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一厘米的阳光》作者：墨宝非宝

第九章我在你身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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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一瞬间，只觉得他是真实的，可以依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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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黑暗的恐惧都一扫而空，只有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香混杂烟的味道。

　　她感觉他蹲了下来。

　　他用手臂抱了抱纪忆，然后放开，低声说：“抱歉西西，我出去抽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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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纪忆被他的一双眼睛看着，忽然就觉得比黑暗还要可怕，立刻低头，退了两步，硬着头皮走回到屋子里。自始至终，都没敢回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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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姨婆知道她被吓到了，才愧疚说自己是看着季成阳出了大门，想要省电，就关掉了水泥台上照亮的灯。姨婆说着，还去摸纪忆的头发：“十四岁，大姑娘啦，怎么还怕黑？”

5 G9 ?5 `# p3 M1 a2 n. ~( N$ b, {　　纪忆特别不好意思，脱了鞋，上床和姨婆睡在了一起。

　　那些随车的司机和两个兵都被安排睡在了邻居家，只有季成阳带着纪忆住在姨婆这里，三个人睡得一个房间，纪忆和姨婆睡在床上。而季成阳就盖着曾棉被，睡在长形的老旧木板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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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离火炉近，半夜她迷糊醒来，看到姨婆打开灯，去给他掖好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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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坐起来，疑惑看姨婆。

5 o0 |7 S2 V! W5 Q' z: \% w　　姨婆笑笑，轻声说：“怕被子烧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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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轻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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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8 ?" B8 [' X* x　　姨婆随手把季成阳的羽绒服拎走，又拿了针线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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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活，刮破的。”姨婆知道她不太听得懂，尽量说得简单。纪忆去看他的羽绒服，果然在左边口袋下，被刮开了一个口子。还好羽绒服里边还有一层，只不过这么破着也实在难看。姨婆对着灯，屡次穿针都费劲。

& W$ g6 O, @2 g% U1 v　　“我帮你吧，姨婆。”纪忆小声说。

* `+ r  v% V. {: h6 W　　“好娃。”姨婆笑咪咪，把银色的针和黑色的线都交给她。

　　甚至到最后，开始教她如何缝口子。

　　于是，那晚季成阳半夜醒来，睁开眼却发现灯是开着的。他用右手臂挡在眼上，适应着灯光去看床上的两个人，本是想问问纪忆需要不需要再去厕所，却看到小姑娘拿着自己的羽绒服，在认认真真地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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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b6 H' W( ?: Y- P　　很多年后，他在震耳欲聋的炮火中，躺在混杂鲜血的土地上，面对死亡召唤的时候，看到的并非是天使或恶魔，而是2000年冬天的这个夜晚。这个深冬，纪忆在小山镇里，在这个只能靠火炉取暖的房间里，是如何在昏黄的灯光下，一针一线缝着自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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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d/ u6 e! n6 \8 G) c+ J　　那是……

* Z6 K9 q2 Z; G, o0 E0 H　　他的小姑娘，和他的祖国。

　　第二天快要离开时，姨婆家来了一个叫阿亮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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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子有些腼腆，看起来比纪忆大两三岁的样子。

6 F. r3 ^1 k% K: Z$ w　　那个男孩子是慕名而来的，他低声和季成阳说了几句话，他说，他想离开这里，而且不止自己离开，还要带着镇上的人一起在外面过体面的生活。姨婆笑了，来给季成阳送行的镇长也笑了，戳着男孩子的额头，说小孩子脑子笨、成绩不好就算了，还喜欢做大梦。镇长还说，以后多赚钱娶媳妇才是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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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X' n; l$ F- T  r　　这个镇有3000多人，已经算是当地大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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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_9 X. B' z5 H# |, a2 U　　3000多人，还不及附中那个小小校园里的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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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r+ M% S- p- t　　知识改变命运，可没有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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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3 M; g+ R$ o# ?　　纪忆伸手在炉子上烤火，想不到，这个小哥哥除了打工，还能怎么走出去。

; K" M1 u2 f; C- I* F$ s4 P　　可是只凭着打工……真的能达成愿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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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伸出手，把小男孩拉到自己身前，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非常清晰地告诉他：“敢于背负自己理想的人，才能有机会成为别人理想中的人。”

　　男孩子听着这句话，眼睛亮亮的，可过了会儿又有些羞愧：“……我只想能改变自己，改变身边兄弟的命运，想多赚钱，想过比别人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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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l  z) {) ^7 H# y" z　　他笑，毫不吝啬地鼓励男孩子：“这没有错。”

