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金陵春》作者：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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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 R. u4 N2 t) M第9章 客人

! n( }7 Z; w; p　　周氏姐妹自然没有怀疑什么，陪着老太太说了会话，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抄经的事上。

2 s( O0 S5 e0 X$ K+ p$ ]　　关老太太让似儿拿了本《法华经》给周少瑾，问：“你可认得全？”

　　何止是认得全，简直是倒背如流。

　　周少瑾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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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 B0 e% A3 b) S. N　　关老太太松了口气，笑道：“那你就帮我抄第二卷吧！我上九日供的是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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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g" J; Y- ~5 x4 L. K　　上九日，是指的正月初九，那天是观世音菩萨的生辰。

/ W- H- f& J/ }% p- [) P　　程家的女眷通常去甘泉寺上香，甘泉寺是观世间菩萨的道场。

2 m4 m( G2 K/ T6 ~  r# y0 F　　周少瑾笑着应“是”，问关老太太有没有从前抄废了经文：“我看看是怎样抄的？也好照着一样的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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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事有着不同寻常的稳重。

" M( Q4 j6 S) x. b' n& Z; ?- V) ?　　关老太太对周少瑾又放心了几分，让似儿去找抄废了的经文。经文找来，又说了会抄经书的事，小丫鬟来禀：“吴夫人带着三位小姐一起过来了。”

　　三位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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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吴宝璋同父异母的妹妹吴宝华和吴宝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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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6 o6 f0 G4 m. q% K% I　　周少瑾有些晃神。

　　记忆中，她和吴宝璋熟了些后，吴宝璋曾经陆陆续续地和她说过吴家的事。

' }! L$ e7 N2 }0 h6 d　　据说，吴宝璋和她一样，都是半岁的时候逝了母亲。不同的是她父亲在她七岁的时候才续弦，吴宝璋的父亲吴岫却在吴宝璋生母去世不到百日就续娶了自己同僚的妹妹关氏。而关氏看着贤良淑德，实则面甜心苦，尖酸刻薄，心胸窄狭，小气吝啬，因不满吴宝璋的生母尹氏占了发妻的位置，更不愿意抚养吴宝璋和其胞兄吴泰成，处处刁难他们兄妹，吴岫没有办法，只好一直让他们兄妹跟着远在四川绵阳老家的祖母生活。直到吴宝璋的祖母去世，他们兄妹无人可依，关氏膝下又只有两个女儿，回乡守制的关氏既怕被乡邻议论，背上“不贤”的名声，又怕吴泰成继承家业，不善待她和两个女儿，没有了办法，这才只好带着吴宝璋兄妹来了金陵。

　　可就算是这样，吴宝璋的继母待吴泰成也是捧杀，以至于吴泰成养成了很多不好的习惯。

* p+ v6 [8 Z7 B　　吴宝璋边说边流泪，道：“我毕竟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平日里遇到哥哥一面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劝他好生读书，仕途有望的，为自己，也为我挣个前程……”

　　正是因为这些原由，她对吴宝璋心生怜悯，后来虽然觉察到吴宝璋这个人不简单，说出来的话未必就能全信，却也总为吴宝璋找借口，觉得吴泰成趋炎附势，不是个能成大气的人，吴宝璋是个没有依靠的人，只能自己为自己搏个前程，手段下乘也是人之常情。她和吴宝璋虽好，却也没到情同手足的地步，不用和吴宝璋计较那么多……就算吴宝璋和程辂订了亲，她想到吴宝璋一个女孩子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吴宝璋还能说个“不”字不成？也没有觉得吴宝璋有错，只是一心气那程辂，七尺男儿却没有担当，背信弃义不说，还优柔寡断在她的事上含糊不清，让吴宝璋忐忑不安，让她饱受非议……

6 p/ L' D( M" s, C4 M" E+ z　　周少瑾高一脚低一脚地跟在姐姐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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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0 V2 S6 T# h　　走在前面的关老太太没有注意，周初瑾却很快就发现了妹妹的异样。

　　她牵了周少瑾的手，紧紧地握了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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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回过神来。

7 i6 D4 d% b& ^+ P4 A' ?　　周初瑾朝着她使眼色，示意她有什么事先忍着，把眼前的事应付完了回到畹香居再说。

1 A9 b2 ]. g0 U2 H! D; o5 J+ R　　周少瑾赧然地朝着姐姐微笑。

+ u& T1 V% @: m0 f　　四房女眷会客的花厅——什锦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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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e: _( j( b　　周少瑾忙收敛了情绪，低头顺目地随着关老太太走了进去。

　　此时正值三月暮春，太阳已经升了起来，什锦轩春花盛开，姹紫嫣红，花厅四周的红漆冰裂纹的窗户全都支开了，花香扑鼻，暖风习习，让人不饮自醉。

+ B4 t4 E+ q8 H  v7 M　　周少瑾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吴夫人身后的少女。

9 T2 h1 z! ?( e- E, z1 m, C　　和记忆中的人一样，她浓密的青丝绾了双螺髻，戴丁香花金簪，穿了件茜红底折枝花的杭绸褙子，莲子米大小的珍珠垂在耳边，眉间米粒大小的朱砂痣鲜艳欲滴，让人过目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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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 k- G( g. y+ W; Y5 K" H$ }　　真的是她！

9 {4 p4 F6 l$ {　　吴宝璋。

/ S% j4 h6 a* Y9 `0 \3 c　　在相隔十年之后，她们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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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F* i: K( N, h5 y　　周少瑾只觉得锥心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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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逝去的时光仿佛都扑面而来，那些曾经的痛苦都再次鲜活起来。

　　她捂着胸口，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外祖母和吴夫人嘴角一翕一合的，提线木偶似地随着姐姐屈膝行礼，静坐在了一旁，直到周初瑾拉了拉她的衣袖，外祖母和吴夫人的说话声才嗡嗡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您知道，我们江北不比江南，没有这么多讲究。这又是我们老爷遇到的第一桩寿筵，不知道送什么好——贵重了，怕别人说我们阿谀奉承；寒酸了，怕别人说我们眼界小，没见过世面。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愁得我们家老爷一夜没合眼，爬起来就催我到您老人家这里来讨个主意，也免得寿筵上出了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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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P; f/ W" y+ |& a8 }: K- {9 m　　原来吴夫人是为了二房老祖宗的寿辰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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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k' J2 `. m# e　　前世，吴夫人口口声声称外祖母为“姑母”，十分的亲热。今天称外祖母却是一口一声“您老人家”，原来这个时候关氏还没有攀上外祖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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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z1 |7 T- ~! x　　周少瑾木然地想着，脚被人狠狠地踢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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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X$ Q8 Q+ C+ V% B; s　　她悚然侧头，看见了姐姐担忧的目光。

4 f+ y! A$ T" x2 c　　周少瑾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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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q9 C8 j; F# r　　她不由暗暗着急。

% X. \  P( e* @4 o　　这个时候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才行。不然姐姐岂不是要急疯了？还有外祖母，好心带她出面见客，让她增长见识，她却失礼于人，让外祖母的脸往哪里搁？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口气，急急地整理着自己的情绪，就听见外祖母不急不燥，略带着几分笑意地对吴夫人道：“外面的事我不知道。但照着程家的旧例，各房都会以各房头的名义送份寿礼，散生要随意些，整生要重视些。然后各人再送各人的，这就更简单的，不过是些针头线脑的东西，还有孩子亲笔画的画，亲手写的对联，也都算是份寿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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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夫人听了十分感慨地赞道：“程家不愧是诗书传世的百年望族！家中如此的显赫，这日子过得却如此的低调，难怪金陵城里提起九如巷的程家都要翘起大拇指来夸一声‘好’，也难怪别人看我们吴家都觉得格局太小。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她中等的个子，身材圆润，相貌看上去很平常，倒是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仿佛要看到你的心里头似的，非常的锐利。但此刻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温和有礼，隐隐带着几分笑意，犹如春风扑面，让人听了非常的舒服。

　　仔细听来，吴宝璋说话的语气语调都和吴夫人非常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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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这个人，周少瑾心里如那烧开了的沸水似的翻滚不已，半晌才平静下来。

9 p0 _4 D1 ]' H) s/ \  e　　而吴夫人和关老太太的话已告一段落，吴夫人正提议去看看关老太太屋里养的那株三色牡丹：“听说是程大老爷送的。大老爷可真是孝顺！这么稀罕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谋来的。不过，这也是您的福气。像我，长这么大，可从来没见过一棵树上开出三种颜色的花来。”

　　听到别人赞扬自己的长子，关老太太再也没办法像对待其他怀着目的来拜访她的客人一般，摆出副客气却始终带着几分疏离的态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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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呵呵地笑，由周初瑾虚抚着，带着吴夫人往摆放三色牡丹的水榭去。

4 d; E5 @0 f5 a3 t: r. F' T+ \　　吴宝璋见状，上前去扶吴夫人。

' y  c4 D* [3 q* Y+ n' f7 S0 @　　吴夫人却快步向前，和关老太太站在了一起，把吴宝璋丢在了身后。而吴夫人的亲生女儿吴宝华则看也没看吴宝璋一眼，不紧不慢地上前扶了母亲的手臂，和周初瑾一左一右地跟在吴夫人和关老太太身边。

　　吴夫人仿佛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些什么似的，笑盈盈地和关老太太说着金陵城新来的戏班子惠兰班。

$ d( v) ~. Q; b9 ~; w7 {3 H+ S% T& u0 b　　吴宝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飞快地睃了周少瑾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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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1 G/ t$ t6 _. v　　只见周少瑾面色苍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些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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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M+ C+ ?, D+ M2 W" F' r　　她不由得长舒了口气，心中微定，抬眼却看见吴宝芝正满脸好奇地望着周少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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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宝璋心中一动。

　　来前她曾打听过。程家四房虽然有两位小爷，两位小姐，可那两位小姐却是姓周的，不过是程家的表小姐，特别是那位周家二小姐，是四房姑爷续弦所生，与程家并无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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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是没想到周家二小姐会长得这么漂亮。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更是透着股娇娇柔柔的气质，好似那白山樱，绻缱地开在枝头，一不留神，她就会随风飘走了似的，让人对着她忍不住呼吸都会放轻些。

) K* u$ ~" O$ D* ?- A　　别说是养在深闺里的吴宝芝了，就是她，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女孩子，那模样儿那身段，不管怎么看，没有一处不精致，没有一处不美好的，也难怪吴宝芝会对周二小姐感兴趣了！

+ o9 c6 S1 o1 B* g5 K# _, I　　吴宝璋想着，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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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脚步顿了顿，就和周少瑾肩并着了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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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W$ C5 F: f) f: k* x) i# b　　“二小姐，”吴宝璋露出了个温柔娴静的笑容，轻声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看你脸白得厉害，要不要我在老太太面前知会一声，找个借口让你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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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看着她就觉得恶心，根本不想和她多说话。

: _. L; r/ S' c1 E( i! [　　虽然这样做有些失礼，可她只要一想到前世自己循规蹈矩了一辈子，最后还落得那样一个下场时，这样的随心所欲就有种肆恣意妄为的痛快，让她觉得心情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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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姐妹

/ c2 R5 y/ d; v$ X( G4 l　　周少瑾决定不理吴宝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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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0 L3 v* U$ B; P# z" w　　吴宝璋却没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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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b4 j9 U% {9 g; ?) }  j　　没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多是羞怯腼腆性子，更何况像周二小姐这样寄人篱下的，只怕更是胆小慎微，不敢踏错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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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0 t; v5 @; X7 F" `# P　　她继续和周少瑾轻柔地说着话：“二小姐，我刚从四川绵阳老家过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出川，看什么都觉得好奇又新鲜。我听说金陵的老习俗，端午节的时候要把大蒜放在锅膛里烧熟了给孩子吃，一个孩子独吃一头，吃了夏天不拉痢疾，肚子里不长虫，是不是真的？”

　　周少瑾装做没有听见。

1 D$ X5 }5 |  I* H9 ]　　吴宝璋眉头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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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6 Q1 K; i　　这位二小姐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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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 m3 t( F( P, z" ~: u: N　　从她进门到现在她就没听见这位二小姐说过一句话，难道是个哑巴？

　　可她却没听人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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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宝璋想了想，又道：“我进门的时候看见太湖石山旁长着了株合抱粗的树，枝叶极其茂盛，树冠只怕有一丈之地，你知道那是什么树吗？”

　　周少瑾依旧不理她。

　　吴宝璋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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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Q3 o6 {9 ^. X　　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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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突然传来“扑哧”一声毫不掩饰的笑。

: \2 a( |" W" V' N　　吴宝璋脸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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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k9 H- {! {8 j% k% d# @0 `　　她回过头去，看见了自己同父异母的三妹吴宝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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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宝芝满脸的讥讽，小声道：“大姐，人家不愿意和你说话，你就不要勉强了，免得破坏了你宽厚大度的名声。”

$ C: ^0 K4 f: T- J　　吴宝璋鬓角的青筋直冒，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温温柔柔的，嗔道：“宝芝，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也不怕别人笑话。”然后伸长了脖子朝着关老太太和吴夫人的方向望了望，道，“母亲和老安人都快走到水榭了，我们也要快点才是。”说完，急急越过了周少瑾，快步朝着关老太太和吴夫人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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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o3 z1 ]( n: r　　吴宝芝冷“哼”了一声，转过脸来对周少瑾露出了个友善的笑容，道：“你不用理她，她就是这样不知道不知所谓，总觉得她搭理别人别人就一定得搭理她似的。”然后好奇地问她，“你今年几岁了？看着比我好像还小似的？”

　　她和她的胞姐吴宝华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五官、身材、模样儿都随了吴夫人，很是平常，皮肤却和吴宝璋似的，欺霜赛雪，细腻白皙，显然是随了吴家的人。这让她们看上去吴夫人多了几分清秀，勉强算得上是中人之姿。

　　不过，这吴氏姐妹也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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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r* c2 `- ?5 |$ ~　　前世，她们可没少和吴宝璋打擂台，而吴宝璋还在她们姐妹俩手里吃了好几次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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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也不想理会她。

