛画,佛画画的是佛祖讲经,观音掂花而笑,画画得很是生动传神,李小幺转头看着殿堂正中的莲花观音坐像,相比之下,那画上 的观音笑得更烟火气些,李小幺跟着苏子诚,一言不发的慢慢看着周围的壁画,两人转了个圈,苏子诚叹了口气,指着壁画说道:“母亲生前最敬观音,她说世间悲 苦太多,观世音菩萨化身三千也无法济遍众人,凡夫俗子,凡事当自助。”李小幺惊讶的看着苏子诚,这话令人敬仰!可这样理智的母亲,不会象俗人那样爱孩子, 她的爱都在心里,她不会宠孩子,不会抱着孩子一边亲一边宠溺的喊‘宝宝噢’,不会一看到下雨就去送伞,更不会几天不见孩子,听到一声‘妈妈’就泣不成声, 唉,就象自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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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母若此,人生至幸。”半晌,李小幺才自言自语般感叹道,苏子诚转头看着李小幺,李小幺弯眼笑得明亮如殿外阳光,一边笑一边说道:“咱们往前面看看去? 听说这两天各个寺里都在开坛讲经说法,看看热闹去吧。”苏子诚跟着笑起来,出了殿门,两人沿着旁边的游廊,一路往前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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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中间的大殿,人流密集起来,东平等人前后散开,不露声色的将苏子诚和李小幺护在中间,殿前就是讲经所在,一行人寻了处角落站定,李小幺仰头望着端坐在 高台上的高僧,高台前或坐或跪或站,人头密集,却安静的只能听到高僧和缓的说法声,苏子诚将李小幺拉到靠游廊栏杆一边,站在她背后,仿佛将她拱护在自己怀 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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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实的温暖穿过衣衫透到李小幺背上,暖洋洋如同泡在温泉中,李小幺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唯恐动一动,这份踏实和温暖就没有了,那讲经声太和缓了,仿佛催眠曲,李小幺下意识的想抬手掩住嘴,她很想打个呵欠,然后挤进后面的怀里,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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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经声静默的流淌着,突兀的停住了,人群中瞬间喧嚣四起,李小幺猛然惊醒过来,下意识的往后退去,一脚正踩在苏子诚脚上,没等踩实就反应过来,急忙往前跳去,边跳边红涨着脸陪着不是“是我不小心,踩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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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低头看着鞋面上那道明显的污垢,皱着眉头叹了口气,算了,这个还不算脏,比这脏得多的东西她都让他领教过了,东平和南宁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道是弯腰给王爷拍一拍鞋子好呢,还是不拍的好,他家王爷的鞋子还从来没被人家踩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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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见苏子诚只顾低头看着鞋子,并没注意到自己,暗暗松了口气,忙转头看向殿前,她的脸这会儿热的很,肯定是红了,这讲经声果然是最蛊惹人心的东西,连自己都听得心神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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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 n" U# k3 [7 {4 F2 E南宁作了个手势,悄悄退出去到车上给王爷取鞋子去了,苏子诚无盯着鞋子上的污垢看了片刻,无奈的叹了口气,摇着折扇随口问道:“看到什么好东西了?”李小 幺忙指着刚从前殿穿进来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件半旧灰绸长衫,穿着看似简单平常,却处处透着考究的中年人说道:“那个人,你看,那是个有大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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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苏子诚猛的收了折扇,拉着李小幺往后退了退,隐住身形,笑着问道:“你见过他?哪里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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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见过,能看出来的地方多了,先说人,他这一身,从上到下只灰、蓝两色,没有一处不搭配的,连手里的折扇,你看看,也是同样的蓝色,衣服搭配得好,可能是内眷下人侍候得精心,可这折扇,必定是自己挑的,你的折扇,也是自己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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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举起自己手里的折扇看了看,忙点了点头,李小幺扫了眼苏子诚的衣着和折扇,接着说道:“连折扇也要搭配着衣饰,可见这人是个极讲究爱修饰的,你再看 他头上的珍珠和腰间的玉佩,一灰一蓝,看着不起眼,可这样的灰色、蓝色,可遇不可求,难得二字就足够了,可见家里必定豪富,可只穿半旧绸长衫,这么委屈自 己,必是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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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他爱穿半旧衣呢?旧衣舒适。”苏子诚看着李小幺说道,李小幺撇了撇嘴:“若为了旧衣舒适,就该贴身穿旧,你看看他里面的裤子,雪白织锦缎,可象旧 的?若说是天性节俭,那你看看他那几个仆从,称得上豪奴吧?还有周围的那些清客们,你看看,连穿缂丝的都有,却都拱寻着他,以他为主,他不但富,而且贵, 嗯,你认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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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 Y/ w$ W# j  W“认识,你接着说。”苏子诚满脸笑容的示意李小幺,李小幺盯着苏子诚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接着说道:“我这相人术一向不灵,十有八九是指东打西,一点不能作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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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取个乐罢了,你赶紧说。”苏子诚脸上的笑容更浓,催着李小幺,李小幺接着说道:“刚才他们进来时,你注意了没有?那中年人看到那位老人家被家仆 差点挤倒,弯腰伸手要扶,还训斥了家仆,又避路让过老人家,看着是不是极谦和有礼,怜贫惜老?哼!若真是谦和有礼、怜贫惜老之家,这样嘴脸,看着那老人还 能直冲直撞的仆从,如何容得下?从家仆看门风,再说他吧,作势要扶,慢慢弯腰慢慢伸手,就等着仆从清客赶在他前头扶起老人呢!他必定也是个爱干净的,嫌弃 老人家脏呢,让过老人,顾盼四周,一边‘哪里哪里’一边得意,是不是很有些演后谢幕的样子?这样年纪的人了,在众人面前这样表演,必有所图,有富有贵,所 图必名,富贵名并收,不算大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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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L8 |8 r0 F8 r$ x苏子诚听得高挑着眉梢,正要说话,眼看着那一群人簇拥着中年人往这边过来,苏子诚忙拉着李小幺,急步往后退去,几步转过正殿,又转了几个弯,离中年人一行 远了,苏子诚才松开李小幺,笑个不停,李小幺斜睇着他,等他笑好了说话,苏子诚笑了一会儿,挨到李小幺身后,稍稍弯着腰,低声说道:“他姓郭,宁远侯郭敏 锐,郭皇后嫡亲的三哥,北平国出名的贤臣名士,雄才大略,敬贤礼士,乃我北平国擎天之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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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u0 b3 E! e1 t" n8 X李小幺紧挨着苏子诚,那股温暖的热气袭来,只觉得脸上又要发起烫来,忙往前跳了一步,摊着手说道:“我就说么,我这相人术一向是指东打西的,你看,又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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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e' `/ }3 B苏子诚笑不可支,伸手推着她往寺外走去:“咱们回去吧,再逛就避不开了,你这相人术,果然指东打西的厉害,你若安顿好了,明天我让南宁接你过来,我这里正少个能有这个指东打西本事的人来理理那些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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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明天什么时辰过去?”李小幺干脆的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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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b% v: v( h: D1 R4 ?5 N“不用早,辰正一刻南宁到你府上,辰末到我这里就行。”苏子诚低头看着李小幺,笑着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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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26 03:1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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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回到柳树胡同,张狗子和赵六顺正伸长脖子等在巷子口,见车子过来,急忙一路跟着回到宅院门口,见李小幺下了车,急忙上前禀报道:“五爷,衙门里送来了十几个人,说是要交给五爷您的。”. {- ?9 ~- ^/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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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在哪儿呢?”李小幺忙转头问道,张狗子指着大门旁的倒座间:“都关在里头呢,衙门的人说有事,不肯等五爷回来,走了!我和赵六顺只好先把人都关在 屋里。”张狗子解释道,李小幺顿住脚步,想了想,一边继续往里面走,一走抬手叫着张狗子和赵六顺:“你们两个先跟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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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t1 ^. R两人跟着李小幺一路过了二门,刚沿着抄手游廊走没多远,吕丰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跃过游廊栏杆,冲到李小幺面前问道:“你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我找你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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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l0 E$ r" S2 K“你去哪儿了?昨天夜里没回来,今天早上大哥他们走的时候也没见你,你去哪儿了?”李小幺绕过吕丰,一边走一边问道,吕丰嘿嘿笑着,含含糊糊,仿佛有些心虚的说道:“没去哪儿,随便玩玩,哪有什么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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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开平府头牌玩了一夜?咦,我倒忘了问你,你哪来的银子?这开平府的头牌可不便宜,你这花资酒钱是哪儿来的?”李小幺转头看定吕丰,好奇的问道,吕丰揉着鼻子,懊悔不迭,下次这去哪儿的话可千万问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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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银子哪儿来的?欠着帐呢?还是你小师叔替你会帐?这开平府头牌陪一夜,要多少银子?”李小幺笑盈盈的紧盯着追问道,吕丰清着喉咙,努力显得自然平淡的说道:“没多少银子,我上回不是跟你说过吗,天师府在开平府有处宅子,有宅子就有帐房,我去那里支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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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样,你赶紧把那一千两黄金还我!我现在手头紧,正少银子用。”李小幺忙笑着催讨道,吕丰摊着手:“不是不给你,是还不起,我到帐房,一次最多只能 支一百两银子,一个月最多不能超过十笔,你那一千两黄金,得支多少个月?再说,我要是月月支足一千两,管事就得告诉大哥,大哥腊月就进开平府了,咱们还是 消停点,惹恼了他,万一停个半年几个月不让我支银子用,那就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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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e8 ?5 [1 F1 |李小幺转头看着吕丰问道:“那昨天支了多少?一百两?这开平府的头牌,一百两就肯陪你玩上一整夜?也太便宜了吧?那头牌看上你了,肯倒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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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两哪里够?我和管事打了个商量,一次支了一个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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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两!”李小幺猛的止住步子,转头怪叫道,吕丰不自的扭着头岔着话题:“咱们不说这个,你去哪儿了?我找到一种酒,你指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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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h$ r$ V/ |2 c4 p7 h“一千两银子,一分也没剩?”李小幺心疼着那一千两银子花资,这就是一掷千金?这个败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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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点散碎银子,反正就快到下个月了,就这两天,撑一撑就过去了。”吕丰捻了捻瘪瘪的荷包,不知道是在宽慰李小幺,还是在宽慰自己,李小幺重重的呼了口 气,眼珠微转,一边走一边斜着吕丰说道:“我前几天就想找你说这事,这两天忙,也没顾上,你在我家住,自然没什么不行的,只一样,在哪儿也没有白吃白住的 理儿,你说是吧?你要是住在我家,这房钱、饭钱、茶钱、水钱、灯油钱、花草树木钱、洗衣服扫地各种钱,该给的都得给,要不,我看哪,你还是搬回吕府去住 吧,又不用花钱,又比我们家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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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0 Q( T6 O4 `6 P/ e吕丰眨着眼睛看着李小幺,回头看了眼紧跟在两人后面、伸长耳朵听着两人说话的张狗子和赵六顺,冲着两人挥挥手,拉着李小幺的衣袖往前紧走了几步,低声问道:“你生气啦?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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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s, s( w3 V“你看我象生气的样子?”李小幺打断了吕丰的话,她不是生气,她是心疼那银子,吕丰疑惑的盯着李小幺,李小幺拍开吕丰的手,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你看你,我说东,你偏说西,你要在我家里住,也不多,一个月二百两银子,要不,你就搬回天师府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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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3 P( Q  l) ^2 i: L% t吕丰困惑的揉了揉鼻子,倒也干脆:“二百两就二百两!我还是住这里,天师府有什么好住的?!小幺,我跟你说,我找到古书里说的那种浊米酒了,你肯定喜欢, 味道跟蜜水一样,就你这酒量,也能喝上七八十来杯,怪不得古人一喝起酒来,动不动就一坛一坛的喝,喝十坛也醉不了!”吕丰说的眉飞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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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买了几坛回来?”李小幺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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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Q! J* i4 i. i( x5 t, W6 V! K, \“就两坛,这酒若没人订,那家酒坊平时也不酿,这两坛是人家订了准备坐月子用的,谁知道这酒酿好两天了,孩子还没生下来,再放就酸了,就转卖给了我,我已经订好了,让那家酒坊每五天送两坛过来,走,咱们赏菊喝酒去!今天天气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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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 R, t8 s( a, U+ y7 a“我还有点事,晚上吧,秉烛赏花饮酒,赏心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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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先回去睡一觉,睡醒了去找你。”吕丰爽快的答应着,送李小幺到了半亩园门口,见她带着张狗子、赵六顺进了院子,才摇着扇子,悠悠然回去百草园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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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吩咐张狗子和赵六顺在垂花门外等着,自己进了正屋,紫藤和海棠迎出来,侍候着李小幺洗漱换了衣服,不等李小幺吩咐,紫藤就捧了锦袋过来禀报道:“五 爷,昨天那份折子问过南宁了,南宁说,因那些俘官从梁国径直押到开平府了,爷说见了人再处置,就到了这会儿,这一卷是十九名俘官的履历,南宁说是爷让拿过 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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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点了点头,先取过那卷履历大体翻了一遍,垂着眼帘想了想,招手叫了紫藤过来吩咐道:“你把这履历上各人的家眷亲属师长这些抄出来,字抄大一些,一人 一张纸,我一会儿就要用。”紫藤答应一声,取了履历过去,也不出屋,取了笔墨,就着旁边的小几,不大会儿就抄好了,李小幺接过十几张竹影纸翻了一遍,满意 的点了点头,跳下榻,握着纸出了垂花门,叫了张狗子和赵六顺,将十几张竹影纸递给张狗子:“你看看,字能认得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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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五爷说的!咱虽说书还没读好,这字上头,差不多的都认全了,范先生可没少夸我!”张狗子一边嘟嚷着,一边翻着竹影纸,刚翻到第三页,脸就苦成一团:“五爷,你说说,这起名字是让人认的,还是难为人的?怎么净这些怪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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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意了吧?你认的那点字,差的远呢!好了,别管那些怪字,不用都认识,能认过半就行了,听我说。”李小幺的声音慎重起来,张狗子忙收了竹影纸,和赵六顺凝神听着李小幺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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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里那十九个人,从今天起,就交给你们两个管着了,那些人都是梁地的大官。”张狗子和赵六顺面面相觑,李小幺接着说道:“不过这个你们不用管,反正现 在他们什么也不是了,你们两个,第一件事,先到离咱们府上不超过两刻钟路程的街上寻有房子往外赁的大杂院去,不要整个赁院子的那种,就是要这个院子一间, 那个院子一间,好把他们分开,一人一间,一共赁十九间,这十九间房子,都只交一个月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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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狗子和赵六顺听得连眨着眼睛,李小幺笑眯眯的接着说道:“找好房子后,第二件事,狗子把那些纸拿给他们看,告诉他们,一,往后他们在这开平府城内就自由 了,只不得出城门半步,谁敢踏出城门半步,他名下那张纸上列了名字的,统统砍头!”李小幺笑嘻嘻的做了个杀头的手势,张狗子打了个机灵,赵六顺咽了口口 水,李小幺理着思路,接着说道:“你们两个要学着察颜观色,这话说完,仔细看各人神情,若是愤怒惊惧,这话就算说到地方了,下面,就是第三件事,告诉他 们,往后他们就得自食其力,在这开平府,各显神通,想法子自己养活自己吧,第三件,定下规矩,每天辰初、酉正,必定要到咱们门房报到,你们两个,轮着看人 画到,一次未到就要去寻,第二回再犯,就带他到咱们院子门口立着做一天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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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狗子和赵六顺笑着不停的点头,这活不难还有意思,李小幺想了想,补充道:“再跟他们说一声,若没本事养活自己,就过来说一声,五爷就收他进府做奴仆好 了,吃穿不愁,还有月钱。今天不早了,你们两个??????算了,我不多交待,你们跟着我,要学着动脑子做事,从这会儿起,那十九个人就交给你们了,人要 看好,房子要尽快寻,你们两个商量着办吧,若需用人手,过去找范大娘子商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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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狗子和赵六顺张狗子和赵六顺利落的答应一声,张狗子小心的将竹影纸收进怀里,告退出去忙这件大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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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n; s% F5 d$ E! H& a6 p夕阳西落,李小幺带着海棠等人在园子里寻了处景色不错的亭子,海棠带着几个丫头,各处擦拭收拾干净,抬了两把竹摇椅和一张宽几过来,又在亭子一角放下红泥小炉,准备烧水温酒用,李小幺站了片刻,转回半亩园寻了件厚斗篷过来,又让人多升了一只红泥小炉,放在亭子里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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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收拾好,吕丰就寻过来了,站在亭子里四下张望着:“小五,这园子得好好打理打理,你看看,除了那几棵树还象点样子,那些花花草草,那也叫花草?还有这 亭子,今年肯定没上新漆,你看看这柱子都褪色了。”李小幺懒得理他,跟这么个二世祖没什么话说,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穷,什么是没银子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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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丫头忙着温酒煮茶,两个婆子小心的抬了只大铜火锅进来,在宽几上放好,又将配菜一一摆在几上,吕丰的注意力又被火锅引了过去:“这个天吃火锅好!最好 是鹿肉锅子!”吕丰探头过去,看着锅子里翻滚的鹿肉,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客气的坐到摇椅上,掂起筷子先吃了一口,一边呵着热气一边含糊的说着话:“好!鲜 鹿肉配上腌鹿肉,这个味儿最好,我可饿坏了!你也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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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被吕丰的狼吞虎咽诱得满口口水,忙坐下来,和吕丰一起埋头苦吃,一口气吃了个大半饱,两人才放下筷子,舒服的靠在椅子上,李小幺端起杯温温的米酒, 一口气喝了半杯,舒了口气夸奖道:“这酒味道真好,酒就该这样!”吕丰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喜欢!往后咱们一起无酒不欢!你喝这个,我喝梨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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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个喝着淡极的米酒,一个喝着梨花白,慢慢喝着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喝了七八杯酒,夜幕早就沉沉垂落,几盏气死风灯挂在亭子四角,红晕的灯光摇曳着洒在 亭子里外,吕丰和李小幺都已经喝得七八成醉,裹了裹斗篷,远看着斜挂在天际的那弦细细的弯月,示意给吕丰:“你看,那月亮,这么细细一弯,比圆月的时候好 看多了,世人偏喜欢看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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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吕丰眯着眼睛看了眼弯月,转头怔怔的看着摇曳灯光下裹着红绒斗篷的李小幺,半晌才低声说道:“世人爱圆月,爱的是那份团圆意。”
. N8 D' z/ `  b4 _3 q“想家了?”李小幺敏感的问道,吕丰呼了口气,往后倒在椅子上:“想我娘了,还有姐姐,还有父亲,还有阿迈,还有......” 李小幺笑出了声:“都数全了,看来没你不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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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你跟我回家吧,我娘肯定喜欢你,咱们回去一趟,然后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吕丰直起上身,借着酒劲,殷切的看着李小幺说道,李小幺哭笑不得:“我跟你回去干什么?算什么?我四个哥哥都在这里,我的家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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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你该嫁人了,要不就咱俩一处吧,咱们两个一处多好,没有比咱们再般配的了,吃喝玩乐都对脾气,你说呢?”吕丰看着李小幺,带着几分讨好的说道,李 小幺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忙放下杯子,站起来将酒吐到栏杆外,居高临下的看着吕丰问道:“你想娶谁就娶谁?你大哥,你父母都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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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丰张了张嘴,到底没敢一口应承,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了,转头看着已经坐回去的李小幺:“他们要是敢不答应,我就不娶了!这辈子都不娶!要不,咱们两个海阔天空,浪迹天涯去,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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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么样!”李小幺不客气的否定道,吕丰盯着李小幺,急切的说道:“你放心,我肯定能想出法子让他们都点头!我娘最疼我!咱们两个一起想法子!”李小幺 目光懒散的看着吕丰问道:“我听说你们家门第很高?到底怎么个高法?跟苏家比呢?跟吴国、荆国那些皇室呢?怎么个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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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5 S* S3 R3 y“他们可比不了!”吕丰话语里透着浓浓的傲气:“这天下分分合合,那些皇家权贵跟这园子里的花草一样,开过一春一夏,明年就是别人家的花季了,我们吕家不一样,这天师世家不知道传承几百年了,他们怎么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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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v) h! j' v“那你祖父还要替你们吕家寻下一年百年的依靠?”李小幺不客气的问道,吕丰连连咳了几声,尴尬的说道:“咱们说门第,又没说别的,这门第再高,也抵不过刀枪强权,这些花草应季时,得罪不得。”李小幺笑得透不过气来,这吕丰明白处极明白,混帐处极混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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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z( y% x6 m“咱们俩这么合得来,你看看我,一表人才!我家门第高,家风好,这么好的亲事,天下第一,绝无第二!”吕丰越说脸皮越厚,李小幺眼睛睁得溜圆,睁了吕丰片 刻,再也忍不住,大笑着倒在摇椅上,半晌才说出话来:“你这脸皮,天下第一,绝无第二!”李小幺笑得酒意涌上来,头晕晕脸色绯红,直起身子看着吕丰,认真 的说道:“两件,一,我容不下你嫖妓!二,你的亲事你做不得主!你醉了,我可没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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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6 g, Z: J" b3 X吕丰抚着额头倒在椅子上,唉声叹气了半天,仿佛下了决心般:“好!你在我就不去,就是去了,也不让你知道!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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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3 [7 `/ Y2 I2 u“停!”李小幺抬手止住吕丰:“我就说,你喝醉了,今晚酒好,风好,月光好,这景色更好,就是这话说的不好,你喝多了,回去歇着吧。”李小幺说着,摇摇晃 晃站起来,裹紧斗篷跌跌撞撞下了台阶,淡月急忙上前扶着她,金铃在前面提着灯笼,李小幺往背后胡乱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吕丰急跟到台阶旁,看着李小 幺紧裹着斗篷的瘦小身形被花影夜色掩映着,仿佛片刻就要淡没在浓浓的夜色里消失不见,吕丰喉咙干涩,心仿佛被谁用手捏了一把般痛成了一团,今天这是怎么 啦?那细的几乎看不见的弦月,真是个不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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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回到半亩园,洗了澡躺在床上,昏昏然想睡着,心里却又清明无比,成家立业,男婚女嫁,到哪儿都是这些东西!从前那些年,活下去是最大的事,生活倒也 简单明白,进了这开平府,各种她不愿意想的事情扑面挤过来,嫁人?她要嫁什么样的人?就算到了这个世间,这个世间的规矩也没能约束过她,她从前活得咨意顺 心,往后她一样能这样生活,嫁人,困于后院,相夫育子,若不是情之所至,心甘情愿,她怎么甘心?情之所至...... 算了,很久以前,她一直活在云间,不 知道什么叫现实,把自己的命都挥霍在那碧蓝的水里,情之一字,一字系两人,姻乃结两姓之好,是两姓,不是两人,这是谁告诉她的?父亲?李小幺心底更加清 明,脑子里却混乱无比,婚姻要门当户对,要般配,从前是人家般配不上她,现在是她般配不上人家,般配!是的,要般配,要门当户对,恍惚间,李小幺仿佛又站 在那个富丽奢华的大厅里,清清楚楚的看着那群扔开拘谨、放量狂吃的客人,扫得桌上碗碟皆无!他说她瞧不起他和他的家人,她真瞧不起了么?也许是真的,他才 又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在她的游艇上门当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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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f! y; d  r李小幺头晕得天旋地转,转得她恶心想呕,胡乱摸索着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混乱中,有人扶她起来,喂她喝的什么?啊!舒服多了!她又喝醉了?这是哪里?先别说话!言多有失,先等等,看看,先睡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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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直睡到第二天辰初两刻,直到紫藤将她叫醒,才勉强爬起来,沐浴洗漱,吃了碗薄粥,就出门上车走了,吕丰无事一身轻,直睡到日上三杆,问清楚李小幺又要到晚上才能回来,百无聊赖的晃了一会儿,干脆跟着张狗子四处看房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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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天张狗子就赁齐了房子,吕丰寻不到李小幺,又没有银子出去玩,就是有银子,他好象也没什么玩的心情,干脆凑过去和张狗子、赵六顺一起威胁梁地俘官去 了,中间小露一手,算是给张狗子的话加了道震慑,三人将十九名俘官安置好,登记造册,张狗子和赵六顺准备好笔墨花名册,兴奋的等着晚上点头一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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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l0 |/ Q+ _6 ?6 u晚上点名极顺利,隔天一早,辰初过了小半刻钟,这一群俘官中品级最高者,礼部尚书刘明义还没来应到,张狗子拧眉错牙的刚转出大门,就看到刘明义拎着长衫, 三步并作两步的赶过来,走到跟前,张狗子看着刘明义,抬手指着他红肿成一片的下巴,愕然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你的胡子呢?”一夜间,刘明义那半尺 多长的美髯踪影全无,吕丰急忙凑过来,刘明义恼怒异常的后退半步,强忍着气拱了拱手:“老夫可是来过了!”说着转身要走,张狗子忙拉住他,笑着说道:“刘 先生慢点,我看你这脸上象是烧伤,伤得还不轻,我进去给你寻点獾油涂涂,你且稍等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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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j, ^) a9 h9 ~$ F- c刘明义猛的扯出自己的衣袖,瞪着张狗子骂道:“狗东西!老夫用不着你假惺惺!”吕丰瞪着眼睛正要骂回去,张狗子拉了拉他,看着刘明义怒气冲冲的走远了,才嘿嘿笑着低声说道:“五爷说了,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咱可是识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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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章 富不知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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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明义甩着袖子,怒气冲冲的直往回冲,经过一个胡同口,被人一把拉了过去,张狗子和吕丰站在门口正要进去,目光及处,转眼不见了刘明义,两人对视了一眼,忙轻手轻脚的贴着墙角过去,隐在胡同口,伸长耳朵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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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刘明义过去的,是吏部右侍郎安在海,身后是其余那十来个俘官,众人一个个苦恼着脸,长揖拱手的见了礼,礼部堂管赵玉先指着刘明义,惊奇不已:“刘大人, 您这胡子?”安在海离刘明义最近,忙伸手就去摸刘明义红肿的下巴,摸的刘明义痛的一声闷叫,急忙往后躲闪:“别动!痛死老夫了!”8 a0 z, p' Z0 H

0 L. |6 }( K. e) }0 A“刘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您的胡子?”十几个人挤上前,关切的问道,刘明义悲愤的闭了闭眼睛,低声说道:“烧了!火没升起来,胡子竟......烧了!” 十几个人一下子无言沉默,升火烧了胡子!真是有辱斯文!刘明义一阵痛过去,转头打量着众人,目光停在浑身上下沾满白面粉的安在海身上,指着问他:“你这? 这身上......这是什么东西?成何体统?”5 Q8 R, z. S- T' M2 r

% s. N% }, @. f' D# x. P) R$ k“面。”安在海垂头丧气的说道:“昨晚隔壁的婆子借给我一瓢面,我想吃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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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上了?安大人到底年青能干!”赵玉先已经年过五十,羡慕的看着三十出头的安在海说道:“学得快,下官从昨晚忙到今早,火还没升着呢,到现在,连口热水也没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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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吃上了?你没看这面都在衣服上呢?昨晚天黑,又没灯,胡乱睡了,今天早上......那些事,如厕,那马桶......那,唉!连脸都没来得及洗, 看时辰就差不多了,穿了长衫就走,出了院子才看到这长衫......这样了!”安在海满脸晦气,他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可从小到大,也是丫头婆子小厮捧 着长大的,被俘以来,一路西行至这开平府,虽说大吃苦头,可也没这样过!茶饭总是有人送过来的,如今就是想喝口井水,都得先去打水,那桶放进井里,就在井 面上飘着,他急出一头汗,桶还是在井面上头飘着......安在海悲从心来,以袖掩面,眼泪止也止不住,安在海的悲伤勾得众人一片悲伤,这份苦楚,人人都 正经历中,刘明义愤恨懊恼的一声长叹,抬手重重的捶着胡同一侧的石头墙,痛心的说道:“你我都是两榜出身的官宦士子,何时操过这等贱务?这是要扫尽我等斯 文!折辱我梁国士子!”众人默然看着刘明义,半晌,赵玉先低声说道:“刘大人,没有梁国了。”刘明义嘴唇抖动了片刻,老泪纵横。5 [' h  B9 g( K& f+ `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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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人......且留青山。”赵玉先底气不足的小声劝道,刘明义痛苦万公的以头抵墙,连撞了两下,就被众人抱着拉离石头墙,连声劝道:“大人,保重贵体,国事为重。”刘明义拭了拭眼泪,转头看着大家:“不过一死!谁能不死?死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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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千万死不得!”张狗子摆着手从墙角转出来,刘明义等人愕然看着摆着手、一脸着急的张狗子,和后面摇着折扇,满眼鄙夷的打量着众人的吕丰。: G7 g; P, B; e' Y' q4 y  `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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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得!我们五爷说了,谁要是敢私自抹了脖子,那纸上的人也是一个不留,全部杀头!可死不得,我们五爷还说了,谁想抹脖子,先要想想,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想好这个,还是定下来非死不可,唉!那就先到我这儿说句话,我禀了我们五爷,我们五爷好给安排个死法。”. E2 i( _" S: Q2 [

' B: G6 z* Y  o- Q" h6 t9 l+ [“比如马上风什么的。”吕丰摇着折扇,慢吞吞的插了一句,张狗子满脸笑容:“那也成,倒风流!我们五爷有味药,吃了就能马上风,想怎么死都成,你看看,我 们五爷这话说的,这事做的,多在理!大家说是不是?”张狗子看着瞪目错牙,恨不能咬他一口的刘明义,打了个呵呵接着说道:“好了好了,这会儿时候也不早 了,几位,赶早不赶晚,赶紧到东市看看去,找点活干,好歹把今天的饭钱挣出来不是?几位不但认字还会写字,都厉害,挣钱必定容易,赶紧去吧,别光在这里说 话了,还有,我们五爷说了,各位要是实在没地方没法子挣口饭吃,就到我们家里来,别客气!我们五爷说啥也得给你寻个差使,让你有口饭吃,我们五爷最心善不 过,好了,各位赶紧挣钱去吧,挣钱吃饭是大事!”张狗子啰嗦得仿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刘明义颤抖着手指指定张狗子,张狗子眯着眼睛,满脸笑容的看着他,不 等他开口,抢先关切道:“刘先生,我看你这下巴伤得厉害,厉害得很,我去给你寻点獾油去?”& u$ S8 y# x: P: s* o* H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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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明义狠狠的往地上‘呸’了一口,猛转身,也不分东西南北,怒气冲冲大步疾往前冲,赵玉先踌躇了下,拎着长衫跟在刘明义身后追了上去,安在海叹了口气,垂 着头、有气无力的甩着沾满面粉的衣袖,往东市走去,其余十来个人,互相看了看,叹着气、垂着头各奔东西而散。张狗子看着各人走远走散了,往地上‘呸’了一 口,笼着双手,悠悠然然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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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x$ d! O: w" E* b南宁接了李小幺到王府外书房,看着她进了东厢房,转身进了正屋,禀报一声,掀帘进去,苏子诚正端坐在宽大的出奇的书案后写着什么,南宁长揖见了礼,恭声禀报道:“回爷,没别的动静,还是一早一晚签个到。”) I( u: x3 t3 j: U. a

1 U3 J$ |# V5 C0 V, [( l8 @. W" O& t苏子诚‘嗯’了一声,写完最后几个字,放下手里的笔,往后靠到椅背上,一时想不明白李小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思忖了片刻,看着南宁问道:“这些人怎么样?动什么念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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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爷,动没动念头还看不出来,都不大好,都是生火、打水诸小事,礼部尚书刘明义昨晚上升火把自己胡子烧了,下巴烧的一片火泡;吏部侍郎安在海打水把桶掉 井里了,得了邻居送的一碗生面粉,不知道想做什么,一碗面全扑在衣服上;礼部堂管赵玉先便后把马桶放在院子里,被隔壁婆子破口大骂;刑部堂管钱谦得邻居相 助,倒生好了火,没往锅里放水,把锅烧裂了,还有,除了户部堂管俞远山,其余的人都不知道黎明倒马桶的规矩,这会儿马桶还都在屋里放着呢,张狗子给他们把 锅碗被褥也算备齐了,就是马桶没给马桶盖,有碗没筷子,有被褥没枕头。”, \% d: K+ Q1 k& l, }$ t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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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听的有些怔神,直看着南宁,南宁扯了扯嘴角,低声嘟嚷道:“有其主必有其仆。”苏子诚想了片刻,揉着眉间,看着南宁问道:“生火做什么?”南宁立时明白过来,忙躬身解释道:“爷,市井贫家,用不起炭,一日两餐都烧木柴,要生火才能做饭。”6 Y9 y. L/ m" w

* T  b% e4 e3 D' q/ P& e- u“那茶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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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 ?$ n) y“回爷,讲究点的人家备个暖窠,穷些的人家,就喝井水。”南宁抬头看了苏子诚一眼,垂下头,接着说道:“市井人家,五更要起来倒空洗刷马桶,照咱们开平府 的规矩,夜香车要赶在天亮前从西门出城,一天只这一趟,一条街或几个院子合用一口井,若要洗衣服菜疏,多去井边,井边修有下水处,若要吃水,也要从井里挑 水过来,咱们开平府的井深,井上一般架着轱辘,把水桶挂在绳头的钩子上垂下去打水,这桶是木制,下去自然是浮在水上,要抖动绳子把桶装满水,这里头有讲 究,没用过的,就容易把桶抖落在井里,这生火做饭上头,还要难些。”南宁一口气解释了不少,苏子诚微蹙着眉头,渐渐明白过来,如今这些人,就算要喝一口 水,也要先寻了桶,出了院子,到井边打了水回来,这桶放到井里,是桶落井里还是水装桶里还在两可,打了水再提回来,生火烧水,苏子诚轻轻呼了口气,拧眉想 了想,转头看着南宁问道:“那些侯考的贫穷学子,日常茶饭也是这样?这哪还有读书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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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爷,那些学子境况略好些的,一天五十文钱,汤水茶点,浆洗衣物,就都能找人代送代役,若是那极贫的,一是可以借居于寺院,二是各个书舍,一日两餐一 点、茶水什么的,都是尽供的,倒不必如此。”南宁仔细答道,苏子诚呼了口气,靠到椅背上,猜测着李小幺的用意,隐约有些明白,却又不甚明白,三餐无继,诸 事亲为的苦楚,他哪里能明白休会?& k5 j% E7 _(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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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最外面一间,李小幺盘膝坐在榻上,专心的翻看着手里的折子,她如今帮苏子诚处置那些半公半私、半明半暗的事务,看好一份,就取张薄竹纸过来,歪歪扭扭的批好,夹在折子里放到一边,一笔好字,是要花大功夫的,这没法子,她能用那软乎乎的毛笔把字写整齐,已经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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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正专心看折子,只听到游廊上脚步声渐行渐近,脚步声象是停在正门口,小厮恭敬的禀报声响起:“爷,水二爷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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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w4 B4 |; B8 l5 k: @  \第一百五章 郁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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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Z( r9 m" s* _9 ?水岩进去没多大会儿,就晦气着脸掀帘出来,南宁紧跟在后送出来,往旁边走了两步,轻轻拉了拉水岩的衣袖,冲着东厢使了个眼色,水岩顺着南宁的目光看着东厢 最外面那间半掩的屋门,他知道那是苏子诚安排给那个丫头五爷的屋子,南宁冲着那屋子使眼色是什么意思?南宁又冲着东厢用力挤了挤眼睛,往后退了半步,微微 躬了躬身子,看着水岩往后退了两步,见水岩还在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又冲着东厢努了努嘴,才转身回正屋侍候着去了。; o, |4 l& b% |! {" y5 \. e.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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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岩用折扇轻轻敲了敲额头,看南宁这意思,是让他到那屋子里去一趟,难不成他这事,那个丫头五爷能有什么法子?嗯,一定是这样,可这事找一个外人,好象不 大合适,王爷做事极讲法度,御下极严...... 御下极严!水岩眼里闪过丝亮光,王爷身边的小厮,什么时候敢自作主张过?水岩猛转身看了眼正屋那肃静而垂 的靛蓝织锦缎门帘,眉梢飞起又落下,转身几步走到东厢最外间门口,重重咳了一声,带着笑问道:“五爷可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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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A+ K8 H. s/ o/ O, O$ t) `李小幺正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水岩的招呼,忙跳下榻,亲自过去开了门,笑着拱了拱手:“原来是水二爷,请进。”水岩进了屋,转头打量着四周,笑着夸赞道:“五爷这屋里清爽宜人,这几品菊花神形皆佳,真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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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理完那些五花八门的折子,早早回到柳树胡同,刚进了门没多大会儿,紫藤进来禀报道:“五爷,水二爷刚打发人递了句话过来,说他得了些好茶,明天午后想请五爷尝一尝。”李小幺‘噢’了一声算是知道了,看来他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午后能过去看水桐。  }' J; H* Z& A5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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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爷客气了,这话可当不起,水爷若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李小幺笑着客气道,水岩又重重叹了口气:“那我就直说了,这事,实在是我水家家教不严所 致,我有个没出五服的堂姐,叫水桐,自小跟着父亲辗转任上,也没进过族学,直到十六七岁,才随父职回到开平府,隔年嫁给了那一年的新科进士陈忠良,刚成亲 那半年,两夫妻倒也相得,年底陈忠良选了德州府推官。”新科进士能选到德州府推官可不容易,李小幺笑着扫了水岩一眼,水岩敏感的看了眼李小幺,带着丝尴尬 多解释了一句:“是沾了水家那几分薄面的光,其时,水桐堂姐已经怀了两三个月的身孕,不便随行,陈忠良到了任上两三个月,就纳了一名沈姓女子,送了封信回 来,水桐堂姐性子恶妒,就是不肯应允这沈氏进门,接了信又气又恼,这孩子就早产了,水桐堂姐九死一生,直缠缠绵绵病了一两年,百般调理才算康复,陈忠良三 年任期满后,伯父就求了父亲,将陈忠良留在六部任职,进礼部做了名堂官,其实,沈氏已经有了庶子,比嫡子小一岁,伯父原本想着等陈忠良回到开平府,两边劝 劝,这夫妻间哪有隔夜仇,见了面自然就好了,谁知道那沈氏根本不愿入门做小,就怂恿着陈忠良在东门置了外宅,陈忠良调任回开平府一年多,竟未入家门半步, 半个月前,水桐堂姐在锦绣衣坊偶遇沈氏,不过问了几句,陈忠良竟当众责骂水桐堂姐,水桐堂姐怒极之下,摸了只花瓶砸在陈忠良头上,可巧不巧那花瓶里头注满 了水,竟把陈忠良当场砸死了,那沈氏就带着孩子鸣告到开平府衙,如今水桐堂姐被收押在牢里,唉!”! R0 _' X+ M. B' I

! T  p; }$ B4 m7 ?. k; y& J, E% K0 o李小幺简直象听传奇,水岩重重叹着气:“这是我水家家教不严所致,水桐堂姐若不是如此恶妒,事也不至于此,只可怜那孩子,才不过五六岁,无父无母,母亲又 是恶妒弑夫之人。”李小幺听得心里闷得透不过气,看着水岩,想说话却又咬住了嘴唇,半晌才呼出口气,看着水岩问道:“你要让我解这事?这有......事 已至此,还解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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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z/ n7 ]' Z  M% H" k7 h' G水岩苦笑解释道:“我也知道这事已成死结,可......我是可怜那孩子,原本就早产体弱,这些天天天哭着要母亲,吃睡不好,极是病弱,若没有亲生母亲看护,真不知道能不能成人,不管如何,陈家也就这一个嫡子,水桐自是罪不可恕,可是......”! N. k- r7 }: n+ ~: \$ W, Z& F

/ ^, g. r( m( r& Z“你想给水桐脱罪?”李小幺听明白了水岩的意思,吐了口气,心里稍稍好过些,水岩垂了垂头:“求了大爷,大爷说刑部二爷署理,我就来寻了二爷。”  E/ E7 d* j0 F* `$ o

7 c6 a% P2 s" Z6 C“弑夫是十恶大罪,不赦不免不赎,王爷没答应你?”: w8 e1 a* U& c( S3 z

( a1 a6 |( r- ]& M8 ^“唉!”水岩重重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恶逆大罪不可恕,不过冀了万一之望,就是可怜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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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F9 O; i+ m4 I李小幺若有所思的看着水岩,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以水家这族望,要掩过这事,不过举手之劳,中间有什么变故?”水岩眼里闪过丝亮光,怪不得二爷对她另眼相看,果然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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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时,宁意侯府**奶小随氏也在场。”李小幺吸了口气,宁意侯郭敏达是现皇后郭氏嫡亲兄长,怪不得这事水家掩不过去,这沈氏敢鸣鼓开平府,后头指不定 有谁的影子,水岩又是一声叹气,苦笑着说道:“那陈忠良老家青州,贫寒士子出身,头两天水桐堂姐并未收监,太学和青州学子上书言我水家以势欺压寒门,纵恶 妒悍女行凶杀人诸如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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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缓缓呼了口气,这事不简单,水岩期待的看着紧拧着眉头的李小幺,李小幺头痛般揉了揉眉间:“光这么想,想不出什么,水桐这案的卷宗,能不能拿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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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岩忙点头答应:“有,现成的,我早就让人抄好了几份,这就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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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卷宗,总能想出法子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水桐为这样的......东西送了命,这个结,我接了,不过我没有人手。”李小幺干脆的答应道,陈忠良那个 肮脏东西死有余辜,话刚说完,李小幺心念微闪,不等水岩说话,接着说道:“我想见见水桐,还有那个沈氏。”这事听到现在不过是一家之言,她要见见人再判断 这事,她相信自己的眼睛。5 t$ v1 E1 H* ]/ @1 }

( Z! n. }; m& j“人手我还有些,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要见水桐堂姐容易,就是沈氏,”水岩皱着眉头,李小幺忙跟了一句:“那沈氏远远看看就行,还有两个孩子,那个庶子, 也一样远看看就行。”水岩点头答应:“我去安排。”顿了顿,低低的说道:“开平府知府,原是宁远侯府清客。”李小幺垂着眼帘,淡淡的答道:“这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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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o0 m( N; A水岩眉棱动了动,看着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气,也许她真有法子。李小幺低着头,细细想了想,抬头看着水岩低声说道:“水桐这是恶逆大罪,这会儿看,已经是死 局,那要踩、要使力的,眼看这事已成死局,必不会再多动心思手脚,不过等着看最后砍头的那份热闹罢了,这于咱们有利,只是行动中万事皆要悄无声息,明里暗 里不能透出半丝波澜去,动手时必要一击毕全功,否则,这死局就死透了。”( R; r& b2 a4 ?6 S2 e) \: N" h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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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极是!极是!”水岩抚掌赞同,李小幺凝神想了想说道:“先让人送卷宗过来,一张纸片也别落下,水桐现在监中,开平府衙上下皆有眼线,不知道连到哪一处。”; m" {. D1 I( t1 k, K

. W7 h. H" c* {( T! V“伯父经常遣人去探望水桐堂姐,就委屈你扮个丫头跟着走一趟,你放心。”水岩干脆明了的说道,李小幺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先看了卷宗、见了人再说下一步 的事,水岩见李小幺没再有什么事,也不耽误,起身拱手告辞:“我这就回去让人送卷宗过来,若能救水桐堂姐一命,水岩日后必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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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j" [: H3 j“水爷客气了。”李小幺将水岩送到门口,看着他大步出垂花门,转身回来,靠在榻上闷闷的想出了神,若这事真是这样,这水桐也是遇人不淑,可怜还要担着恶妒的骂名,小丫头轻手轻脚的收拾了杯碟下去,重又换了杯热茶端上来,李小幺端起杯子,却没喝茶,只怔神的看着窗外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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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苏子诚带人去了虎威军营地,李小幺悄悄托了南宁,让他帮着留神看看大哥他们如何,南宁满口答应。9 l0 l0 `3 N/ m*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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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让着水岩喝了两口茶,一时猜不出他的来意,水岩抿了口茶,将杯子放下,踌躇了片刻,下了决心般叹了口气,为难的说道:“若没有事,也不敢过来打扰五爷,想请五爷帮着开解件苦恼事。”李小幺惊讶的看着水岩,他找她开解苦恼事?!
; I7 t1 Q+ _# k5 L  }“这都是南宁放过来,我看着也好,水爷请坐。”李小幺客气的让着水岩落了坐,侍立在屋角的丫头捧了茶上来,轻手轻脚的退到后面茶水间等着听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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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天都黑透了,吕丰才回到柳树胡同,也不回去百草园,径直进了半亩园,穿过垂花门,见紫藤掀帘出来,忙吩咐赶紧给他弄些饭菜来,饿死了,一边说着,一 边掀帘进屋,转头找到歪在南窗炕上看书的李小幺,两步过去,侧身坐到炕上,眉飞色舞的说道:“这主意你怎么想出来的?哈哈!太有意思了!我最喜欢看你整 人,想别人之未想,这热闹看得太可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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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什么了?”李小幺放下手里的书问道,吕丰接过喜容递过的帕子擦了手,接过茶一饮而进,踢了鞋盘膝坐到炕上,一幅说书的架势:“从今天一早就有乐子 看,你没看到,刘明义,就是又瘦又高,浑身上下只剩骨头的那个,整天宝贝的不得了的那把大胡子,烧了!哈哈!说是生火的时候烧着的!这下巴,这里,全是水 泡,红通通亮晶晶明晃晃,你想想!那张阴测测的马脸,配上下巴这一片红艳艳的水泡,太可乐了!我和张狗子两个,挑了人最多的一拨跟在后面看热闹,这一帮七 八个,还真去了东市,七八件长衫戳在那里,要多碍眼有多碍眼!后来那个俞远山一声不吭的离了众人,张狗子跟过去,后来说他竟然寻了家梁地客商开的铺子,讨 了笔墨,那掌柜还让人搬了桌子椅子放在铺子门口,俞远山一天竟还真帮人写了五六封信,挣钱了几十个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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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惊讶不已:“这个俞远山倒是个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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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个字就叫难得?”吕丰嗤之一鼻,李小幺看着他没有接话,只示意他接着说,跟他这种纨绔解释不通这个,吕丰又喝了杯茶,笑嘻嘻的接着说道:“剩下的那几 个蠢货,就那么傻呵呵的站在街角,除了碍眼碍事没别的事了,一群呆头鹅!我寻了家茶坊,坐窗下一边喝茶一边看热闹,等到张狗子回来说那个俞远山支了卖字摊 儿,已经卖了头一份字了,这班蠢货还是那么傻站着,我可没功夫看一帮傻子站桩,就和张狗子寻别的热闹去,先去了那刘明义的住处,老货果然躺在屋里,亏他能 躺得住!那屋子里真是臭不可闻,一条窗户缝都能熏死人!那个赵玉先也在,在屋檐下撅着屁股生水,没见过那么笨的,我和张狗子看了两刻多钟,那火硬没生着! 后来实在不耐烦就走了,旁的几个没在屋里,没找到去哪儿了,我们俩就又转回了东市,那个俞远山倒没只顾着自己,自己到字摊边上的小摊上吃了碗面,给那几个 人一人买了一只胡饼送过去,小五,你没看到那几个人那吃相!个个噎得脖子伸得比鹅还长,差一点没噎死,真是斯文扫地!不过饿了一天,至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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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坐直身子,正要说话,海棠带着红桔、樱桃托着饭菜送进来,吕丰话也顾不得说了,盯着几个丫头摆好碗筷,自己动手盛了碗汤几口喝了,端起碗大口吃起 来,风卷残云将菜吃了大半,才放下碗筷,抚着肚子舒服的叹了口气:“嗯,吃好了!”李小幺笑得眼睛弯着,慢吞吞的问道:“你才饿了多少时候?不过晚吃了一 会儿就这样了,那些俘官,可是从昨天中午就没吃过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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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Y' d" C4 }9 |吕丰挑着眉梢正要说话,李小幺转头吩咐紫藤:“看看张狗子和赵六顺吃过饭没有,若吃好了,让他们过来一趟。”紫藤答应一声,亲自出去传话去了,吕丰不解的 看着李小幺,李小幺叹了口气解释道:“那些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受过这样的苦楚?今天晚上得挨个看看去,别真饿死了。”吕丰听了忙跳下炕,兴奋的揽着 事:“你叫张狗子就这事?不用叫进来了,我去寻他,这就去看看去,你放心,有我呢!饿死还有什么意思?你必定还有后手,哈哈,好戏还在后头!不用吩咐别 人,你只管说,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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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无语的看着吕丰,看人狼狈相、起哄架秧子,是他最大的乐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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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4 I' y* j2 \1 t“还有别的没有?要没有我走了,唉,对了,差点忘了,我告诉你,东市前的马桥街上,有家羊肉铺子,酥炖羊蹄,说是一绝!我要了一碟尝过了,真是绝味,本来 想带些给你,可惜他家一天就卖一小锅,没了,我付了钱,把明天的一锅全买了,明天一早做好了就送过来。”吕丰气宇飞扬的说道,李小幺笑着谢道:“多谢你, 吃点东西还能掂记着我,还是得让张狗子进来,我得让他明天带着这些人找份活干去,跟你可说不明白。”李小幺看着吕丰一脸的不服,轻轻笑着问道:“我要替这 些人寻份既能做得了,可这活又是他们之前想都想不出的活计,你说说,做什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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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丰两只眉毛高高抬起,把额头抬得一片皱纹,想了半晌,看着李小幺,迟疑的说道:“勾栏的帮闲?”李小幺睁大眼睛,‘噗’的大笑出声,一边笑一边指着吕 丰:“这主意,真是好!真好!他们若不肯做张狗子给寻的活,就让他们跟你走,去做这勾栏的帮闲去,戴上翠绿帽子,穿上翠绿衣衫!要多风流有多风流!”吕丰 也跟着大笑起来:“这活哪里不好?除了这个,哪还有别的又做得了、又想不出的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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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笑间,紫藤在外间禀报,张狗子已经在院门口候着了,李小幺下了炕,披了斗篷,出来外院花厅,叫了张狗子进来吩咐道:“让张大厨熬些浓粥带上,晚上你 和吕爷、赵六顺三个,挨个看看那些人去,若有饿倒的,喂他喝碗粥,再看看有病倒的没有,明天早上,把这些人留一留,你带着他们,到鱼团、肉市这些寻份打杂 的活干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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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狗子眨了眨眼,看着李小幺说道:“五爷,鱼团那活,那腥气,一般人受不了,还有肉市,打杂的活都是给杀猪的打下手,拿盆接血、拽个猪腿什么的,满地都是猪粪,太腌脏了!那些个人,能读书会写字的,不如给他们找份抄书的活,做个佣书匠指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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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F( `. j: A4 A; K4 Q, h, j李小幺‘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吕丰已经抢过了话头:“笨了吧!你当你们五爷有这个好心帮他们找活?她就是要看热闹!越热闹越好!做佣书匠还有什么 热闹看?不嫌脏,只嫌不脏,那个,让他们去做...... 你说那个倒马桶的,叫什么夜香行?让他们刷马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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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4 l0 \; N* L& z1 X7 ]/ t“夜香行可是稳嫌不赔的好买卖,哪条街归谁,都是把定的,他们想干还没路子呢!”张狗子把吕丰顶了回去,李小幺也不理吕丰,看着张狗子解释道:“吕爷说的 有一句还是对的,不嫌脏,只嫌不脏,就是类似鱼团、肉行这样的杂活,若是他们不肯做,就交给吕爷,让吕爷带他们去勾栏做帮闲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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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5 d, Z. e6 r4 ^$ ~5 c3 L“是!”张狗子利落的一声答应,吕丰急不可耐的冲李小幺拱拱手,推着张狗子往外走,他急着去看那些饿晕在床的官员们,最好那个刘明义也噎得脖子比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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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丰等人直忙到大半夜,总算将十九个人过了一遍,把几个饿得已经认不出人的官员喂个大半饱,又将喝了一天生水、拉肚子拉得到处都是的赵玉先用门板抬回来, 连夜请了大夫诊治喂药。第二天一早,吕丰熬不住呼呼大睡,张狗子和赵六顺红着眼睛点了卯,将李小幺的吩咐说了,众人中,除了病倒的赵玉先,只有俞远山站出 来,说要自己寻活做,张狗子干脆的挥手答应了,转头看着其余的人:“还有谁要自己寻活的没有?先说明白了,我们五爷替你们寻活,就这一回,过了这村,可没 那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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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c9 ^6 h! d" Y" u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向刘明义,刘明义烧了胡子,眼看着喝了几碗生水的赵玉先拉得止不住,顺着裤脚往下流黄水,昨天几乎饿死过去,幸好夜里被 张狗子死灌活灌了一碗温热的粥才算活过来,从昨夜到现在,梦里梦外,满嘴都是那米粥的浓香,刘明义一阵悲伤猛冲上来,直冲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原来这忠 字,竟比不过饿到极处的一碗粥!早知受这样的苦楚折磨,城破那会儿,倒不如随丞相抹了脖子!死就死了,多少干脆,何必落入今日这样生死两难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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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刘明义垂着头一声不吭,也都跟着垂头不言,算是答应了张狗子的提议,张狗子呼了口气,和赵六顺两人,把家里几个男仆都带上,引着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先往鱼团寻能做的短工去了,张狗子引着众人直找到申正过后,才算给众人一一寻好了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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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L  O: A; M. I可怜这些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雅人,被张狗子扔在鱼团收拾打扫剖鱼扔出的鱼鳞鱼肠,在肉行帮屠夫拉着待宰的猪羊腿,在草料坊切马吃的草料,在猫场将腥臭的猫鱼切碎拌猫食,在骆驼坊洗刷骆驼...... 这一天,只熏得黄胆水都吐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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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水岩的小厮送了只包袱进来,恭声禀报道:“五爷,车子已经在西偏门外候着了。”李小幺点头示意知道了,小厮退出东厢,李小幺示意丫头关了门,提着包 袱转到屏风后,两个丫头侍候着她换了衣服,水岩让人送过来的是一套崭新的侍女服,月白掩襟窄袖绸上衣,水蓝裙子配着条长长的湖蓝宫绦,还有发簪、耳坠、香 袋、荷包等物,连帕子都是齐全的,李小幺抬着手臂由着两个丫头侍候着换了衣服,又打散头发梳成开平府各府丫头中最常见的垂挂髻,将一花一叶赤金发簪戴在两 边发髻上,李小幺站在落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铜镜好,那水银镜纤毫毕露,太真实了,要这样稍稍有些模糊,才最好看,李小幺轻轻转了半圈,裙子 扬起又落下,她还是喜欢裙子,喜欢这样长及脚面的裙子,喜欢步摇,喜欢流苏,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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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D; l7 D0 l( g李小幺退后半步,又瞄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从丫头手里接过帕子,出了门刚跨出正院的垂花门,迎面正撞上苏子诚,李小幺忙停住步子,双手相扣搭在腰上,似是而非的曲了曲膝打着招呼:“你回来啦,我出去一趟,晚了就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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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岩的事?”苏子诚上下打量着李小幺问道,李小幺弯眼笑着点了下头:“就那事,我去看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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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心些。”苏子诚往边上让了半步交待道,李小幺笑容更浓,正要谢过,苏子诚皱着眉头又交待了一句:“没什么事别笑,太招眼。”李小幺怔了怔,忙用一 只手捂在脸上挡着笑容,连连点着头:“出去我就不笑了,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一边说一边从苏子诚身边闪过,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快步而出,苏子诚背着手,看 着李小幺出了月亮门,才转身进了垂花门,姑娘家还是穿裙子好看,明天让人送几条裙子给她,若是她肯改穿裙装,肯进他府里...... 苏子诚在正屋门口停 住,转头看着虚掩着门的东厢,她笑起来如朝阳初升,如荷绽新月,这笑容太让人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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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O" R; _/ T9 I& d0 |$ j李小幺奔到侧门,门外,一辆象眼格绸布围子的大车已经等在门外,水岩的小厮站在侧口内正往里张望着,见李小幺过来,急忙引着李小幺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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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坐在车里,将帘子掀起条缝,往外看着,车子走了小半个时辰,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停住,小厮请李小幺下了车,换到了对面一辆车上,对面车上坐着个五十 岁左右、面容端庄的婆子,伸手扶着李小幺上来,让着她坐在中间,一声不吭的冲着李小幺伏身磕头,李小幺急忙伸手扶起她:“嬷嬷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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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_* ~8 S# H6 r- I“奴婢姓吴,是奶奶自小的奶娘,又跟着她陪嫁到陈家,奴婢替奶奶谢姑娘......”吴嬷嬷说着又要磕头,李小幺忙伸手扶起她,看着她低声说道:“你还是不知道这事的好,与你家奶奶也更好些。”吴嬷嬷眼底闪过丝了然,答应了一声,端正坐着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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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大会儿,车子停下,李小幺先下了车,回身扶着吴嬷嬷下来,提了车子里的提盒,也不敢多张望,紧跟在吴嬷嬷身后,经过间门房,往里面走去。李小幺边走边 偷眼看着四周,这里没有狱所的阴森,倒更象处平常些的宅院,吴嬷嬷走到最后一排,转进去,中间一间门前坐着两个狱卒,站着四五个锦衣华服的丫头婆子,见吴 嬷嬷来了,丫头婆子们忙曲膝见着礼,两个狱卒忙站起来笑着打招呼:“吴嬷嬷来了,七娘子也来了,刚到,在屋里陪水大/奶奶说话呢。”吴嬷嬷带着笑,站着和 狱卒客气的说了几句闲话,边说话,边一人递了一只荷包过去,两个狱卒喜之不尽、谢之不尽,一个不停的躬着身子让着吴嬷嬷和李小幺进去,李小幺提着提盒,安 静的垂着头跟在婆子身后,吴嬷嬷走了两步,停住步子,转头看着领头的婆子笑道:“我想和你们姑娘静静的说几句话。”那婆子笑着抬了抬手,带着众人退开十几 步,远远站着等着,两个狱卒见状,忙往后退开几十步远,靠着墙,说着闲话远远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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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l, i, {0 F0 M两人进了屋,屋子很宽敞,中间用小孩子手臂粗细的铁棒顶天立地的隔成里外两间,外间空无一物,中间站着一主一仆,七娘子见吴嬷嬷进来,忙用帕子拭着眼泪, 低声打着招呼:“嬷嬷来了。”吴嬷嬷曲膝见了礼,没答她的话,迟疑的回头看了李小幺一眼,李小幺垂着眼帘,似有似无的点了点头,眼角扫着七娘子身后那个丫 头手里的提盒和里间地上放着的一个个匣子,也提着提盒蹲下来,打开提盒,将里面的匣子一个个摆进里间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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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G0 d/ K$ F' N3 [七娘子紧盯着李小幺,突然转头吩咐身后的丫头:“你到外头等我。”丫头垂着头退出屋,走过去和众丫头婆子一处候在外头,七娘子冲着蹲在地上收拾着提盒的李 小幺深曲膝谢道:“我叫水莲,若能救得桐姐一命,水莲日后必报大恩。”说完,也不等李小幺答话,直起身子看着吴嬷嬷告别道:“我先走了,过两天再过来看望 桐姐。”说着,提着裙子出了屋,径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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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u; m2 V  a6 C) e/ J李小幺站起来,呼了口气,这水家,倒个个是人精,吴嬷嬷满脸歉意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转头打量着里间,里间一床一桌一椅,床上被褥 干净整齐,桌子上堆着十几本书,放着纸笔,一个全身重孝、背影瘦削的女子正端坐桌前写着什么,刚才种种,于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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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j+ k8 l# D& F! y吴嬷嬷贴到铁栏杆前,轻声叫着:“奶奶,有人看你来了。”婆子说完,忙退到门口,贴着门框,警惕着外面的动静。水桐手里的笔顿了顿,低着头又写了几个字, 才放下笔,缓缓转身看向栏杆外,李小幺仔细打量着她,容貌并不算出色,却给人一种云淡风轻、极大方的感觉,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仿佛已是死人般,目光死寂的 看着李小幺,李小幺简直怀疑她看到自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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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桐漠然静寂的看着李小幺,不动,也不说话,李小幺暗暗叹了口气,哀莫大于心死,这个水桐,这会儿心已经死了,李小幺往后退了半步,水桐缓缓转过身,提起 笔继续写起字来,李小幺又往后退了几步,低声说道:“走吧。”婆子怔怔的看看李小幺,又看看水桐,眼泪扑落不停,弯腰提起提盒,李小幺忙上前接过,吴嬷嬷 痛惜的看着水桐,低声告别道:“奶奶千万保重自己,我明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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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接着提盒,垂首敛容跟在吴嬷嬷后头出来上了车,车子晃动了下,李小幺透过帘缝看着车子出了院门,走了片刻,才放下帘子,转头看着婆子问道:“七娘子是水大/奶奶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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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堂妹是堂妹,我们奶奶和七娘子嫡亲的姐姐三娘子年纪相仿,是自小的手帕交,情份极好,后来三娘子一病死了,我们奶奶就把七娘子当自己嫡亲妹妹疼爱,整 天寄信寄东西的,后来我们回来京城,两人见了面,虽说年纪差了不少,却极投脾气,比嫡亲姐妹处得还好,奶奶出了这事,七娘子最着急,到处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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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s4 l' s" B/ W6 c- a“嗯,七娘子和靖江侯府水二爷是嫡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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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靖江侯府只有一位姑娘,十四娘水樱,七娘子和水二爷同一个曾祖,七娘子父亲水四爷和靖江侯、安远侯自小亲近,平时走动的极勤。”吴嬷嬷耐心解释着,李小幺沉默了片刻,转了话题:“你们奶奶这个样子多长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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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爷死后就这样了。”婆子抹着眼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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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阵子见过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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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V. d" k, v$ J) m+ Q“从奶奶进来这里,小少爷来过一回,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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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W( |/ n  ~+ o' y4 m6 x“也是这样隔着栏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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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2 A' ~: g“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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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z; G7 [+ A5 X' l" J( S李小幺拧眉想了想问道:“她平时疼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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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娘的哪有不疼孩子的,小少爷是奶奶的命/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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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S1 F6 K5 y! O李小幺呼了口气:“那就好,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然,心死透了,有命跟没命也没什么区别了,你回去跟你们老爷说,想法子打通关节,把孩子带到里间去,天天去,让孩子抱她、缠她,叫她、哭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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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p  b5 B! C2 {  j+ e; A# V# w“小少爷正病着,老爷说怕她担心,不让跟她说。”婆子低声说道,李小幺叹了口气:“她若觉得没有她,孩子一样活得好好儿的,心无牵挂,自然只求速死,孩子 病了,就更要送给她看了,让她看着孩子病,看着孩子痛,看着孩子哭,看她这个当娘的还能不能这样心死如灰。”婆子眨了眨眼睛,连连点头答应着:“多谢姑娘 指点,我回去就和老爷夫人说,明天就带小少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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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慕然回首 于 2016-1-5 16:26 编辑 & |- y7 m" p) d& A, c

