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掌珠》作者:意迟迟

第280章 暗涌（二）

    明艳灯光映入眼帘，像是一场幻梦。

! j- O9 b7 ]9 j1 W# w3 \# l  v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掌心温暖，仿佛能抵御世间所有严寒。

    从来没有哪一刻，能像是现在这样，令人既安心又隐隐不安。她朦朦胧胧地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因而愈发得惶恐了。心思浮动间，她茫茫然不知自己的视线该落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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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F# T7 {: \! y, Q$ x3 j8 p    苏彧就走在她身侧，她却有些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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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B. T3 N& A6 @) S& |3 I    两旁花灯琳琅，亮如白昼，她亦不敢抬头去看。那万顷灯火好像能照进她心里，将她的心思悉数照亮，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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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好举目望天。

    天空尽头黑成了一团墨，她盯着看了半响，只觉脖子发酸快要僵住了。好在广庆楼已在眼前，不消一会就能到达。她转了转头，忽然瞥见广庆楼对面的高楼上有人临窗而立，正低头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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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视线不由触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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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微微一愣，随即将视线收回，看向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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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R1 D. C* `$ N( b    然而高楼上的那人却并未如她一样将目光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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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若生的身影走出老远，他仍然在看她。

* a. k# h6 e( V    定定地看，看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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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F, x( f, g" W    一凝视，就忘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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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因为他站得高，她似乎并没有能够看清他。

0 Z% [6 y: D" B9 v2 e    微微敛目，他立在窗边，身体纹丝不动，视线也不动，嘴角却紧紧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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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P+ O" _# g$ C4 F    今儿个，还真是难以预料的巧。

& q) |8 v9 c8 R; J- ?. i) I    他方才只是不经意间低头一看，不曾想竟就瞧见了她。

5 j2 j2 f( r3 K    虽说隔了些日子再见，但连家二房的这位三姑娘，他可依旧记得清清楚楚。他原本以为她不过就是个被养得不知人间疾苦，娇纵不懂事的小姑娘罢了。可到头来，到底是他小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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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怪，她似乎打从第一眼见到他时，就一直不大喜欢他。

    也不知是不是天生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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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想着，他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异样光芒，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冷了下去。眼里再无温度。

8 a1 C" s& E4 g, w7 a    过了良久。他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卫麟”：“瞧见什么了？”

8 L* O& L" C# P+ j# O- ~    他连忙转过身去，躬身轻言回禀道：“眼下尚无异状。”

    “是吗？”太子少沔闻言，皱起了眉头。“看来老七今夜是不打算出门了。”

    “殿下说得是。”他站在桌边，提起酒壶为太子斟酒。

! {& }! T  l2 s2 Q* I    手一动，壶口一低，色泽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的竹叶青便立即倾泻而下。气味芳香而醇厚。

    太子少沔盯着酒盏看了片刻，忽然又喊：“卫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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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v* }7 ?. K- W* Y    他听着。只觉额角青筋一跳，但面上仍旧微笑不止，恭恭敬敬应了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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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Z. r9 l1 e1 i/ G    太子少沔便问道：“你可中意这名字？”

    他笑意不减，谨声回答：“奴才再欢喜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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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少沔弯起嘴角。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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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w+ k/ W# U9 O% Z6 g    他便再三谢恩，温顺地低下了头，然而他垂首的那一刻。目光却在刹那间变为了利刃。

- M1 T6 \+ F$ R" Z, Y' Z    卫麟，卫麟……

7 k: \, R4 d+ d! u- C9 v    取自“金麟岂是池中物”。

- Y# x. B" X; Q3 M# g) e    然则太子赐名。形同笑话，不过是讥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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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A! a1 N) G0 J    可名字罢了，叫什么不一样？玉寅也好，卫麟也罢，总归都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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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着太子袖口繁复华丽的花纹，逐渐失去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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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5 V( _+ P- t, R    而太子少沔这时候，吃着酒，蓦然思及陆相，登时满心不快，面无表情地将手中酒盏往地上用力一掼，“咣啷”一声，满地狼藉。碎瓷酒水，蜿蜒散落，像一场鏖战过后的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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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4 z  y9 d( K7 J$ ^    他开始发火，又摔了酒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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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些并不足以熄灭他的怒火，他摔得越大力，声音越响亮越清脆，他就越是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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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立展那混账东西，怎敢肖想他的母妃！

4 z, H* N" n+ r4 l5 ~6 v    他陆立展算个什么玩意儿，他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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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w. A$ m1 g; `. l1 [  U    太子少沔气得眼睛都红了，奈何这破事儿又不能告诉别人，只是憋着憋着终于憋得他都快要疯了。往前遇上了事儿，他总是头一个去寻陆立展，可如今这问题就出在陆立展身上，他能找千万人却独独不能找陆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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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H6 T% l& v+ m- R& P8 O    他真的，快要捱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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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七打的一手好算盘，使的一手好离间计呀！”太子少沔喘着粗气，站起身来，握拳“嘭”一声砸在了桌子上。

    这一刻，他恨毒了自己的七弟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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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1 }4 v& a- M2 p( |9 q1 H7 h8 U    陆立展乃是他的左臂右膀，是他的智囊，是他的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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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没了陆立展，他就像是折了翼的大鸟，再凶猛再如何，恐怕也飞不起来了。

    到了那个时候，他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广阔天地落入昱王手中？

    太子少沔想着那张椅子，想着这大好河山，心里的火气终于消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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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不能由着老七那竖子抢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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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咬牙又落了座，重新唤了卫麟给自己斟酒。

1 \2 q; Z" Z$ j% D    ……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一切并非昱王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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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一石二鸟，既离间了他和陆立展，又加深了他对昱王怨恨的人，此刻正在脚步悠闲地步入广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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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9 ^8 X* D8 C/ }    到了门口，苏彧似乎仍没有要放开若生手的打算。

    若生猜他半醉不醉的，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镇定下来后就不觉有些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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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n% V" E4 w) ]8 }* o    她晃了晃手，轻声道：“松开。”

5 b) F: ]8 F* \. T    苏彧一言不发，恍若未闻，只是牵着她往里头走。

- D( {! B: r5 n& j) X! P$ b    若生不动，佯装生气：“你松不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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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2 \' o/ S9 c9 d8 k  s    虽说有大氅遮挡，旁人看不见他们的手，但也不能真就这么由着他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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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她说完后，苏彧突然反问了句：“你叫我什么？”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饶是若生知道他今儿个不同以往，还是有些愣住了，狐疑着道：“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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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笑了声没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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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心里有些发毛，踟蹰着又道：“苏彧？”

    话音一落，他连笑也不笑了，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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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t+ g6 N/ {( C2 c- }    然而这一眼对若生而言，却仿佛福灵心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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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唇瓣，终是好声好气地喊了声“五哥”：“你倒是把手松开……”

" j5 x& B, m3 F# K# k$ a. j    他这才真的笑出来，从善如流将手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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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无奈至极，叹了口气催他上楼，一面用耳语般的声音教训他：“苏大人你今后还是莫要沾酒了。”

( X4 X# E6 y( N' W3 U9 N  S    “怎么？”苏彧的眼睛在灯光下黑得出奇，意味深长地道，“你这是在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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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哪敢说是，只得摇头。

    谁知她一摇头，他立马从容不迫地接了句：“既不嫌弃，那便是喜欢了。”

第281章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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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9 F! @; q. N5 U; l1 V6 _    若生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顿时双耳一热，红云便烧到了两颊。

    他仿佛不经意间说出的散漫慵懒话语，落在她耳中，却火辣又灼人。

    她从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这样厚颜无耻……

' Z. K# ]/ ?! ]. q1 F    她也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将“喜欢”两个字说得这般顺耳又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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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3 n; o0 \& U5 n% M, g. A    这一瞬间，空气微凝，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悄悄打开她的心扉，将一枚青碧种子用力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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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6 C1 V1 h$ W1 Q2 s    下一瞬，她抬起头来，眸中似有万点灯火，亮如星光璀璨，声音轻轻的，口气却很郑重：“我的确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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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侧的苏彧便低低笑道：“我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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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滴酒未沾，闻言却也不由醺然欲醉了，脑中一片空白，只知抬脚往楼梯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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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D0 R3 u# X. F$ C' e" W" d- T    恰逢贺咸被慕靖瑶打发下来寻人，一眼就瞧见了并肩而行的二人，张口即道：“五哥你要是再不来，估计曼曼都要疑心你把人连三姑娘给生吃了。”

$ ^( ^6 t! s" Z! {( `    苏彧斜睨他一眼：“你倒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4 ]1 ^, m- h* {* L- S    “我乐得如此！”贺咸旁的事说不过他，唯独这事上底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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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便也不吭声了，只领着若生往慕靖瑶和雀奴那走去。进了里头，将门一闭，外头嘈杂声响便如潮水般退去，重归了安静。然而窗扇一开，街面上的热闹就又传了进来。

- g( ?# |% k" p- e6 }1 Y2 R$ ]    慕靖瑶给若生沏了一杯酒：“难得的日子，小酌一杯。”

) M; s' j" f% n    “什么酒？”若生举起酒杯，置于眼前深吸了一口气，酒味清淡，带着甜香。气息微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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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靖瑶微笑着就要作答，不想苏彧却先说了。

    “是梅酒。”

    他杯中空空，未尝一口，但一嗅即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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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3 E2 w, h' |. ^    若生禁不住感慨了句：“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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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A6 P7 s5 [    她低头浅啜了一口，酒水柔滑，果香甜美，并无辛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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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9 Z( P3 O6 R& u2 q5 U5 n( W. f8 u' G    窗外凉风徐徐。吹得酒香萦绕鼻间。经久不散。

    一杯酒喝掉十之八九，若生侧目朝窗外看了一眼。隔着长街，她忽然发现正对面高楼的那间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而这两个人，却只有一个是坐着的，另一个则站在桌边，不时提壶斟酒。身姿不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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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看着斟酒那人的背影，微微蹙了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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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8 P' j# ]& m3 H    她方才在街上抬头时看见的那人。似乎就是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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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b/ ?& @3 w    “苏大人！”她忽然唤了一声。

