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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慕然回首 - 

[架空古风]《庶女生存手册》作者:御井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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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19 23:46 | 只看该作者
270、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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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a: g$ \: n6 C& y6 v    “不要给她松绑,还是一样对着脸照着,只给一点水喝。”七娘子出了屋子,就低声吩咐杭妈妈,“还是一句话,她什么时候准备说实话了,什么时候再叫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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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顿了顿,又道,“你告诉她,这一次再说谎,倒霉的可就不止她一个人了。”2 u( ]0 t6 b+ _# g

& h( B6 m; ?# Z2 G! j; F    杭妈妈乍着胆子探头望了屋内一眼,一脸恭谨地领了七娘子的吩咐,进了审讯室,七娘子又嘱咐小王妈妈,“你和杭妈妈多辛苦一点,还是轮班看守,也别太累了。”  O: f; Y3 @. Z" p* d7 s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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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小王妈妈面上闪过的一丝敬畏,她不禁自嘲地一笑:千般手段,到底比不过一点暴力,更能震慑人心。6 |9 P) U7 z. K" j+ U

' p" z5 k( e% e" G1 C: Z    她足足把小松花晾到了傍晚,才又进了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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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2 l$ C# y    足足十七八个时辰没有得到休息,对这个小丫鬟的健康似乎已经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她的脸要比上午更肿了一些,眼神也要比上午受审时更加涣散,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礼仪,当七娘子在她对面落座的时候,她甚至直勾勾地打量着七娘子,连礼貌两个字,似乎都忘了该怎么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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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却要比上午更加放松得多了,她唇边甚至含了一丝轻松的笑意,在小松花对面坐下后,也不忙着开口,而是先翻了活页册,自顾自地浏览起了小松花之前的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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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足足静了一炷香时分,小松花才低沉地道,“少夫人又是凭什么判断我说谎。”" i5 i2 ^1 E8 V-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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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她连奴婢这个自称都没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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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0 K6 ?& p& ?2 ~8 p    “好。”七娘子搁下了笔,淡淡地道,“想来,你心底恐怕还没有完全服气。——五姐真是看错了你,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本来也不该屈就于一个打杂的活计。”4 p5 o) I7 T% k, O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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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松花微微一怔,她勉力将眼神在七娘子的脸上聚焦,却又因为油灯的照射,不禁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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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就随手吹灭了一盏油灯,又将另一盏油灯后头的白纸取了下来,使得光线不再直射小松花的眼睛。让她凝聚出一点理智,来听自己的话。2 h# ~0 d- f"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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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你进门开始,行为举止之间,就流露出了你的性子。你是个很聪明,也很沉着的丫头,认识你的人,也都说你并不轻浮,素来很沉得住气。”七娘子缓缓地道,“一个这么沉得住气的人,如果心里没鬼,少说也要支持三四天以上,才会放弃希望,含冤认罪。才关你几个时辰,你就已经服软,这一份供词里,必定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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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抽丝剥茧,款款道来,竟是将小松花的表现剖析得丝丝分明,小松花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惊异。- H7 {& w* p' A4 |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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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到底精神耗弱,已经无法掩藏自己的表现,这一丝惊异,就被七娘子给收进了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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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S% y5 V8 @# Z4 ^: Z( S    “当然,我这里也没有多少真凭实据,可以指认你的罪过。”七娘子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小松花。“即使你心里很清楚,故世子夫人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你要是能稳得住,撑的过酷刑,只是不认,那我也拿你没有办法。老实说,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坚持三天以上,才想着认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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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才到初更就已经服软,这是为什么呢?这件事,就很惹人疑窦了。我手头唯一透露给你知道的线索,无非是我已经查出你姐夫是广州一带的军官。而这个线索,当时虽然没有炸出你的反应,但对你的触动却很大,在我出门之后,你寻思了一天,想必是已经作出了结论:如果你撑着不说,有这个疑点在先,我也肯定要起一起肖家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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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顿了顿,才意味深长地道,“对一个无辜的人来说,她肯定希望我来起肖家的底,来证明她自己的清白。可是肖家的底既然经不起我起,那么你受的折磨,也就没有太大的意义,反正横竖都有鬼,怎么都查得出来,倒不如你先骗了我,让我去查大少夫人,如此将水搅浑,那么肖家还可能有一线生机。小松花,你说是不是呢?”% I" ~. ~, F( r4 h6 {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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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松花眼中已经难以遏制地流露出了绝望,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淡淡地道,“少夫人是主子,小松花是奴才,少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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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5 Z% F2 _9 Z7 G    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不肯放下心防。3 J) o. L+ E5 }% f  F2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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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丫头也的确是个人才。( L+ w9 }( |- M" A0 o

6 d" h: D2 A5 ~3 o    七娘子轻轻地哼了一声,“我能查到你头上,并非因为我是你的主子,只不过因为我比你要厉害得多。想骗我,凭你?是骗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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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放慢了声调,“现在,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说便罢了,不说,就由我来帮你说。”. I! T2 y& W1 p; _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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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小松花脸上闪过犹豫,又咬住了下唇,面现沉思。七娘子心底倒是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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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小松花十多个时辰没有睡觉,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估计都到了崩溃的极限,她可能已经没有余力去衡量七娘子话中的真假,只能跟着她给的思路来走了。! n2 d' {* `: u# J*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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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不留行和番红花的消息,是你偷听到的,是不是。”她就紧着问了一句,紧盯着小松花,轻声问,“当时你在里间门口,要把一碗药送给少夫人,可是钟先生还在屋里,你就没有进去。正好老妈妈进来看到了你,就招手让你过去,问你少夫人的起居。你一边敷衍她,一边听着钟先生对少夫人的说话,说‘像王不留行和番红花这样的药,少夫人吃了,下红难止是至少的,只怕闹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忧。是连沾唇都决不能沾的……’”4 `6 d4 t3 K' G: z  y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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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她的叙述,小松花面上蓦地泛起了一股巨大的恐惧,她抬起头惊愕地瞪着七娘子,张开口,双唇颤抖,却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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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冷冷地笑了。“这件事,你猜我是从谁那里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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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五姑娘?”小松花几乎是脱口而出,却是话才出口,就露出了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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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3 C! n; w- f0 o5 k9 g    “不错,正是五姑娘。”七娘子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想必你也清楚,如今府中管家的人,已经不再是五嫂了。你猜,五姑娘一向和哪房走得更近?如果我需要她出面来指证你,她会不会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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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E4 D( j' f) X& a' K# ^; W    只要不是傻的,当可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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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r3 q( a- S    小松花脸上绝望之色越浓,七娘子又帮她推理下去,“如果我肯止步于肖家,最高兴的人,当然是国公爷,凭着五姑娘的一句话,就可以定你的死罪。到时候把你往杨家一交,你听说过阁老太太当年有多伤心,多气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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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肖家被证明一手主导了五娘子的死亡,全家上下,肯定是要面临大太太的怒火,到时候,他们的遭遇可就不是家破人亡几个字能够形容得了的了。: L# M* L9 K8 V4 K5 S* h1 a

. R' ~1 V& w% I+ |+ p( r, c    “我也不会瞒你,就算你现在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或是被发卖,或是到庄子上去做苦力,也不可能有一个更好的结果了。”七娘子也没有巧言令色的意思,她慢慢地道,“不过,你的聪明毕竟还是为你赢得了一个机会,只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保你全家不死,这,我还是可以办得到的。你应当明白,一个人只要不死,总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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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8 q! E4 A6 `7 W& p( I    这一次,她终于在小松花眼底看到了货真价实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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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见好就收,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呷着热茶,再度翻阅起了眼前的活页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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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松花低哑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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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c6 E4 s0 X$ B& ^. H' a    “我要喝水。”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我要吃饭,我要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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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抬起眼来,对准了她浮肿的双眼,露出一个同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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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Z, m# u0 Q, `0 Z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她说,“不过在这之前要做什么,你心底也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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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b& \6 k2 ^    她扬声叫道,“来人。”3 m$ ^9 a6 N3 |% f; ]0 c9 u& I*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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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妈妈顿时进了屋子,七娘子冲小松花抬了抬下巴,低声道,“给她松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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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发觉门口有一道阴影,便侧着身子看了看,这才发现原来许凤佳已经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 N2 D& `2 g' H- ^5 f' o+ i! H* ]

5 K9 F) p$ ~4 e) i9 g) F; R3 C) l    小松花却是全然无暇他顾,她连许凤佳踱进屋内,站到七娘子身边,也根本顾不得搭理,只是狠狠地揉了揉脸,又活动了一下筋骨,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才疲惫地道。“王不留行和番红花可以导致出血的事,的确是我听到的……”; N+ G. ~& T+ v

* S3 A9 f2 I* ?# I" E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头一点一点的,竟是已经睡去,好在过了一瞬,又自己惊醒过来,续道,“当时倒也不是故意要听,只是惦记着手里的药还是要趁热喝,可以少夫人的脾气,未必肯安生喝下去。钟医生人在屋内,不好进去打扰不说,老妈妈又在一边聒噪,是以只得盼望屋内动静……希望钟先生快点说完,我可以进去送药。”% I9 N& P8 E! S' P7 q

9 w6 I0 u+ i$ ~! Z    “就这样无意间听到了这几句话,倒是上了心了。刚好那天下午不该我当值,我又有些冬衣没有从家里取来,我就和谷雨姐姐说了一声,回家取冬衣。”3 E: `7 Q2 Q' F* f! \  J# J3 C

% R, X- j6 @3 q    小松花目光有了几分呆滞,她又揉了揉眼睛,连话声都含糊起来。“到了家里,刚好母亲坐在门口,正在补衣服,我们说了几句话。我就将钟大夫的话告诉母亲,作为玩笑,没有想到母亲一听就认真起来。顿时出了门不知去了哪里,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带了一小包药材,要我有机会的时候,加到杨五娘的药里,我问她是什么,她也不肯说,只是叮嘱我要十分小心,万万不可以被别人发觉。又说,这件事做好了,我们家将来是受用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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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M4 s1 g6 I4 C9 ^5 b, [    “我心中抱着疑虑,一时间还不肯答应。”小松花又打了个呵欠,“就问母亲,这药是谁给的。母亲说,是府里的一位贵人,看不惯杨五娘平时飞扬跋扈,所以要下一下她的威风。又说这包里的药,顶多是给杨五娘添一点毛病,断断不会出什么大事的,要我不用害怕。”7 ?, z- `9 p7 Z7 g' E

; }- A& K1 d7 N0 R7 \" v2 x6 j8 n    “我很小就进了府里当差,对家里的事,知道得也不清楚。娘这样说,我就将药包带进了府里。刚好第二天早上,我又去清平苑拿了一大包药材,上头写着是十全大补汤的若干配料。我就动了心,随手将药材包拆开,混进了一个小包去。一路也没有任何人看见,回到明德堂,熬药的妈妈劈手夺去,立刻就拆开使用。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将我放进去的药,给一起煮了进去。没想到到了第二天下午,杨五娘喝了药,居然一下就不行了。我吓得够呛,想着要把药端走泼了。不想却被杨七娘喝住,非但如此,她还立刻请权家的医生尝药,权医生尝出了王不留行和番红花……当时我从头到脚都在发抖。”小松花脸上又现出了一点恐惧,她几乎已经是在呓语。“我知道爹娘在夫人底下一直不得意,这些年来一直想要巴个高枝儿,也和老妈妈一家一样,过着富贵的日子。但我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大胆……”4 q& I2 q$ v3 W1 W4 x  Z

; o& I. P/ [: x/ A0 h4 B/ g    “还好当时兵荒马乱,也没有人顾得上我们。全都在忙杨五娘的丧事,到了晚上,我偷偷地跑到外头去,想溜回家问一问爹。到底是谁在背后闹鬼,没想到娘反而和我撞了个正着。她问我这件事有没有被人看到,我说没有,当时我在回廊拐角的地方,本来就隐蔽,大冷天的,也没有一个人在回廊里乱逛。娘松了口气,又叮嘱我,叫我挺住,谁都不要告诉。我又问他们,到底是听了谁的吩咐,做这样大逆不道伤天害理的事。娘只说这是大人的事,叫我别管,又叫我什么都别说,任谁问了就只说不知道。等到这件事不了了之,再过个三五年,我们家就赎身出去,给我也买两三个丫鬟,让我过上小姐的日子。”6 {% z- ~' n' F

' K) m7 w- m8 [: ]/ V' ?$ n. ~    “到了第二天早上,夫人回过神来,我们就全被锁了起来,一个个地轮番拷打……”小松花不禁又摸了摸自己的手,她一下清醒了许多,似乎是被回忆中的痛苦所惊醒。“我也挺住了,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又学着身边人的样子,一心求死,来证实自己的清白。又过了二十多天,也没有拷打出个结果来,夫人似乎死了心。我们被送到乡下去看管起来,倒也没有受太多的苦。爹娘时不时来看看我,虽然不能见面说话,但也可以给我送一点东西,就这样三年过去,事情好像已经都被忘了。没想到就在这时候……”7 |( T+ b: I. J4 v* p: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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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事,自然是不用说了。8 F& M" {2 k) s: {" C/ C

1 g% k' }2 A# y4 H    七娘子也没有顾得上许凤佳的反应,见小松花不再说话,她又追问,“你爹娘上头的那个人是谁,你一点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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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松花摇了摇头,“不知道。”* u/ {- o2 B3 a# R# H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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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对,对上位者来说,小松花这样的小丫头也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她要是知道太多,岂不更是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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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q' G  D1 l- \    “那么我问你姐夫的事之后,你为什么惊惶得立刻想出一篇谎言来骗我。”她厉声问,“你姐夫到底是什么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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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W' F/ p% `8 u0 s    小松花静默下来,不再说话,七娘子又冷笑道,“不要以为你在这样迷糊的时候,还可以编出一套骗得过我的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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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最后一声厉喝,似乎终于是摧毁了小松花的心防,她叹了一口气,颓然道,“姐夫本人出身来历,似乎也有些隐衷,可到底是什么,家里人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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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轻轻啜泣起来,“是我做的事,不干姐姐和姐夫什么。我不想为了这件事带累姐姐一家。爹娘是没有办法,自作自受,可是姐姐多年前就出嫁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 S. x* S( h0 _!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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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沉吟片刻,又问,“你不知道那人是谁,那情有可原,那你知道不知道,家里有什么亲朋好友,是关系又密切,平时又不大走动,你们家承受过他的照顾,但明面上却和他们并不太亲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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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U& c2 L2 Q9 f* q( ^, y" X1 n    小松花思索了片刻,她轻声道,“要说也就是吴勋家的,是姐姐的干妈,似乎姐姐很小的时候,她特别喜欢姐姐,就认了干亲。不过她是红人,又是账房,平时也很少上我们家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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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19 23:51 | 只看该作者
271、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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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疲惫地吐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活页,递到了小松花跟前,“你自己看看,若是说得没错,就摁了手印。”7 M7 \+ T9 w& T3 s9 o$ E- v

1 i% w1 u0 A  B! h- N9 J    小松花却是看都不看,只是在衣上拭了拭手指,便要去咬,七娘子忙止住了她,又拿起印泥,让她摁过手印。这才一边收拾案头的东西,一边叫人进来,“带她下去洗澡吃饭,让她好好睡一觉,把下一个人带进来!”: X) K/ y8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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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是丝毫都没有休息,照旧是虚应故事地将余下的七八个人审过了一遍,这才示意下人们进来休息,自己带上书册,和许凤佳一起出了屋子。" G0 u0 o8 |" p, w0 i7 A; t! P* W6 q

1 r2 v  n' Y8 {    许凤佳自从进屋之后,就是一片沉默,一直到此时和七娘子一道走出门来为止,竟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两夫妻站在屋外,望着暮色,一时竟是谁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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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劳累了一天,又兼用心过度,此时只觉得头晕目眩,在檐下站了站,才勉强凝聚起力气,轻声催促许凤佳,“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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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嗯了一声,却还是一脸的深思,直到随七娘子进了西三间,才摸着下巴,缓缓地问她,“你这个房间,布置得倒很有意思。把窗户糊上纸张,这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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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就是男人,当此情景,如果是一个女儿家,只怕早就和七娘子议论起了五房的险恶用心,许凤佳想的却是七娘子把审讯室布置得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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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不禁啼笑皆非,“你现在又没有刑讯的需求,就算有,哪个刑房不是黑乎乎的,我这一点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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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9 c( t9 _    许凤佳却很认真,“还是算得了什么的,我看小松花到了后头,为了让她睡觉,真是巴不得什么都告诉你了。从前我是一点也没想到,不让一个人睡觉,原来是这样残酷的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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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有钦佩之色,火热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七娘子,半晌才感慨道,“唉,可惜你不是男人。不然当年西征,若有你在身边,也不知道能省我们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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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M1 z) b3 J8 {6 I% |    七娘子白了许凤佳一眼,轻声道,“若我是男人,才不会这样费尽心机,在内宅中争斗……拿了杨家的钱到乡下买几亩地,每天逍遥浪荡,日子不知过得多么自在,哪里和今时今日一样,费尽了心思,和几个妯娌这样斗、斗、斗!连纳妾不纳妾,都还要受人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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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平时提到许家家人,是绝没有一句不好,尤其当着许凤佳的面,更是从不抱怨平国公,此时难得口出恶言,许凤佳也不禁一怔,他摸了摸七娘子的头,小心翼翼地道,“怎么,是不是又发烧了?看你一脸的倦色——我看今晚就不要再谈这事了,先睡?”" _/ B& e  t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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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话一出口,自己也感到后悔,见许凤佳又这样陪着小心,越发有些愧疚,她摇了摇头,很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道歉。“就是心头一时间很烦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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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6 g8 U. g- |! }    顿了顿,又慢慢地走到许凤佳身边,将头靠到了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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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动了动手臂,顿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又上下抚摸着七娘子的背心,安慰她,“既然算定了是五房再没有错,接下来的事,你就交给我去办,你也别再操心了。钟先生不是说了,你这个病要少用心才将养得好……”( `  f3 Q* _- B4 K9 S0 d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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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想到权仲白的话,一时间心头更是烦闷,她闷闷地道,“我还忘记告诉你——”' [% K9 t( a/ R1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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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将权仲白的话说出来给许凤佳听,又跺了跺脚,恼恨道,“真是讨死厌了,他也是,五嫂也是,公公也是,祖母也是,一家人好好的日子不过,我算计你你算计我的。我,我……害得我小孩都不能生!”& p& @& _; z9 B

: @2 l9 y$ b3 E# F    她一辈子难得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许凤佳不禁纵声大笑,亲昵地在她耳边道,“小时候你要是肯对我这样发一发娇嗔,我简直不知道要多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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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n! m% X) K" d8 R0 {0 P    见七娘子眉立,他忙又道,“现在也高兴,现在也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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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8 D* _: r! v- G% ~    又放低了声音安慰七娘子,“不要紧,你还年轻,往后十多年间,爱生几个就生几个,就是不生,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Z. i* V" G1 @6 c8 ~9 Z

$ h. y- n2 Z, f2 _; S4 z8 j3 p    当时天下男人,再没有不看重子嗣的,尤其是许凤佳的身份,即使已经有了四郎、五郎,他始终还有很大的生育压力。七娘子虽然心头一甜,但也忍不住闷闷地道,“撒谎,真的生不出,你又该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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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却摇了摇头。; o- y( _) ~( d!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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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热得发烫的双眼,对准了七娘子的剪水双瞳,竟是有了罕见的严肃认真。) M3 G* P( ]  b) u