! \! ^" y% r3 ~/ c& L' O车子停在一处园林的偏门后,李小幺上了另一辆车,一个面容娇俏可喜的丫头曲膝跪坐在车厢一角,见李小幺上来,俯身见着礼,声音清脆如银铃般介绍着自己: “奴婢是靖江侯府水二爷院里的一等丫头暄晴,奉爷的令侍候姑娘更衣。”李小幺仔细打量了暄晴几眼,笑着点了点头,暄晴膝行几步过来,侍候着李小幺脱了衣 裙,换了件浅红织锦缎琵琶袖短夹衣,一条素白百褶裙,又打开妆奁匣子,挪到李小幺身后,帮她打散头发,重又梳了个双丫髻,从妆奁匣里取了串极小的堆纱花 串,套在了两只丫髻上.  d0 {- y4 y% d

4 M& f  ]* |0 ~9 Y! S刚收拾妥当,车子顿了下停住了,车帘掀起,李小幺跳下车,转到后面一辆油漆光亮、围着墨蓝织锦缎围子的阔大车子上,水岩盘膝坐在车子一角,见李小幺上来,笑着说道:“今天巧了,沈氏这会儿正带着孩子在开宝寺做法事,委屈五爷且扮作丫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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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6 A; d/ q. \+ `( @% C“水二爷客气了。”李小幺笑着应道,转头看到车前横板上放着的暖窠杯子:“我渴了,就不客气了。”说着,自顾自取了杯子,倒了杯茶,水岩笑着抬了抬手,看着李小幺一口气喝了杯子里的茶,又倒了一杯慢慢喝着,才笑着问道:“听七妹说,她和你正好碰到一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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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i/ [" e* x# s“嗯,七娘子冰雪聪明,令人心仪。”李小幺客气道,水岩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和水桐堂姐情份深,从出了这事,几乎天天过来缠着我,我若有法子,岂能不帮? 唉!”李小幺看着他没有答话,那卷宗她看过了,仔仔细细看了七八遍,水桐其人也看过了,要开脱这十恶不赦之一的死罪,只有一个法子能试一试,只等看了沈氏 再说吧。李小幺没有接话,水岩也不再多说,两人一个闭目养神,一个端着杯子,靠着靠枕出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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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大会儿,车子停住,水岩示意李小幺先下车,暄晴已经站在车旁垂手侍候着了,李小幺忙站到暄晴身边,学着她垂手侍立,水岩下了车,小厮前引着,一行四人进了偏门,沿着高墙边的小路,一路往沈氏做法事的地藏殿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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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藏殿后站着个小沙弥,远远看到水岩一行人过来,双手合什远远致意了,转身往旁边穿堂回去了,几个人到了殿后,小厮先推门进去探看了,回身让在门侧,暄晴守在殿外,李小幺跟在水岩身后进了地藏殿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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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一片悠扬安然的诵经声,夹着木鱼、钹、罄声,李小幺走到厚重异常的帷幔边上,将帷幔掀起条缝,悄悄往外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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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4 z$ G, E( m这位置只怕是事先安排好的,一眼看过去,正好看到一身重孝、合什垂目跪坐在蒲团上的沈氏,沈氏身边的蒲团上,歪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头肩挤在沈氏怀里,胖 胖的手指紧抓着沈氏的衣袖,磕头晃脑的打着旽,李小幺目光从孩子身上移开,仔细打量起沈氏,与水桐的清爽大方不同,沈氏削肩细腰,肌肤白腻,瓜子脸,尖下 颌,一双长长的柳眉看的人心软,整个人柔媚异常,仿佛觉出了有人在看她,沈氏突然抬头往李小幺这边看过来,李小幺忙退后半步,轻轻放下帷幔,示意水岩好 了,三人脚步轻快的退出后殿,出偏门上了车,李小幺坐在车上,长长的吁了口气,看着水岩感慨道:“这陈忠良倒是艳福不浅,这两个春兰秋菊,各有所擅,又都 这么聪慧,他福份浅,消受不起这份美人恩。”- ?- k! Z# P5 }" k0 R
水岩听得苦笑不已,李小幺看着水岩,接着说道:“这事只有一个法子,也许能试一试,容我再细想想,什么时候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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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S) X: g# s9 f“过了重阳就没法再拖了,必定要定了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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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 |7 p9 F! D; h7 A* \% ]“嗯,陈忠良家里和陈氏族里的情形,烦劳打听了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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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这容易。”水岩笑着答应道:“我先送五爷回府。”李小幺换了两回车子,穿回长衫,直接回去柳树胡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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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第二天,李小幺刚进王府书院院子,南宁就笑嘻嘻的上前知会李小幺:“爷封了梁王了。”李小幺挑了挑眉梢,苏子义平了北宁,封宁王,苏子诚如今又封了梁王,看来这北平国没有封王就藩的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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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 l3 X0 w* y( ]8 O& R% _9 z隔了两三天,水岩过来,和李小幺说了陈家和陈氏族里的情形:“......陈忠良父母俱逝,又无兄弟,几个姐妹都嫁了人,家里倒没什么,族里,陈忠良是青 州陈家唯一的旗杆,也没什么。”李小幺呼了口气,这陈家,可以不必多顾虑了,水岩拧着眉头,看着李小幺接着说道:“你上回说的换郭家退步的事,我实在想不 出有什么能换的事,军国朝堂都是大事,除了这个,郭后和郭家还真没什么求而不得的事,只一样,三爷自小也是身子弱,郭后曾跟皇上提过,想让三爷也跟着吕师 父打熬打熬筋骨,后来吕师父回了信阳,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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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 F( N1 g) M, x0 y“这个可行!”李小幺惊喜的打断了水岩的话,水岩眉头拧得更紧,正要张口解释,李小幺摆着手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去跟王爷说,这事......我有法子两全俱全。”李小幺一边说着,一边利落的跳下榻:“我现在就去,你也一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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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w5 v5 \2 J1 u+ _正屋门口侍立的小厮传了话,水岩和李小幺掀帘进去,见了礼坐下,李小幺笑着说道:“刚听水二爷说三皇子体弱,皇上想让他跟着吕师父打熬打熬筋骨,强身健 体,听吕丰说,腊月里吕家大爷吕华就能到开平府了,听说吕华功夫极好,青出于蓝,正好,干脆请吕华替祖授艺,这也是为人子该尽的孝道。”苏子诚静静看着李 小幺,等着她往下说,李小幺顿了顿,见苏子诚看着她只不说话,只好接着说道:“只是吕华是天师嫡长,必不能在开平府耽误太长时候,三皇子自然也没有跟去信 阳习武的道理,我看,就让吕丰留下来教授三皇子好了,都是吕师父嫡亲的孙子么,也没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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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丰?”水岩疑惑的看着李小幺,他见过吕丰几面,人品俊秀、举止娴雅,言谈有度,却不知道这吕丰的性情如何,苏子诚抬手揉着眉间,想笑却又强忍了回去, 老三那样的性情,跟着吕丰......倒也好,苏子诚松开手,看着李小幺答应道:“你说的是,这是为人子该尽的孝道,回头我和大哥商量商量,你回去约束着 吕丰,别出了什么......不好。”水岩听的大喜,一时却想不明白那样人品出众的吕丰能出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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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4 N9 ]& R1 u' c, ?. n. [转眼离重阳没几日了,李宗梁遣人捎了信回来,要回家过节,范大娘子忙碌不堪的准备起过节的种种件件,重阳是大节,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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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起了个大早,早早赶到前院,和吕丰一处,躲在门厅阁楼上看那些来签到的俘官,卯正刚过,有两个俘官头发蓬乱,眼角堆着厚厚的眼屎,长袍前后都塞在腰 带里,衣服上沾得污七八糟不知道都是什么东西,刚进院门,隔了那么远,那股子鱼腥味就扑面冲过来,吕丰捏着鼻子低声介绍道:“这两个是在鱼市打杂的,你看 看,很有那么回事了吧?”李小幺仿佛没听到吕丰的话,只专注的看着两人,这鲍鱼之肆不必久入,就这么十来天,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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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Y# r' a. R# I% C) w+ K* n不过小半个时辰,人就签的差不多了,临近辰正,刘明义拄着根木棍,面容浮肿,神情晦暗的在大门口站了片刻,见张狗子看见他了,一句话也不说,拄着棍往回挪去,李小幺皱着眉头问道:“他还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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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K( N! n5 U0 G. ]* ~. Q“嗯,什么活也干不了,俞远山每天晚上给他买几只胡饼送过去,再帮他打桶水放着,不过他倒是学会烧火了。”吕丰趴在栏杆上,对这十九个俘官的情形,如数家 珍,正说着,俞远山头发整齐,衣衫干净的进了院子,李小幺转头寻找滴漏想看时辰,吕丰懒洋洋的说道:“不用看了,肯定是正正好好辰正,除了头两天,他都是 这个点,一分不早,一分不晚,好了,人齐了。”李小幺看着俞远山不急不缓的出了门,才转身和吕丰一起下了阁楼,时机差不多了,正好重阳节也到了,李小幺转 头看着吕丰,笑盈盈的说道:“快过重阳节了,回头让张狗子跟他们说一声,重阳节那天,咱们请他们过节,好好热闹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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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丰眼睛一下子亮闪闪:“哈哈,你准备怎么过?就在这里?要准备哪些东西,你只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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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g, M8 {# b! x( Z“这里不行,景致不够好,你们府上,那个吕天师府,景致如何?一定要好,要极好才行!”李小幺看着吕丰问道,吕丰忙点头答道:“就算不是极好,也差不多!就在那里?要准备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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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G/ W  h( P“不用,我就请他们好好过节,好好轻松一日,下午我早点回来,咱们一起过去看看,还有丫头婆子、仆从下人,若不够,得赶紧借些过来,咱们请客,可不能委屈了客人。”李小幺笑着说道,吕丰狐疑的看着李小幺,她这么好心?就是请客?打死他也不信 .  x5 E- _" m* ^, P3 W! `$ D(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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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吕丰带着李小幺去看了吕府别院,李小幺前前后后转了一圈,满意非常,回去就将这重阳请客的事交到紫藤和淡月手里筹办,又让吕丰去擅长梁地菜肴点心的酒 肆里请了几个大厨回来,连酒也备了梁地官宦世族爱喝的桃花春,一幅定要请得人人满意的铺排,吕丰疑惑不已,却拿定主意看热闹,反正说什么他也不相信李小幺 请客,就单单是为了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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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3 A2 N. |  s3 s重阳前两天,苏子诚转了宁王妃的邀请,要在重阳前一天,请吕丰和李小幺过府喝杯重阳酒,次日,李小幺穿了件葱黄长衫,头发绾起,戴了顶同色软角幞头,和吕丰一起出门上了车,车子绕到梁王府,跟在苏子诚的大车后面,转了几个弯,就进了宁王府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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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丰跟在李小幺后面跳下车,悠悠然然的摇着折扇,转头四下张望不停,一边张望一边低声和李小幺评论着:“我跟你说,这北平的园林屋子就这点不好,总不够精 巧雅致,这宁王府,你看,也不过而而,你看看那月亮门,胖成这样的月亮门,还真是头一回见......”苏子诚猛的转头盯住喋喋不休的吕丰,李小幺极不仗 义的往边上闪了半步,吕丰硬生生收住口,想想不对,忙又讪讪的解释了一句:“胖了好,富态。”李小幺一通大笑闷在胸口不好出来,只好低着头深吸深吐换着 气,苏子诚错着牙,狠狠的瞪了吕丰一眼,转身进了那扇胖胖的月亮门,吕丰落到李小幺后面,经过月亮门时,冲李小幺无声而夸张的说了个‘胖’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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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二门,几个青衣内侍抬着三顶竹布小亮轿已经候着了,苏子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径直沿着花木扶疏的林间小道,熟门熟路的往后面花园走去,李小幺眼巴巴的 看着轿子,苏子诚步行,她和吕丰也只好跟着步行进去。好在路上的景致怡人,连转了几个弯,楼台亭阁渐多,两边不时看到忙碌的丫头婆子,见一行人过来,垂手 低头侍立路边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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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转了个弯,苏子诚突然顿住了步子,李小幺和吕丰忙跟着顿住脚步,顺着苏子诚的视线看向侧前方,前面一处怒放的菊花丛边,低头躬身侍立着一群丫头婆子,中间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一身大红极是显眼,背对着众人,抬手指着个粉衣丫头,听不到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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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拐到旁边小径,从背对着小姑娘的方向疾步过去,吕丰兴奋的挑着眉梢,拉了拉李小幺,急步紧跟过去,有热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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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得近了,渐渐听到小姑娘怒气冲冲的呵骂不止:“......蠢货!没用的东西!”呵骂之下仍不能解气,突然抬脚,一脚接一脚重重踢在粉衣丫头身上,苏子诚‘啪’的收了折扇,几步冲过去,提着小姑娘的胳膊往后拖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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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帐东西!敢拉我!”小姑娘大骂着,努力扭转着身子,另一只手用力往后挥去,苏子诚忙捉住挥过来的手,手里的扇子直直的跌落在地上,白玉扇骨碎成一片,周围的丫头婆子屏息敛容,心惊胆颤,一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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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转头看到是苏子诚,气焰一下子从头顶落到了脚后跟,硬生生的挤着笑容叫道:“二......二叔......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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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冷着脸,松开小姑娘,转头看着几个婆子训斥道:“你们做的是教引嬷嬷!郡主胡闹,能劝就劝,若不能劝,就该赶紧打发人告诉王妃去!就这么看着郡主撒 泼浑闹?郡主丢了脸面,你们就有脸了?”李小幺同情的看着裙角抖个不停的丫头婆子们,这就是给人做奴婢的苦楚,主人胡作非为,打的罚的都是侍候的奴婢,这 奴这婢,万万做不得,一失足就翻不得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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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2 R% F( @7 c' v1 a0 {李小幺暗暗叹了口气,调转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这就是北平皇室唯一的第三代,十岁的柔嘉郡主苏碧若了,苏碧若眼睛极似苏子诚,面孔圆嘟嘟,两颊浮着桃 红色,红润的嘴唇紧紧抿在一处,一身大红,上身是红底百蝶穿花缂丝夹衣,下面一条同色红石榴裙,头发抓成两只丫髻,各套着串莲子大小的珍珠,脖子上挂着根 细巧的金项圈,项圈上林林总总挂着足有五六片寄名符、平安锁、护身符等等物件,果然是苏家之宝,怪不得有这样的脾气。李小幺打量着苏碧若,苏碧若眼珠转来 转去的看着苏子诚,见他呵骂婆子,舒了口气,敏感的迎上了李小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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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冲她笑了笑,苏碧若瞪着李小幺,恶声恶气的斥呵道:“看什么看!”苏子诚抬手重重敲在苏碧若头上,苏碧若抬手捂着头,痛的泪眼汪汪,扁着嘴想哭又不 敢哭,吕丰乐不可支,双手抱拳胸前,满脸幸灾乐祸看看苏子诚,再看看苏碧若。苏子诚指着苏碧若命令道:“去你母亲处领罚去!”苏碧若扁着嘴,狠狠瞪了李小 幺和吕丰一眼,转身提着裙子就跑,苏子诚气得‘哼’了一声,低头看了看碎了一地的折扇,背着手,大步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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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走多大会儿,就到了一处宽敞的花厅前,花厅前后满满盛开着各色菊花,厅里也摆满了各类珍本菊花,宁王妃迎在花厅廊下,微微曲膝笑着和苏子诚见着礼:“二叔快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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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过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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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随着声浑厚温和的声音,苏子义背着手也迎出来,苏子诚忙上前两步,长揖给兄长见着礼,宁王妃打量着吕丰和李小幺,温婉的笑着说道:“这位是吕二 公子吧,和令祖倒有几分神似。”吕丰忙恭敬的长揖到底:“在下吕丰,见过宁王妃。”宁王妃微微颌首算是还了礼,上前两步,拉着李小幺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起 来:“果然是个难得的,真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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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过奖了。”李小幺笑着蹲了蹲,算是见了礼,宁王妃被她笑得一时竟有些恍神,不由自主的跟着李小幺笑起来:“李姑娘笑起来令人心旷神怡,快进来坐。” 宁王妃拉着李小幺的手,客气的让着吕丰,两人进了花厅,苏子诚和苏子义已经落了座,苏子义坐在上首左边,苏子诚坐到了左排第一椅子上,吕丰上前给苏子义长 揖见了礼,度着座次,坐到了苏子诚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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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妃拉着李小幺,给苏子义见了礼,让着她坐到了苏子诚下首,李小幺一边听着苏氏兄弟说闲话,一边悄悄打量着四周,这花厅处处摆放着各种各样奇特的菊花, 必定都是什么珍本极品,她一本也没认识,斜对面放着个一人来高的汝瓷大花瓶,一串串水晶球般的深黄浅黄色菊花球零落有致的从瓶口往下垂挂着,别致而赏人悦 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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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欣赏着青润的汝瓷和菊花,相比于这青瓷的美丽,那花就不值一提了,这瓶当是汝瓷中的珍品,瓶身光亮如镜子,李小幺身后晃动的人影映在瓶身上,清晰可 见,正欣赏间,一个孩子的身形跃于瓶身,突然顿住,拉着那托着茶盘的丫头往后倒出了瓶身,不大会儿,那托着茶盘的丫头又现于瓶身,苏碧若却从屏风另一面跳 出来,伸手圈着宁王妃的脖子,头往母亲肩上靠了靠,直起身子靠着母亲站着,眼睛转来转去、满脸得意笑容的看着李小幺和吕丰。李小幺警惕之心骤起,不动声色 的盯着托着托盘送茶过来的丫头,那丫头咬着嘴唇,脸上虽说看不到什么异色,行动间却显的拘谨晦涩失了从容,王侯之家待客的丫头都是清挑细拣出来的,不从容 大度可当不得这份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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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头停在苏子诚和李小幺中间,将离自己最近的一杯茶小心的放到苏子诚一边,垂着眼皮,放了杯茶在李小幺一边,转过去将最后一杯茶送给了吕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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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 d, _' v6 u. h李小幺嘴角带着笑,看着一直看向自己的苏碧若,自自然然的将手臂到椅子扶手上,手摸到几上,一路探过去,勾到苏子诚旁边的那杯茶,顺着光滑异常的紫檀木几 面悄无声息的拉过来,又将自己那杯,缓缓推了过去,苏碧若死盯着李小幺的手,眼睛越睁越大,一直看到李小幺换好了两杯茶,突然抬手堵在嘴里,不让自己叫出 来,李小幺悠悠然然的端起杯子,冲着苏碧若抬了抬,闲闲的抿了一口,这小丫头还嫩得很呢,不过敢用这样避不过人的老套路,看来她根本不怕父母的惩罚,或 者,根本没人惩罚过她,苏子诚刚才也不过让她去找母亲领罚,这宁王妃大方温婉,看起来也是个知书达礼的,怎么能把孩子纵成这样?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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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丰带着笑、稳稳妥妥的不时答着苏子义一两句话,李小幺瞄见苏子诚端起了杯子,忙抬头看向苏碧若,苏碧若已经退到了屏风旁,紧盯着苏子诚手里的杯子,突然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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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1 M9 X9 f! x: m正文第一百十章 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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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_' e3 _. U( s# g        苏子诚一口茶含在口中,苦涩的脸色大变,‘噗’的一口又吐回了杯子里,旁边侍立的小丫头急忙上前接过杯子,苏子义片刻惊讶后,立时明白过来,抬手重 重的拍在几上,宁王妃急忙站起来,转头看向苏碧若,一回头才发现苏碧若早就没了踪影,宁王妃叹了口气,一迭连声的吩咐小丫头们端了温水、帕子等过来,亲自 端过小丫头捧上来的温水,侍候苏子诚漱口,苏子诚连漱了几遍才觉得好些,宁王妃苦笑着说道:“阿若越来越胡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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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Q% u8 S* ~+ {" w苏子诚转头看着一脸怒容的苏子义,迟疑了下,笑着宽解道:“阿若性子活泼跳跃,还小呢,以后慢慢拘着性子就是。”苏子义又重重拍了几下椅子扶手,看着陪笑 望向自己的宁王妃,叹了口气吩咐道:“阿若也不小了,要严加管教。”宁王妃松了口气,忙曲膝答应,李小幺惊异的看着眼前几人,怪不得这苏碧若肆无忌惮,难 道苏家都是这么养孩子的?那苏子义和苏子诚没养残疾真是万中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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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苏子诚等人辞别出来,苏碧若再没露面,李小幺跟着苏子诚回到梁王府,吕丰踌躇了片刻,到底不愿意跟苏子诚一处,顾自回去了柳树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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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B5 z: `' o( k$ G李小幺跟在苏子诚身后进了外书房院子,紧走几步赶上苏子诚,笑着说道:“郡主真是可爱,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身边人可要精心再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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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听出李小幺的话外之音,停住步子,转头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李小幺暗暗叹了口气,卖关子要引得人问才算卖成功了,卖给吕丰次次成功,卖给他,每次都是人家笃笃定的等着自己往下说,也是,她都开口了,自然会一路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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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v( C9 b4 R/ |# [“郡主这么天真活泼,若身边人心地不够纯良,或是哪天突生邪念,或是得了什么好处,往汤啊茶啊饭啊什么的放点什么落胎死人的东西,或是借着郡主的玩笑调了 包什么的,这事可就说不清了。”李小幺抬头看着苏子诚,开玩笑般说道,苏子诚的脸色却一点比一点难看,呆站了半晌,突然扬声叫过东平吩咐道:“去趟宁王 府,跟大爷说,就说我说的,今天这事姑息不得,只怕引来有心人。”东平答应一声,正要退出去,苏子诚又交待了一句:“悄悄的跟大爷说一声就行。”东平答应 了,见苏子诚没了吩咐,急步退出去送口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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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k/ u* J  e4 {. h, g1 Z苏子诚转头看着李小幺,郑重的谢道:“多谢你提醒。”李小幺笑盈盈的拱了拱手,似是而非的夸赞道:“郡主真是太惹人怜爱了。”苏子诚盯着李小幺看了片刻,背着手、一声不吭的往里进去,李小幺追了几步邀请道:“明天我请梁地的俘官过节,你若有空,过去一喝杯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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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T0 ?3 ]( `9 M+ H“在柳树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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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 g+ n- }- M. a$ i( J“不是,我那里待不了这样的贵客,和吕丰借了吕家别院,巳末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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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0 G: b4 I0 D- z! D“午后吧,明天我要先进宫贺重阳,领了赐宴才能出来。”苏子诚看着李小幺答应道,李小幺笑容灿烂:“那好!我们等你,你一来,说不定就有什么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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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早点回去吧,你大哥他们今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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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水桐的案子还有点东西要再看一遍,过了重阳节就三堂会审了,今天都做好,明天好好过节!”李小幺点着脚尖跳了两步,跳进垂花门,一路跳舞般转进了东厢。苏子诚看着她飞动不停的长衫,这长衫不好看,要是换成石榴裙该多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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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梁他们直到临近酉正才回到柳树胡同,范大娘子一直站在二门里,望眼欲穿,李小幺吩咐张狗子搬了张椅子坐着,慢慢喝着茶,和范大娘子一起等在二门里,月 亭跟在范大娘子身后,不时瞄着李小幺,李小幺虽说一直和颜悦色的,却不大肯跟她说话,她对李小幺莫名其妙的打心底里发悚,吕丰和张狗子站在大门口张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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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x& n& P/ t# s: n" e6 T' I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李小幺一下子跳起来,往大门口冲去,李宗梁走在最前,满头是汗,神彩奕奕的大步跨进门,李小幺跳上去抱住李宗梁的脖子吊住又松开, 不等李宗梁反应过来就退让到一边,促狭的挤着眼睛示意着自己身后的范大娘子,李宗梁脸色飞红,伸手拍着李小幺的头,李小幺低头躲过,魏水生扶着范先生紧跟 在后,范先生人瘦削也黑了些,可精神却很好,脸上也隐隐能看到些笑意,李小幺忙长揖见着礼:“先生辛苦!”范先生笑着扶起李小幺,仔细打量着她:“小幺气 色极好,看来这一阵子事事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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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先生的福!”李小幺笑着转到另一边扶着范先生,和大家一起往正厅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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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里已经摆放整齐,水陆齐备,天色已晚,李宗梁等人不再回去沐浴换衣,净了手脸,就围着圆桌团团坐下,李小幺不客气的挤在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范大娘子和月亭退到后面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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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挨个打量着几个人,除了范先生黑瘦了些,其它人倒没什么变化,李宗梁坐在范先生下首,端酒让着众人,倒很有几分气势了,魏水生脸上带着笑,那股子阴 郁之气仿佛被那笑冲淡了不少,李二槐半分变化也没有,眼睛只盯着桌上的菜,筷子飞个不停,李宗贵和吕丰眉飞色舞的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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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Y* |( |1 k9 F9 ^# B( I1 j1 b一顿饭直吃了一个多时辰,连范先生也喝了七八成醉,才摇摇晃晃的各自回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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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小幺早早起来,也顾不上旁的事,早早和吕丰赶到吕府别院准备着去了,张狗子和赵六顺两人点了卯,看看十九名俘官都齐了,安排他们分乘了四五辆车,拉着往吕府别院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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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P' [3 ]( z+ L( @9 m) c进了别院二门,车子停下,二门里挤挤挨挨站满了青衣小帽,整齐青秀异常的小厮,见众人下车,如见主人般,上前长揖先见了礼,半躬着身子,一个引着一个,恭恭敬敬的引着众人穿花拂柳,往旁边几个院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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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明义等人如坠迷雾中,又似梦中还乡,呆呆怔怔的跟着小厮进了院子,沿着抄手游廊,到了一间间的阔大精致的屋子前,小厮止住步子,恭敬的让着众人进屋,屋 门口左右各侍立着一个锦衣华服的丫头,众人晕头转向的进了屋,只见屋子正中放着热气腾腾的沐桶,屋角侍立着几个丫头婆子,几个丫头上前,恭敬体贴的替他们 去了衣服,侍候众人沐浴洗漱,绞干头发,绾了头发,取了上好地丝绸新衣,从里到外换了一遍,众人出来,小厮已经躬身等在门口,引着众人往后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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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M& G' E5 |6 n) \9 u& O赵玉先落在后头,轻轻拉了拉刘明义,带着哭腔说道:“刘大人,怕是要大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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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胡说八道!”安在海转头呵斥道:“杀头还让你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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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如在梦中,如入梦中!”钱谦左右转头看着衣履光鲜干净的众人,突然悲从心来,抬手捂着脸,泪如雨下。刘明义安慰般拍了拍赵玉先,半晌重重一声叹息:“这五爷好心计!诸位还愿再回那鲍鱼之肆么?”一行人垂着头,无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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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p$ t5 ]; C- ]( f! }$ I小厮引着众人进了后花园,宴席摆在湖边的几间用游廊连在一处的花厅中,一阵丝竹声自湖中水阁中隐隐传来,俞远山呆呆的站在花厅前,恍然又回到了中举那年,他进宫领鹿鸣宴,也是这般,如入仙境,如闻仙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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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里并无主人,小厮往花厅里恭敬的让着众人:“各位大人,我们爷吩咐了,请各位大人随意。”刘明义直趋至内落了坐,众人乱了片刻,各自入了座,湖中乐声 渐高,水阁帘子四下卷起,几个舞女舒展着广袖,边歌边舞,花厅里,青衣白裙的小丫头流水般送了各式菜肴上来,侍酒的婢女跪坐在后,温酒斟酒,侍候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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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和吕丰站在后面小山上的暖阁里,居高临下的看着花厅内的情形,吕丰摇着折扇,拧着眉头问道:“下面呢?就这么让他们吃好喝好,然后走了?”李小幺白 了他一眼,转头看着暖阁门口侍立的小厮客气的吩咐道:“你到门口看着,王爷若是来了,赶紧进来禀报。”小厮拱手答应一声,退出暖阁,到门口看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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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转头看着吕丰,认真的说道:“我是看着他们可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王爷来了,他们若肯效力,大家都好,若真是那有骨气的,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骨气这东西,是要付出安乐享受荣华富贵交换的,那就让他们回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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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骨气的人要敬重。”吕丰皱着眉头建议道,李小幺摊着手说道:“我敬重啊,哪里不敬重了?你说说看,我哪里折磨过他们?什么时候折辱过他们了?若是城破 时他们自裁,现在该在梁园享着香火祭祀,若立了志不降,在监狱里备受折磨,和如今的自由自在,你说说,我到底哪一处对他们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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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丰眨着眼睛,还真说不上来哪一处不好,还真是哪儿都好,可怎么就是这么别扭呢?# B$ H, \7 l; x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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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一章 心灰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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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和吕丰说着话,刚吃了饭,小厮就急奔进来禀报,苏子诚的车子快到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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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6 B) J( V0 f! o2 Q5 L两人忙迎出去,苏子诚已经在二门里下了车,大约是刚从宫里出来,一身黑底缂丝团龙长衫,腰间系了玉带,更显得冷峻凌利,小厮前引着,几个人缓步往湖边花厅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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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俞远山先看到了苏子诚等人,忙‘呼’的站起来,往前抬起脚,却又硬生生的转过去,两步奔到刘明义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这会儿功夫,花厅内众人觉出异样,互相推搡着,都看到了苏子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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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m6 ]: m/ X$ [* ^( M刘明义缓缓站起来,抖了抖长衫,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诸位......我等......心意已尽,往后,都各随心意吧。”湖中水阁里传来的丝竹声余音袅袅,渐渐没入虚空,花厅内静得能听到树叶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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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背着手,在花厅门口四五步远处停下步子,平静漠然的打量着厅子里的众人。刘明义深吸了口气,步履凝涩的从花厅里出来,下了台阶,拎起长衫跪在地上, 苏子诚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一丝不苟的行完了三跪九磕的大礼,才伸手虚扶起刘明义,带着丝笑意说道:“老夫子有年纪了,往后不必行此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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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t) k& e0 l) V刘明义身后,十八名俘官跟着也三跪九磕行了大礼,起来垂手侍立,苏子诚心情愉快的让着大家:“不必这么拘谨,大家随意就是,咱们进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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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k; Y! J* [. r" D8 P% d- f$ G这会儿功夫,紫藤、淡月已经指挥着众多丫头婆子,抬走花厅内放着残羹冷酒的矮几,换了干净几凳,奉了茶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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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N$ K/ _6 K( G苏子诚径直坐到上首阔大的扶手椅上,左右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吕丰四下打量着座位正要往苏子诚下首坐下,李小幺拉着他一径往后退,直退到了东平旁边,东平忙往旁边让去,悄悄示意南宁寻了两只圆鼓凳搬过来给两人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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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d" ]# @6 ?& _众人长身危坐在圆凳上,刘明义站起来,长揖到底谢道:“王爷教导,我等受益良多,本该尽残力以谢王爷再造之恩,只是在下实在是老朽不堪着力,已经是油尽灯 枯之际,心有余而力无。”苏子诚皱了皱眉头,手里的杯子缓缓放到了几上,刘明义眼角瞄着苏子诚放到几上的杯子,面色黯淡,抠搂着身子跪倒在地,双手伏地正 要说话,俞远山突然起身站到厅堂正中,长揖沉声道:“王爷,在下俞远山,平符十年进士,原梁地户部堂官,擅理财货,愿效犬马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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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q% S( h: W" Y李小幺暗暗松了口气,苏子诚嘴角露出笑意,抬了抬手吩咐道:“这是小王之幸,既如此,你就入幕我梁王府,往后梁地客商百姓得俞先生照管,是小王之福,也是 梁地百姓之福。”俞远山忙长揖谢过,不等他退下,安在海也跟着起身长揖,钱谦紧随其后,余下的十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忙跟着站起来,言愿效绵 薄之力,苏子诚却转头看向伏跪在地的刘明义,客气的抬了抬手笑道:“快扶刘夫子起来,夫子是年老有德之人,小王敬重的很,夫子既无心世事,这自然要尊夫子 之志才好,回头让小五送你回乡,有她照应,夫子必能在乡间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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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0 X9 V/ @% N. M刘明义轻轻打了个寒噤,抬头看着苏子诚,嘴唇抖动了片刻,低声请求道:“王爷,老朽有个不情之请,想当面拜谢五爷教导之恩。”吕丰忙捅了捅李小幺,贴到她 耳边低声说道:“你看看,人家怕你!”李小幺横了吕丰一眼,没接他的话,苏子诚踌躇片刻,转头看着李小幺笑道:“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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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忙笑着站起来,走到刘明义面前,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夫子客气了,小五市井乡野之人,当不得‘教导’二字,往后夫子返乡,教化乡民,宏扬圣德,造福邻里,这是市井乡民之福,小五先谢过夫子,往后若有机会,必至夫子那里听夫子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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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明义愕然看着李小幺,呆了片刻,长揖到底谢道:“多谢五爷指点,老朽回到乡间,必如五爷指点,宏扬圣德,教化乡民,做这盛世安乐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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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Q8 p; w, V8 V; d/ O0 H李小幺转头看了苏子诚一眼,笑盈盈的说道:“盛世里也没有桃花源,夫子要做好这个乡绅也不容易,若有什么难处,别忘了梁王府,夫子也算是梁王门下出身,不要见外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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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说的是,梁地诸事初定,夫子回到乡间,也不要一味高卧养老,也要多念着乡邻百姓才是,若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过来寻我,或是寻小五也成。”苏子诚笑 着接过李小幺的话吩咐道,刘明义忙跪倒在地,连磕了几个头,能回乡养老,这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赵玉先站在人群中,满眼羡慕的看着刘明义,他也老了,也累 了,也想回家,抱抱孙子,看看家人,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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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y' o5 P5 w. _0 d0 n赵玉先正羡慕间,刑部堂官王济海颤微微站出列,跪倒在地请求道:“王爷,在下老病多年,也愿象刘夫子一样,回去乡下,宏扬圣德,造福邻里,教化乡民,为王爷,为皇上清明之治欢舞乡间。”王济海话音未落,赵玉先也跟着跪倒在地,赵玉先之后,又有十来个人跪倒请求回乡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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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G! o! l" j3 V  t苏子诚并不介意,一个个打量着站着的四五个人,又转头看着地上跪了一片或黑或白或花白的头发,笑着抬了抬手:“都起来吧,回乡也罢,留下也好,只要有心, 都能为国出力,回头让小五安排你们回乡就是,好了,小王还有事,就不陪大家了,若有什么事,只管寻小五就是。”说着,苏子诚自顾起身,转头看着俞远山等几 个温和的吩咐道:“你们先跟我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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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拉着吕丰将苏子诚等人送出吕府别院,再转回来,看着心神不宁呆站在花厅四周的俘官,转头吩咐张狗子道:“你和六顺两个,看看这几位夫子还要不要回去 取什么东西,若不用回去,就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准备车辆马匹,送他们回乡。”张狗子干脆的答应了一声,赵玉先长长的舒了口气,抬手抹了把汗,刘明义谨慎 的看着李小幺,没到家前,他不敢相信她,先贤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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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狗子招呼着众人去前院歇息,李小幺急着要赶回去,转头看着吕丰说道:“我直接回柳树胡同了,你去哪里?今天过节,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头牌相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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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吕丰忙断然拒绝:“我跟你说过,不过是些玩意儿,过节看她做什么?咱们回去,我也好长时候没见李大哥他们了,走,回去找二槐和贵子喝酒去!”李小幺笑盈盈的挑了挑眉梢,和吕丰一起出了别院大门,上车回去柳树胡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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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李宗梁等人就启程赶回虎威军营,李小幺和范大娘子将众人送走,范大娘子拉着小幺细细说了半天织坊筹办的事,她们本钱小,又要合适,又要便宜,实在不太容易,李小幺听了半晌,垂头思量了片刻,低声说道:“先不急,能做多少是多少,银子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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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娘子看着李小幺,突然伸手搂了搂她又松开,看着李小幺,五味俱杂的低声说道:“难为你,这一大家子......的难为事都靠着你,你大哥太耿,男人又粗,都是甩手掌柜,谁知道这柴米油盐中间的难为,我那里还有些银子,虽说少,先拿出来再说,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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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F) N' C$ T* O4 }# b" v“不必,留着给姐姐做嫁妆,大哥他们是甩手的,范先生也一样是个不管事的,这织坊若是开起来,就是李家,还有水生哥的产业,姐姐的嫁妆是姐姐自己的,无论 如何,姐姐自己手里有银子,万事都方便,不急,总能想出法子来,我先走了,今天还有要紧的事。”李小幺笑着答道,范大娘子点了点头,将李小幺送到二门外, 才转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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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Z3 Q& }: s& z2 @: H+ R李小幺出门上了车,车子也不往梁王府去,一径往开平府衙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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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水桐案三堂会审的日子,顾忌着开平府知府南修德出自宁远侯门下,李小幺看了案卷没几天,就和水岩商量着,这案子要往上提,提到刑部,大理寺、御史台 三堂会审才好,水岩寻门下与南知府相熟的幕僚,劝到了南知府那里,南知府自然是求之不得,这案子无论如何,都是堆烫手的旺炭,能推出去,那简直是烧了高 香,当天就上了折子,隔天皇上批了折子,‘兹案重大,责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会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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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审的地方,还是在开平府衙门,李小幺在衙门后的一条小巷下了车,戴了帷帽,水家几个小厮护着,从衙门侧门进去,穿过一间穿堂,进了府衙退座处,小小的一间屋子,掀帘进去,水岩和水莲已经在屋子里坐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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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3 g* `" H  X: c9 ?( e6 d第一百一二章 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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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李小幺进来,两人急忙站起来,水莲几步过来,亲自帮李小幺去了帷帽,笑着说道:“五爷来得正好,三司衙门的几位大人刚到,正在后堂喝茶呢。”李小幺笑着 谢了水莲,转头看着水岩,水岩不等她问,笑着说道:“放心,处处妥当。”李小幺舒了口气,走到黑沉沉的帷幔后,用手指挑起帷幔,往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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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府县之衙门,正中靠后,是一个半人来高的台子,那审案官就坐在这台子上头俯看众生,当真是高高在上的,台子后面和两边都垂着厚重威严的帷幔,如今李小幺和水岩等人,就是在台子左边的帷幔后听审,从这里看出去,大堂中的情形一览无余,可却看不到台上的三司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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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司的人?”李小幺放下帷幔,转头看着水岩问了半句话,水岩点了点头,低低的答道:“刑部是二爷署理,大理寺那边,大理寺卿周海齐竟然亲自来了,这周海 齐虽和郭家旁支有点亲戚,却是刚正之人,御史台来的是严申远。”李小幺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严申远青州人,贫寒出身,以清廉强项著称,士望极高,是个海瑞式 的人物,怎么是他来了?谁让他来的?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算了,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个了,这真成了刀尖上跳舞了,跳得好,就冲严申远这三个字,士子那边的激 愤就能平伏的一干二净,至于周海齐......刚正也好,这一场,是阳谋,也不怕刚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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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幔后一阵脚步声起,几个人忙住了声,不敢再多话,前堂威武声起,李小幺挑起帷幔看着外面,水岩挑着另一边帷幔,面容凝重的看着大堂内威风凛凛的三班衙役,这一场官司,一道道都是阳谋,只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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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桐跟着两个狱婆上来,垂头跪在大堂右边,沈氏纤瘦可怜的跪在大堂左边,肩膀不时耸动着,仿佛在抽泣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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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上一声凌利的惊堂木响,一声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官话响起,长篇大论的念了一通,威严的问着水桐:“陈水氏,本官所念,可都属实?”水桐跪伏在地,不动也不说话,那口音浓重的官话停了半晌,大约是在听着谁的耳语,‘噢’了一声吩咐道:“既托了讼师,就叫进来吧9 g8 I1 Y$ Q+ J7 S: d% Q; E' y+ }
沈氏忙抬起头,半转着身子紧张的看向衙门口,水岩伯父、镇宁侯水清明门下清客苏万方一身青布长袍,手里拿着柄竹纸素折扇,面带笑容、神情谦和的进了大堂,先冲着台子长揖见了礼:“学生苏万方见过各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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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是有功名之人,怎么做起这讼师来?”那口音浓重的官话明显不悦的问道,苏万方拱了拱手,诚恳的答道:“这是大人关爱学生,回大人话,学生这是头一回做讼师,只盼着也是最后一回,是这案子让学生心中如堵石块,郁结于胸,实在不能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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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4 @! v3 c: V5 ?4 i“既然如此,这诉纸你也看过了?诉纸所言可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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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J4 j4 Q7 t3 i“回大人,诉纸所言陈水氏花瓶击杀其夫陈忠良一事,属实无误。”苏万方答的极是干脆,这一答出乎几乎所有人意料,大堂里一时鸦雀无声,这么一认,这案子还审什么,这就能定斩立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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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g4 N' |+ |“大人,学生有些话要问一问陈沈氏及其家仆,求大人恩准。”苏万方恭敬和气的请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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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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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A& g% i8 l' j' ^2 q( D苏万方得了准许,往左两步,离沈氏七八步远,先长揖见了礼,客气的说道:“陈嫂请节哀,在下苏万方有些请教处,若有不妥,先此陪罪。”沈氏警惕而惊愕的看着苏万方,咬着嘴唇没有答话,这姓苏的,客气的过了份,她一个小妾,哪里当得了一个‘嫂’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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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陈嫂现居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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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门五指胡同。”沈氏警惕更甚,一个字不肯多说,苏万方客气的接着问道:“府中都有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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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死死的盯着苏万方,咬着嘴唇沉默片刻,才低声答道:“现只妾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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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从前呢?”苏万方追问道,沈氏猛抬头看着高台上的主审官,见三人看着她,并没有发话的意思,只好垂下眼帘,低声答道:“爷活着的时候,还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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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n" W$ Z1 F# |/ X$ b0 \5 J- p, X“就是说,陈大人在时,东门五指胡同的宅子里,就陈大人,您和令子三人,可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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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 V9 ^" ~3 O. r  e1 U7 n5 ]4 B“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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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门五指胡同是陈氏祖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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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 e1 O0 t6 r“不是!”沈氏断然否定:“是妾进京后置办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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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T- Q( _+ C* i“咦?!”苏万方从言语到表情都表达着自己的惊愕:“陈大人中举前,寄于寺庙食粥度日,中举后娶了水氏之女,听说一应用度,皆依水氏嫁妆支撑,陈大人就任 德州,连年卓异,官声清明,本朝俸禄虽说不算少,可也不多,不过三四年,陈大人哪来的银子在东门五指胡同那一带置办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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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骤然明白苏万方的意图,脸色铁青,狠狠的盯着苏万方,冷冷的答道:“用的都是我的嫁妆!一应用度,都是我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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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万方转身冲着台上拱手说道:“大人,学生想调陈沈氏嫁妆单子一观,五指胡同宅院五进连着花园,价值不菲,请大人恩准。”台上一片嗡嗡声,片刻,一个和缓 标准的开平府官话答道:“准,着人提沈氏嫁妆单子。”台下侍立的一个书吏答应一声,退后几步,带着两个衙役出了大堂。沈氏脸上带着丝冷笑,泰然自若,如今 她孤儿寡母,这钱财的事最要紧,老爷咽气那天,她就把府里所有的资财,写成了自己的嫁妆单子,这会儿再想起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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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万方看着书吏和衙役出了门,转头看着沈氏接着和和气气的问道:“令郎今年几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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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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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苏万方转身冲着台上拱了拱手说道:“沈氏子如今就在外头,学生想请沈氏子进来,请大人过目。”台上静了片刻,沈氏茫然的看着苏万方,他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夺了财,再夺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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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H6 O3 q! x' B# \% K“带进来吧。”台上发了话,衙役引着个三十岁左右的仆妇进来,胆颤心惊的跪在沈氏身边,苏万方蹲到沈氏子身边,从怀里摸了块酥糖递过去,笑容可亲的对在奶 娘怀里扭来扭去的沈氏子说道:“你真是个好孩子,叫什么名字?”沈氏子伸手抓住苏万方手里托着的酥糖,举到嘴里舔了两下,含糊的答道:“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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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玉,这是谁啊?”苏万方指着沈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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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 f( Q$ e3 y) h! X“阿娘!”阿玉说着,就要往沈氏怀里扑,奶娘忙抱紧他,苏万方示意奶娘转过身子,让阿玉看着水桐问道:“阿玉真厉害,你再告诉我,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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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M! F0 E, `* Y& s阿玉顺着苏万方的手看过去,重重的摇晃着脑袋,清脆的答道:“不认识!”苏万方站起来,看着奶娘问道:“你抱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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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b% V2 Y& J: v: S奶娘正紧张中,也听得莫名其妙,忙答道:“我家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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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6 k8 i. J6 K' l/ L4 }“她是谁?”苏万方指着沈氏紧追问道,奶娘更加摸不着头脑:“我家奶奶。”苏万方站起来,冲着台上拱了拱手:“大人,沈氏子学生问好了,外头还有陈家东门五指胡同宅院几个仆从及沈氏旧仆,学生也想请他们过堂一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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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N: ~+ E2 K7 V主审官答应了,衙役带了奶娘和阿玉下去,引着一个中年仆从和两个婆子、一个丫头进来,苏万方先走到站在最右边、面容老实中年仆从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进的陈家?现做什么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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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小的叫张有喜,三年前卖身到了我们老爷府上,如今在门房上当差,兼做点采买的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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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1 {5 W6 ^8 }6 M1 }2 i+ c( r“陈家都有些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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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H* A; u& v3 T& G) e“回大人,我们老爷家人口简单,就是老爷,现在老爷也没了,还有我们奶奶,还有我们小少爷。”张有喜笨拙的答道,苏万方往后退了半步,笑着问道:“哪个是你们奶奶?你指一指。”张有喜一脸的莫名其妙,手指却干脆的指向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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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个人呢?见过没有?她姓水,总听说过吧。”苏万方指着水桐问道,张有喜咽了口口水,垂着头答道:“回大人,从没见过,听是听说过了,老爷死那天,才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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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的?听到哪些,照原样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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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4 I; V+ I) K“说是老爷被从前的奶奶打死了,就这句话,小的当差,从来不敢听话传话,老爷死了,这么大事,我才听到的。”张有喜跟着又解释了几句。- M# P9 I8 z' x6 h; S: C1 q1 D
“从前的奶奶!”苏万方伸手拍了拍张有喜的肩膀,感慨的说着,转头看向挨着张有喜站着的婆子问道:“你姓什么?在哪一处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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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小妇人姓顾,是常走陈府的梳头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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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2 V# y) u* X“陈府都有些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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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小妇人知道的,就是陈老爷,沈大/奶奶,还有一位小少爷,陈老爷死那天,小妇人听人说,陈老爷是被正房奶奶砸死的,倒把小妇人吓了一跳,小妇人 往来陈府小一年,上上下下都尊着沈大/奶奶,小妇人自然也当正房大/奶奶尊着,从没听说还有位奶奶,提也没听人提个一个字!真是!小妇人到现在也弄不不禁 哪个才是正房奶奶,许是两头大?反正打死小妇人,小妇人也不相信沈大/奶奶是妾,那妾是什么东西?通卖买的,能这么尊贵?那不反了天了?”这婆子越说越 多,苏万方忙笑着止住她:“顾嬷嬷说的真清楚,谢过顾嬷嬷。”说着,转头看着顾婆子身边站着的,四十多岁的老妇人问道:“你姓什么?做什么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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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奴婢姓崔,是奶奶的陪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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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N8 v6 D. m“你们奶奶是怎么进的陈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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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我们奶奶也是识书达礼的官宦之家出身,嫁妆又丰厚,怎么会给人做妾?自然是三媒六聘,坐着花轿进的门,只是我们老爷说宦囊羞涩,无力大办,奶奶 虽说嫁妆丰厚,却不爱那虚名儿,老爷既这么说了,那些虚热闹事作,自然是能省的就都省了,成亲那天,不过请了德州府几家常来往的人家喝了杯水酒。”崔婆子 愤然说道,沈氏紧紧抿着嘴,死盯着崔婆子,浑身颤抖不停,他们要做什么?崔嬷嬷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她家里穷极了,父亲趁黑,一顶青布小轿将她送进老爷屋 里,什么时候有了三媒六聘了?她是她奶娘,她不会害她!她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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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Q8 l& K/ t: ]# }( W1 a, c没等苏万方说话,崔婆子愤然的接着说道:“老爷从没说过还有个什么正房奶奶!他和我们奶奶说,原是成过亲,不过那水氏骄横恶妒,持着出身高贵,眼里没有 他,也没有陈家祖先,犯了不孝恶妒之条,他早就把那水氏休了,谁知道今儿竟然又出了个正房奶奶!我们奶奶算什么?这是什么理儿?被休之人还有脸以陈家媳妇 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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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万方长长的叹了口气,回身冲着台上长揖到底:“大人,这就是学生胸堵石块,郁结愤然的缘由!实在是不吐不快!这陈忠良先是慕水家清贵,要攀上这棵根深叶 茂之大树,娶了水氏女,后迷恋沈氏,以计骗娶沈氏人及财,这陈忠良恋沈氏之柔婉,椒房专宠,以正妻之位待之,抛水氏弃亲子,却又以水家婿之名交游仕林,实 在是无耻之极!可怜沈氏女深居内宅,哪知此无耻之人在外所行之事?落的如今不妻不妾,子嫡庶难明,可怜水氏女被休却无休书,独守弱子苦若黄连,却又担了这 恶妒不孝之名,那无耻之尤却人财俱得,清名在外,大人,我等束发受教,读圣贤之书,修身齐家,却任由此无情无义、寡廉鲜耻、不仁不义之人混迹仕林,祸害这 等可怜弱女子,于心何忍?学生思之,彻夜难眠,不能不言,不能不为之讼!请各位大人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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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26 03:1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慕然回首 于 2016-1-5 16:04 编辑 * h! _) U. K0 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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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三章 良才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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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w& I, U% k* n大堂一时静寂得仿佛能听到呼吸声,半晌,台上突然传来声手掌重重拍在几案上的声音,紧接着,一声低低的叫声:“严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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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放下帷幔,转身出了衙门大堂,水岩和水莲紧跟其后出来,李小幺径直上了车,水莲急急的拉了拉水岩:“怎么就走了?”水岩轻轻拍拍她的 手,低声说道:“这案子今天结不了,你先回去吧,等我的信儿,放心。”水莲纠结不定的松了手,水岩示意她赶紧回去,自己忙上了车,跟在李小幺车后,吩咐赶 往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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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 H! s) J2 u1 u9 M8 G4 m李小幺坐在车上,郁郁的有些闷气,苏万方这个讼师做得极好,比她原本预想的还要好,严申远那一声饱含怒气的拍桌声,拍的她心神落定,可这案子,从头到尾都 让她闷气,看一次气闷一次,可这是她能想出来的最好的法子了,以正妻的位置引诱沈氏,让她证供陈忠良早已休了水桐,这就脱了恶逆大罪,就象苏万方最后说的 那样,陈忠良就被翻出了寡廉鲜耻的丑面目,这就有了做误杀的余地,误杀可赎,沈氏小精明却无大智慧,把银钱看得极重,不过花些银子,水桐也就能从此案中脱 出条性命,李小幺掀起帘子,茫然的看着车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她无法认同这个世间男子的姬妾成群,无法接受吕丰说的,妓家不过是个玩意儿,若是她自婴孩起就 来到这个世间,在那些女书的教导下长大,她能和这个世间融合的更好一些么?唉,还是转世前喝碗孟婆汤的好,忘掉前尘往事,也忘掉另一个世间的思维和理念, 好好开始另一段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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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进梁王府前,水桐案的当堂笔录卷宗就送到了苏子诚手里,苏子诚细细看了一遍,轻轻拍了拍椅子扶手,站起来,拿着卷宗,要了车,径直出门往宁王府寻到 苏子义,将卷宗递过去,舒适的坐到旁边椅子上,伸展着腿脚说道:“你看看,倒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已若取之,必先予之,这沈氏已经当堂画押认了陈忠良是休妻 另娶,她才是陈家三媒六聘迎娶的正妻,水桐一案,就这么从不赦之恶逆,撕掳到误伤上头,陈忠良抛妻弃子,停妻再娶,这案子,水家倒翻成了苦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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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义仔仔细细看了卷宗,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走了几趟,在苏子诚面前站定,笑着说道:“这位李姑娘心思缜密灵动,更难得这份坦荡大气,较男儿犹有过之,处 置梁地俘官的事,水桐这案子,一步步都是算计在明面上,谋的是这中间的人心,那梁地俘官忍不得庶民生活之困苦,这沈氏贪婪正妻之位,都怪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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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坦荡?”苏子诚神情古怪的接了句,苏子义挑着眉梢看着他,苏子诚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解释道:“这是这丫头绝顶聪明处,这是在开平府,她入幕我门下,行 事自然要时时小心,这两件事若动了阴谋,一来落了下乘,二来,难免让人有机可寻,她??????落草为寇那会儿,行事可不是这样。”苏子诚话说到这儿,抬 头看着苏子义,带着丝尴尬,将郑城那些事简要说了一遍,只略过了冒他的名聚暗娼裸舞之事,这事胡闹的过份了,大哥性子端方,只怕容不下这样的事,苏子义凝 神听了,沉吟片刻才击节赞赏道:“虽说是你大意轻敌才让她得了机会,可这串连环计环环相扣,以小搏大,算计人心步步得利,是难得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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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3 d" o0 O+ A" X4 x“嗯,这是这丫头最聪明之处,在什么位做什么事,识相的很!”苏子诚看着苏子义接着说道:“我原以为她的长处只在阴谋算计人心上头,没想到竟不止于此,用 师父收三弟为徒一事换水桐案,咱们倒是占了大便宜,师父的回信昨天已经到了,应允收下三弟,由吕华、吕丰代他授艺,吕华身为天师嗣子,必不能在开平府久 留,这授艺之事,只好吕丰代劳,三弟那样懦弱优柔的性子,跟着吕丰学学也好。”苏子诚一脸的好笑,苏子义疑惑的看着苏子诚的笑容:“我看吕丰举止得体,言 谈有度,人品气度极其出色,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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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N4 C! {- W  X苏子诚仰头看着苏子诚,一时不知道怎么和他描述这个吕丰,想了片刻,才笑着说道:“吕丰路过唐县时,路见不平,要行侠仗义,小幺帮他出主意射杀吴钦差,嫁 祸袁大帅,因此欠了小幺一千两黄金还不上,他就以身抵债,可抵到现在,一千两黄金一分没少,利息倒生出不少来,”顿了顿,叹了口气:“他事事听小幺调遣, 唉,总之,以后你就知道了,要不是他是师父嫡亲的孙子,我好几回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太给师父丢脸了。”苏子诚说着,不知想起什么,恨得错着牙,苏子义听得 怔神,半晌,突然转头看着苏子诚问道:“这位李姑娘,你打算怎么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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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呆了片刻,皱着眉头没有答话,苏子义坐到苏子诚旁边,看着他温和的说道:“福宁公主的事,都过去一两年了,吴国那边,也很能交待过去了,你也不小 了,这亲事不能再拖,我想过了年就给你选妃成亲,这位李姑娘,是个极难得的,我看,不妨先纳进后院,也别定了名份,就让她跟到外书房随身侍候着,你身边有 这么个人,也能省心不少,若一味拘在后院,就可惜了她这份心智才情,你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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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L1 I4 L# g% X% X, ^3 q& e- c“嗯,选妃的事大哥看着办吧,至于小幺,她与常人不同,她若愿意跟在我身边,我自然求之不得,只怕她......”苏子诚苦笑着转头看着苏子义:“肯不肯 还在两可,她如今替我理些杂事,一个月前是陈方燕养母六十生辰,小幺和我说了这事,说想用我的名替老人家好好庆贺庆贺这六十生辰,我就答应了,这是小事, 前天收到陈方燕谢帖,感恩涕零,竟是满纸泪痕,陈方燕是个闷葫芦,跟了我十几年,不苟言笑,号称铁石心肠,从来没这样失态过,我问了小幺,她说这陈方燕舅 父是个算命的半仙,陈方燕一生下来,就算出来他杀气过重,若留家里就要克死全家,父母就把他交给家里一个帮佣的仆妇,吩咐她带回家养,这仆妇青年丧夫,无 子无女,视陈方燕如亲生,后来赶着几场天灾,陈家避灾去向不明,这仆妇就白天帮佣,夜晚纺纱供养他,直到陈方燕十六岁那年,陈家才寻到陈方燕,把他接了回 去,隔年,陈方燕就离家从军,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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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7 B! s, ?2 ~) {苏子义凝神听着,半晌才叹了口气,正要说话,苏子诚看着他接着说道:“这样的事还有几件,有她料理这些事,常有出奇之效,她这样的人,若是无名无份的跟着我,只怕她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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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份早晚的事,也委屈不了她,要不,让你嫂子探探她的话?她今年也不小了,若嫁了别人......她入幕你处,也嫁不得旁人了。”苏子义缓和的说道,苏子诚紧皱着眉头,半晌点了点头:“也好,这事不急,先等一等,我让长远去池州打听打听这李家,等长远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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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6 q" p: {- o5 B4 k" U2 |9 _“嗯,这是你仔细处,凡事小心为上。”苏子义点头赞成道,两人放下此事,又商量起旁的事,苏子诚在宁王府吃了饭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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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 J) i. s没两天,水桐案就判了下来,陈忠良停妻再娶,两相欺瞒,丧德无义,判陈忠良自德州暗娶沈氏之日起,与水氏再无夫妻之义,水氏子仍为陈家嫡长子,由水氏扶养成人,水氏愤恨失心,误杀陈忠良,判流徙三千里,悯其子年幼无依,允以银赎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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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岩托人说合,赔了沈氏现银一万两,沈氏画押息讼,此案算是了结清楚,没几天,沈氏收拾了行李,带着家人仆从,扶陈忠良棺椁返乡安葬。水岩看着沈氏一行人 出了开平府城门,往青州方向回去了,长长松了口气,只觉得轻松惬意无比,站在城楼上吹了会儿风,下了城楼,一径往梁王府寻李小幺致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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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仔细听了沈氏离京的情形,慢慢喝着茶叹了口气,水岩忙问道:“有什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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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f9 ?1 I( v. X1 x0 ]“没有,我是可怜这沈氏和那个孩子。”李小幺放下杯子,看着水岩感叹道:“这个世间,女子独活不易,沈氏年青貌美,得了那么多银子,只有一个幼子,后头又没有娘家可依持,她自诩聪明,其实目光短浅,黑眼珠子盯那白银子又盯得太紧,这些都是祸根,早晚招来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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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是陈家祖籍所在,她回去自有陈氏本家照应,你是多虑了。”水岩疑惑的看着李小幺说道,李小幺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只笑着问道:“水桐病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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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Q5 F( j) u6 a“好多了,小莲陪她在城外别庄里静养,让她先在那里住一阵子,对了,伯父和家父托我向你致谢,多谢你替水家脱了这恶逆杀人的名声。”
/ V+ L, a2 ]4 T$ a9 O/ B李小幺歪着头想了想,笑起来,年青这东西真可爱,水岩和水莲谢她救了水桐一命,那两位侯爷想的却是水家的清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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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水岩告辞出来,站在檐廊下想了片刻,踱出垂花门叫了小厮进来,低声吩咐道:“我记得咱们有个庄子离青州不远?”7 {1 r! q$ z# p; j: F# a
“是成山庄子。”小厮忙接道,水岩用折扇点着小厮的肩头接着吩咐道:“你让人捎个信给庄头,让他留心着青州陈忠良妻子的信儿,记着,悄悄留心着就是,别惊动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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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R8 g5 F, |( y  @“是,爷放心。”小厮干脆的一声答应,水岩挥了挥手,看着小厮疾步出去了,才摇着折扇,转去正屋寻苏子诚说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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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梁地的俘官取乐,李小幺又早出晚归,吕丰无聊之余,带着张狗子和赵六顺在开平府四处寻乐子,没过几天就和开平府那些无聊爱玩的二世祖们混到了一处, 若论会玩,吕丰也是数得着的,一个月一千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渐渐玩得风生水起,李小幺听张狗子说了,仔细想了一夜,第二天和吕丰商量,现在这 柳树胡同住的都是女眷,他再住在这里不合适,劝他搬回吕府别院去住,吕丰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这么住着,与小幺清誉不利,这么一想,虽说不情不愿,还是 答应下来,当天晚上就回去吕府别院住着去了,可还是每天晚上到柳树胡同和李小幺一处吃饭说笑,说这一天玩的乐的那些人和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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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平府的秋天极短,一晃而过,虽说照规矩也是十月一日过开炉节开始生火取暖,可一般人家,严格遵着这规矩倒不多,到九月下旬,各家各户就陆陆续续生火烧炕取暖了。范大娘子学着开平府的风俗,临近十月,也看着人查好各外火墙火炕,升火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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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梁打发人送了几人的俸禄回来,北平国官员的俸禄,银米各半,柳树胡同的家里人口少,范大娘子和李小幺打了招呼,将俸米票粜给米行换了银子。李小幺托着腮想了半天,大哥他们都有俸禄,自己的俸禄呢?这做幕僚,也不能白干吧?得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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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B+ z, @% g2 G刚进十月,水莲打发人送了帖子过来,说要上门拜会李小幺,李小幺拎着帖子拧眉思量片刻,吩咐紫藤替她写了回帖,约了后天上午在家接待水莲。打发水府婆子回去,李小幺吩咐流云去隔壁范家请孙大娘子到前院花厅,自己穿了斗篷,先一步去了前院花厅寻范大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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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3 C0 h  L  P- j' p; B$ V$ K: W范大娘子接了李小幺进去,月亭站起来,曲膝福了一福,李小幺笑着说道:“我和姐姐有点事儿要商量,月亭妹妹先回去歇着吧,明天再来寻姐姐说话。”月亭没有 答话,只转头看着范大娘子,范大娘子笑着拿起斗篷披在月亭身上,温和的说道:“我让玉砚陪你先回去。”月亭拢了斗篷,垂眼答应了,也不看李小幺,跟着玉砚 出了花厅,没走几步,迎面看到跟着流云赶过来的孙大娘子,停在路边回头看了片刻,才被玉砚轻轻推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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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里,孙大娘子和范大娘子忙着从花厅一角的红泥小炉上拎水壶泡了茶端过来,李小幺默然看着取杯泡茶的两人,相比那些官宦之家,她们这日子过得过于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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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接过孙大娘子递过的茶,转头仔细打量着孙大娘子,她这一阵子事多而烦,也不记得多长时候没见过她了,从进了开平府,孙大娘子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这会儿神情小心中带着拘谨,规规矩矩坐在炕上,被李小幺看得满身的不自在,见李小幺打量孙大娘子,范大娘子笑着说道:“孙妹妹总是怕人家笑话她山匪出身, 不懂规矩,不知礼法,从进了开平府,连门都没出过一趟,我劝了她多少回,她也听不进去,你跟她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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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Y8 N5 J% G0 k/ q. V. |“山匪出身怎么啦?我们不都是山匪出身么?”李小幺带着丝漫不经心说道,孙大娘子连连摇着头:“不能这么说!范姐姐出身书香门第,范先生是做过官的!你更不一样了,我跟你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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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别人眼里,咱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吴国来的山匪。”李小幺看着孙大娘子笑着说道:“你若想着这个,总想着别人怎么看,这日子可没法过了,反正张铁木又不 嫌弃你,张大姐也不嫌弃你,张家不嫌弃你,你管别人做什么?”李小幺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孙大娘子红涨着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小幺看了她一眼, 笑了笑,转头看着范大娘子,将水莲要过来的事说了,范大娘子微微蹙起眉头,等着她往下说,她这个未来的小姑子,照父亲的说法,生着玲珑七窍心,这水七娘子 过来拜访她,她这么郑重的和她和孙大娘子说,必是有所打算。孙大娘子惊讶的看着李小幺,她虽说二门不出,每天只跟着严婶子埋头做针线,可也听月亭嘀嘀咕咕 说过这水家无数次,知道这水家是北平国数一数二的名门高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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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喝了几口茶,看着范大娘子,想了想,将水桐的事简单说了:“......这位七娘子和水桐大/奶奶情份极好,过来看我也是为了表个谢意,我想着,范 姐姐和孙姐姐也和她认识认识,大家年纪差不多,那位七娘子是个爽气性子,和两位姐姐说不定能处得好,若是处得好,大家就能常来常往,你请我往的连带着也能 多认识些人,时候长了,两位姐姐在这开平府也就有了走动的圈子,慢慢的就能立稳脚跟了,姐姐说呢?”李小幺看着范大娘子和孙大娘子征询道,范大娘子眼睛里 闪着神彩,连连点着头:“小幺想的长远。”孙大娘子茫然的看着两人,她没太听明白,范大娘子不等李小幺说道,拉了拉孙大娘子解释道:“咱们刚到这开平府, 人生地不熟,大爷他们又都在军中,连个交往的人家也没有,如今若能得水家引见,也就能和这开平府的女眷圈子掿上线,常来常往,有什么事也就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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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方便?”孙大娘子不解的问道,李小幺抬手拍了拍额头,范大娘子笑起来,推着孙大娘子,干脆半开起玩笑来:“比如你出嫁的时候,总要有几个**妹送 嫁吧,若象现在这样,连二门都不出,到时候你不得孤零零的嫁出去了?”孙大娘子又涨红了脸,李小幺笑得弯着眼,跟着解释道:“这些往来,这会儿倒看不出什 么用处,这得看长远了,有几个姐妹送嫁是一样,还一样,往后有了孩子,你有了常来常往的姐妹好友,那孩子才能有玩伴,有了这自小一处长大的交情,所谓世交 也就有了,攀攀连连再接了儿女亲家,咱们也就能和这开平府官宦大家有了攀连,这家族才算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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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幺说的明白,就是这样。”范大娘子接着笑道,孙大娘子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吐出口气来,看着李小幺:“你也想的太远了!连孙子那一辈也打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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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b/ V: u( A5 h5 n“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能多想就多想点,没坏处不是。”李小幺笑着说道,范大娘子怜惜的抚着她的鬓角,关切的说道:“你也别光替哥哥们打算,你自己的事才 最要紧,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没有?”李小幺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轻轻咳了一声,没接范大娘子的话,只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我来找姐姐,不光是说水家七 娘子后天要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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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事?你说就是。”范大娘子笑着说道,李小幺叹了口气:“这事吧,早就该办了,咱们银子上头紧,就拖到现在,到现在,是不能再拖了,家里人手不够,总 不能事事都要姐姐们自己动手,真要出门做客应酬,连个随身丫头也没有,这是一样,还一样,孙姐姐说的这不懂规矩一样,不光孙姐姐,咱们大家都不懂这开平府 的规矩习俗,这也得学一学才行,还有言行举止什么的,最好寻个有见识懂规矩的教引嬷嬷过来,张大姐她们月底就到开平府了,正好,连张大姐一起学学,往后出 门心里也就有了底,姐姐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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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好这样好!我是得好好学学这规矩什么的!”孙大娘子喜悦的抢着说道,范大娘子点头答了,看着李小幺问道:“这人手上,你有什么打算没有?还有这嬷嬷,到哪里寻这样的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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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手上,家里的再添几个粗使婆子丫头吧,这个姐姐斟酌着办,贴身使女丫头上,我的意思,你和孙姐姐,还有张大姐,一人先添两个丫头,明后天就叫人牙子过来,挑年纪相当、好的买六个,交给紫藤调教个一两个月就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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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有玉砚了,再添一个就行了,倒不用太多。”范大娘子笑着应道,孙大娘子楞神的看着两人商量,用使女丫头,呼奴使婢这事,她还从来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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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1 i; m" W8 @$ {! |“六个也好,五个也罢,也不多这一个,姐姐这里,三个也不够,往后还是要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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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U% }7 W3 N2 c8 v9 o5 t) a“嗯,就听你的。”范大娘子从善如流,孙大娘子呼了口气,转头看着两人正要说话,李小幺眯起眼睛笑着说道:“孙姐姐,正好问你一声,过了年,你就满了孝, 这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三、四月里好不好?先办大姐和二槐哥的亲事,接着就办你和铁木的亲事,行不行?还有一样,你也别总在内院窝着了,前些天我就让张狗子 在留心外头的宅院了,这成亲的宅子,放在范家自然不合适,放在这里,也不大好,说出去不好听,你自己的宅子,总得自己看中了才行,你先看着,等月底铁木和 大姐到了开平府,再和他们两个商量商量,定下了宅子,还要收拾粉刷,打家俱,一堆的事。”李小幺说得拧起了眉头,转头看着范大娘子说道:“我可管不了这 事,姐姐操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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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 Q$ r4 Z  W3 ~孙大娘子脸色通红,头垂的抬不起来,范大娘子看着李小幺,笑容里满是愁云,这宅子又连着两场大事,哪来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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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五章 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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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 h, ]! I4 t) T6 M7 @1 J三人沉默片刻,范大娘子笑着说道:“这请嬷嬷的事,还得烦劳小幺妹妹,我看这样,先添丫头婆子,特别是几个丫头,买回来交给紫藤调教还要时候,请教引嬷嬷 的事,要不等张大姐她们回来再请?也不好偏了她一个,宅院家俱什么的,我跟孙妹妹就先看起来,你们说呢?”李小幺听她说的井井有条,笑着应了,孙大娘子自 然无有不可,也忙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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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 _- O4 q# G隔天李小幺和苏子诚告了半天假,专程在家招待水莲,水莲在二门里下了车,李小幺和范大娘子、孙大娘子热情迎上前,水莲好奇的打量着满身重孝的范大娘子和孙 大娘子,范大娘子大大方方的含笑打量着水莲,孙大娘子拘谨的只盯着范大娘子行事,匆匆扫了水莲一眼,微微垂着头,不敢再多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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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I5 J% b5 P0 c/ E$ P李小幺将三人相互介绍了,和范大娘子一起,让着水莲进了花厅,海棠和青橙奉了茶上来,水莲环顾四周打量着,笑着说道:“早就想过来拜会,二哥说你们刚到开平府,要忙着收拾东西,我就没好过来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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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z4 {0 e) _* A5 y6 z: }! b& u“七娘子客气了,我们到这开平府,多亏二爷照应,要不然还不知道怎样呢。”范大娘子客气道,李小幺笑着接着说道:“范姐姐和孙姐姐都是重孝在身,也只好等除了服,再登门拜会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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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莲忙笑着说道:“五爷客气了,等两位姐姐除了服,我专程设宴请两位姐姐过府说话,这进了冬天也不过就是赏雪看梅,等明年春天到了,那才热闹呢,从清明起,郊游花会差不多月月都有,两位姐姐一定要好好看看咱们开平府的热闹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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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7 J7 k/ s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气,这水莲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四个人说说笑笑,海棠捧了点心上来,水莲吃了块点心,惊讶的转头看着海棠问道:“这芙蓉糕和我们府上的味儿一样!”海棠抿嘴笑着曲膝答道:“回七娘子,奴婢原是靖江侯府上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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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Q1 h( D8 [. G$ R+ V“她们两个都是,我这几个使女都是水二爷送过来的。”李小幺接过话解释道,水莲有些惊讶的打量了两眼海棠和青橙,笑着转头看着李小幺说道:“差点忘了正 事,桐姐让我代她谢五爷活命之恩。”水莲说着就要站起来,李小幺忙一把拉住她,微微用力按着她坐下:“我领了心意就行了,也不必谢,她也是个苦命的。”水 莲急急的点着头,眼圈泛红:“我就说,五爷就懂桐姐这苦,算了,不说这个,桐姐现在在雪峰山别院住着,雪峰山没别的好处,就是这个时候的野山菊,漫山遍 野,再美丽不过,想请五爷和两位姐姐到我们别院盘恒一晚,别院里还有两眼温泉,最养人不过,五爷可别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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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m9 l5 c; j. g  e7 g5 H李小幺迟疑的看着范大娘子和孙大娘子满身的缟素,水莲心思极灵动,忙笑着解释道:“雪峰山别院就住了我和桐姐母子,桐姐......五爷也知道,也是那 样......如今也是一身的素麻,要不是和五爷不见外,两位姐姐也是这样,我也不敢开这个口。”李小幺想了想,转头看着范大娘子笑着说道:“过去散一散 也好,姐姐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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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范大娘子含笑答应了,李小幺转头看向孙大娘子,孙大娘子忙跟着点着头,水莲轻轻呼了口气,和三人约了后天一早遣人来接,四个人又说了小半个时辰的 话,水莲才起身告辞,李小幺和范大娘子也不多留,三人一起将水莲送到二门里上了车。李小幺看着水莲的车子走远了,要了车,一径往梁王府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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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l. s8 g3 i, r) z) X' X6 S. T李小幺寻苏子诚告了假,说要去雪峰山看野山菊去,苏子诚盯着她看了片刻,面无表情的点头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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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大早,李小幺难得起了个大早,紫藤和淡月几个,将满箱衣裙抖在炕上,李小幺愕然不已,她什么时候得了这许多裙子!海棠抱了只一尺见方的花梨木匣子过 来,一层层抽开,李小幺转头看着匣子里的各式钗环簪钿,伸手掂了只红宝蝴蝶双股钗,对着窗户眯眼看着,海棠憨憨的笑着说道:“五爷今天就戴这股钗吧,穿那 条银纹百蝶度花裙,前儿王爷刚让人送了件大红腥腥毡羽缎斗篷,穿起来肯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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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h* ?% c+ q$ |李小幺呼了口气,将钗递给海棠,转头看着紫藤问道:“都是王爷让人送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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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八月里,有一回南爷抬了一大箱子送过来,还有这个匣子,也是那回一起送过来的,过了重阳节又送了一箱过来,都是应季的秋冬衣服,看样子象是跟着府里 的四季衣服做出来的。”紫藤仔细解释道,李小幺下巴顶在怀里的靠枕上,轻轻叹了口气,她是真喜欢这些精致美丽的衣裙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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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Z+ \- p9 m. y% G2 \紫藤、淡月几个手脚利落的挑着衣服,一件件拿给李小幺看过,包在包袱里,她们要在水家别院住上一晚,紫藤和淡月昨晚上就收拾了两个大箱子出来,再加上今天 的衣服包袱,简直跟搬家一样,李小幺也不多话,只任紫藤张罗,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懒洋洋起来坐到妆台前,青橙轻巧的给她绾了个时新的百合髻,将那股红宝蝴 蝶钗仔细的插上,李小幺换了衣服,从善如流的披了大红腥腥毡斗篷出来,淡月和海棠带着流云、樱桃跟在后头,一路往二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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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门里,水家跟出门的婆子和车辆已经到了,李小幺楞神的看着紧挨着范大娘子站着的月亭,范大娘子忙上前几步,拉了拉李小幺,低低的说道:“月亭也想跟过去玩玩,她拘在家里,也没地方走动,我想着也不多她一个,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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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J' p  q8 f$ o! ?. t. F李小幺暗暗叹了口气,看着范大娘子,张了张嘴想说话,想了想又咽了回去,算了,这儿、这会儿都是不是说话的时候,回来再说吧,她这样,不是帮月亭,而是害 她!范大娘子轻轻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来,回身示意玉砚扶月亭上车,月亭上了车,伸手掀起车帘,挑衅的紧盯着李小幺,李小幺顺着她的目光看回去,半丝表 情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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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缓缓出了二门,出了城门,一路往雪峰山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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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府门口,水岩踩着踏步下了车,转头看着贴身小厮挑云、伴月小心的各捧着盆叶片高大、劲节苍然的兰花来,兰花中间已经生出两支花茎,各有十数个花萼含苞待放,水岩后退半步,满意的看了看两盆兰花,带着小厮,转身进了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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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d4 ^( n: K) q( W5 v) U水岩一路进了外书房,进了垂花门,直奔东厢第一间,推了推,却没推开,北庆忙迎上来笑着说道:“五爷今天去雪峰山赏菊去了,要后天才过来。”水岩满脸失 望,转头看着两个小厮手里捧着的兰花,用手里的折扇敲了敲额头,示意挑云、伴月跟着往正屋进去。北庆禀报了,亲自掀起帘子让着水岩进了屋,挑云等捧着那盆 风姿千万的兰花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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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正端坐书案后写着字,知道是水岩进来,头也不抬的吩咐道:“坐吧。”水岩长揖见了礼,四下转身寻着放兰花的合适地方,连转了几圈,看中了苏子诚那张巨大的书案,随手将折扇交给侍立在旁的南宁,亲自动了动移了移笔架,示意小厮将两盆兰花放到了书案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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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抬头仔细看了一会儿两盆兰花,低头写完,放下笔,站起来,背着手围着兰花看了一圈,笑着夸赞道:“你府上这兰花越养越好了,这盆吴兰能养成这样,难得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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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8 S: P0 ~$ F“这要的品相,一共只养出五盆,大伯府上送了一盆,大爷府上送了一盆,父亲留了一盆,还有就是这两盆了。”水岩欣赏着两盆吴兰,摇着折扇笑着说道,苏子诚转头看着水岩,指着两盆吴兰笑着说道:“我要一盆就够了,那一盆你拿回去自己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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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盆是给小五的,北庆说她后天才回来,先在你这儿寄两天。”水岩解释道,苏子诚惊讶的转头看着水岩,水岩收了折扇,看着苏子诚笑着说道:“小五帮了我大忙,帮了我们水家大忙,一盆兰花不过表个心意,若送别的,怕她嫌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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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1 H6 \9 W# \苏子诚转头看着兰花,发怔的出了会儿神,伸手轻轻碰了碰墨绿高大的兰叶,嘴角带着笑意,转头看着水岩说道:“这会儿,山上的寒兰正是盛开的时候,好多年没去雪峰山看寒兰了,那寒兰比这吴兰风姿更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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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岩眨了眨眼睛,忙笑着接道:“我也好多年没去雪峰山看寒兰了,姑母最爱寒兰......”水岩看着脸色瞬间阴郁下来的苏子诚,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好 好儿的提姑母做什么,水岩脑子转的飞快,顺着刚才的话接着说道:“今天天气正好,正是看寒兰的好时候,咱们去雪峰山看兰花去,雪峰山近,也不过半天功夫就 能来回了。”0 W1 Q9 w  q( \; L# x6 D9 |+ E+ l