: I# c0 Y# n' Y8 N# X    苏彧立即看向了她，在座其余几人也一并停下交谈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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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问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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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盯着对面的两个人影，方要开口，却见斟酒那人突然快步走到窗边抬手将窗子一合。不由愣了下：“没什么，应当是我多心了。”

+ `) S$ F/ B$ }& C* K  m    那俩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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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被遮去了半张脸。一个背对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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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D4 t4 O+ o    刚才在玉犀街上抬头往上看时，因着灯光耀眼。她也只模模糊糊辨别出对方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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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R+ F- I+ V# g    她其实什么也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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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知为何，当她看着那俩人时，内心深处却涌现出了一阵不安。

* O* E0 d6 ?8 b8 F& i2 o    “你看见了什么？”苏彧起身走到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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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便也站起身来，指了指那扇窗，低声道：“那里头有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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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闻言微微一颔首，也不多问，只是立即转身出了门，待到回来面上已换了一副神色。

    若生问道：“你派人去打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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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 _. b- _) `( b( I+ @6 M    苏彧道：“已是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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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人去楼空？”慕靖瑶和贺咸听见这话不觉都放下了手中酒盏，就连雀奴都眼巴巴看向了若生俩人。

6 `; _  E& W2 F3 a    若生只得摇头道：“我方才在对面瞧见了两个人，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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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靖瑶暗吃一惊：“是认得的人？”

    “不知是不是认得的。”若生苦笑，“但看样子，那俩人应当不是普通人。”

7 c! R6 [3 F6 U+ {$ D1 H    寻常人出入酒楼自是走正门，可她方才一直盯着正门，并不见有人走出，苏彧却道那屋子里的人早已不见，是以他们必然另有门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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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J8 }5 y5 g8 J1 Q    她叹口气，道：“罢了，多半是我疑心病过重所致。”

    但直觉这东西，有错有对，但凡冒了出来，就难以叫人心安。

! z& G0 }6 Y' D" ?    她不知不觉，已一连吃了几杯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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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素不曾沾酒，她也不知自己酒量几何，这梅酒甜津津的也不像是酒，一不留神她就喝得微醺了。

    慕靖瑶眼瞧着她似要醉倒，不由懊悔起来：“早知如此就不该叫她吃酒，这果酒后劲可也不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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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过后，苏彧忽然伸手将人从椅子上捞了起来：“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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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醺然，他的酒意却褪了。

3 [* k- }& V' D9 R& T    可若生看着他的脸，蓦地泪如雨下：“五哥，你千万别死，千万别……”

4 y2 k+ d* \3 \6 i    慕靖瑶几人听得一头雾水，又是哭笑不得：“才说她恐怕要醉，不曾想竟就醉得这般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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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奴见状，也忍不住小声道：“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

    然而只有苏彧知道，她说的并不是胡话。

3 y* Y% Q& r9 g# @1 q    只是过去她提及那个死于启泰元年的他时，有困惑有无奈有惆怅，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伤心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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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渐渐哭得像个孩子。

  d; v8 d1 ^! J9 s; [- ^    一点也不好看，狼狈极了。

3 c: l1 i' V6 Z" b    可苏彧看着她，却只觉得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都要化了。

    他微微俯下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又看向慕靖瑶轻声问道：“她身边那个叫秋娘的妇人呢？”

    慕靖瑶愣了一愣，随即立刻发话让人传了扈秋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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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便要将若生交给她。

' W- [* R: L: V+ l    但若生双手往他脖子上一套，闭着眼睛嘟嘟哝哝就是不愿意。

) w+ \5 r, e; t" @    一屋子的人全傻了眼。

    苏彧也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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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还是让人拿了身大氅将她蒙头一罩，由苏彧抱着她出了门。等到送上马车，掀开大氅一看，她已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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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面面相觑。

    扈秋娘也是头回见自家姑娘这般模样，尴尬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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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容易回了连家大宅，她又缠着雀奴不放，非要雀奴留下同她一道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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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她缠人归缠人，这话却是少，而且没一会就又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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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乌西坠夜沉沉，她这一睡就睡到了翌日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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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_9 {# }) F5 [' P, t3 t    起身时，头痛欲裂，她一个激灵又倒了回去，疑惑自语：“怎地睡了一夜浑身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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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奴就呆在边上看书，闻言将书卷一合，凑过去道：“三姐姐，你不记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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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s# K. z  [" V    若生稀里糊涂的，闻言拧着眉反问道：“怎么了？”

" D# U# o" _5 C- k# e8 h    “咱们昨儿个去看灯，你多吃了两盏梅酒，然后……”雀奴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一遍。

! u/ F# t' W% z    若生面无表情地听罢，忽然一言不发趴在了床上，将脸埋进软枕里，用力捶了两下床，声音闷闷地道：“昨儿个出门没看黄历，这显见得不宜出门呀！”

第282章 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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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 v! [' |5 g! w    雀奴顿了一顿，道：“三姐姐，昨儿个的黄历我看了，是宜出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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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翻了个身，睁着眼睛看帐顶：“……不许拆台！”

" O- f, W8 k6 j* W  y* ]    雀奴闻言不由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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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侧目望向她，看着看着也跟着笑弯了眉眼，道：“你再笑话我，下回可不带你出门了！”

    “不笑，我真不笑。”雀奴连忙摇头，可面上笑意怎么也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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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B+ M- l2 @8 M    二人对视着，到底还是笑做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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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在外间听见响动，便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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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瞧见她，意识又多清醒了两分，隐隐约约记起些昨晚上的事，自觉颜面过不去，当下床也不赖了，不等人问话便自个儿掀了被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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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的天早已亮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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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4 `# N( o( _    她和雀奴用过了晨食，便一道去明月堂探望若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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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儿长得快，一天就是一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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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M, b. R* p5 K% f/ @' s    若生怎么看他都觉得看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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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闲适地过了大半个月，有一日吴妈妈突然带着人捧了几匹料子过来要她挑一挑。虽说如今天气还冷着，尚是穿袄子的时候，但立春日早过了，春衫眼下不做就该做夏衫了。

    吴妈妈让人将几匹料子在桌案上一字排开，笑着同若生道：“姑娘一色裁一件如何？”

$ R; o$ x1 M; t3 ^2 W    年岁渐长，若生身量拔高了不少，眉眼也渐渐长开了，正是穿什么都好看的时候，委实难以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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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若生看了一眼，桌上蜀锦的、云锦的、留香绉的……桃红柳绿、鹅黄湖蓝，全是娇滴滴的颜色，就摇了摇头。让找两匹荼白竹青的来。

6 R. x9 U( n6 ?* E6 |" x    吴妈妈一听甚觉可惜，好说歹说，一劝再劝，直夸得若生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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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0 z( `; F8 q; F0 w; ]    最后终于还是留下了一匹珊瑚红的。

0 Z! g5 b) [' {) s    回过头，她又拿了四色软烟罗来，谨声询问：“这眼看着天气该暖和了，窗纱也得换了。姑娘瞧瞧用哪一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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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F( M& a" ]0 n" o    若生一眼望去。一样雨过天青，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银红的，当下有了定夺：“就用雨过天青的吧。”

! e1 h4 r8 K* U    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用来糊窗子，轻薄如烟。甚美。

! m. P/ O% @1 e    于是第二天傍晚时分，木犀苑里的窗纱就全换了新。

    铜钱最不适应。一副焦躁模样，在架子上扑棱来扑棱去，还学若生的口气扯着嗓子喊：“不好！不好！”

    若生听见了两回，啼笑皆非。

' h, j7 N. O, A" R2 m7 W    它又开始喊“吴妈妈”。学得似模似样。

    吴妈妈叫它诓了一回，也是哭笑不得，直说属这扁毛畜生精怪。气得要拔它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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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g1 Q" {- t/ S7 c/ I    但铜钱有恃无恐，根本不怕她。

' I& ?. k. n( R; o* Q    放眼木犀苑。它谁也不怕，就是若生都没放在眼里。

    高兴了喊两声“姑娘吉祥”，不高兴了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时不时还要扑你一头灰，又傲又刁。哪怕碰见了元宝这么个对它虎视眈眈的，它也半点不慌，该吃秫米吃秫米，该喝水就喝水，像是知道元宝只能在底下仰望它一般。

    偏偏元宝是个死心眼的，明知道自己吃不着它，还非得回回来都凑到它眼皮子底下去。

    然而死心眼归死心眼，那只胖猫好些日子不曾出现在连家，到底也叫人念得紧。

; H& i" h6 M0 T/ {$ f( o    就连木犀苑的小丫鬟们闲来谈天时，也会不经意间就说起它来。

  m: X$ Z& p4 M. L& g1 w" L# U"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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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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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接到了苏彧让人送来的信。

    信封上“亲启”两字旁边黑乎乎一个肉爪印痕，一看就是元宝的杰作。

    她还未展开信件，面上便已带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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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益于连家不同别处，无人将她拘在重重深闺里，她行动自如，是日午后，就带着扈秋娘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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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X' `( @, ?! L    到了约定地点，是慕靖瑶迎的她，一见人就开始笑着打趣：“往后可不敢再叫你吃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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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羞得要捂脸：“吃茶，吃茶就行。”

$ n; k6 P) y- T) Q5 J+ m; o  J    谁知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声问话：“吃什么茶？”

! S# {( Q4 }/ W    声音熟悉，咬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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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就是苏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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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9 n9 b6 l8 P    若生忽然有些不大敢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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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却离她越来越近：“正山小种如何？”

    竟是真的在问她要吃什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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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V, Q* D0 n: n7 P) Z8 {    若生微微一愣，抬头循声朝他望去。

    他衣冠如雪，立在天光之下，仙人般冷寂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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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O* \& g4 K9 j    不远处的角落里是一围芍药，花期未至，仍是枯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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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A6 U, q6 d    映衬得他周身气息愈发清冷。