( }& P$ ]' l( _# S* R/ F    “孩子这种事,还是看缘分,求也求不来的。”许凤佳又收紧了怀抱,将七娘子抱紧了。“我问过权子殷,他说你气虚体弱,就算将来将养好了,生育时危险始终要更大一些。如若没有跨过这一关,岂不是得不偿失?这一生宁可就四郎、五郎两个,我也不愿你拿着命去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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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B9 @+ ^5 U% s# h4 z    他一向是嘻嘻哈哈,言笑无忌,很少将心思显露到面上来。唯独只有几次动情时,才流露出心底的情绪,七娘子与他双目相对,一时间不禁怔住,只觉得这一年多以来的种种辛酸,在许凤佳的这一望里,居然也就这样渐渐地消解开了。想到他处处回护,为了当时一诺,不惜再三忤逆平国公,私底下更是罕见地开明,对自己和封锦的来往,虽然吃醋,却也尊重她自己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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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双唇就慢慢地扬了起来。2 c& X# |# j% N; Q+ I) F4 c6 j5 V

6 S6 f5 N7 l" K" N2 y) H0 D! r    很多事,真是要细水长流,才能水滴石穿。) `( K& z* B* ^3 z1 y. f; L$ j0 A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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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也不是这样去说的。”她软软地道,“以前并不觉得,倒是现在才明白过来,生孩子也不是为了传承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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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U. n+ [2 j* A! N    她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盯着许凤佳的领口轻声道,“若是嫁到别人家里,我也未必会动这个念头。”5 j* l5 m* r1 h# Z2 c

0 I9 V4 k; w" V* N    以七娘子的性子,这句话,已经是难得的甜言蜜语。" U- Z3 }+ j8 s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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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顿时连连啧声,“今儿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杨棋居然说了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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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1 \4 G& S; v; w+ z8 P    七娘子恼得接连捶打了他几下,想了想小松花的话,又不禁叹了口气,低沉地道。“就是忽然间觉得,这样机关算尽,什么事都要绕上七八个弯的日子,我已经过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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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m) {, Q" A4 P5 O' H    她抬起头来,略带些恳求地望着许凤佳,轻声道,“查了五姐的死之后,再过些年,等父亲……我们就分家。过一过简单的日子,乘我还能生,调养好身子,为你生个娃娃。这一世,我是再也不想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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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U: e6 ~- M/ V$ t3 \    许凤佳深深地注视着七娘子,半晌,才点头道,“好。把善礼的事查清楚之后,你这一世,便再无须这样操心。”8 m" m" z6 _* A8 A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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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既往,这句话一点都不浪漫,却让七娘子感到无比安心。她一下纵身入怀,又紧紧地抱住许凤佳,在他怀中如释重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6 _9 ~7 j$ a5 \+ q$ g6 W0 w5 g. I

1 b" V% Y* }' [! ~: n/ k: B9 N    屋外忽然又传来了孩童清脆的笑声,紧接着便是四郎和五郎脆嫩的童声隔着门飘了过来,“爹娘吃过晚饭没有?”; g, ], e" P* q! [

3 u5 Z+ \' f5 N) V    两夫妻忙分了开来,七娘子一边整理鬓发,一边开了门,“四郎、五郎又吃过饭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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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9 w$ X" Y' E$ g: K0 P' W  R' L    四郎、五郎都道,“吃过了。”五郎更是眨巴着大眼,质问七娘子,“我们晚饭前过来,立夏阿姨说,爹和七娘都有事出去了——是做什么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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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不禁一笑,“自然是有事嘛,五郎连这件事都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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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安顿着两个孩子在身边坐下,“既然来了,就罚你们陪爹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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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c: r# q% m4 [- j) b. [    四郎含着一枚松子糖,含含糊糊地问七娘子,“娘不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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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笑道,“本来是不吃的,可要陪你们的爹,也只好吃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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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敲了七娘子脑门一下,才在两个孩子对面落座,威严地问,“今天先生都教了什么?”* e& G' [# B$ ]+ X: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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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他对孩子们越严厉,两个孩子却越爱粘着他,五郎就要爬到许凤佳腿上坐,一边舞动着手脚,一边娇声道,“先生教我们画了画,还、还教我们写了十个字——”# ^3 {- H0 l) c8 B' Z# y

! D. C% N1 l! q. W9 G0 J    “还教我们背了一首诗!”四郎又抢着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L- f. C. M" O: t4 W;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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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郎就合着急急地道,“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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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 x/ ~, G: c2 r; x) D1 L: _    “嗯。”许凤佳点了点头,又道,“这首诗,你们回头也要能默写下来是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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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U7 l, m' Y4 y- U5 n/ |    七娘子忙道,“别听他的,先生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你们爹呀,就只会心血来潮,给你们添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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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7 S9 ?; }9 R* J    许凤佳一瞪眼,还没有说话,四郎、五郎就笑着道,“还是娘最好了!”; ]% B1 d  p5 I' q" x"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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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次间内,丫鬟们来往穿梭,摆着晚饭,又为西三间添了灯火。透过玻璃窗子,灯火融融处,依稀就传出了一家人此起彼伏的笑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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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u! V9 S3 j$ [8 A2 t    虽然两个人心里都藏得住事,不至于一出门就开始讨论小松花的口供,但七娘子到底没有别的消遣,全心全意,都在办五娘子的案子。等到吃过了晚饭,将两个孩子哄回了西翼去睡,各自梳洗过了,七娘子就和许凤佳商量。“你看,该不该将肖家老两口请来讯问一番呢?”2 v6 W5 {6 j+ f

1 s6 ?0 O, r3 |% T/ q9 d0 i: g4 w    许凤佳倒也难得地没有提‘晚饭后不谈风月’的规定,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册,略作沉吟,便以征询的语气问七娘子,“我看还是别打草惊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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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只晓得说一不二,如今终于也会征询自己的意见了。七娘子抿唇笑了笑,自己又盘算了一会,才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本来把人拉上来盘查,就已经够打眼的了。五嫂最近这么不消停,只怕还是因为这件事,要是提审肖家两口子,我怕她着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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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指成刀,在空中虚虚地划拉了一下,续道,“吴勋家的虽然被打发到了庄子上,但到底没有喝药,必要的时候,她的指证也是蛮好用的,我们不必因小失大,现在,还是要先找到五嫂这一番计策的证据。”' }, }% N8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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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想了想,又自叹息起来。“听说是她,我怎么连一点讶异都没有,就觉得果然是她……唉,此女也算是个人物,没想到居然丧心病狂至此,作出了这样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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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z4 ]2 H4 I2 Y/ K  ]) j    他毕竟是个男人,只是稍微叹息几句,就问七娘子,“这件事,你打算怎么查?有什么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没有?”' f5 N7 ^" X/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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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已经是隐隐有了唯七娘子马首是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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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今大秦,胸襟及得上许凤佳的世家子弟,恐怕也不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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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w% ^0 t7 F( o: d    七娘子心中感慨,面上却没有露出一点,免得许凤佳又骄傲起来,她沉思了一会,就和许凤佳商量,“我始终放不下的,还是祖母那里不知去向的十万两银子。以五房的本事,赔本生意她肯定是不会做的,十万两银子,断断不会是蚀本蚀没了的。还有四嫂说的五万两银子,加起来也有十五万两现银,说得上是一笔巨款了。她的动机,并不难猜,我也已经有了一点想法。只是这十五万两银子究竟去了哪里,我是好奇得很。”# k. `1 X, i, z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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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利贷那边,有没有消息?”许凤佳虽然并不赞成七娘子去找封锦起五少夫人的底,但既然送了信过去,反倒是问得比谁都积极。“按理说都是四九城里的事,怎么说,几天内也都该有了答案。”& M# y1 |+ R4 t$ I7 _4 H4 g0 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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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公务繁忙,一时顾不到这里,也是有的。”七娘子不免为封锦辩解了几句,又续道,“我总觉得十五万两拿出去放高利贷,实在是太不稳当了,她恐怕也不敢……这十五万两,恐怕还是有别的去处。只是一时间也想不上来,十五万两本钱的生意,又是怎么能偷偷地做。又为什么不能和祖母说明白,非得要用骗的,去骗出那十万两来。”! i6 y. o# B! V" V- a* k8 S$ ~9 L

. w7 z& @# @7 T* T6 Q5 I    两个人计议了一番,也都觉得奇怪。要知道十五万两虽然不多,却也绝对不少,就是开个银,也都够了。不过不管是什么生意,也都不是悄无声息可以做起来的。而如果是正当生意,五少夫人更没有必要瞒着太夫人。0 y/ U0 V$ S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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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说去,到底还是线索太少,也都没个答案。许凤佳索性就不提此事,又若有所思地道,“你说,五哥对这些事,知道得又有多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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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P* `: m7 A0 y8 J6 ?    五少爷平时嘻嘻哈哈的,和许凤佳看着倒很亲热。七娘子也拿不准两人关系到底如何,正自寻思时,许凤佳又道,“按理说,五哥的性子和大哥一样,都没有多少争强好胜的心思,不像是三哥、四哥那样锐意进取。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宫中做个侍卫,也没有谋外放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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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q2 _6 O8 H/ h7 p9 q" k    他的手又不禁放到了胸前,缓缓地摩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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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知道他肯定是又想到在广州的那一次遇险,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人也是会变的。尤其娶了五嫂之后,枕头风吹着……”0 K" B" T0 G; @; u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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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的目光就悠远了起来,他慢慢地道,“唉,从小我受了先生的责罚,在太子爷那里受了气的时候,也就是五哥会听我诉诉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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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闭上眼,又收紧了拳头,半晌才轻声道。“只盼着兄弟阋墙之事,下一代,是再别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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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19 23:52 | 只看该作者
272、数落% L5 `, Q; |%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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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起来,许凤佳便把这十多个下人又送回了许夫人的陪嫁庄子里,七娘子也不动声色,权当没有审问过小松花,对着几妯娌的态度也一如既往,就是当着五少夫人,也都没有露出一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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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本来和范家议定了是七月成亲,如今换了于安,范家的意思,还是想在年内把亲事办了。太夫人又希望在于安成亲之前,为于平物色一门亲事,免得乱了序齿。七娘子连日来都在忙碌于安的嫁妆,一并张罗着在四九城里物色合适的男丁。又有端午在即,家里也有些琐事需要处理,再加上四少夫人和四少爷一赌气,这胎儿就不消停。接下来的十多天,她是不忙不忙,每天也有一堆事要做,竟是十多天里,都没有腾出手来处理五娘子一案。. N  j5 b# Q3 q1 i* a4 Q* v

+ [! Q* V  Z9 c7 y# ~    不过,或者也是因为如此,五少夫人看到七娘子时,态度倒要和气多了,就是太夫人都没有提起通房的事。七娘子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不是没有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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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底下就和许凤佳感叹,“从前不知道的时候,只觉得我的确也做得不对,进门起就没有给祖母好脸色看,难怪老人家有了机会,就这样排挤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做得再好都没有用,老人家的心眼是一开始,就不知道偏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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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P5 u7 H! g0 ^7 K    眼下情势,是明摆着太夫人偏心五房,恐怕对五少夫人下毒一事,心中也不至于无数,只是采取默许态度。再加上那十万两银子,还有随着七娘子查案脚步而起伏的态度……要说太夫人完全是被五房蒙骗,恐怕许凤佳是自己都不相信。8 r9 y4 N6 q7 K2 v7 F3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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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许凤佳可以说五少爷的不是,甚至是抱怨四少爷的强势,但平国公和太夫人的不对,他却是很少说起。毕竟大秦还是以孝治天下,很多事,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少爷,也要受到社会规则的约束。七娘子见他并不搭话,神色有了几分尴尬,又转了话题笑道,“其实我还好奇得很,你说五嫂是一开始就有把五姐毒死的念头,还是只想让五姐身子骨并不太好,以便可以多掌权几年,从中获利呢?”) n: y4 R6 `( B

6 v  c8 y+ ]3 H" w. s1 T. A3 h    这个问题,许凤佳却也答不上来了,他反而问七娘子,“且不说王不留行很难分辨,番红花是有异香的。熬药的婆子怎么就那么心粗,也就跟着丢到了罐子里去煎着?”2 Q5 A5 \3 e( e! r3 M( J

6 R3 t5 V0 v! w- ]4 X+ O  K    “这倒是说不清的事。”七娘子叹了口气,“也不是个个熬药的妈妈,都能精通药理的,又要忠心又要能干,哪有这么多人给你用?熬药的胡妈妈早都不知道受了多少鞭,她是发了多少个毒誓,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中途离开了一下去茅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屋子。她的底,也早都被起了多少次了,全家人都是我们杨家过去的陪嫁,和府里人是泾渭分明……这要还能有什么不对,那以后是再也没有下人可以用了。”8 L/ x% M9 L" p; `0 o2 h

) b, y0 V0 R  q# o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也就是私底下告诉你,胡妈妈这个人,我是早就熟悉的。虽然在月来馆的时候就很有体面,但这个人忠心有余,能力却很不足,粗笨得很,会让她去熬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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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却也已经很明显了:五娘子的这个决定,本来就不够妥当。( V9 ~  q- y  h/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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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想了想,又叹了口气,他闷闷地道,“善礼其实一点都不笨,可为什么……”! X0 W' ]" I0 n' k

: O* Y5 e! a) B: X    “五姐那个性子,放纵自由,倒是带了一分侠气。”七娘子淡淡地道,“要做当家主母,就少了几分谨慎。我早猜到她必定是要吃上几次亏,才能醒悟过来的,却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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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没想到,这一次跌倒,五娘子就再也没有爬起来过。2 j0 \! t& I4 n6 N, R: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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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一时就沉默了下来,只有院子里丫鬟们的说笑声,透过窗户隐隐传了进来,点缀了这沉重的寂寞。( }, m5 N* o/ d,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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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半日,许凤佳才道,“对了,过了端午,我们去安富坊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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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半坐起身,盯着七娘子道,“今天封子绣给我送信,说是舅母这一向身子不大好,恐怕是有些不好的样子。封家在京城又没有多少亲人,请我们如果方便,就到安富坊去坐一坐,陪舅母说说话。”" ?! T) Y7 h) ^# ^! k8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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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然还是很少称呼封锦为表哥,但说起封太太,倒是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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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p: G6 o5 X: x, t: ~    七娘子忙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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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k, u9 n8 I* `  E+ L    又屈指盘算,“端午正日不说了,要进宫朝贺的,说不得又要在宫里耽搁半日,出来就是几个孩子的生日,虽说小事,我不在家也不好的。对了,你要记得,大嫂说她娘家远房一个堂弟,和于平倒是年龄相近,最近进京来是要在国子监读书的。出身呢我问过了,父亲当年也做过四五品的大员,这个人自己也争气,去年考了举人,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 I8 v: i3 _- y/ s2 Z

: v2 `2 b# T! b0 d/ S7 w) \    就和许凤佳算了半日,才算得五月十日可以腾出空来,到封家走动。许凤佳又叮嘱七娘子,“到了宫里,记得先到皇后那里坐一坐,别心急火燎,就去景仁宫找你六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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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不由得失笑,“算了,说到人情世故,你比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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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四月底,于翘七七过了,难免家里又是一番的祭祀热闹,许夫人也特地从小汤山回来出席仪式,七娘子又免不得将为于平相看的人家告诉给许夫人知道。许夫人听了倒很满意,又和太夫人商议了,太夫人也无话可说,就由大少爷、四少爷寻机将韩家少爷带到家里来,给平国公过目了。平国公也甚觉妥帖,于是韩家又写信过来提亲等等,一直忙乱到了端午正日,一大早七娘子又起身换了正装,与五少夫人一起进去给太夫人、许夫人看过,两人一道进宫朝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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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秦规矩,每逢佳节,内外命妇都要朝贺中宫。由于众藩王一律不在京中,这样的场合,自然以牛家、孙家等几家为尊,七娘子领着五少夫人进来,倒是想先找到权瑞云,同她说几句话,却不料周围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权瑞云的身影。倒还是五少夫人眼尖,推了推七娘子,笑道,“你看你们家弟妹在孙夫人那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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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h( w  d+ ^" }. D7 |" T    七娘子定睛一看,这才发觉权瑞云果然和二娘子站在一处,正和牛夫人寒暄,她忙道,“五嫂,一起过去打个招呼?”$ t/ S% w0 n) F% t  I$ q% f  G

. a3 H: m$ j  G$ s5 P7 f    五少夫人笑着摇了摇手,“我这边也有些亲戚要说话的,六弟妹自个儿过去,一会散了记得找我一道过慈寿宫去请安是真的!”7 z2 u# z$ y& r( U/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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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家、杨家也都是七娘子的亲戚,和五少夫人的确是不沾边,七娘子客气了几句,也就和五少夫人约定了一会从坤宁宫出来了再互相等等。就和她分手,自己分开人群,近了二娘子同权瑞云。0 u. ?% {7 C) o% n. }5 H* N

. f/ j4 a* z# \  J0 d4 V7 p    以二娘子的身份,平时进宫,必定是命妇们包围的对象。倒是权瑞云虽然是阁老媳妇,但其实自己没有诰命,还是靠权仲白的面子,九哥未得功名,她已经有了诰命在身。平时进宫,除了七娘子有空和她说说话,二娘子往往无暇搭理,更不要说被命妇们围在中间奉承了。不过今时今日,她身边的热闹却也不逊色二娘子太多,竟大有一呼百应的意思。' X4 G" U. x( w  ?