　　可当她发现走在她们前面的吴宝璋正竖着耳朵听她和吴宝芝说话的时候，她突然改变了主意，朝着吴宝芝笑了笑，轻声道：“我是甲申年出生的。”

　　那笑意，就犹如那春日的暄阳，一点点的染暖了她的眼角眉梢，让她如春风拂柳不可思议地柔软起来。

　　吴宝芝惊艳，失声道：“你可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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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v4 M7 X0 @' q* g0 g0 U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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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F, Z7 t! O8 C　　周少瑾不禁蹙眉。

　　程许……喝醉酒的时候也曾这样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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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 A# ^4 ^7 \" H　　她后来，就很恨痛自己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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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s& ^1 }- |7 f- u8 {  x　　如果她不漂亮，是不是就不会遇到那样悲惨的事呢？

( Y% m4 B* e9 s　　她时常在噩梦醒来之后问自己，却兜兜转转地找不到了答案。只是从此以后就素面朝天，远离了那些脂粉膏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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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E" h4 G+ v2 U) @' C1 Z0 k　　周少瑾眼睑轻垂，心底倏然间一片冰冷，再也没有说话的兴趣，转身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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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q4 O3 h+ J- L　　吴宝芝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恼了周少瑾。

　　她在家里也是倍受宠爱的，想到自己还是第一次这样诚心地赞美别人的容貌，对方不仅不欢喜，还扭头就走，顿时觉得委屈得不行，眉毛一拧，决定和周少瑾各走各的，可眼角的余光却看见吴宝璋回头瞥了她一眼，她心中生警，想了想，还是忍了脾气，笑吟吟地追上了周少瑾，强行地挽了周少瑾的胳膊，佯作出副欢喜雀跃的样子笑道：“姐姐，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惹得你不高兴了？我给姐姐赔不是！姐姐快别生我气了！”随后不等周少瑾说话，又道，“姐姐，我是乙酉年的，比你小一岁。我二姐是癸未年的，比姐姐大一岁。我们去年冬月里才到金陵，每天被母亲拘在家里做针线活，闷都闷死了。要是有失礼的地方，姐姐可千万别和我计较。”

% p3 M: F/ {3 b  p  j- H+ U　　吴宝芝的话又急又快，让走在前面的关老太太等人纷纷转过头来。

! [$ M% L; Z# A: L　　周初瑾更是面露焦虑，既担心周少瑾小姐脾气发作起来，不分场合，得罪了客人；又担心她不擅言词，受了这吴家三小姐的欺负却被人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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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t3 x. |$ M; d) }- M: `　　周少瑾不由恼怒这吴宝芝喜欢惹事生非，偏偏她又是个不擅长和人争执的，特别是着急的时候，她更说不出话来。她眼眶一红，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吴宝芝稚气的面孔和眼底闪过的得意却让她硬生生地将眼泪收了回去，脸上火辣辣的烧。

　　前世，她就是不会争辩，才会处处被程笳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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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X: G5 l' L( U" c; t　　这一世，难道也要走前世的老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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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C2 a, N9 N: U: O( d/ c3 R* }　　何况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比她小了一年轮，她要是被这样一个小姑娘气得说不出话来，还有何面目面对一直关心爱护她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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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c( R  S! u- k" h　　她咬了咬唇，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你有什么不会的，我都会告诉你的，你不用和我这样的客气！”说完，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还算是有理有节，又大着胆子回了一句，道：“你这样说，反而觉得你我之间太生分了！”

7 L+ j" s% ]; @- l+ D2 C. k3 K　　吴宝芝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女孩子看着软弱，像朵花似的，谁知道说起话做起事来却绵里藏针，狠狠地刺了她一下。

　　她张嘴欲和周少瑾争辨一番，却看见了姐姐吴宝华严厉又带着几分警告的目光，她只好怏怏然地鸣金收兵，皮笑肉不笑地冲着周少瑾咧了咧嘴，算是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关老太太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似的呵呵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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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送走了吴夫人之后，老人家却拉了周少瑾的手，赞许地道：“以后就应该这样！遇到事就要做声。女孩子家家的，本就吃亏，若还是什么时候都忍气吞声的，只怕是被人拆骨入肚了还被嫌弃味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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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的眼泪刷地一下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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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V: E, V+ |6 a　　外祖母的话说到了她的心上。

0 v, Y& R$ H2 c- s$ j+ j　　前世，明明是她受了程许的羞辱，程许的母亲袁氏却说是她勾、引的程许……二房三房的人都沉默不语，只有外祖母，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她一句话，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她。

　　她跪趴在关老太太的膝头，呜呜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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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初瑾莫名的悲从心起，跟着抹起眼泪来。

8 b4 r3 w6 F! B  d　　关老太太也眼眶湿润，扶着周少瑾道：“好孩子，别哭了！这人活在世上，不容易。我们做女子的，就更不容易了。你要是自己不立起来，谁帮你也没用。你要记得外祖母的这句话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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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y0 L3 l: O& u4 W# U6 Z　　周少瑾抽泣得说不出话来，泪流满面地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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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老太太掏了帕子帮她擦着眼泪，道：“好了，好了，不哭了。瞧这漂亮的小脸，哭花了可不好看了。”接着抓了把糖塞给她，“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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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e3 p  B4 c4 N　　周少瑾捧着糖，哭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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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服侍的无不掩面。

　　周初瑾忙上前安慰着妹妹，半晌，周少瑾才渐渐止了哭声，红着眼睛鼻子给关老太太赔不是：“……惹得您老人家也跟着伤心！”

　　关老太太不以为然，笑道：“哭过了，心情好些了吧？快回屋去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忘了。”

　　周少瑾红着眼睛鼻子含泪颔首，和姐姐回了畹香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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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8 y' ~# I- m　　周初瑾问她：“你为什么大哭？”

　　“我也不知道。”周少瑾由施香帮她用煮熟了的鸡蛋敷着眼睛，道，“就是听外祖母那么一说，就哭了起来。”

4 _: i( y7 S# N: @$ v" y　　周初瑾见问不出什么来，想着以后自己只要多看照点妹妹，妹妹说的是不是真话总能知道的。

% ?. B- q4 ~9 [! l$ l: f) M& P# s. E　　她晚上陪了周少瑾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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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周少瑾回到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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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A2 B  f/ Z6 q# a. H' p　　袁氏挑着眉，面容尖刻，狠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厉声追问她：“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你这么做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父亲好歹也是正四品的知府，你怎么一点廉耻也不讲？我和他父亲早已和闵大人说好了，为我们家大郎迎接他们家的大小姐，你这样，是无媒私苟，坏人姻缘……”

　　大舅母跳了起来，丰腴的脸上满是汗珠，指着袁氏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家少瑾是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难道程家的人也不知道吗？您怎能口空白牙的说出这番话来。枉我平日里敬你是阁老家的千金小姐，却原来连这点眼光也没有！到底是你们家大郎色欲薰心地羞辱了我们家少瑾，还是我们家少瑾勾，引了你们家大郎，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和你不能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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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i  b: ?* R/ x　　被称做“大郎”的程许被袁氏的两个陪房妈妈按着，目光呆滞，嘴里不停地喃呢着：“你骗我！你骗我！你说我若是中了解元，你就为我求娶少瑾的。我谁都不要，我只要少瑾……”

# k7 j& }9 R# I' [- H　　周围的人都冷漠地望着她们。

　　目光如刺。

7 o' _7 W) i+ L( W" G　　如同在看一场闹剧。

; h8 R( k' ]8 q& v　　场景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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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y! i. g1 |, u4 s　　她呆坐在一张黑漆镶镙钿梅花迎春的绣墩上，袁氏看她的目光犹如她是什么污秽之物，不耐，隐忍，厌恶，声音冷得像冰雹，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在她的心上：“……你既要强嫁到我们家来，那就要守我们家的规矩。其他的我就不说了，这‘贞洁’二字却是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你身边的丫鬟婆子一个也不许带进来，陪房之类的，我会安排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随意出入你住的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和其他院里的丫鬟婆子说话……每月同房不得超过三次……大郎还年轻，瞧你那烟视媚行的样子，就是个不安分的。可这也由不得你，总不能让你勾、引着坏了他的精血……多少好好的爷们就这样没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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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Y' N8 k, Y5 k　　场景再次转换。

- ?4 J2 u8 k. D  v　　黑漆漆的屋里只点了一根蜡烛，樊刘氏的脸惶恐又惊骇，在烛光中摇曳。她苦苦地哀求着：“好小姐，您使点劲，孩子就要下来了……我们好不容易从程家逃了出来安顿下来，您可不能把性命丢在了这里，不然我可怎么向老爷交待？您又怎么对得起大小姐……”

5 V/ V4 D( W0 y' r　　她又湿又冷，呼吸里全是浓浓的血腥味，仿佛在地狱间行走，身体疼得好像下一刻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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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来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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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c# H! Y4 C( b! E! L# f1 H　　谁来救救我！

/ q/ \; Y# P4 l; T- Q0 [  ~　　她厉声尖叫着，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手情不自禁朝身下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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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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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4 M$ {3 s# `: d4 K1 d　　“怎么了？怎么了？”周初瑾慌慌张张地起身，紧紧地抱住了周少瑾，高声地喊着丫鬟，“持香，施香，快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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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q% ]# Y& d3 S　　屋子里亮起来。

　　周少瑾看着了手上的鲜血，面露惊骇，人崩溃般地凄厉尖叫起来：“血，血，血……”

　　“少瑾，少瑾。”周初瑾吓得声音都变了，“别怕，别怕，姐姐在这里呢！姐姐在这里！”她说着，也看见了周少瑾手上的血，她忙掀了被子，见周少瑾身下洇开了一块，周初瑾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道：“好了，好了，没事，没事，是你的癸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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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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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惶恐不安地望着周初瑾。

　　周初瑾点了一下妹妹的额头，笑道：“姐姐还能骗你不成？你看你这个样子……”她笑着摇头，道，“我们家少瑾也长大了！”话说到最后，已是十分的感慨。

, G: r9 C& h4 x# A　　周少瑾不明白。
3 l$ e$ [- T5 v3 O/ ?9 H
. Z) h( [. z. _/ `3 [5 Z　　听到动静披着衣服趿着鞋跑进来的樊刘氏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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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v: G, D! \. g; a　　“二小姐还是第一次呢！”她笑眯眯地吩咐施香，“你这就去给二小姐煮红糖水去！”自己却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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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初瑾则抱着妹妹在她耳边向她低声地解释着一些注意的事项。
" C5 ^- V# E, l8 O  q) O& {/ a- @
" M" V6 M( _! r% O$ q　　但周少瑾恍恍惚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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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5 q* N8 l& h& S　　也就是说，刚才她只是做了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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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是回到了从前。

+ S( f  [/ o0 z& e　　可那个梦，却道尽了她这十年来深藏在心底，不敢触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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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5 G$ N: l  [* h　　当年，程辂和吴宝璋定亲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非常的猝然。那时候，姐姐已出嫁，外祖母和大舅母正暗中帮她准备出阁的事宜，不要说是四房，就是程笳的母亲姜氏也感到非常的意外，还曾急急地过来打探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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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祖母那么刚强的人，一下子就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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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H2 q6 A6 I8 g9 u8 B　　沔大舅舅气得直骂，程诣撸了袖子要去找程辂算账，还是程诰拦住了程诣：“事已至此，难道还能让程辂和吴家退亲不成？就算他想和吴家退亲再娶少瑾也别想我们会答应。”他冷笑道，“怪只怪我们识人不清，把白眼狼当成了君子。少瑾以后还要嫁人的，你这么一闹，于程辂来说，不过是桩风流韵事，却能要了少瑾的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且看着，我要是不收拾他，我就不姓‘程’。”

　　大舅母也拦着程诣：“这件事不过是我们两家口头上的约定，又没交接个信物，原是我们做得不对，你千万不要闹腾，要是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吃亏的只能是少瑾。”又劝她，“我们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的，以后大舅母再给你找个比程辂更好的人家，和和美美的，让那程辂后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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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甘心。

, k8 [! y; O2 K9 ?! {8 C" M6 c4 V　　又不是她巴着程辂不放，现在程辂背信弃义，反倒成了她的错，不仅如此，还连累着外祖母、大舅母、舅舅表哥们都跟着她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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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父亲写信过来，说继母会来接她到任上的时候，她不愿意跟着继母去保定，并对继母道：“我的事，自有外祖母为我做主。”

+ w+ f  F! M- {! Q; b, `　　继母不敢做主，写了信给父亲，就暂时住在了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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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2 Z, |* G" N; M5 n　　她要程辂出面给她个说法。

　　程辂没来，吴宝璋却来了。

　　吴宝璋跪在她面前，满脸的羞愧：“这桩婚事是我继母做的主，等我知道的时候两家已经下了定……如果我事先知道，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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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P, i# c% w% V& V　　吴宝璋怎么想，她根本就不在意。

　　诰表哥说得对，再怎样，他们两家也不可能退亲。就算是退了亲，自己也不会嫁给程辂了。她只要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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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笳约了她去花园里散步，说是有话对她说。

　　她们走到了水榭旁由太湖石堆砌而成小山洞里，程笳神秘地朝着她眨眼睛，道：“你在这里等等，我有好东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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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山洞里等着程笳回来。

　　却等来了醉酒的程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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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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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s" ~+ {  m7 r1 L4 y+ g0 J　　像筛糠似的，不能控制，牙齿相碰，“咯咯”作响。

　　“少瑾，少瑾。”周初瑾吓得快要哭出来，再次把把妹妹搂在了怀里，冲着樊刘氏直嚷，“快去请了大舅母过来，你快去请大舅母过来。”

2 L8 }* }; a! O- |6 V8 y　　“我没事，我没事。”周少瑾紧紧地抱着姐姐，像个濒临死亡的人抱着救命的稻草，贪婪地汲取着周初瑾身上的温暖，“我就是冷，姐姐你抱着我，你抱着我……不要去喊大舅母，太丢人了……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不许去喊大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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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我不喊大舅母。”周初瑾的眼泪籁籁地落下，“我抱着你，我抱着你。”