    若生有一瞬间的失神，过后才垂下眼睑轻声应道：“好。”

    他微微一颔首，并不言语，转身走进了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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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L$ Z5 |; x4 _' m    若生抬了抬眼，看向他的背影，在心底里暗叹一声，这人的性子倒还真不如吃了酒时的讨人喜欢……

/ X3 t4 X9 n' T) B8 @    这时候，一旁的慕靖瑶忽然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笑眯眯道：“五哥这是羞涩了。”

    若生狐疑：“……他哪里像是会羞涩的人？”

    慕靖瑶失笑：“你瞧瞧他，连看也不敢多看你，还不是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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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叫她说得脸热，只得快步朝屋子里走去。

0 G. F2 N% [# A7 `- b+ }- m    少顷入内，她刚一落座，眼前便有手伸来，指骨分明，白净修长。

    手中是青碧色的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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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 q. U$ X1 j    她一怔，旋即接过，微笑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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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q" w. }: {0 a! q8 t- E/ F: E    苏彧却仍然没什么话，只是点一点头，又一脸漫不经心地将手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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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e6 Z4 d# n) w% _* u    半盏茶的工夫，慕靖瑶跟贺咸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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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放下茶盏，踟蹰了一会，终是开了口：“苏大人。”

/ q+ A4 R+ T- h    “嗯？”苏彧口气波澜不惊，眼神却变了变。

    若生道：“对不住，那日是我失态了。”

    苏彧闻言，嘴角轻抿，浮起些微笑意：“倒也不算是失态。”言罢，他屈指轻叩桌面，笃笃笃。一下两下三下……然后将自己手边的一个小匣子推到了若生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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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q7 Q* W: |- o# B) @    若生好奇：“是什么？”

    他淡淡道：“北苑的房契和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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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2 q: X$ M8 R" ]0 o! h    若生素白的手指搭在了匣子搭扣上，轻轻颤抖了两下：“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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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她当年初见陆幼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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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x6 T8 j4 z( f, Q% |* c. K; e# D    她的脸色微有茫然：“北苑不是在陆离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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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J( i6 }  h- V6 Q3 n    苏彧仍然语声淡淡，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日常琐事：“如今是你的了，烧了也好砸了也罢，荒着也可，总归同陆家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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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d& P" u" }! i: ~6 M/ P& D    “陆离怎么肯卖？”若生打开了匣子，轻轻摩挲着那把钥匙。漆黑铁环。触之冷硬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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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5 H1 A* \$ v5 P! w" U$ a8 o    苏彧面上是不动声色的高深莫测：“山人自有妙计。”

; f" x( C) Z) M    若生听到这，知道自己再问下去，恐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

    她有心道谢。可满嘴的话就是不知从哪一句开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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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4 r6 h1 r; t7 J6 {    北苑的事她分明只同苏彧提过一次，潦潦草草几句话罢了……

    良久，千言万语汇成了短短两个字，她说：“多谢。”

7 S8 e, n! T1 ?0 B9 o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两个字里藏匿的情愫只怕说上三天三夜也难以说尽。

    她抓起钥匙，攥在掌心里微笑了下。又道：“合该回去再看一眼的。”

0 `! l5 q! J8 [. N    前尘往事，如梦似幻。

' @" j! J  B6 v4 G) H  X    虽知是真，却并不觉得真。

. `5 W  Y3 ~  ?, b    若生深吸了口气，将手松开。手中钥匙“啪嗒”一声落回了纸上。

' H9 I0 T* ~5 D' v' @, l7 v    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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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o2 M/ x  z$ Z+ V    她尚未来得及开口，苏彧便已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将话头给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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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w+ j) T  g' D, v! F- @. Q    他挑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提个银子两字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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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L7 [  C2 R4 ~    若生可怜兮兮地回望过去，慢吞吞道：“那……折算成金子也是妥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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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L; a# m$ u' k7 }6 ^5 [3 [7 ~    北苑位置虽然差了些。但到底那么大一座宅子，就是贱卖，也是一大笔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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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苏彧闻言却只瞥了她一眼，不答话抬脚就要走。

" V  [3 G. i( Z" W( v" l! e    似乎是生气了。

+ U+ a5 X4 y" c- {; O/ @    若生连忙追上去拽住了他的胳膊，也不喊苏大人了：“五哥我错了，我再不提银子的事，金子也不提了！”

    苏彧停下脚步，一脸莫名其妙地转过来看她：“我只是要去让人备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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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方才不是说要去北苑看一眼么？正巧得空，我陪你一道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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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讪讪松了手，而后长叹口气：“劳烦五哥了。”

    北苑那地方，倘若真叫她孤身前去，恐怕她并不敢。

    记忆尚未模糊，她遇见雀奴那天发生的事，都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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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3 l3 ^/ l9 f& G6 d6 }9 W    站在角门前，她似乎还能听见那天夜里的鞭炮声。

    那个冬雪霏霏，寒冷彻骨的除夕夜，植根于血肉，再也无法抹去，但时移世易，她如今再站在当年自己逃出生天的地方，已能微笑着告诉苏彧，这就是她跟雀奴初次相逢的地方。

    雀奴戴着斗笠遮去面目，偶然路过，就被她死死抱住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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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 c+ z1 [5 ~3 \( T, W    她自嘲：“怕是见鬼也不过如此。”

    苏彧走在她身侧，安安静静听着，并不言语，但越是往宅邸深处走去，他越是眸色沉沉。

    才出正月没多久，天气未暖，日光薄白泛着冷冷玉色，四周景致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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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荷小池，水面倒影仿若轻薄琉璃，凉风一过，波光粼粼。

1 J* @& m# b* ?  ?. f7 N/ J5 u! F    若生见状，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我从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个池子。”

6 S1 c7 ~0 [( u/ D    边上的朱红栏杆，似是不久前才修葺过，颜色很亮。

    她轻轻摸了一把，叹息一声循着记忆一步步朝昔日噩梦走过去。长廊回曲，拐过一道弯，又一道弯，终于走到了一扇门前。大抵是因为身旁有人并肩同行，她心底里的惶恐并没能吞没一切。她伸出双手大力将门推开，只见里头冷冷清清，空空荡荡。阳光透过窗棂缝隙照进来，照得一室深深浅浅。

8 X5 Z5 F: q# L" c3 M    是这里了。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是这里了。

第283章 像你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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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记忆，鲜明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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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T/ q& _$ S7 j, ]% [8 Z' f6 J    突然之间，气血翻滚，五脏六腑都痛，像是有烈火在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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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O" r2 V$ l, x4 @( z& [6 I! }    若生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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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过来，前尘往事，哪里是想忘就真能全忘了的。那些得失荣辱，那些天真岁月，那些惶惶无措，依然全都在。

    她痛苦到难以呼吸。

, ^. B6 ~+ |6 s* E) U& A    修剪齐整的指甲，因为用力，几乎刺破肌肤嵌入掌心。

5 K2 k2 A+ @" _3 h# Z9 d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面色定然十分难看，眉目扭曲狰狞，剧烈波动的情绪也难以平复，就连空气，也变得浑浊闷热。

    这时候，她紧握着的手却被人轻轻抓住了。

, j4 O5 m% j" A. d9 f    对方的手，带着些微凉意，在这闷浊间，像一股清流淌过她的心间。

    若生的意识清醒了一些，她咬着牙，低低道：“五哥……我才发现，我原来竟有这么恨她，恨到忍不住想要将她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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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Q  n! c' O7 A    明明她一直都很镇定，明明面对陆幼筠真人时，即便心中仍有隐怕，她也能小心翼翼地同其周旋。

    可现在，愤怒跟惶恐席卷而来，像大浪一捧，兜头浇下，将她彻彻底底淹没了。

    她变得都不像是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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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9 K1 M. p3 U5 m+ U    “五哥，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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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Q% L* Q! T    若生喃喃着，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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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S4 G# |9 T6 S    他正在一根根将她的手指头掰开，捋直，仔细地检查着她的掌心。

5 [! z% ^  W- {    上头有四个小小的月牙状红痕，颜色很深，像是下一刻就会迸出血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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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自己的食指指腹一一扫过，问了句：“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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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h8 V# c& {    若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便抬眼定定看了她一会。而后淡淡道：“你是怕，若你将她千刀万剐，自己便同她没有什么区别了。毕竟如今你同她不曾明面交恶，也几乎没有来往，她同你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样却又不一样，这仇如果向她报。从何论起？而且一旦事成。你也就成了凶手，恶人，不过是另一个你记忆里的陆幼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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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U9 E9 ~    这一番话。平静又冷锐。

    将若生的心思，说得半点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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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w9 l- w6 d/ a1 L. J( s    她原就心神不宁，处在大悲大忿之中，闻言更觉此局难解。登时悲从心来，一下子红了眼眶。泪珠霎时涌现，打着转，接二连三地滚落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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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0 Q, [  |% `3 G    哪怕她死死咬着牙，这眼泪还是不听使唤了。

    若生自觉狼狈。一把捂住脸，蹲下了身去。

; |! [% {; m, N& E( M    可泪水，还是不停地从指缝间流淌下来。

    没有声音。光有泪珠儿，一串串。像是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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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t2 U1 e0 ?& v/ ~+ V6 X    苏彧看着，也自然地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伸手用力揉了一把她头顶的发，道：“傻姑娘，你都走到这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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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S5 h) |$ p+ E    “你若决意报仇，那便只管放手去报。”

    “休说杀个人，纵是屠神，我也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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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决意放下，那便不去理她，大好时光拿来惦记谁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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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7 G9 s4 E  M, a  S" s    他说着，低低叹息了一声，又道：“往事只是往事，来日悠长，你会成亲，会有一个像你的孩子，会过上你曾来不及经历的生活，会有截然不同的人生，会福寿绵长，平安喜乐……”