, r" U! K+ g% T; W7 F    看来,六娘子这一胎最直接的受益方,还是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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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七娘子过来,二娘子和权瑞云都绽放笑容,权瑞云更是亲热地上前搀住了她的胳膊,笑道,“七姐才来,我刚才找你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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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娘子更是把七娘子叫到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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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7 z% p/ s1 F  q' \5 ~5 ]7 h    她们两大红人都对七娘子这样亲热,众人望着她的目光,自然也多了一分敬重,就有人笑道,“这是哪家的媳妇儿?我看着倒是眼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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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自然又免不得是一番介绍寒暄,一时权夫人到了,又领着权瑞云走到一边窃窃私语,如此扰乱了一阵。内命妇们方才从坤宁宫里出来,七娘子抬眸望去时,却没有见到六娘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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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妹两重身子,最近天气又热。”她还没有转头,二娘子就在她耳边解释,“娘娘就让她别出门晒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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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轻声哼道,“你看牛淑妃那得意洋洋的轻狂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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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8 U# T" G% G5 Z1 j# d    七娘子游目望去,果然见得牛淑妃一脸的春风,当先从坤宁宫里出来,头扬得高高的,要不是还记着场合,面上没有带出跋扈,简直就要把坤宁宫当作她的地盘了。- Z4 e% r4 N3 L3 U;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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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禁在心底无声一笑:牛淑妃越得意,六娘子也就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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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J9 X; _$ I! B. u    “不知道的人,还当她才是坤宁宫里的主……”她细声细气地附和二娘子。* `2 {3 }7 z4 _$ Y

- K. j8 A6 D5 U" w2 W2 F    二娘子就要比七娘子多了三分愤慨,“生了个男孩儿就这样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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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M4 \8 b$ u/ V    她没有再说下去,便露出了悦目的笑,走到人群前头,带着排班站好的外命妇们,进了坤宁宫。1 u' p" l& ]6 z' b+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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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 F$ ?: _$ [    从坤宁宫里出来,众命妇们便次第退出紫禁城:许太妃派来的小宫人倒是已经等得久了,七娘子找到五少夫人,又安顿她,“我要随二姐进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五嫂也一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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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K# k7 r' B7 E    五少夫人眼神一闪,笑吟吟地体贴七娘子,“恐怕是我为了宁嫔的事?——我就不去了,倒是先进慈寿宫陪姑姑说话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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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 B! B1 ]3 l+ j' i    七娘子本来也就是虚客气,她翻身出去,又随二娘子一道进了坤宁宫私下拜见皇后,对皇后嘘寒问暖了一番,三人这才坐下说话。) S3 ~' U4 G/ m; A3 g. ?6 `

$ w% o, S. |' J7 K2 @( p; M4 b2 H    和上回见到皇后时相比,这位贵妇人显然要憔悴得多了。她虽然才只是望着三十岁的边,但鬓边居然已经有了一点白星,神色间那股坦然自若的风度,也渐渐地为严厉刻板取代:仅仅是半年时间,皇后的心境,似乎就有了很大的变化。4 [" }- Y* g* Z, V: P2 s) o

5 ?7 a% D% e  k: L- W/ q# F1 D/ }$ b    不过,她对七娘子倒是要比从前更亲热得多了,“也有半年没见到善衡了,怎么样,这一向可还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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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心知肚明:二娘子到底还是没有贪掉自己和六娘子的人情。她忙恭恭敬敬地回答皇后,“家里虽然忙,但日子也还平顺。”0 ]2 F5 |5 z5 m! G" j; _7 [5 @- e

3 t, p8 g: [( M* o5 O# [' {* ^    皇后又问了七娘子几句,展现出了亲昵的态度,就笑着打发她,“知道你着急到慈寿宫说话——从慈寿宫出来,别忘了到景仁宫看看善莹,她这一向身子沉重,只是在自己宫里安坐养胎,正是少人说话的时候。你就多陪陪她,坐得晚一点也不妨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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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M+ O2 r# i2 ]4 h    一般外命妇在宫中逗留,总是不敢太没有分寸,往往吃了午饭,也就告辞出去。皇后这就是特别给六娘子恩典,也给七娘子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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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不敢怠慢,规规矩矩地谢过皇后,见二娘子给她使眼色,便起身告辞,“既然如此,小七就冒昧告退,先到慈寿宫去走走……”* c* {7 U3 C/ e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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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露出一个疲惫的笑,轻声道,“好,以后得空,也经常进来请安。”# [% E. F8 E# z; }0 Y+ q

" v6 o+ Q8 `) W7 e* S    她却再没有以前的城府——七娘子才站起身来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她低声而急促的抱怨,从身后追了过来。  v  S( X# V4 z/ n/ A

" ?5 ^% A6 w) Y5 t8 \2 I6 I    “就是前儿晚上,皇上又到牛淑妃那里去看皇次子……”- d4 z+ Z  K3 ]* 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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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禁不寒而栗,加快脚步出了坤宁宫。3 v# S3 g1 F4 A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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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寿宫里的气氛,就要比坤宁宫轻快得多了,七娘子进门时,恰好看到安王站在檐下,手里拿了个艾草做的小虎正在把玩,她连忙露出笑来,冲安王招了招手,问道,“小王爷在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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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王顿时放下了手中的艾草,上前要给七娘子行礼,“六表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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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6 D5 \3 e- D/ H' L, Y, W    他素来天真活泼,举动又和顺知礼,虽然见面不多,但却和七娘子很能说得上话,七娘子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条长命缕,为安王系在了胳膊上,“这是六表嫂送你的,你两个表侄儿也都有呢。下回,让你六表哥把你接到宫外去,和你两个侄儿一道玩。”1 Q9 M0 x; m9 h) y1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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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王顿时一喜,“六表嫂没有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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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H# x& P% @+ ?, n8 G    他在宫中,也就只有太子一个年纪相仿的小玩伴,两人身份辈分又都有差,毕竟不能两小无猜。七娘子只是提了几次要带安王认识四郎、五郎两个年纪相近的小伙伴,安王就已经上了心,几次见到七娘子,都嚷着问这件事。七娘子笑着点了点头,道,“现在天气热,等进了秋,六表嫂问准了你母妃,就把你接出去。”3 }" A. ]2 H6 k;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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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是站在檐下说话,安王还没有答话,里间就已经传出了许太妃的声气,“谁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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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U/ r( h& z6 J2 _    “母妃母妃。”安王就一溜烟地进了屋子,“六表嫂来了!”5 ~+ a3 E- c5 ~, q' k. C; z' w$ `

6 f& n. d: T% a8 }    七娘子忙跟在安王后头进了堂屋,给太妃行礼。“小七见过姑姑。”4 n- D+ i2 g) q" U# p$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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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太妃见到七娘子,素来是一脸的笑,可今日虽有安王凑趣,笑意反而淡了几分,她点了点头,“还当你要先去景仁宫,再过这里呢。”! [9 p3 F0 B/ g  r& g-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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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心中打了个突,她掂量着回道,“二姐拉着我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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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 x% n) {7 `  l' ?. w    一边就又寻思了起来:太妃该不会是把太子自渎一事消息走漏,算到了她头上?" L- y0 a  |! u- e! g' O& g7 @

( h) C# z# x7 J    不过,以六娘子的玲珑,安抚太妃,当不是什么难事,就算太妃有所怀疑,这么久过去,气早也应该消了。上回自己进宫的时候,她对自己的态度就还很热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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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飘了五少夫人一眼,暂且把思绪排开,又道,“皇后娘娘又叮嘱了小七几句,问了些外头的事,这就耽搁得晚了些。让姑姑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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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太妃似乎也察觉出了自己的冷淡,她顿了顿,才换出笑脸来,亲热地道,“不要紧,我正好和你五嫂说说话!”% H( J6 J, r2 H# ?1 L$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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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打发五少夫人,“宁寿宫那边,刚才已经送牛夫人去牛淑妃那里了。我们也不要太招摇,你六弟妹一会儿也要去景仁宫的,我看你还是先回去为好。记得给你祖母带声好,就说我平安,只盼着她老人家也平安康健。”9 W4 \8 g8 U8 T& s# T. y3 d6 x5 ^

4 p4 F2 U( G$ l- e    五少夫人忙起身给太妃行礼道别,“祖母在家日日夜夜,也就是惦念着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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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太妃很感慨,“荣华富贵又有何用,不能尽孝,终究是人生一大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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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 U1 F$ [    就亲自起身,将五少夫人送出了慈寿宫,这才背转身来,打发安王,“乖孩子,出去玩去。”. `) C6 U( p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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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等安王出了宫,许太妃就放下脸来,数落七娘子,“真是个傻孩子!要不是你五嫂说起,我竟不知道你居然傻成这样!”0 @9 W# I; q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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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以七娘子的淡定深沉,亦不由得要被许太妃的责骂,骂得怔了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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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19 23:59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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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m( f  x% E9 Q( ?    许太妃看着七娘子脸上的迷茫,不禁又长长地叹了口气。0 x. R0 F$ H6 u7 s. J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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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叫七娘子,“坐到姑姑身边来!”- Q0 n  E5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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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了七娘子的手,细细地道,“你婆婆身子骨不好,和你又是亲戚,又不算亲戚,很多话,怕是也不方便点拨你。你母亲呢,说到底又不是亲生亲养的,就是她那个性子,自己也不能容人,非得拖到三十岁开外,才给你父亲开脸纳妾,你不要学她!”. s; Y/ l6 `( F0 A: e! x) Z!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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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语气亲昵,虽然有责怪,但却到底是亲昵的责怪,七娘子听在耳中,倒是先松了一口气:许太妃到底还是没有和她生分。* j! _! q; n! z; p4 R.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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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旋即又有些生气:五少夫人真是时时刻刻不忘记给她找些麻烦,让她无暇去查五娘子的案子。那边才提审当年明德堂旧人,这边她就敢在许太妃之间影影绰绰地说自己的不是。( m7 @4 `0 }& C$ L1 t! x1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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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自己已经从小松花口中逼问出了真相,只怕还要被蒙在鼓里,纳闷五少夫人这一向怎么这样沉不住气,频频出手,挑动自己和家中长辈的关系。" ]3 G0 y+ R0 w. v, m* q% e  @5 l&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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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又忙收摄心神,听许太妃教育她,“大家大族,谁身边没有一两个通房?屋里干干净净,传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尤其是你有了四郎、五郎两个子嗣,这是你亲外甥,又是襁褓间就到了你屋里,不算你亲儿子,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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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Z/ B, O9 ^5 t' i% Q    “有了这两个亲儿子,你还看凤佳那样紧,不许他开枝散叶,这件事传到了外头,不要说别的,你公公第一个就要看你不好。”许太妃叹了口气,语气中,多了几分的推心置腹。“就不说这能不能容人的事吧,只看你有了四郎、五郎,却还是当自己没有子嗣一样,非得要自己亲身生了一个,才肯让凤佳去别人屋里。这不是明摆着把两个孩子当成了外人?”; ^, a; L0 ~8 Z: m

* X8 U' v' o/ N- E    七娘子一下就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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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许太妃提醒,她是真的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来考虑过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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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N% [6 u4 \  L1 P$ m% f: s    许太妃望她一眼,她满意地笑了,又拍了拍七娘子的手,“到底你年纪还轻,看事情,总是有所疏漏。要不是你五嫂对我提起,我还真不知道你会在这样的小事上马失前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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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换了口吻,把责怪,换成了勉励。“你是个好孩子,别学外头那一等上不得台盘的妒妇,听姑姑的,回头给身边的几个贴心人开了脸。凤佳外头里头,也都有了面子,待你自然更好,决不会和你离心。好好把两个哥儿养大,越发说白了,庶子生得出生不出,还不是看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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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许太妃的角度出发,这番话倒的确是出自好意的提点,七娘子心中百味杂陈,她轻声道,“要不是姑姑告诉我,小七还真不知道,这件事被外人看来,居然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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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下揉起了眼睛,作出了一脸的委屈,心中却早已盘算了起来,不过一瞬间,就已经有了决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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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又挨得许太妃紧了一些,作出了推心置腹的样子,“其实这件事,也并不是外人想得那样……姑姑看小七是不是那样不能容人的人呢?”8 D' p+ y$ _& \) D# u0 E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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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太妃顿时动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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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下又换了欢颜,“我就知道小七不是这样的人!姑姑又怎么会看错?只是……你五嫂说得,也都是实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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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心头冷笑,面上也显出了一丝不以为然,“五嫂巴不得抓住我的每一个错处,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5 y% g# E& p6 {; J"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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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明显地将自己和五少夫人之间的不和,摆到了许太妃面前。+ _* L; v% X0 j- `8 e8 D) E; m

4 c( d5 j( `1 z4 q9 H    以许太妃的精明,当然不会看不出两个少夫人之间的利益冲突,而在七娘子强势崛起之前,她也不是没有接触五少夫人的机会。老人家顿时就犯起了沉吟,一时半会,都没有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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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心知肚明:许太妃对许家,想的还是一碗水端平,尽管可能特别偏爱六房,但也绝不会站在六房这边,来讨伐其余几房。她又擦了擦泛红的眼眶,才低声道,“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前头五姐去世的那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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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也知道,五姐的不幸,背后是有文章的。”七娘子端出了一脸的感伤,“可家里就这么几个人,父亲与母亲,自然犯不着这样做,祖母老人家,更是没有这样做的理由。说来说去,疑凶还是要着落在几个嫂嫂哥哥身上……”. k* n, k0 c0 T. b7 j8 G

4 g9 m% W) n/ d2 s9 K, z7 n' R    虽然这个道理,也没有谁不明白,但像今天这样说得这么白,却也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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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太妃不禁悚然动容,半晌都没有说话。" K# w5 d4 y0 l) v7 D% q

9 u' h( @  R$ e! q' H    七娘子见她不答,就越发说破了。“世子一直觉得,他为了许家在外拼命,家里却有人算计他的妻子。这件事,实在是让人心冷。这些年来,为了此事,背后也没有少生气。一面,是气凶手太过大胆,一面也是气此人不除,看着几个哥嫂,心中始终都有芥蒂……请姑姑恕凤佳心胸狭窄之罪!”" v' R* E% {6 ]

- k: d* `/ ^( N' J    她一下要跪,却又立刻被许太妃扶住了,老人家不知不觉间,已经是老泪纵横。“姑姑明白,姑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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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6 N+ v" }$ U    七娘子又徐徐道,“说来说去,此事到底还是因为嫡庶有别,凤佳他身为嫡子,年纪却小,哥哥们心里不服气,也是很自然的事。这嫡庶相争闹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很没有意思。凤佳说,在四郎立为世子之前,他也不想有庶子出生,免得让几个孩子之间,重演如今的尴尬……”! S7 V  o8 c/ s# i8 \  ^1 _, m7 |

# E# W, u) C: d. e' [. w    许太妃自己是嫡女,自然能体贴许凤佳的心思,平国公却是庶子出身,这种话说出来,只会让他更同情居长却不得正位的庶子们。是以这番话,对许太妃说得,对平国公却是说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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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太妃果然已经是一脸的感动,握着七娘子的手,好半晌才道,“姑姑……姑姑没想到这一层……唉,你们小夫妻的日子,也过得很苦!”  h0 e5 u( Y4 \

; t+ S8 a4 H  n% j8 p    “再说,”七娘子又垂下了头。“凤佳师从沧州武学名家,练就了一身的武艺。据他说,师父曾有吩咐,这一门工夫要想再精进,虽说无须断绝□,但也要少近女色。因此前前后后,家里原来就有的两个姨娘也好,我这里安排送去的丫头也好,他是都看不上眼。又说,我既然没有这样的要求,倒不必耽误她们的青春,你安排着放出去嫁给好人家,倒胜似在府里无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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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Z5 Z: u2 ~    她面上泛起红霞,轻声道,“就是我们之间,也都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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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番话,更是说到了老人家心底,许太妃自己多年无宠,七娘子太受宠,她看不过去,太无宠,她却也是看不过去的,这一下恍然大悟,不禁就叹息道,“那也苦了你了。”, x" T( H+ W; V6 Z3 p2 Q( R

2 K# T6 J2 X0 N  x* O/ P    就又陪着她出主意,“既然内中有委曲如此,你倒是白白背了一个妒忌的名头,唉,偏偏这话,也不好和兄长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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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7 H( T% w7 X+ v    七娘子轻描淡写地道,“这倒无妨,为人媳妇,受一点气,又算得了什么。姑姑不必为我担心——就是五嫂的事,我也没有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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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3 k) v& T" {    她有意留了一个话尾,许太妃果然上钩,直问,“这又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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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e2 u* V* y6 [, ^! }, k    七娘子就将五少夫人账本上的问题,添添减减地说了出来,听得许太妃直瞪眼睛,半日才道,“你说得对,家和万事兴!一点银子,还是别计较了。”4 S- ?# n( C1 L+ r% y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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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不禁恨恨地道,“老五媳妇这也实在过分了,谁宠出来的胆子!三万两银子也敢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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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七娘子但笑不语,这才想起来太夫人一贯偏爱五房,曾经在自己跟前,为五房讨过了几次面子,脸上不禁一红,于是低头吃茶,没有说话。' N. t7 a7 H& h- H

' w5 Z9 ]7 I$ n) r- H% c    七娘子也不以为忤,又陪许太妃说了些家常,提起了接安王出宫玩耍的事,“表弟今年也挺大了,若是姑姑放心呢,择一天接出宫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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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J% M7 }" k    提到安王,太妃顿时一脸的柔软,“好,好,你们心里有这个表弟,姑姑还有什么说的?”5 c6 {4 C; T6 W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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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让安王过来谢七娘子,“等进了秋,让你出宫到六表嫂家里玩。”0 W& K7 [0 i9 h; T9 z! y.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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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王顿时捂住嘴,一脸的不可置信,“母妃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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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和许太妃笑着交换了一个眼色,许太妃又摸了摸安王的额头,嘱咐他,“别又玩得满头大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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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k( l: I3 q" t8 i    待得送走了安王,才低声勉励七娘子,“虽说凤佳有那样的戒律,你自己也不能放松了,还是要乘年轻的时候多生几个,以后老了,也有人来服侍你!你看看姑姑,有了安王之后,日子都硬是开心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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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E: ]/ Q9 I7 R' X* c3 ^    七娘子倒是难得地起了一份焦躁。4 B1 i" f0 E1 a% h5 V  G  ^2 i

9 ^  \  ~* `5 ]/ b: P% p    随着年岁的递增,不但外界给的生育压力逐年增大,就是她自己,都感到生育的愿望,渐渐地膨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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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p" L6 |0 o1 a% |* [    可眼前摆着有多少事要她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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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K/ C1 N& v7 r* W    她一下又收敛了乱糟糟的思绪,对许太妃绽开了笑容,“小七明白,这一向,也、也在用心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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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慈寿宫出来,七娘子就赶着穿过中轴线,进了紫禁城东翼的景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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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v3 F$ R8 m$ R    和上次来访时相比,今天的景仁宫就要热闹得多了,尽管六娘子人在殿中没有现身,但宫中里里外外,还是有不少丫鬟在来回走动,有的抱着西瓜,有的端着冰盘,见到七娘子,脸上都绽出笑来,轻声细语地招呼,“世子夫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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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宠不得宠,真是天差地别,从前来景仁宫的时候,也不觉得有多么颓唐冷清,见识到了今日的阵仗才晓得,原来宫中真正的红人,日子是这样过的。七娘子心中感慨,面上却和气地道,“诸位都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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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l+ `! O" ^: X! r4 p& W    一边说,一边进了内殿,六娘子早已经迎了出来,笑着道,“七妹今儿来得晚了!我没等住,先吃了午饭,不要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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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 Z/ x( [* {# z& {- ~$ ^1 F. X    她是孕妇,别说午饭,就是晚饭提前吃了,七娘子又怎么可能生气。她握住六娘子的手,细细地打量了她片刻,才道,“嗯,还是一样漂亮!”; C! B  K) A0 C. s' s1 A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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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娘子不在意地道,“也是长了一点斑了,权先生说这也没法避免,还安慰我,等到孩子落地就好了。我说我现在哪里还管这一点斑!先伺候好肚子里的小祖宗是正经的。”( o5 K$ L+ _+ O(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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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边说,一边进了内殿坐下,在阳光下,七娘子再细审六娘子的容颜,果然见得她娇嫩的脸颊上,多了一两粒斑点,却是不仔细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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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9 p. V; i$ n4 b9 V3 p    今次不同往日,两人才坐了下来,就有宫女过来进献点心,六娘子犹问七娘子,“在太妃那里吃过饭没有?没有的话,在我这里吃一口?”5 T, l; F# j7 R/ B8 f# \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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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笑着摆了摆手,“我不要吃你们这里的温吞饭,进几口点心也就够了,等出宫去,再找补一点吃的吧。”. {6 h' Y% h8 T" P

" N; Q1 W8 p6 I4 L    紫禁城太大,又不是处处都可以生火做饭,一般妃嫔的膳食,也就是由御膳房送来,路途又那样遥远,等到菜肴送到的时候,菜肴多半已经过了火候。所以众命妇都视在宫中用饭为畏途,七娘子自然也不例外。7 C! k# O9 W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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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娘子不禁流露出少许得意,“托肚子里这个的福,总算不用吃温吞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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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瞥了外头来来去去的丫鬟们一眼,压低了声音。“娘娘说,牛淑妃身怀六甲的时候,宫里也有小厨房专门给她做饭。景仁宫自然也不能少,是以才满三个月,就挑了两个好厨子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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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a4 }/ U) }$ @4 J( i    看来,牛淑妃的存在对六娘子来说,竟是利大于弊。七娘子也会意地一笑,“娘娘最近待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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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淑妃生了皇次子之后,她对我就好得多了。”六娘子又叹了口气,“尤其是太子那件事,娘娘很领我的情。现如今呀,我才叫万事不愁,只管养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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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论美貌来说,如今怀了孕,六娘子看着要憔悴多了,但此时此刻,她脸上流露出的心满意足,却是几年来七娘子从未得见的。$ A8 u% n* v) @6 j: u! e