　　她想着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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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两个人上车了，才轻声问他：“为什么，你不让他的理想更伟大呢？”

　　这才是他们从小受的标准教育。

7 }- f0 ~% z, g( c2 K+ v0 o　　她看着车旁来送行的姨婆、镇长和阿亮，竟然有些舍不得教自己用针线的姨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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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看着窗外，却在回答她的问题：“你不能要求一个人饿着肚子的人，去无私奉献，对吗？不是只有拯救世界才能被叫做‘理想’”

　　她思考着，轻轻嗯了声。

　　忽然就看见他用手指随手摸了摸左边口袋下，那是她昨夜刚才缝好的破洞。她有些不好意思：“姨婆说，打了补丁就不好看了，你这么好的衣裳，就先缝好，免得口子开得更大。等回北京了，再找专业裁缝弄。”

/ w' J. d/ t, J, e( |( x/ e4 T　　车开着开着就下了雪，路上能相遇的车特别的少。

$ ?1 z: s$ m/ N: K　　或许真如同司机所说，这里还不是风景区，所以都是特别喜欢探索的青年才会来。开到一半，就碰到了抛锚的人，司机很好心，下车帮着他们紧急处理。那辆车上三个大男孩凑过来，和季成阳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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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其实季成阳不太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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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5 B, W4 {5 b6 f9 G% H5 Q　　等听到司机叫季成阳的名字，告诉他，差不多可以离开的时候，三个大男孩之一忽然就惊讶了，非常兴奋地手扶着车窗，探头进来：“你是季成阳？东城的季成阳？我是罗子浩啊，是王浩然的表弟，刚才拿了宾法offer，是你准师弟。”

　　季成阳略微沉吟：“我好像听王浩然说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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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听得想笑，低头抿着嘴唇笑了会儿。

　　那个叫罗子浩的男人，似乎很崇拜季成阳的样子，和他又攀谈了很久。因为罗子浩三个人已经是返程，所以还特别热情地约在日后，北京小聚……纪忆听着看着，忽然体会到了暖暖的那种崇拜。

2 a/ B" a+ Y  F, g4 Y　　暖暖爸爸曾随口说过，每个朋友圈都会有个灵魂人物，只有这样的人存在，才能保持那个朋友圈不散。她只当是听听，可是此时此刻，此地，看到另外一个大哥哥如何崇拜地和他攀谈，甚至两外两个也是那种很仰慕的神情，她忽然就懂了。

2 |, {3 ^0 A- q7 D* H　　小季叔叔……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灵魂人物。

7 h# U* m6 a* g2 Z3 k( v　　那几个人的车终于临时修好，应该勉强能开到下一个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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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在他们告别时，才想起什么，随口问了句：“我记得，你们那个圈子，有个叫顾平生的。”罗子浩立刻笑了：“我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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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似乎笑了，在司机准备开车时，扔了盒烟给罗子浩：“华人都是精英，不要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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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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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子浩竟然被这句话触动了，也从兜里摸出一盒烟，从窗口扔进来：“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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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7 M0 I# _4 A* D　　车开始加速，继续沿着盘山的路开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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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b' J; ^1 L　　云雾缭绕，美极了。

' ]2 V5 x, c, }9 `1 s! L* b$ b) n- L　　而那几个偶遇的人，也在转弯后，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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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看着他从那个烟盒里抽出一根，凑在手边，用打火机点燃。然后，在晨光里，缓缓对着窗外吐出了一口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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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很大，竟然没一会儿就飘雪了。

　　她有些冷，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下一秒，季成阳就替她把羽绒服的帽子也戴上了：“冷？”她点头：“有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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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P; ^- i3 L( ?  u　　“下午就能看到雪山了。”他告诉她。

; k* o$ N. S) ?/ p- \　　雪山。

/ s+ w  i- r( o! v　　她马上就有了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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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1 }6 _% z. x; R4 F6 d2 b" F# L　　午后，他们到了落脚地，却感觉到天气转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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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司机说想要继续往深处走，当地招待的人已经有些担忧，劝说很危险，去亚丁村的路况很差，难行车。“去年还有两个年轻人，就……”招待的人，低声和司机念叨着。可是路程已经不远了，难道就如此放弃？

　　“有的地方，在没成为景区的时候去看看，也不错。”季成阳最后还是决定带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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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k2 _1 X! w6 a* F  E　　季成阳抱着纪忆，骑着马，当做脚力，往山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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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人和马踏出来的一条土路，在树林深处，绵延而入，甚至还会路过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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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1 K2 J( g, ?: @* |8 q( U　　她靠着季成阳，不太敢看悬崖外的风景，整张脸和头都被围巾围着，就露出一双眼睛，听向导絮絮叨叨地说着。等真看到雪山，已经惊呆了。五彩斑斓的树木群，浓郁的红、黄色，点缀在大片的绿色中，而极目远望，就是皑皑雪山……