* W8 W2 E# M( p! E    “男、男孩像你才好……”若生透过朦胧泪眼看向了他，抽噎着开口说道。

' f2 z1 D( O! o4 O- `0 R# G% i  G* [    然而话音刚落，她自己便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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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的苏彧，也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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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刚放下的手，立马又重新捂在了脸上。

8 z; n5 B  s" E7 \* h* J- g    这一回，捂得死死的，连条缝也没有。

    苏彧回过神来，唤了一声“阿九”，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先见面前的少女双手捂着脸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然后分出一手来朝他胡乱摆了摆，嘴里道：“哎呀忘了，临出门前我答应了爹爹要早些回去陪他一道栽花的，这会怕是已经晚了——”

4 `( H! j4 G: w2 l    随即话未说完，她的人已像是离弦的箭，跑远了。

    一路乱跑，跑向了远离大门口的方向，过了会才重新又捂着脸跑了回来，这才终于向大门而去。

3 ]6 Y7 Q' |* \2 z* _/ M2 Z    不过她才行至廊下，扈秋娘便已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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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l0 X+ j) u; g  F    瞧见她满面泪痕，又是一副慌不择路的模样，扈秋娘不觉大步上前来，急声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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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连忙打断了她的话，胡诌道：“勿要惊慌，不过是沙子迷了眼睛罢了，苏大人公务繁忙，临时有要事需办，我也一早答应了爹爹要早些回去，这便走吧。”

    扈秋娘心中惴惴，并不大相信她的话，沙子迷了眼睛，哪里能哭成这样？可她也不是头一天跟着若生了，自家姑娘的脾气秉性她也清楚，若生既然不想说，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住了嘴不再继续往下问。

' Q2 S+ B" P! p' o    但她的视线并未离开自家姑娘，小心翼翼地将人打量了一圈，见只有双目因为哭泣过红肿着，旁的皆同先前一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X  W3 F9 e+ c+ ~    少顷上了回程的马车，扈秋娘取了帕子来给若生拭脸，动作轻柔地擦了几下后，她觑着若生的神色，佯装不经意地问道：“不知苏大人有何要事需办，可是遇上了什么大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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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公事，此中内情又岂是旁人能知晓的。”若生别开脸，将帕子从她手上拿过来自己胡乱抹了一把脸，“秋娘……”

; y, X. k% L0 x# T  F    “嗯？姑娘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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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 L0 Q' J4 _4 ]1 N( P( W# N    “……近日莫要在我跟前提起他了。”

    扈秋娘听见这话，眼神不由微微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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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攥了攥手里的帕子，然后手一松，将帕子丢还给了她，自己往边上一靠，便阖眼养起神来。

0 A& u( {/ m& S" i7 }* F: o$ a" Z3 p    扈秋娘只得答应道：“是，奴婢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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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若生闭着眼靠在软枕上，声音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再无动静。

0 Y( f5 u+ M3 n    此后的一路上，她也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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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内的气氛，寂静到古怪。

    若生心里的波涛汹涌，尽数被遮掩在了平静的表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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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1 e( Q8 r$ Q! \" t    她严令禁止扈秋娘在自己跟前提起苏彧，可即便如此，她自己脑子里却全是苏彧，音容笑貌，都那样得清晰，哪里用得着旁人提。

    真是羞死人了！

4 ^$ B$ @  j* b) L' X; p    很快，马车进了平康坊，回到了连家。

2 _+ w3 D' F$ C, _8 r( l; F$ k( O5 X) c    她板着脸下了马车，板着脸快步回到木犀苑，板着脸躲进屋子里将人全打发了，一头埋进被窝里不动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有胆大的悄悄来问扈秋娘：“姑娘怎么了？”

# t; f9 m- j4 K1 [    扈秋娘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有些乏了，歇一歇便好。”

    众人闻言，这才放心地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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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站在月洞窗下，望着架子上正打瞌睡的鹦哥，心里却有些担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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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 y; n1 q/ U# t) m    ——她家姑娘，怕是和苏大人起争执，吵嘴了。

第284章 姑娘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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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忧心忡忡地惦记了半日，若生也就闷头睡了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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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q3 i  m3 L( N    直到暮色四合，廊下点亮了灯，若生仍然未出房门。扈秋娘一等再等，这心里的忧思自然愈发得重了。木犀苑里原本叫她敷衍过去的小丫头们，也跟着都担心了起来，就是吴妈妈，也特地来向她打探消息：“姑娘莫不是有哪里不适？这万一要是病了，可得立刻请大夫来看才是。”

    吴妈妈说完，一贯淡定的神情也多了几分紧张。

/ G# r) q/ A, ?0 T# h4 F' c    扈秋娘抿着嘴思量了片刻，终于道：“妈妈莫急，姑娘不是不在乎自个儿身子的人，这会怕是睡沉了才没有起身，容我进去催一催先。”

    “也好。”吴妈妈点了点头，“你先去瞧一瞧，若是不好，姑娘也不听话，那再来告诉我，我回头便使人去请雀奴姑娘来。旁人的话姑娘不听，雀奴姑娘的，她八成会听。”

    扈秋娘却知道若生这多半是心病，可有些话也不好同吴妈妈细说，闻言便赶紧答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撩开帘子往里头走了去。

    内室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仿佛是空的，并没有人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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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皱了皱眉，扬声喊了一声“姑娘”。

8 Y0 e. I" w" s. A; m" ?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阵咳嗽声。

    她连忙循声凑了过去，一看，不觉怔了一怔。若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身，这会正坐在软榻上，盘着腿，像在打坐，可手里却端着一碟子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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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7 a! r; r) ?2 X( W1 F: b8 \# v    白瓷小碟里，盛的是百果糕。

    上头还余下两三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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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K, i0 B7 R    若生嘴角还沾了一星碎屑。衣裳上，软榻上也都是星星点点的松仁、胡桃渣……

) `6 Q- @% F+ `    扈秋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再唤一声“姑娘”，而后问道：“时辰不早了，您可是现在用饭？”

    若生咳了两声停了，转头看向了她，眼神还有点木木的。忽然道：“我想吃粽子。”

8 j- Z3 @6 K3 v6 X8 g9 K    “粽、粽子？”扈秋娘听见了。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粽子”两字，见若生老老实实点了点下巴。这才相信是真的，不由为难道，“这时节，怕是府里并没有备上竹叶。”

    白糯米倒是寻常。厨下时时都有，但青竹叶。大冷天的，还没出正月呢——

    谁家在正月里吃竹叶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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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g9 q- j( J' e  l  L    扈秋娘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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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却说：“没有竹叶，往年的干荷叶总是有的。”微微一顿，她又拣起一块百果糕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道，“就拿荷叶包粽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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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y# Q  }8 b' _    扈秋娘唬了一跳，荷叶包的。那还叫粽子吗？

2 W) Y5 y! Q! ^' {8 E    果然，这话传到了厨房里。一群人也都懵了。

    掌勺的婆子思来想去，还是道：“这哪是粽子，分明就是荷叶糯米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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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扈秋娘赶来递话的大丫鬟葡萄哭笑不得，只得摇了摇头再三叮咛道：“姑娘说了，想吃粽子。”

    众人没了主意，最后还是葡萄给拍了板，就拿荷叶包，但得包成粽子样，尖尖小小才好。

    幸亏厨下忙活的都是手巧的，虽拿的不是竹叶，包完了也是几头尖尖，如初生菱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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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糯米得久煮，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深夜里，东西端上桌时，若生已经昏昏欲睡。扈秋娘、绿蕉并个葡萄，三个人将她和一盘粽子团团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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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0 F7 {3 e- }% L' Z4 J$ X    绿蕉道：“您晚间一点吃的也没用，这会怕是饿得狠了吧？”

$ E, N* x/ g7 u4 c6 E2 c+ Y    葡萄直点头，一面拣了只粽子剥开了，拿干净的丝线缠起来绞成了几小块，然后道：“裹的蜜豆子，您最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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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便在一旁递筷子：“您尝尝，过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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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d: B. U# c% R" x$ b  a9 [. P    三人俱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若生就接了筷子，随即纤手一挥，道：“全剥了吧！”

    “全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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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一个别剩。”

    绿蕉急了：“夜深了，您过会就要就寝，糯米不易消化，还是仔细积食……”

7 `' L9 ]: l7 n) Q) `* }    若生正提着筷子往粽子块上戳，闻言脸色一变，忽然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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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伙人全傻了眼。

    绿蕉更是慌了，赶忙赔罪不迭：“奴婢错了，奴婢这就给您全剥了！保管一个也不剩下！”

4 R8 ]. W) {) B2 w/ r" U    话音未落，三个人就都已经急急忙忙剥起粽子来。

    若生则是一面哭一面举起筷子往自己嘴里送吃的，吃了一只又一只。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心里头一慌乱，满脑子就只想吃东西……

8 o9 K4 m! E; M0 X9 O    然而她越吃越多，心中慌乱却没有消减半分。

- O, x6 R" K! Q% ?    她一边吃，一边忙着抹眼泪，嘴里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今儿个真真是蠢死了……”

    碍着声音轻，忙着剥粽子的三个人谁也没能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有扈秋娘耳朵尖，隐隐约约还听见个“死了”。

! s4 q; y: K) ^% v1 R" e# m# D* B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飞快瞄了若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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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这时候，若生却突然将筷子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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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8 @; ~. p/ P% @    长长舒了一口气后，她将碟子往前推了推，说了句：“余下的你们分了吧。”

    绿蕉见状，也跟着长舒了口气，端起碟子就要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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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便连忙说：“我晚间用的多，这会还饱得很，还是你二人分吃吧。”言罢，她又加了句，“今儿个夜里，便由我值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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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若生夜里并不大爱使唤人，但值夜总归也是活，比不得自个儿躺在被窝里睡得安生，如今扈秋娘愿意值夜，绿蕉和葡萄当然也不会拦她，便都笑着应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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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N. Y+ Z! R6 a8 S    扈秋娘就伺候着若生洗漱更衣，眼瞧着她钻进了被窝里，这才轻声道：“奴婢知道姑娘心中有事藏着，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看您的样子，只怕是很要紧的事。若不然，您也不会瞧着这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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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动作轻轻地将帐子从铜钩上解了下来，口中仍然劝解着：“可不管是什么心事，憋久了总不是好的。您何时愿意说了，奴婢就在这，您只管放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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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过天青色的帐子流水般倾泻而下，将床榻和屋子隔成了两个世界。