5 }/ y% ?; V9 j; R    她也欣慰地笑了,“那就好,我早就说过,只要等,你的出头之日,总会有的!”& \2 v& k( o& Q% V* u" w" ?, ^1 N

, a8 @7 V# W  z/ d' O& s1 j, M  m    六娘子就望着七娘子,弯起了眼睛,又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捏了捏。  M7 q/ h$ `! g* g) B9 B) q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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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深情,不言而喻,尽在其中。( m% q' M% F.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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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又叹了口气,低声道,“若是五姐还活着,四姐也没有守寡,眼下姐妹们又该有多开心呢?”7 O+ B/ x" `( a2 j: d% H; g  ~

6 ?% a' Y% i. M8 Y    七娘子想到往事,也有些感伤,正在出神,又听得六娘子问,“从前我这里不能帮你什么,也一直没有问你,在许家你过得还顺心不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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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b( O: @& V2 i    她顿了顿,又低沉地道,“五姐的事,查出个头绪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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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娘子是有了一点本事,就迫不及待地要来给自己撑腰了。2 e; W" S9 X4 o* G

3 _% g1 o  a( E5 I    七娘子心头不禁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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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I) y7 J; c2 R/ |! ]; v/ n. O    她看了看六娘子的肚子,还没有说话,六娘子已经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要紧,我倒是不在意这个,这几个月来,宫中腥风血雨,再不堪的事,我也都听过的。”
. f5 E/ p( F( c) F* O6 r0 K
, A) l5 z& O4 t- o+ D9 s7 P0 q    她都这样说了,七娘子也就将五少夫人的事告诉了出来,又叮嘱六娘子,“这件事暂时还不要和二姐、母亲提起。毕竟没有一点真凭实据,贸然行事,很可能造成几家间不必要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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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娘子听得目光连闪,她问七娘子,“这件事如果是张氏做的,又是为了什么?”5 @$ [, \# _/ C5 s; f!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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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不屑地道,“还不是为了那几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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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顿了顿,又叹道,“到底她手段也要比五姐老辣得多了,若不是为了银子,她不必用下药这样的手段,也能慢慢地将五姐玩残。说到底,还是怕五姐胡搅蛮缠,彻查到底,将她也扯进漩涡里,让她不得不将到口的银子,再吐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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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家女儿,陪嫁都是极丰厚的,六娘子进宫后也从没有为银钱犯过愁,她一下缩紧了瞳仁,“就为了这几万两银子,闹得五姐……”9 u% b" ]- n, W& o; K& P8 S

1 b3 j6 Z/ T4 P8 O1 U9 g7 ]! {  s! W( w    这位素来天真可爱,活泼娇憨的妃嫔面上,也难得地蒙上了一层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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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问,“那你现在除了那份口供之外,有没有把握到关键物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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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有些着慌了。”七娘子摇了摇头,“最近是不断给我找事,物证,还是要去找。”" v1 v1 ]1 D!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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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娘子点了点头,又沉吟了片刻,才断然道,“若是实在找不到,也不要紧!到时候,你就带她进我的景仁宫来。”; }: o$ v: c  C1 {5 e8 R# }. K%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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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面上又闪过了一丝杀意,一字一句地道,“五姐不是喝了她的药去世的么?我就要她把这碗毒药,一滴不剩地给我喝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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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0 00:02 | 只看该作者
274、转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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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宫中回来的路上,七娘子就一路出神。一直到进了明德堂,她才把小黄浦找来说话。: b; K. C8 \, V& o+ Q( P6 v

6 F; }! E* s6 U3 }" E# Q    “这一次进宫,已经和宁嫔提过了。”她一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碗中的桂花清露,望着那透明的胶质缓缓漾开,一边安顿,“等到宁嫔生产过后,她自然会安排将你要进宫去。不过,到时候少不得要把你的奴婢文书换到杨家,宁嫔也好名正言顺地开口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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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U: _1 F' z1 s+ b4 r    许家和六娘子虽然有亲,但是并不是六娘子的娘家,由许家送人进去,倒是太招人眼目了一些。七娘子会这样安排,显见得是把小黄浦进宫的事放在心上了,小丫鬟顿时喜不自胜,跪下来给七娘子磕头,“这辈子绝不忘记少夫人的大恩大德。”7 n/ d* N  e$ G% s7 I$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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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勉强笑了笑,才低声道,“你别急,我这里还有几件事要你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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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d. G2 j7 h# B8 T    她望着小黄浦,在心底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又问,“你二姐小嘉陵在乐山居里,似乎是很有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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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入宫这根大胡萝卜吊在眼前,小黄浦的态度自然有所不同。她试探地望了七娘子一眼,犹豫着道,“也的确有几分体面,毕竟二姐手艺灵巧,为人谨慎,虽然不算太夫人的心腹,但却也很受重用。”* x1 `+ n- E9 C' ~* o2 B3 r

  P0 @$ D8 Q# j9 P6 f; h    七娘子又用指甲在桌上划拉了半晌,她慢慢地道,“好啊,那你说你二姐平时最希望,而太夫人又不能给她的,是什么事呢。”9 c- z: ], ]) x8 Q

0 d& B# n6 Y4 T% |, P    小黄浦一下就没了声音。$ l  Z" B! j9 r%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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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自己笑了笑,“你就放心吧,这件事,不会太难办的,只是没有一个乐山居里的人,也不大好办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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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不着急,又低着头,用指甲描摹起了杯盖上的纹路。+ n! m; Q, r9 N& U2 s! b,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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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黄浦静了老半天,才低声道,“二姐倒和我不一样,奴婢想着的是嫁到外头去。二姐想的却是在府内谋一个体面的差事,嫁一个体面的人家,也就是了。”# Q" O. C6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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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来也就是一个女儿家在这个年龄,最正当的需求。七娘子不禁有了几分疑惑,“太夫人竟不能给她这个?”% ?7 s1 S.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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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家年纪大了,对身边服侍的人,看得就很紧,几次说过,要二姐服侍她到老了,去了,再放出去嫁人。”小黄浦眉宇间多了几分忧色。“说是自己年纪大了,到这个年纪,也实在不想身边再进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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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3 q( r5 H% M  N    别看太夫人是做曾祖母的人了,今年满打满算,也才是七十刚出头,要是再活得久一点,活到九十岁去,小嘉陵自己都是三十多岁没有出嫁,要嫁人就难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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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虽然精明厉害,但到底还是老了,这样一来,又让小嘉陵如何不与她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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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倒是精神一振,她吩咐小黄浦,“这几天你要是有空,就把小嘉陵带到明德堂来,我要和她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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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婢一定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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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就打发小黄浦,“下去玩儿吧,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s1 u6 y& W& z# I& |7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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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黄浦笑嘻嘻地,“我服侍少夫人换衣服,少夫人出宫累了,也休息一会吧?”% w/ H1 g6 L+ Q+ h' l

& C  N, ^0 O% R, n. q. Y8 B8 x    七娘子笑着摇摇头,“还要去乐山居和清平苑走走呢——不过,现在换一件衣服也是好的,天气热了,这样的大衣裳真是穿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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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w. R/ B1 e/ J+ M2 Z. r/ K4 k    就由小黄浦服侍着七娘子换了衣服,到两个长辈身边去问过好,太夫人少不得又一长一短地问了不少许太妃的事。七娘子顺便将接安王出来的事告诉了太夫人,太夫人倒是很满意,“难得你想得到,让安王和四郎、五郎甚至是于宁、于泰亲近亲近,也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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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夫人那里就更没有多少问题了,七娘子打过招呼,又回去明德堂里,安排了一些琐事,到了当晚一家人坐下来一起吃饭,丰丰富富和和气气地过了端午,第二日许太妃又有赏赐下来,众妯娌们一人都是一领玉簟,一把宫扇,唯独七娘子又多得了一套头面。又有六娘子赏赐了一些宫中祛暑药并零碎小玩意过来,各家也都有节礼相送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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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忙乱了三四天,七娘子这边事情也多,等到端午过了,许夫人动身去小汤山住,众妯娌自然又一起恭送她出了二门,这才各自回去休息不提。$ h) f1 {. E5 H$ E: J2 u

+ m4 P# `" Q: o/ k  B    因为许凤佳要亲自送许夫人到小汤山去,难免又要过夜,七娘子倒是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自己起来,待要借机逃避打拳,又觉得打惯了一套拳,不活动活动筋骨,自己都不舒服,思来想去,还是手舞足蹈地活动了一番,才进来洗漱过了,笑着和四郎、五郎说了几句话,便打发他们上学去。等到半下午,小黄浦就带着她二姐进了明德堂,七娘子关着门和她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这才出来去给太夫人请安。& W1 t- i2 a. H%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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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进屋时,就看到于平凑在太夫人耳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她略略皱了皱眉头,倒没有多管——等到人都散尽后,太夫人就留了七娘子下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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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平这丫头也实在是有几分不懂事。”太夫人似乎很有几分尴尬,“范家的婚事是她不情愿,现在却又看着于安的嫁妆眼热。偏偏她母亲又出门去了,也只好私底下和我叨咕着,想多要一点嫁妆。这件事,你们看着怎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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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夫人常年在小汤山居住,虽然对她自己身体有益,但府中倒的确渐渐有了太夫人一家独大的感觉,于平有事不直接和许夫人开口,还要和太夫人来说,实在是很有几分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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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v' y' o. P5 N3 `2 P7 `    七娘子皱起眉头,想了想,才勉强道,“虽说眼下是小七当家,但这个家里做主的,说到底还是祖母与父亲,这件事要怎么办,还是得看祖母、父亲和母亲的意思。”3 N  s* H/ w6 H* f# ]6 O/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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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1 r! B+ l: ?; k7 L+ J" w) s; I

; m8 g, }1 e8 W- t4 I5 S5 X    像于平这样,亲事才定,就迫不及待地算计起了自己的陪嫁,就显得一点都不沉着了。一家人的情分,反倒似乎被她的算计,算计得薄了几分。; W* T, x' e; D  g, y1 X7 V) j% Y1 U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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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又何尝不懂得这个意思?她不禁叹了口气,“你公公是最讨厌子女们有这样的想法的,就是当年我们分家的时候,那也是公公允允的,除了公中祖传,只给世子的产业之外,其余是一律均分。你的几个叔叔们现在人虽然都在外地,但这些年来,走动也都很频繁,你公公一向是很着力于提拔携带弟弟们起来。”* T7 y6 `2 s+ D3 ?; m

# `% a, c- h' W3 K/ L7 P    本来按照当时的惯例,太夫人在世,几房也是不好分家的。不过许家却似乎是例外,太夫人和许夫人在这件事上,倒是罕见地结成了同盟,先老公爷一过世,就由太夫人主持着分了家。这件事,七娘子倒也有所耳闻,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太夫人续道。- B5 m2 Q7 U' N; _/ F) k8 W

7 |, D1 z. q0 f; N    “这件事,对于平来说倒是小事,她无非就是想要一点钱,以后到了夫家也好立足罢了。小姑娘家不懂事,凡事就只想着自己,要是闹到了你父亲那里。他反倒就要觉得兄弟姐妹之间情分淡薄,于平连个陪嫁都要自己操心了。我看,还是你敲打她几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5 i$ s: |  o; V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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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真是难得有这么好打发的时候。七娘子本来还当她要把这个难题丢给自己,此时倒是松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既然祖母是这个意思,那这件事还是不要往父亲那里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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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顿了顿,“不过,四嫂毕竟是于平的亲嫂嫂,有些事,还是由四嫂来说,更显得名正言顺。祖母说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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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一下就没话说了。* t4 w, S6 P- ~1 q& \

+ p0 ~& _* H; w; C9 ^    七娘子也说了不上报了,也把整件事答应下来了,这时候再杀个回马枪,太夫人还能有什么话说?难道还不让四少夫人去敲打于平,非得要七娘子出面得罪人?2 @" N( p: Y. \( M2 @4 Y

9 s5 f: k6 R% ~    她一下就满心不是滋味:这人一不在乎钱,就难办得很了。就是按照大少夫人的性子,这时候为了回绝于平的请求,都免不得要坠入陷阱,出面去敲打于平。9 R/ S, x; I' G( T  ^

( c2 w9 l" S4 U( N6 ]$ k    这一敲打,就是做嫂嫂的不体恤妹妹,自己再在平国公前说几句话……最好是能说得平国公有几分生气,当众敲打了杨氏,她就又要消停一段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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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7 q) a3 v3 H    可杨氏是比玻璃球还滑,前头答应得好听,后头一个太极云手,又把事情推到了莫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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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Z# i  X# S9 k4 R  Z    唉,莫氏那个直性子,恐怕还巴不得于平多得一点陪嫁呢?自己这边才让她去说于平,恐怕转眼她就要嚷到平国公那里去。到时候,就成了自己这个做祖母的擅作主张,插手晚辈的事了。/ U* F) Z' e5 \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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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这个杨氏对垒,真是让人难受,就好像和一团棉花对打,你打她不打她,她都是那样轻飘飘软绵绵,是一点都不受力。她拂你一下,就是棉花里的利剑出鞘,一剑就让张氏到现在都还流着血。要不是在于翘的事上,失了平国公的欢心,现在五房想要挽回国公的欢心,真是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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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T* Q  p; }# U6 G. S4 p    她的思绪又飘得远了,过了一会,才笑道,“对了,说起来,这一向我没有看到你们明德堂的毛姨娘来给我请安呢。她也是我屋子里出去的,有了空闲,也要过来走走,陪我说说话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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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H, k! ^2 z3 W  `8 @% ^: }$ I" Y+ G    通房这件事,真是自己最致命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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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短短几天内被连戳了两次,心中真是有无限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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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 m& t& S7 p& |% H    反正不管自己在别的地方多出色,提到通房这两个字,似乎所有优点就都已经黯然失色。只有妒妇两个字,大大地写在额头上。太夫人也好,五少夫人也罢,一旦找不到别的把柄,只要提一提这通房两个字,就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的善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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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K6 k3 K2 d6 S: g' g$ n    也罢,毕竟是自己的选择,一点代价又怎么承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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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她就弯着眼睛应了下来,又不无恶意地补了一句,“横竖她在家也没有什么事做,能在祖母身边侍奉,也是毛姨娘的福气。”8 ]( u8 B$ d9 d% A' @

; I4 x* r2 d0 m3 y+ N    太夫人倒是被七娘子理直气壮的态度,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恹恹地挥了挥手,让七娘子告退。. R" T+ W# }( W2 O; N; k# y" S( l

# R7 G: K6 b+ y0 j    七娘子临行前还要和太夫人确定,“于平的事,是祖母同四嫂说,还是小七出面……”8 ^7 d. T% G9 h, A0 K8 q# I2 H;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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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就没好气地道,“还是我老婆子来当这个恶人吧!”% u3 C# G0 K7 o) X* _$ }/ k: C

' P/ k4 p' a; ^! N  S0 l% K    见她一脸的官司,七娘子犹豫了一下,倒是没有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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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2 L! e# q6 I' M5 l    她就试探地稍微放软了态度,柔声道,“祖母也不要太操心了,您可是阖府上下的老祖宗,若是觉得不好开口,就是小七去说,也是一样的。”+ T* n* G8 i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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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难得让步,太夫人看了七娘子一眼,倒也就势就把这件事,推给了七娘子,“好,既然世子夫人不怕烦难,就你去说,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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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叫起七娘子世子夫人,可见得老人家今天的确是又被七娘子气的不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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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h: U4 d# b* {' i3 W    不过,七娘子自从入门以来,倒是也很少在乎这忤逆不忤逆的事,更难得像现在这样,甚至还想着要安抚一下太夫人。2 i1 t9 q. J+ Z# [+ ^) {5 B"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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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她没有一点认错的表示,但仅仅是这一点服软,已经让太夫人心情上扬——却是越发又摆起了谱,反而显得更加生气,叫起了世子夫人。: G  Q6 H4 k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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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点情绪上的微妙变化,错非七娘子这样心思细腻又在局中的人物,是绝体会不到的。她转了转眼珠子,又笑道,“好,祖母既然吩咐下来,就由小七去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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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6 w. s* `, P5 H, ?    又和太夫人说了几句闲话,见太夫人爱搭不理的,七娘子就又问太夫人,“说起来,祖母也有几年没出门逛逛了,正好五月里,潭柘寺起了新的弥勒佛金身,就是小七都想着去参拜一番。祖母若有出门走走的意思……”# A/ x! l8 ?2 p% r8 A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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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货真价实在讨好太夫人了:以太夫人的身份,出门排场必定很大,麻烦当然也多,七娘子是肯定要忙上一阵的。这是七娘子表态,不惜自己忙碌,也要把太夫人给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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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心下倒是有了些飘飘然,她沉思了一下,本待再做做样子,可是想到弥勒金身,到底还是有些没有掌住,便淡淡地道,“好,既然都这么说了,不去拜一拜,倒显得我们不够虔诚。”9 D( o+ P  f$ q8 u

! M4 ~, A2 J; J3 P4 J! A) \    七娘子脸上顿时现出了一股淡淡的喜悦,“那小七这就为祖母安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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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L6 G& W$ t    太夫人双手合掌念了几声佛,才道,“总算你是懂得孝顺,祖母心里也就熨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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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虽然话里有话,但听其意思,却似乎并不太生气,七娘子莞尔一笑,从善如流地道,“小七还有很多事不懂,现下母亲在小汤山,不指望祖母教我,指望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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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这才恍然大悟:此女这是见风转舵,有了两边修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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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和气的笑了,“嗯,懂得这样想,祖母就放心多了。”& v# r) p' x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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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老一少于是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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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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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 K. G5 l; j4 W/ Y    于平的嫁妆一事,到底还是没能在府里掀起多大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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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C" }3 j$ b. C) i1 w# l/ }    七娘子才从乐山居出来,就进了慎独堂,正好四少爷也刚回来,两边见了礼,七娘子就开门见山,把于平嫌嫁妆少的事,告诉了四少爷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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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P7 p$ o1 T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们做哥哥嫂嫂的,对于平关心得不够。”七娘子一脸的自责,“也没有和于平把话说清楚,让小姑娘家家的要自己为嫁妆操心……”" }0 v8 B. {7 l9 {: b% D

3 l9 J* E  j# h  d, O/ ?% W    不等四少夫人说什么,四少爷就是一脸的愧色,“六弟妹千万不要这样说,此事还是于平太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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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大秦的大家大族,是绝没有未出嫁的闺女来过问自己嫁妆的规矩,于平这个要求不但不体面,而且还很伤感情,隐隐就透了指责哥嫂父母偏心的意思,太夫人还是算疼她,所以才让七娘子不要告诉平国公,否则受罚事小,只怕于平以后在平国公眼里,印象就要大坏了。就连四房都要受牵连:毕竟于平也是四少爷的同母妹妹,这管教不力的责任,多少还是要分到四少夫人头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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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2 j  I+ `. w7 I: K" n) u9 {- B) R    七娘子还没有来得及客气,四少夫人就赶着问,“那祖母的意思,这件事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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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便添添减减地将太夫人的意思告诉了四少夫人,“四嫂私底下说她一顿就完了,小孩子不懂事,我们哥嫂自然要担待。这件事还是四嫂来说最合适的,不过于平既然开口,我想着,总还是要添几件大件的家具,不然孩子还真当我们偏心眼了……”, B$ u, [+ Z* s+ O# o2 w. X! P

; O2 t3 ?8 d8 X" F5 K+ p  m    平国公府的万贯家财,将来至少八成以上是六房所得,七娘子都这样大方了,四房还有什么话可说?自然是唯唯诺诺,连声答应下来。四少爷又谢七娘子,“还是六弟妹考虑得周到,于平不懂事,你四嫂也不懂事,平时让你操心了。”7 S8 H$ c, o1 J9 h! {0 x  e& |' _