- l- D4 k5 h* ^# f% `“嗯。”半晌,苏子诚竟然答应了一声,水岩有些楞神,他不过随口一句,压根没打算他真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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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 \2 r- |“现在就走?”水岩的楞神瞬间既逝,一边笑着答着话,一边飞快转着心思:“既然去了,就住一晚上吧,明天一早看晨曦中的寒兰,悬崖峭壁间的寒兰映着朝阳那 会儿风姿最好,不容错过!去翠微别庄?”水岩看着手指碰着吴兰叶、仿佛有些出神的苏子诚,心里微微一动:“翠微别庄看寒兰最好,可那一处好些年没人去住 了,一应物事只怕不够妥当,要不到云栈院?离翠微别庄近,过去看寒兰方便,就是离四叔家别院极近,不过四叔家别院里不过住了七妹和小五她们几个,倒不会过 于吵闹,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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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O5 n4 I5 ~3 I' ^“嗯,就住云栈院吧。”苏子诚收回手,转身吩咐东平:“骑马过去就行,住一晚。”东平躬身答应了,垂手退出去,递了话给水岩的小厮,又让人往后院取苏子诚的衣服用具,小半个时辰后,苏子诚和水岩在梁王府门口上了马,往雪峰山赏兰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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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等人的车子不急不慢的走了两三个时辰,车子停下,李小幺扶着淡月的手下了车,仰头打量着面前景色秀丽的雪峰山,这雪峰山在开平府北边偏东一点,山体 不高,却险峻秀丽、树茂花繁、水瀑众多,是开平府周边夏季避暑,冬天欣雪的绝佳所在,这山上别院不多,林林总总也不过几十座,却座座或朴拙或精致,隐于山 景林树中,能在这山上建别院的,都是这北平国数得着的名门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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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Y! {8 n3 {, F1 I山脚下一排停着三顶青竹小亮轿,两个管事嬷嬷着急的商量了几句,一个嬷嬷招手叫了个婆子过去交待了几句,那婆子急忙往山上急奔上去。
! A0 o* \0 s! ]. X5 {5 W李小幺叹了口气,招手叫过管事嬷嬷,笑着说道:“这山上景色真是好,看的让人舍不得走了,你们别院离这里远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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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五爷,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照这些抬轿婆子的脚程,要走小半个时辰。”管事嬷嬷陪笑答道,李小幺满脸愉快的呼了口气,声音微微抬高,带着丝雀跃和兴奋说道:“那我不坐轿子了,我要走上去!出来就是看景的,我要好好欣赏欣赏这雪峰山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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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 @) Z" c. q/ @5 m管事嬷嬷感激的看着李小幺,正犹豫间,李小幺已经跳到范大娘子和孙大娘子旁边,满脸笑容的说道:“我要自己爬山,这山这景这路,要自己慢慢走上去才有意思,你们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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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你!好长时候没走山路了,这山景比咱们笔架山强多了!真是好看!”孙大娘子兴致勃勃的转头四下看着,范大娘子尴尬的扫了眼别着头根本不看众人的月亭,笑着说道:“看爬到一半走不动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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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 Z( @; E3 c7 q/ |) J9 w那倒没事!”李小幺转头看着管事嬷嬷笑道:“烦劳嬷嬷到别院后让人来接接我们,若是真走不动了,也好把我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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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n$ x3 s' L/ Z8 B; z. e( r“是!”管事嬷嬷面容轻松、满脸笑容的答道,范大娘子带着月亭上了亮轿,轿子抬起,不大会儿就转过山路看不到了,管事嬷嬷在前头引着,两个婆子抬着顶空轿,跟在李小幺和孙大娘子后头,一行人停停走走,由着李小幺和孙大娘子叽叽咕咕说笑着,一路看景一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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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大半个时辰,山上两个婆子引着顶竹轿,一路接过来,李小幺呼了几口气,转头看着孙大娘子问道:“你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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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d8 A( t7 W9 H; S0 m“不累,这点路算什么,这才多远!”孙大娘子兴致正浓,她在开平府范家那个四方天井里困了这些日子,这会儿见了山,心情飞气扬着正在兴奋中,李小幺在一处 平整的石阶上站定,放下裙子,转身环顾着四周,笑着说道:“早知道爬山,就不穿这裙这鞋,你的脚不痛的?”孙大娘子提起裙子看了看,点头笑道:“你这么一 说,倒真痛了,算了,不爬了,坐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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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上了轿,管事嬷嬷亲自上前卷起李小幺轿两边的竹帘,笑着说道:“让她们慢些走,五爷坐在轿里,好好看看这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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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前面高大林木间,现出一片青瓦粉墙来,管事嬷嬷上前几步,走到李小幺轿边,热情的介绍道:“这一处一共四处别院,半山那一处是我们大爷 府上的,最右边那处,云雾笼着的,是二爷府上的,这两处,大些的是三爷府上的,我们府上的别院最小,也最靠里,五爷别笑话!”李小幺顺着管事嬷嬷的指点看 着几处别院,一共四处,这四家应该是水家嫡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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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K9 j4 g8 c$ Q: |8 Y# ]轿子很快进了苍苔遍布、爬满古藤、仿佛古旧异常的大门,转过花墙做成的影壁,水莲正站在一处仿佛古藤天然生成的月亮门前等着她们了。4 ^/ B& ^" z3 D9 ^* f
李小幺下了轿,和孙大娘子上前见了礼,笑着说道:“是我任性了,多有烦劳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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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这么说就见外了,自家姐妹,哪有烦劳之说的?!”水莲一边热情的笑着应着话,一边让着李小幺和孙大娘子往里走,李小幺和又拘谨起来的孙大娘子并肩而行,转头看着水莲,笑着说道:“叫我小五吧,我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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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J! v% b6 Y0 M" p“那好,我就不客气了!我今年十八岁了,肯定比五妹妹大。”水莲爽快的答道,李小幺笑着点了点头:“姐姐比我大一岁。”两个人一路说着闲话,转了几个弯,上了几层台阶,到了一处花厅前,早有丫头禀报了,水桐已经迎在花厅门口,范大娘子和月亭也跟在后面迎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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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仔细打量着水桐,上次见她,她一直坐着,这站着身量高佻,只是过于瘦削了些,一身素白麻衣裙很宽大,衣服卷了边,做工也精致,跟上次狱中比,面色里 的灰败没有了,那股寂静却还在,嘴角虽然带着笑,却笑得毫无生气,山风拂起衣裙,裙袂飞扬中,更显得人静寞到死寂。李小幺微微吸了口气,忙带着笑,上前几 步曲了曲膝,水桐已经一丝不苟的深曲膝到底行着福礼,李小幺忙转头看向水莲,水莲两步过去扶起水桐,笑着说道:“小五妹妹也不是外人,桐姐不用跟她客 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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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桐寂静的笑着:“五爷于我在大恩。”声音平缓而慢,李小幺听得心酸,水莲仿佛没听到水桐的话,热情的介绍着孙大娘子,孙大娘子同情的看着水桐,拘谨而恭敬的见了礼,几个人让着,进了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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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四面开窗,两面对着别院内,另两面正中两扇窗户用通透的水晶琉璃镶嵌,正对着外面的山崖峭壁,看来是赏景之所,这会儿水晶琉璃旁的窗户大开着,屋里却 温暖异常,淡月和海棠侍候着李小幺和孙大娘子去了斗篷,水莲笑着说道:“这一处看山景最好,先祖父冬天最爱这一处,他又是寒腿,就把这花厅连底下也挖空通 了火道,这会儿不大冷,我就让人把地火龙烧上,火墙和火炕都没烧,不然就太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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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y* }4 d" L& U李小幺走到琉璃窗旁,探头往外看去,离这花厅一丈多远,就是山崖尽头了,边上修着半人高的石栏,石栏内摆放着各色晚开的菊花,李小幺看了一会儿,退回来坐 到炕上,接过杯子喝了口茶,范大娘子正和水桐说着话,水莲和孙大娘子不知道聊的什么,月亭端坐在范大娘子身边,仔细打量着花厅内的陈设。李小幺正要再转回 去欣赏她的风景去,门口丫头恭敬的禀报:“大/奶奶、七姑娘,明少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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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S: z9 M8 `; r' ~水桐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水莲轻快的跳下炕,门帘掀起,一个三十多岁,干净利落的媳妇抱着位三四岁的小男孩进来,小男孩身形瘦弱,脸色却还好,团在奶娘怀里,胆怯的看着屋里的陌生人,这就是水桐的儿子,也是陈忠良的嫡子陈明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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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来,七姨抱。”水莲迎过去,举手过去,阿明脸上绽放出羞涩的笑容,转身扑往水莲,又从水莲怀里转头看向母亲水桐,冲着水桐伸着手,水莲抓回他的 手,抱着他先走到李小幺身边,指着李小幺笑着说道:“这位李家五姨最疼我们阿明了,阿明给五姨磕个头好不好?”不等水莲放下阿明,李小幺已经跳起来,利落 的拉住了水莲和阿明,也不伸手抱他,只拉着阿明的手,笑着夸奖道:“阿明好可爱!你几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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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岁。”阿明的手被李小幺握在手里,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着看着李小幺,停了片刻,才声音细细的答道,李小幺从海棠手里接过只做工精致、用两块墨玉嵌做眼睛的布牛,举到阿明面前笑着说道:“谁属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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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6 P" _$ A0 I& i) M“我!”阿明伸手抓过笑眯眯的布牛,翻来翻去看个不停,水桐已经站到水莲和阿明身后,曲膝致着谢:“五爷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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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莲抱着阿明转到孙大娘子面前,孙大娘子笑着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只小巧的赤金长命锁片,奶娘忙上前接过,范大娘子也给了见面礼,月亭袖出只崭新的荷包,拉 开取出只明晃晃的赤金手环,扭开结扣,笑盈盈的给阿明戴在了手上。李小幺喝着茶,看着月亭给阿明戴上金手坏,转头扫了眼范大娘子,暗暗叹了口气,这见面礼 都准备的妥妥当当,看来不是临时起意,是怕她不肯让月亭跟过来,才这样先做再说?还是......肯定是自己想多了,自己凡事想得太多,回去寻个机会,好 好和她聊一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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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孩子,花厅热闹起来,月亭耐心和阿明拍着巴掌玩、取了绳子玩交绳,水桐目光温和的看着阿明,脸上总算有了表情,范大娘子和孙大娘子围在旁边,说笑着看着月亭和阿明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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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 v6 j+ q+ o3 s水莲陪着玩了一会儿,悄悄退到李小幺身边,轻轻拉了拉她,两人出了花厅,沿着游廊进了旁边一处极小的茶室,在榻上坐了,水莲叹了口气:“五妹妹别怪我,请 你到这别院来,就是想让你看看桐姐这个样子,你看看,这事都过去了,你看看她这样子,我好话歹话说尽,要不是有阿明,她!”水莲又是生气又是焦虑,一个 ‘她’字堵在喉咙口,说不下去了,李小幺抿着茶,沉默着没有接话,水桐这是哀莫大于心死,这样的哀法,她爱着陈忠良么?这没什么好怀疑的,这个世间,不管 什么样的世间,有人,有男女,就有爱,她救了她,也杀了她,苏万方的那些话,赤裸裸的撕裂了水桐心底那层自欺欺人的掩面纱,也斩断了她和陈忠良最后一丝联 接――那名义上的夫与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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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D+ u$ z/ o& @& [. j0 f* n: Y李小幺轻轻打了个寒噤,这就是付出的代价,自己曾经为付出而付出了生命,李小幺闭了闭眼睛,同样的错误,有一次就够了,这一世,那份心念,到此为止,如果自己不爱自己,没有人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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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她能有什么法子?她自己都救不了自己,这爱的伤,只有时光的流逝,也许能冲淡,也许不能,若是她要工作,要挣钱养自己养孩子,要打扫卫生接孩子做家 务,要这个那个无数事情要做,这伤痛也就没时候伤痛了,可她不用,她也不用,她是高贵的水家姑娘,除了悲风伤月,什么也不用做,每一个人都一脸小心翼翼的 提醒着她的不幸和伤痛,有什么......嗯,也许这是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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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抬头看着水莲问道:“我听说水家在城南门外设有一家养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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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_$ }9 z, Q- W“嗯!专门收容老疾孤穷,有时候宾旅之人穷病,也送药食。”水莲怔了怔答道,她和她说水桐的事,她提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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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家是慈悲之族,前天我看到份慈幼局的折子,现今管着慈幼局的王先生病重,连折子也是儿子代写的,这慈幼局虽是官设,却不入官制,也没有俸禄,全凭着一 份慈悲心肠,要不,让水桐先去管一管这慈幼局去?”李小幺笑着建议道,水莲愕然看着李小幺,哭笑不得的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话!她们水家姑娘,岂能抛头露 面去管那些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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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 q- H" E' ?0 b  B2 N8 J王先生之前,慈幼局是李太夫人管着的,这你也知道,李太夫人极慈悲的人,朝廷的旌表就不说了,听说开平府好多人家家里都供着她的牌位呢,水桐现在这个样 子,心如死灰,让她有点事做,一忙起来,也就不那么难过了,再说,做点事,心情也能开朗些,这是一,二来,伸手帮一帮这人世间的穷苦悲伤,做这样的善事, 也能积福赎罪,为子求福,为已求福。”李小幺看着水莲劝道,水莲迟疑不定的看着李小幺:“没有这样的先例,我们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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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l3 A1 G0 G/ T“凡事都有第一回,你们水家有人去管慈幼局,对水家只有好处,这事不急,你先回去和水二爷,还有你父亲他们商量商量,听听他们的意思。”李小幺打断水莲的话说道,水莲拧眉想了想:“还是先问问桐姐,万一二哥他们觉得好,桐姐不愿意,那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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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K. ?9 u  V' B! I' a# b9 o) w“水桐那里不用问,到时候你就和她说这是做善事以赎罪,替阿明积福,她必定愿意的。”李小幺伤感的低声说道,水莲呆怔了片刻,潸然泪下,哽咽着说道:“你说的是,桐姐心里,就觉得自己是个罪大恶极、罪不可恕的人,她说她死后肯定坠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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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她无从评判谁,她自己的那份道德和标准,只好也只能自己默默的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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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m# W- h+ ~* o+ z  N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小丫头过来请了两人,登上台阶,往另一处吃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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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R0 T7 a7 H* Y! s% L靖江侯府的管事跑得忙得恨不能生出翅膀来,总算赶在苏子诚和水岩在云栈院门口下轿前一刻,把一切收拾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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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看起来心情不错,也不进云栈院,和水岩沿着山间小路直登到山顶,任山风吹动斗篷,极目远眺,看了半晌,转头看着水岩,笑着说道:“上回咱们到这里,象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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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我记得清清楚楚,你站在这山顶上,叫嚣着要踏平北宁,一年后果然踏平了,大爷封了宁王。”水岩拢了拢斗篷,笑着说道,苏子诚脸上的笑容凝了下, 转眼间褪了个干净,又回复了平常的阴冷,背着手看着远方,水岩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大爷、二爷都不愿意提平北宁的事,自己今天真是混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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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岩不敢再多话,苏子诚也是一言不发,两人在山顶上吹了半天风,一前一后下了山。苏子诚在前,沿着云栈院旁的幽静小路,一路走到翠微别庄门口,守门的内侍 远远看到苏子诚,一半急迎出来,一半疾奔进去叫别庄总管,没等别庄总管奔出来,苏子诚已经背着手又往来路转回去了,水岩紧跟其后,这一天净说错话,他也不 敢多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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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了晚饭,水岩遣人知会了翠微别庄的管事,明天一早过去看寒兰,诸事安排妥当,陪着苏子诚喝着菊花茶说话,水岩看着苏子诚,谨慎的试探着问道:“明天要不要请小五过来?小五倒是个真正的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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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雅人?”苏子诚放下手里的书,不知道想起什么,嘴角带着丝笑意说道:“你若有机会领教,就知道她到底是雅还是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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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到底是雅还是俗?”水岩兴致十足的追问道,苏子诚凝神想了半晌,看着水岩一眼,端起书,慢吞吞的说道:“她那儿没什么雅和俗,俗到她那儿也能雅,雅到她手上,也能俗不可耐,只看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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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G4 E6 |- J0 Z" H" v水岩高挑着眉梢,惊讶的看着苏子诚,想再问,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外一句:“我让人去接她,小五必定喜欢寒兰。”苏子诚专注的看着书,仿佛没听到水岩的话, 水岩斜睇着他,带着笑意挑了挑眉梢,悄悄站起来,到外间写了个帖子,叫了挑云过来低声吩咐道:“你去四爷别院,寻五爷的丫头,把这个帖子送给五爷,得了回 信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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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E  C  L: q+ M3 \# W挑云接了帖子,躬身退出去送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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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接了帖子,吩咐海棠去和水莲说了一声,第二天一早,李小幺打着呵欠起来,闭着眼睛洗漱完毕,由着淡月绾了头发,海棠和流云举着几件衣服让李小幺挑, 李小幺转头盯着衣服出了一会儿神,摆摆手,示意再换几件来,海棠惊讶的笑着想要说话,又咽了回去,李小幺看着她,笑着说道:“嫌我挑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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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是,五爷从前不大管这个的。”海棠被李小幺说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李小幺指着那几件衣服解释道:“太艳了,我不喜欢颜色太过艳丽、或是花样过于繁杂的衣服,这几件,你看看,不是桃红就是翠绿,又到处绣的都是花,看的人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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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五爷等着,我再去挑几件来。”海棠愉快的答应着,转身进去,很快又取了几件衣裙过来,抖开给李小幺看,李小幺挑了条银白底用银色丝线绣着大大 小小各式蝴蝶的宽幅裙,海棠笑着赞同道:“我也喜欢这件,多少雅致!这些个蝴蝶不动看不出来,一动就跟象从裙子上飞出来一样!五爷看,配这件夹衣好不好? 不穿棉衣了,棉衣到底厚,配这蝴蝶裙不够轻灵,五爷外头穿件厚些的斗篷就行。”李小幺看着海棠手里的淡妃色紧身齐腰宽袖夹衣,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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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换了衣服,披了件海棠红羽缎素面厚绒斗篷,带着淡月,出了屋,一径到了院门口,挑云和南宁早就候在门口,见李小幺出来,一时呆怔住了,南宁先反应过 来,忙笑着长揖道:“差点不敢认五爷了。”李小幺笑着示意两人引路,一行四人,穿过初冬的轻寒,几步就转到了靖江侯府别院门口的小径,水岩和苏子诚已经站 在别院门口等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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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远远看着从初冬枯落的树林间转出来的一抹娇艳的海棠红,斗篷间,银色的裙袂和蝴蝶随风飘动,冬天里看到这样的海棠红,真是让人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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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o+ U, ^9 D李小幺走到两人面前,笑语颜颜的曲膝行着福礼,苏子诚被她笑的心情如雨后初睛,抬了抬手,瞄着李小幺沾着枯草叶的裙角,笑着说道,:“不用多礼,过去还有几步路,你坐轿子吧。”水岩急忙转身吩咐垂手侍立的小厮:“快传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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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躬身急步退下,片刻功夫,两个婆子抬了顶青竹轿出来,李小幺也不客气,上了轿,跟在苏子诚和水岩身后,往翠微别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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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26 03:1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慕然回首 于 2016-1-5 15:5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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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8 x2 q; m% M1 T& |不过几步路,转眼就到了,李小幺在二门里下了轿子,满院的内侍宫人恭谨的垂手而立,水岩笑让着李小幺,和她并肩跟在苏子诚身后,沿着干净之极的粗糙青石路,进了一间雕梁画栋的花厅,花厅极大,一进门,热气扑面而来,苏子诚在前,径直穿花厅而过,到了花厅后。# G/ e6 |) |0 r