    帐子里还是无人言语。

    扈秋娘暗自叹了口气，正要退下，却听见若生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

    她说：“我做了一件极蠢的事，蠢的简直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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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1 `5 w: p, b/ D' P    扈秋娘听见后三个字，立马明白过来，自己方才是听漏了，心里一松，忙要再问，却听见若生又接着道：“普天之下也没有这般蠢的事！”

+ V3 |6 N4 d. N- O    声音懊恼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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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5 N" a/ T) C, h    帐子里窸窸窣窣一阵响，若生已是换了个十分惆怅的口气道：“罢了，不必担心我，你且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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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这心一提一落，到底没奈何，只能自去睡了。

    但她没能睡熟，床上的若生也是翻来覆去。

1 m8 q1 q- f& q    翌日天色微明，若生便起身洗漱披了身大氅溜去了幼弟若陵那。

6 S6 N) i2 t/ Z' R    支开奶娘，她双手托腮趴在摇车前，对着还听不懂话的小孩儿罗里吧嗦说了好长一顿话。

* H! n2 ~6 T2 W* n+ q+ t* h. o    说完了，她心里便松快了。

    旁人不能听，若陵总是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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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Z3 B4 }, q1 Y. Y+ P    她高高兴兴回了木犀苑让人备早饭，看起来同先前一模一样，昨儿个的事就像是众人一起记错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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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N6 u( i* V, C4 }& Z    用过饭，她捧了卷书坐在那看，眉宇间丁点烦恼也不见。

    扈秋娘又是疑惑又是欣慰。

    木犀苑里风平浪静，端的是岁月静好，可巳时二刻时有人送来的名帖却显然一下子便打破了这份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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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头还附了张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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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z- ]; M/ M; M! z7 ^, |    若生放下书，看了一眼名帖，再看一眼请柬，眸色便变得阴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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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可没料到，陆幼筠会给自己下帖子。

    抬起头来，若生将东西往桌上一搁，吩咐道：“随意寻个由头，就说我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不能赴会，婉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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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D5 ?1 x: G3 w) {    扈秋娘应了声“是”，而后问道：“姑娘，奴婢有个关于您不让奴婢提的人的事，不知当不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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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E% S6 I; w    若生：“……你都说到这份上了，同提了有何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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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秋娘讪讪：“那奴婢就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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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0 u2 p' s, Z, h    若生无奈摆摆手：“说吧。”

! G1 s2 n* t  M7 V% _% v9 T    “苏大人来见二爷了。”

! X  q5 L. S  k/ {    “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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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您不准奴婢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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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C1 ~$ o0 V0 \( V$ ]    “……”

第285章 险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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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7 B& h" \6 {) C  c    若生自觉理亏，于是再也没脸说下去。

    她悻悻将书重新捧了起来，捧得高高的，将自己一张脸全部挡在后面，这才重新发话问道：“知道是来做什么的吗？”

! i  D; w4 }1 B' Z& L4 h7 M* q0 z    扈秋娘摇了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

    若生听着，心头不免有些发愁。

- K$ [2 k  y% J    昨儿个自己贸贸然说出口的话，分明还在耳边，苏彧这会上门来，能是为了什么？

    她心里开始小鹿乱撞，直撞得怦怦作响。

' d* d0 ]: @) W+ J! [, X- x; y' @    书页上的字，一行行映入眼帘后，全模糊成了一团。

    这个时候，她根本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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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您要不要去二爷那瞧一瞧？”扈秋娘见她半响没有再说话，不觉试探着问了一句。

' W+ R- r9 W+ x7 }3 L: p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却叫若生蓦地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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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m* e# o" |; T& F$ ~    她手里还抓着书，一动作便哗哗作响，她的声音也显得尴尬起来：“爹爹的客人，我去凑什么热闹。”但话才说完，她心中就有些隐隐后悔了，当着扈秋娘的面，委实难为情，才强撑着说：“不提这个了，你先去将陆姑娘的帖子回了吧。”又扬了扬手里的书，“拖了好些日子，我先将书温了，不必叫人进来伺候。”

  z8 C* ~) O1 f5 @4 g; ^& C2 J9 j    扈秋娘听她这般说，也就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声，放轻脚步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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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若生嘴上说着要温书，盯着书页的双眼却是无神的，茫然没有边际，也不知是游离去了哪里。

) L: k8 k# E, t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惊呼。

    “下雪了！”

    若生一下从沉思中醒转，起身走至窗边，推开窗往外探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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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才下。还只是稀疏模样。

    她摊开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可还没来得及细细看一看，掌心热力便已将雪化开了去。

    她一直坐在屋中，室内烧了地龙，暖如仲春，手掌也是烫的。融化的雪水在她的注视下，沿着掌心纹路蜿蜒着汇聚成了一颗珠子。

    晶莹剔透。像是能照进人的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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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猛地意识到。即便苏彧真的明白了她的心思，即便他也如她一样，他们之间的事也绝没有她期盼的那样简单容易。

+ J. H+ @6 y# H. K; s2 |$ e9 S* [    ——她可是连家的姑娘呀。

7 @$ P5 S& n* O    连家往上数三代。那还是跑江湖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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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l0 W+ |9 Y& F$ s9 b, u    帮不帮，派不派，匪不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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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6 e0 g4 }$ S  b" o' O3 |7 S2 D& o    洗了几代，才终于有了今日的京城连家。

    享着泼天富贵。有富也有贵，看起来同京里的世家勋贵也没什么不一样。但若生心里明镜一般，这不一样不在面上，而在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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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家缺了个顶重要的“清”字。

    贵则贵矣，却不是清贵人家。

    京里的老牌世家。也打从心底里瞧不上连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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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不必说，还有那许多的人一直对云甄夫人的做派十分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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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样张扬肆意的活法，岂是妇道人家该有的模样？

    连氏既能出一个云甄夫人。难保将来不会再出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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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8 ~2 q' ~3 e  e8 _    纵然有权有钱，也不是什么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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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k2 ~- J+ h/ t    交际则罢。能攀些干系总好过没有，可结亲？那可是得好好掂量掂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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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贵们便算了，但苏家，那可是战功赫赫、世代忠良的人家……是世人口中纵死犹闻侠骨香的定国公府苏家啊！

! v( R/ H. |5 l3 |6 I& v    一旦定国公府和连家结了亲，这天下人眼中的“清”恐怕多少也得“浊”了些。

    苏老夫人，怎么会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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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1 r7 c$ B% q' o; A- P    她的儿子是京里排的上号的青年才俊，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凭什么就耗给连家？何况苏家不缺连家能带来的利，也不稀罕连家的银子。

    她连若生也不过只是个寻常姑娘罢了。

    加上自幼失恃，父亲也不是什么全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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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要想从她身上挑毛病来刺，那可是太容易、太容易了。

" t/ [2 {" D& n6 R! a$ b! S    若生临窗而立，仰头看着天空上渐渐变大的飞雪，不由得心头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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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窗外路过的丫鬟发现了她，连忙出声喊她：“雪下大了姑娘，快些关窗暖一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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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恍若未闻，反而向窗子外又探了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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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见状不由慌张起来，刚想再劝，便见吴妈妈打从前头走了过来，忙将嘴里的“姑娘”改口成了“吴妈妈”：“妈妈快劝一劝姑娘，仔细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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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妈妈扭头一看，见若生呆愣愣地立在窗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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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为姑娘睡了一觉起来全好了，不曾想这会又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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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_7 G! [* o8 b, L& j    她摆摆手将提着炭的丫鬟打发了下去，自己上前来和若生说话：“姑娘，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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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微微颔首，神色木然地附和道：“是啊，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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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2 y$ @2 V) T/ i    “姑娘，明月堂那边好像出事了。”吴妈妈放轻了声音。

$ U- C$ v: H: Y. j$ O    若生这回却像是听清楚回神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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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妈妈道：“奴婢刚听说的消息，似乎是二爷和二太太拌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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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震惊极了：“父亲和母亲拌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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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奴婢也不大清楚，您要不要奴婢派个机灵的再去打探打探消息？”吴妈妈也不大相信连二爷夫妻俩会吵架。

% b; h( J1 q* ]  J    若生不答反问：“什么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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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妈妈看了眼天，道：“近巳末了。”

    “巳末？”若生倒抽了口凉气，“我已在这站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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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扈秋娘来禀她时，才不过巳时二刻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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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l& b# G$ ?6 E- Z9 V3 H7 v    难怪这雪都已经下得这般大了。

" n2 [( e0 `( x# Y4 Q" x    她急忙收敛心神，让吴妈妈去取了身大氅来，披上就往明月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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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W, @9 \' c8 J6 A    明月堂里比往常更安静些，下人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若生皱起了眉头，加快脚步往正房去。

. H2 j" ?4 N" |6 x$ G    到了门口，她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盯着靛青色绣福禄寿的门帘，问当值的丫鬟道：“爹爹可是没同母亲在一道？他在哪？”

+ s4 T' L0 M% x+ q, c; N7 L7 }    丫鬟怔了一下，心道果然还是亲爹要紧：“回姑娘的话，二爷在卧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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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1 N" ^: I( K( |9 n    可不曾想，若生却在点头示意后，径直抬脚往东次间去了。

5 H7 }+ H5 ?$ I( Y' l    东次间是平日会客的地方，眼下她爹呆在卧房，继母自然就只能去东次间了。

( |( l3 i1 H, t" k1 I9 U    她走到近旁就先扬声喊了一声“母亲”，待里头有了声响，这才进门去见朱氏。

- s; f' D$ m" h# U, [5 M2 A, }    朱氏笑着朝她望过来，眼眶红红的，见了若生就先打量她的衣裳和手：“大冷的天，怎么连手炉也不知道捧一个，回头冻坏了。”