4 K6 V# d; \$ k. e0 |5 H( [' J    当着弟妹的面,就说自己老婆不懂事,知道的说是客气,不知道的恐怕心里就要犯嘀咕了。七娘子不由扫了四少夫人一眼,见四少夫人一脸的甘之如饴,心中倒不禁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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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 h+ e9 g: z$ C' q. p    也就是四少爷这样说,四少夫人才不会往心里去了。如若不然,以她跋扈的性子,不给对方一个难堪,这件事肯定不能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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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做没有听到,就和四少夫人说起了到潭柘寺上香的事,“正好四嫂也去参拜一下,给孩子求个顺产平安符,一大家子再热闹热闹,岂不是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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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少夫人是最信这个的,登时眉飞色舞,亲热地挽起七娘子的胳膊,“好,六弟妹真是能人,居然连祖母都说动了,她老人家是最有福气的,我央着老人家亲自为我求一道符来,可要比自己求的更效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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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少爷却有些不以为然,咳嗽了一声,就站起来和七娘子告别,“六弟妹你慢慢坐,我去外头找几本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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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Y% S$ b& M9 _, N    送走了四少爷,四少夫人就拉着七娘子说私话,“你院子里到底还是要安排几个人服侍,免得五房又挑拨离间,拿你说事。你看我,那两个丫头,我是当晚就全送到你四哥房里了,第二天起来,我就闹不舒服……你四哥心领神会,也就那天晚上的事,到现在都没有碰那两个小贱人一根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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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t  Y. b5 E0 _7 n    四少夫人这样做,倒的确是又堵了家里人的嘴,又得了体面实惠,说起来只是贡献了四少爷一个晚上,这盘买卖,还是合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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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G% B2 J1 x: U# K    七娘子心中千回百转,叹了口气,低声道,“唉,这里面很多事,也是不足为外人道……四嫂的好意,我明白的。不过总之祖母要看我不舒服,就是我做到十分,也能挑出十二分的刺来,除非我和五房一样,也变出一个有了身孕的通房来,不然啊,还是受着气为好。”0 P' G' L, t- Y1 R$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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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少对四少夫人这样坦白,四少夫人一时倒是听得怔怔的,半天才笑道,“还是你看得通透。”9 @7 K$ d7 Y! j) Z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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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眉宇间也被七娘子感染上了一丝愁容,七娘子看在眼里,又要反过来安慰她,“四嫂又和我不一样,肚子里这么一面免死金牌,是到哪里都不会受多少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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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O8 m! T- a    四少夫人一下就又摸着肚子,露出了幸福的笑,“嗐,什么免死金牌不免死金牌,也就得意这么一时而已。等孩子落地,我和你还不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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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却已经居之不疑,把自己的地位,摆到了七娘子之上。/ W& e! x+ ^5 F; I

( h" i+ U" ~( i2 f3 x) x& Q" d. ~    七娘子心中五味杂陈,又和四少夫人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从慎独堂出来。5 M( f$ w( f, J; n' _

% f; m6 V' |6 X  y: D, N9 L    在回明德堂的路上,又恰好遥遥撞见五少夫人带着那怀孕的通房丫头,悠闲地拐进了通向小萃锦的胡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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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以七娘子的城府,在吃晚饭的时候,颜色也有了几分不好看。许凤佳几次逗她说话,她都只是闷闷地嗯上几声,就算是答过了。4 W1 }) H7 e8 i& E; k

. z. k) q( C1 ^! i/ S, c0 Y4 r    许先生就算有千百个优点,这千百个优点中,也绝不包括耐心一项,见七娘子颜色不好,他也有几分生气,嘭地一声将饭碗顿到了桌上,“今儿个到底怎么了?我就是在小汤山歇了一晚上,回来你就不给我好脸色看。”  A+ \- O) }* r& z" \" W/ i  G  X

  g. f5 G) x$ N3 \' X    他顿了顿,脸上飘起了少许邪气,又道,“难道是我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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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白了许凤佳一眼,倒是被他气笑了,“胡说八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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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q! a+ @0 x    她叹了口气,忍不住愤愤地向许凤佳抱怨,“自从五房有人怀孕,现在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问到我脸上,‘凭什么你没有生育’,我就奇怪了,我生不生关她什么事,非得要上蹿下跳的,唯恐别人不知道她贤惠,她肯提拔通房……”) I! p1 H7 |- g8 M* V( q

; g: B7 a  S( g5 m, q5 H, a    她生平最难得抱怨,如今抱怨了五少夫人几句,自己也觉得没有滋味,就又住了嘴,叹息道,“偏偏她又占着理,她要拿捏我,我也只能让她拿捏着。谁叫我不争气,从小吃了毒奶,生不出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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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话才出口,就又戛然而止。( u  z4 i7 e6 w5 b* n' v: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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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一下就沉寂了下来,七娘子难得地露出了一脸的吃惊,她甚至就像是要把刚出口的话压回去一样,一把捂住嘴巴,扭过头去,不敢和许凤佳做任何目光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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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慢慢地将手中的筷子放到了桌上,他的声音很轻,“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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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有回头,七娘子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火热的目光在自己脸上身上四处巡梭,似乎要把自己看出一个洞来。2 O$ g  t' w/ f5 B0 j- X

" O: t2 |+ ^" `    自从两个人把话说来,达成和解以来,许凤佳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灼人的眼神逼视过她。; C- P! ]6 ~  k. [6 Y7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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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就颓然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太太毕竟是你四姨,知道了,你夹在中间也很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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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v+ R* v+ l$ J* i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这句话,其实已经婉转地回答了许凤佳的疑问。5 c/ B% p( V2 d/ o; t

: ^: g1 t4 b/ X) ?" D6 H1 D    许凤佳一下就沉默下来,过了半天,才沉重地叹了一口气。9 O& t1 Z; @4 U! i

% E; T/ \. H; @" U" ]3 E    “那善久又知道不知道呢?”他忽然间像是老了十岁一样,肩膀简直都要塌下来。“难道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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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M8 `" f- u6 G5 B    “善久并没有吃过九姨娘的奶,就被抱到正院。”七娘子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将实情告诉了出来。“这件事,他也并不知情。”' k0 _# N  F! l6 j/ s% C

6 T* N& ]3 r5 a: z5 t0 m    她似乎想要弥补什么,又急急地道,“不过,也不是说这辈子就不能生了,权先生说了,身体养好,无须用心,再过两三年,还是可以生育的。”8 ~! f( s3 a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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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原本紧皱的眉头,又皱得更紧了些,他沉默了很久,才慢慢道,“你……这是向我解释?”" ?7 n$ I- E! h) b  I) B

3 Y# P) Q2 k1 e/ B$ T. B$ u    自己将遗毒一事隐瞒着没有告诉许凤佳,到底是因为不想他夹在自己和大太太之间难做,还是因为害怕许凤佳知道了以后,以子嗣为借口,又要向外发展,这一点,是连七娘子自己都没有想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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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2 C$ Q2 H: r+ K3 \, Z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回视许凤佳,坦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说到底,我也无须向你解释。就是太太那里,要不是当时权先生直言不讳,在她跟前说我日后不容易有孕,恐怕我也没这个福分嫁进许家。”! h2 E' e2 Z3 e/ `- A

8 X' G3 r/ M7 a/ b5 o    许凤佳面上顿时浮上种种情绪,他盯着七娘子,这视线中似乎有愤怒,有怜惜,有痛惜,有担忧,还有说不清的种种怅惘……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莫测的高深。: Q+ u* _+ J9 ]+ _& b9 F)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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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垂下头来,望着碗中的饭粒,又慢慢地道,“也是因为家里一向事多,我就没有想到这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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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里到底还是带了几分自我辩解的意思。3 x0 |9 S6 B/ B# K.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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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你的手段,要告诉我,早就说了,拖到现在,无非还是不放心我。”许凤佳却一下就戳穿了她的借口。“想必你还是怕,怕我将子嗣,置于你这个人之上。杨棋,我对你来说,就这么没有信用?”. w0 X; F+ d%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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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里居然没有多少情绪,不论是伤心愤怒,还是怜悯心疼,都被刻意抹去,反而平静得有些过分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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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B" D  u2 A+ X9 W* p    要欺瞒过此人,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j& N9 {8 b+ C. G! p-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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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不由微微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己当时如果嫁到权家、桂家,只怕以权仲白和桂含春的性子,都不可能对她造成这样大的压力。& t: B9 R  {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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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反过来说,许凤佳若不是这样厉害,和一个凡夫俗子共度一生,那日子又该多无趣?% F6 J) p+ ^8 A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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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就抬起头来,诚恳地告诉许凤佳,“有恐怕是有,毕竟子嗣对你来说,是很大的压力。万一四郎、五郎出事,我又还没有生育……可也有一部分,是不想你夹在中间难做。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就是这样想的。”& X; c( C8 t/ G- S

* O% _  \9 t. r' ?/ v    虽然当时她已经对许凤佳说明自己不容易生育,专宠的结果,很可能是一生无出。但因为多思虑而难以生育,与因为遗毒难以生育,毕竟不是一回事,要往大了说,这样也有蓄意欺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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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眸色深浓了起来,他的话音低得就像是耳语,“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完全信我……”& S2 W4 V1 B( H

: u6 s% F7 g) ~+ u) Q# ?$ H' W    “如果我只凭你的一个承诺,就完全信了你,那我的信任又该有多廉价?”七娘子认真地告诉许凤佳。“当时我也说得很清楚,你的承诺,换来的只是一个机会。余下所有,还要你自己来挣。”( a5 d% M: s. Z5 i: C- ^5 R

! ?9 f" g7 m* L- z0 T& B    她辩才无碍,许凤佳倒是一下回答不上来,又干瞪了一会眼珠子,才悻悻然道,“算了,你们女人小肚鸡肠的,弯弯绕绕特别多,我不和你计较。”/ @; E1 \. d" R

) n( K6 M3 U; w4 D2 n    才调侃了一句,又低沉下了嗓音,轻声道,“那这件事,你是打算埋在心底,就这么过一辈子?”. m' U( a# U  I1 V9 M% u3 G% V4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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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似笑非笑地看了许凤佳一眼,问他,“你猜我会怎样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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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顿了顿,才勉强道,“连你五姐的事,你都不会放弃,更别提这样的事了……只是四姨毕竟是你嫡母,这件事闹得太大,你没有脸面,在家里立足就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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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让七娘子不要过分,七娘子望了他一眼,笑道,“你这话,又是有几分为我打算,几分出于私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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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v- I' B2 @6 X. U9 s9 Z9 h    两夫妻居家过日子,总是有矛盾,这样把话摊开来说,反而比大家不说穿来得更好。3 h9 i; f. i- \& e5 v

4 U. l" ~; @/ h2 U$ N1 \    许凤佳好像吞了一个鸭蛋,半天没有说话,只是恨恨地望着七娘子,老半天才道,“杨棋,老天爷行行好,快拔了你的舌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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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A4 {: y; r# d8 {1 V- o% f- W8 y& N    屋内顿时就响起了七娘子轻松的笑。“去你的,没了舌头,你要欺负我,岂不就更方便了?”, Q3 u1 P+ p. L( N5 g( D2 I

, v( L4 V! b: p6 k% u    两夫妻说说笑笑,倒没有再提此事,等到就寝之前,许凤佳才又旧话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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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的性子,什么事,都讲究个引而不发,伏脉千里。等到合适的时机,再一剑封喉。”在黑暗中,许凤佳的声音仿佛漂在七娘子耳朵边上,“不过你要记住,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族谱里你写在四姨名下,所有人都会把你当成四姨的亲女儿,很多事,你也不能做得太招人眼目……”9 f* L7 n. ^) P( o5 J' P

9 @* q" n. i) ^% |# h# O    许凤佳这话虽然有为大太太开脱的意思,但说得也的确都在道理上。七娘子轻轻叹了口气,索性把话摊开了告诉许凤佳。“其实究竟九姨娘这一生的悲剧,到底应该怪谁,我心里也还没底。当年往事,实在太虚无缥缈,难以追溯,似乎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说法,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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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声自问,“就算要报复,又该怎样报复,才是最好呢?又该报复谁才好呢?难道就只怪你四姨么?这件事,谁都有无奈,谁也都是情非得已。唉,人世间的恩恩怨怨,要总是黑白分明,能少却了多少麻烦?”- ?  Y* y+ z. l' h% x# F) A& l! n

3 l& m. [9 f. g6 g    想到九哥,想到封锦、连太监,她又摇了摇头,自我勉励。“至少我已经很幸运,可以追查真相,不像九哥,一辈子都在亲母与养母之间,身处两难,连查明真相的勇气都不敢有。身为庶子,即使有了嫡子的名分,没有第二个兄弟来分产,这一条路,也还是比庶女更难走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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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c; u; k. i( z; i* b9 x- `7 ]* A    许凤佳半晌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淡淡地道,“睡吧!这世上又有谁没有自己的苦?明儿还要去安富坊做客,太晚睡,你脸上又要挂着两个大大的卧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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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Y6 i1 ?  ^1 C9 L3 K2 w    七娘子嗯了一声,又调整了一下姿势,这才依在许凤佳怀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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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0 00:10 | 只看该作者
276、梅花( A/ x6 a& p! S2 n- E* R9 T# f3 U/ q,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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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七娘子进乐山居向太夫人报备自己要出门的消息,又说“要绕到潭柘寺去,亲自看看那儿清静不清静”,很快,就从太夫人口中得到了出门的许可。许凤佳也没有去千户所,而是和七娘子一道上了马车,两个人只带了立夏同许凤佳一个心腹小厮小福全在车帮上坐着,两夫妻出了煤炭胡同,直往安富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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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 F# Y1 P    皇上既然已经默许了许凤佳和封锦之间的来往,一行人也就没有必要太低调,往常还要先到萧家打个转,今日是连这一道工序都省了,一行人绕过后海,一路慢慢地走着,许凤佳把竹帘高高撩起来,半开了车窗,向七娘子指点道,“这里再往里走,住的都是四九城的护军家眷,还有些外地来做生意的人,但不多,太监们有权有势,在此置办宅邸的也很多。不过新朝之后,因为连太监从来不搞这些,也就接二连三地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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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1 w2 w7 e2 v* |    七娘子一年到头都幽居在家,难得出门几次,也要顾及体面,只敢从车窗缝里往外看,此时见到街景,眼睛怕不都要掉下来了,又有几分不好意思,“要是被人看着了回去学嘴,祖母又要说我不尊重了。”% h0 o/ t, e8 k!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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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满不在乎地道,“你看这一带,路面都要高到屋檐了,住家谁看得到你。骑马的比我们高,坐车的嘛,她们太尊重了,都是把帘子拉得好好的,更看不到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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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一套歪理摆出来,倒让七娘子有了几分好笑,她到底还是拉下了半边竹帘——又怕被许凤佳笑话胆小,便拉了拉他,轻声道,“你听小福全和立夏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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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果然就都安静下来,听小福全问立夏,“好姐姐,你们屋里的中元姑娘,今年几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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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夏的声音里就含了笑意,“她和少夫人是一个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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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福全似乎扳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咱们家少夫人是十七岁进门的,进门也两年多啦,中元姑娘今年怕不要有十九岁了!”) T% j9 h( ?  v

" B; L3 p4 B" q$ f    他好像大吃了一惊,“不好——这十九岁的姑娘,岂不是连婆家都说定了?”; c# s3 ]% U(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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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忍不住笑得要伏到许凤佳腿上去,“你这个小厮倒真是有趣的很。”! A8 c; u6 E/ p+ n" `*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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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有些脸红,“今年也有十七岁了,当年和我在西北的时候倒是很机灵的,进了京城,脑子反而越来越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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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2 C* g8 Q6 L: j8 S    他就抬高了声音道,“福全胡说什么,少夫人屋里的丫头,也是你胡乱打探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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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J* n" ?7 D4 ?+ n7 M3 z$ O    他虽然对七娘子没有办法,时常任她揉搓,但对下人倒是很有威严,小福全吓得抖抖索索的,声音都有些变了,“少、少爷恕罪——福全该死,福全乱说!”+ L' g: R& v" E+ U/ ?6 D' L" c2 h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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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说,他一边打了自己几嘴巴似的,从车外传出了轻轻的脆响,七娘子吓了一跳,她埋怨地瞪了许凤佳一眼,“问问而已,我都没有说什么,你这么生气干嘛,害得人家还抽自己嘴巴。”( @* h- H  b+ r, R' |" e" |6 A1 ]

2 o( P/ ^: x- W, d, g    “这小子鬼得很。你当他是真抽了?”许凤佳翻了个白眼,又提高了声音问小福全,“小福全,你真抽自己嘴巴了?抽了几嘴巴,说给爷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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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O/ _, X3 g    小福全尚且没有答话,立夏的笑声已经为他回答了。“少夫人,这小子鬼着呢,我看和中元比不差,您可别被他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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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a+ K1 z  ?/ E2 b2 v2 j    许凤佳自己爱好自由,七娘子也不大管束他,平时他经常派人回来说一声,中饭就不回来吃了。许家规矩又大,女眷不能轻易出二门,当然男眷也不好随便进二门来,因此小福全和七娘子不熟悉,但倒经常让守门的婆子进来,把明德堂的丫鬟叫出来带话。想必是这一来二去,就和明德堂的丫鬟熟稔了起来。连立夏的话里,都带了一点熟惯与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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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s1 M# E3 }+ G& b    七娘子心中一动,巴不得马上就要问立夏几句私话。她看了许凤佳一眼,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笑道,“真是仆似主人,你这么坏,你的跟班也跟着坏。”* A- l0 `7 _5 \( s3 x! T0 Q5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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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哈哈大笑,“那以后我也不敢说你的丫鬟一句了,不然,岂不是拐着弯儿骂你?”. ]2 X3 g; K; _  b5 M( w$ W5 O$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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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夫妻隔着车门和外头斗斗嘴,又指点一回街景,车轻马快,很快就进了安富坊。  p2 x3 N1 r$ x* k5 p$ b,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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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锦还是同以前一样在车马厅等候,见到两人下车,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迎上前徐徐道,“升鸾和表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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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时不见,他和许凤佳已经到了互称表字的地步了?七娘子不禁有了些讶异,许凤佳却是春风满面,他在封锦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拳,“这么热的天,子绣你也在外头等着?来,快进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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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锦微微一笑,还是没有失去从容的态度,他看了七娘子一眼,又弯起眼睛笑了笑,称赞七娘子,“表妹脸上倒是多了几丝红晕,看着又康健了几分。”( h: m* V: i1 Z6 v/ j

% W. Y) {% c3 e" I2 ]& k0 `. w0 M    也不等七娘子答话,便安排,“难得几次过来,娘身子骨不好,都没打得起精神来见升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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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忙道,“正要拜见舅母!”8 v' {$ t+ A0 M# O  m

" I; C0 x( K+ \" u: \* h) ?    此时此刻,他已经很自然地认下了封家这门亲戚,舅母两个字,就叫得很响亮了。封锦扫了他一眼,唇边笑意加深,又道,“还有上回封绫也没有来得及拜见表妹夫。干脆今次一并见过,我们再到外头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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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l5 @! U& l) W0 J( o6 g1 p    许凤佳前几次过来,封锦是绝口不提要让封绫拜见表妹夫。今次会这样安排,足见也是真把许凤佳当成了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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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l6 o/ L3 K# k, h    七娘子不禁有了几分好奇,她故意扯着许凤佳坠后了几步,在他耳边悄声问道,“你和表哥在燕云卫里都做了什么,怎么这次相见,一脸的老熟人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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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先不答她,被七娘子在腰侧拧了一下,才无奈地低声回答,“你明知道我嗓门大……这也没什么!你表哥在朝中需要一个朋友,我在家外也需要一个朋友,说起来又是亲戚,我们不亲近,谁更亲近?”# `$ |* l4 c: Q) S: Z+ r0 |#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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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我原来以为他会和你父亲修好,没想到这一阵子,两边还是不远不近的,倒并不像是私底下有交情的样子。”) T0 D, U  ?: G; z8 x1 q- f