' d+ w# G- F& _& v/ H! n' Z　　几乎算是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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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除了他们这一行，就只有远处另外一只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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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停在草原上，竟然看见了彩虹。

　　这和城市里的彩虹不同，横跨天际，非常美。

6 u) |$ ?4 s  T9 C. r  d1 m　　纪忆想起，他曾安慰自己，用水杯在桌上摆出来的彩虹。而现在，她跟着他看到真正壮阔的彩虹。她忍不住落下围巾，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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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他笑，“很漂亮。”

8 ]. J9 R* G& `9 o% m1 R1 J　　在这里，只有天地，能忘掉很多烦恼。

; m& o+ c4 C9 J6 P* l% W　　纪忆晚上回到接待点，仍旧很兴奋，可是也终于感觉到了不舒服。随行的医生忙给她检查，又拿出了简易的氧气罐，教她如何吸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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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0 g' ^" B/ C: D( S2 H　　纪忆把氧气罩放在口鼻上，听话地学习着，偶尔去偷看一眼篝火边的季成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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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火光的照耀，他身上的光影不断变换着，将身影拖得很长，显得整个人更加高瘦了。他五官很立体，如此被火照着的侧面，真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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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 H4 B; R- n5 |  |5 i　　尤其是黑色短发下的那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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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这高原上的星星还美，如同画出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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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有个藏族小孩子跑过来，在她面前停下，看她的吸氧罩。她对着小孩眨眨眼睛，隔着氧气罩，用模糊不清的声音的说：“你好。”小孩咧嘴一笑，又跑了。

) L5 J0 {/ z4 z# P8 s0 ^' I　　真可爱。她笑起来，继续低头，吸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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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高原反应，嘴唇也觉得很干。

1 f0 c# _. t. m# ]　　千万要快好啊，要不然……下次他该不带自己出来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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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A$ h" G+ A4 ~+ f* D% ?　　下次？她想到这个词，忽然就深吸了一口气，反倒因为纯氧吸得太深，有些难过。

　　“西西，”她眼前出现了他的登山鞋，抬头看，他已经半蹲下来，“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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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x2 y6 T( L) ^, K4 ~　　她拿下透明的罩子，不太有力气地说：“谢谢……小季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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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叫叔叔也没关系。”他笑，显然看出她不太想这么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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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热得酥油茶地给她，说是对高原反应有治愈的效果，自己却喝着手里的酒。纪忆好奇看他手里的白酒，他仿佛是懂了：“这是蜂蜜青稞酒。”

- n+ j7 ~0 @8 P0 }6 }+ t! c　　她好奇。

. D4 g( G/ w6 u& ^* y  r: C2 A6 _. D! `　　他抿起唇角，笑了：“这个你不能喝。”

第十章我在你身边（2）
　
6 n" Z, f& ^9 Q! k: D/ R　　回程的路上，她恢复了正常。

　　来时要绕很多的路，去探望姨婆，用了三天多的时间，回去的时就好很多，差不多一天半的时间，都快到成都了。回程时，她大半时间都是在车上靠着窗睡觉，有时候醒过来，好奇看看季成阳在干什么，然后又继续看会儿风景，再睡。

: A  }/ b: B% p& o　　旅途中的梦，都是支离破碎的，一会儿是被老师数落，一会儿又是乐队彩排，场景变幻着，眼前就出现了那天在他彩排大厅的角落里，弹着钢琴，手指起落，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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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一阵震荡，她觉得自己像是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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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V: ^6 o# H( a& H7 @9 o3 K. Y　　然后就被痛意惊醒了，睁开眼睛，模糊间，竟然只看到黑色衬衫领口，周身都被紧搂在季成阳两只手臂中，她整个身体都被他环抱着，保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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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意识动，他说：“西西，别急着动。”说完，看了前面一眼后，才慢慢松开手臂。然后，很迅速地检查她有没有哪里被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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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破了？”他低声问她，用食指去擦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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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  I- z  U: w! V5 C3 k+ A　　本来声音就偏冷，所以他刻意温柔以后，总能让人感觉有那么一丝阴柔。