第286章 讨厌

    若生见她笑，也跟着笑起来，上前揽了她的胳膊，朗声道：“听说爹爹惹您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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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g" c1 {) t' f1 t) _; R  u    朱氏没料到她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忙摇头道：“哪有的事儿，怎么传到你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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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8 r9 d2 k3 Q# X; B5 x    可她说话时，眼眶还红着，声音里也微微带了一丝哽咽，显见得并不像她口中说的那样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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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4 b* Z( }! I2 O' U    若生便慢慢收了笑，故意板起脸来道：“您可别瞒我，要是他真惹您生气了，看我回头怎么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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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 P6 e% W1 Q    “瞧你，你爹能惹我生什么气呀。”朱氏仍然只是否认，又悄悄想要转换话头，“听奶娘说，你今儿个一早便去看望若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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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1 E: k/ P5 u8 a7 ~    若生闻言，换了嬉皮笑脸模样，说：“我一晚上不见他，便想得紧了，哪里还能等到日上三竿再起身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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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m+ K! _: T" v) l    说话间，她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檀木矮几上。

    上面是几双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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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的小的，青的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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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双小小的虎头鞋，精巧又讨喜。

& v6 r) }7 l1 [; d    她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他们爷仨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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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O$ z) N  d9 C/ V    是朱氏亲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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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_8 \% D* y+ q% @    她便不由自主地想劝一劝朱氏，往后不要再亲自做这些了。府里有针线房，里头多的是人能干，再不济，那也还有这许多的丫鬟婆子呢。

4 F% [' R: A; c    都是有手艺的人，纳双鞋子，做点针线，原也就是她们分内的活计。

    可话至嘴边，她想一想又咽了回去。

    她固然是因为心疼朱氏才想劝一劝她不必这般劳累，但这话一出口，难免就要显得客气而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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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念一转，若生便只走过去抓起了那只做了一半的虎头鞋，欢喜地道：“真好看，若我也是个孩子就好了，这样的鞋子就能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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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氏听见这话，不禁乐了：“保不齐若陵更想穿大人的鞋呢。”

    若生笑微微的：“那他可得快些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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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7 @& X! I6 X) }+ Y8 k    她随即又拣了几件趣事说给朱氏听，再没有提过吵架的事，也没有提起连二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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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L6 @' P9 Y( N    直到一刻钟后，她才笑着同朱氏告辞，走出了东次间。

    然而她还没走到正厅呢，就瞧见她爹从西次间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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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女俩不偏不倚打了个照面。

( {+ n& c% B- b- n/ p% [    若生一下就瞧见了他怀里抱着的冻青釉双耳瓶，便微笑着问道：“您这是打算做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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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连二爷明明听见了却不回她的话，反而抱着瓶子慌手慌脚地从正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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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D0 j: j. p5 a) K1 H( F    若生怔了一怔，旋即就拔脚追了上去。

    追了一阵，见他已经跑到了游廊上，她便连忙拔高音量喊了一声：“爹爹！”

    声音之大，惊得周围的丫鬟婆子都齐刷刷朝她望了过来。

. T9 j2 i4 w* o" K& {    跑在前头的连二爷自然也是听见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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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0 O. u6 {! e7 B) f    他背影微微一僵，脚步就跟着慢了下来。

5 t3 g7 h% X% ?" R0 o. t, E# \    若生松口气，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赶到了他身边，佯装生气地道：“您为何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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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垂着眼帘不看她，支支吾吾地道：“我没听见你喊我……”

( g1 W* Z0 f! u. U4 W8 L    “当真没听见？”

    “真真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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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心知肚明他在扯谎，又见他一副想看不敢看自己的样子，不觉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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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_! X' h) m5 w; j5 F8 ]  U    她问道：“您抱着个瓶子琢磨上哪儿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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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Q% l! t6 n5 n% j. ]' X1 Z    连二爷抬了抬头，觑了她一眼：“我去折梅花。”

# G- u2 r7 c9 i- @5 p4 f    “折花做什么？”若生盯着他不放，“您怎么不让底下的人去折？”

    连二爷吞吞吐吐的，半天才终于说清楚了一句话：“……我折花给人赔礼去。”

" G! d+ E, Q2 s5 v! w    若生哑然失笑：“您知道自个儿哪错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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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连二爷迟疑着，还是说了老实话，“我不想告诉你。”

3 X( L2 a: l, ]( S  U6 ]    若生闻言，倒也不再追问，只点点头道：“那我陪您一道折花去？”

    连二爷长长松了一口气，转而高兴起来：“赶巧了，那你就给我打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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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 M% y, E8 e; I    廊外的雪越下越大，他要去折梅花，势必要踏入雪中，正缺了个打伞的人。于是他半点也不客气了，立刻扬声让人去拿伞来，拿了伞就递给若生要她给自己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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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p1 D, T2 v  i" D/ a    可若生的身量才齐他的下巴，伞撑得就没他想的那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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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啊走的，她的手就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伞也就跟着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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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4 p' L2 [0 s, p    父女俩并排走了一会，连二爷就开始嫌她的伞打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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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s) D, V5 o    他沉沉叹口气，便将自己手里的双耳瓶塞给了若生，又从她手里抢过伞来索性自己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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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R) X5 V8 Y. R" R  E8 V2 q    随后又走了一会，连二爷开始时不时地侧目看她两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若生却恍若未察，始终没有先开口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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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 W* X/ H2 D( m5 s0 v    连二爷耐心不足，只得自己道：“苏家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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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他撇撇嘴，继续道：“怪讨人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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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n  l) ]* J) {! q! h3 D! x    若生一愣：“您往前可不还一直夸他吗？”

' f& a4 [/ h, o6 \    连二爷瞪大了眼睛看向她：“我！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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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颔首：“就是您。”

    “胡说八道，一定是你记错了！”连二爷哼哼唧唧的，抵死不承认，“我怎么可能会夸他！”他又说：“我讨厌他还来不及呢！你说，他是不是个阴险的人？”

    “……阴险？”若生有些回不过神来，可见自家老爹正瞪着眼睛看自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只好敷衍道，“您慧眼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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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这才神色放松了些，絮絮叨叨地开始数落苏彧：“你说说，你说说他，好端端地带了一堆我爱吃的东西来，是不是有阴谋？这叫什么来着？叫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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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v" p2 O# n) L7 Q1 |0 ]    他看向了若生。

    若生讪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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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一拍脑门：“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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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早就看穿了苏彧那小子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想他聪明绝顶，怎么可能会被糊弄过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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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苏彧嘴上是没说，可他那点心思，早就在自己面前无所遁形了。

. [# W) r( m/ P% O( V: V; n; N: C    他绝对是打定了主意要来和自己抢阿九的。

    连二爷只要一想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尽管他总担心阿九将来会嫁不出去，可真快到了这一天，他心里却难受极了。

& ^6 V0 _; j. G    他怎么舍得让别人抢走他的闺女呢……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对阿九好？

) q. T$ n4 {/ t' u' a: `+ V    谁知道他们就是好，又能对她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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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原先的的确确是挺喜欢苏彧的，长得好看，还聪明，还会做好吃的，简直太好了！

- h! Y7 Y' V$ k    但他要是想来和自己抢阿九，那就太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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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N& b6 [# a5 b    说不定，打从一开始，他就是抱着这么个大阴谋来接近自己的。

    连二爷是越想越难受，所以很快就将人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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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吃的是留下了。

第287章 缘由

: i' `8 ?* J1 _# r    他气鼓鼓地道：“忒讨厌了！”

    若生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将手里的冻青釉双耳瓶给摔了出去，惊得连二爷急急忙忙伸长手来扶。

3 e5 `+ P' g) q; F( U& ~* `% [    “今儿个没用饭？”他皱着眉头看她的脸色。

    若生紧了紧手，摇着头打起哈哈来：“吃了好些呢，怎么可能没用。”

    连二爷却似不信：“那你怎么手脚无力的，连个花瓶也抱不住，若陵的力气只怕都比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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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闻言斜睨了他一眼：“您这话是胡说吧？”

% i3 z1 P% u8 x    “你说胡说就是胡说么，再过两天他力气就铁定比你大了！”连二爷抖了抖手中的伞，忽然叮咛道，“你回头也别搭理苏家那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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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E5 A! L& B) z    俩人这时候已经走到了距离梅树不远的地方。

# G1 s8 E* c- {) y; v; l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梅香，即便是漫天飞雪也难以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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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天气尚冷，那几株素心蜡梅依旧灼灼盛开，似满树“金钟吊挂”，浓香馥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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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E( I0 K. `0 W3 \+ }2 T    连二爷便轻轻推了推若生的肩膀，道：“瓶子给我，你去折花去。”

    若生仰头看了看树顶，已是积了薄薄一层雪，便有些不大赞成：“这花枝一折，还不得落个满身是雪？何况花上已有积雪，您折下来放在瓶中带回去叫室内暖意一烘，还不得弄个到处湿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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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闻言，不觉望花长叹：“那这一路，岂不是白走了？”他说完也不管若生怎么回答，自己脑袋一歪，将伞柄夹在了脖子跟肩膀中间，伸长胳膊就去用力折断了一枝腊梅花。

8 e2 [* |7 N/ W# w- ~  I    折完了，他便抓在手里。使劲甩了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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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得意洋洋地看向若生道：“将雪甩干净不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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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披着红狐狸皮的大氅站在大雪中，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您全甩我脸上了。”

2 Q2 g  S3 J7 f" |: C4 K& i# w    连二爷听见这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呼道：“哎呀呀，我忘了给你打伞了！”喊完又想起花枝上的雪全甩若生脸上了，当下紧张起来，连声说：“对不住对不住。你快擦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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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若生不但脸湿了。身上衣裳，头发也都沾了雪，哪里是这么站着就能收拾妥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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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1 R: ~2 e    连二爷觉察出糟了。立刻拿定主意不管花了，匆匆忙忙就拽着她回了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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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T: A7 |4 P, v# D$ C( C    一进门，就嚷着让人打水取衣裳来。