　　周少瑾不依，非要周初瑾喊了樊刘氏回来。

0 @$ Q* \' z  f7 e9 m$ t* @' O　　周初瑾点头，朝着樊刘氏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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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j" L& q1 y) {　　樊刘氏就站在了门口。

& C8 I9 R4 u5 Q　　周初瑾用力地抱着周少瑾。

# A3 \! b; J. ^* e8 e' J4 G　　周少瑾伏在姐姐肩头，嘤嘤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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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8 ]& w1 _　　她好像听到了程笳的尖叫和那不可置信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不如的事来！我要告诉我娘，不，我要告诉大伯母……”

　　然后，很多人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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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扶起来她，把她送回了她的卧房，为她清理身体，给她换衣服，把她塞到了被子里……

* J8 f2 V: Z$ t2 R+ l　　她混混沌沌的，不知道白天黑夜。

" o' q2 ^3 n6 `% l　　之后，她被人扶去了厅堂。

　　大舅母和袁氏在那里争吵，袁氏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淫、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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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父亲赶了回来，站在她床前默默地流着眼泪。

1 Q1 v3 z" x6 Z8 \  m6 U　　大舅舅扶着外祖母走进来，曲膝欲跪，要给父亲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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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G' A+ O4 S4 S　　父亲一言不发地扶起了外祖母，然后走了出去。

9 k% e/ U: b( n( x0 x　　她就和程许订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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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r" F$ P' v) J+ w3 p　　袁氏要亲自教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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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l4 y/ ]: p　　外祖母和大舅母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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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氏下巴扬得高高的，冷讽地道：“她可是我们程家的宗妇，你们连个养在深闺的姑娘都看管不往，何况是主持中馈的长孙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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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R$ F9 `) `0 r$ }+ v　　外祖母和大舅母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满脸通红。

, ^$ l% H  N. J6 S& ^　　“我去！”她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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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舅母抹着眼泪，无奈地帮她梳妆打扮。

　　程许在她去长房的路上偷看她。

) V8 s& @" p, v" c8 Z8 [% u　　袁氏在上房的耳房里羞辱她。

, M7 V" e' r; h& B3 S　　还当着她的面吩咐陪房的妈妈相看几个模样、性子都要伶俐些的丫鬟，以后给程许做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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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麻木跪在耳房里背着《女诫》，随他们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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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有一天，她不经意地抬头，那些丫鬟婆子看她时流露出来的鄙夷和不屑却像针般刺伤了她的心。

# l* C" K$ i4 I. U　　她猛地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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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悠长悠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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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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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2 W7 g) L/ v+ y& g　　她又做错了什么？
4 ]: F; |5 E! |- N% S3 }
( U1 C2 ?9 h, r- W! D6 q$ p　　为什么程许可以不受任何的惩罚一身轻松，她却要被千夫所指在这里受苦？

　　姐姐去了那里？

　　她要去找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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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姐姐知道她过的是这种日子，一定会帮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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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箱笼里的百余两碎银子全都揣在了怀里，在一个风高月黑夜和乳娘樊刘氏离开了程家，离开了金陵。

, H  Z8 g$ X( g4 p' A/ L6 R　　樊刘氏找了条去京城的大货船，两人躲在舱底，她一路吐到了京城，却在通州的时候遇到了大风雪，被困在了驿站里。樊刘氏当了樊家祖传的金手镯，她们才能找到廖家在京城的老宅子。

　　她不知道自己出走的消息有没有传到京都，廖家人知道不知道金陵发生了些什么事。她怕姐姐会因自己被人看轻，在廖宅不远的地方租了个小院子落脚。

　　北方的风雪像刀子似的刮在人身上，刺骨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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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刘氏蹲在姐姐住的胡同口等人，她蜷缩在没有地龙，四面透风，只在屋子里烧了个火盆房间里取暖，直到第九天，冻得脸色发青的樊刘氏才拢着衣袖带着满身是雪，用风帽掩脸的姐姐出现在她面前。

( V" ?: @7 S! M* ~- d! A　　“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姐姐错愕地失声惊呼。

　　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或者是难堪，她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好姐姐什么都没有问，脱下身上的皮袄就紧紧地把她裹在了怀里，扭头对樊刘氏道：“这里怎么能住人？你收拾收拾，等会就陪着二小姐一起搬到我陪嫁的小田庄去。”

9 n2 t  M: N1 R& c% i0 l　　那关心的话语，犹带着姐姐体温和香味的温暖，让惊恐不安却一直强忍的周少瑾如溃决的河堤般呜呜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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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 t2 I$ Q4 U8 R" d　　樊刘氏欲言又止。

( F* J: y6 S* p; |+ j　　“没事！”姐姐沉声道，“我已经让马赐过去了——那边当差的都会打发到我在廊坊的田庄去，服侍你们的丫鬟婆子也会从山东那边买过来。等二小姐养几天，脸色没这么难看了，那些丫鬟婆子也用顺手了，你们就搬到我那里去。若廖家的人问起来，就说是少瑾想我，特意来京城探望我就是了。”她说着，脸色骤然一冷，“她的儿子是宝，我们周家的女儿难道是草不成？你们只管在我这里住着，我看谁敢说你们一句不是。等过些日子，我再为少瑾相门好亲事，免得她以为除了程家，少瑾就嫁不出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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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5 P7 K# V# p3 u; B* k5 v  g　　她这样还能嫁人吗？

( L# I( O# ~( Q- S- V　　姐姐到底知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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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不敢去看姐姐，朝樊刘氏望去。

　　樊刘氏眼中含泪地点了点头。

　　她心中一轻。

　　那样耻辱的事让她亲口对自己最在乎、最亲近的姐姐再说一遍，她宁愿去跳莫愁湖。

　　“姐姐！”她想阻止姐姐，又喃喃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姐姐强忍着忿忿地道，“你只管安心在我的小田庄里把身体养好就是了！”

4 ~" Y1 Q. p; H) \　　是啊，有姐姐护着她，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放下心来，安心在小田庄里调理着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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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6 q4 T( N6 B0 m/ }1 R1 w　　谁知道晴天霹雳——她却怀孕了！

第12章 往事

7 r# m/ n2 `( m4 N: d　　“不，不，不！”她惊骇地摇着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不可能！我不是怀孕了，我只是吃坏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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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7 N8 h9 B3 D; G( z+ a7 d　　姐姐抱紧了她，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气定神闲：“你别担心！我既然留了你在京城，就有办法让程家风风光光地把你接回去！”

　　姐姐不是说让她安心留在小田庄里住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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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L- ]2 E, w) j4 I# x　　不是说再给她找个人家嫁了的吗？

　　怎么突然就变了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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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满心惶慌，推开了姐姐：“不，我不回去！我不要嫁给程许！我不要被人骂作娼妇！我不要看那些下人的白眼！我不要一辈子都被人指指点点……”她说着，低头望向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平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大夫的话就像一个谎言，一个玩笑，“我也不要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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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 \& T( @! a　　“可是，”姐姐忧心忡忡，满脸担心，“这毕竟是程家的孩子，而且还是程许的第一个孩子，是长房……”

7 O" U$ t; p) O　　程许，孩子……让她紧绷的心绪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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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厉声尖叫着跳了起来，打断了姐姐的话：“你们为什么都欺负我？你为什么和那些人一样，都帮着程许说话？你不是我姐姐！你不是我姐姐！”她甚至来不及趿鞋，光着脚就朝外跑，“我不会回去的！我死也不会回去的！我也不会生下这个孩子的……”

　　姐姐追了过来，把她箍在怀里：“少瑾，少瑾，你听我说……”

; N1 G. n8 R; ?, Y* D' a( t; v　　“我什么也不想听！”她挣扎着，用脚踢着姐姐，像个疯子似的，“你也只会让我忍着，让我认命，让我死心，我凭什么要忍着？我凭什么要认命？我凭什么要死心？就因为我是姑娘家吗？我又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的惩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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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是！是姐姐不好，姐姐没有照顾好你，是姐姐辜负了母亲所托，让你受了委屈……”姐姐的泪水仿佛滚烫的水珠，一滴滴地落在她的脖子上，也烫到了她的心里。

　　可这是姐姐的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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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又凭什么要包容她的无理取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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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因为姐姐是最爱她的人？

　　而她，让亲者痛仇者快，和伤害她的程许又有什么区别呢？
$ ]4 S& ?  T& O4 D0 u
/ R! W: Y1 n: k0 k　　她全身无力，委顿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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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F, O& G% g& H2 d0 b  s: s　　“少瑾，少瑾，”姐姐吓得脸色煞白，扑在她身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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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事。”她喃喃地道，心如死灰，“姐姐你扶我到床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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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许就是她的命！

　　她不认命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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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t9 K( `! C0 [% b* j: O　　“二小姐，二小姐！”樊刘氏跪一旁，哭得像个泪人。

; @8 n7 |7 w+ M% l, j/ e* J" V8 W　　她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 E3 ]/ ?& N' G' q1 U3 D5 |2 f　　她的命运在她答应程笳去花园散步的那一刻钟就已经有了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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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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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要她怎样她就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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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A/ `9 _$ V# F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没用。
4 F: M/ p" H- H1 r$ I! K
/ m" S& X/ E1 _) E$ B% v　　程许欺负她的时候只知道求饶哭叫。
2 U6 M/ S$ p3 u4 B- i6 `8 }
) M7 {% P+ w& k5 T$ e  J　　她胡乱地抓了个东西想站起来，腿却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她只好匍匐着朝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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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一把拽住了她，戚声道着“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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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却置若罔闻，道：“姐姐你把我送回我租得宅子吧！程家肯定会很快找来的……就算他们不要我了，也会找到我才退亲的……你别管我了，廖家的人要是知道我出了这样的事，肯定要笑话你的……我一个人就算了，不能把你们都拖下水……只求姐姐能收留樊妈妈。他们找到了我，肯定不会放过樊妈妈的……可怜她奶了我一场，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也是受了我的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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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小姐，您别这么说！您快别这么说！”樊刘氏也扑了过来，“是我带您走的。对，是我的主意，是我怂恿着二小姐来找大小姐的，与二小姐无关！都是我这个恶奴作得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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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看着她们，目光却慢慢地冷了下来。

$ z; w: B+ N" u. q5 f- a　　“少瑾，”姐姐板着她的肩膀，眼角的余光掠过她的肚子，然后定定地望向了她的眼睛，肃然地道，“你真的不想回程家吗？要知道，你若这个时候选择留在京城，那你以后，就再也不能回程家了。你要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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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经有了主意。

4 e' u5 S2 Z$ o% K# [: l* U3 H5 ]　　闻言只是漠然地摇头，道：“姐姐，你送我回我租的地方吧，我不想再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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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望着她，良久，才起身扶她上了炕。

3 J* d& K! ^  }/ [8 @) d　　她拉住了姐姐的衣袖，道：“姐姐，你答应过我，要帮我照顾樊妈妈的，你一定要说话算数。”

# o1 V8 O2 |. Q- \2 M; U" j/ \　　姐姐点头，眼角闪着泪光，道：“姐姐说话算数。”

　　她第一次怀疑姐姐，让姐姐发誓：“要用母亲的名义发誓……”

: z8 Z: g" i/ {  J0 j　　姐姐眼底闪过痛苦，认真地发了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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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a2 c+ |" r- \　　她就冲着姐姐笑了笑，道：“姐姐，我全身无力，让人给我用人参炖只老母鸡！”

2 G3 e# I/ e& W6 x1 g' n　　姐姐凝视着她，好像生怕遗漏了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似的，好一会才轻轻地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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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闭上了眼睛。

　　等到鸡汤端上来，她乖乖地喝了鸡汤，继续睡觉。

　　姐姐一直守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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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打了三更敲以后，疲惫不堪姐姐开始支持不住了打起了磕睡，两刻钟之后，姐姐伏在床前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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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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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c6 @( L; I: B3 Z. B! Y; a　　出了这样的丑事，为了她的名誉，以姐姐的谨慎，不仅谁也不会带过来，而且还会遣了田庄里服侍她的人，不然姐姐也不会一个人守在她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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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6 n- N7 |5 d6 t) |! n　　她在心里琢磨着，听了听动静，悄然起身，轻手轻脚地出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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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果然悄无声息看不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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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_& o! \+ x0 V* c5 \" c　　她无声息地走在小田庄曲曲折折的抄手游廊里。

　　那天应该是十五，没有风也没有雪，月亮像个圆圆的玉盘，静静地挂在半空中。庭院中枯虬的树枝杂乱无章随意横生，在地面留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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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3 x; w2 S/ @  o/ g/ V- ^　　她一路朝前，冻得抖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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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林，放农具的柴房，水井……她都徘徊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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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试图打开后院厨房的角门时，姐姐窜了出来。

　　“你要干什么？”姐姐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腕，捏得她钻心般的疼，她从来不知道，姐姐的力气有这么大，“你知道不知道，你是母亲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你怎么能这么干？你父亲怎么想？你让黄泉之下的母亲怎么想？你让我百年之后见到了母亲怎么跟她说？你让我还有什么面目每年的清明、端午祭拜母亲？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姐姐说着，眼睛渐渐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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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她目光呆滞，呢呢地道，“我想死，却连个死的地方都找不到——我若是在树林里吊死了，别人发现我死在你的宅子里，还以为是你害死了我；我想找个让人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可那也还是你的宅子，你一样摘不清；为什么你的宅子里没有湖？要是有湖就好了，绑了块石头跳进去喂了鱼，神不知鬼不觉的；或是有条小河也好，水流大一点，尸骨可以冲到别的地方去，就让我是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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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1 O9 l" O& ~9 |　　姐姐“啪”地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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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过了好一会才感觉到丝丝的疼痛，眼泪这才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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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她扑到了姐姐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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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却一把将她推开，道：“你真的不回程家？”