4 S# z& Z( c/ C2 h7 p; o7 a　　就是这种声音，才能让人从恐惧焦躁中，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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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她心砰砰跳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舔嘴唇，可能……是咬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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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短暂的混乱后，她终于看到了这辆车的惨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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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j, e# a' {9 ~8 d: v5 h' `. t　　司机竟然在还有两小时就进成都时，打了瞌睡，整辆车头都钻到了前面的大货车下。临时打了方向盘，保住了开车的司机，整个副驾驶座的车顶都被刮开了，玻璃碎裂。她看到的一瞬，被吓坏了，司机脸上在往下流血……后来才知道，是被飞溅的玻璃割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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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季成阳没有坐在那里。

0 C' S1 \7 O2 C- Y3 Y　　他去的时候都是坐那里，只有这半天为了陪她，坐在了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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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G% J9 f3 m2 v& F' R　　非常快速的处理解决，没有任何纠缠，季成阳第一时间就叫来了车，带司机和纪忆去医院包扎、检查。季成阳坚持让医生给她检查，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带着她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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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 J" ~0 W# ]4 ^6 f　　暖暖妈妈在书房担心的团团转，看到她，才算是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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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暖暖妈妈非常内疚，仔细看她，问季成阳，“都彻底检查过了？”

7 O; `* ~6 ^# u# U8 Y4 J9 h! L　　季成阳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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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反倒觉得是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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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j) q/ J3 p5 h' A　　在离开书房前，想了想，又和他们说：“别告诉暖暖了。”

0 R6 X% e$ @( s4 M　　季成阳和暖暖妈妈看她。她不太好意思的说：“怕她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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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s$ l" I; |) F1 v4 z" U8 X- q　　她和暖暖的友谊，就是如此。纪忆会内疚自己给暖暖添了麻烦，暖暖也会内疚是自己提前离开，单独把她留下面对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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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I! Y$ m$ p4 D- P0 B　　纪忆离开，季成阳想着她刚才的话，欲言又止。

　　“想问西西为什么这么懂事？”暖暖妈妈猜到他的想法，“说起来有些复杂。她爸妈是上山下乡那一批人，她妈为了回城和他爸结婚的，没什么感情，本以为后来会散了，不知怎么就有了西西，生下来了。”

　　“嗯，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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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 j& \" ~% [　　“管生不管养呗，”暖暖妈妈叹气，“就让爷爷抱回来了。问题是，西西他爸是他们家唯一不穿军装的，和他爷爷的父子关系非常差。据说，西西她爷爷也只是尽道义，把她培养出来，上心照顾是不可能了。”

　　他不知怎么，想起来她算计着自己该如何吃药，那样消炎药，就这么随便，一把把往嘴巴里塞，只为让病好不再难受。

　　暖暖妈妈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提起这些，眼圈都有些红：“你和她接触的少，这孩子真特别懂事。那时候没住楼房，她四五岁的时候，就自己在小院里，摇着扇子给自己煮中药了，拿着手表看时间，好了就端下来倒出来，然后晾凉了自己喝，”暖暖妈妈苦笑，“我还见过她用剪刀剪自己的卷子，还有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然后把那些100分啊，还有文章，都贴在本子上，送给她妈做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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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1 S; ^1 z2 q! S　　……季成阳听着，只觉得心里酸，随手去摸烟盒，发现扔在了医院。

8 W4 H  f( O$ ?5 w　　“我担心她到叛逆期会学坏，就问过她一次，生不生爸妈的气，她就和我说‘阿姨，我已经特别幸福了。爷爷建国前都是光着脚考上的大学，初中没学费了，还走一天一夜回家才能拿到学费’……哎，你说，要按这么算，这中国所有孩子还都比非洲的孩子幸福多了呢，可关键是，不能这么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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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9 h4 ?4 Z" m/ X1 _+ t　　季成阳从始至终都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任何人的人生，旁观者都没有资格去评判，因为你永远无法了解她所有经历过的事，不论痛苦，还是幸福。

　　论物质，她比起大多数山区孩子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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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她有一辈子都没法弥补的孤独感。而馈赠者，恰恰就是她所有的亲人。

　　每个亲人都健在，却没人肯给她一点点爱。

　　纪忆浑浑噩噩地和暖暖聊天，两个人拿着扑克，竟然无聊地在玩‘拉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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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Z) F' l4 ?/ V4 p  e. R2 U　　司机那满脸血，还有完全刮开的副驾驶座上的车顶，碎裂的玻璃，都始终在她脑海里盘旋。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晚上回到季家，面对着暖暖的时候，仍旧有些魂不守舍，后知后觉地后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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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W! O  V: F: X' Z0 s　　她忽然特别想给妈妈打一个电话，就借了暖暖的手机，跑到门外的小院儿里，靠在墙边拨了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拨妈妈手机，没有接听。