+ ?! i* g3 q1 v1 a) f& B0 u) q    朱氏在东次间里听见了响动，也连忙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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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H" K; P$ x    若生便哭笑不得地道：“爹爹闹着折花。将雪甩了我一身。”

, x3 g" \4 u' g0 ]0 n    “我这不是不小心么！”连二爷当着朱氏的面，愈发不好意思起来。“你快去洗脸换衣裳！”说完就溜进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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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w/ w: ?1 w' A! s! p    若生不觉失笑，一面打发了丫鬟去点熏笼给自己烘大氅，一面催促朱氏道：“您去瞧瞧爹爹吧，特地给您折的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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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q# j6 R9 J9 O/ s    朱氏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点点头转身也朝卧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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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i$ N  H2 M1 O/ k) M    若生就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给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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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己，也就没有往会客用的东次间去。而是悄悄靠近了西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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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母那，决口不提吵嘴的事；父亲那。又是明明白白说的不想告诉她。

1 m9 J; N% x/ F' L( s. F% B5 b    由此可见，她再怎么追着俩人问，也绝对问不出真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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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C* i7 J8 A1 ~! e    所以事到如今，剩下的恐怕就只有偷听一条路了。

    虽说偷听不是君子所为，可不一样的时刻自然得上不一样的法子，哪怕当个小人，她也认了。

    放轻了脚步，她猫似地靠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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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隐约约听见些她爹赔礼道歉的声音后，她忍不住抿着嘴角笑了笑。

    不过她心中疑惑仍然丝毫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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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_5 q! A: H  }& j, e    先前吴妈妈来同她说时，说的是二爷跟二太太似乎是拌嘴了，可她亲自来了明月堂一看，继母的模样不像是生气，倒像是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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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爹那人，小儿心性归小儿心性，可也不是什么爱没事就瞎胡闹惹人生气的人……

& D' O7 S7 O! V    他怎么会前脚见过苏彧后就满口“讨厌”之说，后脚又害了朱氏伤心呢？

7 G7 D  K) @: U% g7 \2 a- c& L! H    若生不得不想，这两件事怕是多少有些干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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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究竟是何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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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5 m; {, [2 {    她还不得而知。

/ r9 K) Y8 z, W1 K1 P    是以她现下只能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听着二人的交谈声，识图从里头分辨出真相来。

# R" T; m$ t% ?9 k    她听见朱氏说了一句“妾身没往心里去，二爷也不必挂念了”，正皱眉，便听见父亲紧跟着说了句，“我不是有意那样说的……我只是太生气了，苏家那小子明明就很讨人厌，你却还帮着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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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阿九明明也不喜欢他嘛！他凭什么想要抢走阿九！”

    他听上去仍然很气恼，音量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

    外头偷听的若生因而唬了一跳。

    他怎么就知道她不喜欢苏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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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F7 b0 w8 V- v# Y" O9 b    她明明……

; V3 f5 C5 U2 X" x$ w    她明明就是……喜欢的呀……

/ ^6 Z2 Y# f( h    若生心里不禁又羞又恼。

/ r% w% ~6 `! h) o- E; c+ u4 @* K    这时候，里头的连二爷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列举了一大堆若生不可能喜欢苏彧的理由，说完了又道：“他还差得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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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5 H: p) i; C0 \# p    朱氏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和好笑：“谁要想得了您的青眼，可是不容易。”

. b" O( E7 ^- x1 B  D    连二爷“唉”了一声：“不过你原先说的好像也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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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之前气哼哼赶走苏彧后回到正房，一见朱氏就将自己的猜想跟不高兴说了，还嘟囔着谁抢也不行。

    朱氏知道他小儿心态，往常明明也是极喜欢那位年轻的苏大人的，便笑着劝说道，若生长大了迟早是要出阁的，您现下舍不得，难道还能一辈子舍不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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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2 T8 Z# G" X  H0 o/ q0 M/ C    可没想到，这话却叫连二爷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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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0 S# Y- L% h9 G* j: C    他脱口而出，说朱氏不是亲娘才会这样，如果换了小祺，肯定会赞同他的话，绝不会舍得叫别人抢走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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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4 g. K3 M, M& }$ a    ——这是拿刀戳心窝子的话，朱氏跟若生的感情一向不错，可的的确确不是亲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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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v, ], T7 b    尽管她知道连二爷有口无心，还不定能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伤人的话，可这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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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F# l" r! ~/ r) G7 t' p( Z    但事后若生听说他们吵架了，急急忙忙连手炉也忘了捧便先来看望她，看过了才去见父亲。连二爷也特地去折她喜欢的素心蜡梅来赔礼，她哪还有什么可伤心的。

/ w' d8 I1 @( X& L6 E8 M5 j8 i/ L    她笑了笑说：“妾身知道您是舍不得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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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U" y+ H0 N6 O9 d    连二爷便发誓道：“我往后再也不说你不是阿九亲娘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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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在外头听得正专心，听到这终于明白过来她爹到底说了什么话，不由无力扶额，差点想撞墙。

! L( c! I( F' q+ D* _    他不说便不说了吧，偏偏这时候还要再提一次。

    好在朱氏在里头听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2 M( k6 L- N. h* P    若生这才跟着松口气，小心翼翼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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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刚走，屋子里的连二爷便拿出苏彧留下的吃食借花献佛端给了朱氏，并且一边赔礼道歉一边继续挑剔苏彧，但说说又忍不住说道，这人不怎么样，东西倒是还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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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气里全是满意和喜欢。

7 {+ U+ x; o; Y1 H. Z0 E( C    哪里有讨厌。

第288章 本心

    但真计较起来，若生的亲事，也不是连二爷一人说行就行，说不行就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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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U, P# T+ f  p2 i' F! S    虽则他才是亲爹，可真能拿主意的人还得是云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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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f& J' F+ a' @    若生心中了然，又知她爹的性情为人，便也就没有将她爹嘟嘟囔囔说的那一番话放在心里。她此刻真惦记的，反而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 d" ^" ]. r. E  G. Y6 S    走出明月堂那一瞬间，她脑子里浮现的人，是朱氏唯一的胞弟朱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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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b' Z+ `4 y% \! [2 Z0 k/ L: J% D    面孔是从来就没有记住过的，但这人她是记住了。

2 _" p$ u4 P3 f) M- c! K9 h    朱朗功于课业，十分勤奋好学，亦有天赋，因而前世举业有成，论理至少也能进个翰林院。可奈何连家后来不得势了，掌权的人又是太子少沔，他等来等去，也就只等来个前去西荒的任命状。

! z4 h" T" q9 Z1 P0 H2 f. h    委实可惜了。

    若生便不由想到太子少沔如今正跟陆相混在一道，这人的秉性可不怎样，恐怕来日即位也不会给底下的人什么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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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m! P- t& d    朱朗若是正巧赶在他接手皇位的当口出了头，事情可就难办了。

    到那时，连家若如她记忆中那般残破不堪，朱朗的命运同过去也就不会有什么大区别；连家若一如既往的风光无限，太子少沔又不便动连家的人，那只怕还要朝朱朗下手。

& y' D/ c7 }7 {3 g4 z+ B- T. F    朱朗只有一个亲姐姐嫁到了连家，除此之外再无在世的亲人，他若得势，那这势自然也就是连家的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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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3 S- Q' f3 u9 q, t. J, v    他们早已是一根藤上的蚂蚱。

; Z& F8 x  Z1 ^6 ?& J    太子少沔怎会乐见他青云直上？

. k$ |3 w4 r4 H! D. K3 `, u8 E    除非，他能将朱朗收为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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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朱朗也许就还有别的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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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朱朗难道能同连家决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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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会伤透朱氏的心这么一件事，大抵就够阻止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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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若生思来想去，要救朱朗，看来就得提前让他放手一搏了。

    最好就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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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上秋闱，奋力一搏，还是极有希望在九月桂榜上占据一席之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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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b# c% ~" S  j' O4 m    若不然，三年又三年，哪怕嘉隆帝比若生印象里的长寿，没准也真要等到他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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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望着廊外纷飞大雪，心中已是拿定了主意，剩下的就差如何说服朱氏了。

    她拢了拢身上才刚熏过的大氅，脚步轻盈地朝木犀苑走去。

    然则还未走到门口，她便瞧见绿蕉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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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蕉手里抓着一封信。

$ D8 k' @3 y2 R% N% a    信封很眼熟。

. v  f# q) r0 o7 T; l# `4 H    不是常见的模样，却是她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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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s9 V; }0 s3 @/ R8 A    走到近旁，绿蕉道：“姑娘，是慕家姑娘送来的急件。”

6 O0 l, N( B& U. e    若生闻言一怔，旋即笑了起来，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将信件递了过来。拿到手里后，她也不忙着拆开，只是低头仔细看了两眼，然后抬头问道：“刚送来的？”

    绿蕉点点头，笑着回答道：“是，才送到的，奴婢想着您不知何时能回来，便给您送过来了。”

    若生也笑着颔首，加快脚步往温暖的卧房里去了。

    进了里头，她脱下大氅摆摆手，将伺候的人悉数给赶了下去，这才往床上仰面一倒，举着双手将信件给拆开了。

5 q9 ?+ D4 b6 t  C    里头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仔仔细细地折了三折。

    若生看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将其展开了来。

' A$ O: G* M' M8 @    可是才看了一眼，她便愣住了。

# N; |7 c$ c: s$ \- w    眼前这张才从信封里取出来的纸上，根本连一个字也没有。

    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揉着眼睛看了好几遍。

; _, r) P% K& r/ H# ^0 b    可上面，还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这就是一张空白的洒金信纸呀！