/ [* m5 M4 p$ L: K7 u9 J　　那一刻，姐姐的目光像月光一样清冷，像斑驳陆离树影一样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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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g, q* Q  V" X: T" m　　她愣在那里。

　　姐姐大步上前，盯着她的眼睛又问她：“你是不是准备永远都不回程家了？”

　　她傻傻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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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8 z" j3 h- U' ^: i9 b　　姐姐轻轻地抚着她的面颊，她不知道上面浮现出手指印。

0 ?7 U& G& D/ M1 s- h5 i　　“也好！”姐姐淡淡地道，“一命还一命，你就当还了他们一命。以后大家各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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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a& Z( _: ?. g% Q( [; c8 E　　她不懂，但姐姐说：“我们回去！这件事姐姐帮你做主。”
7 z, v" \% x' M4 {3 ]5 G9 r" l" k
& y8 ]# g3 S, ]* p; X　　她还是不懂。

$ M! Q; c/ H7 g+ ~) O/ r　　姐姐说：“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交给程家的人的，你就跟着我留在京城。”

. G8 e$ r% ]9 h/ M; Q$ _6 ~　　可是，姐姐会很难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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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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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c' ]) p4 k! j0 i　　姐姐笑，问她：“你还相信姐姐吗？”

　　她忙不迭地点头。

3 \0 E$ m. x" [7 R7 u　　姐姐揽着她的肩膀往回走：“那你就再相信姐姐一次，我不会让程家的人把你带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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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 B" v, Y/ h3 ]( O　　她当然相信姐姐，她不相信姐姐，又能相信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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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 O; d( _) [; @. h6 z　　她乖乖地跟着姐姐回了厢房，姐姐喂了她一颗安神的药丸，道：“你好好睡一觉，等醒了，就什么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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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闭上了眼睛。

　　却怎么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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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觉光怪陆离到处都是不明所以光影，她甚至听到了樊刘氏的哭声和姐姐的说话声：“你们来京城都一个多月了，程家要找来早就找来了。可见是觉得拿捏住了少瑾的命脉，不愁她不乖乖地自己回去。现在是他们程家的错，那袁氏尚能如此，若是少瑾回去，只怕没两年就会被她折磨得丢了性命！何况这孩子的月份不对，别人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其中缘由，少瑾可就真如她自己所说的，一辈子都别想抬头了……更有堪者，谁都可以想起来就辱没她一顿……与其那样丢了性命，还不如赌一把……若有什么报应，就报应到我的身上，与少瑾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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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P8 {7 M, F0 w/ B　　她的事，不要连累姐姐！

　　她想大声跟姐姐说，但那些光影又朝着她扑了过来，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沉沉地睡去。

* t+ J+ R/ ]* S1 w! Q6 F! ~　　再后来，樊刘氏煎了碗药给她，她连喝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孩子没了，她大出血，姐姐带了个鬓角贴着膏药，面容刻薄的老妪进来给她把脉，天亮，血止住了，但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昏昏沉沉中，她听到姐姐和樊刘氏说话：“……把那团血肉给我送到杏林胡同去，给程许，亲自送到他手里，让他知道，他是怎么失去的妻儿，让他知道，他娘都做了些什么……他们做的孽，没道理只有我们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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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E9 P( d8 X/ g3 z  _　　那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

6 V0 f  g; \1 \1 E4 l! r1 o& [( l　　她却只是在想，原来程许在城京，这下子他就再也不会缠着自己了吧？

- w' h$ C# M- t7 i! s" C/ }　　犹如心头的大石头被搬走了，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安心地睡着了。

第13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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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姐夫为她保了一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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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V' r: J. l; T　　她不愿意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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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假夫妻！”姐姐却道，“林世晟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成亲的日子都定了，结果岳父犯了事，那姑娘也被没了籍。主办这案子的是你姐夫的师兄，他走门路走到了你姐夫这里。那林世晟家中是世袭的正四品佥事，他十五岁就袭了职，非常的能干，如今已是羽林军左军指挥使，从三品……”

6 J- I$ |) P! E* ]* Q　　“那就更不好了！”她头摇得像拨浪鼓，打断了姐姐的话，“恃恩挟报，就算是我嫁了过去，只怕那林大人心中堵着口怨气，也不会待我好。何苦恩人变仇敌？何况我根本不想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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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听着笑了起来，道：“这件事是林大人主动提出来的。”

　　她愕然。

　　姐姐细心地给解释给她听：“他未婚妻就算是想办法救了出来，他岳父那件事闹得那么大，想隐姓埋名都有些难，又怎么可能嫁给林世晟为正妻？林世晟正是清楚这一点，又不想他那未婚妻受屈委，这才想出了这个主意——你和她做假夫妻，一年后，以你无子为由，由你做主为他纳了他那个未婚妻进门。你占了嫡妻的名份，以后老有所依，死有香火供奉；那姑娘和林世晟做了夫妻，生儿育女，得偿所愿。怎可能恩人变仇敌？说起来，是我们帮了他的大忙！”

　　她依旧不同意，道：“到底是占了夫妻的名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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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林世晟要对她做什么，她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姐姐沉默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

) E& N. l" h( `$ s" P! l　　外面却一阵闹腾。

　　持香神色紧张地在门口张望。

　　姐姐笑着对她道了句“你先休息，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起身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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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福至心灵地拉住了姐姐的手，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不用瞒着我，我若是差了人去打听，一样打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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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N; ?7 x" k0 e9 I* N- a  T　　姐姐想了想，神色难明地道：“程许这些日子一直在闹腾，怕是我这次不小心露了行踪，被他找个门来。”

0 J: J# P* {6 s　　所以姐姐才急着把也嫁出去？

　　她立刻道：“那我就嫁给林世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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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反而犹豫起来，道：“先前是我太着急，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好比那拆了东墙补西墙，也未必是万全之策。那你先歇着，我去打发那不速之客。”

　　她笑着看姐姐出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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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喧闹却更大了。

　　她先还躲着被子里，后来见事情久久不能平息，又担心姐姐被和欺负，让樊刘氏扶着她去出门。

　　樊刘氏不肯，后来拧不过她，只好道：“老爷也赶过来了。大小姐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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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q; L( f9 d1 j! ]　　她忐忑地问樊刘氏：“父亲，怎么说？”

+ R, y+ r$ D; r5 {　　“老爷和大小姐去了书房。”樊刘氏道，“有大小姐在，老爷不会责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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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父亲不会责怪她，但会责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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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j3 a3 M# a. E9 E　　她怎么坐得住？

) i2 H( n7 ?) u) y- j　　由樊刘氏扶着，她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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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4 o& ~7 f3 h4 U  g7 T" C　　持香等人都远远地站在抄手游廊里。

　　她示意持香等人不要声张，悄声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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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p. B" D5 t$ y　　屋里隐隐传来父亲的声音：“……你胆子可越来越大了！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敢自己就做决定？要是少瑾以后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准备怎么办？这世间的事有谁敢说自己就能周到圆满的从不出错？你就是保证你所的这一切都是对的？你就能保证少瑾以后能衣食无忧，不被人欺负？”

/ e) u3 f5 l/ Q5 X* j; _8 r  Z: Q　　父亲的质问越来越严厉，姐姐的的声音委屈又无奈：“爹爹，我，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我总不能看着少瑾自缢吧？我能拦着住她一次，我能拦得住她两次，三次吗？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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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听不清楚，父亲的声音却像惊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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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由把耳朵隔在了房门上。

' z0 l& @+ @4 V4 W- m0 X+ X　　“少瑾，她，她大出血……以后不可能再生育了……”姐姐的哽咽着低声道。

3 H: g( h+ O+ u5 Z. l$ Q　　她愣了愣，只是感觉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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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是那时候她还年轻，并不伤心或难过。

　　“啪！”地一声，屋子里响起清脆的耳光声还有父亲的震怒：“你个孽障！看你做得好事！你还不如拿根绳子把你妹妹勒死算了！”

* y' \) c) Y8 j% y" Z; ~& t　　那耳光，仿佛打在她的脸上，那尖刻的话，仿佛刺在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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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忍不住冲进去，拦在了父亲面前：“爹爹，这全是我的主意，与姐姐无关。您要打就打我，要骂就骂我。姐姐是拧不过我了才答应的。统统都与姐姐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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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4 a. ~) K  ^2 j. S　　父亲神色晦涩望了望她，又望了望姐姐，拂袖而去：“你们的事我再也不管了。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9 C0 T+ z+ p9 i7 C4 ?4 ^4 T6 ^　　她转身拂着姐姐已经开始泛红的脸，心痛地问姐姐：“疼不疼？”

　　“不疼！”姐姐摇着头，眼底闪着泪光，“姐姐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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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V! t' n* A+ R/ ~# v- L　　怎么会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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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是被父亲那样的责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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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w8 X% Z) c6 p+ V　　她高声吩咐樊刘氏打水进来，道：“用冰水敷一敷会好很多。”

　　姐姐却喊住了樊刘氏，道：“你身体不好，快回屋去躺着，我一会就去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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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要去哪里？”她惶恐地抱着姐姐的手臂。

: S2 o0 x  _2 Q9 j% b　　“傻丫头！”姐姐扶着她的头，笑道，“父亲打了我这一耳光，我不到程家人面前去晃晃程家的人又怎么会死心！你别担心，爹爹不是真心的责怪我们，这是他给程家的交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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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7 m1 C4 j! x9 m& w　　她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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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在她面前惯会粉饰太平。

　　可她觉得如果能这样给程家一个交待也好。

　　但程许还是闹。

8 I( A1 _+ l0 D% ?# Z/ E) e　　她怕被廖家的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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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姐姐：“和林家的亲事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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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道：“我和你姐夫商量过了，觉得还是另给你找门好一点的亲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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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D; ~  o. D/ }　　她相信姐姐，不再过问。

* p2 G6 i2 P) ]6 v; O9 I% a4 P　　谁知道林世晟却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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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A% M* p　　他长得高大英俊，一表人才，目光明亮而诚挚。

　　她不喜欢。

　　那程辂，程许何尝又不是一表人才，看上去温文如玉，谦逊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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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Q/ t# J& B2 M2 S2 A/ K　　林世晟像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似的，拿了份文书给她，道：“你若不相信，我们立字为据。”

　　她把林世晟赶了出去。

　　姐姐随后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问她：“林世晟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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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A; a0 ?. U( {8 @　　她把还没来得及撕掉的文书递给姐姐看。

　　姐姐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文书折放在了衣袖里。

　　林世晟去而复返，求见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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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劝她：“要不，你考虑考虑？”

9 Q8 Y- m7 a/ d- w　　如果林世晟长得平常些，她或者会觉得更安全些。

　　她摇头。

　　“那我去回了林世晟。”姐姐起身，还没有走出房门，持香跑了进来，道：“大奶奶，那林大人和程许大爷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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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急急往外走，她拽住了姐姐，道：“姐姐，你当着那个人就应了林家的亲事吧！”

　　“可是？”姐姐皱着眉。

# u6 A; s1 k( j' l8 @4 ^1 h　　她道：“与其嫁了人还要遮遮掩掩的，不如坦坦荡荡地嫁给林世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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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l% y3 U) {; [( o　　姐姐思考良久才答了声“好”。

( N5 w# @8 V. T1 \! A　　就这样，她嫁入林家，一年后，给林世晟纳了妾，她搬去了林家的田庄养病。

# A1 M. H& i6 f　　可当林世晟带了自己新生的儿子来探望她的时候，她望着那白嫩柔软，眼睛清澈得像晴空，泛着淡淡的蓝色的小小婴孩时，她刹那间心痛如绞，后悔了。

5 E& @6 p8 _" `2 Y& _7 U) \　　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也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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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软软地趴在她的怀里，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她，会吃着小指头不愿意放下……孩子虽然是程许的，却是她生的，也有她的一血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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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 o8 Z0 q1 r# O　　晚上，她的眼泪打湿了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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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b$ N  D" v2 z0 ~, U  A) ]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讲，甚至是不能露出一丝的异样——就在她出嫁的那年春天，姐姐和姐夫的第一个孩子小产了，之后姐姐就再也没能怀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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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姐姐知道她对当初的事有了悔意，那又将姐姐置于何地？姐姐所受苦又算是什么？

　　她想起姐姐那天说的那句话——如果有什么报应，就报应到我的身上。

- d1 D! h. I0 r　　难道这就是报应？

; ~# M6 G8 o1 i8 w3 M　　本应该报应在她身上罪孽却报应给了姐姐姐夫！

　　她姐姐姐夫何苦无辜，却为她背负本不该背负的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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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仅不能后悔，还要忘记这一切，就当那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好好生生地活下去，欢欢喜喜地活下去。

; J! J8 Q4 H+ M2 ?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起那个孩子，想起失去孩子的那个夜晚……像被藤蔓紧紧地缠住了般，夜不成眠，透不过气来。

　　她开始吃斋念佛，求菩萨原谅她的罪过，求菩萨保佑姐姐和姐夫子嗣兴旺，有什么报应就都报应到她的身上……直到五年后，姐姐磕磕巴巴地生下了外甥廖承芳，她这才松了口气。

) E$ Z9 _- L/ [" g# {  a: Q　　现在，手尖上的血迹又把那些记忆翻了出来，多年的忍耐像被打碎了水瓶，深藏的秘密流淌出来，周少瑾分不明自己是在前世还是今生，她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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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b# H+ z9 ~" d; B　　好像这样就能帮一直堵在胸口的疼找个出口，让那伤痛、后悔、自责、内疚就不会那么的痛般。

1 A/ {2 f* d1 O7 e5 c　　“姐姐，姐姐，”她伏在周初瑾的肩头哭得不能自己，“我好后悔，好后悔……可我谁也不能说……是我不要那孩子的……我怕说了你伤心……我就是念再多的经，吃再多的斋也洗不干净身上的罪孽……菩萨为什么不收了我……还要让我再受一遍这样的苦……”

第14章 决心

, h1 g& s1 n' [　　“什么孩子？谁家的孩子？”周初瑾的手紧紧地捏着周少瑾的肩膀，脸色苍白，“你说清楚？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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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肩膀火辣辣的疼，她从往日的记忆中惊醒，心中不由悚然。