% _5 D) U+ V* \$ [. }/ g　　她其实很少打妈妈电话，而且，每次打的时候都心里砰砰地乱跳。

　　好像特别期待电话接起来那一声你好，也很怕，听到这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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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J6 |( H4 V7 A* i! a, e. W　　爸爸更加陌生一些，和她一年说得话也没有几句。

　　手机里始终是均匀绵长的嘟嘟声，不是占线，而是未接。她蹲下身子，在墙角，不停玩弄着小石子，忽然就听到声音：“你好，请问哪位？”

　　温柔的声音，缓和了她的焦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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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9 E- O4 }8 V7 S　　“西西？”有些意外。

/ |9 H) r" F$ n& J+ t6 A5 U1 _　　“嗯……”

, X5 z# D' e8 |5 N　　“成都玩的开心吗？”妈妈和她说话，永远像是平等的地位，像是……大人对着大人的。

" H, p! v  w' l( h3 O  [" d' f/ `( `+ [　　“嗯……”她想说我今天遇到车祸了，特别可怕，连车顶都被刮开了，可是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妈你什么时候回爷爷家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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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a" M" f: m5 o9 K- i( R　　“过一段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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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D. }) i. X2 s1 b7 W　　她没吭声，然后过了会儿才说：“我给你带成都小吃，你不是喜欢吃辣的吗……暖暖妈妈说……”眼泪已经不自觉就往下掉，她蹲在那里小声说，“暖暖妈妈说，这里的东西都很辣，特别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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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E3 u' ^7 P* F+ [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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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N) l* d4 O+ I2 O, o' t　　“那我不说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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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

3 t( }& c( T" N" a% v$ E. ~& b) O　　电话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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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9 _2 [1 L6 H" ?8 O3 F! \　　她一只手攥着手机，另外一只手使劲去抠着墙上的红砖。砖因为时间长了，一抠就能落下一片片碎屑。等到把眼泪憋回去了，才回到房间，把手机还给暖暖。暖暖拿过手机就乐了：“你怎么满手都脏的啊，多大了啊，快去洗澡吧。”

: @/ I4 K  [$ c! n　　她心情低落，也没多说，拿了衣服就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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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n# A; G7 a6 u　　洗澡出来穿着睡衣，却发现暖暖坐在椅子上看网页，没有和班长聊天，看起来不太高兴。纪忆问她怎么了，暖暖哼了声：“说不能一直这么发短信，手机又要没钱了，让我早点儿睡觉。他们家又没有网，让我今晚上怎么过啊。”

　　她噢了声，想起刚才的电话，鼻子还是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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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o9 g- }7 ~" h2 q　　“纪忆，我们喝酒吧，”暖暖忽然低声说，“我要借酒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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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沉默了会儿，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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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暖暖就非常快速地跑出屋子，竟然找出了今天下午刚才被人送来的青稞酒。暖暖抱着酒瓶子，介绍说这是“绝对和米酒一样的度数，完全醉不倒人的酒……”，于是两个人就坐在屋子里放心大胆地喝了。

; B4 ~/ k- ]' F/ B1 h　　具体怎么睡着的，竟然一点儿意识都没有了。

　　第二天爬起来，两个人已经被换了一身衣服，塞到了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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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忽然就不好意思了，昨晚是怎么了，这是在人家做客啊，暖暖也脸色大变：“完了，一定是我妈来了，纪忆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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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摇头，毫无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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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更诡异的，这件事就再没有人追究过。暖暖妈妈竟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在饭桌上，若有似无地提点女孩子们不要多喝酒，以后出门了更不要喝，尤其是酒量这么小的。纪忆低头吃着饭菜，觉得脸都烧起来了。

$ r. W! N/ v/ X7 ]　　到离开前一天，季成阳自己开车，带着纪忆和暖暖去随便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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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和暖暖吃辣，吃得眼泪都被辣出来的，她还不忘自己对妈妈说的话，指着冒菜问季成阳：“这个小吃有没有真空包装的？”