) e- W- |4 t' t: |; w8 S李小幺站在苏子诚身边,惊叹的看着对面近在咫尺、几近垂直的山崖上星罗棋布、一簇簇的艳黄野菊和白花碧叶的兰草,衬在青黑沧桑的巍峨山崖间,越发显得生机 勃勃,娇美明艳,有的地方,菊和兰相伴而生,野菊的泼辣奔放,映着兰草的淡然脱俗,更是透着股奇异的美,朝霞穿过山涧,照在崖壁上,面容狰狞的山石对那温 暖无动于衷,山石上的菊兰却兴奋的舒展着身子,借着山风招展不停,肆意展现着满满的生机,李小幺屏着气,失神的盯着那些小极又美极的山花,它们的生机是那 样浓烈,浓烈到让人窒息,仿佛只要它们愿意,眨眼间,它们就能把这山漫延成艳黄和碧翠的海洋,满山满谷,都是它们跳跃的喜庆。李小幺下意识的伸出手,仿佛 想去抚一抚那些喜庆跳跃的生命,苏子诚看着她,笑出了声:“这山崖看着近,离的也有几十丈远,哪能够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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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收回手,呼了口气惊叹道:“这野菊真是动人心魄!”苏子诚转头看了看山崖,水岩笑着说道:“要看菊花,得到野菊崖,看野菊崖云眠居最好,就是你住的那一处,云眠居最后面的菊隐厅对面就是野菊崖,那菊花开的漫山遍野,壮观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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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昨天去看过了,不如这里好,开得太满,满得简直要溢出来,这花和画一个理儿,要有留白,给看花人留下足够歇眼漫想的空白处才最好。”李小幺笑着说 道,水苏重重拍着手里的折扇赞叹道:“我就说,你是个雅人!”苏子诚瞥了他一眼,背着手往旁边慢步走去,水岩忙让着李小幺:“咱们往那边看,那一处,有几 丛兰草,可以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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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n0 k" ]7 |* j三个人走了十来步,转了半个弯,到了山崖另一边,这一处山崖光滑几近明镜,几条狭长的裂纹或横或竖的撕开镜面,缝隙里,几丛兰草喷涌而出,细长的叶子风姿 万千,幼小的白花随风舞动,比之那如火般绚烂奔放的野菊,别有一番宁静优雅的美。三个人静静的仰头看着那几丛在山崖中寂寞绽放的兰,半晌,水岩轻轻叹了口 气:“几年没来,这几丛兰长得更好了。”苏子诚背着手,一动不动的仰头看着那几丛兰,李小幺看了眼石像般站立着的苏子诚,转头看向水岩,水岩示意李小幺噤 声,李小幺轻悄的往后退了两步,和水岩站到了一处,半晌,苏子诚才动了动身子,往后退了半步,转过身,叹息般低声说道:“到花厅坐着看吧,这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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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 k- i; v6 L8 m李小幺紧裹着斗篷,立即赞同的连连点着头:“这里风太大,吹得人骨头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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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转进花厅,李小幺脱了寒气逼人的斗篷,转头打量着四周,花厅极大,南面盘着炕,北面放着张巨榻,榻与炕之间,摆放着几张舒适的扶手椅子,炕、榻、椅 间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各式花架,都是乌沉沉的紫檀木,花架、炕几、榻几上或摆花草,或放古玩玉设,满屋深敛于内的奢华,李小幺站了片刻,只觉得阵阵温暖从脚 下、裙间涌上来,这地下也铺了火龙,怪不得开着窗也能温暖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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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n" @5 m/ c1 o$ K. e李小幺坐到苏子诚另一边,接过热茶喝了一口,舒服的叹了口气,苏子诚看着两颊冻得绯红的李小幺,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水岩瞄着苏子 诚,心里闪动不停,垂头喝了两口茶,放下杯子,懊恼的说道:“差点忘了,七妹让我带两罐茶粉给她送过去,她待客用,我竟忘得干净,真是该死!”说着站起 来,拱了拱手说道:“我得赶紧送过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会儿就回来,且等我会儿!”说着,歉意的陪笑告了辞,拎着长衫急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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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笑着摇了摇头,李小幺狐疑的看着水岩的背影,心里飞快的盘算了片刻也就淡然了,放下杯子,站起来转到敞开的窗前,远眺着对面那些跳跃般的艳黄色。苏 子诚也放下杯子站起来,踱到李小幺身后,顺着李小幺的目光看了眼野菊花,收回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看花看得出神的李小幺,她的头发细而软,仿佛有流动的光 泽,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柔软的脖颈间,苏子诚心里划过丝奇异的涟漪,他从来没注意过女人的脖颈这样......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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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 H% `  y- V: l7 q山风吹进窗户,吹得李小幺寒意又起,寒瑟的抱着双臂往后退去,却一脚踩在苏子诚脚上,苏子诚忙伸手扶住趔趄着往前扑去的李小幺,李小幺站稳,转身低头看向 苏子诚的鞋子,花厅门口,南宁正要奔出取鞋子,却看到苏子诚跺了跺脚,若无其事的和李小幺说着话,东平冲着南宁摆了摆手,两人往旁边退了半步,继续一动不 动的垂手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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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让了半步,从苏子诚怀里让出来,指着山崖上笑着说道:“我记得从前看过不少写菊花的诗,这会儿想念两句应应景,可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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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Q+ V7 N; O! t% ^" r3 n苏子诚失笑出声,笑了一会儿,才忍着笑说道:“你都看过谁的诗?说说,我替你想想。”李小幺收回手指,讪讪的笑着,她到这个世间至今,一直艰难求活,读书 的时候少、能找到的书更少,在她知道的那些和这个世间的文章诗词得到印证对比前,她哪敢乱说?苏子诚低头看着她,等了片刻才笑着说道:“若论诗,梁先生最 精通,等他回来你跟他请教请教,让他挑几本书给你看。”李小幺忙点了点头,这是好事,不管学什么,有人指点事半功倍,苏子诚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看着李 小幺问道:“你说到这诗,我正好想起件事,你送过幅对联给梁先生?”6 ^6 i  b9 X$ k1 X/ Z& _3 Q: P
“嗯?”李小幺一时没想起来,正要否认,突然想起那年逃出太平府的事,摇了一半的头忙又往下点去:“是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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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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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V1 V% B& x: O( q! h. L“是。”李小幺干脆的答道,苏子诚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问道:“这是你自己联的?还是你从哪里看到的?梁先生学问极好,几乎无书不读,他说没见过这联,写信给我,我拿去翰林院,也没人见到过,听说是你当年游历阎王殿时所见,哪里的阎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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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v, ~3 P& a) [$ V0 N李小幺垂着头,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的划着圈,飞快的转着心思,这事,还有很多事,总要有个说法,似是而非的说法,这神鬼之事,自己能来,谁能说得准呢? 嗯,就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真是假随他去想,李小幺打定主意,抬头看着苏子诚,咬着嘴唇满脸的困惑迷茫,她呆在碧蓝冰冷的海中,怎么会到了这里? 这件事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也许,只能归于神鬼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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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R4 Y, p) @5 Z3 |$ F. u" K6 e苏子诚看着李小幺脸上的茫然困惑,下意识的抬手想替她抚平,抬到一半,硬生生折回背到了背后,李小幺垂下头,看着鞋尖上仿佛要飞起来的蝴蝶低低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那是哪里,也许是阎王殿,我就把那儿当阎王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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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u; m+ R, ?苏子诚没听明白,李小幺抬头看着苏子诚,困惑的解释道:“大哥说李家村被剿那晚,我受了伤晕死过去,一直晕迷了十几天,后来一天夜里,在一间破庙里,下着 暴雪,电闪雷鸣,我突然醒了,可是......”李小幺舌头打着结,轻轻拉了拉苏子诚的衣袖,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直想忘 了这事,就是忘不了,我从来没敢说过,连大哥也没敢说。”苏子诚伸手按着李小幺的肩膀,温和的说道:“别怕,有我呢,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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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s* C* H2 ]# H" o+ @“嗯,我看见父亲和母亲倒下,满身的血,后面,我就不知道自己到哪里了,也不知道......”李小幺仰头看着苏子诚,仿佛不知道如何描述,困惑了片刻, 才接着说道:“我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可有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知道好多事,就......象这样,”李小幺将自己的手按在苏子诚手上,抬头看着他说 道:“你闭上眼睛,是不是也能感觉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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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翻手握了李小幺的手,闭上眼睛沉默片刻才睁开眼睛,温柔的说道:“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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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D, p* Q) k! }* u; h4 [“嗯,”李小幺稍稍用力,将手抽出来:“就是这样,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却能感觉到好多东西,包括那幅对联,那里,好象过了很多年,天荒地老,日月沧桑,后来,象做梦一样,突然就醒了,我不敢说,从来没敢提过这事,怕人家说我说胡话,把我当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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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j  u- r; _李小幺垂着头,对于他们,她也许真是妖怪,一阵风吹进窗户,李小幺寒瑟的抱住双肩,苏子诚听得困惑,低头看着李小幺胆怯无助的缩起肩膀,心里突然漫起浓浓 的怜惜,伸手圈过去,将李小幺揽在怀里,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别怕,哪有什么妖怪,病重离魂,自古有之,各有奇遇,回头我让人寻几本书给你看 看,不过这事也不必再跟别人说,你知我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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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额头抵在苏子诚肩上,想挣开却又一动不想动,她极其贪恋着这份温暖和安稳,苏子诚用力将她揽紧了些,低头看着她,声音温柔的有些含糊的说道:“过两 天我让人接你进府。”李小幺打了个机灵,伸手推开苏子诚,往后退了两步,强笑着摇着头:“我不进你的府,我不给人做妾,谁的妾也不做,我做不好,也做不 来。”苏子诚看着李小幺,往前走了半步,李小幺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苏子诚顿住步子,蹙着眉头,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李小幺耐心的解释道:“小幺,我不会委 屈你,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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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又往后退了一步,摇着头说道:“你贵为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不过一句吩咐,你拿我当幕僚比放到后院更划算。”苏子诚面色一点点阴沉下去,李小幺 垂着眼帘走到窗前,花厅静得落针可闻,半晌,李小幺轻轻咳了一声,笑着打破了僵局:“昨天水家七娘子和我说,水桐有赎罪之心,正好慈幼局还没寻到合适的管 事,这差使水家若肯接,倒是哪儿都好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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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f! ?) d- s' |, e“嗯,回去再说吧。”苏子诚恶声恶气的答道,李小幺歪头看着他,脸上笑意越来越浓,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转过头,看着外面的山崖继续笑个不停,苏子诚被她笑 得脸色通红,正要说话,南宁在外面高声禀报,水岩带着满身寒气进了花厅,苏子诚到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水岩目光飞快的扫过红着脸带着恼怒的苏子诚和笑颜 如花的李小幺,一时有些摸不明状况,李小幺笑着解释道:“正和二爷说诗词呢,水二爷喜欢谁的诗?你看看,哪一句形容这山崖上的花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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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岩暗暗舒了口气,看样子,二爷又被小幺给添了堵,忙笑着说道:“我诗词上不能,若论读过的诗...... 让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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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苏子诚‘呼’的站起来,大步出了花厅,水岩忙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李小幺,李小幺无奈的摊着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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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径直出了翠微别庄大门,也不看水岩和李小幺,阴着脸吩咐东平下山回府,李小幺裹着斗篷,看着苦恼的水岩,同样满脸苦恼的摇着头,水岩见苏子诚转眼间 已经走了十来步远,拎着斗篷看着李小幺正要说话,李小幺忙理解的挥着手:“你快去!我自己回去就成!快去快去。”水岩满脸笑意的冲李小幺拱拱手,疾步追赶 苏子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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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站在别庄门口,看着两人前呼后拥着转过小径,掂着脚尖跳了两步,沿着来路雀跃着往云眠居回去。她管住了自己,这一世她果然明白多了,理智多了,成熟 多了,谁也别想伤害自己!男人,什么时候的男人都一样,自己要左拥右抱,要集环肥燕瘦,要后院美女如云,却不能接受女人一点点的背叛,死了也要给他守着, 男人难道不知道,女人和他们一样,也是人么?李小幺站在一处山崖边上,远眺着山岚雾浪想出了神,半晌,才重重的叹着气,转身看着淡月认真的问道:“淡月, 你说,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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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Y' i2 Z7 J. v: y: ?淡月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小幺,眨了半天眼睛,才笑着说道:“人当然都是一样的!哪里有两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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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V. |! m/ g! v* y) f- h你也觉得人都是一样的?我也这么觉得!”李小幺弯眼笑着,对着自己肯定道,淡月更加莫名其妙,李小幺笑盈盈的继续往云眠居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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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a$ v5 b/ d1 [5 c3 N: q李小幺和范大娘子等人回到柳树胡同,天已经全黑了,李小幺打着呵欠径直回了半亩园,她那间东厢小屋里,肯定堆了好多文书了,明天又是一天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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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辰末刚过,人牙子送了十几个丫头过来,范大娘子叫了孙大娘子过来,两人商量着挑了六个丫头出来,月亭听着范大娘子和孙大娘子的商量,眼看着挑了人,突然一声不响的站起来,径直出花厅回去了。范大娘子怔了怔,也没功夫多管,吩咐玉砚叫紫藤过来,把人交给了紫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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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上午,范大娘子吃了饭,刚歪在榻上想歇一会儿,就听见严二婶子在外面扬声打着招呼:“大娘子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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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2 Y/ i' s0 l7 u在!二婶子快请进。”范大娘子急忙起身,一边穿鞋子,一边示意玉砚打帘子。严婶子笑呵呵的进了花厅,范大娘子迎过去虚扶着她坐到炕上,笑着说道:“二婶子有什么事,叫我过去吩咐就是,怎么自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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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人,大娘子别客气,你两处忙着,我又没什么事,过来一趟走动走动还好呢!”严二婶子一边笑应着话,一边接过玉砚递过茶,喝了两口,扫了玉砚一眼,范大娘子忙示意玉砚回避,严二婶子挪了挪,靠近范大娘子,笑着说道:“月亭跟我说,你买了好几个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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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娘子心头突了下,忙笑着解释道:“这是小五的意思,过了春节,孙大娘子就出服了,小五准备让李三爷还有张大爷三月里成亲,这宅子、丫头什么的,也要早些备下,倒不是为了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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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3 w! M; t8 a3 e$ V3 j) }严二婶子满脸惊讶,看着范大娘子,微微迟疑了下,轻轻拉了拉范大娘子,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大娘子,咱们是一家人,别怪我多话,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听听 就行,别往心里去,这三爷成亲,你帮着张罗宅子丫头也就算了,那张大爷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他成亲有他姐姐呢,哪用你多管闲事的?那孙大娘子吃住都在咱们 家,这也就算了,她一个人也可怜,可这成亲,这丫头也照着你们姐妹一个例?这也太过了!”- Q: Y& k/ [- {* X6 P! `# }
范大娘子满脸苦笑的看着严二婶子说道:“二婶子想多了,孙大娘子虽说吃住在咱们家,小五每个月拨五两银子到咱们帐上,她一个月,连吃带住也用不了五两银 子,咱们一家一个月也就五两银子的用度。”严二婶子尴尬的嘿嘿笑了几声,讪讪的说道:“说到这事,也真是的,怎么这李家,银子都攥在小五一个丫头手里?她 大哥也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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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w8 Z8 {/ b' d“二婶子说这个做什么?”范大娘子有些不耐烦起来,严二婶子陪着笑说道:“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往后这李家还不是你的,这规矩若是做成这样,难不成你嫁进 来,月月倒要寻小五要用度去?说到哪儿也没有这样的规矩,这一家的家产银子,都握在小姑子手里,她也不小了,过两年嫁了人,这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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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二婶子过来就是说这个的?这是人家李家的事,如今咱们还管不上,硬要去管,平白惹人笑话!”范大娘子恼怒的止回了严二婶子的话,严二婶子脾气极好 的笑着从善如流:“好好好,是我多嘴了,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唉哟,你看看,这越说越远了,正事倒差点忘了,大娘子,我跟你说,月亭到底是你妹妹,虽 说不是嫡亲,可还有谁比她更亲的?小五/不掂记她也就算了,毕竟隔得远,咱也不能怪人家,可你怎么也不掂记着你妹妹?你们个个都买了丫头侍候着,你给她一 个也好啊,一个都不给,你说说,这说到哪里也说不过去不是,这是说不过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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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W* w/ U' b5 h“二婶子!”范大娘子急得眼圈都要红了:“我跟你说过了,这丫头,是小五的意思,银子也是小五出的,你也别总这么难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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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我不难为你,你们这丫头,说是小五的银子,那就小五的银子,小五的银子还不是李家的银子,李家的银子还不是你的银子!算了算了,我不计较这个,这银子,我自己出,我给月亭出,就算烦劳你,过过手,这总行了吧?你也不好太委屈你妹妹吧?月亭哪里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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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娘子一时气结,看着严二婶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起转来,严二婶子将手里的帕子塞到范大娘子手里:“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前儿让你带上月亭,你说这说那, 真带上了,你看看,小五说什么没有?有谁说半句话没有?我听月亭说,那水家姑娘对她好得很,你看看,我没说错吧?那是你妹妹,你不关照谁关照去?说到这 事,我本来不想说的,我托你给月亭提亲这事,你说你,杳无音信没了下文!咱不说月亭愿意不愿意!”严二婶子重重拍了下范大娘子的手,止住她的辩解:“这婚 姻之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好歹给我提一提吧?我就不信了,我这么好的姑娘,那几个穷庄稼汉还能看不上?他们做梦都梦不到呢!你看看你,唉!”严二婶 子用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止住了一番抱怨。
$ {) ]. Z4 |% d, U8 T" E范大娘子听的脸色发白,怔怔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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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7 Y# Z' a# z严二婶子瞄着她,轻轻拂了拂衣襟,又叹了口气:“算了,这事过也过去了,他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穷庄稼汉!我也不多说,这丫头的事,我自己出银子, 就烦你过过手,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不能委屈了她,她是你妹妹,你得知道个亲疏远近,当年你娘在的时候,待家里人可不是这样!你到底姓范,嫁了人也不能不要 娘家,真有什么事,还得娘家替你撑着!好了,你忙,我不多说,这丫头买好了,要多少银子,你找我拿去!”严二婶子说着,利落的跳下炕,范大娘子忍着气将她 送到花厅门口,看着严二婶子脚步轻快的走远了,眼泪夺眶而出,忙用帕子按着眼角回到花厅,玉砚沏了杯热茶端过来,看着低头抽泣的范大娘子劝道:“姑娘想开 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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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想开不想开的事,咱们如今什么事不得找小五商量?小五嘴上不说,可都在心里放着呢!偏偏二婶子就是讲不通,她是长辈,你说我能怎么样?总不能硬顶 回去吧?她又是那样的脾气,一点亏不肯吃。”范大娘子红着眼睛说道,玉砚看着她,半晌才又劝了一句:“要不姑娘找五爷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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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N6 @# s9 h1 l$ w/ j" a/ l" _“找她?一提月亭她就看着你不说话,我要是找她说这事,她必定又是看着你不说话,她心思深成那样,我哪里猜得着?”范大娘子将杯子重重的放到几上,玉砚忙接过杯子,低声说道:“要不,跟老爷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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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p6 d1 G/ d9 u. b) n9 O6 d' \% O“父亲什么时候管过这些家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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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砚垂着眼皮退到一边,范大娘子呆呆看着花厅帘子出了半天神,有气无力的吩咐玉砚去叫了管事婆子进来,吩咐人牙子再送两个丫头过来。1 |( c6 p" O6 H+ [" X
李小幺至晚方回,沐浴后半躺在床上看着本书,紫藤端了碗红枣汤进来,李小幺坐起来接过汤,紫藤得了空儿,笑着说道:“新买的丫头今天送过来了,先送了六个,后来又送了两个过来,听玉砚说,是准备侍候月亭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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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手里的汤停在嘴边,呆了片刻,才若无其事的喝了汤,将碗交给紫藤,漱了口,拿起书继续看起来,紫藤小心的看了一会儿,见李小幺仿佛没听到一般,不敢再多话,垂手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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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 p7 \! x开平府比太平府严寒的多,过了十月中,就飘飘扬扬下了头一场雪,雪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水岩兴致勃勃的亲自上门请李小幺和吕丰去赏雪,三个人刚玩乐了不到两刻钟,苏子诚就打发人把水岩和李小幺叫回去干活,顺便又打发吕丰跑了趟虎威营,捎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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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g5 z: d$ D: A+ m这头一场雪下了一天一夜,虽说雪不大,城里城外,也积了足有半尺厚,李小幺算着日子,张大姐她们也快到开平府了,这样的雪,也不知道路上好不好走,想想有些不放心,干脆打发张狗子和赵六顺骑了马,一路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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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十一月还差四五天,张大姐她们总算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开平府,姜顺才和张铁木都瘦了好几圈,两人一样的面容黎黑,嘴唇干裂,要不是张铁木那张脸哪儿都圆, 真有些分不出谁是谁了,程旺本来就干瘦,看上去就是憔悴疲惫的厉害,李小幺吩咐张狗子和赵六顺赶紧带他们先去沐浴洗漱,好好歇歇,有什么话,歇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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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姐一身男装,也是极瘦,不过倒瘦的秀气了不少,在大门口下了马,张罗着车子进了二门,孙大娘子挤在李小幺前头冲到张大姐面前,看着又黑又瘦的张大姐, 还没开口说话,红着眼睛先哭起来,范大娘子喜气洋洋的忙着指挥着婆子丫头放脚踏,卸行李,严二婶子亲热的拉着三婶子等人嘘寒问暖,月亭冲过去拉住明婉,欢 喜的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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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幺稍退后半步,笑看着二门内这热闹的团聚,众人话说的差不多了,范大娘子才引着众人,先往隔壁范宅安置去了。张大姐笑着和范大娘子打着招呼:“你们先去,俺和小五说几句话。”范大娘子笑应了,孙大娘子挨着张大姐不愿意离开,李小幺让着两人往半亩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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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0 T( S: {8 }, y) a1 X孙大娘子挽着张大姐,李小幺歪头看了看两人笑道:“大姐可算回来了,二槐哥都急坏了,隔三岔五的打发人过来问你回来没有,前些天下雪,水生哥说他急得一夜 没睡着,一个劲的骂老天没长眼睛糊涂了,这个时候下什么雪!”孙大娘子笑得止不住,张大姐也不知道脸红了没有,那张脸实在晒得太黑,看不出来,只抬手重重 拍着李小幺:“还是这么爱笑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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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_' c2 \& s, J李小幺笑着转了话题:“本来大姐住这里最好,可再一细想,住在这里最不合适,哪有没过门先住进来的?我和范姐姐商量了,大姐先住到范宅,和范姐姐一处住,回头就从范家出嫁,孙姐姐挪出来,搬到这里来住,孙姐姐从咱们家出嫁,大姐看这样合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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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7 p6 T0 I* b- d; m9 O3 {“行!”张大姐爽利的答应道,孙大娘子努力想显得大大方方的,脸却红得如红布一般,三个人没说几句话,就到了半亩园门口,紫藤不等李小幺吩咐,忙让人备了热水,从李小幺那几大箱子衣裙里挑了身素净的新衣裙出来,侍候着张大姐洗澡换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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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姐满身不自在的出来,举着袖子为难的说道:“小五,这衣服滑溜溜的,哪有俺那粗布的穿着自在?”李小幺跳下炕,拉着张大姐来回转了一圈,转头看着孙大娘子夸张的赞叹道:“你看看,咱们大姐这么一穿,这派头,这气势,十足的官家娘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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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比二槐哥象样多了!”孙大娘子跟着起哄,张大姐伸手拍了李小幺一巴掌:“好好跟姐说话!你看看,穿了这衣服,这活还怎么干?这绸子倒是好绸子, 滑的拿不住!”李小幺推着她坐到炕上,流云忙上前半跪着帮她去脱鞋子,张大姐吓了一跳,一劲的往里收着脚,摆着手叫道:“姑娘去忙,你去忙,这鞋俺自 己??????”李小幺按着她,流云笑得肩膀耸动着帮她去了鞋子,紫藤瞄着李小幺,悄悄示意着听竹等人,听竹托着茶盘,曲膝奉到张大姐面前,孙大娘子忙伸 手取过杯子,双手托着捧给张大姐,认真的说道:“姑娘请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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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B$ y7 h; b( w, E: P张大姐看人看的头晕,不停的摆着手,李小幺笑弯了眼,搂着张大姐紧挨着她坐到炕沿上,回身示意紫藤,紫藤会意,带着满屋的小丫头,悄悄退出了屋。张大姐见 人都出去了,轻轻呼了口气,从孙大娘子手里接过杯子,托着仔细看了看那细腻如玉的杯子,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才一饮而进,孙大娘子接过杯子, 又倒了杯茶递给她,张大姐也一口喝了,这才舒过口气来,转头看着李小幺,李小幺也不说话,靠在她肩上,笑盈盈的歪头看着她,张大姐转过头,仔细打量着站在 自己面前的孙大娘子,伸手拉了拉孙大娘子身上的粗麻孝服,孙大娘子笑着说道:“大姐瘦得厉害,都能穿小五的衣服了,小五的都是好衣服,你身上这件,说是叫 织锦缎,贵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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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N% A0 @9 x7 |( U! G李小幺挪了挪,伸手拉着孙大娘子坐下,转头看着张大姐笑着说道:“大姐,咱们如今下山了,二槐哥做了都头,往后还想给你挣个诰封回来,现在和以前,不一样 了,你不用干活,只管着丫头婆子、家人仆从干活就成。”张大姐楞楞的看着李小幺,突然伸手碰了碰李小幺的面颊:“五爷,俺就跟做梦一样,你不知道,这一路 上,俺净梦到刚上笔架西山那会儿,饿得睡不着,五爷上了山,俺们吃饱了饭,如今,就跟做梦一样。”孙大娘子想笑,没笑出来,眼泪却扑落落掉下来,李小幺也 被张大姐说的有些感慨,忙笑着岔开了话题:“好了,不说这个,多少正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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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o; m! O# a' H2 J, a5 M张大姐恍过神来,急忙转身寻着自己日夜不敢离身的那个包袱:“俺的包袱呢?唉哟!包袱哪去了?”孙大娘子急忙从炕头拿了包袱递过来,张大姐长吁了口气,接 过包袱,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一迭银票子、几块碎银子和几串铜钱,张大姐点了点,将银票子连同包袱推到李小幺面前:“俺走前你给的二千两银子,一共用去 了六百三十四两,下剩的都在这里,你点点。”李小幺低头看着包袱里整整齐齐的银票子和那些零碎钱,想了想,伸手包起银票子,转身放到炕几上,笑着说道: “大姐辛苦,这个先放这里,我还有事跟你商量,这会儿都快十一月里了,进了腊月,大家都忙着过年就没空了。”张大姐将银票子交还给李小幺,长长舒了口气, 轻松的抖开裙子盘膝坐好,看着李小幺说道:“你说,俺听着,俺也有事跟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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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W. Z7 y( N第一百二一章 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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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就先说了?”李小幺笑着说道:“明年二月里,孙姐姐就除服了,二槐哥和铁木都老大不小了,我的意思,这成亲的事,越早越好,大姐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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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俺也是这意思,都是孤儿,过了那道礼,也好明正言顺的帮扶着好好过日子!俺回来前,去太平府寻了趟孙大掌柜,孙大掌柜正忙到处看地儿,说是得了五爷 给的本钱,要开家大酒肆,让俺捎句话给五爷,说孙大娘子的亲事,就托付给五爷了,让他俩能早成亲就早点成亲吧,还说给大娘子攒了点嫁妆,等再攒多点,就让 人捎回来,俺跟他说了,这嫁不嫁妆的,俺不掂记,铁木也不掂记,大娘子不嫌弃铁木,就是俺们张家的福份了,这成了亲,铁木要是敢跟大娘子龇龇牙,俺打断他 的腿!”张大姐说到最后一句,抬手重重拍着炕,气势汹汹,李小幺眨了眨眼睛,这张大姐,好象话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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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J, J' Z. {9 X“大姐和二槐哥的亲事先办,再办铁木和孙姐姐两个的,就是三月里挑日子,大姐看成不成?”李小幺笑着确认道,张大姐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李小幺抢在她前头 接着说道:“这事就多了,最要紧的是宅子,大姐嫁进来,这宅子是现成的就不提了,铁木得另置宅子才行,我让张狗子和赵六顺先留心看了一两个月的宅院了,大 姐歇一歇,歇好了,让张狗子陪着你和孙姐姐看看去,定下宅子,才好开始打扫、做家俱、各处安置仆从婆子什么的,若是要修缮什么的,我的意思,成了亲之后再 慢慢修,这样,可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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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姐听得眨着眼睛,半晌才咽了口口水说道:“五爷,这得多少银子?狗子跟俺说了,兴旺他们领了地,还有房子院子牛,路上俺就跟铁木合计过了,也领几亩 地,他和二槐去当兵吃粮,俺和孙娘子在家种地,这日子也好过的很!”李小幺听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呆了片刻,才呼了口气说道:“大姐,二槐和铁木当了都头, 就不能领地了,你往后要想种地,得自己挣钱买地种。”张大姐嘴巴半张着,满脸的失望,李小幺抬手揉着额头,这两个嫂子,好象没一个省心的,一个一身百无一 用书生气,一个......这实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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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你也别老想着种地,既出来就回不去了,咱们得往前走,我看这样,你先操心办好铁木立家的事,这是你们张家的大事,千万马虎不得,等这两桩亲事忙完 了,咱们再好好打算打算挣钱的主意,那地那庄子,就是买了,也不用自己种,寻个好庄头,比你自己种自己打点强多了,咱们想法子挣大钱去!”李小幺斟酌着劝 道,孙大娘子赞同的点着头:“大姐,我还是觉得小五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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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S9 B9 w' h# f“小五什么时候说错过?就一样,五爷,你要想挣大钱,那指定能挣到大钱,可俺不能跟你比,话说回来,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你这心眼的?这挣钱不容易!”张大姐担忧的说道,李小幺叹了口气:“大姐,我想挣钱也不容易!不过法子肯定有,到时候咱们一起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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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I1 k, @3 D7 F( f* H* H“成!有你这话就成,有你帮着,没啥办不成的事!多难的时候咱都熬过来了,这会儿还怕啥?!”张大姐信心满满,李小幺大笑着靠在张大姐肩上,她最喜欢张大姐这份乐观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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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6 y- d) @. X% Q当天晚上,魏水生陪着李二槐,人马一身汗的赶回柳树胡同,范大娘子张罗了几桌席面,外头吕丰、魏水生和姜顺才等人一桌,里头女眷摆了两桌,李小幺在里面花 厅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就出来去了外间正堂,正堂里酒过几巡,热闹不堪,吕丰见李小幺进来,急忙站起来迎过去:“让人送浊米酒过来,你也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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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喝,看着你们喝。”李小幺笑着应道,魏水生起身拖了张椅子过来,李小幺挤在魏水生和吕丰中间坐下,看李二槐喝得红涨着脸,兴奋的和铁木等人大声嚷嚷 着我们虎威军如何如何!姜顺才和程旺一起起身过来,走到李小幺面前长揖到底见了礼,李小幺冲着李二槐努了努嘴问道:“想不想去军中?”姜顺才迟疑间,程旺 满脸皱纹的笑着摇了摇头,李小幺却看着他笑道:“你先别摇头,还得烦劳你一阵子,过去帮大哥他们练练兵,不用当兵,就当是幕僚吧,跟范先生一样,忙过这一 阵子,你再回来,想去哪儿只管跟我说,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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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一百个行!什么时候大爷不用我了,我再回来,回来也不想去哪儿,就想跟着五爷,看个大门吧。”程旺利落的答道,李小幺笑应道:“这容易,也不急,你 歇好了再过去。”程旺躬身应了,李小幺转头看着满腹心事的姜顺才,姜顺才不等李小幺问话,长揖到底请求道:“五爷,我想跟您单独说句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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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0 Z" j& o7 ?6 a' l. j/ P' m: W“嗯。”李小幺站起来,出了正堂,在旁边抄手游廊上站定,转头看着姜顺才,姜顺才还没开口,脸先涨得通红,李小幺挑着眉梢,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等着他开口,姜顺才吭吭哧哧的低声说道:“五爷,五爷您看......五爷,我也不小了,那个......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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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中谁了?”李小幺干脆的问道,姜顺才长舒了口气,感激的看着李小幺,急忙答道:“是明婉姑娘。”李小幺眨了眨眼睛,是那个甜丫头,嗯,那丫头是不错,干活麻利,不声不响的很有眼色,她娘吴大嫂子老实本份,好象还有个弟弟,倒是门好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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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Y9 |" @' ^" p/ n: g" ?' F“你看中人家了,人家看中你了没有?”李小幺看着姜顺才问道,姜顺才着急的用力摆着手:“五爷,是我......偷着看的,不是啥私相授,她不知道!明婉 是个好姑娘!都是我生的坏心思!她不知道,真不知道!”李小幺惊讶的看着姜顺才,这就是沈婆子说的敬重,凡事依着规矩来?这是真对范明婉好!李小幺敛了嘻 笑,正容看着姜顺才说道:“我不是说你们私相授受,也不是说明婉不守妇道,就是想知道明婉愿不愿嫁给你,你们两个,若是你情我愿,这门亲事,说什么我也成 全了,若是明婉不肯嫁你。”李小幺停了停劝道:“你硬娶她可就是委屈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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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顺才咧嘴笑着,手掌在衣服上搓来搓去,扭捏的低声说道:“求五爷成全,就成全吧,不委屈,肯定不委屈!”李小幺高挑着眉梢,伸手重重敲了姜顺才额头:“跟五爷还吞吞吐吐的!明婉今年多大了?你是不小了,还不知道人家多大年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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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了,她生月大,正月生的!不小了!”姜顺才急忙解释道,李小幺挑着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姜顺才,姜顺才立时醒悟过来,弯着腰连声咳嗽着嘟嚷道:“五爷又捉弄人!”李小幺笑得弯着眼睛,伸手拍了拍姜顺才的肩膀:“既是这样,你等着做新郎倌吧,还没问你,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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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j" n1 b2 n- Q$ h“五爷,我想去当兵,跟着大爷拼一拼去,明婉跟了我,我总不能委屈了人家,再说,还有明经。”姜顺才诚恳的说道,李小幺点了点头,范明婉是个好命的,姜顺 才处处替她着想,连她弟弟也想到了,难得有情郎,李小幺感叹了一声,看着姜顺才,突兀的说道:“你记着,要对明婉好,不光这个,以后不管日子过得好还是不 好,不要纳妾,不要嫖妓,不要跟别的女人纠缠,你碰一碰、想一想别的女人,明婉都痛如刀割,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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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q$ Z) y7 M姜顺才茫然的连连点着头:“记好了!娶了明婉,不碰不想别的女人!”这话他根本没听懂,不过五爷的话,他听懂的时候不多,听不懂的时候多,照做就行,五爷的话肯定不会错!这一点他记得最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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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R' M; g" \9 P9 N% |& y3 e; w- L李小幺推了下姜顺才,示意他回去,自己却在廊下呆站了半晌,一声不响的沿着游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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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k& C7 d& k1 S6 s3 u0 s4 J/ z第二天一早,魏水生和李二槐就要启程赶回虎威军,姜顺才神采奕奕,一定要跟着赶去军中,程旺和张铁木干脆也跟着一起赶去了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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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3 }) q+ A: N% g李小幺写了封信给范先生,替姜顺才求娶范明婉,隔了一天,范先生的回信就送到了,李小幺拿了回信,先跟范大娘子说了,求张大姐作伐,跟吴大嫂子提了亲,吴 大嫂子大约也知道两人早就看对了眼,喜不自禁的一口答应了,和张大姐一起去开宝寺求人批了八字,干脆连吉日也一起求了,这吉日就在明年二月末。李小幺把这 事托付给张大姐、范大娘子和孙大娘子三人,照着规矩,请吕丰做了大媒,一步不省的下了草帖子,下了细帖子,下了小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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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A  M/ f& @- d4 a, B1 g" H明婉羞的门也不肯出,反正正要赶着绣嫁衣,也没空儿,月亭得了信儿,一路寻到明婉屋里,把明经赶出屋,拉着明婉恨铁不成钢的责备道:“你傻了?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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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t% O6 \5 i, d第一百二二章 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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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婉从绣架上抬起头,拧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答,垂头继续绣那朵富贵牡丹,月亭从她手里夺过绣针:“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也太委屈自己了!赶紧去跟大 嫂子说,还来得及呢!你怎么能嫁给那样的人?咱们范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哪一处比别人差了?你看看你!”明婉烦恼的‘哼’了一声,从月亭手里拿过绣针,小 心的别在针扎上,站起来,掸了掸衣襟,转身给月亭倒了杯茶,看着月亭心平气和的说道:“你从小就这样,整天想入非非,现在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想入非 非!要说书香门第,那也是长房,咱们不过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瞎,哪来的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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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是?我父亲也是秀才呢!”月亭脸涨得通红,急赤白脸的争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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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A6 s4 G4 }2 w/ A“好好好,”明婉息事宁人的说道:“就算是,那又怎么样?照你这意思,得嫁个什么样的才算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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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  X+ _7 ]“总得门当户对吧!”月亭嘟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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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算门当户对?”明婉瞄着月亭追了一句,月亭咬着嘴唇,半晌没说话,她只是觉得姜顺才这等庄户人家配不上自家门第,可到底要嫁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 的人家,她茫然着并无头绪,明婉斜斜的看着她,慢声细气的劝道:“你还是从云彩眼里下来的好,你前儿跟我说的那什么水家,那是天上的人,咱们看人家,还不 是跟看戏一样,看看也就算了,你还真以为自己能钻到戏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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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0 W/ I! Y“凭什么不能?!我也没要钻到戏里去!你胡说什么呢!”月亭恼羞成怒,跺着脚叫道,明婉斜着她,想了想,咽回了后面的话,月亭恼了一会儿,见明婉笃笃定定的喝着茶,火气直往上冲,重重‘哼’了一声,冲到明婉面前质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真打算嫁给那个姓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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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f# L4 e! L“嗯!”明婉肯定的点着头答了一声,月亭气的连连跺着脚:“咱们两个一块长大,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糊涂人?劝也劝不了!我告诉你,以后有你后悔的时 候!等你长了见识,你就知道......算了,你也没机会长这见识了,嫁了这么个下等人,你一辈子就这么混着吧!”说着,月亭怒气冲冲的转身冲出了门,这 个明婉,她再也不准备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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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姐既然回来了,李小幺寻了水岩,借了两个教引嬷嬷回来,吩咐淡月过去侍候着两个嬷嬷,陪着教导范大娘子、张大姐等人举止礼仪规矩等,两个教引嬷嬷规矩 严苛,教了几天下来,就明显见了成效,众人中间,就属月亭学得最刻苦,也最得两个教引嬷嬷赞许,这是淡月每天和李小幺禀报当天大家学习情况时,必定要提的 话,李小幺只凝神听着,还是一句话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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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引嬷嬷过来没几天,南宁引着两个举止端庄典雅的中年嬷嬷进来,陪着笑禀报道:“五爷,爷听说您要寻教引嬷嬷,特意挑了两个送过来侍候五爷,这两位是宫里 请出来的嬷嬷,不但规矩礼仪上好,学问上也很过得去。”李小幺苦恼的看着两个嬷嬷,她要什么教引嬷嬷?!她的规矩,哪里提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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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二爷费心,前儿那两个教引嬷嬷是请来教别人的,不是我用,我也用不着,你带回去吧,我不要,我这里地方小,住不下。”李小幺不客气的回绝道,南宁尴 尬难为的陪着笑说道:“五爷,爷让我送过来,没吩咐五爷不要再带回去,要不五爷先收着,要真不想要,明天五爷带到府里退给爷就是了。”南宁话没说完,更不 等李小幺答话,已经恭敬的逼着双手,脚下利落的一边往后退一边告辞道:“五爷,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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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V$ K% V: I! q( ]3 a“哎!你回来!”李小幺跳起来叫道,南宁哪肯回来,越叫跑的越快,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李小幺追了两步,叉着腰气恼了片刻,垂下手叹了口气,转身看着两个嬷嬷客气道:“两位嬷嬷别介意,我是个没规矩的,也不打算学什么规矩,往后我也用不着规矩,明天我就送两位回去。”
1 q% b2 B1 H: L0 s7 g; Z“回姑娘话,奴婢来前,王爷吩咐过,若姑娘不肯收容,那就是奴婢们没用,让奴婢们寻个地方自裁,不必回王府丢人现眼。”站在右边的嬷嬷动作优美异常的行了 个福礼,话虽不好听,声音听起来却极舒服,和缓有度,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送到李小幺耳朵里,看来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章法严明训练出来的,李小幺 吸了口气,定定的盯着两个嬷嬷看了半晌,挥了挥手吩咐道:“既然这样,你们就留下吧,我不要你们教规矩!你们寻紫藤去,跟她商量商量,随便找点什么差使做 吧。”两个嬷嬷曲膝谢过,再曲膝告退,转身出去,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优美而流畅,看着就舒心,李小幺一直看到两人出门转了弯,才又叹了口气,算了, 留就留吧,虱子多不痒,债多不愁,她都收了十几个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两个,不犯着为了这么点小事和苏子诚较劲,那位二爷,位高权重脾气大,对付他,以柔克 刚方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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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月中,长远风尘仆仆的从池州赶回开平府,苏子诚急忙传他进去,关了门仔细问了半天,长远也没能查出什么来,李家村遭了灭顶之灾,确实就逃出了李家兄妹 五个,他一直打听到李家兄妹的外家,有几个人说是见过当年过来走亲戚的李小幺,都叫她幺妹,都只记得她笑起来特别好看,谁见了都喜欢,说是不大爱说话,问 什么就是羞涩的笑,也不大肯出门,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小时候一逗就躲到母亲身后,怎么叫都不肯理你了,别的,无外乎魏水生的来历,李二槐的来历,李家的良 善,林林总总,没一件有用的,打发出去长远,苏子诚一个人呆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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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的提议经过水家极其慎重的商量,又经过苏子义和苏子诚的首肯,总算定了下来,让水桐出任这慈幼局主管,果然如李小幺所说,水莲只说了一句‘做善事以赎罪’,水桐立时就点头答应了,头一天过去慈幼局,就一直忙到天色黑透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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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莲遣人给李小幺递信说了水桐在慈幼局近况,听说张大姐到了开平府,隔天就打发人送了张帖子过来,要请李小幺和张大姐过府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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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_% t9 A7 G3 ^+ |, |2 K隔天,李小幺告了假,准备陪张大姐过去消闲一天,海棠和青橙带着李小幺头天挑出来的衣服首饰,一大早过去范宅,给张大姐绾了头发,插上天青石簪子,穿了件 松花绿紧身短袄,一条柏绿翠纹裙,举着铜镜正让张大姐自己看着,月亭打扮的整整齐齐掀帘进来,范大娘子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月亭看着张大姐笑着夸赞道: “张姐姐穿这松花绿真是好看!大姐你看,我穿这一身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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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你也要出门?”范大娘子强笑着问道,月亭亲热的挽着张大姐,笑着说道:“我好长时候没见莲姐姐,怪想她的,还有阿明,正好跟张姐姐过去看看莲姐、桐姐还有阿明去!”张大姐转头看着月亭问道:“水家姑娘下帖子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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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H. f6 H; E. s" `( c“都是常来常往的,还用下什么帖子?我陪张姐姐去。”月亭笑着嗔怪般说道,张大姐从月亭手里挣脱出来,不客气的训斥道:“哪有不请自去的?水家什么门第? 跟咱们有什么熟不熟的?就是熟,也得讲个礼数!再说了,人家认识咱们是谁?请咱们那是看着小五的面子,哪有请一个带一个,一扯一窝的?就是俺们村里请人, 也不带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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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亭面皮紫涨,嘴唇颤抖着转头看向范大娘子,带着哭腔求援道:“姐!”范大娘子被张大姐的话说的满脸通红,张着嘴正要说话,张大姐转头看着她,不客气的说 道:“听说上回水家请你和月娥,你就一声不响的把她带上了,你也真是!这得让小五为难成啥样?小五忙里忙外不容易,你看看你,哭啥?!”张大姐最后一声大 吼却是对着越抽泣越响,简直要放声大哭的月亭,月亭吓得打了个寒噤,一声抽泣抽了一半,也给吓了回去,张大姐瞪着她‘哼’了一声,转头看着范大娘子继续说 道:“你也别怪俺说话直,你也知道,俺就是这么个直脾气!好了,俺走了。”张大姐说着,也不理会缩在一旁,不敢说话也不敢再哭闹的月亭,揪着裙子走了两 步,忙放下裙子,赶紧拍了两下,挺起胸膛,照着教引嬷嬷的教导,迈着文文雅雅的步子往外走去,青橙急忙抖开怀里抱着的墨绿闪缎灰鼠里斗篷,殷勤的给她披 上,和海棠一起,紧跟在张大姐后头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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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亭眼看着张大姐走远了,委屈的撇着嘴,就要放声大哭,范大娘子烦躁的看着她,不耐烦的挥着手:“回去哭去!你也好好想想!张大姐这话也没说错!”月亭委屈的扁着嘴,却不敢冲范大娘子发脾气,跺了跺脚,转身奔出去,寻母亲哭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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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26 03:1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慕然回首 于 2016-1-5 15:3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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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M3 ?! t4 P0 P. K十一月里连下了几场雪,开平府到处堆着高胖的雪堆,苏子诚传了宁王妃的话,要请吕丰和李小幺过府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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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丰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可苏子诚传的是宁王妃的邀请,吕丰不着调归不着调,从来不错大礼,再怎么不情愿,还是规规矩矩的穿戴整齐,转到柳树胡同接了李小幺,一起到了宁王府。小厮引了苏子诚和吕丰往园子里赏景,李小幺却被两个小丫头引着往宁王妃居住的正院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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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妃居住的正院在正中偏东一点,粉墙青瓦,掩映在枯树从中,有种洗净铅华的干净美丽,李小幺跟在小丫头身后,沿着抄手游廊,经过道放着巨大玉石屏风的穿 堂,又穿过两道垂花门,才进了王妃居住的院子,几个穿戴精致的大丫头急步迎出来,笑语嫣然的见了礼,前后簇拥着李小幺进了正屋,两个丫头殷勤的侍候着李小 幺去了斗篷,宁王妃迎到东厢门口,李小幺想要曲膝,低头看到自己一身男装,忙笑着改了长揖到底。宁王妃笑起来,伸手拉了李小幺,温和的说道:“不用讲究那 些,进来吧,外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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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P7 D& }: O. O" P$ B李小幺柔顺的任由宁王妃牵着手,跟着她进了东厢,上炕坐了,丫头们流水般上了茶,上了点心,宁王妃看着摆好了茶水点心,转头看着丫头吩咐道:“下去吧,让 我们安安静静的说会儿话。”满屋侍立的大小丫头悄声退下,宁王妃转过头,仔细打量着李小幺,笑着夸奖道:“小幺越来越水灵了。”李小幺忙羞涩的笑着,心里 却浮上丝警惕来,这话什么意思?宁王妃被李小幺羞涩干净的笑容笑得面容更加柔和,一边让着李小幺吃点心喝茶,一边闲闲的和她聊着家长里短,两人说了大半 天,王妃看着李小幺,笑着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T5 C) v: I/ w8 o%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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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李小幺笑着答道,; d4 q5 M1 I: @

8 m2 [1 {; l5 r5 Q8 D“过了年就十八了,也不小了,亲事定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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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李小幺羞涩的垂下了头,心里划过丝明了,她来做伐了?给谁?还能有谁,还有谁能劳动她!不管是谁,不能让她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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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的姑娘,我真想不出谁能配得上,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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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过奖了,这是王妃爱重我,”李小幺感激的截过宁王妃的话说道:“王妃也知道,我是几个哥哥用命护着,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逃难路上受了重伤,十几天 晕迷不醒,几个哥哥背着我四处求医,哥哥们自己一两天没有东西吃,却没让我饿着一星半点过,后来我好不容易九死一生活过来,腿又僵直不能动,为了治我这 腿,四个哥哥又背着我,从池州日夜兼程走到太平府求医问药,小幺能活到今天,是哥哥们拿命换来的。”李小幺说的几乎要潸然泪下,宁王妃听的又是难过感动又 是莫名其妙,李小幺用帕子按回眼角的泪,抬头看着被她说的眼睛红红的宁王妃,勉强笑着说道:“那时候我就立誓要好好报答哥哥,要帮哥哥们都成了家,都立了 业,再说我的事,如今大哥定好了亲,只等明年腊月范家姐姐除了服,就好成亲了,三哥也定好了亲,定了明年三月里成亲,再帮二哥和四哥说门好亲,哎!”李小 幺舒展了下身子,长长的吐了口气,弯眼笑着说道:“等二哥和四哥也成了亲,我这心愿也就能了了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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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妃楞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话赶的,怎么说到这上头了?李小幺谨慎的瞄着宁王妃,笑盈盈的接着说道:“反正我还小呢,过了二十岁再想着寻人 家也不晚,到时候再来求王妃帮我寻个好人家,不求富不求贵,只要他对我好,不嫌弃我,不欺负我就行啦!”宁王妃失笑出声,指着李小幺:“你这丫头,满口嫁 人,寻人家,也不嫌害羞,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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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笑得眼睛弯成一线,摊着手说道:“我很害羞的啊,王妃没看出来罢了!”宁王妃被李小幺说的大笑不已,笑了半晌,才止住笑,用帕子拭着笑出来的眼泪, 接过李小幺递过的茶喝了两口,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既然有这样不求富不求贵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就是这过了二十岁可不行,真成老姑娘了,咱们北平虽不象 吴国嫁人嫁得那么早,可女孩子家,十九、二十岁也该嫁人了,要是过了二十岁再找,等寻好人家,这来来回回过礼还要时候,你都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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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9 S: t  W( z2 F“王妃说的是,多谢王妃指点,王妃这都是为了我好,小幺都记下了。”李小幺敛容危坐,郑重的谢道,宁王妃轻轻拍了拍李小幺的肩膀,笑着没再往下说,两个人默契的岔开话题,聊起了旁的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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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饭,李小幺告辞出来,吕丰跟着苏子诚已经到了二门里,李小幺看到吕丰,冲他挤了挤眼睛,吕丰会意,磨磨蹭蹭,看着苏子诚上了马,转过弯看不到了,两人才跳上车,李小幺推着吕丰低声说道:“咱们找个又安静、景色又好的地方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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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安静景色又好?让我想想......有了,城外郭河边上有家酒肆,开在船上的,大大船有小船,春夏那船泊在岸边也行,荡到河中也行,做好的菜划着小船送上去,这会儿天寒封河,那船就泊在岸边......”  N$ X4 {0 l, u' O, l