　　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自己可不能被上辈的事影响到心智，分不清前世今生，做出什么伤人害己的事来！

$ f0 c5 P9 t, |2 @) E$ I1 @　　她稳了稳情绪，道：“姐姐，我没事。我就是心情不好，想在姐姐怀里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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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M+ i2 t9 l( I　　“是吗？”周初瑾很是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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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 Z0 I/ P2 A0 j$ P　　“我真的没有骗姐姐！”周少瑾撒着娇，用着她计量想转移姐姐的注意力，“我，我就是心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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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7 l3 G: m7 d! M/ x& d　　听妹妹这么说，周初瑾心中的困惑越深了。

! Y9 V$ s1 ]0 D　　刚才妹妹趴在她的肩头，说的什么，她听得清清楚楚。那语气，分明是个受尽了委屈的忧怨少妇，可妹妹却是个养在深闺，年不过十二的小姑娘……难道缠着少瑾的东西还没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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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0 ~/ U  u! J- [" d　　她仔细地端祥周少瑾。只见周少瑾目光清明，神态安祥，举止正常，不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的样子……难道是静方师太送的符水起了作用？以至于那东西时隐时现？

　　周初瑾心里又升起几分希望来，寻思着自己要不要再去趟济惠寺，小丫鬟跑进来禀道：“沔大太太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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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刘氏到底不放心，让人去给沔大太太报了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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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d- ~, g" m0 G- H8 c7 T& m　　她只是简单地挽了个纂，素着脸，什么首饰也没有戴，显然是得了信急匆匆起床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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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初瑾最怕别人知道周少瑾中邪的事，一个不小心就会影响到周少瑾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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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忙趴在沔大太太耳边一阵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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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A0 U6 E$ N　　沔大太太松了口气，笑道：“你们俩姐妹，可真真把我给吓死了。”说着，搂着了搂周少瑾，道：“以后是大姑娘了。”然后说了很多癸水来时应注意事项。

+ w) I  l1 D: e' l. m' D( a+ v0 R' @6 ?　　周少瑾好多年都不曾和人这样讨论自己的私密事了，脸红彤彤的。

# U& @9 ^: x8 `' f" v3 O; p　　沔大太太见状打住了话题，笑着交待了周初瑾几句，起身告辞。

0 F8 f' b& L, U* G　　周氏姐妹俩送沔大太太出门，却在大门口碰到了关老太太贴身的丫鬟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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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x. c( m  ?! T/ x6 N: O( d　　她笑盈盈地屈膝行礼，道：“老太太让我过来问问畹香居这边出了什么事？”

+ ~" @# d. E! d  ]5 Z2 E, L　　众人面面相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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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儿解释道：“老太太这些日子睡眠都短，正准备歇下的时候，见涵秋馆那边有人打着灯笼往畹香居这边来，特意让我来问问。”

. J/ _0 e# S% e　　竟然把她老人家都惊动了。

　　周少瑾汗颜。

　　周初瑾低声对似儿说了几句，似儿的目光落在周少瑾身上抿了嘴笑，道：“我这就去禀了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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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脸都丢到嘉树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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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7 h- M( M$ K9 [0 y$ X　　周少瑾的脸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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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k7 V! D! }6 G7 [　　沔大太太和似儿去了上房那边，她和姐姐回了畹香居。

　　樊刘氏服侍着周少瑾换了衣服，喝了红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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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5 \- U+ D8 j" ]7 X0 `2 v　　周初瑾道：“少瑾，我有好多的话要和你说，今天晚上我们还是一起睡吧？”

# g" C+ N3 f" s+ b( I' C　　周少瑾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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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2 z( m# E" k　　姐姐明明怀疑她中了邪，却还是不顾自身安危和她睡在一起……对于姐姐来说，自己一向都是她最重视，最重要，也是最疼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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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6 \& b6 Z' Y6 F0 D7 Z1 Y6 }　　这让她心里暖暖的，有着被溺爱的愉悦。

　　周少瑾决定趁这个机会把自己重生的事好好地和姐姐说道说道，务必要让姐姐相信她并不是乱思乱想，可当她望着姐姐那秀雅娟丽却难掩涩气的面孔时，她又有了一丝的犹豫。

　　上一辈子姐姐已经背负了她太多的苦难与责任，这一世，难道也让姐姐像上一世似的为她背负苦难与责任吗？何况认真的说起来，她实际的年龄比姐姐还要大，应该是她来照顾姐姐才是！

1 v& B, r) G: I: E8 f　　她犹豫着。

2 Y# ?. ?$ p4 q* M2 \4 V　　周少瑾已道：“少瑾，我看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要不明天我跟外祖母说说，我们姐妹一起去惠济寺上炷香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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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济寺，就是上次姐姐为她求符水的禅寺。

6 R( I  i5 X7 ?* r/ N　　未嫁女，单独带着仆妇去上香，姐姐得找多少借口，费多少口舌才能说服外祖母答应？

. i9 d; a5 b1 P$ J* c　　她心钝钝的痛，为姐姐对她的付出和自己给姐姐惹的事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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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瞬间，她下定了决心。

　　不管以后面临着怎样的困境，她都不能像上一世似的事事麻烦姐姐，更不能像上一世似的让姐姐为她的罪过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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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世，换她来保护姐姐，保护程家，保证父亲！

: z  v1 W; M# \% ?9 Z' |$ d; ]! Z　　就想她临死前所想的那样，她一定会睁大眼睛，看清楚人心，不再那么软弱，离程辂远远的……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 [0 Q/ Y4 ^/ I/ u2 s　　周少瑾暗暗捏了捏拳头，想了想，亲昵地把靠在了姐姐的肩上，提醒周初瑾：“姐姐你忘了，我要给外祖母抄经书！佛祖会保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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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

% ^5 t- h5 p; x& R　　自己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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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B7 F% h8 X　　周初瑾差点拍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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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8 R, Z' u0 N9 w/ U. A　　那经文既然是奉给菩萨的，菩萨自然会保佑抄写经文的人。

　　禅寺里的人不是说，佛堂里都有菩萨的佛光庇护，说不定姐姐多抄几页经文，多在外祖母的小佛堂里呆呆，就能把缠着少瑾的脏东西彻底地赶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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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明天早点喊你起床！”她笑吟吟地道，眉宇间尽是欢欣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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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 e6 _4 [& I2 C. B) p　　周少瑾看着，艰过的眼泪都差点落下来。

$ q: D- z; U" W7 M( W, v　　她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周少瑾啊周少瑾，你看你姐姐的愿望原来是这么的低，你可要争气，千万不能再哭哭啼啼了，遇到事一定要学前世的姐姐动脑筋想办法去解决，而不是把事都推给别人……

% k# A, v- ^4 t. g/ c　　谁知到了第二天，似儿过来道：“老太太说了，二小姐身体不适，这几天就免了晨昏定省，在家里修养几天，等好了，再去给老太太请安也不迟。”又拿出了几名药材，道：“老太太嘱咐了，让樊妈妈煎给二小姐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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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初瑾道了谢，心里却很是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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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来少瑾岂不是还要受些日子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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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 P. D8 b& w　　她正寻思着找个什么理由让周少瑾早点开始抄书，沔大太太差了人请她过去：“要开始裁夏衣了，请大小姐帮着过去记个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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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 B7 c! b+ v8 b5 D% L5 I　　周初瑾只得先去了沔大太太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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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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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睡了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翠环正在屋檐下和施香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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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动静，她进来给周少瑾请安，道：“我们大小姐请您中午去花园里摘玫瑰，说是要做玫瑰花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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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是那样大哭了一场，心中不好的情绪都宣泄出来，再听到程笳的名字，她变得坦然了很多。

　　“你去跟你们家大小姐说一声，”她淡淡地道，“我暂时还不能出门，她的好意我心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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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8 r$ K' L1 q/ i( g+ P　　翠环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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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家二小姐从来都不曾拒绝过大小姐，这次怎么……难道是大小姐什么时候得罪了周家二小姐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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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环匆匆回了程笳所居住的如意轩。

4 m" S1 l7 l0 X+ f0 i( }. N& @5 E0 n　　没有人打扰，周少瑾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3 O) O: Z- B* M+ p, c　　既然确定了自己是重生，那程家就肯定会被抄家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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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避免程家被抄家灭族呢？

　　她苦苦地回忆着前世的事。

- c7 |- O1 z# s& X5 K, C; u　　因为长期住在大兴的田庄，又不爱交际应酬，除了春节回林家和林世晟一起祭祖、到大昭寺礼佛之外，她几乎不怎么出门。知道程家被抄的消息还是林世晟告诉她的。林世晟还安慰她，让她不要着急，和程家有旧的几位封疆大吏都有为程家想办法了。就算万一有什么事，她是出嫁女，也不会牵扯到她身上来。

　　她当时心情虽然有些复杂，却也没有觉得有多严重——程家享誉士林百来年，就算是失了帝心，家里多的是读书种子，最多不过沉寂几年，一旦有机会，又会声名雀起，重领风骚。她竟然还对林世晟感慨：“程家花园的秋波居是个水榭，承尘、窗棂、门扇全都是楠木镶宝蓝色琉璃的，地面铺着金砖。天气晴好的时候，湖面的阳光反射进来，波光粼粼，像走进了龙王爷的水晶宫殿似的。没见过的人根本没法想像它的美。也不知道秋波居的琉璃保不保得住……”

　　程家的罪名是程泾殿前失仪，接着牵扯出程渭贪墨案，弹劾程家的是程泾的政敌杜阁老，就连林世晟这样的天子近臣也觉得这不过是政治上的辄压，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的事，等事情过了，也就雨过天晴了。听她这么说，他还笑着问她：“你虽然几乎从不提程家，可只要一提到程家，你就有很多的话要说。照我看来，程家恐怕对你意义非常，你在程家的时候，也是你最快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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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当时不承认，很快转移了话题，和林少晟说起外甥廖承芳过生辰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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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想想是多么的可笑！

　　那竟然是大厦倾塌之始。

　　周少瑾不由眼角湿润，想着到了那天晚上，林世晟还没来得及回城，姐姐却轻车简从地出现在了田庄，眼睛又红又肿，抱着她泣不成声：“……说是男的斩立决，女的全都卖入教坊司……还是良国公开恩，悄悄给府里递了个话，按擦使宋大人睁只眼闭只眼……大舅母她们全都悬梁自尽了……就连圆圆，也没能幸免……大舅母怎么下得了手……又怎么下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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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圆，是表哥程诰的女儿，因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生的，乳名就叫了圆圆……还没有满月……

# P7 t5 |2 M1 s  [) @　　她当时就懵了。

　　之后混混沌沌的，只知道哭，只知道看着姐姐、姐夫和林世晟忙出忙进的，还要安慰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好不容易等她回过神来，长房四老爷程池已勾结绿林大盗劫了法场，把程许救了出去，程家已是明日黄花……她这才想到问姐姐：“廖家的人怎么说？有没有给脸色你看？”

　　姐姐是丧母长女，能嫁到廖家去，全因程家始终高廖家一筹，而程家又非常重视这个外孙女的缘故。现在程家成了廖家的拖累，谁敢保证廖家不翻脸？

第15章 排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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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初瑾捂着脸哭了起来：“你姐夫在程家出事的时候就提出把宗子之位让出来，想以此来保住我和你外甥。最后还是老祖宗发了话，说廖家不是那种没有廉耻的人家，这才作罢……我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姐夫的恩情……”

　　至少姐姐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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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里好过了许多，但却不时地想起程家的人，想起自己在程家的那些日子。特别是程诰，稳重敛，宽厚仁和，当年她出事，二房和三房的人都沉默不语，只有四房的人为她出头，程诰甚至跑去狠狠地揍了程许一顿。至德十七年，程诰金榜题名，考进了庶吉士馆，在刑部观政，还特意带了妻儿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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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好的人，前途光明一片光明，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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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 g: w9 j. {+ x/ [5 J; ^& K　　还有程诣，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没有个正形，却为了他顶撞程笳的母亲姜氏，还和程举翻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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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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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因为姓了程。

  S, [2 Y# g/ h( o8 w　　就这样统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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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t8 U8 L- z0 k% @　　想到这些，她的眼泪就流成了河，怎么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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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程辂来找她。

　　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 C- b) S5 z3 R8 @　　怎么好人都死了，像程辂这样被程家赶出家门除了宗籍的人却因祸得福越过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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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v6 g% W. P- `  |( d8 n+ N7 Q, p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 V5 P% \- J. _  k7 ]( A/ t　　这才有了之后的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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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a* Z+ p: c4 j* z; C9 b( i　　想到这，周少瑾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往下落，但她很快擦干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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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说了不再哭泣，以后遇到就不能再掉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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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恨她前世过得太糊涂，除了自己的事一律都不关心，如今想利用前世所知帮帮程家却没有一点头绪。

" D+ S! N% N3 t1 Q　　周少瑾不由地假设：如果是姐姐遇到了这样的事会怎么办呢？

　　告诉外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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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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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 z0 s) y) I$ k" @　　她像中了邪似的，姐姐为了她的声誉都使劲地瞒着，更不要说是像程家这样抄家灭族又没有证据的大事了！

　　自己想办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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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家的覆亡显然和朝廷政局有关，不要说她们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眷，就是像父亲这样被人称为“能吏”的四品官员也不够资格参与到其中，更不要说改变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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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周少瑾灵机一动。

　　她没有办法改变程家的厄运，可她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一个能左右程家进退的人，让那个人去阻止啊！

　　不过，“告诉”好像也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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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2 f1 P& \2 m8 Q4 N/ m　　这些天的经历让她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如果双方地位、能力、学识悬殊相差太大，说得话在对方眼里就没有份量，不可能引起足够的重视。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微言轻。