9 f% |5 y. M) t; N4 l* c    七娘子顿时就想到了封锦当年对她说过的那几句话。# i/ L' p1 k( l5 I& u3 X$ }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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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无论如何,封锦还是跨不过当年的那个心结。2 r$ l* b. e! E+ b) U4 W

- l' u$ N0 U6 k2 n    七娘子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想了想,却是什么话都没有出口。毕竟她身为大老爷的女儿,也总有很多话是不好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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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间,她明白了许凤佳为什么再三强调大太太毕竟是她的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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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以封锦和她的关系,她都不可能附和封锦对杨家的任何一点意见,她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以杨家的给予,数典忘祖吃里扒外之辈,不管在哪里都会被人鄙视。也因此,即使亲如封锦,也无法在报复大太太一事上,给她任何支持。# |7 h2 @  x9 N1 j: V1 j, W

/ _) a* {8 Z( Q; V7 k    除非她将九姨娘去世的真相告诉封锦,可到了那时候,九哥又要面临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亲母之死,他到底知情不知情。生恩养恩之间,他又该怎么选……- t- v3 |! R8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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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一边想一边走,脚步就慢了下来。  ^8 {+ H1 j+ ~: _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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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然一抬头,却看到许凤佳和封锦不约而同,也都在前方等她。这两个人一个挑着眉毛一脸的不耐烦,一个微微的笑,却都很有耐心地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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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F' y. d" \. x    她一下就似乎把这些烦心事全丢到了一边,加快脚步赶上许凤佳,歉然一笑。“一时走神了,倒让表哥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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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 B2 i8 A; r; t    封锦洒然一笑,又回身在前头领路,许凤佳就压低了声音数落她,“在表哥家里也这么失礼……”2 z) w! D1 ^/ |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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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夫妻一边抬杠,一边进了屋子,封锦却是直接把许凤佳领到了封太太的卧房里,笑道,“娘,你听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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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n0 r0 X7 V2 B* S    封太太一双眼睛已经紧紧地闭了起来,即使是听到了脚步也并没有睁开。七娘子知道她恐怕已经全瞎,忙扯了扯许凤佳,响亮地招呼,“小七见过舅母。”! D7 x$ w) r  r& x)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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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跟着她跪下行过礼,也叫,“舅母康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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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B, f) G  P& T7 z3 [. F: w    封太太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笑,她的声音比起两个年轻人来,就要微弱得多了,“安康,安康。”% I' L/ V5 c  Q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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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虽然知道她有些病势,但因为封锦轻描淡写,语气也并不太急,就没有想得太重。但见了封太太,看她面若金纸,才觉得有些不对,不由得对封绫使了一个询问的眼色,乘着封太太和许凤佳寒暄,许凤佳问封太太的好。拉着封绫到一边低声问,“还以为舅母只是偶染时疾……”9 z5 ?- ~# R2 O; n7 g  ~4 \9 V

0 \: ^9 ^# {; p( C* c    封绫面色黯然,声音也放得很轻,“也请了权先生来看过,说是常年劳累,这一关要是过了,也就无碍了。若是过不了……”% X+ z1 i, p7 ^3 W

) ~; l' U6 R" N: u$ [    她双眼泛红,有些说不下去,七娘子忙道,“一时有什么药材得不到的,遣人和我们说一声,家里别的不多,人参当归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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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v3 ?" H) n5 d9 D    话虽如此,但封家如今的富贵权势,根本不输许家,又哪里会有什么药材缺乏?只是再多的钱,也挽不回人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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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太太自己似乎也很看得开,“不要紧。”她和气地回答许凤佳,“现在家里这个样子,我也没有什么放不下手的,看不见东西,一天听听说书也好。个人有个人福气,个人有个人缘法,很多事,我也不操心,随缘就是了。”8 o1 V8 k0 h8 e+ B' H4 u# d0 N( g%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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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锦和封绫脸上都露出了一点愧色,封锦轻声道,“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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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2 `- O: H0 N- g0 _3 \    却是话说了一半,又再没有了下文。( a! N9 L, [" E) e! s2 y7 g4 j!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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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太太没有搭理他,却握紧了许凤佳的手,道,“外甥女一生命苦,心地又是极好的。老身倚老卖老,就代她生母吩咐你,你要好好照顾她,别让她伤心难过……”8 I) [/ X9 d" l2 t-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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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沉声道,“甥婿明白的,必定不会亏待杨棋。”9 N. u/ k, F5 G# d" g

  @! _4 X9 }+ w6 o1 x  S& K    他的话虽然简短,但却透了一股斩钉截铁的气息,封太太欣慰地笑了笑,松开了他的手,又抬起头茫然地转了转面孔,轻声道,“善衡,善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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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c2 P( J# D$ [/ d    七娘子忙抢前几步,握住了封太太的手,柔声道,“舅妈,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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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4 X7 _; E$ X' w0 L7 q    封太太一下握紧了她,又扭头道,“你们都出去吧,封锦带世子出去坐坐,封绫也休息休息,别老在我老婆子身边服侍。”( ]% G3 V# @+ p& v7 j4 h  }

0 D. P( Y+ Z& u- q6 T. a1 F    她遣人下去,肯定是要和七娘子说私话,这用意倒是明显的,众人对视了几眼,封绫先起身道,“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表妹喊一声就是。”6 \3 o6 C: a% E" s+ i%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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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和封锦随即也退出了屋子,一并两个伺候着的小丫鬟,都在封绫的暗示下退了出去。七娘子坐在封太太身边,又等了一会,封太太才咳嗽了几声,黯然道,“没有想到,恐怕是见不到明年的桃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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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m) p# b& X3 x4 M& l9 u    她语调虽然微弱,但咬字清晰,一点都不像是要下世的光景,只是面色实在难看,身上又瘦得厉害,七娘子要说什么安慰她的话,也实在说不出口,只是勉力道,“表哥辛苦了这些年,为的无非是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您这就撒手去了,他心底又怎么过意得去呢?还是挺过这一关,多享几年福……”8 A& F, u$ q6 m! O$ E" l- @. q

" L& {2 Q4 L4 T/ o5 f# h& f5 y    封太太嘿嘿笑了几声,轻声道,“还是外甥女会说话。唉,舅母也不想这样早就撒手人寰,可命不由人,没准下一刻就撒手,也是说不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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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顿了顿,似乎正在思考着如何措辞,过了一会,又问七娘子。“黄绣娘有消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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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s5 f' m- s% [    七娘子摇头道,“黄先生似乎真的不知去向,我一直没有联系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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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不禁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或者这就是命吧。要是命中注定再找不到,也就是真的找不到了。”+ C- q' Y) ]- z# c4 ?%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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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太太嘴角泛起笑容,她低声说,“不愧是虹娘的女儿,真是七窍玲珑,你这是给我搭话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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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姨娘闺名封虹,却是一向很少有人叫她虹娘,七娘子咋一听,差一点没有明白过来,她微微一笑,也没有否认,只道,“舅母要是不想说,不说也没有关系。过去的事,毕竟都过去了。”2 R; g) W  c" q! @- B+ J

* Z0 P8 h2 I9 w; i" o  |% t    她在追查九姨娘当年往事的事,封太太不可能不知情,只是她可能由于自己的理由与隐衷,并不愿开口述说。七娘子或者曾经考虑过从她那里诈出真相,但到底还是没有忍心对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太太使心眼。时至今日,封太太都到了病重的时候,她就更不会表示出自己的渴望,给封太太带来负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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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个好孩子。”封太太又收紧了手,她轻声道,“万一舅母没有熬过这一关,以后封绫的婚事,就交到你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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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等七娘子答话,她就续道,“你也不要强她,若是她不想嫁,不嫁就是了,想嫁给谁,也随她的喜欢,家世门第,都不要管,只取一个两情相悦,那就最好不过。”0 \1 q- O# [% K  r

: Q* j; b: i; N/ G; H) g    在当时的大秦,这样的想法可说是极度离经叛道,尤其是以封家这样刚刚跻身于上层社会的人家来说,封绫的婚事,绝对是最有力的筹码,就算封太太想不到这个,至少门当户对几个字,也是难以忘怀的。七娘子是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讶异地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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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X4 B' Y& N' P    封太太咳嗽了几声,又道,“还有封锦……我知道他的心思,他还以为我不清楚,其实当娘的心里什么都明白。我不拦着他,只要他开心,就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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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抬起头来,一把抓住了七娘子的手腕,“可要是有一天,他不开心了,他有了喜欢的姑娘……我就把他的婚事交给你了,善衡你在宫里有人,许太妃也好,宁嫔也好,甚至和皇后,都拐弯抹角连着亲,还有世子爷,和……和他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你是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和喜欢的姑娘在一起。这辈子舅母求过你们母女太多事,没想到到了老还要开口,这件事,是舅母最后一次求你……善衡你,你……”7 Y) @/ C7 o/ m" V,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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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情绪激动,抓着七娘子的手,已经握得她隐隐生疼,七娘子害怕封太太情绪激动之下立刻撒手,忙道,“您就放心吧,这件事,小七一定为您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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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犹豫了一下,又把话说明白了,“只要表哥有了别的爱人,不愿再和他一起,我一定帮表哥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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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2 `$ X1 p+ |8 T    封太太总算放下心来,她握着七娘子的手慢慢地松了开来,又扭过头,冲着屋角洞开的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地道,“京城的风真硬啊……不像江南的风,就算在冬天也是软的,只可惜,这一生怕是再看不到香雪海的绿萼梅了……”' C2 [+ K. f: f' j. X0 C

& O2 L3 O0 }7 ?  }) T    七娘子生怕封太太就此撒手,却是一点也不敢回头,她盯着封太太,柔声道,“不要紧,等您病好了,让表哥陪您下江南去,就在香雪海我们家的别墅里住,住上大半年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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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太太笑了笑,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好,舅母借你的吉言。就是身子回不去,魂也一定回去。”2 d! I& v9 a- C- `  p

3 r" ?1 O4 o' j% p$ ~: L    没有等七娘子答话,她又接着说,“当年虹娘也喜欢梅花,郑连继有没有告诉过你,有几年春天,他们曾经一起去香雪海看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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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故事5 M( o: E+ w7 o( C

) {+ o9 J9 ^) C5 x+ S+ \9 n. o    七娘子心中一动,她放低了声音,在封太太耳边道,“连世叔只是见过小七一次,我们也没有多说当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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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X2 \  f# u    封太太似乎放心了一些,又似乎多了几分惆怅,她挪动着身子,费力地寻找到了舒适的姿势,又轻声道,“他不愿说,也有他的道理。那些事在他来说,毕竟……唉,说起来,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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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L/ y" {  b, r) n( |( y/ d    “郑家和封家是多年的亲戚,两家一向要好,郑连继从小就经常到封家来玩耍,你舅舅当时在私塾读书,考取了秀才功名,在当地也算是个人物。又有祖上的薄产傍身,你娘的手艺补贴家用,家里的日子虽然说不上奢靡,但也很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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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O0 Q3 A: L7 k$ Q" c  q* M3 J1 C    封太太的声音渐渐地响亮了起来,她似乎为从前那一段满是快乐的日子所感动,脸上甚至放出了光彩来。) _7 `' d' ~: {

3 Y5 ~6 q5 {; Z8 D- ?& ?( O. S    “封家家传的凸绣法,从来都是传女不传男,传人代代坐产招夫,你娘就是跟着自己的姑姑学的手艺。当时她才十四五岁,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每日里只是在家飞针走线,一个月往往也能攒下四五两银子,一家人的花销从这里出,还是很宽裕的。我和她哥哥也都待她很好,她哥哥亲口说,这份银子给家里一半,余下的一半,就让她自己攒着做嫁妆。”! s. T5 |: H; f9 ^. C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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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在家的小姑娘,一年也难得出门几次,到了新春元月,相公许虹娘去香雪海看梅花,甚至还让她在香雪海住一夜再回来,他要读书备考,多半是我陪虹娘去的。”7 E8 R, v) e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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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虹娘虽然勤奋,但毕竟是个小姑娘,平时停了针线,脸上也会带出愁容,为终身大事出神。当时我还怀着封锦,相公心疼我,便给我买了一个小丫鬟来做活。我一下没了事做,就常常在虹娘屋里和她闲话。一年到头,她似乎只有在去香雪海赏梅花的时候,脸上的笑最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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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郑连继偶然来我们家拜访时,她也经常出去和他说几句话。相公一心读书,关在书房里总是不出来,对这些事,是一点都不知道。是一直到郑连继上门来提亲了,才明白原来两个人之间早有了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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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们家的几亩田地,一年也有几十两的出息。平时我们用得又省,虹娘一个月给家里的二、三两银子,已经足够花销,这些年来,家里也存了四五百两银子的家事。是预备给相公上京赶考时花用的盘缠,不过相公已经连着两次都没有考过举人,他的脾气越来越坏,甚至动了念头,想要捐一个贡生,直接到国子监去读书,以备会试。不过这份钱可不是我们家可以一下拿得出来的,这时候郑家上门提亲,相公就说,除非要一千两银子的聘礼,否则是决不会放虹娘出嫁的。并且还说定了,虹娘出嫁之后,针线上的所得,还是要分一半给娘家。要不然,就要郑连继入继封家,做封家的女婿。”2 z+ z( {+ \9 }4 N2 }% h, z9 r

( k9 T, D; S8 c+ z" a" e0 W    “郑连继家里就他一根独苗,入继封家,也就无法承继自己的香火,他又怎么会答应呢?相公想要的无非还是银子,一千四百两银子,已经足够上下打点,买出一个贡生的缺额来。可是这件事让我心里很不好受,虹娘也很生气,两兄妹吵了几次,虹娘口口声声,说这手艺是姑姑传给她的,和相公一点关系都没有。相公却说,这是家传绝技,虽然现在传给了虹娘,但归根到底,却还是封家的东西。准许虹娘将售卖所得的一半攒做私房,已经是对她的宽大,说虹娘不识好歹,不懂女子三从四德的道理,是个乡野泼妇。”! F7 A4 k7 K' s4 [+ X5 v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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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兄妹吵得这样厉害,我心里也很不好受,那时候封锦才刚出生。相公对我很好,我就乍着胆子去劝相公,说虹娘从小就有主意,和她吵得太厉害,将来她肯定和娘家离心。她要是罢手不做针线,对封家也是很大的损失,相公听了,才稍微气平。并不再和虹娘吵得过于难听。不过虹娘却越来越难受,经常针线做到一半,便流起了眼泪。有一天,她忽然对我说,说这些年来她为封家陆陆续续也赚了有二百两银子,而爹娘留下的遗产中,也肯定有她的一份,就算按出嫁女的嫁妆来算,三百两银子是肯定有的。希望我能将这三百两给她,她凑足了五百两,给郑连继做了本钱,想必一年半载,这一千两嫁妆,终究还是有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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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h- w& l* N( J    封太太的眉头又渐渐紧皱,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不知不觉间,又握紧了七娘子的手,她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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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o' k4 J* S3 n* ~    “其实她说得对,如果说定不嫁坐产招夫,当时公婆留下的一千多两家事,肯定有一半是虹娘的。就是她要出嫁,我们也要给个三四百两的嫁妆,可是当年公婆去世时,虹娘还小,也就没有提到这方面的事。姑姑去世的时候倒是说过几句,唉,但毕竟不是正经爹娘,相公听了,也没有往心里去。”5 u! `/ f! B9 ]) }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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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里的事上,我从来是不多说什么的,这次我知道,一旦和相公提起来。两兄妹肯定又要吵架,我想郑连继也是个爽快人,平时举手投足很有章法,他去做生意,不说别的,至少回本是有余的。便私底下做主,答应了虹娘,又帮她兑了五百两银票,和她一起送到了郑家。”5 V9 t0 G7 W0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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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郑连继自己也有三百两的本钱,于是虹娘就把自己的二百两给了郑连继,又将三百两银票还给了我。私底下对我千恩万谢的,说我要比相公通情达理得多了。”封太太唇边又挂上了苦笑,她低声道,“郑连继当时很高兴,他说他一赚到钱就回来娶虹娘,甚至还私底下请托我人,让我为虹娘多说几句话,不要让她哥哥将她胡乱配了人。我心里想,恐怕就是有人来娶,相公都不会答应的。家里的几亩薄田,又如何比得过虹娘的手艺?”3 @' E- i3 o" N/ y

( Q# o* d: a  _    “没想到郑连继一走就是半年多没有音信,相公又找到门路来买贡生,不但家里的积蓄都给了出去,还问虹娘要她的私房钱,说定算是借的,以后一定还她。虹娘拿不出来,也不愿意拿,兄妹俩又吵起来,相公追问到我这里,我……”封太太的声音忽然一顿,又过了很久,才叹息着道,“我受不住打,便告诉了他。相公很生气,说虹娘是不识好歹,郑连继这个人绝非良配。两兄妹吵得不可开交,说了很多难听话。相公说要把虹娘卖到窑子里去,卖出二百两银子来,虹娘被他吵得烦恼起来,正好那时候布政使太太很喜欢虹娘的手艺,让她到府里说了几次话。虹娘便求了人,私自和布政使太太签了契纸,说定了在绣房做三年活,一年二百银子。回头把银子丢给相公,自己收拾包袱,就进了纤秀坊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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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的往事,就中居然有如此曲折,倒是七娘子未曾想到的,她曾经以为是九姨娘私自挪用了封家的积蓄。可照这样看,倒分明是封大舅……9 A% _/ z+ L) E5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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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眉头一下就蹙紧了,听着封太太续道。“你大舅舅……唉,你大舅舅也是看不开,虽然这手艺是封家的,但到了虹娘身上,难道就不是虹娘自己的吗?他口口声声,只说这是封家的东西。虹娘根本没有这个身份给纤秀坊做工,更何况这件事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擅欺长兄,罪同淫奔。不过纤秀坊背后靠山太硬,相公也不好说什么,就这样,虹娘第一年也根本没有回家。我们只知道她在纤秀坊里做得不错,到了年关,我给她做了几件衣服,托她的好友黄绣娘送进了纤秀坊里,没过多久,黄绣娘又送了五两银子出来,说是给封锦的压岁钱。我知道虹娘虽然口中说得很硬,心里还是有哥哥嫂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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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g4 t6 e, d% x4 i  z    “那几年虽然虹娘做工辛苦,但家里的日子过得不错,相公打点好了关系,只等着岁贡时把他报上去,在国子监多读几年书,就可以参加会试。只是一个贡生要卖三千两,家里的那点银子还是不够,他又辗转问了虹娘,虹娘虽然没有完全答应下来,但也隐约答应了,会给家里五百两银子。她那几年在纤秀坊做得不错,太太很喜欢她,逢年过节,也都有赏赐下来。她的一副绣屏甚至还送进宫中去做了皇上的寿礼,苏州城第一名绣的名声,也就是那时候叫出来的。”7 g0 f  k: S%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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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太太的神色又暗淡了下来,她张开口,要说什么,又颓然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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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也已经知道,再往下,这个故事也就跟着变了调。她想要安慰封太太,让她不要再往下说,可是话到了口边,又再说不出来。+ X' G/ J5 d" l; V- R) z