: ~8 B: C+ t3 Z, `“就那里!”李小幺不等吕丰说完就打断他表示同意,吕丰掀帘子吩咐了车夫,车子穿过巷子,奔着西门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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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在梁王府前下了马,径直进了外书房,进屋去了斗篷,转头看着南宁吩咐道:“小五回来让她来一趟。”南宁垂手答应,退几步出去,到门口守着李小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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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G5 M7 p) s8 I; V! q! b# k李小幺和吕丰在车里颠了没多大会儿,就到郭河旁的酒肆前,酒肆修得仿若大户人家的别院,大门口早就飞奔过来两三个衣服干净利落的小厮,上前帮着牵马的牵 马,掀帘子的掀帘子,殷勤的让着吕丰和李小幺,吕丰也不进院门,一边熟门熟路的往郭河边走,一边吩咐着:“告诉徐铛头,仔仔细细做几样野味,让人去河里现 捉几条鱼去,旁的有什么新鲜菜,再送几样过来,酒就要梨花白和浊米酒。”紧跟在旁边的小厮一一记下,答应一声,飞奔回去传话了,吕丰带着李小幺,挑了最边 上的一艘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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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站在船头四下打量,这倒真是个好地方,除了那处别院一般的酒肆,四下空旷,宽阔的郭河结了厚厚的冰,在虚弱的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远处黑树点缀着白 雪,偶尔飞过几只不知道什么鸟,停在枯黑的树上高声叫几声,扑腾着翅膀又飞开去,李小幺伸展着手臂,满意的夸奖着吕丰:“这地方好!你在这玩乐上头功夫最 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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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丰已经到船舱转了一圈出来,站到李小幺身边,背着手和她一起四下张望,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这里,上回我来的时候这河还没结冰,晚上荡到河中间看月亮,别有一番味道,明年春天咱们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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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U+ ?5 k0 j2 J3 I“好!”李小幺干脆的答应道,两个人站在船头看了会儿景,河风吹着,渐渐觉得寒气上来,李小幺裹紧斗篷,跺了跺脚笑道:“不行了,冻死我了,咱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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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了船舱,船舱四角都已经升上了旺旺的炭盆,两个青衣青裙的中年妇人正半蹲在船舱一角,一个忙着烧水、烫杯子,准备沏茶,另一个正将坛子里的酒小心的 盛到胖肚酒壶里,放到热水中烫上。船舱很宽敞,干净得发亮,靠河一边的放着张矮榻,榻上垫着厚厚的垫子,中间摆着只比一般榻几宽大许多的黄杨木几,几上已 经摆好了四碟小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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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站在炭盆前烤了烤手,脱了斗篷,接过妇人递过的热茶抿了一口,脱了鞋坐到榻上,不大会儿,两个小厮用提盒提了几样菜送过来,妇人接过摆好,将热好的酒送到几上,两人就退到了后舱侍候着。两人刚吃了饭,也不理会那些菜,各拿着自己的酒壶和杯子,说着话自斟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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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m& K0 i$ j6 \! J& B吕丰连喝了几杯酒,呵了口气,看着李小幺笑着问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T. I# ?6 U-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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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李小幺闷闷的答道:“没人惹我,天不好,心情不好。”; B, p/ t1 S' T; E3 F; O+ P* r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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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哪儿不好了?太阳出的好好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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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太阳出的太好了,心情不好。”李小幺将窗户推开些,眯着眼睛远眺着河对岸默沉沉巍然屹立的开平府城墙。吕丰凑过来仔细打量着李小幺,笑着问道:“怎 么啦?什么事让你心烦了?”李小幺慢慢抿着酒,闷闷的叹了口气,转回头看着吕丰伤感的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很孤单,没事,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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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一直看到两人出门转了弯,才又叹了口气,算了,留就留吧,虱子多不痒,债多不愁,她都收了十几个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两个,不犯着为了这么点小事和苏子诚较劲,那位二爷,位高权重脾气大,对付他,以柔克刚方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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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R1 z& d" ^哈哈。。反正收了十几个了,说得象收容所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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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9 E- a/ Z" n5 g$ @( @吕丰小心的打量着李小幺,想了想,也不多话,冲着李小幺举了举杯子,李小幺连喝了几杯热热的浊米酒,胃里暖暖的,人也觉得舒服多了,看着吕丰笑着说道:“你除了要会遍天下头牌,往后还有别的打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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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打算?什么打算?周游天下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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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你要会遍天下头牌,自然得先周游天下。”李小幺喝了口米酒,笑得眼睛弯成一弯,吕丰听她又提会头牌的事,满身不自在的挥了挥手反问李小幺:“你呢?有什么打算?总不能在梁王府做一辈子幕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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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没打算做一辈子。”李小幺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又倒了一杯,她这会儿心里清明的很,简直是从来没有过的清透,止不住的要笑,就是看东西有点糊涂,李 小幺试着远眺窗外,看到离船不远处,有四五个人正挥着铁镐打冰面,李小幺忙往前扑到窗栏上,用手里的杯子指着冰面上几个人叫道:“那几个人,干什么呢?傻 了吧!这么打还不得把自己打到冰下面去?命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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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 ?" R6 e$ e  L“捞鱼呢,现捞现做,你看,那条!刚跳上来的那条!好大的鱼!”吕丰也凑到窗前,探头往外张望着叫道,李小幺眯了眯眼睛,恍恍惚惚好象看到了鱼,可这冰面 太亮,眼睛都被晃花了,李小幺呼了口气,缩手收回酒杯,又喝了两口,推着吕丰坐回去,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我没打算给他做一辈子幕僚!我也不给人做妾,谁 的妾都不行!一做妾这人就成了东西,再好也是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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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丰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睛,谁想纳她为妾?还能有谁!一股恼怒的酸气从心底直冲颅门,吕丰气恼的呼了口气,看着李小幺正要说话,李小幺仰头喝干杯子里的酒, 摇晃着酒杯,示意吕丰给她添酒,吕丰给她添了半杯,李小幺摇着杯子,看着吕丰笑的止不住,边笑边说道:“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宁玉碎不瓦全,干嘛委屈自己 呢?!你说是不是?我又不在乎谁!我现在是孤儿啊,噢!也不算,我有大哥、水生哥,还有二槐和贵子,从前他们最疼我,我都想好了,我好好挣钱,挣好多好多 好多钱,给大哥、水生哥、二槐哥、贵子哥,还有......还有没了!嗯,还有我自己,挣够钱,他们都结婚成家生子,然后我就能走了,去周游天下,舒舒服 服的坐着车、拿着钱,周游天下,你去会头牌,我去寻名士,说不定咱俩还能搭个伴儿呢,走到哪儿玩到哪儿,喜欢哪儿就住哪儿,哪天死了,死在哪儿就埋在哪 儿,从前有个人说过,死便埋我!我就这样!你看看,这日子,神仙一样!”李小幺又说又笑,吕丰却越听越不是滋味,听到‘死便埋我’,心里突然涌起股浓烈的 酸楚,伸手从李小幺手里取过杯子,勉强笑着说道:“你喝醉了,净胡说八道,你大哥,还有水生,怎么舍得让你周游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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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M) r0 p6 D( l1 D8 b" z+ ~“现在舍不得,结了婚就舍得了,等他们......你看大哥,还有二槐哥,大哥眼里只有范大娘子,二槐心里眼里只有张大姐,等再有了孩子,哪还有地方放 我?儿子大了是媳妇的,这你得想开,从前我......娘就是这么劝我爹的。”李小幺一边笑一边说,吕丰被她说的又是哭笑不得又是心酸无比,倒了杯茶递给 李小幺劝道:“什么儿子大了是媳妇的,简直是......乱说,还有我,你放心,我心里眼里就你一个,往后我陪着你,你想去哪儿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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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D8 W$ L, J8 B6 T! k“你心里眼里的花多了去了,哪只我一个?你那些头牌呢?我告诉你,这头牌就跟那花一样,一轮一轮的开,你会完这一轮,那一轮又盛开了,永远也没有会完的时 候,你这一辈子,可以高坐花堆之上,眼看着一朵朵花开,眼看着一朵朵花败,再看着花开,再看着花败,这一辈子过个花团锦簇!”李小幺笑语嫣嫣的说道,吕丰 被她说的白着张脸,李小幺喝了口茶,皱了皱眉头,将杯子放到几上,左右寻着自己的酒杯,吕丰端起茶杯塞到李小幺手里:“酒不能再喝了,你醉了!”李小幺心 里清楚明白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没醉,我清明的很,从来没这么明白过!你是真正会过日子会享受的,我最喜欢你这个,往后我跟你搭伴寻花问柳,你寻 花我问柳!”李小幺边说边笑,说到最后,直笑软在靠枕上,吕丰脸色由白转青,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恨恨的呆了半晌,猛的转身扬声叫了妇人进来,吩咐赶 紧煮醒酒汤送进来,妇人利落的答应着退下,奔下船去要醒酒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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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2 N2 m. C1 b2 l3 l: Q" ^  v李小幺笑够了,摸到茶杯,对着吕丰举了举:“咱们约个时候吧,五年,就五年,我盘算过,五年差不多了,我给他当五年幕僚,挣五年功劳,挣五年银子,就是不 知道五年能挣多少钱?”李小幺食指揉着太阳穴,仰着头,满脸困惑的算了一会儿,脑子里一片糊涂,算了半天也没算出个所以然来,放下手指,干脆的摇了摇头: “不管多少银子,就五年,五年后咱们周游天下去,嗯?就怕你去不了了,你肯定去不成,你爹你娘,还有你大哥,肯定得给你娶妻,然后生子,生女,还有妾,还 有你的头牌,唉!我只好自己去了!”李小幺晃着头,伤感的叹着气,吕丰往李小幺这边探着身子,高举着杯子郑重的许诺道:“我不成亲,就陪着你,你去哪儿我 陪你去哪儿,咱们两个一起周游天下,我不寻花,你也别问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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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丰的声音飘飘忽忽有点听不清楚,李小幺揉着太阳穴,胡乱点着头正要说话,船舱外一片脚步声,急促的仿佛连船都有些晃动,吕丰面对船舱门而坐,愕然看着船 舱门口,李小幺忙扶着榻几,摇摇晃晃的转身回看,船舱门口,苏子诚一身银白,带着满身寒气,一张脸阴得能滴出水来,站在门口,狠狠的盯着还在高举着杯子的 吕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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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满脸笑容,热情的邀请着苏子诚:“你也来啦!请坐,来喝酒!”吕丰忙放下杯子,跳下榻,长揖见了礼,客气的往榻上让着苏子诚,苏子诚进了船舱,缓缓 将手背到背后,也不看笑颜如花的李小幺,盯着吕丰恶声恶气的训斥道:“你大哥被大雪阻在路上,你不赶紧去接他,在这里胡闹饮酒!这兄弟之情哪儿去了?!” 吕丰被骂的莫名其妙,苏子诚不等他分辩,接着吩咐道:“现在就启程,去接你大哥去!”吕丰耿着脖子正要反驳,李小幺伸手拉了拉他,低声劝道:“去就去吧, 别跟他争,快去快回。”吕丰听李小幺这话说的亲密,心里的恼怒立时消了大半,笑着答应道:“那好,我去接大哥了,回来咱们再说话。”李小幺不停的笑着点着 头,吕丰抓起斗篷,绕过阴沉着脸的苏子诚,出船舱前又冲李小幺挥了挥手,跳下船,回去收拾东西,启程去接大哥吕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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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脸上的笑容浓得化不开,心底越来越清明,目光却越来越糊涂,人也摇摇晃晃不由自已,这才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象是醉了,扶着榻几站起来,努力想稳住身 子,却往前跌撞出去,苏子诚伸手扶过李小幺,李小幺紧抓着苏子诚的胳膊努力稳住自己,仰头看着他客气着:“你也过来喝酒啊?这家酒肆别致的很,酒也不错, 你慢喝,我先回去了。”苏子诚半扶半抱着李小幺,低头看着她这醉态,气不打一处来,她这自由自在,也自由的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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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 U; B/ |: d7 [4 }9 W5 ?"我说过,滴酒不许沾!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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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你什么时候说的?那些帐,还有请封的那些,都理好了,你看过没?活我都干好了。”船舱门敞开,冷风吹在李小幺身上,李小幺缩着肩膀往苏子诚怀里挤, 苏子诚绷着满脸怒气,一只手揽着李小幺,一只手从衣架上拿过斗篷,给李小幺裹在身上,李小幺仰头看着他,笑个不停,说个不停:“那个不是酒,不信你尝尝, 那个叫......让我想想,有个说法,很好听,对了,叫万艳同杯,是酒杯的杯,不是悲伤的悲,还有个名字,叫千红一窟!你听说过没有?这里头有个故事, 长得很,我喜欢前一半,不喜欢后一半,最后那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一点都不好!前头满园花枝招展、绣带飘摇多好!多热闹!”李小幺紧紧揪着苏子诚的衣 服,仰头仰的头晕,垂头抵在苏子诚胸前,揪着他的衣襟含糊的说道:“别动,让我歇一会,就歇一会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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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五章 乡下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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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 g7 Z7 y苏子诚阴着脸,揽着李小幺当真一动不动的站在船舱中,李小幺头抵在他胸前,站了半晌,摇摇晃晃的摇了摇头:“好了,多谢你,我回去了。”苏子诚低头看着她,一只手替她拢紧斗篷,一只紧揽着她往船舱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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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船舱,李小幺顿住步子,深吸了口清凉空气,人稍稍清醒了些,仰头看着苏子诚说道:“我没事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出什么事了?”苏子诚低头看着她,深吸了口气,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问他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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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Y: A0 ]6 @“吕丰带你过来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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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V& n( K$ M“不是,是我带他来的,今天......太阳这么好。”李小幺摸到斗篷边缘,拉着斗篷裹紧自己,冬日天短,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着冰河和岸两边厚沉沉的白雪,给那冰和雪镀了层金黄的暖色,李小幺眯着眼睛看着四周的冬色,笑着说道:“你看,这里景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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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你醉了。”苏子诚扫了眼四周,伸手揽着李小幺说道,李小幺顺从的答应一声,由他拖着,沿着宽宽的跳板下了船,长明带着十几个侍卫,和东平等七八 个小厮牵着马等在岸边,见苏子诚和李小幺下了船,忙牵着两匹马迎过来,李小幺疲赖的拖住步子:“我不想骑马,头晕,太冷,我坐车来的,还坐车回去,我不骑 马!”苏子诚气的呼了口气,也不答话,手下用力,拖着李小幺走到马前,就要把她扔到马背上去,李小幺死拉着苏子诚的衣襟叫道:“我坐车回去!不骑马!我醉 了,一骑马就得吐出来,吐你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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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一下子僵在那里,牵着马的南宁低垂着头,躬着身子一动不动,用力把笑硬压回去,东平说的对,爷一对上这个五爷,就从云端里掉到俗尘中了,非动气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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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C2 E1 I" i李小幺用力挣扎之下,薄薄的出了一身汗,人清醒了不少,挣扎着脱开苏子诚,陪着笑说道:“就是不吐,也得从马上掉下来,我还是坐车回去,你忙,先回去好了,我没事,多谢你。”苏子诚伸手扶过跌跌撞撞在原地转圈的李小幺,一声不响的拖着她往旁边车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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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爬上车,长长舒了口气,正要摊开手脚躺倒,转身间看到苏子诚跟在后面也上了车,没等她反应过来,苏子诚已经放下帘子端坐好了,车子轻轻往前冲了下奔 跑起来,李小幺揉了揉额头,头晕脑涨的挪了半个圈,对着苏子诚,笑语嫣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喝酒的?你来过这里没有?这里景色多好,这掌柜是 个会做生意的,吕丰说春夏的时候,这里的生意好得很,提前好几天都订不船。”苏子诚瞥着李小幺,没有答她的话,他怎么知道,她转眼间就没了踪影,他城里城 外都翻遍了,她居然和吕丰躲在这里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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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吕丰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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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j; g$ \“没说什么,我和他说,过五年,我给你当五年幕僚,就......乞骸骨,然后我和他一起游荡天下,他寻花,我问柳!”李小幺说的坦诚无比,苏子诚听得脸 都黑了,李小幺满脸的笑容还是收不回,看着苏子诚轻声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府里的幕僚,和这朝廷的臣子一样,几年一轮,每年都有新人进来,每年都 有旧人退散,人之常情,世之常情,唉,过五年,我老了,于你就是昨日黄花,我就去浪迹天涯,看遍天下美景,尝遍天下美食,会遍......”李小幺吞回了 后面的话,仿佛笑得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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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s* s- n2 ~; o4 A“你这说的什么话?一个姑娘家,什么浪迹天涯?”苏子诚恼怒的训斥道,李小幺笑容可掬:“不要把我当姑娘家看,你得把我看成男子,和你一样的男子,我做男 子的事......这个世间女子,那些后院女子,都是东西,不过有些是贵重的东西,有些是低贱便宜的东西,我不做东西,再贵重东西也不做,我和你一样,是 人,虽说出身微贱但却是人!你听明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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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X1 {7 Z: f; F8 O2 f3 \苏子诚怔了怔,目光深深的看着李小幺,突然问道:“大嫂和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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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闲话,吃啊穿啊胭脂水粉,家长里短,还能说什么?”李小幺掀起车帘,让风吹到脸上,好让自己清醒再清醒些,这会儿她头晕的厉害,简直有点管不住自己,那些话,好象是自己冲出来的,不能再说了,会出事的,与世皆不同就是怪物,怪物是要被烧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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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伸手从李小幺手里接过车窗帘子放下:“外头冷,我从来没把你当内宅女子看待过,你这男装不是一直穿到现在了?往后你想穿到什么时候就穿到什么时候, 若穿腻了,换了女装,也随你。”李小幺垂头听着,随手摸了只靠垫抱在怀里,下巴抵着靠垫没有答话,苏子诚慢慢伸手碰了碰李小幺的耳垂,看着耳垂上那印迹明 显的耳洞,声音温和的劝道:“你想得多了,着了相,咱们北平,从不轻视女子,哪有人把女子当东西看了?以后若有什么烦恼事,跟我说,不要再跑出来喝酒,醉 酒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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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笑着点着头,咬着舌尖不让自己再说话,这酒是不能再喝了,她今天真是喝醉了,笑也罢了,怎么净乱说话呢!两人沉默片刻,苏子诚满腹心思的看着笑个不 停的李小幺,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李小幺半垂着头,随着车子的晃动而晃动不停,满脸浓的化不开的笑容笑的车厢里睛云霁月、暖意融融。苏子诚似有似 无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我若不是......从前母亲教导过大哥,居高位者要时时谨慎,无论饮食玩物,不可有偏好,上有所好,下必甚 焉,就是一言不谨,也许都能惹来大祸,大哥也这么教导我,不是我不尊重你,小幺,名份上的东西,不过是个名份,有我,何必去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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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咬着舌尖,努力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话,抬手揉着额头,转头四顾,挪过去从暖窠里取了茶壶,倒了杯冰凉的茶出来,一口喝了,这才觉得清醒了不少,转 过头看着苏子诚说道:“不是这个,你和我天渊之别,我是说,我是个一个乡下丫头,你在天我在地,我是乡下人的想法,噢,对了,”李小幺心里清清明明的觉 得,这个话不能再说下去了,得把这话岔开,寻点别的来说:“你说吕华怎么了?吕华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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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大事,雪大,阻了行程。”苏子诚两句话交待了,李小幺拍了拍胸口,长舒了口气:“那就好,他要是出了事,那可就麻烦了,吕华进了北平地界没有?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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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X/ q+ u! Z* y“嗯,月底前就到开平府了。”苏子诚疑惑的看着李小幺,有些不太确定,她到底真醉了没有,李小幺拼命守着这点清醒,不敢停话,随口寻着话题接着说道:“前 几天我让丰乐楼帐房粗算了算,这两个来月,生意也就好了那么一线线,我想了好几天了,正好和你商量商量,这酒肆要想做出牌子,菜上头有别人不能及处是一 样,酒也要有风格,开平府,北平吧,人情民风和吴国大相径庭,可不管酒肆也好,衣饰行绸缎铺也罢,处处跟着人家有样学样,这已经好没意思了,偏还学得不伦 不类,邯郸学步,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小幺行云流水般说着话,反正流到哪算哪儿了,苏子诚被李小幺说得脸色浮起层难堪,打断李小幺的话问了一句: “邯郸学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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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A* w  @* X! E& R; L“噢!”李小幺诧异的看着苏子诚:“你不知道邯郸学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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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t9 H  V: W. u  t2 h苏子诚瞄着李小幺,慢吞吞的说道:“怎么个邯郸学步法,你说说看。”李小幺困惑苦恼的用力揉着太阳穴,这邯郸学步是什么个来历来?她这会儿头涨的厉害,好象有个故事......嗯,就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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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g: e+ T) Z  _' t/ L“就是......是这么个故事,前朝吧,从前有个叫邯郸的乡下土财主,望子成龙,儿子呢,也争气,中了举,点了知县,儿子也孝顺啊,赶紧写信请父亲过来 风光风光,可一想父亲那样子,踩着登山步,哈腰低头,哪有知县家老太爷的气派?想来想去,想出个主意来,让人买了只鹅,连鹅带信交给长随,吩咐他回去接老 太爷去。”李小幺说的眉飞色舞,苏子诚瞄着她,好整以暇的听她往下编排,李小幺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谁知道走到半路,渡河的时候,那鹅看到 水,一下子扑到河里游走了,这长随傻眼了,上了岸,想再买一只鹅,谁知道寻来寻去竟没有卖鹅的,只看到一个卖兔子的,那长随想来想去,那鹅是白的,兔子也 是白的,也差不多,就买了只兔子带上了,到了乡下,老太爷收了兔子,接了信,寻私塾先生念了信,原来儿子要接他去任上风光,让他先悄悄跟长随带回来的那物 什学走路,以免失了老太爷的体统,就这么着,老太爷天天关着门,跟兔子学走路,学了十来天,觉得差不多了,就上路了,知县儿子听说老太爷来了,带着满县官 吏,风光无比的接出了几十里远,老太爷下了车,紧张的理好衣服,趴到地上就开始跳,刚跳了两下,只觉得四周鸦雀无声,老太爷那也是聪明人啊,脑子一转,就 知道哪儿不对了,赶紧用手肘支着地,将两只手紧贴耳朵树起来,这回连两只大耳朵也有了,总算学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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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哭笑不得的看着李小幺:“原来这邯郸学步,是这么来的,让你发挥的倒也贴切,明天跟水岩说说你这个邯郸学步,问问他那对耳朵学对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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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1 n5 y0 `& F  Q车子一阵颠簸,李小幺头晕脑涨,隐隐约约觉得哪儿不对,可实在没办法集中心神,只不停的笑着,随着车子晃来晃去,目光越来越迷离,干脆扑倒在苏子诚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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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t6 ]* h% I第一百二六章 内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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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8 l/ ]" i+ }# p2 i1 R苏子诚看着扑倒在自己腿上的李小幺,一时手足无措,他哪里经过这个,呆了片刻,伸手想掀帘子叫人,手碰到帘子又缩了回来,外头都是小厮,再说小幺这样的醉 态,也不能让别人看到,苏子诚伸手去扶李小幺,李小幺翻个身让自己躺舒服了,挥手推着他,不让他动自己,苏子诚扎着手呆了半晌,只好一动不动,束手无策的 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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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t; c4 z( L! R& D' g城外回去并不远,很快到了柳树胡同,南宁寻子个婆子,叫了紫藤和海棠出来,苏子诚看着两人半扶半抱着李小幺进了二门,才慢慢活动着腿脚,车子回到梁王府门 前,麻木的双腿渐渐好了。苏子诚下了车,摇晃的大红灯笼下,管家长近一溜小跑迎出来,长揖见了礼,笑着禀报道:“爷,户部几位堂官等爷回来看秋赋的总帐, 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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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Y4 b1 u; b7 ~" j  m7 ~" R“让他们先回去,明天下午过来。”苏子诚背着手,脸色阴郁的一边往二门进去,一边吩咐着长近,长近答应一声,看着苏子诚进去,伸手拉了拉走在最后的北庆,北庆停住步子,长近看着苏子诚进了月亮门,才努了努嘴问道:“又阴天了?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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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没出什么事,都好好儿的。”北庆苦恼的答道,长近吁了口气,叹了口气:“这一阵子好不容易能常见笑脸了,好好儿的睛天,忽的又阴了,唉,最好明天来 阵风,把这阴云吹没了,千万可别下雨,眼看着进腊月了。”北庆跟着叹息着表示着赞同,长近不敢耽误,忙亲自过去给几位户部堂官回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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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径直进了内书房院子,换了衣服,沉郁的靠在厢房炕上,隔着琉璃窗,看着外面枯萎的树藤,慢慢喝着酒出神,也不知道喝了多长时候,外面的风声越来越 大,吹得廊下的灯笼晃动不停,酒醉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刚跟着大哥平了北宁回来的那一晚,窗外也是这样枯萎一片,也是这样的风啸叫着,半夜起就下了雪,那一 年的雪从来没有过的大,直下到春节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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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p  f2 D) {# v0 \李小幺一觉睡到第二天,头还是有些涨痛难受,起来又洗了个澡,才觉出些神清气爽的味道,过日子最怕糊涂,好了,现在自己定了自己要做的日子,就该好好的神 清气爽才是,李小幺仔细挑了只金嵌玉的簪子,推开窗户看了看外面,天阴沉沉的透着闷气,李小幺缩回头,挑了件清爽的靛青长衫,紫藤瞄着长衫的颜色,取了件 松花色锦缎面灰鼠里斗篷出来,李小幺穿戴整齐,对着铜镜转了个圈,还是裙子好,幅面宽宽的,稍转的快一点,裙子扑散开再扑落下来,最让人心喜不过,算了, 过几年再穿吧,往后穿裙子的时候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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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片刻功夫就到了梁王府,李小幺跳下车,外书房院门口,南宁极凑巧的迎上李小幺,笑着说道:“五爷今天看着真是精神,爷今天也早,看了好大一会儿帐本子了。”李小幺顿住步子,转头看着南宁问道:“爷今天心情不好?你们谁惹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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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0 t7 S4 ?“瞧五爷说的,就是借我们十个八个胆子,也不敢惹爷不高兴。”南宁苦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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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必定是出什么事了,今天都小心些吧。”李小幺同情的看着南宁说道,南宁咽了口口水:“要不,五爷……”南宁冲着正屋抬了抬下巴,又对着李小幺揖了 揖,李小幺点头答应道:“行,我进去看看去,不过,不一定有用,真要出了什么大事,这天指定得阴上好几天!”南宁笑着跟着李小幺到了垂花门,让着李小幺进 去,自己停了一盅茶的功夫才跟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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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沿着抄手游廊到了正屋门口,东平满脸笑容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冲着屋里禀报道:“爷,五爷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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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x: v6 ?4 I1 s6 Q“嗯。”屋里随即传来应声,李小幺进了屋,笑盈盈见着礼:“昨天多谢你。”苏子诚放下手里的折子,抬头打量着李小幺,冷着脸指着书桌边上放着的几本书吩咐 道:“把这几本书拿回去好好看看去,邯郸学步是你那个解法?”李小幺揉了揉太阳穴,昨天说的话,记不全了,可那个故事却记得清楚,李小幺吐了吐舌尖,上前 取了书,随手翻了翻,放了两本回去,只拿了一本笑着说道:“那两本看过了,这一本我拿回去看,两个邯郸学步差的也不多,反正都是爬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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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r: u6 q$ H' j# _/ c9 X! C苏子诚紧皱眉头盯着她,李小幺笑着往后退了半步,笑着说道:“这是你的书?真有这本书?我还以为是那个什么黄谷子杜撰的呢,你这间外书房连个书架都没有, 你的书都放在哪里的?多借几本给我看看好不好?你收的有史书没有?外头几乎寻不到史书,真是奇怪,怎么史书那么少呢?还有地理山河图志之类的,也找不到, 都是些游记,偏那些写游记的,只会写景,最后来个咦吁唏,哪里到哪里路要怎么走,地形如何,一路上物产如何,风土人情如何,写得极少,也有写的全的,可就 在那么方圆百十里内,好没意思。”苏子诚听的有些楞了片刻,失笑说道:“那游记不写景写什么?写今天走了多少里路,吃的是什么,路边长的什么树,过的是河 还是山,那不成流水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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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r% Q' i4 s/ p* d% P“对啊,这才让人清楚明白不是。”李小幺认真的点了点头答道,苏子诚笑出了声:“嗯,你说的对,也是,以后你写游记,就这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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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z7 r. C7 _! Y% K“嗯,以后我周游天下的时候,就这么写,不过写好了只给你看,再画张图,让你看了我的游记就能行军打仗,如何?”李小幺弯着眼睛笑问道,苏子诚面容僵了 僵,从李小幺脸上移开目光,指着桌子上书说道:“书都收在内书房书楼里,你想看什么书,让南宁带你去寻就是,一楼的书你可以拿回去看,二楼的书,就在书楼 里看吧。”李小幺兴奋的眉飞色舞:“多谢你!那我等会儿就去寻几本书带回去!”苏子诚看着兴奋雀跃的李小幺,笑着摇了摇头,李小幺拎着书告退出来,苏子诚 看着李小幺出了屋,帘子晃动着垂下,站起来走到窗前,透过半开的窗缝,看着她仿佛只用脚尖走路般进了东厢,微笑着出了半天神,才转回坐下,继续看那繁杂的 天下赋税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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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u3 V: T2 q) p傍晚,南宁引着李小幺往内书院进去,进了二门,再穿过道月亮门,在一道垂花门前,南宁停住步子,笑着和守门的婆子说道:“爷吩咐带五爷去内书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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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爷稍等,等我去讨了近爷的示下,这是规矩,南爷多体谅。”领头的婆子陪着满脸笑容曲膝答着话,南宁忙笑让着,不大会儿,婆子奔回来,垂手让过南宁和李小幺进了垂花门,李小幺打量着四周,转头看着南宁问道:“这里就算是王府内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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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L# j9 e, p! s# v8 u4 K“嗯,过了刚才那道垂花门,就是内宅,不过,”南宁顿住话,仿佛迟疑了下,才接着说道:“这中间还有个讲究,那道垂花门进来,这个园子里,就只内书房一个 院子,园子四周打着围墙,原有个小角门通往内宅,就是爷起居的内宅,这一处,除了在这里当值的,内宅和外宅的人,不得爷许可,谁都不准进来,我今天也是托 五爷的福,才能进来逛逛。”李小幺惊讶的停住脚步吁了口气,看着南宁低声说道:“是我莽撞了,该打听清楚再来,也不该咱们两个来,该和爷一起过来寻书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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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想多了,爷既吩咐了,那还能有什么事儿?”南宁笑着答道,李小幺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收了目光,也不再四下张望,谨慎的跟着南宁进了书楼,也不往里走,就在一楼最外一排寻了两本书就赶紧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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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回到柳树胡同,刚进了二门,张大姐大步溜星的迎过来,老远笑着招呼道:“你可算回来了!俺......我等你大半天了,小五,我跟你说,我今天看中 了一处宅子,唉哟,哪里都好!宅子那个大!大得不得了!你赶紧跟我看看去!现在就走,今天晚了,天都黑了,明天你有空没?得赶紧看好定了,不然让人家买走 可就没了!那经纪说,好几家都看中了!”张大姐兴奋的说个不停,孙大娘子也跟在后面迎出来,李小幺转头看着她问道:“你也觉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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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子大,敞亮,我也觉得好,就是......”孙大娘子咽回后面的话,小心的瞄了张大姐一眼接着说道:“得等你定主意。”李小幺看看孙大娘子,又看看张 大姐,爽快的说道:“好,明天下午吧,我直接过去,咱们在那处宅子里见面。”张大姐和孙大娘子连连点着头,和李小幺一路说笑着往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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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李小幺坐车到了张大姐看中的宅院前,张狗子正站在宅院门口探头张望着,见李小幺车子过来,忙奔过去掀起车帘,让着李小幺下来,引着她往里走 去,一边走一边介绍道:“五爷,这处有点偏,房子也旧,园子修的也不好,大姐就是看中了地方大一样,这宅子还真是大,又空又大。”李小幺听张狗子说得挑起 眉梢,一时想不通张大姐的意思,要这么大院子做什么?说话间,张大姐和孙大娘子带着两个小丫头,已经急步迎出来:“小五到的真是快,你看看,这么大一个院 子,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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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院子大是大,就是空了些。”李小幺打断了张大姐的话,转头看着张狗子和经纪吩咐道:“你们在这里且等一等,让我们进去慢慢看看。”张狗子垂手答应,经 纪哈着腰,陪着笑冲着李小幺连连躬身答应着,李小幺冲他微微颌首致意,上前挽着张大姐,孙大娘子迈着小碎步急忙跟上,张大姐转头看着她,皱着眉头点着她和 李小幺说道:“你看看,我说过她好几回了,非得这样走路!你说你五大三粗的,这步子迈这么小,象个什么样子?!我看到一回难受一回,难受的不得了!”李小 幺看着孙大娘子走路,本来也没觉得怎样,让张大姐这么一说,‘噗’的一声暴笑起来,头抵在张大姐肩膀上,笑得抬不起头,两个小丫头低垂着头,紧缩着肩膀, 笑得裙子抖个不停,孙大娘子满脸通红的辩解道:“这是嬷嬷让这么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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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N) A! r" {3 G8 M% V# }% ?李小幺笑的喘着气,挥手示意两个丫头退得远远的,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走过去拉着孙大娘子的胳膊说道:“大姐这话虽说刻薄,可也有几分道理,尽信书不如无书, 那嬷嬷说的,也不能全听全信,比如这走路一样,各人有各人的步态,干嘛要强求一样?你和大姐都是爽利人,这么小碎步慢慢迈,自己憋屈,别人看着也不舒服, 何苦虐待自己,难为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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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s6 U" O8 x7 |- p# o“还是小五会说话,我就是这个意思!那些你来我往的大礼,咱们是得好好学学,这可不能错了让人笑话,可这走路吃饭,一举一动非得什么文雅,这可怎么个雅 法?这路都走了二十几年了,再怎么也改不了了!你好好走路,可别再折磨我了!”张大姐拍着手说道,李小幺笑弯了眼,拉着孙大娘子笑道:“要是这么走不难 受,你就这么走着,别理大姐,要是难受,你何苦?大姐和铁木不嫌弃你就行,别的不用多管。”
0 H( |" ]4 R- a# N4 u" @, _- `孙大娘子红着脸长舒了口气,拍了拍裙子说道:“我这不是怕辜负小五给咱们请嬷嬷这一片心,要不是这样,谁愿意这么难为自己?”李小幺高挑着眉梢,指着孙大 娘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憋了半晌才憋出句话来:“我请嬷嬷是让你们知道北平的规矩礼法,往后在这开平府跟人交往不至于失了礼,让人笑话也难受不是, 哪是让你这么自己难为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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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i  s. h- ]3 i$ o孙大娘子低低的也不知道嘟嚷了句什么,张大姐神采飞扬、满脸笑容的拉着李小幺,一边往前走,一边笑着说道:“有你这句话,她再这么走,我就踹她!咱们走, 看看后头去!小五,我跟你说,我都打算好了,后头有个塘,就是小点,回头让人再挖一挖,起一起淤泥,种上藕,再养点鱼,鱼塘东边地方大,我想盖个猪圈,至 少能养个十几二十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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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Q9 s; Q9 E, d7 ~; O& H( h“你要养什么?”李小幺愕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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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要养猪、养鸡、养鱼、再养群鸭子,养几只鹅,嗯,还有羊。”孙大娘子跟在后头,无奈的说道,李小幺眼睛睁得眼珠几乎要掉出来:“大姐,这是宅子,是 住人的,不是让你养猪的,还有,咱们这是给铁木和孙大娘子看宅子,不是给你自己买,你的宅子也就算了,随你怎么折腾,人家的宅院,你都给打算好了,这算什 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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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 v; H2 f% h“这是铁木的宅子,我不管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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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9 Q5 N6 B! a( D/ a$ U“孙大娘子管!你只能管二槐哥的。”李小幺不客气的说道,张大姐张了张嘴,转头看着孙大娘子,孙大娘子急忙摆着手解释道:“大姐,我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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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X/ X$ k; L- u+ {( I“可没什么?你嫁到张家,就是张家的当家主妇,也是张氏的宗妇,你没主意当什么家?敬重姑姐是好事,可没有处处让姑姐当家作主的理儿!你的家你自己当,你 觉得她说的对,就听,觉得不对,客客气气别理她就是!”李小幺打断孙大娘子的话,不客气的说道,孙大娘子红涨着脸,屏气垂手不敢应声,李小幺转头看着张大 姐说道:“你也是,当家当过头了,你弟弟大了,要成家要立业,你也放放手,让人家两个商商量量好好过日子,你一个大姑姐,有你这么指手划脚的么?你们村上 是这样的?就你这么管着,这张家非败不可!你有那功夫,回去替二槐哥做衣服做鞋去,这间宅子不用看了,从明天起你别跟着孙大娘子看什么宅子了,让人家自己 看去,她看好,铁木看好,你跟我,还有大哥他们,一起过来看看,走个过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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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C* E# k+ S张大姐不停的眨着眼睛,看着李小幺,被她说的一句不敢回声,孙大娘子看看她,又看看李小幺,再看看张大姐,再看看李小幺,缩了缩头,更是一声不敢吭。张大 姐呆了半晌,看着李小幺,垂头丧气的说道:“你说的在理儿,是俺犯糊涂了,这事......算了,俺不管了,往后俺就是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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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看你说的,咱们一家,谁当谁是外人?五爷也是没当你是外人,才这么说话,五爷对外人可客气着呢,还有,我可没半分那个心思,我当大姐就是我亲姐 姐,巴不得......还有谁比咱们亲的?”孙大娘子心情大好,人也机灵多了,忙上前挽着张大姐,殷勤的劝道,李小幺白了她一眼,她没半分那心思,赶情都 是自己多管闲事?张大姐拍了拍孙大娘子:“好了,还用你劝?我也不是糊涂人,一时半会没想开,你还真当我糊涂啊?好了,以后你的宅子你自己看吧,我一堆的 事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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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可是,大姐要准备自己的嫁妆,还有准备铁木娶亲的事,一嫁一娶两头忙,可不象你,只管忙好自己的嫁妆就成了。”李小幺摇着丝绦上的流苏,笑着说 道,张大姐转头看着她,突然低声说道:“我跟你说,你跟我这么说话成,反正俺们也被你训惯了,可别跟你大嫂子这么说话,听到没有?”李小幺怔了怔神,苦笑 着说道:“就是知道,才不敢多说,不敢说重话,不然......她识书达礼,事事明白,就是顾忌太多,这也顾忌那也顾忌,算了,小心谨慎没大祸,也不是什 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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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o. ^8 Y9 ^孙大娘子看着李小幺,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张大姐看着她,皱了皱眉头:“你看看你,跟五爷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别学着大嫂子那样,真是急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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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说,月亭,心也太高了。”孙大娘子忙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张大姐赞同的点着头,李小幺漫不经心的说道:“各人有各人活法,你们管得太多了,再说,范家的事,有范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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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Q% I+ j4 D: Q“她这么着,最后害的可是自己!”张大姐跟着解释道,李小幺歪着头想了想,转头看着张大姐说道:“这事,你有空和范大娘子提一提,算是尽了你的心意,你也是。”李小幺最后一句转向孙大娘子,孙大娘子摇着头说道:“说过不只一回了,也劝过月亭,明婉也劝过她,都没用。”
6 C  e# k6 |7 }9 `“不说这个了,回去吧,这处宅子?”李小幺看着孙大娘子问道:“还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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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了。”孙大娘子急忙答道,边说边瞄着张大姐,张大姐掸了掸衣服,装着若无其事的率先往外走去:“那赶紧回去吧,一堆的事呢!”" X  }/ c8 [. z! j% m0 _8 ^
李小幺紧走几步赶上她,挽着她的胳膊笑着说道:“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我看你也是个闲不住的,成了亲,不如寻点生意做做,一来有点事牵着,二来,也好贴补 贴补家用,二槐哥那些俸禄实在可怜,光靠吃俸禄,连孩子也养不起,你跟孙掌柜在郑城开过分茶铺子,那时候孙掌柜也说你做生意肯定是把好手,这回带上你弟媳 妇,这才是大事,挣了银子,什么样的的宅子不能买?最好到城外买个庄子,养个千而八百头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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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姐停住步子,眉开眼笑的看着李小幺:“你就能说到我心里去!我还真这么打算过,我跟你说,咱做的那些点心,就是在太平府,也不差什么,我刚到太平府那 会儿,孙掌柜还叫我过去过几趟,教他那几个厨子做点心呢,我就想开家点心铺子!专卖点心,到时候你得借我些本钱,有个百十两就成,咱开间小铺子,不求多, 能挣点柴米钱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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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u  H4 I/ r0 ?4 ~' G, i9 k. J隔没几天,孙大娘子就看中了一处宅子,铁木赶回来瞄了几眼,什么都好,张大姐不敢再多话,张狗子和赵六顺帮着到开平府衙立了书契,开始张罗着修缮打扫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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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26 03:1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慕然回首 于 2016-1-5 14:16 编辑 4 Q1 i! D2 q/ _1 K7 c4 ^) j1 j

' O: ~+ o$ T! x7 N0 H离十二月还有两三天,吕华一行人到了开平府,这天一早,李小幺坐在东厢房里,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没多大会儿,就听到东平透着恭敬的声音传来:“吕大爷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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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 R& d# ?) ]+ }* Q* s9 M- P% s李小幺忙跳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前,透过细细的窗户缝往外张望去,东平微微侧着身子走在最前,引着个身村高大健壮的中年男子进来,男子一件宝蓝缂丝暗 纹狐皮斗篷,步履稳健,行动间露出里面的藏蓝长衫,面容和吕丰有四五分象,不象吕丰脸上那股嘻笑和满不在乎,吕华面容端方,神情安祥中透着股似有似无的严 肃,整个人看起来气势十足,吕丰目不斜视的跟在哥哥后面,满身的飞扬耸拉下来不知道伏到了哪一处,平时的疲赖、懒散和那股子谁也不在乎一下子全没了,看着 就是个温文尔雅的无数好青年,李小幺高高挑着眉梢,几乎要笑出声来,怪不得吕丰一提大哥就那个样子,看来还真是怕得紧。! D( I& D/ b2 c" z

5 ^/ M, {* k  F! n/ ?6 a! Y# k吕华走到东厢窗下时,脚步仿佛顿了顿,目光犀利的扫向窗户缝,李小幺吓了一跳,急忙屏气闪到窗外,呆站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屋里这么暗,他哪里看得清屋里?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怪不得吕丰怕他,果然是个不简单的,这天师之家,倒也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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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华进去了足足一两个时辰,和吕丰一起,落后半步,跟着苏子诚出来,吕华和苏子诚愉快的说笑着,吕丰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出了垂花门,李小幺将窗户缝开得大些,远远瞄着三人出去,却没敢再贴到窗户后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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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人出去,直到傍晚时分也没再回来,李小幺慢吞吞的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刚出了梁王府大门,一个锦衣锦帽,眼睛乌黑明亮、灵活异常的小厮策马奔来,到 大门口利落的跳下马,直奔到李小幺面前,长揖到底请了安,一口南方口音的官话清脆异常:“您是五爷吧?小的是二爷的小厮落玉,我们二爷就是吕二爷,二爷差 小的给五爷送包东西,刚小的去柳树胡同没寻到五爷,小的运气好,这么巧在这儿遇到五爷了。”落玉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捧着的极小的一只匣子举过来,李小幺 接过匣子,还没来得及说话,落玉接着说道:“我们二爷让小的跟五爷说一声,得了便就去看五爷,我们二爷还让小的跟五爷说一声,路上一切都好,也没怎么累 着,就是这一路跟着大爷,二爷说五爷知道,跟着大爷这日子就难过,二爷还说了......”+ A7 @+ t. u2 K% {) U' Q4 m

5 s& I$ F* y  F' v李小幺失笑出声,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小厮!李小幺打断落玉的话问道:“你是吕二爷的小厮,这一趟跟着大爷过来的?”; u9 o! E: c& J) `0 u

+ D( T: L/ n. t8 m& ?9 N# X“回五爷的话,是!我们四个小厮,这趟来了两个,还有两个......”落玉问一答十,李小幺忙抬手止着他的话,抢着问道:“这匣子里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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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P+ w' x' {9 Y“回五爷,小的不知道,我们爷没说什么东西,只让小的一定要亲手交到五爷手里,说五爷看了就知道了,说是以前欠的旧帐,我们爷还说......”8 [2 f4 s0 R% q0 w+ E9 C

4 ^4 C8 _% V7 R+ G“我知道了,落玉,你这名字真好听,二爷给你起的?”$ z3 W+ N' |1 @5 [$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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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五爷,不是,二爷原先给起的叫鹦哥,说小的用这个名字最好,可我们夫人最讨厌用鸟啊飞啊这么东西,这里头有个缘故,据说二爷一生下来,老太爷就给他批 过命,说是不能犯了天外飞仙,怎么不好小的倒不知道,就这么着......”李小幺抬手捂着额头,听得惊叹不已,吕丰一向令人刮目才能相看,他这小厮,简 直令人惊叹,怎么会有这么饶舌的人?吕丰从哪儿寻的这么个活宝?李小幺一边笑一边止住落玉的话吩咐道:“好了,多谢你跑这一趟,回去跟你们二爷说,五爷也 好好儿的,他得空就过来说话,旁的没什么事,你赶紧回去吧。”* |! H) \) d  A1 R7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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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的回去就跟我们爷说,五爷安好,我们爷若得了空再过来寻五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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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赶紧回去吧。”李小幺急忙点头应道,落玉又长揖到底,后退两步,拉了马,利落的翻身上马奔了出去,李小幺惊叹的呼了口气,捧着匣子上了车坐好, 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叠银票子,银票子上面放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字:“还银子了!哈哈!”李小幺笑着摇了摇头,点了点,果然是一万两银子, 李小幺抖着银票子思量了半晌,抽出三千两放回匣子里,别外七千两卷在一处塞进了自己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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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回到柳树胡同,李小幺捧着匣子径直进了花厅,月亭一见小幺进来,急忙收拾了针线,一声不吭的就往外奔,范大娘子看着她,咬着牙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小 幺笑着拉着范大娘子坐下,将匣子递过去:“姐姐,这里头是三千两银子,姐姐拿去,一来贴补家用,若有富余,就把二槐哥的亲事办得体面些,好歹是咱们家头一 场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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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来的银子?”范大娘子打开匣子看了一眼,疑惑的看着李小幺问道:“如今可不比山上,这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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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子没事,姐姐放心用就是。”李小幺笑着答道,顿了片刻,看着门外笑着说道:“月亭今年十八了吧?我记得她比明婉还要大些,过了年就十九了,严二婶子给她看中了婆家没有?”7 [% W/ s  S+ L9 T" G" @

( L+ L" S3 Y, ?1 b( L4 i“还没有,”范大娘子有些不自在的答道:“十九也不算大,北平这边姑娘家成亲比咱们吴国晚,对了,这一阵子总也见不到你,你过了年就十八了,自己的事也得自己操操心才是。”9 ]6 Y, N3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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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脸色阴冷下来,站起来,轻轻拂了拂长衫,看着范大娘子,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嫁不嫁人,都不打紧,我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有什么样的日子过,她行 么?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没见识过,也该听过看过,人和人是能比的?譬如范先生,门房老袁能和先生比么?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听话要听在理上。”范大娘子听 的脸色青白一片,李小幺背着手,眯着眼睛瞄着她,沉默片刻,接着说道:“从今天起,月亭和严二婶子不得再踏入李宅半步,还有,闲多了也要生事,从下月起, 张大姐用度归到我这里,先把范宅针线房上的用度全部裁了,往后,自己做自己穿吧。”李小幺看着死咬着嘴唇的范大娘子,往后退了两步走到门口,顿住脚步,转 身看着范大娘子慢吞吞的说道:“你看,我若一时不高兴,就能让她难受至少一年,她行么?什么时候她能护着自己不受人难为再说吧。”( ?  U  q$ C%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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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娘子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小幺沉默的看着她,半晌才低落的说道:“我明天捎信让大哥和范先生回来。”说着,转身出了花厅,径直回了半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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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院门,迎着流云吩咐道:“去叫张狗子和赵六顺过来见我。”流云瞄着李小幺面色不善,忙乖巧的答应一声,侧身让过李小幺,急忙奔出去叫人去了。不大会 儿,张狗子和赵六顺奔进来,笑嘻嘻的长揖见了礼,笑着禀报道:“五爷,咱们运气好,这个时候,竟寻到了几个手艺极好的木匠,做出来的东西,真叫没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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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5 F, Q* b! ?+ a“嗯,若真好,就留下他们,咱们要做的东西多着呢,这一阵子你们两个辛苦了,不过还要再辛苦些。“李小幺笑着说道,张狗子忙保证道:“五爷只管吩咐!这辛苦啥?不辛苦!都是喜事,这是俺们大姐和铁木哥的事,还不是跟俺们自己的事一样!”! k# k. G, r4 V0 l- t0 \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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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照这么说,这一件也算你们自己的事,顺才过了年,就是明年二月里也要成亲了,这宅子什么的,也都交给你们两个去办。”李小幺笑着吩咐道,张狗子和赵六顺木呆的看着李小幺,半晌才小心的问道:“五爷,顺才成亲,也要买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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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c9 u) J8 Z& b6 g“嗯,照着铁木的宅子买,还有家俱什么的,也照着铁木,不要好过,也不能差了,要用多少银子,你直接到我这儿支取,明天狗子去趟虎威营,把这事跟顺才说一声,问问他,他这宅子家俱什么的,让明婉和吴大嫂子看着定行不行。”; ]4 l& B0 M& B: M$ S# U

3 m# I- F- _+ N8 P3 S“哎!”张狗子清脆的答应道,李小幺看着他和赵六顺,笑盈盈的说道:“你们跟了五爷我,这些年尽心竭力的,五爷可不能亏待了你们,往后你和六顺,还有五哥 成亲,都是这样的例。”张狗子脸上泛着红光,捅了捅赵六顺,不等李小幺反应过来,两人趴到地上磕了个头又利落的爬起来,笑着说道:“我就说,跟着五爷不会 错!”1 m4 D5 P2 V#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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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看着两人,接着说道:“还有,这是我疏忽了,你们两个也得有月钱,从下个月起吧,一人一个月先二两银子,还有五哥和程旺,也是一个月二两,顺才就算 了,他当了兵,有俸禄,以后每月初五,你们两个过来寻紫藤拿银子,五哥和程旺的先挂到帐上,只一样,”李小幺顿了顿,收了笑容,看着两人认真的说道:“你 们两个也要上进才行,书要多看,练练字,功夫别落下,平时多听多看勤动脑子,往后若能担了更要紧的差使,这月钱就不是三两五两的了,可别看着这一个月二两 银子就万事皆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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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张狗子和赵六顺大声答应着,声音响得把李小幺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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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城门刚开,张狗子就奔出去,到虎威营找姜顺才传话,再请李宗梁和范先生得空回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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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u- @8 @! \7 v6 p当天下午,李宗梁和范先生就匆匆赶回柳树胡同,李小幺还没回来,范大娘子忙接了两人进去,忙着让人送了热水茶点上来,李宗梁净了手脸,先递了杯茶给范先 生,自己端起一杯喝了两口,看着侍立在旁边的范大娘子问道:“小幺这么着急让我和先生回来,出什么事了?”范大娘子脸上泛着青白,轻声说道:“也没什么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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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 i4 M, ?: Q5 A1 g* U李宗梁疑惑的看着范大娘子,若没有大事,小幺不会这么着急叫两人回来,范大娘子求援般看向范先生,范先生微微皱了皱眉头,转头看着李宗梁温和的说道:“你 先回去歇一歇,等小幺回来再说吧。”李宗梁忙放下杯子站起来,笑着说道:“那好,我先回去,小幺回来让人去叫我。”范大娘子垂着头,曲了曲膝算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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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a: K6 `6 @$ o( y. Y范先生看着李宗梁出了花厅门,慢慢喝完了杯子里的茶,示意范大娘子坐下,和缓的说道:“说吧,出什么事了?”范大娘子咬着嘴唇,难为的揪着帕子,含含糊糊的低语道:“没什么事。”  P1 Y, [! b3 ?, G# H5 u

2 X. G- q. i' l, t- P) o& h“唉!”范先生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听着,一,小幺说有事,这事必定小不了,二,小幺只叫了我和宗梁回来,这事必和你有关,三,我和宗梁回来,只见你不见 小幺,这是小幺让你和我、和宗梁说这事,你听明白了?”范大娘子猛的抬头看着父亲,嘴唇抖动了半天,带着哭腔委屈的说道:“你们一个个都有这么多一二三, 让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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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先生手指抖动了下,看着范大娘子没有说话,范大娘子用帕子擦着眼泪,哽哽咽咽将昨天的事说了:“......我就是问了她那么一句,她过了年不是十八 了?我这么问问她,还不是为了她好?哪里说错了?她就发那样的脾气!”范先生脸色渐渐阴沉,盯着范大娘子问道:“别跟我强辩!你捂着心口问问自己,这话不 是替月亭辩驳才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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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_' \3 v! Q1 n5 s范大娘子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范先生抬手点着范大娘子,重重叹了口气:“我告诉过你,小幺不是寻常女子,你不能拿她当女子看,不能拿她当寻常人看!她不会跟 你斗嘴、耍这种小心眼,她若出手,那就是动辄生死!我怎么跟你说的?她说什么你做什么,不用懂不用明白,再说你也弄不明白!”范先生声调一路往上,范大娘 子畏缩的往椅子里挤了挤,吓的一声不敢言语,范先生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睛,半晌才接着说道:“小幺对你期许甚高,我都跟你说过,说过不只一回,这事说难 极难,说容易也极容易,不过就是听话二字,你就不能跟张大姐学学?小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若有难事就寻她,不管什么样的难事都去 寻她,这有什么难的?”- K& r# ]4 c5 v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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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娘子抬头看了父亲一眼,仿佛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范先生挥了挥手,示意她说,范大娘子低低的说道:“她到底也是个姑娘家,我比她大,又是...... 总得把着点,万一错了,害了您和大爷,再说......”范先生盯着女儿冷冷的说道:“我的话你没听见?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遍,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r, o9 [& |8 N0 C9 h7 i9 N/ p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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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总得出嫁,往后......”范大娘子被父亲盯得打了个寒噤,急忙跟了一句解释道,范先生哂然而笑:“她出嫁了也还是她,就是她死了,你到她坟 头上拜拜都比你自己管用!”范大娘子一声不吭的揪着帕子,范先生看着低垂着头的女儿,突然升有股无力的感觉,她生下来时,他在任上,等他回来,又有了个儿 子,他全幅心神都贯注在儿子身上,女儿,他没理会过她,对她也没有任何期许,大了嫁人,相夫教子,还能怎样?他连她嫁个什么样的人都没想过,有她母亲呢, 他不必管,可现在,妻儿都没了,只有他和这个女儿,他的女儿,竟然是这么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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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静得只听见滴漏的声音,一滴滴砸在范先生心头,疼痛从心中漫延扑散出去,范先生转头看着滴漏,半晌才低落无力的说道:“都怪我,从小没有教你,让你长 成这样的......糊涂人。”范大娘子死死咬着嘴唇,手指抖的几乎捏不住帕子。范先生站起来,驼着腰背,慢吞吞的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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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A; n, Y, p4 J) H% T花厅不远的假山后,李宗梁停在阴影中,看着范先生步态龙钟的走过,眉头锁到了一处,呆站了半晌,转身往花厅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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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娘子正伏在炕上,捂着嘴痛哭流涕,只不敢放出声来,李宗梁悄悄站到范大娘子身后,心疼的看了片刻,放重脚步转到范大娘子面前,半蹲在她面前温和的劝 道:“别哭了,哭多了伤身,有什么委屈跟我说说。”范大娘子哭得一时抬不起头,半晌才用帕子捂着脸,勉强坐起来,李宗梁起身倒了杯热茶递给她,范大娘子抽 泣着接过,低头看着茶,眼泪滚珠般跌进杯子里,李宗梁沉默的接过杯子放到一边,换了只干净杯子又给她倒了杯茶,范大娘子接过杯子捧在手里,低着头,抽泣着 将昨天的事,夹杂着刚才范先生的话断断续续说了一遍,中间又掺加着许多家长里短的琐事,李宗梁凝神听着,渐渐理清了来龙去脉,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范大娘子 对面,目光温和看着她柔声说道:“你别多想,这事不怪你,先生和小幺,都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别说你,我也听不大懂他们说的那些话,不懂就不懂,这也没什 么,你也别强求自己,咱们不求那些大富大贵,我爹活着的时候常说,一家人平平安安就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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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娘子抽泣了几声,心气渐渐平和,垂着头,揪着帕子听李宗梁说话,李宗梁怜惜的看着她,接着说道:“你跟着我,没打算求什么富贵,我娶你,也没要你怎么 怎么聪明能干,就这样就好,我觉得挺好。”范大娘子被李宗梁说的眼泪又扑落不停,李宗梁柔声劝着她:“别哭,爱之深责之切,这是先生常说的话,先生不疼你 还疼谁去?这宗妇的事,范家有先生呢,再说这一族之长也不一定非得长房承当,咱们李家,除了我,还有二槐和贵子,你别难为自己。”范大娘子身子僵了僵,抬 头看着李宗梁:“长兄如父,你......”" s2 Q3 f8 s/ S4 [7 J

' z9 e& L9 v: F8 h“我知道你的意思,”李宗梁温和的打断了范大娘子的话:“这事怪我,没跟你说过外头的事,我们兄妹五个,从李家村逃出生天,这一路上走到现在,当家作主的 都是小幺,这事说起来就让人揪心,都是我没用,倒让妹妹操心护着,先生说小幺多智近乎妖,劝我说能者多劳,理是这个理儿,可一想到小幺一个姑娘家,成年辛 苦操劳成这样,我就揪心的难受,”李宗梁看着满脸疑惑的范大娘子,苦笑着低声说道:“小幺心思缜密,当初在山上,也是内外严明,山上的事,你有空找张大姐 说说话,她知道些,”李宗梁停了下,接着说道:“整个北平的军需,都是水家人管着,从我们进了虎威营,刀枪弓马色色都是最好的,大帅对我也极客气看重,这 几个月,但有半分功劳,都得他一路报上去,水家二爷还专程到营里看过我几趟,这些都是小幺的人情。”& L2 |9 Y" v0 j, l2 p

3 q& a" Q5 Q" [* o) K# C- Y& X范大娘子怔怔的有些反应不过来,李宗梁温和的笑着说道:“小幺是个极懂事的,她对你是期许很重,可也不会为了这个难为你,再说,就算为了我,她也不会难为 你,你放宽心,先生和小幺心气都高,这族长也罢,宗妇也好,咱们担得起就担,担不起就不担,你要是喜欢小幺,就和她多亲近亲近,若不喜欢,多敬着她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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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H% `5 O8 Z& U, A$ C范大娘子垂着头,用帕子来来回回缠着手指,半晌,声音低如蚊子飞过:“我知道了,是我的不是。”李宗梁轻轻吐了口气,笑着说道:“都是我不好,这几趟回来 也没顾上跟你说话,我不说,外头的事你自然不知道,小幺事多,人一忙脾气也就不好,你多担待些,范家、咱们家,笔架山这些人,这么几十口子的事都是她操 心,她不容易,有什么事,你只看着我的面子吧。”范大娘子垂了垂头,李宗梁陪着她又说了半晌闲话,才起身陪着她慢慢走到角门前,看着她穿过角门,回去了范 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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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狗子和赵六顺忙的脚不连地的替姜顺才到处看宅子,真比自己买宅子成亲还竭心尽力,姜顺才的宅子比着张铁木家的买,这三进的宅子两人前一阵子几乎看了个 遍,这一回自然方便,没两天,两人就商量着挑了三四处出来,和李小幺说了,请了吴大嫂子和明婉出来看宅子,吴大嫂子从来没买过宅子,明婉就更不用说了,这 三四处宅子哪一处也不比她们现在住的范宅差,看了回来,几个婶子、嫂子都聚过来探问,隔天一群人一起涌过去又看了一遍,最后还是明婉拍板,定了处离柳树胡 同最近的三进宅子,张狗子紧赶着跑了趟虎威营,姜顺才听说是明婉看中了,一句话没多说,也没回来看,这宅子的事就算定下来了。; Y! Y! X1 J' U3 [$ y% W

) T7 u1 B( N$ b) }! }8 p- H李二槐、张铁木和姜顺才成亲的事合到一起准备,张狗子和赵六顺忙得脚不连地,时不时的请吴大嫂子和明婉出去看着修房子、修园子、定各个院子、各间房子的用 处,要摆什么家俱,放什么陈设,件件种种,繁琐异常,明婉和吴大嫂子忙得团团转,越忙越精神,严二婶子帮了几天忙,就有了心事,这家里到了出嫁年纪的,除 了范大娘子,就是她家月亭和明婉了,范大娘子就不提了,看明婉这嫁的,别的不说,光那座三进的宅子就让人眼红心热,姜顺才又是个孤儿,往后那福还不都是吴 大嫂子去享?这么一想,这没父没母倒是个大好处,要是月亭也寻个这样的,往后有自己守着,月亭也不会吃了亏,这门亲事真是处处合适,严二婶子想了两天,叫 了月亭进来劝道:“??????你看看,这明婉一过门,万事都是齐的,那宅子你也去看过,还带着那么大个园子,别的不说,这五姑娘倒不吝啬,我冷眼看了这 么两天,这张狗子和赵六顺出去,赵六顺要听张狗子的,那张狗子年纪合适,生得也好,人也机灵,这两家买进买出都是他经手,那么个机灵人,指定自己也存了不 少银子,我看着不错,就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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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糊涂!”月亭低声斥责道:“姜顺才也好,张狗子也罢,不过都是人家的下人奴才,娘竟然让我嫁给这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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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二婶子窒了半晌,眨了眨眼睛,突然福至心灵,满脸笑容的拉着月亭笑道:“你这话倒提醒我了,有一个人,最合适不过!你看魏二爷如何?嗯,最合适不过!他 姓魏,可不姓李,往后你就是魏家当家主母,魏二爷人品气度都好!这个配得上!”月亭垂着头,带着笑不再说话,严二婶子仔细看着女儿,见她含笑不语,知道心 里是愿意了,站起来,兴致高昂的拍了拍衣襟,笑着说道:“我去找大娘子去,这事托她最好!”月亭垂着头,慢慢绞着帕子,看着母亲出了门,才歪着头,满脸笑 容的想出了神。  `# d4 c' n0 z/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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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娘子去了李宅,严二婶子说什么也不敢犯了李小幺的禁令,只好眼巴巴的等到天黑,守着范大娘子从角门进来,忙迎上去,跟着进了屋,迫不及待的笑着说道:“大娘子,我等了你一天了,有门好亲,得你给说合说合!”) z/ O: P$ S8 V( D! K3 H: U: A

) t4 b' I3 v8 ^4 F/ C“什么好亲?”范大娘子和婉的问道,严二婶子拍着手笑道:“就是你妹妹的亲事,也是我糊涂了,今天才想起这门好亲,你说,把你妹妹说给魏二爷,是不是四角 俱全,哪儿都好?”范大娘子怔呆呆的看着严二婶子,半晌说不出话来,当初她向小五给月亭提亲张狗子他们,小五那话还在耳边,张狗子她都不肯,这会儿竟然要 提魏二爷,范大娘子失笑出声,看着严二婶子殷切热烈的目光,张了张嘴,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范大娘子一急之下,倒急出主意来,陪笑说道:“亲倒是好亲, 只是婶子找我不合适,我一个姑娘家,怎么给人说亲?再说,我又在孝里,要不婶子去寻吴大嫂子,让她说合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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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1 h" z1 v& [8 v+ A严二婶子忙站起来笑道:“可不是!你这话在理儿,我这就去寻吴大嫂子去!”严二婶子一边说着,一边拎着裙子大步出了屋,奔过去寻吴大嫂子去了,范大娘子轻 轻吁了口气,呆坐着想出了神,这事要能成,倒还真是门好亲,她和月亭做妯娌,总比外人强,魏二爷姓魏,也不算妯娌,唉,算了,这事她也管不着,也管不了。$ ]% }( E, C9 {3 Q% x$ W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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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二婶子寻到吴大嫂子屋里,拉着吴大嫂子嘀嘀咕咕说了,吴大嫂子迟疑了片刻答应道:“我去说这个亲倒没什么,就是这事,得先跟五爷提提,五爷点了头才成,我看你还得寻大娘子,让她先探探五爷的话,五爷点了头,这事也就成了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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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4 ]3 N0 z7 n“你真是忙糊涂了!”严二婶子不客气的说道:“五姑娘一个姑娘家,还能管到哥哥的亲事上头?说到哪儿也没这个理儿!再说魏二爷姓魏,跟他李家有什么事?” 严二婶子声音一高,明婉在里间听的清清楚楚,忙穿了鞋跳下炕,站在里间门口笑着说道:“娘过来给我看看这个,看看哪个花样子好,我比了半天,拿不定主 意。”/ P- L, f5 K/ N  A8 T# K$ z1 h: i0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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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二婶子皱了皱眉头,吴大嫂子忙站起来,笑着让着严二婶子:“二婶子先坐着,我去看看就过来。”明婉拉着吴大嫂子退到炕前,俯到吴大嫂子耳边低语道:“别 答应她,让她寻别人去!”吴大嫂子正要反驳,明婉推着她,满眼的责怪:“娘!”吴大嫂子好脾气的连连点着头,转身出来,给严二婶子捧了杯茶笑着推辞道: “这真是门好亲,可我这一阵子净忙明婉的事,实在是没空儿,要不二婶子去寻寻三婶子?还有六堂婶,她们上了年纪,辈份也高,比我合适呢。”严二婶子脸色顿 时阴下来,‘呼’的站起来,掸着衣襟说道:“不过一门好亲,也不犯着这就红了眼,你不去,我还就寻不到人了?!”说着,拎着裙子盛气而出,吴大嫂子恼怒的 ‘呸’了一声,气呼呼的进了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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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婉拉着她坐下,倒了杯茶端过来,低低的劝道:“随她说去,她家的事,咱们不管,这事,五爷必定不肯的,你想想,五爷不让她和月亭踏入李宅半步,就冲这 个,能让她攀魏二爷去?早先顺才说过,无论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五爷,顺才说那几个爷加一块,也比不上五爷一半,这话顺才不让我往外说,也不犯着得罪那几位 爷不是,顺才还说,好好跟着五爷,他的前程,还有明经往后的前程,都在五爷身上呢,我说给你听,你记着往后千万离二婶子她们远些,五爷不喜欢她娘俩。”0 a/ C: x8 W9 M'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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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嫂子凝神听着,半晌点了点头:“嗯,顺才是个有本事的,你也比我明白,那成,就这么着,娘知道了,说实话,我也不明白这五爷到底好在哪里,我就是看五 爷这气度心胸,你看看,这宅子、家具,那些个衣服料子,得多少银子?就是那富的不得了的人家,有几个能舍得的?就冲这个,五爷也是个了不得的!”明婉笑着 点着头:“娘知道就行,等明年咱们搬到新宅子里,是非就少得多了,明经也能安安静静念书了,娘,我跟你说,你听着就行,可千万别往外头说去,顺才走前跟我 说过,往后家里的事就让我操心,他就不管了,他到军中好好给五爷挣份脸面,回头也好求着五爷,让明经到太学读书去。”吴大嫂子眼里放着光,盯着女儿问道: “顺才真这么说过?菩萨保佑,那太学都是官家才能进的,咱家明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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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J6 m7 M& A6 a8 T6 c3 x“嗯。”明婉看着母亲,笑着点着头,吴大嫂子脸色泛红,绷着满脸笑容:“你放心,我明白着呢!我就看着你和你弟弟!你们俩好,万事都好!”# g* T+ M( b' u# A8 _"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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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宅二门里,李小幺从车上跳下来,她今天回来的比往常早了不少,一路大步进了半亩园,坐在炕上托着腮叹了几口气,转头吩咐着海棠:“叫那两个嬷嬷进来,那两个嬷嬷姓什么来?”海棠意外的看着李小幺,忙笑着答道:“个子高些的那个姓张,面色黑一点的那个姓卢。”, Y  ]/ b' x/ m

4 ?1 W# i0 @1 a8 {2 ^. t: g7 T' V8 Z3 E“嗯,叫她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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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 w4 D+ G* M5 c海棠忙出去寻了张嬷嬷和卢嬷嬷进来,李小幺放下手,看着两人,慢吞吞的说道:“是这样,后天我要进宫领宴,嗯,皇上说是家宴,替吕大爷和吕二爷接风的,我也得跟着去,你们两个说说,这礼仪上头,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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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6 D) q9 e( ~4 K+ D张嬷嬷和卢嬷嬷对视了一眼,张嬷嬷得体的笑着问道:“这吕大爷和吕二爷,是从前吕先生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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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吕先生的嫡亲孙子。”李小幺点头答道,两个嬷嬷同时看了李小幺一眼,又相互看了看,脸上带着满满的为难说道:“五爷,这里头的讲究多得很,一时半会的......”0 x5 e/ R% B8 _+ ?! s,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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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在家,先挑要紧的说吧。”李小幺叹了口气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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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一章 福豆0 Q  K* F6 ~" {; X

7 {. `( i$ d1 Z4 |4 ]两个嬷嬷曲膝答应了,低低的商量了几句,张嬷嬷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五爷,头一样,这进宫衣着上是极讲究的,非奉上谕,不得违例,五爷一定要着女装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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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k. K) \7 u' l李小幺双手托腮,点了点头,两个嬷嬷暗暗舒了口气,肯听话就行,卢嬷嬷恭敬的接着说道:“第二样是走路,五爷走路什么都好,就是懒散随意了些,这在御前是 大忌。”李小幺长长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两个嬷嬷心下大定,接着说道:“除了走路,这站、坐、起、福,喝茶吃点心,五爷都得过一遍才成。”李小幺放下两 只手,看着两个嬷嬷商量道:“就明天一天,不用太认真,也不用那么细,能混过后天一天就成,你们放心,我进宫,能不动就不动,能不说就不说,能坐着决不站 着,能站着决不走动。”$ q; D8 A$ ^; q: C/ z  N; m!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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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话不是这么说的,这有没有规矩,就是坐着不动,也能一眼看出来,那坐着跟坐着也差的大着呢,五爷平时行动举止上不差大礼,不过是在心里放份谨慎敬 重,小细处再琢磨琢磨就行。”张嬷嬷忙陪笑说道,卢嬷嬷忙跟着劝道:“五爷若能用心,明天一天就够了,宫里的人见多识广,眼睛可尖,五爷今晚明天就辛苦辛 苦,免得到时候失了咱们府里的体面。”4 J; I# ?" \3 x) J$ [