　　他反问：“很喜欢吃？想带回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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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多吃些，带不回去。而且这个，应该在北京也能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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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o' w, H/ E8 k& P. S% \　　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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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t' y$ ^1 c5 A　　“那有什么是特别的特产呢？”纪忆非常认真看他，“要特别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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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 Z5 E% r  |  M　　“我一会儿带你们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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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H8 \5 D6 m" ?4 Q　　结果他真的带他们去买特产，又吃了晚饭，等到上灯了，暖暖看路边频繁出现的茶楼茶馆，觉得一定要去体会下别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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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就挑了个安静地方，带着两个小姑娘……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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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点茶的时候，茶楼的服务生特别热情，是那种见到长得干净漂亮的男人所特有的热情。暖暖最看得兴奋，轻声和纪忆耳语：“我以前和小叔出去，还有去美国看他，女生都对他这样。你觉得不，我小叔特别招人，他越疏远人吧，人家还越想着能和他说上一两句话，那种……特勾人的劲儿……”
9 s, G$ L  B) m
　　纪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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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觉得他是疏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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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翻了个白眼，继续抱着手机，毫无节制的发着短信。纪忆很少喝茶，抿了口自己的铁观音，就又去看他的龙井，甚至仔细看茶叶有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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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盯着他的杯子。

, S- C- R0 w2 O: }$ q/ b- {4 D- j　　季成阳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想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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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1 y3 g- |+ P9 L4 m0 t7 Z　　“嗯。”

/ O% |2 r7 [& X6 r4 B　　他把自己杯子倒满，递给她。

　　她抿了口……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 |/ G) V% ?3 {0 \* B0 q2 ]2 L　　她想起什么，凑过来，轻声问他：“昨晚……你知道我和暖暖喝醉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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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O9 R  K! c3 d$ C6 o8 T8 Y) U　　他颔首。

, ]* Z- d9 i# r: p　　“我们有没有做坏事？”这才是她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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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略微沉默，然后就难得地笑了：“没有。”

9 B7 l! O: s2 O2 I　　她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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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她抽出一张餐巾纸，然后把嘴巴里吃进的一片茶叶，吐在纸上，然后才折好纸，扔到烟火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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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O2 f/ w1 X" v8 h　　如果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第一次喝醉，就只抱着你哭，重复了几百句“妈妈我听话……”，到嗓子都哭哑了也不肯睡觉……第二天却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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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这个女孩的心里，究竟会有多深的一道伤？

1 W. h* ~  N1 [9 q　　连她自己也不敢碰。

第十一章 我的小心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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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m2 I# l4 Z; A2 ?  　　季成阳做了驻外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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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D  S  h. h4 X8 c+ D2 |3 h  　　她只是偶尔，能从暖暖和暖暖妈妈口中零星听到一些他的事情。学校里没有电视，只有每周末回到爷爷家才有的看，她每次都盯着新闻，尤其国外发生大事时，一晚上都不会换台，就想听到连线，或者看到现场连线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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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一次，她记得特别清楚，在12月中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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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9 f3 e& D& N- W1 s3 {  　　相隔一年后，她终于从电视里看到了季成阳。镜头里是深夜，狂风暴雨，季成阳穿着黑色的雨衣，站在一个遮蔽物中，帽子似乎是刚才摘下来的，上半身，甚至连头发都在往下滴着水。
2 ^+ b0 r! \( Q
  G$ L# {: w; A" Z7 l  　　他在一边说着，一边介绍身后的炸弹袭击后的现场：“我相信，你和观众朋友们都已经和我一样，看到了我身后炸弹袭击后的建筑物……”

% d% p2 A8 k* W) w1 n+ E6 m; x2 s9 j  　　炸弹袭击？

7 ?5 n2 \" s: C6 X. G3 }  　　纪忆听着有些慌慌的，跑到电视前，仔细看他，想看有什么受伤的地方。

4 t" J8 S9 a. A5 o; \3 }  　　其实只是上半身，真的看不清楚。
1 C# n7 Y5 \% Q9 R8 V
  　　她盯着屏幕，没有太仔细听他说什么。

  　　她忽然想到，这是她第一次在电视里看到身边的人，隔着一个荧幕，却在千山万水外的战地。她用手去摸了摸电视屏幕，碰到的瞬间，忽然就觉得不好意思，把手收了回来。

  　　电视里，他做了结束语：“……这个问题，我估计全世界正在关注巴以冲突的人都会想到，现在看来，哈马斯已经成为中东局势最大的变数。”

  　　画面忽然就切换到主持人，开始换到阿根廷局势动荡的话题。
1 [4 K* M  c: L4 z3 q  　　
  　　她那天看到他。

  　　和一年前看到的又不同了。
0 }) O7 e% U6 X
  　　她忽然就明白了暖暖形容季成阳“那种勾人的劲儿”是什么意思……他的眼睛之所以好看，是因为那双眼睛背后藏着很多的想法。他的微微而笑，低声笑，或是神采飞扬的笑，都和别人没什么关系。