" B% T9 u% m  C3 B$ U- L+ q    黄绣娘不知被封太太安排到了哪里,在这世上还知道当年往事的人,也就只有封太太了,她再不开口,只怕当年的事,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来和她分说。7 J' m3 q2 _, v8 G  `' o* d3 S

5 J3 e3 z- O. x+ w    也不知过了多久,封太太到底还是又往下说。“唉,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当口,郑连继又回了苏州,虹娘的口风一下就变了。口口声声,这五百两银子是小夫妻以后立身的根本,是绝不肯吐出来给哥哥的。相公急得不得了,说虹娘傻,一个贡生的妹妹和一个秀才的妹妹,哪个身份嫁的人家地位高,岂不是一目了然?再说郑连继轻浮下流,决不是终身良配,虹娘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一心一意要嫁给他。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这门亲事就绝不能成。他就……他就……”6 \+ K7 o% ~/ ~6 Y3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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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找到当年米商一案的凶手,将郑连继回乡的消息,告诉了出去?”七娘子轻声为封太太把话说完了。- t. K0 g; p4 i6 K8 L0 @

8 T* ?& i8 [. {; Y9 E, e; p    封太太紧闭的双眼中,流出了几滴眼泪,她几乎是带了几分哽咽,“这件事要是我早知道,就是拼着被打死,也一定会拦住相公的。可是相公什么事都背着我安排,等我知道的时候,郑连继已经立不住身,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唉,相公只是不懂,郑连继就算再不可靠,奈何虹娘钟情于他,这又有什么办法,这本来就是没办法的事。”+ z! @/ R. j) ?5 U0 g8 W. l

4 |7 a1 ?9 g4 [3 X4 c- d; l0 P5 o    她一下握紧了七娘子的手,又哑着嗓子低声道,“这件事全是我的错,是你大舅舅的错,和封锦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孩子,你,你别告诉郑连继这件事……”; T% ]" l4 W$ x& H!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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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垂下眼来,轻声道,“嗯,当年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小七不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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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太太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她黯然道,“以后的事,我是连想都不愿意去想。贡生那里终于有了消息,你舅舅催那五百两银子,催得很紧。偏偏虹娘说,就是有银子也决不会给哥哥花,还说哥哥没有良心,不把妹妹当人。相公恼怒得不得了,就在这时候,又有人上门来求虹娘。说是家境清白富裕,看中了虹娘的人才,娶进去就是姨娘,光是聘礼就有四百两,人进了门还要再赏四百两的辛苦钱,你舅舅一听就动了心。我拼死拦着,说那家人背后指不定是什么势力,现在虹娘的绣工那样有名,纤秀坊也未必愿意放她走。可相公说,在家从父,父死从兄,把虹娘聘给谁,都随他高兴。大不了加倍地赔银子出来!还说,还说这户人家要比郑连继好得多,虹娘嫁进去了就知道他的苦心。我再四劝说,他才答应了到纤秀坊去和管事的说一说,没想到布政使太太很当一回事,立刻就叫他进去,问了很多那家人的事,也是一脸的不高兴……相公回来一告诉我,我就知道事情坏了,布政使太太是被我们得罪了。”7 u  [6 C2 n$ n! E7 h* F&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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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没有多久,杨家就说,愿意出八百两银子做聘礼,给虹娘脸面,进门就抬她做姨娘……又说将来买了贡生,进京之后,还可以写一封信,让秦家管家多照顾你舅舅一些。相公一听就高兴得不得了,收了银子把虹娘接回家来,给她预备了嫁妆,还把余下三百两银子给虹娘傍身,说自己其实不是贪钱,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虹娘再四自作主张,他也不和虹娘计较。这八百两银子就当是给虹娘的嫁妆了,叫虹娘别不懂事,以后就明白他的心思。嫁给郑连继一个杀人犯,哪里比得上做布政使家的姨娘,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唉,虹娘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日日里以泪洗面,相公恼了,便问到虹娘脸上,问她这些年来,在郑连继身上赔进了多少银子。说、说虹娘淫贱愚笨,只会把银子白填出去,还坏了名声,现在连嫁给一般人家,都无人要娶,能给杨家做妾,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 g; K) e% q0 [: a5 k/ P+ c7 B

. u2 x# R, T9 F/ a/ N    封太太叹了好几口气,又道,“那时候封锦已经有五六岁了,相公成天抱着他和虹娘吵架,说这凸绣法这几年来给纤秀坊赚了多少钱,又有没有一分落在封家身上。说虹娘吃里扒外,私自把家传绝技出卖换钱,杨家谋夺我们家的绝技……他说到这件事的时候,虹娘就不开口了,相公说她也是觉得心虚,毕竟凸绣法是真的在她手上,冠上了别家的名头……就这样,虹娘嫁进杨家后,再也没有给我们一点消息,就是她去西北之前,相公得了贡生的身份,请太太开恩,接她回来吃一天酒,她也不来。她在杨家红成那个样子,又把纤秀坊壮大成了五间分号,日进斗金,她哥哥说她是忘了本。唉,他们兄妹之间的恩怨,我也不知道谁是谁非。只是黄绣娘有来看我几次,她说虹娘虽然风风光光的,但却并不开心……”, J! Q) |4 d/ t8 y7 D!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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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以后没有多久,”封太太的语气更加低落。“你舅舅在上京之前,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得了绞肠痧,那年夏天居然就那样一病不起。为了这个贡生,将家底全都搜罗干净,好容易换来了这个头衔,却又落得个这样的结果。我们封家一下就露了败落,没了男丁掌事,几亩田地被人连占带夺,没有几年,生活越发难以支撑,我生封绫的时候落下了眼病,连绣活也做得不好。你表哥就只能上半天学,还是秀才看在当年同学的份上,不收他的束修……再往后的事,善衡你也就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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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 ?0 Y" F, K  a, g( C# ?    七娘子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是,我已经知道了。”" O- u* u( x0 E- N/ b2 g

) }4 f- r4 u3 s    屋内一下就静了下来,封太太咳嗽了几声,她疲惫地开了口,“这件事到底是谁对谁错,你舅母已经不能分辨。我没有知识,一辈子只知道三从四德,可你舅舅口口声声只是杨家和虹娘对不起他,我又隐约觉得不是这样。可封锦自小听父亲这样说话,长大后也深信不疑,以为是杨家谋夺了封家应得的银子,这孩子自小长大不容易,一心很崇敬父亲。我又、我又不忍心……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应当告诉他,应当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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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y0 w9 u1 r6 g' x0 X6 l    七娘子柔声道,“您也是无奈,小七理会得。”" O. B$ }2 t. r9 H. D0 Q' N7 \7 q" L

6 I6 ]' ?$ i* ~2 b% t7 {8 f  ~    她为封太太掖了掖被角,犹豫了一下,又道,“娘生前对我提起封家的时候,语气很少带着怨憎,我想,她是没有怪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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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2 V- Y  D* v/ j6 K! k" f( g" G5 \    封太太一下就松弛了下来,她握紧了七娘子的手,连连追问,“你说的、你说的是真的?虹娘她不怨我?她不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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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一出口,她也明白了七娘子话中的意思:不怨封太太,但怨不怨封大舅,则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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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自失地笑了,一边拍着七娘子的手,一边轻声道,“唉,我还记得我带着虹娘去香雪海看梅花,看完回来,给相公带一枝绿萼梅,从巷子里走几十步路,推开门进去,相公已经站在门口,笑着说‘人还没进院子里,就闻到了梅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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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X& S  \; {: o/ [/ w    封太太的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最终,化做了深浅不一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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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0 00:1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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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从屋内出来的时候,封绫也已经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盹,她清秀的脸盘上写满了疲惫,倒是让七娘子看了,心中有了几分不忍。$ y' _+ U. M% F4 ~

; T/ h, Y+ G( W1 D+ y3 @) I& O    再没有比照顾一个病人更烦累的事了,即使封家如今再不缺服侍的人手,封绫的精神负担也依然相当大。- q" f0 N1 @(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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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轻声嘱咐屋内的两名丫鬟,“舅母已经睡着了,你们都进去守着吧,免得老人家醒来了,身边没有人。”7 c) K) F( x! q6 X! K: A

/ ]; i4 r, K# x% j    又止住了封绫的贴身丫鬟要叫她的动作,低声道,“不要紧,我出去走走,让表姐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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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s4 S% r+ Q    那丫鬟便把立夏从偏房带了出来,轻声道,“公子说,等世子夫人出来,便请您到外书房说话。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Y$ U+ L- Y: K' C) v% @

% n2 K: N' I" P3 T) D% t    一边说,一边又带进了三四个垂髻小鬟进来,绕着封绫服侍开了,又是为她披衣服,又是来了人给封绫轻轻地打扇子。七娘子回望一眼,见这几个人行动有序,论气质,竟是不下一般人家的小姐,想到封太太这一世浮沉,亦不由得感慨万分。4 `# T$ S1 h$ i#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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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扶着立夏出了屋子,立夏便举起油纸伞来,给七娘子遮阳。一行人穿过花木扶疏的小园子,又出了二门,穿过了空无一人的青石甬道,拐进了外书房里。& f/ V7 ]* h4 C  }: s$ q4 [5 }

' [7 p4 f9 Z/ d    外书房里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时过端午,正值盛夏,天气比较炎热。封太太是病人受不得凉,这才没有用冰,外书房内却是陈设了两座小冰山,几个侍女正在冰山附近徐徐地摇着扇子,将清凉送进屋内。七娘子才进得屋子,就觉得一身暑意消散了十之八九,给封锦见过礼,她便在许凤佳身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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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和封锦之前显然在谈朝堂上的局势,见到七娘子进来,封锦只说了一句,“这件事能不能成,还是要看杨大人的意思。”便对七娘子绽开一笑,道,“老人家难免比较啰嗦,耽搁表妹这么久。”* _" q6 P9 X& V( X4 h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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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的客气,七娘子自然不能当真,两边忙客气了几句,封锦才道,“表妹托我办的两件事,封锦都已经查出了个究竟。也就都是这几天的事,前些日子比较忙碌,耽搁表妹行事了。”. g, A+ O$ ]8 {: a

& V4 k9 y* z8 g    他总是这样客气,连许凤佳都有点受不住,他笑着说,“子绣干嘛和我们这么客套,你忙,我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件事能帮得上忙,已经是你的情分了。再客气,反而显得大家生疏。”, l$ w3 x' [0 {3 F8 k*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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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话倒是透了亲昵,封锦笑了笑,倒也没有回嘴,便说起了五少夫人的事,“京城里走黑的几户人家,其实燕云卫私底下都看得很紧,会放印子钱的,四九城里一共是十九个大庄,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是定了数的,一庄不倒,决不能再立新庄。这十九个大庄头或者依附大商家,或者干脆就投靠了大家大族。虽然与表妹联络有亲的几户人家持身自重,不肯牵扯进来,但也有一些显贵私底下手脚不很干净,和这样的人家都有来往。要取得证据,难免就要得罪这庄头背后的人家,尤其是贵府的五少夫人找的这一庄,背后那户人家,身份又太贵重,若是一定要拿到账本——虽然也不是不能,但动作太大,难免过于张扬,恐怕失去了表妹夫妇托我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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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T6 j2 ~, o8 l) l    封锦从来做事,一向是轻描淡写,背后做了多少工夫,他是不会告诉出来的。这一次难得将查明此事的过程说得这样详细,七娘子的心早就提了起来,她却没有催促,而是耐心地望着封锦,等着他继续往下说。6 U9 |! w" X1 e7 c4 m+ f$ `' F

; m' S) A. c# O: P3 m+ P9 }$ I    封锦的目光在七娘子和许凤佳脸上略一巡梭,又收了回去,他望着手头的小笺,面上现出了沉吟之色,过了片刻,又徐徐道,“不过,虽然没有抄录出来,但封某到底也有几分薄面,还是翻阅过他们的账册。张少夫人历年来陆陆续续利滚利,从一开始的一万两银子,到后来又有几笔投入,等到承平二年秋天支取出去,收手不做的时候,本息合计,已经有五万两银子在庄头那里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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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以七娘子的城府,亦不由得和许凤佳交换了几个眼神,封锦看在眼中,秀丽的眉头又微微蹙起,他接着道,“这四九城里,白道有白道的规矩,黑道有黑道的规矩,庄头虽然走的是印子钱这样阴损的路子,但却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物。五万两银子是丝毫没有留难,就为张少夫人支取去了。表哥也就只能打听到这里,至于那五万两银票,最终为张少夫人怎样花销,就没有打听得到了。”8 K# E, Q4 m' a2 U2 _

2 j: g/ t/ ^: e& |, z    他能提供出这些消息,已经令七娘子喜出望外,就连许凤佳都道,“表哥不要这样说,没有你的消息,我们到哪里去打听这种事?”/ A2 G5 ?% A2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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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有了些遗憾,“可惜还是抄不出账本,这件事,也就是大家心里知道……”/ H) V- O+ r+ ]6 r% b

& i  E( j8 @% [; t4 C) p    话说到一半,被七娘子拉了拉袖子,却也就住口不说。* o* G3 R2 n' k9 E4 @* y8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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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锦笑了笑,又道,“不要紧,接下来这个消息,对你们来说或许会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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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把手底的一沓花花绿绿的纸张,推到了许凤佳面前,笑道,“你们自己看吧。这条老蚯蚓,背后的身家可不在小。”( K3 e& q$ y/ J( F

/ x0 w3 |5 ~! f3 y, F    还没等许凤佳翻阅,七娘子已经抽出了一张五彩斑斓的契纸细细审视起来,一边看一边惊道,“表哥是怎么连原契纸都拿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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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 n- s# g2 C/ Z& I+ `    封锦漫不经意地道,“燕云卫把他的家抄了个底朝天,这东西又哪有找不到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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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4 X7 f* M4 E7 D    他又夸七娘子,“还是表妹当过家,这一抽就抽到了他最贵重的家当。要比升鸾的眼光毒得多了。”- @2 Z: C) L% I; e/ Y* I+ P

( V7 b7 @/ ^7 o    许凤佳不以为忤,也凑过来细看七娘子手中之物,他的目光一下就凝结住了,老半天才低沉地道,“这条船连带上头的货物,该不会正好价值十五万两吧?”0 U6 R/ K. M' G' ^; b1 q

- z1 k! g" b) L+ C/ W3 c    封锦鼓了几下掌,才道,“虽没有十五万两,却也差不离了,少了整条船连货物一共二十万两银子,十四万两五千是老蚯蚓的本钱,余下五万两是另一个本地东家,这船就是他亲自督造的。还有五千两银子,说定了是算作船老大等人的干股。这条船已经是得了名额,可以随孙侯爷的第一批军船一道出海。最早今年秋天,最迟明年春天,就要出海去了。不过这件事,当然还得看表妹夫的意思。”' b8 s+ [* a'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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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二娘子和七娘子的关系,就是这船主把关系打到了孙立泉身边最当红的副官身上,只要七娘子一句话,要扣他也是轻而易举,七娘子和许凤佳都明白封锦的潜台词。七娘子忙站起身来给封锦行礼,“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表哥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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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O9 c# E; D% X: O' l/ S: P    封锦摆了摆手,拿许凤佳的话来堵她,“再客气,反而显得大家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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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l$ Y5 F5 e" P1 W+ n( J: w& J    他又笑着向许凤佳道,“我知道你是一定要审他的,所以也没让你再费事,直接把他一家锁进京了。现在诏狱里关着,升鸾什么时候方便,就写个条子过去提人。”6 i: ]8 K5 g2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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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看封锦都为许凤佳考虑到这个地步了,就能知道他对这件事的确是上心去办之外。甚至于对许凤佳当年受伤的内情,乃至许家内部的斗争,很可能都已经影影绰绰地猜出了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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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一咧嘴,大大咧咧地谢过了封锦,“那感情好,我明儿安排好地方,就来找表哥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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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 B0 I9 K/ h/ r    到了这一声表哥,他才是叫得情真意切,叫出了一点真情。3 G3 Z3 A5 B* b9 r. o4 Y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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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也顾不得再和封锦客气,她早已经开始了紧张的思考。0 k8 k0 ?1 I( y9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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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锦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又微微地一缩,他忽然向许凤佳低沉地道,“要是升鸾不介意的话,有一些事,封某想要私底下问问表妹。事关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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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也看了七娘子一眼,见她置若罔闻,眼中异彩连连,手指在几案上点来点去,一时有了喜色,一时又皱起眉头,不由失笑道,“杨棋又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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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轻在七娘子肩上拍了拍,“你和表哥在这里说话,我出去喝一碗茶。”也不问封锦到底有什么事要问七娘子,便站起身来,大摇大摆地出了屋子。( D, z% \- Q7 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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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这才回过神来,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封锦赔罪,“升鸾他举止粗鲁,得罪表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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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锦笑着摆了摆手,“少将军是个心胸宽大的人,善衡能和他一起,是你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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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边说,一边推开了一扇窗户,又举起手来遮着额头,看向了天边的烈日,这强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竟将他的肌肤点染得如同最美的白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人无法逼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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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_' U+ g5 g5 d3 b$ }$ M6 Y+ v    七娘子想到这命运弄人之处,让小小一个封家多年来起起伏伏,封锦也由富足人家子弟,变作贫寒少年,再一鱼跃龙门,如今身居高位,却似乎并没有比当年快乐多少,心中也是感慨,她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表哥是想知道舅母对我说了什么?”. E9 @0 d# b0 W9 L0 ^: [$ R#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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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锦背过身来,半边身子依然是靠着窗门——他这是又有意将自己和七娘子的共处,暴露在了窗外人的视线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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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x6 @% u: I$ i3 H8 s1 a( Q7 Q- U    “你不是一直想要找到黄绣娘的踪迹吗?”他低沉地道,“其实她就住在京郊一个小村落里,去年年底,嫁给了当地一个鳏夫,嫁妆甚至还是娘亲手安排,这件事我也是近日里无意得到蛛丝马迹,循线追查下去,这才知道原来是娘的意思。善衡要是有话想问她,虽然不好去打扰她生活的平静,但子绣也可以代你转达。”* X' P0 z# z. y- ]9 K

2 i$ g1 f# D1 Q% K, t    七娘子瞳仁一缩,几乎反射性地就想要答应下来,但是思之再三,这感激的话,到底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4 Z5 \4 ^/ _+ Q8 v0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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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往事,可能从黄绣娘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个不同的故事。但这个故事,又有多少意义呢?& L/ T! Z6 B3 J5 V% x* X# P, |& z1 @- [

" O3 a- K% M& K& V    九姨娘已经化为尘土,身为生活的失败者,她再也不会为自己说话。在她一生的故事中,黄绣娘也好,封大舅也罢,大太太、大老爷、连太监,甚至是封太太,都可能在她的悲剧中有过自己的错误,然而站在每一个人的角度上,他们似乎也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恩恩怨怨,又怎么可能黑白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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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2 ?8 |- D* }6 Z    即使是黄绣娘出卖了九姨娘,将她的凸绣法传给纤秀坊众人,又何尝不是因为九姨娘有撺掇大太太聘她为妾的念头。* O, M( W8 h$ A7 @" v; |  t/ ]& P8 {

/ L, l: ?. K7 N- l% ?3 M    而九姨娘为什么要这样撺掇大太太,却是因为她和娘家决裂,已经没有了一点依靠,要在深宅后院中找到自己的根基,再肮脏的事,只怕都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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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b/ Y2 c8 P. J# ~/ V, h$ r    封大舅视凸绣法为封家私产,的确失之刻薄,但他不许九姨娘和连太监往来,却又有什么错呢。郑连继本来也不是一个最理想的婚姻对象,身为九姨娘的长兄,他有这个身份来管教九姨娘的婚事……+ @! |; W6 W; V  [6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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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在这么多年之后,去追寻恩与怨之间的分际,纵使已经追寻到了答案,又有何用?  O9 |# r$ v1 C$ r! E# f" Z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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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她还要报复封太太,报复黄绣娘,报复连太监?. j4 I' u# g; `' }0 E" u. C