& g7 A* y  P0 p, Y0 k9 V6 e' r! V李小幺来回看着两人,这两个嬷嬷,还真是尽心。) ?( n. C, @- O- S! o3 h

; c( {4 j3 G9 S1 B+ N; n) x3 ?0 r“好吧!”李小幺没怎么有力气的答道,张嬷嬷和卢嬷嬷面露喜色,李小幺瞄着两人,突然问道:“来前王爷交待过?若我没规矩,就罚你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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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H6 v* \' m" [- k) J( n- P“回五爷,来时爷没说罚,只说若五爷规矩学的好,就重赏奴婢两个。”张嬷嬷和卢嬷嬷怔了会神,干脆的垂手应道,李小幺看着两人,想了想,没再多问,叹着气下了炕吩咐道:“先走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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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了两步,李小幺突然停住步子,转身吩咐海棠:“去叫狗子进来见我,有急事让他去办。”海棠忙答应了,出来叫了个小丫头出去叫人,李小幺又叫了紫藤进来 吩咐道:“取一百两银票子给我。”紫藤进去取了两张银票子出来,李小幺示意她放到几上,一边继续迈着优雅步,一边问道:“还有多少现银?”( a+ A, R" U' G' A" s3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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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五爷,还有七千七百多两。”6 i; ^( G3 f* {: @) R; l2 M; z/ H3 f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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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小幺暗暗叹了口气,这银子真跟流水一样,可惜是往外流,不是往里流,这七千里还得支铁木和顺才婚礼的费用,苏子诚说她的俸禄一年一结,下个月该 结了吧,要是少了,她肯定要说话的,梁先生捎信说替她寻好几个上好的织工了,等人一到,就得赶紧筹办织坊的事,这织坊,是自己一家办,还是找个合适的伙 伴?要不干脆送干股?这样最好,这织坊往后要做李家的撑家族产,不好与人合办,送干股最合适,嗯,织坊得从范大娘子手里拿过来,大哥说得对,对她,自己是 期望过高了,有些事,强求不得,也心急不得,慢慢来吧。- S  S7 t; H8 @3 k3 z/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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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悠悠然的晃着步子,张嬷嬷忙在旁提醒道:“五爷,袖子不能甩,肩膀不能动,五爷可别走神。”李小幺凝神走了两三趟,又坐下学了回喝茶,张狗子就到院 门口听吩咐了。李小幺取了银票子到了外院,将银票子递给张狗子吩咐道:“这是一百两,你去寻家大点的金银铺子,让他们给打些金福豆,两钱一个,福豆打实心 的,嗯,先去取个样子送过来我看看,可不能打得一幅蠢相,还有,我明天天黑前一定要的,实在不行就多付些工钱。”! u& L. u6 A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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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狗子利落的答应着接过银票子,也不多问,奔出去小半个时辰,就掂着只赤金福豆回来,李小幺仔细看了看,这一粒小豌豆极简单却朴拙可爱,李小幺满意的点了 点头,将福豆递还给张狗子吩咐道:“就这个,这家做东西倒用心。”张狗子松了口气,奔出去看着人打那一百两银子的福豆去了,李小幺沿着抄手游廊,慢慢往回 晃着,这一百两银子,也就能打五十个金福豆,后天一天也许就全没了,这银子啊,流水一样往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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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小幺还真是认认真真学了一天,张嬷嬷和卢嬷嬷满意非常,到傍晚时分,两人就表示李小幺可以过关了,李小幺累得腰酸背痛,吩咐抬了热水进来,舒舒服 服的好好泡了个澡,天色落黑,张狗子送了那包金福豆进来,扣了工钱,只打了四十八个金福豆,李小幺托了满手,叹着气吩咐紫藤装在只厚些的荷包里,张嬷嬷和 卢嬷嬷带着几个丫头,打开所有的衣服箱子,比划着挑了件玉色流彩暗花短夹衣,一条银纹百蝶度花曳地裙,一件银纹灰鼠里斗篷,又挑了支极简单的如意云纹羊脂 玉簪配好,张嬷嬷一边拿过来给李小幺看,一边笑着解释道:“五爷身份儿不显,穿太张扬的衣服不好,若太素净了,又容易让人轻看了去,也失了礼,这样的暗纹 最好,这裙子上的百蝶是用同色丝线绣的,最吃功夫,乍一看素净,一走动就看出不同了,这簪子虽说简单,却正配五爷,五爷生得干净,笑起来更是干净。”李小 幺仔细看了看那条裙子,果然如张嬷嬷所说,裙子上的蝴蝶要在裙子抖动,光景变化间,才能看的清楚,李小幺伸手抚了抚裙子上微微突起的绣花,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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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K8 }2 T9 R: s1 ~, V+ Y, j第二天一早,李小幺起来沐浴洗漱,端坐妆台前梳了头,换上昨天挑好的衣服,将装满赤金福豆的荷包小心的系好,紫藤和张嬷嬷等人围着她转了几圈,系好羊脂玉 如意压步、香袋等物,又细细理好宫绦上的流苏,海棠递了个月白边角绣蝴蝶帕子给李小幺,张嬷嬷退后几步又仔细看了一遍,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张嬷嬷和紫藤跟 着李小幺出来,在二门里上了车,先到梁王府门口,再一起往宫门口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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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i' P! A5 d李小幺扶着紫藤的手在宫门口下了车,吕华和吕丰已经站在宫门前等候着了,见苏子诚的车子过来,忙笑着迎上来,苏子诚瞄着李小幺下了车,才转过身,拱手和吕华见着礼,笑着让出李小幺介绍道:“这就是小五。”$ g; {* s3 x- z! @. S; D' I! n

+ H" t8 x( d* c4 f7 `2 i# A6 h3 C李小幺忙一丝不苟的微微曲了曲膝,笑意盈盈的见了礼,吕丰站在吕华身后,满眼赞叹的看着李小幺,小五穿这衣服真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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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华长揖到半,直起身子,目光锐利的打量着李小幺,话语却极客气:“幸会幸会,五爷人品清逸,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慕名已久。”李小幺带着满脸的委婉柔顺, 得体的微笑着,垂着眼帘又曲了曲膝,作为一名文雅柔顺的弱女子,她可以不跟他寒暄!苏子诚瞄着一脸兴奋的看着大哥的吕丰,挑了挑眉梢,笑意融融的让着吕 华,率先往宫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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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1 F! k# ~8 {& i宫门口执戈而立的武士站得笔直,目不斜视,李小幺又想了一遍张嬷嬷的教导,屏气凝神,优优雅雅的落到最后,穿过宫门,吕丰面容严肃的转着眼珠四下瞄着,落到和李小幺并肩,低低的说道:“等会儿咱们坐一处!”李小幺无语的白了他一眼,这坐哪里还能由得他和她?% v  _0 {, C5 M; U

! }- O. T: C2 C早就垂手等候在宫门内的几个小内侍急忙上前躬身长揖见礼,领头的内侍陪着满脸笑容,恭敬的说道:“王爷,皇上说吕大爷不是外人,今天是家宴,设在重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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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G/ O' Y8 ?( F/ r- x6 V  [) l- G“嗯。”苏子诚也不理会众内侍,转身笑让着吕华,李小幺留神着四周,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内侍冲着李小幺躬身行礼,声音清晰而恭敬的说道:“李姑娘,娘娘吩咐 先带您到聚绣宫见礼,咱们往这边走。”苏子诚猛的转身盯着小内侍,小内侍轻轻打了个寒噤,垂手微微转身向着苏子诚,苏子诚盯了他片刻,转头看着李小幺交待 道:“聚绣宫是皇后居处,别失了礼。”李小幺笑着曲了下膝,苏子诚拧着眉头,看着李小幺跟在小内侍身后逶迤前行,满眼的不放心。9 u/ u1 g$ W6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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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不急不缓的跟着小内侍,走出了十来丈远,笑着说起了闲话:“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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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p. A/ C3 M0 p4 z/ i9 x$ c“回姑娘,小的叫赵兴,今年十五了。”赵兴恭敬的答道,李小幺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着他,放低了声音,小心的问道:“你在聚绣宫当差吗?聚绣宫是娘娘住的地方,肯定好看极了!”赵兴想笑又抿了回去:“小的是聚绣宫粗使太监,娘娘住的地方当然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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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皇宫里最好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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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是,宫里最大最好看的是慈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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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那谁住在慈恩宫啊?真有福气!”# P% _; @& |; e; O'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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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住慈恩宫?那是先皇后,就是先头皇后早先住的地儿。”赵兴声音渐渐低下去,李小幺吐了吐舌头,低声说道:“咱说别的,嗯,娘娘今天心情好不好?我头一趟进宫,害怕得很!”8 l7 H) W. G  X$ I+ W2 n2 t/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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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哪能知道这个,小的虽在聚绣宫当差,可离娘娘差了不知道多少层呢,不过昨天半夜传了碗汤药,指定是皇上夜里又咳了,皇上夜里一咳,娘娘脾气就不 好。”赵兴低声说道,李小幺一边笑应着,一边从荷包里取了粒赤金福豆出来塞到赵兴手心里,低低的说道:“多谢你,等会儿我可得小心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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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兴瞄着李小幺指尖掂着的那股金光,握在手心里只觉得沉甸甸的,满脸喜色,忙点头道了谢,殷勤的让着李小幺,一路往聚绣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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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q! ?& m( |- r* i离聚绣宫还有几十步远,赵兴突然低声说道:“娘娘一早请宁远侯府三娘子过来帮着待客,娘娘最疼三娘子了。”李小幺脸上的微笑一丝不变,手却利落的探进荷包 又取了只金福豆塞到赵兴手里,赵兴睁大眼睛怔了片刻,仿佛明白了什么,接过金福豆,试探着接着说道:“昨天娘娘又和三爷生气了,听说是嫌三爷一有事就 哭。”李小幺凝神听着,手下不停,又塞了只金福豆过去,赵兴咧嘴笑着,低声嘟嚷道:“李姑娘往后能常进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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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脸上笑意浓了不少,说话间已经离聚绣宫不远,赵兴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闭上嘴不敢再说一个字,李小幺一颗心也紧张的提了起来,这郭皇后,也是出了名的贤德仁孝,传说中那是堪比已故孝慈皇后的人,既然声名如此显彰,贤不贤,德不德的不知道,精明厉害那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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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Q$ Z- G4 b# H& I4 E2 ?赵兴进了宫门口就停住了步子,李小幺也不敢乱动,微微垂着头立着,等人来引,等了一盅茶的功夫,垂花门里两个穿着一样天青灰裙子的使女,在李小幺面前两三步远处站住,声音柔和却冷淡的说道:“娘娘叫李姑娘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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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Y3 Y1 O0 z李小幺跟着两个使女穿过垂花门,转过架明黄底富贵花开双面绣屏风,前面豁然开朗,李小幺沿着抄手游廊,一边一丝不苟的碎步安然前行,一边不动声色的用眼角 瞄着各处,院子极大,垂花门东边莲花形石台上,放着只铜绣斑驳古旧的青铜鼎,西边游廊下,伏着两只鼓腹瞪眼、极为生动的蛤蟆,正殿台阶旁,一左一右放着两 个一人多高的铜鹤,两只鹤昂着头,长嘴半张,展着翅膀作势欲飞状,游廊四边角落里,放着四盆巨大的铁树。抄手游廊对着院子的一面挂满了各色鸟雀,上下翻 飞,快乐异常的鸣叫不停,另一面却是一幅幅碑拓,李小幺心里划过丝奇异的感觉,这碑拓和铜鼎、铜鹤配在一起还好,搭上这么多笼子鲜艳,羽飞鲜艳的鸟儿,这 算是奇异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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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u/ Q" g9 |5 o+ \5 r) _三人到了正殿台阶下,一个使女转身吩咐道:“在这儿候着。”李小幺忙垂手站住,也不敢再四下乱瞄,全神贯注的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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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盅茶的功夫,半人高的台阶上总算传来了召唤声,李小幺微微提着裙子上了台阶,跟着天青灰裙子的使女进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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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X9 Z7 V; K; X殿内铺着厚厚的花开富贵长绒地毯,李小幺目不斜视的跟在使女身后,转过架百宝格,冬日温暖的阳光透过嵌着琉璃的窗户照着紫檀木沿大炕,李小幺在炕前的半旧弹墨垫子前跪下,行了三磕九拜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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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我瞧瞧。”声音里透着居高临下的雍容,李小幺站起来,又曲了曲膝,抬起头,面容恭敬里带着丝微微的笑意,抬头看向炕上,郭皇后看着仿佛只有二十几岁 年纪,圆圆的脸却显得极小巧,大眼睛,睫毛密而长,鼻子嘴巴精致异常,下巴略嫌尖,简直象个古装版人偶,漂亮的让人不敢相信是真人,正目光清冷锐利的上下 打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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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J; R% P- J. @; |“我眼拙,没看出哪儿好来,你替我瞧瞧。”郭皇后转头看着炕前说道,李小幺随着郭后目光看过去,只看的满心惊叹,几乎要惊叹出声,炕边上站着的少女十七八 岁,面容和郭后有四五分像,却是极美的瓜子脸,温润的尖下颌弧度完美,郭后的美她都有,郭后不好的地方到她这儿全完美了,一张脸生的没一处能挑剔的地方, 头发乌黑柔软,绾着时新的十字髻,莲子大小的珍珠垂坠发间,身材修长纤细,一件极浅的桃红紧身夹衣,配了条松花色裙子,站在那里,那股子飘逸出尘让人无法 形容,这一定就是宁远侯郭敏锐的嫡长女,郭家三娘子郭玉蓉了,怪不得郭后最疼她,生得这样,谁见了不疼?李小幺看的移不开眼睛,她两辈子加一起,也没见过 这样长相气质都无法挑剔到这样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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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8 ~2 w9 J) K看姑母说的,姑母若是眼拙,那天下人岂不是都没有眼睛了?!这可不是眼拙。”郭三娘子看也不看李小幺,笑容比花开更好看,温温婉婉的和郭后说着话,李小幺暗暗呼了口气,声音也好听极了,都说这郭玉蓉是开平府,不,是北平国第一才女,才不才的不说,第一美女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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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e: r$ I, i" Q9 x郭皇后满眼笑意,抬手虚点了点郭三娘子,笑着嗔怪道:“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郭三娘子抿嘴笑着,眼角分出点余光,扫了李小幺一眼,郭后转头瞄着李小幺,淡淡的问道:“吕先生身子骨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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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娘娘话,吕先生上个月捎了信来,说身子康健。”李小幺恭敬的答道,郭三娘子看了郭后一眼,冲着李小幺抬了抬下巴问道:“你怎么见着的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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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在池州府行医,也是机缘巧合。”李小幺转头看着郭三娘子,声音里透着一样的恭敬,郭三娘子西子捧心般好看的皱着眉头紧追问道:“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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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9 X3 q" k! \8 R% h! j“五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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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M1 X% k2 w6 I1 q6 U$ Z“嗯。”郭后蹙了蹙眉头,冲着郭三娘子点了点头,郭三娘子眼角余光拖过李小幺,看着郭后笑着说道:“都怪姑母!我也眼拙了,竟然什么也看不出来了!诚表哥 也真是实诚,吕先生说好,他就真当幕僚用了?!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郭后笑着看着郭三娘子,抬手伸向郭三娘子笑着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过去 吧。”郭三娘子忙扶着郭后下了榻,郭后在前,郭三娘子扶着她,低声说笑着,李小幺和使女们跟在后面,一路往重华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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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e- g$ `: t% o' w重华殿外,吕丰站在最外面路口处,仿佛欣赏周围美景般盯着弯路尽头,苏子诚、苏子义和吕华站在台阶下低声说笑着,苏子诚不时瞄着殿外,看着一直伸长脖子张望不停的吕丰,不时拧一拧眉头,殿门口,宁王妃尉氏正交待着苏碧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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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三娘子挽着郭后从弯路转进殿内众人的视线中,吕丰眨了眨眼睛,往后退到苏子诚身边,低声问道:“小五呢?”苏子诚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理也没理他,吕华皱了皱眉头,盯着吕丰,吕丰敏感的看向吕华,缩了缩肩膀,退到吕华侧后,不敢再多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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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见郭后上了台阶进来,恭敬的长揖见着礼,郭后停住步子,带着满脸和气的笑容,抬了抬手:“不必多礼,今天是家宴,又不是国礼。”说着,转身吕华和吕 丰,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翻,笑着赞叹道:“天师吕家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人中龙凤,看看,把你们师叔都比下去了!”郭后指着苏子义和苏子诚笑道,郭三娘子 的目光从吕华、吕丰身上移到苏子诚身上,停下不动了。李小幺垂手含笑跟在后面,看着众人寒暄,吕丰瞄着郭后和郭三娘子过去了,冲着她挤了挤眼睛,郭后上了 台阶,郭三娘子忙松开姑母,微微曲膝和宁王妃见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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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众人见好礼,外面内侍高声禀报着,皇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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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26 03:20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慕然回首 于 2016-1-5 14:11 编辑 5 O! d  ~+ E! U9 u, _! O1 s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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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急忙涌出大殿,郭后最前,郭三娘子紧随其后,尉氏牵着苏碧若,紧走几步赶上苏子义,和苏子诚一处四人,略落后半步跟上,吕华转头看向李小幺,李小幺忙紧走两步,和吕丰并肩紧跟在吕华后面,跟在最后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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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中等身材,略胖,很白净,皮肤却松驰的厉害,五十多岁的人,看着却老得多,一只手牵着个十岁左右、一身明黄缂丝长衫,长相极似郭后的美少年,两人神情 极似,都是一样一脸的温软平和,步态举止缓而轻,李小幺小心的打量着两人,看来外间的传说是真的,这皇上温和宽厚的过了,失于犹豫和懦弱,看这样子,这个 皇三子长相酷似其母,这脾气性格只怕极似其父,也怪不得皇上最疼爱他,怪不得郭后嫌他一有事就哭,他的母亲必定不想要一个这样性格的儿子。皇上的笑容和煦 如春风,声音轻缓的和儿子们说着话,又转向吕华等人,仔细打量着吕华和吕丰,笑着说道:“面容身形和吕先生都极象,天师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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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 h# [% U7 x+ h% ]) }“谢皇上,家父安好!”吕华拎着长衫就要跪倒,皇上忙笑着抬手止住了他:“今天行家礼,随意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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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O9 T. J2 B( Q7 ?  v( ~! M5 Y“是!”吕华笑着垂手答道,皇上走了两步,站在李小幺面前,背着手含笑打量着她,李小幺笑盈盈的曲膝又行了个福礼,皇上温和的笑着问道:“你就是李小幺,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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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U/ L* O- E) W“回皇上,十七了。”李小幺笑盈盈的答道,皇上轻轻‘噢’了一声:“吕先生既然把你推荐给阿诚,你必定有与众不同处,不过姑娘家嫁个良人才是大事,别光顾 着报知遇之恩,耽误了终身大事,听到没有?”皇上如絮叨的长辈般,温言软语的和李小幺说着话,李小幺被他说的心里温暖而柔软,忙深曲膝谢道:“这是皇上疼 爱小幺,小幺记下了。”( [: a& W8 k  R5 U: y/ A3 W

- j( Y# x/ V8 s) _2 h/ I& ~第一百三三章 各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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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转身招手叫过苏碧若,牵着她的手,一边温和的和苏碧若说着话,一边缓步进了重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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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Q0 U7 y8 E$ J/ q皇上和郭后一左一右坐了上首,苏子义居左一,尉氏紧挨其后,苏子诚居右一,吕华、吕丰坐在苏子诚下首,李小幺居于末座,果然和吕丰坐到了一处。郭三娘子果 然立在一旁布菜斟酒,当然,说是帮郭后待客,可侍候的不过郭后一人而已。宫宴虽说是家宴,可那规矩却一样不少,真是多不可数,李小幺全神贯注在那些规矩礼 节上,也顾不上别的了,这食不言估计是北平皇家的规矩,这一顿饭又吃了个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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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1 ]8 J. C  O悄无声息的吃了饭,皇上微笑着的放下筷子起身,众人忙跟着站起,郭后笑着说道:“且到后面梅花阁喝杯茶吧。”众人欠身答应,皇上牵着苏碧若,三皇子苏子信 紧跟其后,郭三娘子笑容满面的侧身引着众人,苏子义背着手,微笑着和吕华一边说着话,一边并肩而行,苏子诚冷着脸打量着四周,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吕丰正 要等李小幺同行,尉氏顿住步子,带着笑等李小幺过来,两人指点着路边的假山盆景,一路行一路说着些风花雪月的闲话,吕丰瞄了眼苏子诚,干脆落到了最后,跟 在尉氏和李小幺后面,背着手悠闲的晃着步子。郭三娘子渐渐落到了苏子诚身边,委婉娇俏的和苏子诚说着今年的绿梅、白梅和腊梅如何如何,又说到那些梅花的诗 词歌赋,果然是才女,那些诗词信手掂来,娓娓道出,偷听美人说话也是种享受,李小幺一心两用,尉氏的闲话竟然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起来,李小幺心里微微一 动,小心的瞄了眼尉氏,尉氏正有些出神的斜睇着前面郭三娘子的背影,李小幺眉梢下意识的挑了挑,伸手拉了拉尉氏的衣袖,指着旁边一座一人多高的假山笑着问 道:“王妃您看,竟然有这样的石头,这石头长的...... 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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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e0 S  V! ?  }2 P( b9 N# A. `) d“那是湖石,讲究的就是瘦、透、漏、丑。”苏子诚突然转头答道,李小幺吓了一跳,郭三娘子也看向那块石头,话里带着笑接道:“二爷是个雅人,这样瘦、透、漏、丑俱全的石头如今极是难得,听说二爷园子里有块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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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4 @; `1 h: N) l“嗯。”苏子诚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背着手继续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尉氏嘴角似有似无的挑了挑,李小幺瞄着尉氏的嘴角,目光滑落到郭三娘子那条松花色裙子角上,裙角闪动,郭三娘子随上苏子诚的步子,开始说起湖石的讲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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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x1 N2 P+ e; D9 @0 N& g& U吕丰盯着那块湖石看了片刻,蹙着眉头撇了撇嘴,上前两步,正要和李小幺说话,转眼看到和李小幺并肩而行的尉氏,话到嘴边又急忙咽了回去,算了,回去再跟小五说,这样的石头算什么?上清宫后山上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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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沿着宽而平整的青石路逶迤前行,走了小半刻钟,又上了十来级台阶,进了一处由三间厅阁连于一处的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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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C+ _8 ^" |* ?1 R郭三娘子紧前几步,侍候着郭后在正中暖阁窗前落了座,皇上招手叫过吕华和吕丰:“坐这边说话。”吕华笑着长揖答应,吕丰敛了身上的那丝疲赖,恭敬谦和的跟 在哥哥身后,在皇上身边落了座,尉氏轻轻拉了拉李小幺,转过几步,在旁边已经摆好茶水点心的小阁间坐下,低声说道:“吃几块点心吧。”李小幺忙笑着点头答 应,看来刚才没吃到东西的不只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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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m4 d1 b$ o0 C, g苏碧若偎依着皇上,听了一会儿话,就不耐烦起来,跑到栏杆边上,探头往下看了看,又退过来,拉着苏子信的衣袖说道:“陪我下去折梅花去!”苏子信端坐在扶 手椅上,烦恼的皱着眉头,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想用力又不敢用力的往外扯着袖子,苏碧若两只手一起扯着苏子信的衣袖,一边用力往外拖着他,一边叫道: “陪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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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B( E$ F+ h李小幺忙转头看向尉氏,尉氏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窗户盛开的梅花,李小幺眨了下眼睛,也淡定端起杯子,喝着茶看着外面暖阁的那几对小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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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5 P1 `& q9 Y+ R9 W苏碧若拉了几下没拉动,竖着眉梢高声叫道:“陪我去!”正和吕华说着话的皇上被她叫得急忙转过头,苏子信微微扁着嘴,求援般看着皇上,苏碧若看着皇上跺着脚叫道:“翁翁,叫他陪我去折梅花!”皇上笑着安抚着苏碧若:“好!叫高内侍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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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要三叔陪我去!就要他陪!”苏碧若揪着苏子信就是不放手,苏子信挣得脸色通红,郭后脸上带着笑,盯着苏子信和苏碧若,两只手却攥成了拳头,吕丰 好笑的看着两人,突然站起来对着苏碧若笑着说道:“我陪你去吧。”苏碧若转头斜着吕丰一声不吭,手里还是紧揪着苏子信的衣袖,皇上好脾气的当着和事佬: “好好,这样最好,你们两个跟吕二一起去,看好哪一根梅枝,可别自己去折,小心伤了手,小心侍候着!”皇上转头吩咐了内侍,笑着拍了拍苏子信的肩膀,又抚 了抚苏碧若的头,苏子义谦和的笑看着,苏子诚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吕丰,吕华微笑着,面色一丝不变,可李小幺总觉得他恨不能一脚踢飞吕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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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n( |2 L( R2 W2 z看着吕丰陪着两人出去,皇上转头看着吕华,继续起刚才的话题,郭后垂着眼帘喝了几口茶,放下杯子,站起来走到窗前,欣赏起外面怒放的梅花来。郭三娘子往窗前走了半步,在苏子诚身边停住步子,顿了片刻,才轻手轻脚走到窗前,陪郭后低声说着话,欣赏着窗外的白雪绿梅。. K: ^% k  L4 X0 ^! R" L( |# |
李小幺转过头,笑意盈盈的低声说道:“王妃要不是看看窗外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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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尉氏瞄了李小幺一眼,嘴角往上挑着笑着回道,李小幺端起杯子,一边喝着茶,一边好笑起来,看来这苏碧若欺负这个三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路欺负下来,肯定没吃过亏,不过这回有吕丰跟着,吃不了亏,只怕也占不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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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S5 u6 }! U! B# \1 M& B: S没多大功夫,郭后面容雍容的坐回椅子上,带着笑喝起了茶,郭三娘子满脸是笑,示意内侍使女又上了一道点心,点心刚摆好,苏碧若就冲在前头冲回了暖阁,直冲 着尉氏扑过去叫道:“母亲!”尉氏急忙抱住她,苏碧若扁着嘴正要说话,一眼看见坐在旁边的李小幺,咬着嘴唇咬回那些话,把头埋在尉氏怀里,两只手紧抓着母 亲的衣服,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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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盅茶的功夫,苏子信脸色微红,脚步雀跃的奔进暖阁,吕丰脸上带着丝得意跟在后头,苏子信奔到皇上面前,指着后面内侍手里捧着的几枝形态极佳的梅枝兴 奋的说道:“父亲!看这枝!这枝最高!是他,吕二,他折的!他还抱着我跳上去看!跳到树梢那么高!”苏子信兴奋的话语零乱,皇上顺着苏子信的手指看向梅枝 和吕丰,笑着连连点头,郭后端庄大度的笑容中带着无数满意,吕华还是面色不变,苏子义扫了眼窝在尉氏怀里的女儿,笑着喝着茶,苏子诚斜了眼满脸得意的吕 丰,李小幺暗暗叹了口气,这回想一脚踢飞吕丰的,只怕不只吕华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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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喝了一轮茶,皇上脸上浮起层掩不住的倦怠,苏子义笑着率先站起来告退道:“父亲该歇着了。”皇上笑着叹了口气:“我老了,说这么一会儿话,人就疲倦, 唉,岁月不饶人!下回再进宫说话,吕大和吕二多来!还有你和阿诚。”皇上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内侍的手站起来,李小幺忙跟着尉氏出来,一行人磕头告退出来, 苏碧若一路紧拉着尉氏,李小幺落后几步,一路出来上了车,李小幺长长呼了口气,车子轻轻往前冲了下往前行去,紫藤递了杯热茶过来,张嬷嬷紧张的低声问道: “没出什么差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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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W) R* B. k“没,好好儿的。”李小幺一口气喝下半杯茶,舒了口气答道,张嬷嬷抚着胸口长呼了一大口气,笑着说道:“我就说,五爷这么聪明灵透的,能有什么事儿!”紫 藤抿嘴笑着说道:“五爷不知道,从五爷进了宫门,嬷嬷就合着掌不停的念佛,直念到五爷出来。”李小幺转头看着张嬷嬷,沉默了片刻,示意紫藤倒了杯茶,自己 接过递给张嬷嬷,低声说道:“嬷嬷喝口茶润润嗓子,嬷嬷放心,在我这里,旁的不说,至少不会连累了嬷嬷,不会让嬷嬷落个没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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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跟你说过,五爷跟别人不一样,对咱们这样的下人尊重着呢,当咱们是一样的人!”紫藤看着张嬷嬷喝了茶,接过杯子低声说道,李小幺惊讶的看着紫 藤,她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紫藤转头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五爷怎么对我们,我们都清楚明白得很,这话连青橙都说过,青橙还说,五爷是天下最好的主 子。”紫藤抿嘴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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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四章 歪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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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呆了呆笑起来,往后挪了挪,舒服的靠到后面靠枕上,笑着没有说话,也是,紫藤她们,能选进梁王府和靖江侯府内院当差,又能做上三等二等的丫头,自然个个聪明伶俐,聪明人不光会听,更会看,李小幺笑着闭上眼睛,懒懒往后靠着说道:“累死了,我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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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R) b7 T" l. a9 M车子走了小半个时辰,车厢外传来两声敲门声:“五爷,爷说还有点事,请您先过去王府。”是南宁的声音,李小幺冲着紫藤点了点头,紫藤温婉的答应道:“五爷 知道了。”李小幺揉了揉眉间吩咐紫藤和张嬷嬷道:“我到王府下车,你们先回去,不用来接了,等忙完了,让南宁寻辆车送我回去就行。”紫藤和张嬷嬷恭敬的答 应了,车子走了没多大会儿就停了下来,李小幺跳下车,见吕丰正在二门里磨磨蹭蹭的不肯往里进,见李小幺下车,笑容满面的迎上来低声说道:“我等你半天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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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 V# n9 z4 v“他们都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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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v5 G) ?! T“嗯,我们骑马回来的,你喜欢那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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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g& _& K9 \% ^/ o“石头?什么石头?你带人折梅枝,折出什么事了?那小丫头可是几乎哭着回来的!”李小幺左右瞄了瞄,声音压得低低的问道,吕丰不屑的哧笑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小丫头出了门就踢三皇子,好歹也是皇家郡主,怎么养成这样?简直就是个小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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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Q- y$ w$ P3 @& K! k0 W. ~“你把她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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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怎么样,我就把她提起来挂树上了。”吕丰得意的挑着眉梢说道,李小幺眨了眨眼睛,转头看着吕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算了,他有大哥,他那个大哥如 果不教训他,那她就更犯不着教训他了,如果他大哥要教训他了,他大哥都教训过了,自然不用自己再多事,李小幺重重的呼了口气,吕丰低头看着她,突然低声说 道:“别怕,没事,苏家那俩爷好歹还懂点道理,不会为了这个难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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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 Y5 K% h5 ]& x4 b# L8 M, N“原来你也知道这么样不妥当?”李小幺被他一句话挑出了火气,点着吕丰低声怒吼道,吕丰眼顾左右、手指乱划:“那个......这个......小五,你 看那块胖石头,那么胖好象不是湖石哈......”李小幺狠狠的瞪着他,错着牙说道:“下回再敢这么乱趟混水,你小心着!”吕丰急忙点着头保证道:“你放 心,没有下回!我再不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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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6 H4 P8 E% J8 E% R6 A几句话功夫,两人已经进了外书房院门,李小幺拉了拉衣襟,理了理脸上的表情,沿着抄手游廊,气定神闲的进了垂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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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坐在上首,正和吕华说着话,吕丰跟在李小幺身后进来,两人见礼落了座,苏子诚打量了吕丰几眼,转头看向吕华,吕华笑着站起来,走到书案前,掂了纸 笔,凝神画起画来,不大会儿,放下笔,拎起纸吹了吹墨拿过来递到苏子诚面前,苏子诚接过纸,紧盯着看了片刻,怀念的叹了口气:“形神俱备,师父他老人家现 在也不知道云落何处。”吕丰一边探头张望,一边笑着和李小幺解释道:“我大哥极精丹青,比那些什么名家强不知道多少!”吕华猛转身,狠狠的瞪了吕丰一眼, 苏子诚举起宣纸示意李小幺:“这就是先生,你看看,记在心里,往后不管是画像还是真见了人,别认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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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r; Y" v8 j2 [: X% p5 s: n  L李小幺站起来接过画像,画得极好,不过廖廖几笔,画上人却栩栩如生、如在眼前,只是画像上的老人一点也不象她想象中的那样道骨仙风,人微胖,有点面团团的 感觉,满脸笑容,眉毛很长,在眼角处耸拉下来,鼻子和嘴巴和吕华吕丰有七八分像,这应该就是吕先生了,李小幺仔细看了几遍,将画像记在了心里,才将纸张还 给吕华,笑着说道:“吕大爷一笔丹青出神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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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J- c% E; z2 @/ a& z  t  k“雕虫小技而已。”吕华接过宣纸,淡然的客气道,转头征询般看了苏子诚一眼,拎着宣纸放进了焚纸的火盆。吕华看着宣纸化成了灰烬,笑着拱手告辞道:“二爷 也忙了大半天了,若没旁的事,华且告退。”吕丰急忙站起来,跟着吕华长揖告辞,苏子诚起身送两人到正屋门口,看着两人出了垂花门,转头看着李小幺,李小幺 往后两步,退到扶手椅上坐下,看着苏子诚笑着问道:“先孝慈皇后擅书法爱青铜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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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被李小幺问的有些怔神的答道:“母亲极擅琴,喜欢金石,收了不少铭文拓片。”李小幺轻轻‘噢’了一声,笑盈盈的问道:“你去过聚绣宫没有?”苏子诚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成年皇子怎么能进出后妃的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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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绣宫院子里放着许多青铜古器,抄手游廊一边全用书法碑拓装饰,真是非同一般。”李小幺闲话道,苏子诚凝视着李小幺,片刻间就恍悟了,轻轻抬了抬眉头, 笑着说道:“郭家三娘子擅琴,据说不亚于母亲当年。”说完顿了顿,笑容越来越浓,一边笑一边摇着头,李小幺瞄着他,接着说道:“聚绣宫有个粗使内侍,叫赵 兴,昨天夜里赵兴当值,半夜宫里面传过一碗汤药,赵兴说必定是皇上夜里又咳了,今天看着皇上身子很好,哪咳过一声半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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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j$ [" B% j+ T) s' o. p苏子诚笑容僵在脸上,猛的转身看向李小幺,李小幺迎着他的目光,慢吞吞的接着说道:“郭皇后约已以节俭,那聚绣宫看来也真是极节俭的,赵兴看到这么个东 西,眼睛就亮了。”李小幺一边说着,一边从荷包里摸了只金福豆出来,托在手心里示意给苏子诚,苏子诚伸手捻起金福豆,掂了掂份量,看着李小幺问道:“用出 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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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9 d6 b6 t/ u! R$ i- ^9 \! F1 c“就给了赵兴两三个,没机会用。”李小幺摊着手答道,苏子诚低头盯着手心里的金福豆看了片刻,才抬头看着李小幺低声问道:“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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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k! e2 R$ n1 f1 x6 G; X4 v“没了,嗯,郭三娘子不错,没了。”李小幺边说边站起来:“三皇子和皇上真是像,跟皇上一样疼爱柔嘉郡主,没想到三皇子和吕丰那么投缘,往后吕丰真要是代祖父授艺,倒是事半功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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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捻着手里的金福豆,看着李小幺慢吞吞的说道:“你放心,没人怎么着他。”李小幺笑容灿烂的拱了拱手:“那你忙,我告辞了。”转身走到门口,一只脚踏到门槛外,突然回头问道:“宫里谁喜欢鸟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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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苏子诚下意识的答道,李小幺莞然而笑:“怪不得,聚绣宫里到处挂的都是鸟笼子,对着碑拓叫的热闹非凡。”苏子诚怔了瞬间,又有些哭笑不得,‘对着碑拓叫的热闹’,这叫什么话?看着李小幺轻松的往垂花门出去,苏子诚转头吩咐东平:“叫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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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3 n6 k  ]: }3 D, n片刻功夫,长近进来,苏子诚屏退众小厮,低声吩咐道:“聚绣宫有个粗使内侍,叫赵兴,十五六岁年纪,去查清楚,什么时候进的宫,谁引荐的,家里还有什么人,还有......算了,先查这个,越快越好。”长近垂手答应退出,苏子诚吩咐换了衣服,出门往宁王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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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z  H+ g* U: `) e0 \没多大会儿,苏子诚就到了宁王府上,将那粒金福豆托给苏子义,低声将李小幺的话说了:“......我已经让长近去查这个赵兴的底细了,若是小幺听的不 错,父亲这咳病只怕是有人要瞒到底了,我本想让人去查一查药局这两年进上的药材,可转念一想,药局进上的都是明面上的,如今后宫都在郭后治下,根本就查无 可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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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苏子义将金福豆递给苏子诚,背着手来回走了两趟,顿住步子,看着苏子诚低声感慨道:“这位李姑娘,心思之巧,令人佩服,看来让她顶着吕先生力荐的 名头过到明处,这一步倒是走对了,往后让她多在各家走动走动,唉!”苏子义叹了口气,看着苏子诚苦笑着说道:“当年母亲挑尉氏时,就嫌她过于端方,我当时 还不服气,现在看看这位李姑娘......还是母亲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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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有大嫂的好处,小幺......聪明天成,她是个异数。”苏子诚含糊的劝着苏子义,苏子义出神的望着窗外,半晌,才转头看着苏子诚说道:“郭家,不 足惧,父亲虽性子柔软,可并不糊涂,他疼爱三弟,自然知道怎么才是真正为了他好,我只是不想伤了父亲的心。”苏子诚沉默的点了点头,两人沉默半晌,苏子诚 笑着转了话题:“阿若没什么事吧?经此一回,若让三弟跟着吕丰习学,只怕没人不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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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若吃点亏也好,我看吕丰倒极好,不亚于吕华。”苏子义笑着答道,苏子诚一脸古怪的看着苏子义,眨了眨眼睛,倒难住了,这吕丰的不着调处,该怎么才能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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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_# h$ u0 G' `6 B8 ?( L转天就进了腊月,认真算起来,这是李小幺到这里过的第一个太平年,也是山上诸人这几年过的头一个安稳年,张大姐兴致最高,连去了几趟城外庄子,嫁妆的事也暂时缓了下来,李小幺每天早晚经过街市,都将车窗帘子卷起,兴致十足的看着外面一天比一天节味浓重的街情市景。% r% j) T4 S7 y$ U

6 b: K+ [+ ]; r- W从宫里回来没两天,南宁就送了包金福豆给李小幺,说是王爷的吩咐,留着五爷赏人用,李小幺掂了掂金福豆,不客气的收下了,回来交给紫藤,吩咐她收好,紫藤 叫了海棠和青橙,三个人就坐在外间暖阁炕上一个个数好了,紫藤收到柜子里锁好,转回来和李小幺笑着商量道:“五爷,刚我和海棠、青橙点了两遍,一共五百二 十个金福豆,跟咱们上回打的一样,都是两钱一个,我已经锁到里间那个大楠木柜子里了,我想着,这也别一个人管,最好一个管物,一个管帐,若要进出,册子上 一笔笔都要记好,月中月初对两回帐,五爷看这样是不是妥当?”0 i& B) C5 j# I8 ]2 b

5 V2 \& \; `! Y# h' D李小幺赞赏的点了点头:“你想的周到,就这样。”! X5 D+ }, o6 R! `7 P" s

# D4 }" t2 V) O: p6 Y# h: ^“那就淡月管物,青橙管帐,五爷看行不行?”' h2 f- i  N, w& C

; k$ b" h2 B/ \+ d- f' d“你安排就是。”李小幺笑应道,看着紫藤出去了,端着杯子出了半天神,怪不得红楼里凤姐说,就是她们家的丫头,也比一般人家的xx还强。7 ?5 b# K* M+ v; L! z

5 G% I: [( u* O隔天长近打听了赵兴的事儿,从正屋出来,一径到了东厢门口,含笑禀报了进去,揖了半揖见了礼,笑着说道:“前儿爷吩咐打听打听聚绣宫那个赵兴,今天早上他 家的事儿打听了些,爷吩咐跟五爷说一声。”李小幺极客气的长身危坐,让着长近坐到炕前的扶手椅上,小丫头上了茶,长近接过茶谢了,接着说道:“这赵兴倒不 算开平府本地人,十年前,他娘带着他逃荒到这开平府,遇到住在狗尾胡同的赵三,就把这娘俩收容下来,邻居中有说行过礼的,有说没行过礼的,有叫她赵兴他娘 的,也有叫赵三婶子的,这就么着,赵兴就在赵家住下了,赵三原有两个儿子一个姑娘,赵兴娘俩逃荒过来时,两个儿子一个姑娘都娶的娶、嫁的嫁了,两年前,赵 三一病死了,赵三的两个儿子就把赵兴和他娘赶出了家门,正好那年宫里人手短缺,赵兴就把自己净身进了宫,如今赵兴他娘住在狗尾胡同口的一间破棚子里,每月 就靠赵兴送出来的几串铜钱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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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兴他娘多大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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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倒不大,三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穷倒也干干净净的,可惜眼睛半瞎了,说是只能看到点模模糊糊的影子。”长近笑着解释道,李小幺轻轻叹了口气,若不是这 样,就是缝穷,也能裹住口粮,何至于让唯一的儿子净身入宫:“让人看着点就是,旁的也不必多理会。”李小幺低声吩咐道,长近笑着答应,喝了茶,站起来告辞 出去了。2 B" I& J0 {' K&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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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传了话,请吕华进宫代吕先生行了拜师礼,这位苏三爷就算是和二哥一样,拜到了吕老天师门下了,郭后的意思,要让吕华和吕丰到宫内御书房和三皇子那个读 书识字的丞相先生一处教导三皇子,吕华却坚持外人不便出入宫禁,再说宫禁内也不宜舞刀弄枪,他还是觉得天师别院最好,隔天,宁远侯郭敏锐亲自到天师别院拜 访了吕华,把这教导地点定在了离天师别院不远的昭华离宫,也算是两相合适了,隔天,吕华和吕丰五更时分就赶到昭华离宫,三皇子由宁远侯郭敏锐嫡长子郭讷霄 陪着,几乎同时到了昭华离宫,开始了跟着吕华、吕丰练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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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F% H7 v+ e/ f  S$ P李小幺手里要核的帐越来越多,苏子诚把太平府传来的些密报也转到了她手里,这天午后,李小幺正对着手里那张关于吴国大皇子宠妾流产的密报无语,只听到外面 一片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笑说着话:“......爷最近身子可好?”是梁先生,李小幺急忙把手里的纸片收进黑匣子里锁好,跳下炕,奔到门口拉开门, 梁先生正走到东厢门外,倒吓了一跳,见是李小幺笑盈盈的站着,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睛,低声说道:“你要的人带来了,回来说话。”李小幺松了口气,笑着作势让 过他,退回到东厢炕上继续努力她那一堆文书去了。8 E8 m; _" H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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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会儿,梁先生在门口打着招呼,李小幺忙奔过去亲自给他开了门,让着梁先生进来,又接过小丫头捧过的茶递上,梁先生环顾了下四周,似有似无的点了点头, 喝了两口茶,才笑着说道:“我一到太平府,就开始帮你寻这上好的织工,寻来寻去,就寻了三个手艺好,又肯过来的,我可是许了重金的!”9 e6 ~) e; B3 d7 A# Q1 i

/ s* g' D( O( g0 d2 q! R8 k“先生放心!肯定比你许的重金还重!”李小幺利落的答应道,梁先生笑着点了点头:“回来前,我到江南坊走了一趟,孙掌柜很好,那个赵五哥也好,如今管着江南坊日常琐事的就是赵五哥,孙掌柜多在外应酬,说是你的吩咐,看看还有没有其它好看的生意。”2 B1 D  g" f)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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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坊生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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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C5 W2 v( U& J“中上,这样最好!”梁先生重重的说着强调着后四个字,李小幺明了的笑着连连点着头:“我知道先生的意思,我也觉得这样最好!先生这一年多辛苦了。”两人 说了会儿闲话,梁先生就站起来告了辞:“有空再说话吧,那三个织工,我来时让人送他们去柳树胡同了。”李小幺一边答应着,一边起身送他出了东厢,直送到出 了垂花门才返回来。. q/ _4 t" i8 {9 X* J; ~

* N/ G- }+ M* f2 @/ s李小幺回到柳树胡同,在二门里下了车,叫了门房贵叔过来问道:“下午有人过来没有?”" z. l; D  {8 `3 V$ U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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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五爷,一个姓梁的先生,说是替五爷寻的织工,一共三个,小的带进去交给大娘子了。”贵叔忙躬身答道,李小幺答应一声,径直往花厅进去。3 ^2 i- v8 F, p4 r! ~' s4 N

* \3 r! _0 R+ C  j: n% u: W$ S* {范大娘子正和玉砚比划着裁一件小袄,见李小幺进来,忙吩咐玉砚收了衣料,笑让着李小幺坐到炕上,玉砚忙沏了茶上来,李小幺接过茶,笑盈盈的问道:“那三个织工,姐姐见过了?安置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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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个织工都是男人,我怎么好见他们?我让人带他们到西后跨院安置去了。”范大娘子笑着答道,李小幺蹙了蹙眉头,冲着玉砚挥了挥手,玉砚急忙退出花厅, 李小幺转头看着范大娘子苦笑道:“姐姐,西后跨院是家里下人们的居处,那三个织工住在那里不合适。”范大娘子脸上的笑容僵成一团,看着李小幺强笑着说道: “从前在家时,我家里也常请绣娘织工的,就是专结珠花帽子的师傅也请过,我母亲可没安排到别处去过,照你的意思,要住在哪里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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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8 Q4 ~6 Y1 v5 W3 R1 b% A李小幺有些怔神的看着范大娘子,沉默片刻,也不同她多解释,语气温和却淡然的说道:“你事情也多,织坊的事,还是我来管吧,等会儿你让人取了帐本、地契什 么的,送到半亩园吧。”李小幺说着,就要站起来,范大娘子脸色发白,看着李小幺,直直的说道:“也不用取,就在那里。”说着,‘呼’的站起来,两步冲到花 厅旁的柜子前,拉开柜子,取了本帐册出来,丢在李小幺面前:“你看吧,都在这里,只一样,这织坊是李家和范家的,也不是谁一个人说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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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垂着眼帘翻开帐册子,扫了两眼,叹了口气,抬头看着范大娘子问道:“这事,你跟范先生商量过?”范大娘子咬着嘴唇只不理李小幺,李小幺垂下头,又翻 了一页问道:“大哥知道吗?”范大娘子转过头,还是一声不响,李小幺合上帐册子,往范大娘子这边推了推,淡淡的说道:“你替范家想的周到,范家一共六支, 各占一股,李家兄弟四个,一家一股,倒也极公正,这确定是范家和李家的织坊,还真不是谁一个人说了算的,可我这个人一向脾气大,要一个人说了算的,这织坊 你留着吧,往后我的生意,我自己做。那三个织工,可跟你这范家和李家的织坊不相干,跟范家和李家也不相干,是我托了人情寻回来了,我也就不客气了。还 有,”李小幺站起来,往花厅门口慢悠悠晃了两步,转头看着范大娘子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结,山上历年的收支,我都留着细帐,清爽得很,等范先生和大哥他 们回来,让他们两个算给你听,生意既要分开做,这银钱上也清楚些好,你是读过书明理的人,也怪我没跟你说清楚,这是我的不是,往后这银钱上、帐上,咱们都 清清楚楚着来,也省得让那些说闲话的闲人有可乘之机。”6 L9 [' d8 d' O, v,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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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说完,转身晃出了花厅,范大娘子呆怔怔的呆坐在炕上,心里划过丝隐隐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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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2 e$ k* c+ U第一百三六章 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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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2 _# p: s6 D2 s李小幺出来,呆站了片刻,四下转头寻了半天,总算找到个路过的婆子,让她去寻张狗子到半亩园见自己。李小幺刚回到半亩园,赵六顺就过来了,张狗子陪张大姐 到城外庄子还没回来,李小幺吩咐他先去找人把前院东西几间厢房收拾出来,再去西后跨院把下午刚过去的三个织工请过来,赵六顺一一记下,告退出来,急奔出去 传话请人去了,李小幺看着他飞奔出去,站着发了会怔才进屋,自己能用的人极少,孙掌柜和赵五哥在太平府,唉,听梁先生说起来,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孙掌柜 还想让张狗子过去帮忙,可她这里哪还有人用?姜顺才又从了军,程旺,算了,就算他回来了,那把年纪也忙不动了,这会儿手里能用的人也就张狗子和赵六顺,从 进了开平府,她把这两人支使的如陀螺般片刻不闲,这会儿再开织坊,要从头开始,过了年她还想再买处宅子让二槐和张大姐搬出去住,既要分,就趁成亲的时候一 个一个分出去,省得惹人口舌,这都是事,全靠张狗子和赵六顺两个忙前忙后、忙里忙外,李小幺叹了口气,歪在炕上等赵六顺带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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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g) V6 d- Y) J0 s2 A, ]过了小半个时辰,赵六顺引着三个织工到了半亩园门口,李小幺得了禀报,忙命人请进来,自己披了斗篷,急忙出来到了外院花厅,三个织工都是四十多岁年纪,一 身黑色粗布棉袄裤,戴着半旧毡帽,半躬着身子,缩肩垂手,低着头跟在赵六顺后面进来,进了门就要跪倒磕头,李小幺急忙抬手止住:“六顺快扶住!师傅们不必 客气,刚才慢待了三位,三位请坐!”赵六顺笑容满面,热情的按着三个人一一坐下,喜容和流云捧了茶递上来,三个人不安的欠着屁股,见两个裹着绫罗的丫头送 茶过来,急忙站起来连连摆着手:“当不起,当不起!”赵六顺看着李小幺的眼色,按着众人坐下,从两个丫头手里递过杯子,一一塞到三人手里,李小幺端坐在上 首炕上,笑着说道:“我就是李小幺,你们都是有本事的的手艺人,肯这么不远千里过来帮我,小幺心里感激的很,不知三位师傅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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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1 o; x8 |' d- {+ K) a“不敢当不敢当!”三个人紧张的握着杯子,语无伦次的欠身答道:“不敢......回姑娘......爷的话,小的姓罗,小的叫罗大江,小的...... 罗大江。”罗大江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小幺忙笑着转眼看向坐在罗大江旁边的织工,那织工急忙站起来,哈着腰,紧张的回道:“小的罗二庆,是兄弟,小 的和大哥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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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T4 z$ \% R4 K: T  z7 j1 e& X“你和罗大是嫡亲的兄弟?”李小幺笑着问道,罗二庆不停的点着头,罗大江又欠起身子,也跟着不停的点头,李小幺看向坐在罗二庆身边的织工,那织工沉着的站 起来,紧逼着双手,躬着身子答道:“回五爷,小的叫陈远大,和罗大、罗二是姑表兄弟。”李小幺笑着看着陈远大问道:“都坐,先喝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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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J, c3 y% v6 l7 [) \. S# U2 }赵六顺亲热的按着罗大江坐下,陈远大轻轻拉了拉罗二庆坐回到椅子上,三个人紧张的互相看着喝了两口茶,放下杯子,一齐看向李小幺,李小幺笑容可亲,温声问道:“怎么想起来到开平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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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五爷,”陈远大见罗大和罗二齐齐看向他,忙拱着手站起来答着话,李小幺忙抬手示意着他:“坐回去说话,咱们就说说闲话,别多礼。”陈远大小心翼翼的将 半边屁股搭到椅子上,接着答道:“回五爷,没啥想头,就是想挣些银子,罗大哥和二哥家孩子都大了,儿妇要说媳妇,姑娘要出嫁,这聘礼嫁妆,都不是小事,他 两家孩子又多,日子一直过得紧巴,见有这个机会,就想出来挣这份大钱,那位先生说,五爷工钱出的极高,一年能给五百两银子,我们兄弟一商量,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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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X0 a; ]  c& @6 d4 ^9 u“你也是为了这聘礼嫁妆?”李小幺随意的问道,陈远大苦笑着摇了摇头:“小的家里虽说也穷,好在只有一儿一女,去年里娶的娶、嫁的嫁了,小的老伴今年年头 的时候没了,罗大罗二都是好手艺人,可人老实胆小,一听这么远的地儿,怕得很,就寻了小的,小的也算是孤身一人了,正好走得开,跟着一处来,一来大家伙有 个照应,二来,也想挣点银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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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听他说的坦诚,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三人爽快的说道:“我看三位都是老老实实的手艺人,梁先生既请了三位来,这手艺上必定不差的,我也交个底,这织 坊,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呢!”李小幺顿了顿,看着愕然面面相觑的三人,停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就等几位过来忙这事了,这织坊的事,就着落到三位和我这两个 小厮身上,”李小幺指了赵六顺,和颜悦色的接着说道:“旁的事,本钱、织机、蚕丝,只要你们说的出来的,都成,只一样,我要最好的丝绸料子,需要什么,三 位发话就是。”李小幺看着怔怔哈哈的三人,停了片刻,等他们反应过来,才接着说道:“五百两一年,这是小钱,除了这个,这家织坊,我给三位每人一成的干 股,织坊明年若能挣十万现金银子,三位就一人分一万两,若只挣一万两,三位一人可就只能分一千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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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江茫然的转头看向陈远大,罗二庆眨着眼睛,也跟着转头看向陈远大,陈远大愕然半张着嘴,楞哈哈的看着李小幺,半晌才楞出句话来:“爷!没这规矩!从来没听听说过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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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规矩是人定的,这是咱们家的规矩,是五爷的规矩。”李小幺慢吞吞的答道,陈远大喉结滚动,重重咽了口口水,脸颊泛着红晕,猛的站起来,刚要说话,‘呼’的又坐了回去,直直的看着李小幺:“爷说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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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当然!”李小幺极其肯定的答道,赵六顺不满的瞥了陈远大一眼说道:“我们五爷是谁啊!?还能跟你说玩笑话?”陈远大也顾不上赵六顺的不满,‘呼’的一声又站了起来:“五爷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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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g! J4 \- {0 y& v7 j; b“不会!你要是不放心,咱们就立下字据,这容易。”李小幺笑着答道,陈远大吐了口气,摇了摇头:“五爷说话要是算话,不用立字据,要是不算,立字据也没用,这儿是五爷的地儿,好,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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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三张五百两的银票子来。”李小幺转头吩咐着流云,流云曲膝退出去,片刻功夫就用帕子包着三张银票子进来,李小幺示意递给赵六顺,示意赵六顺将银票子递给三人,笑着说道:“明年一年的银子,我先给了,这一份干股,可就只好等明年年底咱们盘了帐再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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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y; U+ U4 d0 o赵六顺将三张银票子递到罗大江三人面前,罗大江和罗二庆眼睛睁得溜圆,盯着那薄薄的一张银票子,咽了口口水正要伸手,陈远大突然按回两人的手,低声说道: “东家信得过咱们,咱们也得象个样子。”罗大江忙拍着罗二庆的手,低声说道:“远大说得对,东家有东家的样子,咱们也不能掉了份了,让东家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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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u! v8 ]1 x* c5 Y陈远大站起来,冲着李小幺拱手长揖到底谢道:“东家,我们兄弟三个服您这气度,这银子我们不拿,回头我们先到帐房支十两银子,当这一年的用度,余下的银子,等明年年底结了帐再说,是好是坏,得等到东家发句话,我们兄弟才有脸面拿这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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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梁先生真是用心挑选了的,这三兄弟都是极本份明理的,李小幺心里轻松,脸上的笑容更盛:“那好,就依三位,这银子,不过早晚,这 织坊里房子要怎样,织机要如何,买什么样的丝,用什么样的人,都由你们三位做主,有了主意,只管吩咐我这两个小厮做去,帐上的事,我送个帐房过去,帐房只 管支银子记帐,余事不管,你们看,这样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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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y) o; A, ]) X- [% i  p2 J“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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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z% m+ n4 g2 }+ O“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如今做织坊的宅院还没买,三位先在外院客房住一阵子,饮食用度,就让我这两个小厮照应着,先歇几天再去忙,只一样三位要记好,我这织坊,只织最好的丝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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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t1 l. j. E“东家放心!我们这一路上跟着那位先生,吃住都舒服,不用歇,明天就赶紧出去看宅院去,这做织坊的房子,还是有点讲究,还有织机,罗大还想改改,得找手艺 好的木匠才成,东家,这做织机的木匠,最好是咱们自己家的,一来修修补补便当,二来,这织坊就靠一把手艺,这手艺得靠顺手的机子,这机子跟手艺一样,可是 咱们的东西。”陈远大兴奋的说个不停,李小幺凝神听着,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这话说的极是,这样,出去寻宅院是一样,还一样,你们三位回去细想想,哪一处 先哪一处后,哪里要注意哪些事,细细列出来给我,三位放心,只要能织出好丝绸,旁的都不是大事。” $ N& c7 G2 s8 f4 a. L