　　而在程家，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生于内宅，长于深闺，在长辈的眼里，是个连字都没有认全的人，更不要谈什么学识修养，哪有资格谈论家族兴衰之事？说不定自己的话一出口，就被会当成“失心疯”交给父亲处置，或是像姐姐似的以为她中了邪，找了道士和尚来做法事，她说得话就更没有人相信了，更不要说拯救程家了！

8 Z9 i. S7 n  O7 v; z4 R' e　　但如果能得到哪位能在程家说得上话的长辈的信任，她在恰时的时候示警，不就可以既能让程家避开厄运又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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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j% H. q; ?0 `; R* C; a+ C　　周少瑾顿时兴奋起来，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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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K4 X6 |* C( D7 M- K8 ]6 W# @　　如果程家安危无恙，姐姐也不会没有了依仗，父亲不会受牵连，外祖母，舅舅舅母都能好好的，诰表哥和诣表哥也可以一展鸿图，重振家业……说不定还可以超过长房呢！

　　到时候让程家的长房，二房，三房，五房的人统统都看四房的眼色！

! v+ T1 d& G/ U( F/ c　　想到四房有可能会压制其他几个房头，周少瑾忍不住笑了起来，靠在床头寻思着向谁示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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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 D, p0 ]: r　　最合适的莫过于二房老祖宗程叙了，有威望不说，经历眼界学识都非寻常人读书人可以比拟，他说出来的话程家肯定没人敢违背。

3 x( z! R& B" B  h( v4 O' a2 Z　　可他在八十八岁的时候就无疾而终了，程家出事却是在天顺二年，他去世后第四年……程家二房老祖宗……不行！

- P: p. e6 o( z6 Q　　就那只有长房的大老爷程泾了。

' n- }) k" ]/ n: \( b" N- ~& ]　　他不仅是程家的长房长子，而且是程家目前官做的最大的一位，现在已隐隐有取程叙而代之的势头，等到程叙去世，更是当仁不让地成为了程家的决策者，而且还进了内阁，做了次辅。

* d- H8 v+ q% z2 H% x2 Z: O　　但他远在京都，有快十年没有回乡了，自己还是小的时候远远地见过他一面，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就更谈不上和他搭上话，取得他的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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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房的二老爷程渭？

　　他也在京都，任翰林院学士，虽然后来累官光寺卿，可在他哥哥程泾的光芒之下，她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既不知道秉性也不知道为人，而且程家出事就是因为抓住了他的把柄……找他，那还不如找他哥哥程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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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房的大老爷程沂？

( {5 a* E% Z; {1 T; D% \' G　　他十八岁就了得了举人的资格，之后屡试不第，自己的儿子都考取了进士，他还在原地踏步。据说他对“父是举人子是进士”的事比较敏感，决定从此以后再也不参加科举，因而接手了程氏族学山长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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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P, Q. L( b! F8 o2 {　　在她的记忆中，他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金陵。

$ V' N. C3 i+ P* Y8 v　　程家毁誉系于庙堂，他不做官，又怎么左右程家的前程呢？

　　他也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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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房的大老爷程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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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说他读书都读傻了，连韭菜和水仙都分不清楚。儿子程证已经是举人了，他还是个秀才。三房老太爷有什么事从来都不问这个儿子，直接和程证商量……在程家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4 j6 Y& U9 d- a; j9 W7 @9 [" H　　这种人……自然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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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 }2 f, s3 ?& ?9 P  Y　　沔大舅舅？

　　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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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姐姐都不相信她说的话了，沔大舅舅就更不会相信她说的话了。一个不小心还会惊动姐姐和外祖母，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五房大老爷程汶，除了章台走马，就没干过一桩正事，指望着他还不如指望程诰。

　　想到程诰，周少瑾眼睛一亮。

  ?' O$ _9 @/ ^. @/ k　　程诰说不定会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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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1 e) z0 E* ?# p　　到时候让他去跟泾大老爷说……可他和泾大老爷毕竟隔着房头，又是晚辈，好像也很难见到泾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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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 C8 W9 h　　那，那还不如去找程许！

% L  Y; \/ d9 a6 K' u) e　　想到那个人，周少瑾的心情就复杂起来。

　　袁氏连生了两个女儿，年过三旬才盼到这个儿子，对他如珍似宝，恨不得什么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加上程许也争气，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还是案首，袁氏更是把他当心肝似的，不要说开口说话了，就是哼一声，袁氏都奉如圣旨。如果他能出面，袁氏肯定不分青红皀白地站在程许这一边。而泾大老爷既敬重自己的妻子，又疼爱自己的子女，袁氏开了口，就算是离泾大老爷觉得荒谬，也绝对不会置若罔闻。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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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头闪过，周少瑾脸上的喜悦一点点的褪去。

' E8 q' f# c, A& Y- Q　　她……不想找那个人。

　　前世她和他统共没见过两次面，说上十句话，程许却口口声声地说喜欢她，袁氏口口声声地污蔑她勾，引程许……她要是和他说上话了，事情肯定比前世还要糟糕。

' t5 _; u. p5 @; C! D1 I  P0 @　　福建闵氏出过两任首辅，一位状元，一位榜眼，十几位进士，举人秀才之流更是数不胜数，是个不输袁氏娘家——桐乡袁氏的豪门官宦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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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X: Y9 l" c* \9 d　　袁氏可是一心一意想和闵氏联姻呢！

4 ?6 r$ P3 H( a, l　　这也是为什么事发之后袁氏地么震怒的原因吧？

　　她这辈子可不想再和程许扯上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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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硬生生地把这个名字抛在了脑后。想着二房识大表哥冷傲的样子，三房证大表哥锐利的目光……没有一个善与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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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合适呢？

; U. @" g. N  ?2 w　　周少瑾脑子转马灯似的，就是找不到个合适的人。

  p5 v+ F3 ?; _4 t7 s* w0 `1 C　　她拧着眉。

　　难道她非得和程许打交道不成？

" P6 S* H9 G9 W) H　　那和送上门去任他羞辱有什么区别？还应了前世袁氏对她的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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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很是不甘。

　　施香进来禀道：“二小姐，辂大爷听说您又病了，很是担心，差松清送了几本新出游记过来给您解闷。”

　　周少瑾闻言心情更加烦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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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他拿回去！”她皱着眉头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再有这事，你不用来回禀我，直接把人打发了就行了。”

: J- W8 m5 Z2 o% u　　“是！”施香见她心情不好，低眉顺目地应“是”，退了出去。

　　周少瑾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喊了春晚进来：“你去帮我找几张明纸出来，我要画几副花样子。”

. n5 C0 Q3 `9 M2 L  p: `　　既然心绪不宁，不如找些事来做。

% \) i, ]2 D3 t+ D0 _% i8 [　　就像前世，全神贯注地飞针走线，思绪就会渐渐地平静下来，那些烦忧的事也就慢慢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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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也不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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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是樊妈妈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姐姐派来的闵妈妈管家，后来闵妈妈年纪大了，回家荣养，姐姐就默许了林世晟派来的郑妈妈管家，她有什么事烦心，郑妈妈就会去回了林世晟，接着事情就都很顺利地解决了。

　　想到这里，周少瑾晃了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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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y0 G: k: k9 f6 z　　林世晟……说老实话，对她还是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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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D- o2 S( s8 q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7 ^# U: A7 p" T　　没有了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再找到个成全他和林姨娘的人！

　　前世，有程辂程许这样伤人于无物的人，也有林世晟这样的谦谦君子，她看了才坚信这世上也是有好人的。

　　周少瑾想找个机会给林世晟提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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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R/ e# r+ o+ S　　如果林姨娘家里不出事，她就能顺顺利利地嫁了林世晟，自己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报答了林世晟前世对她十年的庇护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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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r2 X* C) ]7 a: C8 h* F- N  H　　周少瑾决定给自己和姐姐各做几件夏衫。等到夏天外祖母的生辰，姐妹俩一起穿了出去，肯定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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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8 V5 o2 z& f9 ?$ L, a　　周初瑾回来就吓了一大跳。

　　她指着桌上的花样子，迟疑地道：“这，是你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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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V* m8 V8 X! p' a, W* v　　款式明艳繁丽，是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也不像是金陵流行的样子。

　　“嗯。”周少瑾抬起头来，笑盈盈地望着姐姐，“好不好看？”

第16章 礼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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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是白天，糊了高丽纸的屋子依旧还是有些幽暗，周少瑾光洁的面孔仿佛上了釉的甜白瓷般光泽，让屋子里的光线都明亮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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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M5 @% F1 V$ R8 P+ L* U　　真是漂亮！

　　周初瑾忍不住摸了摸妹妹的头，微笑道：“好看！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些画样子，有些惊讶罢了。”又道，“从前只看到你在屋里写写画画的，没想到你竟然能自己画花样子了。”

4 U# p: Y$ J+ J7 R) R7 G　　她有些感慨，更多的却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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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L) h/ l: D0 Y  S( A! n　　周少瑾笑着问她：“那你喜欢哪一幅？我准备给你做两套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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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9 d+ {4 ]- q7 p" Y　　前世，她自去了大兴的田庄之后，每天无所事事，除去大昭寺礼佛就是在家里莳花弄草，刺绣裁纫。

4 p& G# |0 n& O　　画个花样子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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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8 s. |6 S( _0 P6 U3 c! ~　　观音像她都绣过。

　　后来给了林世晟送礼，还得了宫中贵人的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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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0 b! n: v( t' g　　她听林世晟说了之后，还特意抽出时间来多绣了几幅准备给林世晟送礼。

　　谁知道林世晟却再也没有提这件事。

　　她向来不主动和林世晟说话的，过些日子也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 {8 E8 G7 X/ J5 M( X　　也不知道樊妈妈把东西放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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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H+ z0 q4 u4 n5 v+ H* F　　周少瑾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可惜。

! X  ~; Q& s0 F& {　　周初瑾很是高兴，只是看这样的图案绣着太花时间，道：“不用这么麻烦，前两天大舅母叫了冯裁缝进府，又多给我做几身衣裳。你要是没事，就给自己绣两条帕子吧？再过四个月就是外祖母的生辰，到时候你把它当成寿礼送给外祖母，外祖母肯定很欢喜。”她说着，眉宇间闪过一丝失言懊悔，忙补救似地道：“要不也叫冯裁缝进府给你做几件夏衫吧！我记得你很喜欢那件玉带白的银条纱的衣裳，小了还拿出来穿了两回，我那里正好有两匹玉带白的银条纱……”

4 N! m) J9 |9 D( T4 G9 M　　望着十八岁的姐姐，周少瑾臊得不行。

　　从前她只要一听到大舅母又为姐姐置办了什么，心情就会低落好几天，连带着姐姐和身边的人都有些不自在。现在看来，大舅母这样再对不过了。别的不论，就说做衣裳这件事。她年纪还小，正是长个子的时间，衣服做多了，有些还没有上身就小了，只压在箱底。姐姐却是快出嫁的人了，就算穿不完，去了廖家还可以赏给廖家的那些丫鬟婆子，那也是份难得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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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她红着脸打断了周初瑾的话，“那银条纱是贡品，等闲人知都不知道，是外祖母特意托了长房的老夫人从京城谋得的，是留给你做嫁妆的，你给了我，那一百二十抬的嫁妆怎么凑得齐？”为了让姐姐放心，说完她还促狭地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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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初瑾有片刻的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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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_) ^  g# z& f4 Q+ l. m9 ?; A9 l0 m　　这还是她那个敏感多疑的妹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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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心里却为自己的改变而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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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_# u1 Q7 A, g! P8 y　　姐妹间不就应该这样，你让着我，我让着你吗？

　　前世是她不懂事，这一世她再也不会让姐姐那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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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推搡着姐姐往耳房里去，道：“这次就用我库房里的料子——爹爹每次送回来的东西都是我们姐妹各一半。我这里虽然没有银条纱，可也有几匹不输银条纱的碧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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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c6 Z+ A, f1 |8 u! j　　周初瑾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羞红了脸，赧然上前去捂周少瑾的嘴：“小丫头片子，什么话都敢说，小心我让樊妈妈教训你！”

( z  `; A( a2 R& c! I　　“樊妈妈才舍不得教训我了！”周少瑾笑嘻嘻地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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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姐妹进了耳房。

　　内室外的樊刘氏和持香等人听着都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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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K3 u- e8 m8 \3 L$ z; A5 |　　这就算是雨过天晴了吧！

　　而周少瑾的心情也仿若晴朗的天空，变得明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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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Y+ n) ]; V# i8 w) j. |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只要她和姐姐齐心合力，事情肯定都会渐渐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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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9 J3 O7 m6 s. R( o: l- f: ]　　她专心致志地做着女红，等到癸水干净，姐姐的褙子还只差袖口的绣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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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K* ?: u5 q' k　　周少瑾梳了双丫鬟，穿了件缃色镶桃红联珠纹的褙子和姐姐去给关老太太请安。

　　关老太太拉着周少瑾的手不住地点头，道：“看着气色真好，想必是没有受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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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 G' q: g; ~5 O- s　　周少瑾则向外祖母道谢：“那是你送过去的药丸好。”又道，“眼看着要到浴佛节了，您看什么时候开始抄经书好？”一副恨不得关老太太立刻就把周少瑾留下的语气。

　　大家都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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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老太太索性道：“那少瑾就留下来好了。等过了浴佛节再去静安斋读书也不迟。”然后吩咐似儿：“你去跟沈大娘说一声，就说我留了二小姐给我抄经书，等过四月初八再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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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儿笑吟吟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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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h  T0 ]9 t" l& ?　　周少瑾却松了口气。

! v7 \" t5 @6 f  K3 |4 H　　她压根就把去静安斋上课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清闲惯了，沈大娘教得那些她已经学过一遍了，这一世她不想再去静安斋上课了。特别是静安斋只有她和程笳两个女学生，去静安斋上课势必每天都要和程笳打交道，前世的记忆太深刻，她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和程笳亲密无间，颇此间还不如保持适当的距离。

　　不过此时不是说这件事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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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初瑾跟着沔大太太去涵秋馆给管事的婆子示下，她虚扶着关老太太去了小佛堂。