4 B  p2 y& U( [* t- H% V% T' ^    她又拿什么去报复大老爷,她有什么筹码能够报复到一个在宗法上占据了绝对权威的男人,而又不损伤到自己的生活?! a" l$ V6 x* ~4 a

  w4 M4 ]( _7 _  s5 C) S  d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毁掉他唯一看重的东西: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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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老爷唯一的子嗣,就是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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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D* @7 n0 s% i, _; S    如果上述人等,她一概不予报复,她又有什么立场去报复大太太呢?她又该怎么报复,怎样报复,是把自己也变成凶手,来报复又一个凶手,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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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就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她低声道,“表哥的好意,善衡心领了。不过,想知道的事情,其实已经知道,再去追问,也只能问得烦恼。这件事,我看还是就这么算了吧。”9 ]; p! r& i! ]! n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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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锦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他又轻轻地笑了。! E6 }0 z+ |1 M, _: @1 q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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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衡这是意在言外。”7 V) I$ \+ Q5 W; D  f5 D

+ C# {8 m# E$ p3 T    只听这一句话,七娘子就知道封锦的确有探问封太太与她那一番私话的意思。$ k/ {; q- \) B2 F+ J%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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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间,她感到了一股深深的疲惫。  d# p# y% b, ?$ b

1 M0 Z2 ^( }9 g% V    在这世上,有多少事归根到底,只是因为两个人之间不能把话摊开来说,从而酿成重重误会,甚至是多年心结。' P) L' G" ], X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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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母说,她其实并不介意封家的香火。”她就低沉地道,“她只是希望表哥和表姐能够过得开心,与两情相悦的人在一起。”* f6 r5 T5 q1 m

: y) d8 n$ f# g& h1 E* A. m. M; c    她抬起眼来,望向了封锦,又重复了一遍,“只要能两情相悦,其余一切,舅母都并不计较。”. h% R! a! j7 m$ _9 N'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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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锦顿时悚然动容。) y+ z4 T$ r) [% c! r/ _

( D( H; w0 N/ |8 C+ Q    这个玉一样精致的男人,他的美曾经是脆弱的,曾经是温润的,如今随着时日打磨,反而越见内敛,所有一切情绪,似乎都被一张闲适而礼貌的面具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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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瞬间的惊讶中,他似乎又成了当年那美到脆弱的少年,周身辐射而出了极致的张扬,在这一瞬,他让七娘子又想到了中秋那一晚的六娘子。他们都极致美丽,也都极致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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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封锦眼中,终于也渐渐地浮上了一丝真诚的喜悦,他站起来问七娘子,“娘真是这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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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7 v0 \! n& z: P    七娘子扯起了一缕笑,她疲惫地道,“老人家一生风风雨雨,什么大风大浪不曾经过。表哥尽管放心,舅母比你们都看得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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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Z1 y! T! s1 K& M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即使有一天,表哥移情别恋,转而恋上了别人。或者别人的脸会变,但表哥可以放心,善衡的脸色,是绝不会变的,到了那一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表哥请只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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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R) ]$ l, }1 l& m0 X1 B    封锦的喜悦,只是一闪而逝,他盯了七娘子一眼,又偏着头沉思片刻,才绽开笑容,礼貌地道,“善衡的话,表哥记在心里了。”; a7 f8 |3 Y) J; {0 x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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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看在眼里,终究不免叹息。9 ?4 X4 C/ b(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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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离开那一位九五之尊,又哪里那样容易。封锦如今富贵已极,手握滔天权利,身受真龙专宠,又有谁人可以如此果断,一声不爱,便将这一切放弃。  x3 N8 [& }1 M- i, F  j' ^2 @4 [

9 X" B: J+ E5 K    而如果真要放弃,自己的一个允诺,又岂能让封锦放心?虽说许家也是金字塔顶尖的人物,但要和皇上掰手腕,能量还是差了一点。/ f/ q2 C" g2 {0 [. [0 u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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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这一刻,他和皇上之间,只怕除了“他待我很好,我也待他很好”之外,不论封锦本人情愿不情愿,或者终于也多了一丝利益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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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t/ u3 X( J, r2 M    她站起身来,就要向封锦告辞时,封锦又问,“杨五小姐去世一事,是否和张少夫人有关?”* |2 w$ g: [, I, j. g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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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微露讶色,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坦然相告,“就眼下掌握到的情况而言,只怕和五嫂脱不了关系。不过要找到证据,恐怕尚需一番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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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锦点头道,“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表妹不要客气。”9 b2 n$ a2 r) T# v& y% ?

7 @) G1 f: X- q' V    他眼中又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光,“张家虽然也有些根基,但在子绣眼中,也还不算什么。”4 E% P6 V- \8 W2 U4 h# ~9 u

- }. Y( n  Q- O% _& A  R* v% V    七娘子只觉得打从脊背底下窜起了一股凉意,她勉强露出一个笑来,低声道,“好,善衡先谢过表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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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0 00:18 | 只看该作者
279、参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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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9 f# J% W. S0 X% P- \    从封家出来,许凤佳一路都没有说话,甚至还在车上,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翻阅起了封锦给出的资料。# W/ S+ \+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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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却要镇定得多了,回到许家之后,甚至还去给太夫人问了个好,这才回到明德堂,问许凤佳,“表哥给的这些东西里,契约文书都是真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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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的契约文书主要还是由手印来分辨真假,当然也就没有影印一说,只有拿到了真正的契约文书,才能指认邱智和五少夫人暗中勾结中饱私囊。这里面的道理,许凤佳也是明白的,他点了点头,道,“邱家所有的文书都在里面了。房契、地契、婚书、奴婢文书……都收在一起,封子绣是全给了我们,不过也就只是这一张船契有用。”8 N  n7 I  M! x

" O( L) o+ p! \    七娘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低头盘算了一会,才道,“船契你给我,和小松花的口供一道收好,我们现在也就只有这两样证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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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w1 ]8 r4 ?6 X4 Y: Q& H" v    虽然说整件事似乎已经有了轮廓,但什么事也都得讲求一个证据,仅仅以船契为证,肯定还是扳不倒五少夫人。许凤佳将船契递给七娘子,紧接着就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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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G! @+ z( o' M# H2 P  _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有了唯七娘子马首是瞻的意思。8 I( H  a# T' I- @& h

8 c: w  u! t! k7 M# o  ~* A    七娘子在封家已经有了一点眉目,此时便分析给许凤佳知道,“其实这件事,如果父亲不认小松花的口供,光从船契来说,根本没办法定下府中任何一个人的罪名。少说也要找到邱智和五房的联系。”. E2 W3 N5 j( F$ k1 G$ i

5 M) v  O& Y. b5 U    她望了许凤佳一眼,许凤佳若无其事地道,“这件事当然是交给我办了。”/ E3 P+ |1 J7 B* z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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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年纪还小,生活在杨家的时候并不觉得如何,如今进入青年,身边来往的人,女辈有许太妃六娘子,男人们则是大老爷、许凤佳、封锦等人物,这些人出身高贵,权动天下,说到人命,口气真是轻描淡写。七娘子却是无论如何都学不来他们的淡然,她暗自皱起了眉头,又叹了口气,才吩咐许凤佳。; Y4 H$ f( g: C3 G6 c3 o6 e

* N3 `# ?# t$ C    “你不要把受伤的事情扯进来,一码归一码。如果五房的事,能够得到父亲的承认,父亲也不是什么蠢材,对当年的事,肯定会有所联想。”她将整件事分析得条理分明。“主要还是审出他和国公府内的联系,还要叫他找出物证来证明这一点。唯有物证,是决不会屈打成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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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J0 l2 d5 L4 S9 Y3 g7 U    许凤佳低沉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七娘子的要求。他又寻思了一会,忽然道,“按照现在的证据,其实多半还是祖母要比五房更可疑得多……”5 ?/ e& ~. w" H

8 A1 W) a6 g, d    七娘子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低声道,“这就是五房厉害的地方了,很多事,她是卖了人家,还要人家帮她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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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 s* `$ }4 [4 t    如果能证明邱智和国公府内有联系,这十五万两银子的船契,就成为了府内一房吃里扒外攒私房的证据,而十五万两银子的巨额财产,除了七娘子、许夫人这样自己陪嫁本来就多的女眷之外,也就只有在府中经营多年的太夫人有这份身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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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h  Z2 R% ^# ^0 x1 T    偏偏太夫人变卖十万两银子的事,又肯定是经不起查的,这些证据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反而是太夫人最为可疑:私底下变卖了十万两银子的家产。曲曲折折地联系到邱智,置办了这一艘船……会在私底下做这种事的人,很可能也会通过五少夫人不断中饱私囊,她当然不希望许夫人的嫡系五娘子上台。倒是五少夫人,她为平国公所知的贪渎额度也就是三万两,自己的陪嫁又是有数的,平国公恐怕很难怀疑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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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1 m; v+ V; a( K    当然,太夫人本人会不会说明这十万两银子是为了给五少夫人填补亏空,那还是两说的事,但即使这样说明,由于贪污案先入为主,平国公恐怕是再想不到背后还有高利贷这样的曲折,只会相信五少夫人只是亏空了三万两,并且无力偿还。太夫人这下是跳进黄河也都洗不清了。8 I/ y# y6 d+ s1 i1 n+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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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七娘子才是真正的明白了五少夫人的厉害。" b5 Z- G$ p9 G/ i2 e$ A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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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把自己的安排透给太夫人,是因为太夫人也不过是五少夫人手底的一枚棋子,她所知道的,也就只有五少夫人想要让她知道的那么多。这个贵妇人长袖善舞,慎密阴毒,竟是将平国公府最具权威资格最老的女眷拿捏在了手心,让她东就东,让她西就西,隐隐约约,竟然还运筹帷幄,在千里之外为五房承爵的事就埋下了伏笔。要不是许凤佳身子骨强健结实,又有一点运气,一旦在广州殒命,再安排一点事故,说不定这世子之位,还真要落到五少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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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h4 ?2 i8 x7 c: q8 l    这一连串阴谋之缜密、之复杂、之毒辣、之隐蔽,就是让她来安排,恐怕也都只能安排到这个地步了。1 R! ~7 k- U  }& W; X

2 V" |  V. C; B- Y    就算是自己手中握有高利贷的证据,想要将证据链串成一条逻辑线,恐怕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别说听封锦的意思,高利贷庄头背后的黑手,居然连他都不愿意轻易得罪,少了这个关键性证据,要把真凶剥离出来,还真是有一点难度。. k1 n3 j  p; ?1 v$ F

+ g/ J* m$ Z4 k5 p    就是明知道五少夫人恐怕就是毒杀五娘子、暗杀许凤佳的主谋,但若苦无证据,自己也只能看着她春风得意了……' r; s( f1 N* H8 o- V) d0 A4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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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不禁一眯眼,就想到了六娘子做出的承诺。4 \' v' ]2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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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不成真要一贴毒药糊涂了事,让此女到地底和阎王爷解释去?7 Y  I: B" y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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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很快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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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六娘子出手,只是下下之策,将来事发,平国公肯定会大发雷霆,六房在国公府里,只会更举步维艰。到时候五少夫人虽死,但在地府恐怕只会笑得更加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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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先看看许凤佳能不能在邱智身上得到什么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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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2 M! f5 t, g  y    实在没有,说不得只好将肖家人拉过来严刑拷打,看看能不能撬开他们的嘴巴了。凡走过一定留下痕迹,五少夫人连番毒计,总不可能连一点破绽都没有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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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有一个破绽,七娘子就有信心将她从云端拉下,踩进泥里。" h9 b/ U, K8 ?; |3 |* f# v+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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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f3 Q6 O) R4 |' A    接下来的几天,七娘子都忙着安排太夫人上潭柘寺参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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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太夫人这样的一品诰命要出门,排场当然很大,更别说她一年也难得出门几次,这一次上香,竟似乎是皇妃出巡似的,七娘子先遣人到潭柘寺看过,定了太夫人上、用饭、小息的几处地方,又亲自安排了几桌上好的斋饭,从许家派了几个管事到香积厨里看着大师傅们做了几天饭,肯定潭柘寺处处干净,没有一点尘埃。又与亲朋好友们打了招呼互相送礼,这才将太夫人出行的方方面面,都安排得妥当。! e$ C* j" t& o( v, O

4 c, f* d" O: p2 [8 w+ {. Q) u    五月十三一大早,一家人都齐聚乐山居里——因为太夫人难得有兴致,也是因为国公府管得严难得出门,一家人都愿意去潭柘寺逛逛,就连四郎、五郎等孩子们,也都放了一天假,可以去寺里玩耍。因此乌鸦鸦一地是站满了人,平国公进来的时候,就向着太夫人笑道,“这真是儿孙满堂——凤佳怎么不见?”  ]& c0 z. \; }- G. X9 J2 X

" G4 k# ^4 w! ]0 T5 S    七娘子忙起身道,“升鸾他最近衙门里事情多,今儿一大早就又进衙门去了。又说恐怕宫里会让他进去说话,今天一天恐怕都回不来。”! C9 y2 w5 d) _# Y/ A% j& a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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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凤佳如今也算是朝廷中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此人自小和太子交好,身上是又有战功,又有政绩,又平过西北,又为开南洋做了不少工作,如今更是直接进了军中千户所,时不时还有伴驾游幸的殊荣。要不是他自己知道低调,连着十天半个月不回家,都是很可能的事——排着队和他套近乎的人,可以从西直门排到东直门去。因此今天众人都有空来陪太夫人上香的时候,就只有他没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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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5 g% c" h) J) K( y    平国公毕竟是许凤佳的父亲,儿子有出息,他自然也是高兴的,捻须笑了一笑,反而主动为许凤佳向太夫人解释,“现在西北那一边,又要有事情了。凤佳忙一点,也是没有办法!”0 g& Z+ x+ w4 f6 [, `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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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笑得要比平国公更开心。“好,只要不是偷跑出去玩耍,忙一点就忙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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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一面说,一面往外徐徐行走,自有下人上前来各自服侍着上车上轿。太夫人自己坐了八抬大轿,余下几个孙辈的妯娌一人一车,七娘子带四郎、五郎坐在一起,于安、于平两姐妹一车,余下众男丁纷纷骑马扈从,徐徐从煤炭胡同出去,前头自然有清道家丁,将街上商贩行人哄散,如此缓缓走了半个时辰有多,已经出了京城,一行人便略微放开速度,又是一个时辰,便进了位于京郊西面的潭柘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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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座千年古刹,就是当今皇后也有临幸参拜,接待王公贵族有丰富经验,因此尽管太夫人排场大,但潭柘寺接待得却很妥帖,众人都跟在太夫人身后依序参拜过了大雄宝殿,便四散了到各处去参拜随喜。最妙是占地广阔,不论男女宾都可以自由活动,女眷们不必禁闭在几个偏殿里,也可以在青山绿水中稍微走走。因此一等参拜过大雄宝殿,于平就拉着于安没了影儿,一并于宁于泰都过来央求七娘子,“六嫂,我们带着侄子们四处去走走好不好?”7 G& X' t0 T, x5 \) i+ s2 w2 Z#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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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子看了大少夫人一眼,见大少夫人微笑点头,便道,“既然大嫂说好,那你们就去吧,记得不要把孩子们往人太少的地方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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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吩咐谷雨、春分,“跟着点,别让四郎、五郎受惊了。也别让七少爷、八少爷太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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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宁便又问五少夫人,“五嫂,和贤跟不跟我们一道去?”4 x0 M6 Q3 P" i% f+ d

/ S% x0 e* ^% I! i& k, c% |! d& J    五少夫人望了和贤一眼,见小姑娘躲在自己身后不说话,便道,“我看还是……”3 f5 L7 c. z3 e4 l) ]/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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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话说了一半,七娘子已经留意到和贤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她不禁莞尔一笑,冲五少夫人使了个眼色,五少夫人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时,也就改了口笑道,“好呀,你们千万留神了,别让孩子们出事。”- ^7 E* Q" Y1 {2 M& ?* q9 O

  @+ A( T5 h2 \8 G    既然如此,大房的和婉也就有份跟着出门,因为于宁于泰到底还小,几个做娘的都不放心,指派了一群养娘丫鬟们跟在后头,如此浩浩荡荡地一群人拉出大雄宝殿,屋内顿时就清静了下来。只有几个孙媳妇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再没有了别的话——她们可比不得未出嫁的娇客,不晓事的孩子,还是要在这里服侍太夫人的。3 B+ s% L) j(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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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少夫人眼珠一转,拉着太夫人踱到一边去窃窃私语,七娘子冲大少夫人笑了笑,自己便背着双手,鉴赏起了佛祖塑像背后的佛光雕塑。她站了一会,就听得太夫人笑道,“好啊,要老婆子给你求个顺产平安符?我说你这蹄子这一次怎么肯出来折腾,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好,好!给你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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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太夫人看了七娘子一眼,又将声音放得更大,“张氏屋里的那个通房叫什么名字?一样也是有身子的人,索性我给她也求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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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少夫人顿时受宠若惊,“这就是祖母疼我了,唉,四嫂也不早说一句,如若不然,我就把廖氏人也带过来。偏今天我怕惊动了她,又没有带她出门……”' I4 v5 w9 x( o* `, W/ m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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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笑着道,“也是你贤德,要换了别人,没准嘴上夸我好,心底还怨我提拔你这个通房呢。”' b' L/ Z! D5 u+ d: W3 ^' `

9 c4 n% ?( k6 e4 I6 _    七娘子背转身来,给太夫人让出了参拜的空间,就好像没有听到太夫人和五少夫人的对话一般,只是含笑踱到了殿前,眺望起了城外众山风光。3 M) c, a7 p+ A)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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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脚步轻轻,却是四少夫人也踱到了她身边来,七娘子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还不去扶着老人家?那是给你求平安符呢!”! l0 F( z+ s) A8 Q6 y

8 [5 ?1 ^  `& s% B5 \    四少夫人脸色阴霾,她轻轻哼了一声,声若蚊蚋,“是给我求,还是给廖氏求?什么牌名上的人,就因为要抬举五房,也放到心尖尖上疼起来了……”% V+ _" C! ]( B# B* T

' r6 q4 h' ~. A+ q2 z    看来,太夫人这句话虽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四少夫人却也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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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 x! v* L, U    七娘子就笑着轻轻推了她一把,“和她计较什么,还是回去吧,免得一会儿又有人逮着你的不是,搬弄是非了。”8 f; B- ?! D5 E

& D: @% O/ `8 i4 t, `8 A    四少夫人嘟起了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回了太夫人身边,这边大少夫人就来邀七娘子,“我想到观音殿、龙王殿去上一炷香,六弟妹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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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3 ]+ q: C7 D4 s( H: i/ x    七娘子看了看太夫人,又觉得在这里听太夫人的冷言冷语,也甚无味,便笑着和大少夫人一起出了大雄宝殿,一边拾级而上,往观音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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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潭柘寺不愧是京都名刹,沿路风景,的确是有过人之处,七娘子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对大少夫人感慨道,“虽说城里也有好些香火旺盛的寺庙,但进京以来,的确是以此处最为清幽。大嫂从前来过这里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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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少夫人游目四顾,听了七娘子的话,她漫不经心地道,“有,我和欧阳家的妹子,就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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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到一半,她又收住了笑道,“你看,观音殿到了。”6 [$ l8 q+ U9 M. ?

3 }/ X3 K) Q( M0 `$ e    七娘子只做没有听到大少夫人的失言,笑着随大少夫人一起,款款进了金碧辉煌的观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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