0 @- o; B$ _  O  l# ]( s6 T  　　好像……

; b7 y1 ^3 l' J- r" V9 P  　　他从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不在乎别人定义的成功是什么。

  　　在这个深夜，他在磅礴暴雨中，穿着沾满泥水的黑色雨衣，行过刚才爆炸后的废墟……她关掉电视，到厨房，把新买的还没开封的咖啡从柜子里拿出来，仍旧严格按照他多年前的话冲泡好。低头，就着杯口，喝了一小口。

  　　有暖意蔓延开，融入四肢。
" ?' T7 i( }* {: @8 `3 B8 v8 O  　　
" f6 E+ I6 C$ {' s' C/ ?5 }  　　五月，夏天就忽然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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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K4 k* t. X. W# K4 b  　　班上甚至有人开始穿起了夏天的校服，有人趁着老师不在，还提早开了风扇。
. m: A( ^% [! w0 [
# Q8 }: B6 k, E1 L$ K( e  [  　　最搞笑的是，由于提前擦掉灰尘，电扇转起来的时候，满教室都是灰尘。
  f/ A. q; A1 r" b5 j
% s' j7 C! K3 X! n+ M2 P  　　班长哭笑不得，去和老师申请，让大家提前半小时放学，自己则撸起袖子，带着几个班委开始清理教室了……纪忆把要做的卷子塞到书包里，脑子里，仍在思考去年高考那道大题，已经被暖暖拉着走到门口。
3 ~# m: [6 n  B# C' \
  　　班长正好直起腰，正对暖暖，眼睛里有些异样闪过。

. J; ]  m, s8 k& d! E5 k0 r  　　“班长再见。”暖暖笑。

  　　“嗯，再见，”班长回答的有些尴尬，可还不忘说，“别忘了回去写化学作业。”

  　　“知道啦。”暖暖拉着纪忆，闪人。

7 l4 B! `" h3 g, Y. D+ C, J  　　她甚至还能记得清，半年前，暖暖是如何描述和班长在教学楼后，那个晚自习结束后的初吻，一晃半年男主角就换人了。班长除了对暖暖仍旧有些特别照顾，也看不出有分手后的痛苦，纪忆好像特别怕听这种分开的内情。所以只是知道是暖暖觉得两个人性格不和，所以和平分手后，就没继续追问。
! h( h  }. w& H$ o  　　
  　　因为是周五，校门口早就有了各种轿车来接，暖暖拉着纪忆坐上车。：“去新街口豁口，我小叔家。”纪忆愣了：“你小叔？”暖暖乐了：“是啊，他三天前就回来了，我一直没告诉你，就想给你惊喜呢，可憋坏我了。你不是最喜欢和他玩吗？别以为我不知道。”

& H! ]. R" ^+ _# j# U  　　……有那么明显吗？
) ]# R1 j# H' S& |
  　　可是车真开到小区门口了，暖暖竟然递给她一把钥匙，告诉了她地址后，挤眉弄眼地说：“我去给我小叔买点儿好吃的，还有礼物什么的，你先上去吧。我刚才打电话没人接，他现在应该不在家，你就在屋子里呆着，该吃吃该喝喝，别客气。他要一直没回来，就等我来了再和你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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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 ~# C  W: I  　　纪忆哭笑不得。
7 f/ d) V. Z2 ?7 o- X5 R/ {/ A
9 _0 t. w& `2 G: W# s  　　她完全明白暖暖想要干什么了，自从她和班长分手，就交了一个外校的男朋友，由于电话见面实在太频繁，就被她妈妈禁足了。所以今天说是带自己来看小叔，恐怕只是找了个借口，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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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c0 V; _; D% W  　　要是真没人……

0 E: m% x6 n" D+ H6 k0 V, `% |  　　估计自己要饿到八九点，才能吃饭了。
( g, R7 H( [6 |! `+ [: _% a& C  　　
) b- a7 q3 x; ^4 A  　　不过，暖暖这种把小叔家钥匙扔给她一个外人的做法，真的好吗？

  　　她敲了会儿门，没有人来开门。

  　　终于用钥匙开了锁，推开门，走进了他的家。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季成阳的家，据说这个房子绝大部分时间是空着的，因为他始终在国外。可是现在看着，却不觉得没有人气，应该经常有人来打扫吧？整个房子装修都是蓝灰色和白色的基调，客厅和阳台的那道门没有关，正好能看到夕阳西下。
1 y  E, p1 W% ]. a. P+ o, \2 X
: Z- w5 `7 d1 `+ h  [" X* R& n  　　她按照常识，从鞋柜里找到拖鞋，走进去。