& X2 T, Y1 |# b8 W* x　　小佛堂是由间耳房改成的，地方虽然不大，但鲜花果品，香烛幔帐置办得十分整齐，供俸着的一尊三尺来高的跏跌像更是由整块的紫檀木雕刻而成，线条流畅，工艺精湛，菩萨那悲天悯人面孔静谧而安祥，充满了慈爱。

* o/ T3 i! F% s: l, d0 a: k　　周少瑾一看就喜欢。

, R+ s! \! G- N　　她娴熟地从一旁香案上的伽南木匣子里抽出了三支楠木香，在观世音佛像前的香炉点燃，递给了关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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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8 H% ~0 W4 _! Q　　关老太太轻轻颔首，笑容满意地接过佛香跪在了蒲团上，呢呢地祷告了几句。

　　周少瑾上前将老人家扶起，帮她插了香，然后自己给菩萨供了三炷香，这才和外祖母出了佛堂，由似儿服侍着，在关老太太的内室净了手。

1 V' h0 q* z0 s1 T4 J0 l- w　　“就在这里抄经书好了。”关老太太指了指内室临窗的书案，“这里光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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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F$ V, |+ E1 j　　周少瑾笑着应“是”。似儿等人忙帮她准备纸墨。她试了试笔，沉下心来开始抄经文。关老太太则坐在她的身边翻着佛书。到了中午，关老太关老太太不仅留了周少瑾用午膳，膳后还移到了内室喝茶，给她讲自己年轻时候的事，以此来教导她如何做人做事。

　　周少瑾心中生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给程家示警，不能让程家走前世的老路。

　　之后她每天早上用过早膳后就和姐姐一块去给关老太太请安，姐姐跟着沔大太太学着主持中馈，她就在关老太太的内室里抄经，中午陪着关老太太用膳，喝过茶后说会话，然后各自回屋睡午觉，下午她就在畹香居做衣裳。

- \# @& v  ?  U2 @, G　　如此几天，樊刘氏突然向她告假，说是禄儿得了风寒，家里的让她赶紧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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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刘氏有两个儿子，长子叫樊禄，比周少瑾大两岁，次子叫樊祺，和周少瑾同年，只大周少瑾十五天。樊祺是遗腹子，家里只有两亩薄田，为了养活两个儿子，她才进府给周少瑾做乳娘。两个儿子则托付了孩子的大伯父。

: Z# f& r( n. l/ _" I0 \: _* h　　此时樊刘氏说起樊禄，周少瑾这才想起来了，前世，樊禄就是这个时候病死的，而且是因为延误了病情病死的。

　　她的心不由怦怦乱跳，忙道：“你快回去！”话说出口，又觉这样不妥，道，“我让施香给你拿十两银子。”这样好像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接着道，“我这就跟马富山说，让他请了周大夫和你一起回去。若是银子不够，让周氏医馆的找马富山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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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刘氏感激涕零，红着眼睛道：“哪里就急成这样！我回去看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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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y* d# g- c( q5 k/ M　　“你听我的准没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周少瑾不想和樊刘氏推来推去的耽搁了时间，直接叮嘱施香，“你这就去跟马富山家里的说，让马富山家的雇顶轿子送樊妈妈回去。”

& ?1 K( f+ g" d. \　　樊刘氏跪下来给周少瑾磕头，周少瑾嫌她啰嗦，直接让施香把她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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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x' v$ j2 j# _0 \/ [, e, {- q　　周初瑾知道樊刘氏的事后私下同周少瑾道：“这件事你做得好。我们若是连身边的人都照顾不到，又谈何让她们忠心耿耿。”

　　周少瑾受教。

　　过了两天，樊刘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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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Q: B/ o+ Z) a　　她“咚咚咚”地给周少瑾磕着头：“多谢二小姐救命之恩——要不是周大夫跟着去了，我们家禄儿的命就丢了！”

　　周少瑾一阵欢喜。

　　也就说，禄儿活过来了。

2 e1 S% z" q. w" `9 G( w　　因为她的示警，禄儿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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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挽救程家更有信心了。

　　周少瑾问起事情的原委来。

6 i$ `# j8 I5 V- p5 i) f2 X/ c　　原来樊禄已经烧了七、八天了，樊禄的大伯父、大伯母心痛钱财，一直就用着土方子，没有请大夫，眼看着孩子烧得开始说胡话，水米不进，他们这才慌了神，让人带信给樊刘氏……

  w& X5 A0 Y0 v- ]/ t, \6 Z: Q　　周少瑾不由皱眉：“孩子生病是大事，他们为何不来找你拿钱？”

　　樊刘氏眼睛一红，道：“两个孩子交给他们，是说好一年多少钱的……”

1 J" `3 p% A! M8 F( ?, H　　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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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 L6 S% e/ Y3 Q　　周少瑾想着樊禄和樊祺年纪都不小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周家又不缺这口饭，逐道：“要不你把他们俩都个带在身边吧！”

　　“那怎么能行！”樊刘氏头摇得像拨浪鼓，道，“两位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得寸进尺，再占周家的便宜。”又道，“我已经想好了，让樊禄在家里种田，樊祺送到绸布庄去做学徒，两个孩子也有个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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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 q5 l$ k- P　　长子继承家业，次子自谋出路。这是乡间的惯例。前世樊禄病逝，樊祺继承了家业，凭着辛苦劳作，不仅置了三十几亩良田，而且还在乡间开了个榨油坊，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能干人。樊刘氏见儿子有能力照顾自己，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直到她要去刺杀程辂，怕自己出事后樊刘氏被牵连，找了个由头把樊刘氏赶出了田庄……但她在樊刘氏的包袱里塞了两千两银票……
% R( L0 h- B; L, ?3 ~- N
- F* n4 O- K) ?, G# v　　这一世，她既然能改变樊禄的命运，也一定能改革樊妈妈的命运！

第17章 收拢

( N. f1 t8 I+ e+ T* l　　周少瑾让樊刘氏在她身边的小杌上坐下，道：“我还想妈妈一直服侍我呢！你们母子总这样天各一方的，你不惦记，我还惦记呢！我看还是让他们俩个都跟着您的好。乡里田能有几个收成，不种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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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刘氏很是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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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p* d& p" T+ l, c　　二小姐能这样顾念着她，也不枉她奶了二小姐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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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 U1 o6 K( P! d　　“只要二小姐还用得着我，我就一直服侍二小姐。”樊刘氏抹着眼角道，“只是家里的那几亩地是孩子他爹留下来的，是祖产，丢不得。我这也是没办法！而且孩子他大伯让不让出来还两说呢！我哪里愿意丢了西瓜去捡芝麻？可若是不保住这几亩地，我到了地下怎么有脸见孩子他爹！”

　　这话也有道理。

! b+ b  S6 X/ P" q1 V7 d; ?　　周少瑾想了想，道：“要不让禄儿留在老家，祺儿跟着你到周家来当差？既可以少一份口粮，也可就近照顾您。万一年成不好，祺儿的月钱多多少少能补贴些家用，岂不是两全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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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e/ d# c7 O* \# X* c1 V* I　　何止是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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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若能如此，他们很快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0 V7 _3 p, w5 T- b9 l9 u　　樊刘氏很是心动，但想着家里是大小姐当家，神色间不免有些犹豫，道：“周家的仆妇一个萝卜一个坑，祺儿年纪小，来了能干什么？总不能只拿月钱不干活不成吧？那家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周少瑾只要她同意，至于其他的事，在她看来都不是什么事——万一姐姐觉得不妥当，她拿自己的私房银子给樊祺发例钱，到时候跟马富山他们说清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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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她是不会让樊刘氏为难的。

/ N$ a9 {' ]9 G% O# n' S# H　　“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她道，“等会我就去跟姐姐说，让樊祺暂时在我身边跑跑腿，反正我身边也要人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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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9 ]- h% \2 _/ i8 U* M　　如果说之前只是想报答樊刘氏前世的恩情，那等到这话说出口来，周少瑾突然觉得自己这主意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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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5 l6 Z) y. ^' W  @% p) h　　她既然有事要避开姐姐，就得调、教几个自己人才行。樊祺前世就是个能干的，樊妈妈又是她乳娘，对她忠心耿耿……没有比樊祺更合适的人了。

　　周少瑾催促樊刘氏：“妈妈你这就回去把家里的安排好了带着樊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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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f+ Y+ @0 d& f! j# I  ]　　樊刘氏还有些犹豫。

/ _) t- L9 |% W$ J- T4 n9 }) \3 E　　施香进来服侍周少瑾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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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P% R; y! {; Y: W" z　　“妈妈快些。”周少瑾一面梳头，一面对樊刘氏道，“我还要去给外祖母抄经书。”

+ M) ?, D1 {* T8 `% L' I, _% H　　樊刘氏咬了咬牙，麻溜地站了起来，道：“我这就回去一趟，把祺儿给您带过来。”

' p, K8 b- H* c( }/ {6 Q　　若是大小姐不答应，大不了让欺儿不要月钱，再从自己口里省下一份爵用，白给二小姐当几差好了，也不能辜负了二小姐的这一片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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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8 ]; q! ], M7 h　　周少瑾自然不知道樊刘氏心里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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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6 J/ }2 G9 g* t, Y5 S8 j　　她挽了个纂儿，穿了葱黄色缠枝葡萄暗纹的褙子，只在手上缠了串相思豆大小的红玛瑙石手串，和姐姐一起去了嘉树堂。

　　关老太太正在摆弄一盆万年青，见她们姐妹笑着放下了剪刀，笑道：“你们来了——这天气越来越热，我让王嬷嬷去周娘子那里讨了些桑茶饮，初瑾你等会去涵秋馆记得带些去，和你大舅母一人喝一大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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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E3 n  f2 Q8 ~( t　　周初瑾笑盈盈地应了，等到沔大太太过来给关老太太请了安，由丫鬟端着桑茶饮去了函秋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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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e) x0 U7 o! T" a　　周少瑾依旧在开了窗的内室抄经书。

　　微风习习，她抬头就可以看见在廊檐下修剪万年青的外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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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嚓咔嚓”的声音，让人不仅没有被打扰的烦燥，反而有种安定人心的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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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H1 C. y1 W, S7 O　　周少瑾不由微微地笑，笔落在纸上更加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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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K2 B* j1 I. y% ~8 w7 k8 ]0 \　　不过她刚抄完一段话，就有小丫鬟“噔噔噔”地跑了进来。

　　“老安人，老安人！”小丫鬟气喘吁吁地道，“老夫人过来了！”

　　周少瑾的笔一滞，墨滴在纸上就成了团。

　　在程家，能被称为“老夫人”的只有一个人。

" K! s7 l2 }0 `. s  ~1 V7 M* Z　　程许的祖母，袁氏的婆婆，程泾和程渭、程池的母亲，死后被追封为正一品光禄大夫的程勋之妻，程氏宗房的老太太——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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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老太太有些意外，看了看外面的日头，道：“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6 D1 b+ Y4 Q; M/ @　　“不知道。”小丫鬟有些紧张，道，“看老夫人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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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s2 k9 I( ]; ^' D! u5 C8 ]7 G　　关老太太嘟呶了几句，吩咐小丫鬟：“请了老夫人去花厅里喝茶，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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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鬟又“蹬蹬蹬”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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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k- A# c. m7 ]　　似儿服侯关老太太更衣。

& X7 |  V) V* _4 E0 R  I& G& W　　周少瑾却手脚冰冷，坐在那里半晌都没有缓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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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房的嘉树堂挨着长房的寒碧山房，而寒碧山房正是郭老夫孀居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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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她只是远远地见过郭老夫人几面，但却知道，作为阁老家小女儿的袁氏，敢和丈夫程泾争论，却不敢在自己的婆婆郭老夫人面前大声说一句话。这不仅仅是因为孝道，因为婆媳有别尊卑，据四房的仆妇私下议论，还因为敦老夫人镇得住袁氏，压得住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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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氏出身名门，郭老夫人的出身也不差——她祖父是前朝最后一任状元，官至英武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太祖皇帝攻打京城时，他奉命守城，城破后他以身殉国。郭老夫人的祖母和丈夫共进退，带着四个子女投了河。只有郭老夫人的父亲郭元生被忠仆救了起来，幸免于难。之后郭元生从江南大儒顾青鸿，虽因书画双绝享誉大江南北，却屡次婉拒朝廷恩旨，在金陵城的石头巷以教书为生，至四十五岁病逝，已是桃杏满天下，名士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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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W- {7 u6 ~& L　　袁氏很得丈夫程泾的敬重，可郭老夫人却能在年过四旬时还老蚌生珠，诞下了幼子程池。

6 P: Q. E/ n4 M& X$ x! B, m. V　　袁氏连生两女，好不容易才得了唯一的儿子程许，为长房续上香火。郭老夫人前后生了三个儿子，且三个儿子都是两榜进士，长子程泾更是位列小九卿，不仅为程家开枝散叶，还生育有功，袁氏在婆婆面前实在是直不起腰板，说不起话来。

8 K+ n5 ^/ W$ E, q: m　　周少瑾还记得袁氏羞辱她的时候，谁也拦不住，郭老夫人突然走了进来，袁氏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6 ?) L1 V* d# f$ C* j4 t" Y0 P9 A　　她还清楚地记得郭老夫人漫不经心地朝着她瞥过来的那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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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T- c7 q$ t" o　　目光中充满了嫌弃、轻蔑和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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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她是个什么低贱的东西，郭老夫看一眼都抬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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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也怨不得郭老夫人瞧不起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那样傻傻地站在那里任袁氏泼污水，不要说像郭老夫人那样尊贵的人了，就是袁氏身边的仆妇不都也瞧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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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2 P9 ~0 v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