7 j: N5 J; V% ?2 ?8 {. J第一百三七章 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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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k. d* ^  a6 w6 h: T李小幺送走赵六顺和陈远大等人,站在花厅门口出了会儿神,才轻轻松松的往内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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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8 S8 v+ f2 d) \7 u4 T. c紫藤见李小幺空了,捧了包东西进来禀报道:“五爷,这是东城和家漆器铺下午送过来的,说是五爷在那儿订的东西。”李小幺忙示意紫藤打开包袱,紫藤打开包 袱,看到包袱里包着的小人儿,吓了一跳,怪不得包袱裹得这样严谨,原来里面包着两个赤身裸体的小人儿,虽说只有个大形,并没有刻画细处,可还是看得出来是 个长腿细腰的美人儿,脸部刻画得极精致漂亮,头发用的是真人发,乌黑发亮的垂到腿弯处,眼眉眼睫嘴唇突出来,栩栩如生,李小幺拿起人偶,惊叹不已,这个年 代的手艺人,这份手艺真是令人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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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6 V: n8 \% C( E李小幺动了动手脚,果然如她要求的那样,手臂腿脚都能弯转活动,李小幺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笑着将两个人偶递给紫藤吩咐道:“有两件事,一是给把这两个娃娃 好好打扮打扮,梳好头,那个小匣子,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小头钗什么的。”紫藤急忙打开,果然,里面满满的放着十来支各式包金首饰,紫藤将匣子递给李小 幺,李小幺探头看了看,接着说道:“再做两套衣服,从里到外,该有的都别少了,好好打扮起来,找个匣子装好,初七日是柔嘉郡主的生日,让张嬷嬷和卢嬷嬷一 早送到宁王府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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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y, E' r# f5 D4 a紫藤接过两个人偶,好奇的扭了扭手脚,爱不释手,李小幺看着笑着说道:“交给那几个小丫头去弄就行,我还有件事交待你。”紫藤忙将两个人偶包好,看着李小 幺,等着她发话,李小幺接着说道:“第二件,年后我要开个织坊,这个帐,你帮我管着,这个要仔细,每笔钱出去,做什么用,工多少料多少,都要有详细出处, 外头的事我让张狗子管着。”紫藤迟疑了下,低声问道:“大娘子把前院圈出来,不是在筹备织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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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0 x# B/ o7 d# s2 S“大娘子的织坊归大娘子去办,咱们办咱们的。”李小幺笑着答道,紫藤看了看李小幺,垂手答应,一句话没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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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r! Z, u3 [( L' o* D3 P冬至大过年,今年又正值大礼年,冬至前三天,苏子诚和吕华、吕丰就陪大/法驾至城外祭祖祭天地,李宗梁等人也歇假回到柳树胡同,李小幺给自己放了假,窝在家里忙织坊的事,闲了就和水生、二槐、贵子还有张大姐、铁木他们四处逛着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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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先生悠悠闲闲的在家里歇着看闲书自娱,严二婶子瞄着机会,陪着满脸笑容,小心的找到范先生院子里,先殷殷勤勤的问了半天好,范先生一边看着书,一边半天 ‘嗯’一声应答着,只等她说事,严二婶子扯了半天闲话,试探着笑道:“大爷您看,月亭也老大不小了,大娘子和明婉这亲事都定好了,月亭也该定门亲事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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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 C- O$ _, @2 ]8 q7 n“嗯,这话在理,有看中的人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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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看中的,咱也不想高攀,差不多的人家就行,我看了这大半年,那魏水生倒还过得去,人品年纪和咱们月亭也配得上,您看呢?”严二婶子满眼期盼的看着范先生,范先生正在翻书的手僵了片刻,长长舒了口气,抬头盯着严二婶子问道:“这事,你和小五说过了?小五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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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_4 X1 p# j: V" P& ?2 ]" F“瞧大爷说的,这说亲的事,跟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哪好说?再说,水生姓魏不是,就是姓李,兄长的事,哪有妹妹出头出面的?没有这个理儿不是?”严二婶子忙笑着解释道,范先生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盯着严二婶子,声音缓慢阴沉的问道:“你平时也这么跟月亭她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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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V7 a% r" n“平时不平时的,这是正理,这普天下走到哪儿不是男人当家理事,哪有妹妹把着哥哥亲事、当着哥哥的家这个理儿?何况还不是一个姓的。”严二婶子不服的嘀咕 道,范先生紧紧捏着手里的书,眼睛渐渐眯起,盯着严二婶子看了半晌,突然笑道:“我要是答应了你,这事不成,你只会抱怨我没有尽心,我看,你还是自己去寻 魏水生提这门亲的好,这脸不脸的,咱们范家也不要了,你替老二守了这些年,我只有敬着你,月亭的亲事我也不能不管,明天我寻几户好人家,你们母女好好挑 挑,挑得中是我的福气,挑不中,往后月亭这亲事,你就自己操心,我也算尽到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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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M2 e; h/ i; j4 E/ B严二婶子满脸红涨,猛的站起来,胸口起伏着喘了几口粗气,重重的‘哼’了一声“别以为我就不敢!”说着,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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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g' x6 n3 v6 j1 H  S范先生闭了闭眼睛,呼了口闷气,扬声叫着老常头,吩咐他去请大娘子过来,不大会儿,范大娘子带着玉砚进来,范先生挥手屏退玉砚,看着范大娘子问道:“你二婶子看中了魏水生这事,跟你说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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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g$ N5 C. `( D6 l3 R“说过,这事,我一个没出门子的姑娘家出不得面,就推了。”范大娘子温婉的答道,范先生闭着眼睛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和小五说过这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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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说这个做什么?她也是个没出门子的姑娘家,哪好......”范先生猛的睁眼盯着范大娘子,盯得范大娘子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范先生冷冷的接道: “她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哪好管哥哥们的事,何况魏水生又姓魏!是不是这样?”范大娘子急忙点了点头,范先生看着范大娘子,脸颊抽动了几下,颓然叹了口 气:“为父苦口婆心说你,你一句话听不进去,那些无知内宅妇人的话,你怎么就听得这么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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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娘子看着父亲,一时不敢答话,范先生恨铁不成钢的点着范大娘子骂道:“你那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范大娘子委屈的眼泪一路往下滚,哽咽的说道:“父亲,女儿自小读女书、孝经,哪一条不是这么说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子不得自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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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 g% p% m# g( P/ Q* _范先生的手臂慢慢垂下,看着女儿一时说不出话来,范大娘子眼泪哽咽得更加伤心:“父亲自小疼我,长这么大,父亲连句重话也没说过我,从到了这开平府,父亲 就......我不知道小幺好在哪里,我就知道她天天穿成那样到处跑,惹了多少闲话?你常说,女子一言一行关着家族清誉,莫因已之不慎致族中姐妹清誉有 损,当年隔村姚家姑娘出了丑事,连累的族里姐妹难嫁,兄弟说不上好亲,父亲不还拿这事教导过我?小幺这又算什么?有这么样个姑奶奶,这李家的家声,这李家 还有什么家声?”范大娘子抬头看着范先生质问道,范先生无语的看着她,她的质问,他答不得,他忘了,她只读过女书和孝经!范先生缓缓靠到椅背上,看着范大 娘子,半晌才迟缓的说道:“我跟你说过,小五/不是寻常女子,你不要把她当女子看,你把她当妖怪看都成,就是不能把她当成和你一样的内宅女子!你说那一 套,只约束你这样的凡俗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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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m3 F3 V: f7 F3 q# z范大娘子倔强的拗过头,一声不吭,范先生五味俱全的看着女儿,苦笑不已:“你跟你母亲真像,你也跟你母亲一样好命,好,我不说你,宗梁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 的好男儿,你母亲当年万事以女书、孝经为准,想必你也一样,那也好,只一样,你听着,小五再怎么着,也不会损了李家的清誉,李家山匪出身,也没什么誉不誉 的,你也一样,都是落草之人,那些什么书香,早就算不上了,李家兄弟五个的亲事,你放心,小五/不会让任何人插手,你大可放心,至于你往后有子有女,要攀 好亲,只怕你还得打着小五的招牌才成,这事也不用我多说,再过个三年两年,你也长了眼睛,到时候就能看到了,你大可放心!”范大娘子呆呆的听着父亲的话, 范先生深吸了口气,挥了挥手:“好了,你回去吧,还有,从明天起,你别过去李家了,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又是孝中,天天到李家去,与你那女书孝经也不相 符,再说,也省得让小五连累了你们姐妹的清誉,从明天起,你守着女书的规矩,就在家里做针线吧,哪儿也不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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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娘子脸色青灰,抖着嘴唇看着父亲,范先生目光已经平和下来,看着女儿淡淡的说道:“你若认准了你的道,那就谨守到底,去吧。”范大娘子站起来,身子摇 了摇,看着父亲还想说话,张着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呆站了半晌,才一路退着出了院子,玉砚忙上前扶着她走了十几步,范大娘子才喘过口气来,转头看着玉砚, 低低的吩咐道:“你去寻大爷,就说我要见他,这会儿就要见他!”玉砚愕然的点着头,扶着范大娘子正要送她回去,范大娘子用力推着她:“快去!”玉砚被范大 娘子推得往后连退了几步,稳住身子,也不敢多问,急忙提着裙子往李宅东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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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大娘子看着玉砚飞快的跑远了,往自己的院子走了几步,停住步子,想了想,转身往李家花厅过去。 / T2 @9 o" M# _*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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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大娘子站在花厅旁的假山后,往东院方向不停张望,不大会儿,就看到李宗梁跟着玉砚,匆匆往角门奔过去,范大娘子忙闪身出来,红涨着脸低低招呼了一声,李宗梁急忙停住步子,范大娘子转身进了花厅,李宗梁跟在后面也进了花厅,玉砚垂手站在花厅门口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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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3 S& \" M2 {- H3 n  q/ p: c  范大娘子在炕上坐了,揪着帕子,垂着头,断断续续将刚才和范先生的话说了,抬头看着微微蹙着眉头的李宗梁,想了想,又将织坊的事也说了,李宗梁微微怔神的看着范大娘子,沉默半响,温和的问道:“你现在是怎么个想头?” 3 y) u5 c8 R7 V) T$ {$ w6 I

. t! b2 z& {+ F6 M9 s  “我听你的。”范大娘子揪着手里的帕子,垂着头低低的说道,李宗梁看着她,斟酌了半晌才开口说道:“上**来,我也和小幺聊过,小幺说过我,在我这 里,万事都要以你为重,往后咱们成了家,也得把咱们的小家放在头一位,有一文钱,先尽着你和孩子用,有了富余再说别的,男人娶了媳妇,就得对妻儿尽职尽 责,不能象从前那样义气为先,小幺不光跟我说过这话,就是二槐,她也说过,你看,她虽说是妹妹,可论明理懂事,我不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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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V4 O+ H, g8 {# C# w" ~  范大娘子张了张嘴,李宗梁和缓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范大娘子低低的说道:“我不说她不好,她到底......一个姑娘家,我比她大,又是......姐姐,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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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I! {5 j( a: @5 b6 _* g7 B9 J3 a  “要说这个,先生说的对,你不能总想着你比她大,总觉得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家,替她操心担忧,总怕她哪一步没走好,你这个做姐姐的有愧于心,别说你, 就是我,就是先生,也不及她一半,她哪里错哪里对,咱们根本就看不出来,她做的那些安排......那些安排你看不到,这也不怪你,那些事有时候事后我能 明白,有时候是水生跟我说了我才明白些,有时候水生说了,我还是想不大明白,你看,人跟人不一样,小幺虽是我嫡亲的妹妹,可这见识眼光智计上,我不及她万 一,你是个本份的内宅姑娘,她那些事,听都没听说过,就别去多想多操心了,你放心,小幺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她能照顾好自己。” 1 h& p4 A  ?) v( D4 J

& v' L, C: D) F1 D5 l  范大娘子慢慢点了点头,李宗梁轻轻舒了口气,接着说道:“先生让你别用那些女书去看小幺,这话也在理儿,你看看小幺,不管是从前在山上,还是现在,她 从没把自己当内宅妇人看过,别人也不把她当内宅妇人看,你就把她当贵子、当二槐一样看待,这事就能理顺了。”范大娘子皱着眉头,抬头看着李宗梁低声说道: “她这个样子,往后可怎么嫁人?” ! U& z) L: j- K8 @, F/ Z

' B/ l0 _4 @/ W3 w# H# x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你别替她担心,她跟你不一样,我也跟她说过这事,她连我都不让管,说实话,咱们就是想管,从哪儿管起去?” + h# X5 B' X" s& n* R2 M( `; X*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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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范大娘子低低的答应了一声,李宗梁看着她低声说道:“咱们都是平常人,我也没什么大本事,小幺和先生都是有大才有大志的,你若没什么大心气, 只求份平安日子过,不求那些个荣华富贵,往后咱们就过咱们的平常日子,小幺往后怎么荣华、怎么富贵,那是她的,随她去,你说好不好?”范大娘子看着李宗 梁,迟疑的说道:“总是一家人......” * `* u5 s0 R! s,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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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幺是小幺,咱们是咱们,处了这么一两年,你也能看出来,小幺本事大,脾气也大,性子傲,你要想跟着她一处挣这份荣华富贵,就得明白她的好,打心眼 里敬重着她,象张大姐、孙大娘子那样才行,若象现在,她交待了你,你又有自己的主意,这样的事她容不下,你怎么拿主意都行,我听你的。”李宗梁温和的看着 范大娘子说道,范大娘子咬着嘴唇,犹疑不决的看着李宗梁嘀咕道:“她到底是一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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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你说过,别把她当姑娘家!”李宗梁声音放得重了,拧着眉头说道:“我和先生从不把她当姑娘家看,山上众人敬重她远甚于我,这北平国的二皇子把她 当贤士智者敬重,水家二爷在外头都是称她先生,只有你一定要把她当成和月亭一样的姑娘家看!我告诉你,在这个家里,就算你拿定主意和她分开单过,你也得敬 着她!当先生一样敬着!”范大娘子吓得打了个寒噤,李宗梁呼了口气,拧着眉头看着范大娘子,放缓了声音接着说道:“还有,那个严二婶子,往后少和她来往, 来说是非者,哪个不是是非人?”范大娘子下意识的急忙点着头,李宗梁呼了口闷气,抬手揉了揉脸说道:“算了,你主意大,脾气又拧,往后咱们单过,家里的事 你拿主意就是,只一样,咱们,你和我,过咱们的本份日子,人家再怎么荣华富贵,那都是人家的,不能多想,小幺的想头一向与常人不同,她的就是她自己的,不 是李家的,更不是你我的,你千万不能生了别的想头,更不能惹她,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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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F; }- R1 W% S$ A  范大娘子下意识的点着头,李宗梁抱着头闷了好大一会儿,才抬头看着范大娘子问道:“那间织坊,二婶子、三婶子她们出了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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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一百两,她们也没什么银子,我想着就是个意思,就没让她们多出,这里头,还有个缘故,”范大娘子带着丝不安,紧忙解释道:“小幺......咱 们一肩担了李家和范家两家,这织坊若只落给李家一家,那范家往后没个基业也不合适,咱们既然担了两家,自然也是做两家的基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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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J2 [. K* D# Y& I+ ]  李宗梁看着范大娘子,一边笑一边摇着头说道:“织坊别开了,把银子还给各家吧。”: m9 I/ f3 X3 Z- ?+ R9 x

6 l" R& j) z6 D$ k: I; k/ N, p  “那怎么成?我都忙了这么几个月了!小幺指定能挣钱,还能挣大钱呢!”范大娘子急切的叫起来,李宗梁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小幺说能挣钱,那也要小幺肯 帮你才行,刚才你也说了,这织坊筹备到现在,哪一样不是小幺在办?这本钱是她出的、修屋子是张狗子张罗的,你现等的织工师傅,也是等小幺送给你吧?旁的且 不说,这往后,你知道去哪儿采买生丝?到哪儿招织工?织出的绸子往哪儿卖?这打织机、买生丝的钱从哪儿出?” 5 W  a- f7 Y8 `. e6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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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大娘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宗梁,这些,她从来没想过,开织坊不就是织织布么?范大娘子呆想了想,看着李宗梁,低低的说道:“咱们从山上......山 上不是带了很多金子过来,这钱和人又不是小幺一个人的......”迎着李宗梁的目光,范大娘子的声音越说越低,李宗梁微微眯了眯眼睛,压了口气,看着范 大娘子低声问道:“这话是谁跟你说的?从山上带了很多金子过来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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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  X% S2 l2 Y( B  范大娘子缩了缩肩膀,低声嘀咕道:“都知道,二婶子她们,都知道。” # n. E7 V% w$ ?

' \0 W6 W& C; z1 E  李宗梁用力揉了几把额头,深吸了口气,看着范大娘子苦笑问道:“怪不得,照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小幺给你的那些银子,都是我在山上挣下的?再从山上带 到这开平府的?顺才和狗子他们也是跟着我这个大爷的?怪不得你总有口不平气,这也不怪你,我说给你听,我们离了范家庄第二天,就到笔架西山落了草,穷得卖 了先生给的那头大青走骡才有口粗粮吃,后来是小幺设计抢了人家一箱金子,一小箱,一共五百两,几十个人吃穿用、盖房子、买刀枪兵器,隔年和笔架东山合到一 处,笔架东山被官兵抢的一干二净,连件衣服都没留下,银子没多一两,只多了十几张嘴吃饭,又要治伤治病,你也看到了,山上那十来个四肢不全的,都是劫后余 生硬救回来的,郑城战乱,商队断绝,我们就没做成过生意,坐吃山空,你们到山上时,五百两金子已经所剩无几,又添了几十张嘴吃饭,小幺愁的睡不着觉,后来 下山偷粮,也就勉强能裹住山上众人吃穿,小幺又和吕丰想法子去偷红枣银耳到黑市卖钱,差点丢了命,你说说,这么偷人家点吃食去卖,能挣多少银子?到开平府 为了安置众人,这银子早就见了底,我跟你说的这些,山上都有细帐,贵子管着的,回头让他拿给你看。”. G; S0 O' z, _  p; d

: I, P4 l) |9 F' O& a  李宗梁声音苦涩的停住了话,抬头看着范大娘子:“你跟小幺不亲近我不怪你,小幺也说过,不是你不好,也不是她不好,是你们两人不投缘份罢了,可你若是 疑心小幺贪了什么,这话真要流露出去,我就是想护你也护不住,除了范家后宅这些人,笔架山上众人信服的是小幺,不是我,你说狗子他们,你没听狗子说过吗? 他是五爷的人,他们都是五爷的人。”范大娘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宗梁,难道这众人之首领,不是她未来的夫君?, _2 @7 x3 Z* L1 X3 C)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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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九章 温暖% H% {  V  h3 D3 j

! }5 F% }" I0 [李宗梁凝视着她,看了半晌,低声说道:“织坊的事,已经这样了,象你说的,也不是谁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等会儿我和小幺说说,李家退股,你回去和二婶子她 们商量商量,想开就自己开吧,银子已经用出去的就算了,剩下的,你清清帐,该还的还给小幺,还有一样,一肩挑两家的话,以后别再说了,李家,咱们挑不起, 往后小幺说让谁挑就让谁挑,咱们别管了,范家,有先生呢,这两家咱们哪家也挑不起,往后咱们只过的咱们的日子就是。”, p% B" d) ?9 s3 |9 i

4 K% p3 M4 T& P, \$ v  c范大娘子抖着嘴唇,半晌才带着丝不服低声说道:“咱们怎么就挑不起?你是大哥,李家还有谁?还......”9 h# z$ ~- V* O7 o0 a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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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幺!李家有李小幺!你听好,小幺心里头要护的人,除了我,就是水生他们三个,这话我和水生聊过多少回,小幺......不是善人,你若一味当她是个 普通姑娘家,你若真挡了她的路,我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置你,水生说她杀伐之间,眼睛都不眨,我也劝了你这半天了,你回去细想想,和先生聊一聊,小幺说过,天 下对你最好,为你剖心割腹、全心全意只为你好的,只有你的父母,听先生的话,多和先生聊聊。”李宗梁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看着死咬着嘴唇看着自己的范大 娘子,垂着头说道:“我去找小幺,跟她说说,往后咱们守好本份,旁的就别多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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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娘子紧跟着李宗梁站起来,咬着嘴唇却不敢再多说话,垂着头跟在李宗梁身后出来,李宗梁在花厅门口停住步子,转头看着范大娘子低声说道:“先生让你在家做针线,也是为了你好,听先生的话吧。”范大娘子脸色发白,看着李宗梁,直楞楞的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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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梁吩咐玉砚扶了范大娘子回去,背着手站在花厅台阶上,看着范大娘子走远了,才垂着头,慢吞吞的往东院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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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快黑了,魏水生、李小幺几个才兴致勃勃的从城外看完热闹回来,李二槐大呼小叫的连叫着‘气派!过瘾!’等不及婆子倒茶,从暖窠里拎起壶,尝尝温热 正好,仰头咕咚咕咚一看灌了下去,贵子抢了另一只茶壶,一手拿杯,不停的倒一杯喝一杯,连话也顾不得喝,铁木手慢没抢到,在正屋团团转了几圈,连声吩咐着 婆子:“给我拿瓢水来!快!渴死了!”张大姐一巴掌把铁木拍回椅子上:“都渴了这半天了,这在乎这一会儿,等着!”孙大娘子抿嘴笑看着被张大姐一巴掌拍回 去的张铁木,转身出去和婆子一起泡茶晒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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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会儿,孙大娘子带着婆子提了茶壶茶杯过来,先给李宗梁倒了杯茶,李宗梁笑着将杯子递给了李小幺:“我不渴,让他们先喝。”孙大娘子又给魏水生等人倒了茶,最后自己倒了杯,紧挨着张大姐坐下喝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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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7 [9 {9 O2 g! t5 v2 i几个人解了渴,婆子过来禀报说晚饭备齐了,张大姐忙转头看向李小幺,李小幺转头看着李宗梁问道:“范姐姐呢?怎么没在?”# p" e9 D. W; U! g

+ \. C+ ?; x: w5 M“她回去了,咱们吃饭吧,你们看了这一天的热闹,也饿坏了。”李宗梁笑着站起来,伸手轻带着李小幺的肩膀低声说道:“吃完饭再说话吧。”李小幺看了眼李宗梁,笑盈盈的跟着众人,热热闹闹的涌去隔壁厅里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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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t- T& M. h. @' D李二槐和李宗贵多喝了几杯酒,大呼小叫着跳到院子里比划比划去了,魏水生瞄着笑容里沉着阴郁的李宗梁,笑着抱拳站到台阶上,看两人比划去了,李小幺站起 来,笑着对张大姐和孙大娘子说道:“大姐和孙姐姐看着人收拾收拾,我陪大哥走走。”张大姐爽快的答应一声,李小幺挽着李宗梁,往后面园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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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D# F. O2 Q* v) h两人走出十来步远,李宗梁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李小幺的手,低声说道:“别跟她计较,织坊的事她跟我说了,还有月亭想说亲水生的事。”李小幺惊讶的停住了步子,仰头看着李宗梁问道:“月亭看中水生了?”; U6 M- {4 _7 T2 n( v3 y

. i$ S3 `& d- y0 Y5 G“嗯,严二婶子先找的范大娘子,她推了,说是今天严二婶子又去寻了范先生,想让范先生出面说亲,范先生也回绝了,听那意思,严二婶子要自己找水生提亲。” 李宗梁沉声解释道,李小幺表情古怪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半晌,才长长的呼了口气说道:“不理她,让她自己找水生哥提亲就是,水生哥愿意,两情相悦,这 是喜事,水生哥不愿意,必会一口回绝,这倒不是大事。”: t0 L1 i/ D( L( G/ y1 f

, _1 e) P, G) z; O“我说过她了,这事知道了,就该赶紧跟你说,还有织坊的事,我的意思,李家退股,织坊就由范家一家去开好了。”4 k: \1 k* Q. K3 x*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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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也真是,范姐姐那织坊是用咱们前院做织房的,范家一家开,这织房却在李家,算了算了,这也是小事,她那织坊不办就算了,若要开下去,我就找范姐姐收 几文钱做房租,有那个意思,两家也就能说清楚了。”李小幺浑不在意的挥着手说道,李宗梁拧了拧眉头,低头看着李小幺:“水生说你准备自己开织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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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g  |. O: V# U: C9 `% R“嗯,梁先生帮我寻了三个织工,都是手艺极好的老织工,开了春,我想买些蚕种,让城外庄子养一季春蚕试试,今天蚕种人工都是我出,出了丝算他们的,亏了算 我的,我让张大姐去问过了,张兴旺他们原来在村里子都养过蚕,有好丝才能织出好绸子。”李小幺兴致勃勃的说道,李宗梁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小幺, 范娘子也没坏心眼,就是觉得她是姐姐,总得照顾着你。”李小幺嘴角带着丝笑,歪头看着李宗梁,李宗梁重重又叹了口气:“你别跟她计较,这织坊的事,是她不 对,见识浅,毕竟是内宅女子,今天先生说了,从今天起,不让她再过来管这边的家事,她在孝中,正该静心在家做做针线才是,我觉得也是,往后,家里的事你多 操心,就别支着她了。”" L  d* f' Z$ Z8 o; j0 n

% d3 @8 Z) x+ C" Z% F李小幺松开李宗梁,仰头看着他,脸色渐渐凝重,半晌才低声说道:“大哥既然这么说,那就这样吧,我尽了力,你也尽了心了,既然这样,从今天起,凡事就得理 清爽才好,往后大哥的俸禄还送到她那里,随她用度,二槐哥的俸禄交给张大姐,水生哥和贵子的,就收到我这里,这是一,往后范宅的用度就由范家操心,这是 二,这处宅子,我住一日,用度由我支付一天,这是三,这处宅子就留给她和大哥,过了年我给二槐哥再买处宅子,成了亲就搬出去,以后水生哥和贵子哥成了亲也 照此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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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梁脸色青白,半晌才重重垂了垂头,李小幺伸手挽着他,温声细气的安慰着他:“大哥别伤心,儿女大了要离家,兄弟姐妹大了,自然也要各自分开,各过各的 日子,这兄弟情份又不会因为分家薄了一分半分的,范姐姐要当家作主,这也没错,谁不想在自己家里当家作主、说话算话的?你看,我不也是这样?你别怪她,其 实张大姐、孙大娘子也是这样,这中间也有我的错,不该对她托付太多,我总觉得她能明白我的意思,现在想想,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怎么能明白 那么多的事?这也太难为她了,毕竟象你妹妹这样的天纵奇才,就这么一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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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5 u. y; i% d李宗梁被李小幺说的笑起来,抬手点着李小幺的额头笑道:“可不就这么一个!你不怪她就好,那我就宽心了。”李小幺笑着靠在李宗梁肩膀上,到了路口,李小幺 松开李宗梁,笑着说道:“大哥回去歇着吧,这月光这么好,我一路逛回去!”李宗梁仰头看了看残了一弯的月亮,迟疑了下,点了点头,背着手,看着李小幺轻快 的沿着石径转了个弯,看不到了,才转身往前面回去。/ ^0 a. G0 Q+ h. q4 F

1 e* M0 a4 K1 C. n+ O李小幺转了个弯,又走了十来步,脚步松垮下来,垂着头,拖着脚慢腾腾的往前晃着,眼看过了年,二槐哥就成亲搬出去,等年底大哥成了亲,自己也最好搬出去才 是,算了,眼前这么多难事,哪有功夫想别的,若是织坊顺利,到秋天就能看到些利润了,再买处宅子吧,就当自己的别院,反正不能因为自己,让大哥和范大娘子 两个生了龌龊,不想这个,想想高兴的、热闹的事,明天郊祭回来,说是毕驾和下赦礼可看,热闹的很,梁王府搭了看篷,看来也就自己过去看热闹了,看着这个世 间的热闹繁华,能让人觉得温暖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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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小幺睡了个懒觉,起来懒洋洋洗漱吃了早饭,在院子里晃了几圈,出了一会儿神,出了院子,穿过角门,寻范先生说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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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b. q& h& i$ [8 y( ^$ |范先生刚从外面转了一趟回来,见李小幺过来,笑容满面的招呼她坐下喝茶,老常头蹲在檐廊下的红泥小炉旁边,慢腾腾的洗壶洗杯子,看着烧开水,沏了茶送上 来,范先生让了李小幺,自己端起一杯,吹了吹,喝了口茶,眯着眼睛品了一会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好茶!”李小幺低头看着杯子里散乱而大小不一的茶叶,闻 了闻,转头看向范先生,范先生满脸享受的又喝了几口,放下杯子,转头看着李小幺认真的说道:“儿女无着,若是能天天喝上这样的茶,就是福份了,等我百年之 后,连这样的茶只怕都难喝到李小幺意外的挑了挑眉梢,看着范先生笑着说道:“先生想多了,范姐姐和大哥都是忠厚本份人,侍候先生喝杯清茶淡酒,百年后四时 祭祀不断,这两样必能做的周到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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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先生示意老常头续了水,转过头,目光温和的看着李小幺,叹了口气说道:“难为你了,别跟她一般见识,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李小幺高挑着眉梢,抿嘴 笑个不停,范先生跟着笑起来:“你跟她们不一样,你可不是妇道人家。”两人笑了一阵子,李小幺端起杯子慢慢喝着茶,

. ]3 I8 O8 W& E9 ]; u3 C这一通笑,只觉得心情愉快了不少,范先 生也端起杯子,两人慢慢品了杯茶,范先生直起身子转向李小幺郑重的说道:“有件事托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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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K. n: K4 F: x- _- z“您说。”李小幺忙直起身子答道,范先生缓缓叹了口气,靠到摇椅背上,望着天井上空那四四方方的蓝天,停了半晌才慢慢的说道:“范家,也没什么人了,下一 代的男丁,明经是最大的,十岁了,还有明栋、明锐和朴娃,这四个孩子,若有可造之才,往后还请你多多关照,不管哪个,能撑起我范家,那都是范家的福份,若 没有可造之才,不必勉强,就随他们去吧,这是范家的命数。”李小幺干脆的点头答应道:“好!”范先生长长的舒了口气,面容轻松的伸出一只手摸起杯子,享受 的喝了几口茶,放下杯子,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着椅子扶手,悠然自得。李小幺瞄着他,慢慢喝了杯子里的茶,站起来笑着说道:“先生慢慢消闲,我出去逛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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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去吧!”范先生随意的挥了挥手,李小幺出了院子,穿过角门回到李宅,站在院子里想了想,转身回去半亩院换了身衣服,看时辰不早了,叫了张嬷嬷陪着自己,两人到二门里上了车,往御街看郊祭车驾入城和下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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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4 d3 v& H9 e! v6 n4 i御街早就封严,不准闲人靠近,李小幺的车子沿着旁边的大街小巷绕来绕去,不大会儿就到了御街最前,最靠近宣德楼的一条巷子口,李小幺和张嬷嬷下了车,沿着 御街最边上,各家看棚后,一直走到最靠前的一处看棚,长近站在看棚口,正四下张望着,见李小幺过来,忙远远迎过来,这是这些年梁王府头一回搭看棚,往年王 爷要随驾陪祭,府里又没有别的主子,这看棚搭了也是白搭,今年早一个多月,王爷就吩咐他搭看棚,说是五爷要过来看热闹,以往几乎年年能把看棚搭到最靠前的 宁意侯郭府,今年只好挨着梁王府看棚搭在了第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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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D5 X9 r6 s* w( |" o李小幺笑着谢了长近,带着张嬷嬷上了楼梯,进了看棚,看棚不大,只有两丈宽一丈来深的样子,正中靠前放着扶手椅和矮几,几上放着七八碟点心蜜饯等,对着宣 德门方向垂着轻薄的绡纱帘,李小幺走到离纱帘两三步远处就停下步子,隔着帘子打量着前方,长近跟进来,指着对面的看棚笑着介绍道:“跟咱们正对着的,是宁 王府的看棚,宁王妃带着柔嘉郡主,还有尉家几位未出阁的姑娘在里头看热闹,挨着宁王府看棚的,是水家的棚子,镇宁侯和靖江侯两家合搭了一个大棚子,再往后 一家是左丞相家的棚子了,和咱们挨着的,是郭家的棚子,宁意侯、宁安侯、宁远侯三家也是合搭了一个大棚子,往年咱们府上没有内眷过来,这棚子也没搭过,郭 家的看棚就搭在咱们这儿,今年只好挪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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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6 d% |0 J7 ~" _) H" R9 F长近说的详细,李小幺凝神听着,转头看了眼隔壁的郭家看棚,两家看棚都垂着轻纱,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只看到里面珠翠的毫光频频闪动,李小幺转回头,笑着谢着长近:“多谢你照应,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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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k  G1 }- {' J8 p“五爷这是哪里话!巴不得咱们府一年比一年热闹,一年比一年看棚搭的大呢。”长近笑容满面,李小幺似有似无的蹙了蹙眉头,笑着没有接话,长近瞄着她,笑着 说道:“五爷且在这里看热闹,我还有点事,先下去了。”李小幺忙笑着送了两步,看着他下了台子,转回身,左右看了看,在正中唯一一张扶手椅上坐下,垂手侍 立在台角的小丫头轻捷的送了茶水上来,张嬷嬷接过,捧给了李小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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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方向已经热闹起来,阵阵欢呼声传来,中间夹着正平八稳的鼓乐声、整齐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阵清脆异常的净鞭声响起,‘啪啪’的鞭子声响得仿佛一首节奏分明的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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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2 Z/ E" `+ m李小幺一边慢慢喝着茶,一边凝神听着远处的动静,听到马蹄声近了,才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在离纱帘两步处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御街上的情景,张嬷嬷也悄 悄往前靠了半步,李小幺敏感的转过身,笑让着张嬷嬷:“嬷嬷也近前看看热闹。”张嬷嬷笑着谢了,落到李小幺后面半步,兴致极高的探头往下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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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前面引导的两头大象,身上披的文锦织着繁杂的花纹,背上驼着只金光灿灿的莲花座,头脸脚上,都装饰着金闪闪的笼络等物,象鼻边上走着两个小小的赶象人,张嬷嬷双手合什念了句佛,笑着说道:“我还是头一回看到大象,这是大礼仪才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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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8 f9 x, c. E7 Y# C紧跟在大象后面的,是全盔全甲的骑士队,分青、黄、赤、黑、白五色,各举着宽大的旗子、龙扇、画戟和长矛等物,倒也金光闪闪、威风凛凛,李小幺看得兴致十 足,这皇家的威仪果然有点意思。张嬷嬷轻轻拉了拉李小幺,兴奋紧张的低声说道:“后面说不定还有破甲舞。”话音刚落,马队之后,并排四辆大车上奏着鼓乐, 跟在大车后的,是黑衣黑甲的执戈武士,一边行进,一边节奏分明的厉呵着舞动手里的矛戈,动作如同跳大神,劈砍间却凛厉十足,张嬷嬷低声惊叹不已,武士之 后,是陪驾至城外郊祭的武官,衣履鲜亮、面容严肃的骑在马上,后面是文官,也是骑在马上,北平以武力强盛著称,自己人人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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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Z) C) D% R5 l百官之后,苏子义居左,苏子诚居右,都是一身黑底明黄龙纹缂丝大礼服,并肩骑在御街正中,后面,就是皇上的大安辇,大安辇经过处,御街两边一片肃静,张嬷 嬷面容恭谨异常的垂头站着,李小幺歪着头看着她,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骑在马上的苏子诚,女孝男皂这话倒说的不错,这男子穿黑衣真是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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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 f" F- h4 V) @7 Y李小幺恍然如同在看英国皇家的巡游,那时候她身后有人,在酒店阳台上,拥着她,说着情话,自己笑得比那游行队伍更加灿烂,隔壁阳台上的老夫妇冲自己举着相 机,他俯身吻着她,那正是温情旖旎的时候,李小幺轻轻打了个寒噤,自己看人家的表演,又何尝不是表演给人看。李小幺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猛的转身坐回到 椅子上,拿起杯子慢慢喝着茶,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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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H+ M9 y: W% }张嬷嬷退到李小幺身边,关切的看着她低声问道:“五爷,您脸色不好,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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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v  v. _$ P& p& U“我没事,就是觉得威仪太甚,压得透不过气。”李小幺垂着眼帘低声说道,张嬷嬷舒了口气,笑着宽解道:“这也是常情,我头一回进宫,吓得话也不会说了,五 爷不知道,年年新科进士觐见,年年闹笑话,有一年一个二甲进士,离皇上不知道多远呢,磕好头,竟然腿软的站不起来了,满殿的新科进士都站起来了,就他趴在 地上,照理说这样失仪就是大罪,可皇上最宽厚圣明不过,让人扶起他,喂他喝了几口茶,还笑着宽慰他,说不要怕,又让人好生送他回去,不让人难为他,你看 看,皇上真是宽厚,就没见他跟谁发过脾气。”张嬷嬷絮絮叨叨,李小幺心里微微一动,看着她问道:“嬷嬷从前在宫里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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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8 h4 }7 Z$ w: |& r“是,原来在慈恩宫当差,后来皇后走了,慈恩宫的人就分到了宁王和梁王府上。”张嬷嬷带着丝骄傲答道,李小幺欠了欠身子,恭敬的致意道:“是我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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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这是哪里话?说实话,到五爷府上,日子过得倒是鲜活多了,能跟着五爷可是大福气。”张嬷嬷满眼的笑意,李小幺看着她深到眼底的笑意,挑了挑眉梢,笑盈盈的喝着茶,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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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26 03:2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慕然回首 于 2016-1-5 13:5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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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 Z* ?5 p: c/ T* J. G第一百四一章 大赦礼+ G# ^0 K) C# f: ^. a"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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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御驾已经过了梁王府看棚,进了宣德门,皇上升了宣德楼,就是这冬至郊祭的高潮:下赦了,李小幺站起来,走到看棚前,张嬷嬷跟在她身边,指着宣德楼 前立着的数十杆大旗,笑着说道:“五爷看,中间最高的那个,和宣德楼平齐的,叫盖天旗!旁边那个,刚立下的,那叫次黄龙,只比盖天旗小一点点,再往边上, 就是青城旗、太庙旗了,外头人不懂,以为宣德楼前立着的都叫盖天旗,哪敢都盖天的?”李小幺笑着点了点头,指着广场正中的那根十来丈高、极为粗壮的方柱问 道:“那个就**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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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5 h! s; u“对!五爷看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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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3 N# I4 R1 r, p李小幺顺着张嬷嬷的手指看着杆尖上的木盘,盘上一只金灿灿的公鸡昂首直立,鸡嘴里衔着卷大红的绸布卷,盘子底下垂出青、黄、赤、白四色粗粗的绸索,直垂到 离地面一丈左右处,张嬷嬷目不转睛的看着鸡杆处,一边看,一边接着介绍道:“听说今年是龙翔军、虎翼军,还有殿前亲卫争今年这彩头,昨天紫藤还说,肯定是 爷的虎翼军得这彩头,满北平谁不知道爷的虎翼军最厉害!”李小幺沉默着没有接话,今年的大礼年郊祭是宁远侯郭敏锐领了差使主办的,这样的安排和往年大相径 庭,她和梁先生私下细细分析过这事,这四军归于那父子三人,皇上身体并不算很健康...... 李小幺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凝神看着已经肃静下来的宣德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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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 d$ }- L' I7 S张嬷嬷轻轻拉了拉她,李小幺反应过来,拎着长衫跪在了地上,皇上升宣德楼了,他站在宣德楼上,对着天下万民挥手之际,那万民都跪在地上磕着头,其实是看不到那挥着的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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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G1 _3 Q1 v) R& ~0 e' ]李小幺和张嬷嬷跪倒磕了头,站起来,宣德门前已经整整齐齐的热闹起来,四个黑色紧身衣裤,头裹红巾的精壮武士整齐的站在宣德门下,冲着宣德楼单膝跪倒行了 军礼,起来站到鸡杆四方,各对着一色绸索,作势欲冲,宣德楼上一声鼓点,四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几步跳起来,抓住绸索,手攀脚蹬,一边往杆头冲,一边踢打着 邻近的攀索者,转瞬之间,惊心动魄,赤色索上的武士抢到了最先,伸手拉开金鸡嘴里的红绸,红绸一角应该坠着重物,迎着风飞快的招展开来,露出‘皇帝万岁’ 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赤色绸方向的武士欢声雷动,山呼万岁,随着四个武士飞快的滑落,整个宣德门前一片山呼万岁声,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气,这一场争斗看着激 烈之极,也好看之极,漂漂亮亮的让皇上占了这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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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B! ~9 G6 `- o) J' ]$ ^欢呼声刚落,一只尾羽斑斓的金凤从宣德楼最高处缓缓飞下,一直飞到宣德门前搭着的高大彩楼上,刑部通事舍人一身大红吉服,跪在地上,高举双手从金凤爪下取 了大赦的圣旨,站起来,声音宏亮、抑扬有致的宣读了大赦旨意,早就跪在彩楼前的罪人都是一色崭新的黄布衫子,听着旁边穿着大红吉服、簪着花的狱卒的指令, 整齐的磕头谢恩,山呼万岁,狱卒喜气洋洋、笑容满面的去了罪人们的号枷,罪人们站起来,再举手山呼万岁,往后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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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G" p# P5 M4 N/ N% d! m' T2 }李小幺看得笑不可支,这戏演的真是好,张嬷嬷双手合什念着佛感叹道:“这能赶上大赦的,都是有福份的,回去可别做那伤天害理的事了,本本份份的活着才是正理。”李小幺转头看着她笑起来:“你这话说得真是好,本本份份的活着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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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F  T- L) K% O/ Y0 X7 O大赦礼成,宣德门立时热闹得一团,彩楼上已经演了杂剧,旁边跳舞的旋个不停,跳舞旁边是杂耍,那鸡杆的四根彩索上各吊着一个英气少年,作势打斗着,打得比 跳舞还好看,李小幺站着看了片刻,转身低声吩咐道:“回去吧。”张嬷嬷目光恋恋不舍,脚下却片刻没耽误,招手叫了个小丫头吩咐去叫车,自己取了斗篷给李小 幺披上,让过李小幺,紧跟着往楼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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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 O) B+ n: ~% z8 H# o! q, Z李小幺裹着斗篷下了楼,略停了停,等张嬷嬷下来,缓步往停在巷子的车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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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棚下的帷幔悄悄掀起条缝,一双温柔安宁的大眼睛透过缝隙,仔细异常的盯着李小幺,李小幺步子缓了缓,突然转过身往帷幔看过去,大眼睛急忙闪到旁边,等再将帷幔掀起条缝,李小幺已经转进了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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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一个青衣小丫头探头看着车子缓缓动了,急忙奔下楼梯,闪身进了帷幔,帷幔内,如月穿着件桃红织锦缎灰鼠里斗篷,挑着帷幔,还在出神的看着李小幺消失 的巷子口,小丫头轻轻推了推她,低声叫道:“如月姐?”如月放下帷幔,将手放回到手炉上,温厚的笑着说道:“辛苦你,五爷既走了,你得赶紧寻个人去找大管 家禀报一声去,我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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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B  C2 w1 i0 H“嗯,我送如月姐姐过去。”小丫头殷勤的说道,如月点了点头,将手炉递给小丫头拿着,抬手翻起斗篷风帽,接回手炉捧着,小丫头掀起帷幔,警惕的左右看了看,闪身出来,如月紧跟其后,垂着头,风帽斗篷紧裹着,疾步往看棚另一边巷子进去,上了车回去了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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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 R: T$ s* ^' Z大赦后的当天夜里,开平府就粉粉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李宗梁等人冒雪赶回了虎威营,众人走后的李宅安静非常,范大娘子让玉砚过来给李小幺交了帐和余下的银 两,却只字没提织坊的事,李小幺也不多问,只把帐本转给了紫藤,把管家的事交待给了张嬷嬷和卢嬷嬷,其实这会儿的李家,除了她这半亩园,也没什么好管的地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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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d6 ^" Z- d$ k0 |这雪直下了一天一夜才晴,整个开平府内外一片银装素裹,李小幺一早起来,指挥着小丫头们大呼小叫的堆了三四个奇形怪状的雪人,玩够了,正要出门,婆子引着额头冒汗的南宁奔进来,南宁瞪着那三四个怪雪人连连眨着眼睛,这五爷真会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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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么事了?”李小幺拍着手上的雪,看着南宁问道,南宁忙长揖到底:“没出什么事,爷让我过来赶紧跟五爷说一声,依惯例,冬至后皇上要驾临大臣之家游 幸,正好这场雪下得好,宫里传了信出来,皇上等会儿要游幸宁远侯府,爷让五爷赶紧准备准备,先到梁王府门口一块过去,爷还让交待声,照惯例,是要联诗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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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R# b' W5 [5 J! U. u“还有谁陪着二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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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m# F7 i/ a1 @$ ~. d# m“还有梁先生,两位吕爷已经接了特旨直接过去宁远侯府了,水二爷在半路上等着爷,大爷他们也都得去,这是一年一回的风雅事。”南宁笑着解释道,李小幺点了点头:“好,我换了衣服就过去,多谢你。”南宁忙拱手客气了几句,就赶紧告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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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回到半亩园,叫了张嬷嬷和卢嬷嬷进来,简单说了南宁的话吩咐道:“我着男装!”张嬷嬷爽快的点头道:“这倒不失礼,我帮五爷挑衣服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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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小幺长长松了口气,笑着点头应道,紫藤忙叫人送了热水沤壶帕子等进来,几个手脚利落的侍候着李小幺重新净了重,梳了头,张嬷嬷和卢嬷嬷已经挑了件葱黄织锦缎薄棉长衫,一件杏黄绣淡黄兰花的银狐斗篷出来,李小幺拉了拉长衫和斗篷问道:“这颜色是姑娘家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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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t% G; B( f1 A, p/ ?7 X3 `“五爷难道不是姑娘家?”卢嬷嬷笑着反问道,李小幺瞥着她,垂着头伸出了胳膊,紫藤和海棠忙上前帮着换衣服,淡月抿嘴笑着,看着衣服,挑了只羊脂玉簪出 来,换下了刚插到李小幺头上的碧玉簪子,青橙挑了双栗色羊皮里靴子过来,递给张嬷嬷过了目,笑着说道:“五爷今天得穿双厚靴子,要是逛园子赏雪什么的,也 不至于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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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收拾停当,紫藤又烧了只极小的红铜小手炉,套上绣梅花套子,递给李小幺,李小幺接过抱在怀里,该享受的时候就好好享受吧,管它庄周是蝶,还是蝶是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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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z2 ]3 P+ T李小幺出二门上了车,到了梁王府门口,苏子诚已经坐在车上等着了,李小幺的车子过来,没有停就直接转了马头,跟在苏子诚车子后往宁远侯府方向疾驶而去。李小幺掀起车帘,车子没奔出多远,就看到打着水府纹饰的一辆车子跟进来,落到了自己车子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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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会儿,车子渐渐慢下来,李小幺透过帘缝看着外面,路边停满了车子,不时有穿戴整齐的文武官员侧身让在一边,或微微躬身、或直视着车辆驶过,李小幺忙穿 起斗篷,准备下车,可车子虽慢,却一直在往前不停的移动,一直移动到路两边没有了车子,看到了宁远侯府大门,车子从旁边的侧门进去走了一射之地才停下,车 帘掀起,南宁笑容满面的让着李小幺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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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一只手握着手炉,一只手提着斗篷下了车,梁先生和水岩也正从后面车上下来,看到李小幺,忙笑容满面的打着招呼,李小幺停住步子,转头等着两人过来, 前面一辆车旁,一个二十多岁,身材面容都极俊俏,眼角眉间带着和气笑意的年青男子已经急步迎上去,冲着苏子诚长揖到底,春风满面的见礼道:“二爷安好,父 亲和叔父们到外头恭候圣驾,嘱在下专程在此恭候二爷,二爷这边请“嗯,大爷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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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年青男子转身让过苏子诚,冲着水岩和梁先生、李小幺三人含笑致意,目光却一直盘旋在李小幺身上,李小幺含笑点头回礼,这是宁意侯郭敏达的嫡次 子郭讷语,她早就偷看过郭家几个嫡系子女,谁是谁认得极清楚,李小幺仿佛没感觉到他的打量,只转头和水岩低声说笑着,步履随意的跟在苏子诚身后,转过道月 洞门,到了一处宽敞异常的院子里,李小幺打量着四周,这是大门进来处,影壁已经拆除了,两边大约原来还有道月亮门什么的,反正现在空旷宽敞的什么都没有 了,从大门到正堂一览无余,李小幺轻轻挑了挑眉梢,梁先生和水岩也转头打量着四周,水岩用手里的折扇敲了敲郭讷语,笑着问道:“那棵老银杏也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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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9 W$ |& J8 `* x2 x& D& Q, t+ y“可不是!正在影壁边上,怎么安置都挡了车驾,叔父就让人伐了,那树姿态古朴典雅,倒是可惜了。”郭讷语随意的答着话,这话里说着可惜,李小幺却没听出半分可惜之意来,跟接圣驾比,什么都不可惜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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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9 j% ?' f7 M1 e' G8 T苏子诚正和旁边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说着话,微微弯着腰,态度极是谦和,李小幺瞄了他一眼,这会儿看上去,倒很有几分礼贤下士的样子,梁先生顺着李小幺的目 光看向苏子诚,带着笑低声说道:“最右边那位,是大爷的启蒙先生王老夫子,快八十的人了,听说脾气还跟年青时候一样倔,再怎么穷也不收人家东西,就是两位 爷送的东西,也得逢了节日,有了缘由说法才行,而且银子不收,值钱的不收。”李小幺笑意满眼的打量着王老夫子,果然人如其性,又干又瘦,象块嶙峋的湖石, 原来这就是那位送起节礼来,要油盐酱醋茶样样准备齐全的王老夫子,
梁先生低声给李小幺介绍着院子里三三两两站着的诸人,没说多大会儿话,宁意侯郭敏达嫡长 子郭讷芳恭敬的引着苏子义进来,苏子义身后跟着个二十多岁,长相端方,和水岩有几分肖似的男子,水岩正站在靠近月洞门处,忙上前先长揖给苏子义见了礼,又 拱手和郭讷芳见了礼,最后转头看向苏子义旁边的男子,亲热的拱手打着招呼,这必定是镇宁侯水清明的嫡长子水砡了,是大皇子从小的伴当,听说两人情份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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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打量着两人,突然冒出丝恶劣的怪念头,这苏子义就那么一个女儿,就这样,后宅连个姬妾也没有...... 李小幺猛的抬手按在自己眉间处,不能再想,哈哈!这个念头实在太恶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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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义态度温和的和众人打着招呼,走到王老夫子面前,和苏子诚一人一边搀着王老夫子,先和王老夫子说了几句,才笑着和众人打着招呼,说着话,刚说了几句 话,大门外净鞭响起,圣驾到了,众人忙止了说笑,也不用人指引,各自归位站好,等着迎接圣驾。李小幺和梁先生退到人群最后的角落里,和众人一起随着唱礼声 跪倒,双手伏在地上,恭候着圣驾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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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A7 ]/ c+ t% ~9 ]$ h% t0 h. `一阵整齐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李小幺从人群中偷偷把头抬起些,看向大门,大门口,宁意侯郭敏达、宁远侯郭敏锐半躬着腰,侧着身子前面引着,后面一辆宽大的紫 檀木包金大车已经卸了马匹,由八名精壮内侍拉着,缓缓进了早就拆去门槛的朱红大门,车子进来一射之地,后面跟着一辆略小些的黄花梨缀银大车,两辆车一齐停 稳,前面车上,皇上一件黑底明黄海龙纹缂丝面紫貂斗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扶着郭敏达的手,缓步下了车子,后面车上,郭后一件明黄缂丝紫貂斗篷,戴着亮 的夺目的凤冠,扶着宫女的手,也跟着下了车,郭后身后,三皇子被内侍抱下了车,皇上先走到王老夫子面前,弯腰扶起王老夫子,笑着说道:“您是前朝老臣,又 上了年纪,朕早就说过,不必行此大礼
  u3 u3 q: B& L8 ]) @1 h“礼不可废,万不可废!”王老夫子满脸感激,却坚持着磕了两个头,才在皇上和内侍的半架半扶下站起来,李小幺正偷眼瞄着皇上脸上的那丝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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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起来吧,天寒地冻,不必多礼。”皇上发了话,李小幺忙跟着众人,不前不后的站起来,众人起身退后,让出正中的通道来,郭敏达和郭敏锐前引着,皇上转身 冲三皇子招了招手,郭后忙推着三皇子过去,皇上牵着三皇子的手,郭后紧跟在皇上身后,满脸谦和的笑容,再后面,就是吕华和吕丰,李小幺看着一脸恭谨的吕华 和眼珠转来转去、四下乱看的吕丰,忙转过个了头,要是让吕丰看到她,保不准他就敢跟她扬手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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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H9 C0 {  n9 N. M吕丰已经看到了李小幺,满眼的兴奋,想拔脚奔过来,扫了一眼严肃着脸的吕华,又不敢动,只好老老实实的跟着大哥,跟在皇上和三皇子身后,经过李小幺,拼命冲她挤眉弄眼,李小幺也不理他,老老实实的跟着大家一路进了正堂。皇后则由宁远侯夫人俞氏接着,从旁边转进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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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 Z5 p$ [- N- e; |皇上落了座,喝了杯茶,就在宁远侯的引导下,起身往后面园子里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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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i2 ^. R+ r这一路上,层次分明,郭敏达和郭敏锐前引,皇上牵着三皇子,苏子义和苏子诚落后半步陪着,郭讷芳和郭讷语等郭家子弟让着吕华、吕丰,紧跟在苏氏兄弟之后, 再往后,是左右丞相和点来随侍的几位内阁翰林,最后,就是梁先生和李小幺这样的陪客的陪客了,李小幺转头看着玩着扇子扇套,悠然跟着的水岩,水岩会意,紧 走半步,靠近李小幺,低低的说道:“这是郭家的荣耀,我和大哥靠后些好。”李小幺挑了挑眉梢,看着近处远处林立的使妇女仆从,这倒也是,这是现皇后一家的 荣耀,前皇后一家自然是低调无声才好,也难怪水家只来了水岩和水砡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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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最后倒也适意,几个人慢悠悠走着,低低的议论着这宁远侯府的景致建筑,梁先生见什么赞什么,统统一句‘极是难得’,水岩听到‘极是难得’,就立时接一 句‘难得之极’,李小幺看着一本正经什么都称赞的两人,严肃着脸,跟着不停的点头赞赏着两人:“两位眼光独到,句句都是真知灼见!”水砡看着三人眨了片刻 眼睛,紧绷着笑意,干脆摇起了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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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l4 }( ?/ J) _走了半刻钟,众人拥着皇上登到一处高处,进了一间窗户四下敞开的大暖阁中,大暖阁周围用游廊紧连着几处或中等或极小的小暖阁,也都是窗户大开,四个人眼疾脚快的挑了间紧挨在大暖阁后面,隐在一棵粗大古树后的极小的一间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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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进了暖阁,舒服的叹了口气,这么窗户四开着,暖阁里还是温暖如春,四下却不见炭盆,梁先生站在暖阁里转了半圈,冲着李小幺低声感叹道:“你看看,这 样的公侯之家,是不是让你我这等读书人意气顿消?”李小幺伸手摸了摸暖阁的柱子,笑着答道:“就这间亭子,就让你意气顿消了?郑城那间紫藤居,不都砌了这 样的夹墙?不过多烧点炭,这炭你总归烧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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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 w7 |. u8 Z0 J0 {水岩和水砡笑起来,水岩上前拍了拍梁先生笑道:“小五哪是读书人,她是......”水岩咳回了后面的话,梁先生仿佛想起什么,转头看着李小幺说道:“照理,一会儿要吟诗联句,你准备好几首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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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H) y9 f& m/ m( }李小幺摊开手:“我哪会吟诗作对!”梁先生疑惑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忙解释道:“那是在人家大门上看到的,真是看到的。”水岩转头看着两人,凑过来问道:“什么东西?在人家大门上看到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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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幅对联,小幺在太平府的时候送了幅对联给我,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梁先生笑着答道,吕岩咀嚼般慢慢念了一遍笑道:“有点意 思。”水砡凝神看着李小幺,李小幺忙跟着解释道:“是阎罗殿前的对联,我也不记得哪儿看到的了。”水砡带着丝笑说道:“好是好,过于苛求心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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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b5 s  i. W: ]7 P/ I) Q8 P) Y“就是就是,人家说孝字论心不论行,淫字论行不论心,这才是正理。”李小幺忙笑着跟了一句,梁先生也笑起来:“这倒是正理,世事万变,要会顺时应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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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T  h( j, I/ ~( a第一百四三章 展才1 P8 _, Y- F+ \% B/ @