7 l( ?3 V. x1 V# @) V, J! t    她不觉眯起了眼睛，又皱起了秀眉，然后忽然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拿着信纸走到桌前，将灯给点上了。随即她凑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放在火苗上开始烘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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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8 K! M0 @  R) j; o2 @    但烘了半天，除了信纸泛黄外，什么变化也没有出现。

6 a) c4 y; h" F* h# f7 ]2 A; Q    这还是一张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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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8 @1 L7 m& x) a; c    她不甘心，又让人打了盆水进来，将信纸泡到了水里。

    而后捞上来后一看，依然没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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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只是从一张白纸变成了一张湿淋淋的白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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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B( b* {& D6 w0 |/ k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若生不相信了。

    这信封里装的，原就是一张什么也没写的白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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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苏彧给她送张白纸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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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借慕靖瑶的手给她送信，是因为替她着想为了避嫌，可送白纸，是何用意？

    若生甩了甩手指上沾着的水珠，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她只好安慰自己，苏彧大概是疯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另一边定国公府里正往上房去的苏彧也觉得自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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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没疯，给她送了封无字信去做什么？

0 n' w8 E# N/ ]3 W# t3 A    也不知道她这会会怎么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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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一阵又一阵的惊涛骇浪。旁的事，大大小小，再难再古怪，他心里也多少是有点数的，可这一回，他却拿不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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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有满腔的话可说，可提着笔望着信，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落笔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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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3 D9 b: ]6 v) v: ?    这样的事，还是头一次。

- X, x, d3 `" Y+ z: v    他迟疑良久，最终还是未写一字便将信纸折了折塞进了信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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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他心中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她，自己那日在北苑听清她话的那一刻，乃是自己一生中最最欢喜的一瞬，但他不知如何下笔，也不知如何告诉她才好……

. H  ], u+ u8 ^9 Q    他所能给她的，就只有那一张空白的纸。

/ c6 |, r$ D7 N6 ?    因为他的本心，已全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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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的世界，早晚只能由她来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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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张白纸，已是全部。

0 V* s, t" y# v6 n    他缓步走在游廊上，侧目望向了廊外的天空。

    雪落如霰，霏霏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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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也冷了。

    可他胸腔里的那颗心，灼热如火，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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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R( _. a/ O6 x+ P    他身姿挺拔地走进了母亲居住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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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迎他的是母亲身边服侍的大丫鬟青鸯，一见他便笑着道：“五爷来了，老夫人先前还念叨您呢。”

6 d! p5 k9 H& A    苏彧闻言朝她微微颔首，转而大步往小佛堂所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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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v& Y3 Z9 C! j0 u) d    苏老夫人正跪在佛前诵经。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味。

" ^1 T' I) V8 g" \. Z- p    苏彧双手抱胸靠在门边，并未出声，只静静地看了一眼佛像，便转头望向了门外的雪。

    但苏老夫人像是背后生了眼睛，突然扭头朝他看来，微微一怔后，笑了起来：“小五你来了。”

/ }7 d. a# C' x: b, ~- C8 C. R  S    她大约四十六七岁的模样，皮肤透着一种终年未见阳光的白，穿了件雪青色团花褙子，笑容非常的慈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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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9 X) I, T7 c! c7 i, T, g    苏彧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便也露出了笑来，唤了一声“娘”，上前去搀她起来。

第289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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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老夫人便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攥了攥，而后摇了摇头道：“你这孩子，怎么看着像是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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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是她最小的儿子，也是幼年时在她身边呆的最少的那一个。

    幸而母子二人并未因此疏离，苏老夫人也一直将幺儿视作心头之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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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N5 i8 D+ `) F1 F/ s& k    她站定后，扶着儿子的胳膊，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的面色，口中道：“看看，脸色也不如先前好看了，可不是真瘦了么！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用饭？还是公务太过麻烦，顾不上吃了？”言罢佯怒道，“不是说了让你不必每日过来看望我么，怎地这会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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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话里虽是一股嫌弃之意，声音却是带着笑的。

" @7 L0 M2 ~( E$ X    苏彧就开门见山地道：“原是有事才来见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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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扶着母亲走到椅子前，看着她落了座，又伸手提起案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 a* D; o4 k' |  x4 t1 d+ y5 x    苏老夫人便低头轻呷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笑着问道：“是什么事儿？”

$ \, @* `% t. u/ ^  E; e# G    苏彧道：“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 y( j' @0 x# b: `% a    苏老夫人闻言一怔，端着茶碗定睛瞧了他好一会，才展颜笑道：“哦？是哪家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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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u, [$ w0 e8 V1 M    他嘴上虽然说着喜欢，可面上依旧看大不出什么喜怒来，苏老夫人这心里便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于是问完又道：“是京里的姑娘？”

    苏彧老老实实一一作答：“是连家的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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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老夫人笑呵呵地看着他：“连家？哪个连家？”

* {+ C* {) v! t/ p, O* s5 b    苏彧道：“是云甄夫人嫡亲的侄女。”

    “云甄夫人？”苏老夫人自然是知道云甄夫人的，她脸上笑意不减，再次发问，“是哪一房的姑娘？”

# f* h: v5 o5 E. M) J) _+ F    连家四房早已分了家出去单过，若是四房的姑娘，那他应当就不会特地提起云甄夫人来。

; ?* r9 s* j$ W" q) S! X    所以剩下的就只有大房、二房和三房。

* @; {# G) _: n& i* b    但三房是庶出的，论理也称不上“嫡亲”二字。

+ Y* Q/ J. j( r( h9 V    她猜着，恐怕是连家大房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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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苏彧却说，是二房的大姑娘，在家中行三的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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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z  G8 K: X6 h( Y    苏老夫人近些年已是鲜少在外走动，因此也不知道他说的连三姑娘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可她的父亲连二爷，她却多少还记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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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颊边的微笑淡了一点下去：“原来是连二爷的千金。”

    苏彧眸子漆黑，望着她，声音平静地说道：“儿子想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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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老夫人笑盈盈看着他没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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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L6 g! m1 Q4 N) E& ]    苏彧便也不再言语，只安安静静地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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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w3 ]2 o* F7 ?% k; R5 ?, r    空气里弥漫的檀香味似乎愈发得浓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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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老夫人将手中端着的茶碗往案几上轻轻一顿，而后捋下自己腕上戴着的蜜蜡十八子手串慢慢捻了两圈，才终于出声问道：“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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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不满十四。”

    苏老夫人轻笑了一声：“这还没及笄呢。”

    “未及笄成亲的也不罕见，订亲更是无妨了。”他不能告诉母亲若生的年纪比明面上瞧着大多了，便只好语声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可苏老夫人却像是钉死了这一点，摇头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若如今同人订了亲，过得两年等她及笄长大却不喜欢了，该如何是好？”

) S* _; v3 a8 d$ C5 H0 a    “难道要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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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家的名声，可禁不住这么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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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连说了好几句，眉眼间的笑意已换上了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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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却不以为然地道：“儿子认定了人，怎是儿戏。”

    这一回，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的坚定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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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p" F5 }% X2 W) h/ X/ J) A    苏老夫人将手中的十八子手串往掌心里一攥，沉下了面色，也蹙起了眉头：“我不答应！”

    苏彧不觉微微一愣。

5 y. h" e, G0 m" }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母亲竟然会说出“我不答应”四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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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并不是那样浅薄的人，所谓的家世门第、身份、权势于她而言，理应远不及他是否真心喜欢对方来得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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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R: ^( b8 y* v$ H& o+ @, s    可她不但说了，而且面色相当不虞。

2 |/ w  l9 P6 a    苏彧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4 O- Z! Z5 E% I; a) f    母子俩互相皱着眉看对方，不觉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决绝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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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真心喜欢连家二房的那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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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0 Y+ n. Y6 C9 {! r6 K# F    苏老夫人看得清清楚楚。

( }# V( Y6 i/ G. g: K    可她仍然一点也不想让儿子娶她。

    于是心念一动，苏老夫人便先行开了口：“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回去好好地想一想，想明白想透彻了，再来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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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C2 W2 ~$ J    她一说完，便站起身来重新走到蒲团跟前，跪倒了下去，随即闭眼诵念起了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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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m! o' @3 r# a9 J) A3 t! {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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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8 R. u& |! Y1 Z8 _( ?. Y) B( V    竟是一副不管你走不走，我都不会再搭理你一字半句的模样。

    苏彧的眉头不由越皱越紧。

8 F* @- j0 O3 \8 [5 t0 C" i0 B$ F    这样态度强硬的母亲，他从来也没有见过。

    记忆里，母亲本就是个言谈温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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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j9 V: ]3 s    尤其是待他，比待其余几个哥哥还要温和上许多。他长至这般大，也从未听她同自己说过一句重话，这般要赶他走，更是此生头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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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0 {. A2 ~0 Q& T5 w    苏彧心中奇怪，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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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A* L" ^: x6 Z/ v    可回应他的只有母亲跪在蒲团上的背影和她的诵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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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W. A+ r; L    甚至于，她连声音都没有半点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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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来时的内心焦灼和热切，在这一瞬间彻底冷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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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 y: \2 s) z; ], |( D    他不明白。

    但他也无可奈何。

0 b7 H3 r+ q; R! Q1 o4 w( ?    略微等候一阵后，他终究还是起身离开了小佛堂。

    外边的雪依旧下得很大。

4 L# R3 G. ]; T  V4 r/ a) N    他走到廊下，苏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青鸯便双手递上了伞来，恭敬地道：“五爷路上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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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苏彧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大雪里，小佛堂里的诵经声便也慢慢停了下来。

    又过一会，苏老夫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佛堂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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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鸯急急忙忙迎了上去，展开自己手里捧着的大氅为她仔细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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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老夫人笑了笑，轻声同她道：“去请表小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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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b3 N. H: ~' m2 s" _) v    青鸯闻言迟疑了一下，斟酌着道：“……表小姐的病还没好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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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U4 p! O# G9 ]    苏老夫人看她一眼，依旧笑着道：“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又吃了好些天的药，纵是没好全，又能过多少病气给我，只管去请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