　　难堪，羞赧，不安……交织在心里，让周少瑾眼恨不得偷偷溜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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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B# p9 C  a% h" m/ r　　她缩着肩膀低着头，好像这样别人就不会注意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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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Y+ T* X4 }* Q8 o( r: _  `　　谁知道关老太太却喊她：“少瑾，你等会和我一起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我？”周少瑾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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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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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I, C) G. Q　　“不是你还是谁？”关老太太笑着，打趣她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能整天被我关在家里抄经文呢！有人来了自然要带出去显摆显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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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周少瑾连连摇头，“若是郭老夫人找您有事要说，我在场多不方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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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又不是外人！”关老太太呵呵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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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E. H! A0 Q4 z$ q5 u0 ~' g　　周少瑾磨磨蹭蹭地不想去：“我来有经文没有抄完呢！”

( h3 A+ P) U" _# \　　关老太太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胆小！没有遇到是没有遇上，既然遇上了，好歹去问个好才是！”

　　再推辞就太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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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忐忑不安地安慰自己：只是见一面……应该没关系吧？前世，出事前郭老夫人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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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想，她心中微定。

　　关老太太打量着她的衣饰。

　　漂色素面镶银色襕边的褙子，草绿色十二幅绣忍冬纹的湘裙，乌黑的头发松松地挽了个纂儿，只戴了对珍珠耳环，十指纤长，眉眼弯弯，恭顺温婉，看着非常的舒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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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1 B( c& ]$ Q# b$ {6 B; M　　女孩子家就应该这样！

  @: O. N( C8 C, v7 z% h7 Z　　关老太太满意极了，道：“也不用重新梳头了，这样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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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儿等人笑着应“是”，簇拥着关老太太和周少瑾迎了出去。

　　郭夫人已年过六旬，满头银丝，穿了件丁香色凤眼团花褙子，耳朵上垂着莲子米大小的祖母绿耳珰，手上戴着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戒指，面容冷峻，气势威严，衬得她身边那些穿金戴银的丫鬟婆子都成了胭脂粉黛，面目模糊。

　　周少瑾只看了一眼就紧张起来。

　　她垂了眼睑，小心翼翼地跟在关老太太身后。

　　关老太太却笑着走上前去，携了郭老夫人手，道：“您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听说箫姐儿有了身孕？我正想去你那里讨个准信呢！”

9 l. U5 k- s8 J9 X0 C　　程许有两个姐姐。长姐程筝，嫁给了翰林院学士顾顺的儿子顾绪；次姐程箫，嫁给程许的表兄袁鸣。程筝已育有两个儿子，而程箫嫁过去已经三年了却还没有动静，每次泾大太太提起这件事都会愁眉不展。而关老太太所说的“箫姐儿”就是程许的次姐程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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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老夫人闻言眼中流露出几分笑容，让她的神色都变得柔和起来：“我也是刚得的信。她婆婆高兴坏了，这才刚刚确诊，就让人带了信给我们。她娘有些不放心，准备明天去庙里给她上炷香，保佑她能平安生产。”

9 L- L1 A# K/ E8 `　　“您放心，吉人自有天相。箫姐儿这次定能如愿以偿。”关老太太，安慰了郭老夫人几句后，朝着周少瑾招手，“来，见过老夫人。”

第18章 郭氏

& D7 T3 `+ i  @1 A9 i　　周少瑾忙上前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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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E, |, i& l4 w/ S# G　　郭老夫人却面露惊讶：“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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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那小外孙女周少瑾。”关老太太笑道，“平时不爱说话，弄得亲戚间都不怎么认得。这次遇上了，我就让她来给您请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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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z) h- Y" n7 [4 M8 P　　郭老夫人愣了愣，这才想起这个所谓的“小外孙女”是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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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Y( L& E- U! e　　她朝周少瑾微笑着点头，夸道：“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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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当然不会把这些场面上的应酬话当真，但这样平和的会面，却也是她没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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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透了口气。

9 \1 D/ [; b9 \# \) n- k  W9 C5 p　　“承蒙您的抬爱。”关老太太语气谦和，神色间却难掩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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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J  P- A% B　　郭老夫人见状，略思忖了片刻，拔下指间的戒指：“老物件了，小姑娘们未必喜欢，好在成色却不错，改个坠子什么的，也还能看得过去。”说着，把戒指递给了周少瑾，“当个见面礼好了。”

　　周少瑾错愕，哪里敢接：“东西太贵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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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郭老夫人笑道，“长辈给的，你接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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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略一犹豫，屈膝行礼，大方地向郭老夫人道谢，接过了戒指。

　　“这才对。”郭老夫人笑道，语气很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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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7 u7 w6 X* B; F　　周少瑾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 K: j, Q8 c* @1 ~% g; H6 \3 G, z　　关老太太和郭老夫人进了宴息室，一左一右地坐在矮榻上坐下。

　　似儿带着小丫鬟端了茶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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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站着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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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E3 y! N$ V2 u　　关老太太朝着她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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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i. B7 r2 v8 R( R: j3 C　　周少瑾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外祖母这是让她在长辈面前殷勤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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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脸热腾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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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2 c9 k, v/ x- a/ Z7 ?  |　　没嫁之前，她自怨自怜，根本没有注意过别人；嫁人之后，她躲在大兴的田庄独自为尊，根本不和外人打交道，只有别人奉承她，她何曾奉承过别人？

　　可现在她既然决定挽救程家，就不能和前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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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3 e# {9 |2 \% `8 ?7 A- q+ V　　周少瑾仔细地回忆着施香她们是怎样给自己端茶倒水的，也学着她们的样子给郭老夫人和关老太太上了茶水。

# R9 n5 s  B* f, S6 x, b4 {　　关老太太见她乖巧懂事，很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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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老夫人并没有把些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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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都孝顺，她身边又从不缺服侍的人，在她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周少瑾温温柔柔的，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婉约与驯良，看着非常的舒服，让郭老夫人心生好感，等到周少瑾上完了茶，她笑着端了茶碗道：“那些琐事自有小丫鬟们动手，你也坐下罢。”

　　这次周少瑾低声应喏，站在了关老太太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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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 K  r  i3 h7 O5 u　　郭老夫人看着她就想起了自己的三孙女程笙——如果那个被惯坏了的在这里，肯定要唇枪舌剑地表一番功，得了她的赞扬才会作罢……一个太、安静，一个太闹腾。说到底，还是因为出身、处境不一样。

　　这些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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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 E9 U6 S" T' T8 Q1 }& B7 I　　郭老夫人说起来这的正事来：“……我寻思着，初八那天的法会我们还是得去听听才好——老祖宗的寿辰那是爷们的事，我们就是留在家里又能干些什么？”

! P, R1 u# [2 K9 ~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二房只怕不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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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 U. l4 L$ s' Z) l$ P　　周少瑾竖着耳朵听着。

( ?; x8 G. o$ I0 O" ]! K( h　　周家的女眷在每年的浴佛节都会去甘泉寺上香，但今年四月十二日是二房老祖宗的寿宴，二房早就放出话来，要为老祖宗大操大办。按理说，浴佛节和四月十二隔得这么近，程家几房都应该到二房去帮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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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什么事都是此消彼长。

. Z; V4 _9 T1 J　　从前二房的老祖宗程叙在京城任英武殿大学士、吏部尚书，长房的老祖宗在家里打理庶务的时候，自然是二房最风光，一切以二房马首是瞻。但等到二房的老太爷程励早逝，长房的老太爷程勋、程劭兄弟相继金榜题名，程家又是一番光景。现在二房老祖宗程叙早已致仕，大老爷程沂只是个教书先生，而长房一门三进士，还出了个十五岁的案首，形势又有些不同了。

0 W) P/ D* H) t2 ~　　可不管怎样，四房从来没有当过家，不争这口气，也争不了这口气。

　　关老太太和着稀泥：“我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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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2 a' |9 }3 ^1 R+ H　　四房孤儿寡母的，能有今天不容易。既受过长房的恩惠，也得到过二房的庇护，站在哪边说话都不好，最好是不参与。

　　二房气势如虹的时候郭老夫人都没有怕过谁，更何况现在她三个儿子都是两榜进士。她这么说，并不是要挑拨关老太太和二房怎么样，而是几个老妯娌里面只有关老太太为人宽厚又明事理，有气节，和她比较相投，她想约了关老太太一起去法会，路上也有个做伴的人。

" F& T; x! v1 t　　“那这件事就这么说了。”见关老太太答应了，郭老夫人非常的高兴，道，“香烛什么的你都不用准备——筝姐儿特意从京城给我捎了二十斤伽南香过来，我让四郎给我们换了二百两银子的铜钱，清一色的永昌通宝，个个都有这么大，这么厚。”

3 V1 |' {/ l# m& Z+ x. S4 B　　四郎……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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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有些茫然地看着郭老夫人比划着。

　　关老太太则吩咐似儿等会送一百两银票去寒碧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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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8 k. s: C　　郭老夫人不悦，道：“你和我算这么清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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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菩萨面前，各敬各的心意。”关老太太执意不肯。

　　亲兄弟，明算账，这样才亲热。关老太太从来不占这种便宜，这也是为什么四房老太爷早逝，但长房和二房，三房都对四房尊敬有加的缘由。

- K8 |, [1 y9 m: _, L! ]0 H　　郭老夫人也不勉强。

4 F* g6 K1 H. m: z　　关老太太就拉了她去看自己让周少瑾抄的佛经：“原来还怕不能供奉给菩萨，现在看来得快点抄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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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老夫人的目光却是一凝。

　　劲秀工整的小楷，虽笔力略嫌柔弱，却是流畅圆转，丰润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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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2 Z1 h+ y+ E　　她指着书案道：“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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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K% c0 b% F1 a, x- ?　　“是少瑾抄的。”关老太太笑道，“小孩子家，没什么力气，好在心诚，字迹尚算工整漂亮。”

　　郭老夫人呼吸微窒，想到关老太太只会看账本，虽然释然却也不欲多说，笑道：“这字写得不错。”

　　关老太太谦逊道：“就是没什么劲。”

　　郭老夫人原不想说的，但见关老太太说得十分有诚意，也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小姑娘家，能写成这样很不错了。我们家那几个，除了筝姐儿，可没一个静得下心来练字的。”

　　关老太太听着心中一动，道：“这孩子平时就是太静了，您要是瞧上眼，正巧笙姐儿几个都不在您身边，我让她也给您抄几页经书，到了四月初八供奉给菩萨您看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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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t$ C/ I. Y! T　　周少瑾吓得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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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老夫人望着低着头，只看得到柔顺黑亮的青丝和白皙细腻的颈脖的周少瑾，突然有种明珠蒙尘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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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略一思忖，问周少瑾：“这是师傅教的吗？”

& b+ G2 p: w* V2 ^( @# U6 j　　当然不是。

　　是她前世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的。

) U1 c7 }+ ^* L" b* N, d　　但这句话却不能说，她只好道：“我自己胡乱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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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s! S5 v; T5 R$ u　　郭老夫人却并不放过这个话题，继续道：“你怎么想到这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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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为她前世描的是姐夫廖绍棠大归的姑母廖章英的手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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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V) i0 v. q# z7 f0 A　　她硬着头皮道：“我就是觉得这样写看着舒服。”手心已经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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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0 v' M4 M: b% I　　还好郭老夫人并没有再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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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T2 p: C8 Q+ F% b& F3 N: j　　“那就让这小姑娘给我抄几页经书吧！”她笑道，“等经书抄好了，我做东，请你们去惠济寺吃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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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S4 k$ n* ?5 j4 d5 }　　“那敢情好啊！”关老太太高兴地叮嘱周少瑾，“你可要好好地帮老夫人抄经书。”又开玩笑地道，“我们能不能吃上惠济寺的斋菜，就全靠你了。”

" a" K/ L# d7 Y- }. ?　　周少瑾嘴角翕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老夫人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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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E4 N% [! g$ g$ l! Y; b　　她以为周少瑾会欢喜雀跃。

　　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像周少瑾这样即将说亲的小姑娘能得了她的青睐，还怕找不到一个好婆家？

　　不过，郭老夫人也不是那目下无尘的人，觉得人人都应该往她身边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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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A' D  o) b& O- B1 D　　既然小姑娘不愿意，那就算了。

; F7 l7 e* p5 a1 f8 f: b" X　　她身边的珍珠、翡翠的字都写得不错，虽不比不上这小姑娘，但抄经文也算拿得出手。

　　再不济，还有许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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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l) M  w# r5 H! W3 G　　这孩子，虽然顽皮，却也孝顺，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又和谁疯到一块去了，整天的不见人影，不如趁着这机会让他帮着抄几页佛经，把他拘在家里静几天。

9 I# m$ D* c$ F2 Z% }　　郭老夫人想着，眼角眉梢都泛起了笑意。

　　而那边周少瑾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道：“我就怕我抄不好……”

　　她就算是再不谙世事，也知道郭老夫人是不能得罪的。她不能像前世那样自私。
- @. e0 L8 e# }
　　关老太太却一心要把周少瑾推给郭夫人：“又不是没看见过你写的字字，要是不好也不会让你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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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满面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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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夫人笑了起来。

9 g$ K2 W+ d$ J% a　　这小姑娘，针眼大的胆子，却敢拒绝她，说出心里的想法，倒有趣得很。

4 p& g& I: ~8 k1 u1 P　　“没事。”郭老夫人笑道，“你慢点抄就是了。能赶上浴佛节，就浴佛节供奉上去，赶不上浴佛节，就盂兰节供奉上去。”

　　她向来欣赏那些有主意却又不咄咄逼人的小姑娘，不由起了成全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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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差点昏倒。

, \3 E8 Y; z  F" b' z' f　　盂兰节……难道她要给郭老夫人抄经书一直抄到七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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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心不想再和长房扯上任何的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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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能不去吗？

: ?" j( A8 E: U% F- I　　送走了郭老夫人，关老太太满心欢喜，拉了她到内室说着悄悄话：“老夫人这个人是非常要强的，等闲人休想入她的眼，可若是能入了她的眼，不要说金陵城了，就是京城的那些高门大户，你进出也不用悚谁了。这可是你的造化，你可别稀里糊涂地不当一回事，抄回经书就回来了。”

; g7 t& Z% J) k4 u' m5 T　　难道自己抄完了经书还不能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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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瑾额头冒出汗来。

　　她急急地问外祖母：“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