/ D0 B: j( `! z% Q- b+ ~3 Q四个人正压着声音低低说笑间,吕丰从旁边游廊里探着头,伸长脖子四下张望,水岩一眼看到,忙走到窗前,扬手招呼他,吕丰满脸喜色的作势想跳过游廊栏杆,手 按在栏杆上又缩了回去,沿着游廊几步窜进暖阁,舒展着手臂叫道:“你们真会挑地方!躲到这么个好地方!我寻了半天才找到!”梁先生急忙伸手捂住吕丰的嘴: “别叫!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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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看看!这里离大暖阁多近!你怎么出来了?”李小幺拧着眉头问道,吕丰连连点着头,梁先生松开他,转身坐到椅子上,端起杯茶抿了一口,吕丰理了理衣 服,看着李小幺得意的晃了晃头,压着声音说道:“我就说内急,人有三急,这是没法子的事!就出来了。”梁先生对吕丰的话并不在意,这个吕丰做过的那些比这 荒唐百倍的事他都领教过了,跟那个比,这御前尿遁不值一提,实在不算什么。水岩和水砡却被吕丰说得直怔神,水岩倒还好些,水砡一时怔的连见礼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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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瞪着吕丰,想训斥,瞥了眼怔怔然的水砡,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笑盈盈的捧着手炉走到窗前,瞄着大暖阁的动静,有模有样的张望着赏起景来,吕丰凑过 去,用手划着外面一片,笑着说道:“前面,看那白茫茫一大片,那是湖,结了冰,积了雪,就成这样了,听说等会儿郭家那位三娘子要奏琴,说是什么得了谁的宝 贝谱子,等会儿咱们听听。”% |" y- y- n- y9 S, O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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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岩也晃着折扇过来,转头看着四周笑着说道:“若是夏天,借着水音听琴最好,这会儿不知道要在哪里。”李小幺冲着侧前方绿窗油壁青瓦、半开着窗户的一处两层小楼努了努嘴:“要是我就放那里,那里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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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砡和梁先生也站过来,一起望着李小幺示意的那幢绿窗小楼,那幢小楼所在处地势较低,二楼正好比大暖阁低了几尺,水砡仔细看了看,‘嗯’了一声,示意着小楼门口侍立的内侍宫女说道:“郭皇后也在那幢楼里,应该就是那一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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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 c: B8 K: s" Z几个人话音未落,小楼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琴声,接着一串叮咚的琴声活泼泼的涌出,李小幺凝神听着,这郭三娘子号称琴艺无双,无双未必,但出众肯定是极出众, 至少在这开平府的贵女中间是无双的,听这琴声,是认真下了功夫苦练过的。琴声传出,周围立时静寂一片,吕丰听了片刻,撇了撇嘴想说话,看着凝神听琴听的出 神的李小幺,又转头看了看同样凝神倾听的众人,想了想,又咽了回去,背着手站在李小幺身边,头转来转去的听着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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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9 N8 {# E/ A+ M" ]# T/ ^不大会儿,琴声徘徊着低了下去,曲子终了,吕丰手指着小楼,正要尽情评论一番,前面大暖阁响起轰然一片叫好声,把吕丰的评论轰了回去,那片叫好声中间夹着高声的赞叹,拍掌声和一个接一个的‘妙极’声,梁先生点着头低声赞叹道:“确实极为难得!难得!”, g0 T& d) b3 x- U5 [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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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之极!”水岩用折扇拍着手掌,认真的跟进夸赞道,水砡背着一只手,晃着折扇,看着大暖阁,仿佛没听到两人的夸赞,李小幺呼了口气,点头夸赞道:“确 定不错,真是不错,弹的好。”吕丰迟疑的看着三人嘀咕了一句:“指法是不错,就是少了点灵气,小五,回头我教你弹琴,你学上半年,肯定就能比她弹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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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x9 h: b1 B- I5 s“那就不必了,我还是喜欢别人弹给我听。”李小幺笑盈盈的回绝道,梁先生高高的挑着眉梢,想笑又忍了回去,水岩笑得肩膀抽动不停,边笑边断续着低声说道: “我......跟你一样,咱们还是......听,听琴好。”水砡面容古怪的转头看了李小幺几眼,转回头,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摇着折扇看着小楼,吕丰 笑不可支,只不敢大笑出声,一边笑一边跺脚,一边拍着水岩的肩膀说道:“你哪能一样?你不是会吹笛子?哪天寻个好地方让你站着,好好吹给我们听!”+ O$ N7 W; z. a' l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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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岩正要堵回去,东平从游廊上探出半边身子,看到众人,满脸笑容的几步奔进小暖阁,冲着众人团团揖了,笑着说道:“要联诗了,爷请各位过去。”说着,转身 让着大家,梁先生忙让着水砡,水砡也不客气,率先往大暖阁急步过去,几个人悄悄进了大暖阁,水砡站到苏子义身后,苏子义转头和他低声说了几句话,梁先生和 李小幺等人在苏子诚身后不远处站定,苏子诚转身看了看四人,目光在吕丰身上停了停,吕丰正用眼角瞄着瞪着自己的吕华,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扭着头只装看不 见吕华的瞪目,李小幺悄悄往前挪了挪,靠近梁先生低声问道:“人人都要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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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a( d% i7 `7 x1 O" V( B6 n( c“那倒不一定。”梁先生停了停,用目光示意着几位摩拳擦掌的内阁翰林,低声说道:“慢一慢还抢不到呢,这可是御前展才的好机会。”李小幺低低的‘嗯’了一 声,心里有了底,抿嘴笑着不再说话。水岩转头看着李小幺,往她这边靠了靠,低声说道:“梁先生可是诗词大家,咱们就靠他争光撑门面了。”李小幺瞬了苏子诚 一眼,水岩嘴角往下撇了撇,声音压得几乎低不可闻:“他打仗杀人在行,诗词上可不行。”李小幺一只眉梢高高挑起,又慢慢落下,看着水岩,水岩忙摆了摆手: “我也不成!”吕丰凑过来探头问道:“什么?你们说什么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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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l+ Q: @" q2 t“说写诗,你行不行?”李小幺转头看着吕丰问道,吕丰忙缩回头连连摇着:“这个可别找我!”说着,又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了李小幺身后,李小幺也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水岩瞄着两人,也跟着往后退去,三人默契的缩在后头,只等着看有才者展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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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丞相、六部尚书、翰林学士,郭家诸人等等赞叹着美景,说着瑞雪兆丰年之类的吉祥话儿,间或夸赞着刚才的琴艺天下无双,不停的奉承着今日之盛会难得难 得,难得之极,这都是皇上无以伦比的英明领导啊,然后就有人提议赋诗以记此无双盛会,皇上温厚的笑着点头答应,捻着胡须,转头看着郭敏锐笑道:“三丫头擅 长诗词,今天这样的好雪,必定有好句子,让她也赋一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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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敏锐满脸谦虚的连声谢道:“皇上过奖了,她不过知道点平平仄仄,都是皇上皇后疼她,这是三丫头的福份,也是郭氏一家的福份。”郭敏锐这边谦虚着,郭讷芳 已经示意随侍的小厮飞奔过去小楼传话去了。暖阁四周侍立的小厮已经动作飞快的在窗下摆出长几,铺上上好的玉版纸,研好墨,退到一边,几位翰林学士,郭家清 客,和几位郭氏子弟走到几前,提着笔,拧眉苦思,几位翰林学士提着笔一幅苦思状,眼睛却不时瞄着门口,李小幺抿嘴笑着,吕丰见李小幺看着几位翰林学士抿嘴 笑,凑过去咬着耳朵说道:“装模作样,这诗肯定早八百年就准备好了,再好也不敢抢了郭家三娘子的先!小五,我跟你说,郭娘子那琴弹的真不怎么样,连我大嫂 一半都不如!这诗还不知道写成什么样,反正这北平人,知道个平仄的,就敢说自己做作诗!”" z/ }: Q9 u* @' }3 v6 j

7 b& p9 i, l( `3 P李小幺边听着吕丰咬耳朵低语,边瞄着四周,见并没有惊动谁,看着吕丰低低的问道:“你大嫂跟你娘一样疼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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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是!”吕丰自得的答道,说完立时反应过来,忙跟着解释道:“我大嫂琴弹得真比她强多了,你以后听到就知道了。”李小幺笑着没再接话,水岩凑过来笑 着说道:“七妹琴弹得也极好,不过她弹琴不过图个自娱,懒得理会这些个虚名。”李小幺挑了挑眉梢,笑着没有说话,水岩看不顺郭家诸人,倒是常理,吕丰竟然 对花容月貌的郭三娘子如何态度,倒让人有点想不通,等会儿得问问他。0 A7 }7 k+ z* C- s$ t7 u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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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说笑间,一个小厮捧着卷金栗纸飞奔进来,先将纸奉给郭讷芳,郭讷芳接过恭敬的递给郭敏锐,郭敏锐接过,轻轻在皇上面前展开,皇上捻着胡须连连点着 头,笑着吩咐郭讷芳:“讷芳念给大家听听。”郭讷芳恭敬干脆的答应一声,小心的从郭敏锐手里接过金栗纸,郭讷语忙上前帮着郭讷芳,两人高举着纸张,郭讷芳 高声念道:“奉旨赋雪诗:光楼皎若粉,映幕集疑沙;泛柳飞飞絮,妆梅片片花。”暖阁里静寂了片刻,仿佛众人都在细细、细细的品味这诗,片刻,右丞相鼓掌赞 叹道:“好诗!好诗!”右丞相前一个‘好诗’刚落音,后一个‘好诗’已经淹没在一片叫声称赞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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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岩低声念了一遍,转头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也算难得了。”吕丰撇了撇嘴,李小幺不知道在想什么,闷声笑着,转头看着两人低声说道:“我不懂诗,这诗是写这场大雪的吧?若论写雪,我倒记得一首诗,觉得还是那首诗写得好。”1 b; X, E' ]! a  x( Y/ {; |

& i1 Z9 A+ [8 K5 y1 p说来听听。”水岩兴致十足,吕丰更是凑过来作倾听状,李小幺瞄着四周,暖阁正喧闹无比,几乎人人都在挖空心思,别出心裁的夸奖郭三娘子那首绝妙好诗,李小 幺慢慢悠悠的低声说道:“就是那首啊,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我觉得还是这首诗写得好,这才叫会写诗呢,句句扣着大雪,通篇却 一个雪字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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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岩连人带折扇僵在原地,大瞪着眼睛,想暴笑又不敢,只好急促的连连吸着气,只憋得满脸通红,吕丰可没这样的好涵养,那哈哈的笑声从暖阁的喧嚣里穿透而 出,一边笑一边大声夸赞道:“好诗!好诗!妙极!果然,哈哈哈,句句扣雪,却一个雪字不见!果然!妙极!好极!哈哈哈!”众人被他这大笑和夸赞惊得都住了 口,一齐转头看着笑得打跌的吕丰,李小幺刚听到吕丰暴出的笑声,就敏捷的往旁边闪了两三步,水岩虽说憋笑憋得难受无比,可腿脚却敏捷无比,比李小幺闪得还 快,就留吕丰一个人在那儿捧腹大笑,直笑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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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温厚爱怜的看着吕丰,笑着说道:“这孩子是真性情,见了好诗妙句,竟然欢喜成这样。”站在旁边的吕华脸都绿了,再好的诗词文章,在吕丰那里,都是催眠 的佳品,这必定另有缘故,吕华也不看一边笑一边团团拱手陪礼的吕丰,只瞄着满脸通红、浑身抖个不停的水岩和若无其事的李小幺看了片刻,才转过头去,咬着牙 看也不看吕丰,这帐,回去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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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盯着李小幺看了片刻,见她一脸的若无其事,顾左右就是不看他,知道这事必和她脱不开干系,梁先生紧挨苏子诚站着,转头看着红着脸,微微张着嘴,不停 吸着气的水岩,又瞄了眼拱着手还时时忍不住笑几声的吕丰,也不看李小幺,淡然转过头去,当年在郑城就是这样,李小幺出主意,吕丰跳出来。满屋的人附和着皇 上的话,言语含糊的夸了几句吕丰的真性情,又把话题转到了郭三娘子的好诗和这瑞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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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丰笑够了,几步挤到李小幺和水岩中间,冲李小幺树着大拇指低声夸奖道:“我就说,这诗词什么的,谁也比不上你!这才叫绝妙好诗!妙极了!我觉得白狗身上 肿这句最妙!”李小幺白了他一眼,低声回道:“什么叫比不上我?!这不是我写的,我哪能写出这么好的诗,我不过是觉得好,听过就记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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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岩总算顺过了这口气,指着吕丰点了七八下才顺出句话来:“你就不能忍一忍?你看看你笑的!傻子也知道你这夸奖里别有洞天!皇上居然还夸你真性情!”李小 幺大睁着眼睛看住水岩,水岩立时觉出了自己的失言,回手堵在自己嘴上,急忙转头左右乱看,吕丰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捏着水岩的肩膀,笑得浑身抖动,水岩用 力推开吕丰的手,不停的拂着被吕丰捏过的衣服,得赶紧把那股子不着调拍打干净,这吕丰太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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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砡关切的盯着水岩三人,和苏子义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苏子义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水砡往后退了半步,转头看向暖阁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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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围着皇上,刚献了几首诗,一个形容俊俏、眼神灵活的青衣使女进了暖阁,走到郭讷芳旁边,曲膝低声禀报了几句,递了张洒金笺过去,郭讷芳满脸笑容,接过笺纸,转身低声和郭敏锐说了几句话,皇上转头看向两人,郭敏锐忙躬了躬身子,笑着禀报道:“皇上,三丫头又胡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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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什么事?说给朕听听。”皇上笑容温厚非常,郭敏锐笑容里带着丝疼溺和无奈,从郭讷芳手里接过洒金笺,举过头递给皇上,一边笑一边说道:“三丫头写了这两句,说是要请二爷联句,您看看,皇上夸了她几句,她竟真以为自己是诗家了,还敢请二爷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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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接过洒金笺看了看,笑着递给旁边的内侍吩咐道:“抄出来,联句最要捷才,也最有意思,三丫头这起句起的好,虽平却大气,正是联诗的起法。”说着,转头 看着苏子诚笑着吩咐道:“可不能失了朕的面子,若是联输了,朕就罚你给三丫头磨墨去。”暖阁里响起一片爽朗的笑声,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臣也跟着皇上,谨慎的 开起苏子诚的玩笑来,苏子诚谦和的陪着笑,拧着眉,一幅苦思状,说话间,内侍早已快手快脚的将郭三娘子的诗句抄在了高悬在暖阁侧前,装裱好的玉版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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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眯着眼睛看着宣纸上的诗句:‘帝城昨夜瑞雪临,落尽琼花天不惜’,确实是极好的起句,李小幺心思转的飞快,转头瞄着幸灾乐祸看着苏子诚热闹的吕丰, 带着笑低声说道:“真是好句子,我倒想起两句绝妙的来。”水岩忙抬手用折扇掩着口鼻,凑过来凝神细听,吕丰赶紧凑过来,兴奋的问道:“快说,什么妙句?” 李小幺拉了拉吕丰,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吕丰眼睛睁得溜圆,兴奋的点着高挂在上的诗句,看着李小幺低声说道:“妙极!极妙,我去联!”说着, 也不等李小幺说话,跳前两步,高举着手叫道:“皇上,在下有几句绝妙之词,正好联上这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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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h. `+ S. C$ o) Y* F李小幺早就利落的跳到了一边,水岩见李小幺急步旁闪,立即默契异常的往旁边闪去,面容淡然,眼神却莹亮兴奋的等着再看一场热闹。苏子诚转头看向突然跳出来 的吕丰,目光扫过李小幺和水岩,仿佛松了口气,水砡和苏子义咬了几句耳朵,水砡缓缓的摇着折扇,盯着笃笃定站着等着看热闹的水岩和李小幺,脸上带着浓浓的 笑意,转头看着吕丰,苏子义关切的看了眼苏子诚,背着手,温和的笑看着吕丰,吕华肩膀微塌,无力又无语的看着吕丰。郭敏锐脸上的笑容一丝不变,眼睛里却闪 过丝寒意,郭讷芳似有似无的蹙了蹙眉头,烦恼的看着吕丰,三妹妹要和二爷联句,他跳出来算什么事?这事等会儿得和姑母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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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转头看着从身后跳出来的吕丰,笑着招手叫过他,相较于吕华,他更喜欢所谓‘真性情’的吕丰,吕丰两步跳到皇上面前,文雅的团团拱手揖了揖,看着皇上笑着说道:“皇上恕罪,实在是想到了好句子,一时技痒,实在是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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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I' _# s5 s; @, z“无妨,联句么,就是要个热闹,有什么好句子?赶紧说出来给大家听听?若真是绝妙好句,朕重重的赏你!”三皇子靠在皇上身边,偷偷冲吕丰比划着,表示看好 他,吕丰冲他挤了挤眼,清了清喉咙,转过身,昂然伸手虚划过悬挂在上的玉版纸,声音清亮的先将郭三娘子的两句诗念了一遍,顿了顿,看着秉笔内侍高举着饱蘸 了墨汁的狼毫笔,准备好边听边写了,才面容严肃的接道:“待到明日天光晴,使扫帚的使扫帚,使锹的使锹!”秉笔内侍久经训练,万事不惊,吕丰话音刚落,已 经抄录好在玉版纸上,退了几步,垂手侍立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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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一时静的落针可闻,皇上瞪着纸上吕丰的联句,愕然了半晌,突然‘噗’的笑出了声,这一声笑出来,打破了满屋的静寂,也解救了或忍着笑、或提着心、或哭 笑不得、或恼怒异常,却都象被施了定身术的众人,皇上直笑的声音都变了调,连抬手指着吕丰的力气也没有了,左右丞相、六部尚书、几位翰林学士和那些前朝老 臣笑得或前仰后合,或弯着腰捂着肚子,或笑的咳个不停,郭敏达等人陪着满脸笑容,郭讷语拼命想忍住笑,只忍得比刚才水岩还苦,干脆往后躲了几步,躲到身材 胖大的左丞相身后,放声大笑起来,满屋子只有各种各样或变调或没变调的笑声,却没人能说得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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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笑的倒在父亲怀里,看着淡定的站在屋子正中,面容依旧严肃认真的吕丰,满眼的敬仰之意,母亲给寻的先生里头,就数这个最好!最合他心意!三皇子又转 头看着高高悬挂的诗句,突然从父亲怀里跳下来,指着那个‘锹’字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苏子诚忙上前两步,忍着笑半蹲在地上,轻轻扶着三皇子的肩膀,笑 言软语的和弟弟解释道:“是铲雪的东西,二哥让人拿一个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三皇子看着苏子诚,惊讶中带着浓浓的胆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苏子诚笑着 站起来,挥了挥手,北庆急奔出来,不大会儿就取了只木锹过来,恭敬的放到三皇子面前,三皇子好奇的拖起木锹,看来看去研究了一会儿,在暖阁里兴奋的来来回 回铲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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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边笑边看着三皇子,渐渐止了笑,招手叫过三皇子,怜爱的抚着他的头,俯到他耳边低而温和的说道:“你看,二哥对你极好是不是?”三皇子忙点了点头,皇 上抬起头,指着吕丰笑道:“果然是绝妙好句,难为你想出来,朕有重赏!”说着,转头吩咐立在身边的内侍道:“回去把朕御案上那方端砚赏他,再去库里挑十支 散卓笔,十锭上品潘谷墨,再拿十刀极品玉版宣,好让吕二爷多做些这样的好诗!”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凑着趣,皇上转头看着吕华吩咐道:“你性子 端方,回去别责备他,说起来他这性子倒更象令祖,令祖就是个性情恢谐,爱说爱笑之人。”吕华急忙躬身答应,吕丰跪倒谢了恩,眉飞色舞的退到后面,拉了拉李 小幺低声说道:“东西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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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只笑却不答话,水岩捅了捅他,冲着郭家几个人努了努嘴,声音极低的说道:“你得罪了人,往后小心些。”吕丰拍了拍水岩,低声谢道:“多谢!”, E# h# b3 x7 U
皇上搂着三皇子,看着郭敏锐,面容轻松温和异常的说道:“今天笑的真是痛快!卿有心了,三丫头这份孝心更是难得,朕心甚慰。”说着,转眼看着内侍吩咐道: “把那柄紫气东来翡翠如意赏给三丫头。”内侍垂手答应了,皇上环顾四周,笑着说道:“今天这场雪赏得痛快!”屋里众人哄笑着奉承着,欢声笑语一片。李小幺 凝神看着苏子诚、三皇子和皇上,暗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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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0 y7 k, D& C( x) p4 ]; I琴也听了,诗也联了,郭敏锐指挥着众仆从,流水般换了几遍汤水点心,这游幸也就差不多了,皇上牵着三皇子,起身往外走去,转出正堂,郭后已经等在堂前,随 在皇上后面上了车,众人跪送皇上和郭后的车驾出了大门,站起来,乱哄哄的说笑着,讨论着吕丰的绝妙好句,转头寻着吕丰,想当面再请教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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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丰却早就跟着李小幺和水岩溜到侧门上了车,吕丰挤到李小幺车上,一迭连声的吩咐车夫快走,他要去柳树胡同避避祸事去,刚才出来,吕华恼恨异常的目光让他胆颤心惊,照他的经验,这会儿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躲为上,至少得躲上个三五天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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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n3 y  y6 @" g( _9 I9 ^1 P4 q李小幺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大哥他们都不在,你住我那儿不方便,要不你去水家住几天去,你大哥就算知道你在水家,也不能打到水家要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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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w. L1 q8 r* W“唉,算了,你别管我,我有地方去。”吕丰靠着车厢后板,伸着懒腰说道,李小幺瞄着他,突然想起刚才的疑惑,笑着问道:“正要问你,你不是最爱美人吗?郭家三娘子那样的绝世美人,你怎么也不爱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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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最厌烦这样欺世盗名的什么美人才女!”吕丰气恼的挥着手,李小幺心思微转,紧盯着吕丰问道:“美人才女怎么惹你了?你跑遍天下寻的那些头牌,不都以美人才女著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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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一样!”吕丰躲闪着李小幺的目光,哼哼着说道,李小幺瞄着他,慢吞吞的问道:“这开平府的头牌叫什么来?好象也擅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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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秾会什么琴?她小曲儿唱的......”吕丰猛然吞回后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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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三娘子欺负过纤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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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儿搭得上?纤秾不过一个女伎,想被郭家欺负也高攀不上!这两个天悬地隔!你想哪儿去了?!二槐成亲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吕丰急着想转开话题,李小幺笑眯眯的答道:“就那样吧,你大哥什么时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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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了日子,腊月十九动身。”吕丰暗暗呼了口气,只要不提纤秾,别的说什么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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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p3 [8 a! p# d" n  F1 U“你跟你大哥一起回去,还是留下来教三皇子功夫?”李小幺仿佛随意的说着闲话,吕丰松了口气,拧着眉头苦恼道:“还没说定,大哥的意思要么他和我一起回去,要么他先留一阵子,让我先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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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X# o+ C1 w* ^4 X; S“你们都走了,三皇子谁教?必定要留下一个的,你大哥怎么想的?咱们原先不是说好了么,过了年你大哥回去,你留下来教三皇子?”李小幺疑惑的问道,吕丰烦 恼的摊着手:“大哥说......谁知道他!不管他,他留下不留下随他,反正说什么我也不回去,我一回去......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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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还定了腊月十九?你大哥让你回去,你让他回去,这到时候,到底是你动身,还是你大哥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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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肯定不回去!我跟他说过了,说什么我也不回去!他再逼我,我就远走高飞!”吕丰错着牙恨恨的说道,李小幺身体放松着往后靠到靠枕上,突然问道:“给你订的哪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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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家......什么哪家姑娘!你瞎说什么?”吕丰一下子跳起来,李小幺笑的歪倒在靠枕上,吕丰眨了半天眼睛,指着李小幺,半晌才气恨恨的说道:“我跟你说,我跟你说过,他们谁订谁娶去!我不点头,看谁敢订这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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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2 |# p/ |; @( M4 D; _“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父亲大哥也是为了你好,回去一趟吧,看看姑娘好不好,若顺眼顺心,定了亲再回来也行,成了亲再回来更好。”李小幺笑着劝道,吕丰脸色 发黑,点着李小幺,错了半天牙才恨恨的说道:“说是什么荆国第一美人,第一才女,呸,还真当自己是天仙了?哪,那个!也是号称什么第一的美人才人,你看 看,那样子假腥腥的真让人恶心!都是一路货!”吕丰恼恨不已的点着车外,李小幺高挑着眉梢,愕然不已,原来可怜的郭三娘子是因为这个惹了吕二少厌恶的,真 是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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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T: h- F3 t! ~" e- u' |李小幺看着吕丰不再多劝,只挥着手说道:“算了算了,这是你的私事,咱们说别的,今天出了这事,你这名声可就出去了,还不知道郭后怎么想呢,保不准你想留 下来,她也嫌你不着调,不肯让你教她的宝贝儿子呢,若是这样,就只能你大哥留下,你要么回去,要么在这开平府守着你大哥过日子,嘿,我看你还不如回去 呢。”吕丰怔了怔神,皱着眉头转起了眼珠,半晌,看着李小幺商量道:“你看,我去寻小师叔能不能有用?反正得让大哥正月十九动身回家!他在这里,我还有什 么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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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宁跟着大哥,也不愿意寻你小师叔说话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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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X; d6 w4 o1 F# t9 `“两害权衡取其轻,再说,我这都是为了帮他才这样的!要不是我帮他解了这围,今天晚上满开平府的人都得知道,郭家三娘子和梁王联诗对句,情投意合!我帮了 他,他不投桃报李,好歹也得投李报桃吧?”吕丰说得理直气壮,李小幺‘噗’的笑出了声,冲着吕丰树起大姆指,夸张的夸赞道:“说得对!说得好!你简直是帮 了他天大的忙,你去,就这么跟他说,看他敢不投李报桃?!”吕丰‘哼哼’着瞥了李小幺一眼,他也就跟她这么说说,敢跟那个冷脸怪物这么说,除非他又想去洗 马了,这寒天冻地的,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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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丰在柳树胡同花厅里磨蹭了半个多时辰,终于鼓足勇气去了梁王府,赶紧把大哥送走才是最急切最要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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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越来越近,整个开平府年味越来越重,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连空气中都弥散着浓浓的喜气,北平今年里平了梁国,这是大喜事,皇家也与民同喜,连发了几 道赦令,明年要开恩科,五十以上的老人今年都有酒肉钱帛领,今年要连放十天关扑,令各地义仓、粥棚从下头一场雪起就放开施粥送衣,不令今年有冻死饿死之 人,各地旌表名额加了一倍,以积善助人闻名之家,也可由地方官府上报予以旌表,种种件件,不一而足,让今年这个春节弥漫着一股子特别的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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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s* r) e7 B9 c+ T' Z1 S4 P& m李小幺将过年的事交给了张嬷嬷、卢嬷嬷和紫藤等人张罗,张大姐和孙大娘子除了成亲的事,又从李小幺那里接了看着庄子里诸人养蚕的活,几乎隔天一趟的往庄子 里奔波,这养蚕是极讲究的事,蚕房要洁净干爽,朝向要好,村子里能现成做蚕房的屋子没几间,这蚕养得好,一年的花费就都有了,自然是谁也不想错过,张大姐 原先在村子里就是出名的养蚕好手,自然责无旁贷,一家家帮着看地方,准备盖蚕房,准备养蚕的大竹匾,架子,还要寻上好的蚕种,庄子里又有几个前些日子托人 说好了亲的,想赶着年里年外赶紧成亲,有了人手,明年春天就能多养几匾蚕,多缫出几束丝来,这一年的钱都挣回来了,张大姐忙着养蚕的事,又要忙着主持几家 成亲的事,只忙的脚不连地,连带指挥的孙大娘子也跟着她脚不连地忙的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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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26 03:2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慕然回首 于 2016-1-5 13:3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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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中,丰乐楼掌柜和李小幺细细算了大半天的帐,欢天喜地的回去了,李小幺笑吟吟的拎着帐册子来回摇着,大致算了算,这四个月,虽说酒肆生意还没达到她的 标准,可比起之前好歹也多挣了四千多两银,这四千多两中,她能拿七成,差不多三千两,正好能给二槐哥买座宅子,在这开平府,三千两能挑处一不错的五进宅子 了。- A/ z- B" L4 @0 o# k

+ t6 D' B: [! t( Z: ]: E李小幺跳下榻,拎着帐册出了东厢,轻快的往往正屋过去,南宁侍立在门口,一眼瞄见她过来,忙上前一步禀报了,赶在李小幺到正屋门口前一刻掀起了帘子,李小幺笑盈盈的看着南宁点头致意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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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Z: T& {0 Z苏子诚放下手里的笔,看着李小幺手里的帐册等着她说话,李小幺拱了拱手,将帐册递到苏子诚面前的宽案上,笑着说道:“丰乐楼过来交帐了,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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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 W0 Y3 I  Q" g& v“听说生意起色了不少,”苏子诚没有拿帐册,只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听说丰乐楼要评什么花魁?是你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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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_. ~8 V! |“嗯,今年春节要放十天关扑,难得的热闹年,总得好好热闹热闹,正好,我刚想好了这花魁的评法,你听听,看看合不合适,”李小幺说着,不等苏子诚答话,自 顾坐到离苏子诚最近的椅子上,笑吟吟的说道:“这花魁光有长相可不行,得有才艺,凡在籍的官伎都能来参评,吹拉弹唱舞,随她们自己选,丰乐楼里的坐席分三 种,头等是由丰乐楼发帖子请来的,才子名士,有眼光的贵家公子等等,嗯,这一等不宜多,就十张帖子好了,多了不宜,至于到底要请谁,回头我找吕丰商量商 量,这一等的,丰乐楼每人每天给一根金头筹,次一等的,是有功名的人,或是国子监的学生,可坐于楼上雅座,每人每天可投一根银头筹,其余的,就都是竹筹 了,这竹筹不限数,可得花钱买,一根竹筹一两银子,一根银头筹换十根竹筹,一根金头筹换十根银头筹,你看看这样可合适?”李小幺兴致勃勃的问道,苏子诚微 微蹙着眉头看着兴奋的李小幺,带着丝无奈说道:“你真要评什么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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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替我想想,这么个评法,是不是还算公道?有这十根金筹在,谁要是想花银子买个花魁当当,那就让她买去!我巴不得呢!”李小幺笑得眼睛弯弯,苏子诚看着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这金筹,还真当金子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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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x- ?0 H9 N7 u. `3 r“你这主意好!”李小幺恍然大悟道:“我正想着怎么才能让那些来参选的女伎们既得名又得利,有了!这金筹,就是用金子做,我算算!一百两银子一个好了,十 两黄金打一根金筹,这十支金筹咱们出银子!银筹也是十两,十两银子一支!不过这银筹可就得自己买了!竹筹么,一两银子一支!嗯,再找人写些诗啊赋啊词啊什 么的,才子佳人么,没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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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闷声不响的看着李小幺,原来是这么个才子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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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这么个评法,合不合适?”李小幺笑盈盈的追问道,苏子诚点了点头:“丰乐楼的事随你,拘着吕丰别胡闹过了就行,别让吕家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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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李小幺干脆的答应了一声,苏子诚拿过帐册随手翻了下:“听说你在寻地方开织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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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Q8 n; k2 a7 \( c“嗯,已经寻好一处地方了,在北城仙人桥附近,十亩不到,现在用不了这么大地方,不过实在便宜,我让张狗子都买下了,有十来间旧房子能先用着,开了春再盖 几间,暂时就够了。”李小幺详细的答道,苏子诚听的仿佛出了神,用手轻轻拍着帐册说道:“你的花红从帐上直接支去就是,我跟长近说了,从你进府做事起,一 个月可以支一千两银子,照规矩,最多可预支半年,你要是缺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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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b) ?1 X, ]7 M# a% d; Q“这就差不多了!”李小幺飞扬着眉梢笑着打断了苏子诚的话:“织坊刚开,这几个月里头不过是试织下,我跟三位师傅说了,要么不出绸子,要出,就必定要是上上之作,差一点我也不要,往后要用银子,我再想别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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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什么法子?”苏子诚警惕的问道,李小幺歪头看着他,笑着说道:“法子多着呢,找人入个股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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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d) e) x% Q) m. F+ }3 Q“要是缺银子就跟我说!我借给你!那么点生意还什么入股不入股的,不要想那些花花门道。”苏子诚皱着眉头说道,李小幺笑的弯着眼睛连连点着头:“好,往后 缺银子我找你借就是。”苏子诚下意识的松了口气,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趟,看着李小幺低声说道:“太平府昨天传了信来,冬至那天,吴国朝廷颁了大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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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V  ~; Z9 K( R" v3 l李小幺怔了下:“吴国三年一大礼,下一大礼年该是明年,怎么今年大赦了?都照着大礼年规矩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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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U; A! \9 R+ `“那倒没有。”苏子诚拧着眉头答道:“只下了大赦令,照理说,这个大赦不是常例,常例外的大赦也常有,但必有缘由,或乞福,或庆贺,这大赦令,”苏子诚说 着,从案上取了卷纸递给李小幺:“你看看。”李小幺接过仔细看了,抬头看着苏子诚,突兀的问道:“你见过吴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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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慎精明,出手狠辣,绝不是徒有其表。”苏子诚皱了皱眉头,谨重的说道,李小幺轻轻折起纸张,看着苏子诚接着问道:“大皇子呢?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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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W. |' {8 u9 W( l8 f“冬至前一天赶回了太平府!”苏子诚猛然顿住步子,转头看着李小幺,眼睛里闪着亮光,笑着说道:“必定是吴皇病重!这大赦令应是吴贵妃所发,吴贵妃所生皇 六子不过十六七岁,吴皇能多撑几年才最好!对她们母子才最有利!”李小幺点头赞同道:“大皇子必是得了信儿,这才扔下兵马赶回太平府,他怕关键时候若是他 不在,万一被人掉了包就大事不妙。”苏子诚带着丝笑,凝神想了想,扬声叫南宁进来吩咐道:“告诉长远,让他传书给太平府,紧盯吴宫和大皇子,还有,仔细留 意吴国除夕守岁、元旦朝贺等等大礼上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没有,越快越好!”南宁答应一声,转身奔出去寻长远传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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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看着转身过来的苏子诚,低声说道:“让人护着些大皇子,太平府......是吴贵妃的掌下之地,大皇子和吴贵妃母子,若只有一家,不管谁承了位,往 后都比如今的吴皇强,最好是两家势均力敌,大皇子不能有闪失。”苏子诚背着手,眉头紧拧着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极是。”说完,叫了北庆进来又吩 咐了下去,走到正屋门口,看着北庆急步出了垂花门,才转过身,看着李小幺轻轻叹了口气:“吴贵妃极有手段,吴国宫廷让她这些年经营的水泄不通,就连朝里, 唯她之命是从的大臣也不在少数,咱们能得到的信儿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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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小幺低声应道,凝神盘算着说道:“大皇子不宜在太平府耽搁,赶紧回去军中才好,吴皇的身子也不知道到底如何,毕竟是上了年纪了......”苏子诚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站在窗前,背着手看着窗外呆呆的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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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u" E" {1 w+ }2 |" Q% E% s“能两虎相争最好,若此事不可行,必要二择其一,最好的还是吴贵妃母子,吴贵妃的性子强横,这样性子的人尝过了权力的味道,再要她放手可是极难的事,若是 不肯放手,往后这母子之争总还算有个可为之处,大皇子极能隐忍,这样的性子最能成大事,小视不得。”李小幺走到苏子诚身边,低声说道,苏子诚缓缓点了点 头,遗憾的叹了口气:“北平苦寒之地,国力有限,不然......大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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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3 n8 u5 n* t- D李小幺沉默下来,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帝王霸业,又得枯干多少白骨?李小幺转头看了眼苏子诚,当年屠宁安城时,他才不过十四五岁,听说他骑在马上,冷眼看着宁安城化为一片灰烬!李小幺的心收缩了下,他们和她不一样,她不能用她那一世的道德去看待这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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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南宁说李二槐和张铁木三月里成亲?”苏子诚轻松的转了话题,李小幺微微甩了下头,把那些没用的念头甩开,笑着答道:“是,准备的差不多了,还有姜顺 才,一共三桩喜事,城外庄子里也是喜事连连,今年年里年外,有五个娶上媳妇成了家,都是托王爷的福,前儿张大姐从庄子里回来,还让我代大家伙谢谢你呢。” 苏子诚笑起来:“托你的福才是,你大哥和范家姑娘呢?日子定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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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范姐姐要明年腊月里才除服,再快也要后年了。”李小幺笑语盈盈的答道,苏子诚低头看着李小幺,感慨的笑着说道:“有你这个妹妹,是他们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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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N2 p' w, r1 d$ \! s“嗯,我觉得也是!”李小幺不客气的点头赞同道,苏子诚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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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站到魏水生身边,也不说话,背着手,和他一起仰头看着繁星点点的星空,魏水生转头看着李小幺,伸手替她拉了拉斗篷,怜惜的说道:“没去赢他们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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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陪你看星星。”李小幺笑盈盈的答道,魏水生笑起来,仰头又看了眼满天繁星,低声说道:“你从前说人死了就化成天上的星星,刚才想起来,觉得挺有意思,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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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星光真好,过年了么,哪,你看,各家的星星看着各家的人,一起过年!”李小幺笑着说着话,魏水生微笑里透着丝凄然,仰头看着星空,又象是要将眼泪仰 回去,李小幺歪头看着他,想了想,低声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从前你父亲最盼着你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要不,明年恩科,你下场考考试试吧,说不定就能考个 功名出来,也好告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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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4 d5 A: ?( t' Y; }魏水生哭笑不得的低头看着李小幺:“你真是......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不知天高地厚!那科举是那么好考的?多少饱学之士考了多少年,也不见得能中举衣 锦还乡,何况我这样的?从小就没好好读过书,这几年又到处颠簸流离,哪里读过书?真去写文章,别说文采,就是起承转合能接上就不错了,还想中举?你真 是......让我说你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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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这考功名的话脱口而出后就怔怔的出了神,她怎么没想到这个!这真是个好主意!水生哥若是能考个功名出来,这出身上和如今比就是天渊之别了,再寻门好 亲,这个家就不用她一个人、一条腿撑着了,他们四个人中,本来就数水生哥最为出色,若能中个功名,再寻门好亲,岳家撑一把,自己再帮一把,水生若能立起 来,自己可就轻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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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w+ i+ b$ b“水生哥!你去考武举人!明年恩科,除了文举人,还有武科举呢!就在明年五月底,你功夫好,策论兵书上也不差,这离考试还有小半年,咱们寻个名师,好好拼 几个月,肯定能拿个功名回来!”李小幺眼睛闪着亮光,兴奋的说道,魏水生惊愕的看着李小幺,眨着眼睛,半晌呼了口气笑起来:“你说的是,倒也 是......功夫上我倒不怕,就是兵法策论一项,若能寻个名师,好好下一番功夫,也许真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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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u9 H- l2 k" h2 |“这名师是现成的,也不用寻别人,梁先生就成,听梁先生说,这两回的武科举的兵法策论卷子,是他理了节略给王爷的,他最合适!明天我就去寻他说这事。”李 小幺兴奋的眉飞色舞,魏水生笑着掸了掸李小幺的斗篷,温和的说道:“不急,明天大年初一,哪有大年初一堵人家门说这事的?再说这事还得跟大哥他们商量商 量,得大哥允了才成,出了年再去寻梁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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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小幺连连点着头:“是我心急了,还有,”李小幺仰头看着魏水生,郑重的说道:“水生哥可别急着说亲,我知道水生哥眼界高,一般人也看不上,若有 人硬要给你说亲,你千万不能碍着面子答应下来!若实在不好当面回绝,你就先拖着,回来给我说,我帮你回了这事,做这样的事我最拿手不过!”魏水生被李小幺 说得哭笑不得,点着李小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小幺一脸严肃的看着他,认真的接着说道:“水生哥,这说媳妇是大事,得给你寻个好的,配得上你才行呢!这 人,一定要我过了眼、点了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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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点头!这事就交给你,往后你看中谁,我就娶谁,行了吧?”魏水生一半无奈一半溺爱的答应道,李小幺夸张的舒了口气,看着魏水生,挤了挤眼睛说 道:“水生哥是文武双全的雅人,这媳妇儿家世一定要好!”魏水生怔了怔,慢慢敛了脸上的笑容,伸出手,似有似无的抚了抚李小幺的鬓角,低声说道:“小幺, 咱们都是农家出身,没有根基,你......凡事退一步,再退一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和大哥他们好,可事要一步步做,饭要一口口吃,这一代不行,就下一 代,只要咱们家一代比一代出息,这日子总会越过越好,别太心急,把自己压苦了,再说,一步登天也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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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被魏水生说的心里五味俱全,半晌才垂着头慢慢点了两下,魏水生伸手轻轻揽着她,半扶半推着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低声说道:“从进了开平府,就没见你玩过,这几天过年,咱们好好玩玩去,听说丰乐楼从初一到初五要选什么花魁,你不是爱看热闹吗?咱们去看看去?”- Y7 b9 _) `, N6 H# r* s
“嗯,好!”李小幺仰头看着魏水生,一边笑一边将几乎要涌出眼角的泪水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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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堂后厅一片热闹,李小幺挤到张铁木他们中间,掷了几把骰子,输了几两银子,连声叫着手气不顺,扔了骰子出来,站在正厅门口吸了口清凉的空气,转眼看到魏 水生正关切的看着她,忙笑着说道:“我去看看先生去,你去不去?”魏水生笑着点头答应,取了斗篷,寻婆子要了只灯笼提着,一路往角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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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值的婆子开了角门,李小幺跟着魏水生进了范宅,一路往范先生居住的院落过去,范宅本来住的人就多,又有孩子,这会儿更是热闹非凡,处处灯火通明,两人不想惊动别人,魏水生干脆吹熄了灯笼,和李小幺沿着树阴屋下的影子,悄悄往范先生居住的院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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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周边,范先生的院落静悄悄的,院门虚掩着,李小幺转头看了眼魏水生,笑着低声说道:“只怕不在院里,外面那么热闹。”魏水生笑着点头表示赞同,伸手 轻轻推开门,门‘吱呀’一声,“谁啊?”老常头的声音传出来,魏水生顿住步子,忙笑着应道:“是我,魏水生,先生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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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是魏二爷,快请进!”老常头的声音立时透出热情,从廊檐下小跑着迎出来,看到李小幺,忙笑着打着招呼:“五爷也来了,快请进,老爷正一个人喝闷酒 呢,正好,快请进,魏二爷来的正好,正好陪老爷喝杯水酒,也省得老爷又一个人喝醉了又淌眼泪,一到过年过节,老爷就伤心,唉,不说这个,快请进,请进!” 老常头唠叨着引了魏水生和李小幺进来,范先生已经出了正屋,背着手站在屋门口,带着丝笑容看着两人沿着抄手游廊过来,微笑着点头致了意,掀帘率先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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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水生和李小幺跟进屋,老常头急忙又送了两幅干净杯筷过来,范先生挥手屏退老常头,李小幺取过酒壶给两人斟了酒,魏水生敬了范先生一杯,又代李小幺敬了一杯,两人才放下杯子,范先生笑着打量着两人,温和的说道:“不在家好好守岁,跑到我这儿躲什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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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M- G  F: b( M# t3 b6 v“看先生说的,我和水生哥怕先生一个人喝闷酒,过来看先生的。”范先生哈哈笑着,转头看着魏水生说道:“你看看这小幺,一句话的亏都不肯吃,往后嫁了人,怎么侍候丈夫公婆?我看还是你把她娶回去吧,你们哥几们惯她也惯的习惯了,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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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 U4 L& h3 V- ^; b魏水生尴尬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李小幺歪头看着范先生,弯眼笑着,大大方方的说道:“先生酒喝多了,就乱点起鸳鸯谱来!不但乱点,还荒唐!水生哥是我哥哥, 虽说他姓魏我姓李,可从小到大,水生哥就是我嫡亲的哥哥一样,这父母有生父母、养父母、义父母等等之分,这兄弟姐妹自然也有生、养、义等等区分,可不管怎 么区分,父母还是父母,兄弟姐妹还是兄弟姐妹,这伦理纲常不能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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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水生听的满眼笑意,范先生挑着眉梢,点着李小幺笑道:“你这话我还真是驳不得,可惜了这一桩好姻缘,这么好的男儿,我可告诉你,过了这村,可没那店!” 范先生手指转身魏水生半真半假的警告道,李小幺端起酒杯递到范先生手里,笑盈盈的和说道:“先生喝酒,反正先生酒也多了,既然多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一杯, 喝完了,我和水生哥还有事和先生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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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 ?. o, n$ b; b0 c范先生仰起头,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什么事?说吧!”李小幺笑着将刚才和魏水生商量着参加武举试的事说了,范先生捻着胡须,凝神思 量了半晌,缓缓点了点头:“这是你想的长远,这官场上,科举出身和杂路子出身毕竟不一样,这同年之间联气同枝一项,可小瞧不得,可惜......你大哥读 书太少,二槐和贵子就更不用说了,也好,水生若能考出来,他们兄弟往后的前程就好得多。”说着,转头看着魏水生笑道:“这是你的福气,过了年你就别去营里 了,留在家里好生念书,你功夫上不怕,就是这文章一项,不求多好,只要能写的四平八稳、平和正气,这功名就是稳稳当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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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2 {. B/ ?1 w8 z李小幺挑了挑眉梢,低声嘟嚷道:“先生也太看得起我了。”范先生哈哈大笑,冲着魏水生举了举杯子:“来!尽了这杯酒,咱们辞旧迎新,一年更比一年好!”魏水生忙高举起杯子,仰头一口饮了,李小幺端着茶杯,跟着抿了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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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九章 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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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陪着范先生喝着酒说着话,眼看着快交子时,范先生已经喝得七八分醉,挥着手说道:“你们回去吧,别误了吃饺子,我年纪大了,熬不得夜,要歇下了,今年 这个岁,我就守到这里!”魏水生忙起身将范先生扶进内室,和老常头两个侍候着范先生歇下,才出来提了灯笼,和李小幺两个穿过角门,回到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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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z4 m  k, v0 |没多大会儿,外面更鼓齐鸣,张大厨带着几个人,端着几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进来,张嬷嬷指挥着众婆子刚摆放整齐,外面街巷间就传来密集如浓云般的鞭炮声,李 家院子的鞭炮声也跟着脆亮的响起来,里里外外响成一片,浓浓的硝烟味弥散在空中,新的一年就在这喜庆的鞭炮声中到来了。李小幺紧裹斗篷站在檐廊下,笑意吟 吟的看着院子噼啪作响的鞭炮,深吸了口气,这炝人的硝烟味里满满的都是温暖与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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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到第一缕曙光破开黑夜,李小幺站起来,呵欠连天的挥着手,准备转回半亩园睡觉去,李宗贵笑着说道:“这大年初一多热闹,你不赶紧穿新衣戴新帽去逛大街,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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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1 w! s1 u! N! y' X8 `8 I( K“我困了,大白天有什么好看的,晚上才热闹,我去看晚上的热闹,这会儿先回去歇足精神。”李小幺用手掩着嘴,又打了几个呵欠,魏水生拍了拍李宗贵,笑着说 道:“这还早呢,就是出去逛,也得等天光大亮,让小幺回去睡一觉,咱们辰末再出去逛都来得及,我和小幺昨晚上去看过范先生了,让人看看先生起了没有,你陪 大哥先去给先生拜年去。”说话间,李小幺已经一路打着呵欠回去半亩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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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T1 Y4 [4 I, i* m李小幺睡得极沉,直睡到巳正过后,才被紫藤叫醒,紫藤见李小幺醒了,忙笑着说道:“五爷醒了?南宁在外头,说王爷刚散了元旦朝会,正好路过咱们这里,问五 爷在不在,若在,请五爷出去说说话。”李小幺拥被坐着,皱了皱眉头,出什么事了?他散朝怎么着也不用路过这柳树胡同,出去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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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和青橙带着几个小丫头,快手快脚的侍候着李小幺洗漱梳理,换了身亮丽的新衣服,海棠端了碗莲子茶等在一边,李小幺收拾干净,接过莲子茶一口喝了,胡乱 漱了口,穿了斗篷,急步出了院门,跟着等在院门口的南宁出了大门,转出柳树胡同,苏子诚那辆大车静静的靠路边停着,北庆正伸着脖子守在车旁,见李小幺过 来,忙笑着见了礼,掀起帘子,李小幺利落的跳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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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面容仿佛有些疲倦的靠着靠枕,正心不在焉的看着本书,见李小幺进来,直起身子,将书放到几上,上下打量着李小幺,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低声问道:“昨天守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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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z( O  y2 n1 ~“嗯,守到天亮,困的受不住,就回去睡了,刚起来。”李小幺笑语盈盈的解释着自己的耽误,苏子诚‘嗯’了一眼,不是打量着李小幺,沉默了片刻,突兀的说道:“要是没什么事,陪我看看今年的花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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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李小幺笑容亮丽如旭日初升,干脆的答应道,苏子诚嘴角的那丝笑意透了出来,又是‘嗯’了一声,还是打量着李小幺,低声说道:“今天是元旦,当着 新衣。”李小幺奇怪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衣服,新衣?这是新衣啊!噢!李小幺笑的弯着眼睛,看着苏子诚充楞道:“是新衣啊!从里到外都是!”苏子诚嘴角 的那丝笑隐没进去,皱着眉头看着李小幺,紧紧抿着嘴沉默片刻才又开了口:“年前我不是让人送了几套新衣服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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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9 Z7 w  p" s7 [5 ~“噢!那个啊,那衣服太精致了,我没舍得穿,要不,我回去换上?”李小幺眼睛弯成了月牙,和气的说道,苏子诚又‘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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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_$ q1 v* z“那你再等等,我回去换衣服去。”李小幺说着,掀帘跳下车,刚走了几步,南宁就跟了上来,笑着低声说道:“爷吩咐我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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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x1 f3 \9 r2 Y- \李小幺回到半亩园,紫藤刚和半亩园的众丫头们摆开桌椅准备抹牌取乐,见李小幺进来,倒吓了一跳,急忙迎上去问道:“怎么出去就回来了?”李小幺笑不可支, 挥着手吩咐道:“王爷年前送来的那衣服,换那个!”紫藤怔了怔,眨了眨眼睛,急忙连声叫着淡月、海棠、青橙等人,开箱子取衣服,一堆各样仿佛闪着微光的裙 袄堆在炕上,几个人忙着挑了条海棠红素缎百褶裙,一件浅松花色底满绣折枝海棠的薄丝棉短袄,紫藤托着衣服,笑着说道:“今天是大年初一,总要穿喜庆些,这 裙子和袄子虽娇艳却不刺眼,就这个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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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小幺伸手托了托沉甸甸悬垂下来的素缎裙子,点了点头,紫藤满脸笑容,忙示意青橙,青橙忙开了妆奁匣子,重新给李小幺梳了头,海棠挑了只嵌红宝叠 花赤金簪,比划了下,见紫藤和淡月都点了头,才交给青橙,仔细的给李小幺插到头上,紫藤想了想,挑了对单粒红宝耳坠,笑着说道:“看这对耳坠多配,五爷试 试?”李小幺转头看了眼耳坠,笑着说道:“还是算了,戴了这个就得占唇,怪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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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唇有什么烦的?就是抿一抿嘴唇罢了。”紫藤见有商量的余地,忙将耳坠递给青橙,青橙手脚极利落的给李小幺戴在耳间,紫藤取出胭脂,话言不断:“五爷眉 目清晰如画,肤质又那么好,也就是唇色淡了那么一点点,点一点点胭脂,这光彩就出来了。”李小幺就着紫藤的手,在那片胭脂上轻轻抿了下,海棠取了丝棉棒, 沾了胭脂给李小幺均好,李小幺出神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一点胭脂,让镜中人骤然艳丽而妩媚,女人果然是要打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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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g7 x1 P4 p" Y9 t( N+ A紫藤又托了各式镯子出来,李小幺笑着摆着手:“再戴上这个,叮叮咣咣的成首饰架子了,不要了,这就足够了。”紫藤笑着放下匣子,取了件白底绣着枝斜逸而出 的海棠的银狐斗篷,笑着说道:“就这件?”李小幺点了点头,起身换了衣服,穿了斗篷,站在大铜镜前,转个圈看了看,拉了拉斗篷,笑盈盈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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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9 t, X+ C( R" W) F# [% q南宁怔神的看着李小幺,片刻才反应过来,忙笑着奉承道:“天仙一样!我都不敢认了。”李小幺笑着没答他的话,两人到了车前,北庆急忙放了脚踏,李小幺这一身,也只好文文雅雅的踩着脚踏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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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上下打量着李小幺,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回头上,李小幺笑着问道:“咱们去哪儿逛?”苏子诚呆了片刻反问道:“你说去哪儿?”李小幺眨了眨眼睛,看 着苏子诚,他不是说要看花灯么?怎么这么一幅没主意的样子,李小幺想了想,试探着说道:“先去开宝寺上柱香吧,虽说不是头香,也是礼佛敬祖。”苏子诚敲了 敲车厢吩咐了,转头看着李小幺,仿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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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平稳的往前跑去,李小幺去了斗篷,抖开裙子让自己坐舒服了,笑着问道:“你昨天在宫里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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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2 c% ]% W. S" c. s- d“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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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2 V. Y4 P" E( k6 q# p$ X“热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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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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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E1 Y( Z" m, j“怎么个热闹法?说仔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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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5 ?: l9 ~$ C“禁中呈大傩仪,判官门神驱祟,守岁宴,放烟花,凌晨元旦朝会,诸国使者贺岁,皇上赐新装,退朝时灯山上彩。”苏子诚仔细的说道,李小幺无语的看着他,失笑出声,笑了片刻,才指着苏子诚说道:“若让你写篇文章记这守岁和元旦朝贺事,你就这么写,一篇绝妙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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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跟着露出微笑:“写文章我不行,梁先生文章写的好,我记的他写过一篇记元旦朝贺的文章,那时候母亲还在,比现在热闹,你要是想看,回头看他那篇。” 李小幺笑着揉了揉眉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看,再妙笔生花也没你这篇好。”苏子诚看着李小幺没接话,李小幺又笑了一会儿,看着苏子诚建议道:“咱们先 去开宝寺上香,然后去丰乐楼看看热闹去,到丰乐楼看完热闹,对了,你今天还有旁的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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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苏子诚立即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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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看完热闹咱们去南桥瓦子看人关扑去,若有空再去听几支小曲,天落黑咱们去看灯,我带你去吃蟹面,那家的蟹面比太平府的还好!旁边还有家卖羊脚的,羊脚子做的糯软入味,就是辣了点,真是好吃。”李小幺说的眉尽色舞,苏子诚听的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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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F& R8 y; Q6 D/ G4 b' ^“这么安排可好?”李小幺笑盈盈的问道,苏子诚忙点了点头,李小幺仿佛想起什么,看着苏子诚的衣服笑道:“还得加一样,上了香先回去王府换衣服去,你这一身大朝服可逛不得街!”苏子诚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笑着说道:“今天就听你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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