  　　却发现卧室门是半开着的。

  　　透过门缝看了眼。

; w% J6 J, s3 |/ E6 J* q7 z  　　季成阳竟然就这么搂着一床蓝灰色的被子，微微蜷着身子沉睡着，而卧室的沙发上，盖着自己衣服熟睡的就是他那个叫王浩然的朋友。睡得这么沉，都没听到敲门吗？

$ R) i( I% q+ p4 I5 U  @7 W  　　纪忆站在门边，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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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就察觉，自己还穿着春秋的校服，蓝白色混杂的颜色，袖口还因为长，挽了起来，有些难看……如果换成夏天的黑白格子裙，会好看很多的。
7 [8 y3 U: M) a4 N: ^
  　　在叫醒他，还是不叫醒之间，纪忆竟然鬼使神差地脱掉校服外衣，就穿着里边的白色短袖和蓝色校服长裤，悄悄走进房间。站在沙发和床之间，犹豫了会儿，就悄悄地趴上床的另一边，去仔细看他。
  x# I2 D% U5 n$ R. Q" Z
( i) F. V1 c5 a3 o; H5 S  　　好久不见了，季成阳。
" U& z3 x  m1 x! _6 r  　　
. L/ v6 |8 h2 s( `  　　比起半年前在电视看到的时候，他头发有些长了，软软地从额头上滑下来，遮住了紧闭的眼睛。他左眼角下，有小小的一个褐色浅痣，泪痦吗？太神奇了，竟然从来没发现过。她摸摸自己的左眼角，那里也有一颗泪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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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D1 W0 G! |* J- n7 |, H  　　赵小颖的妈妈特别喜欢研究这些，所以才会告诉纪忆。这个叫泪痦，会经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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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X* ?6 h+ @- H; l7 M: u0 C  　　她小时候是挺喜欢哭的，难道他也是？

  　　而且他眼窝好深。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这叫欧式双眼皮……
  　　
8 D; ]" `' f6 x- Z9 u  N& B: j  　　纪忆如同发现新大陆一样，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的耳垂特别漂亮，很薄，可是……这明明也是赵小颖妈妈口中无福的面相。她终于放弃观察五官，再往下看，他衬衫的领口开了三四颗纽扣，露出了锁骨，好瘦……竟然能看到这么清晰的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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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根黑色的绳子从他脖子后，沿着锁骨坠下来，底端穿过一个银色的子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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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有什么在心底藏了许久，慢慢发酵，竟就酿成了一个很隐秘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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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小的一个心思。
0 J; N) s) V: n1 w" i& n, I8 z  　　
4 I$ t) c- Y0 J7 d6 ]/ C7 Z  　　纪忆想要悄悄下床，季成阳忽然就伸展手臂，继续要去搂被子的时候，竟然勾住了她撑在他身边的右手臂……

% K2 [: j' ^! l2 I  　　她惊慌的一瞬，后者也忽然醒了。
  　　
  　　他下意识松开抱着的薄被，靠着床坐起来。

# p* P3 Q* ?9 i$ w  　　“西西？”他有些意外，声音困顿而模糊。

1 u' Q$ z% p- F: ^; Y3 Y  　　纪忆觉得尴尬死了，想要跳下床，却手忙脚乱地向后跌了过去，幸好，王浩然及时伸出手，把她扶着站稳：“瞧你把人家小姑娘吓得。”

2 T9 Z2 X  D0 s& F8 e  　　完了，真心丢人了……
  　　
  　　季成阳从床上下来，系上了两粒纽扣，不用问，很容易就猜到为什么纪忆会有这里的钥匙，也就没有多做追问，像是习惯了把纪忆当做自己家里的一员，并不介意她忽然闯入。只是在洗手间洗脸时，问了句：“暖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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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o! b/ s! B2 o: s  　　他说着，双手捧起一捧凉水，扑到脸上。

  　　水从他的脸上落下来，他随意地用右手抹去了大部分，只余下稍许，从下巴上一滴滴地落下来，落到他的衬衫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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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去给你买礼物了。”

  　　连自己都不信的借口……显然对他不太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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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低头看她，看了会儿，并没有戳破这个借口，反倒忽然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西西这一年长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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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她松口气，“长了六公分，已经一米五五了。”

% d  ]0 d8 i) _/ f1 ]. z% r8 l5 `  　　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她的身高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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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还是要完全仰视他啊，他估计能有一米八七？八八的样子？

  　　纪忆胡乱猜测着，等季成阳和王浩然似乎都从困顿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很快就被问，晚饭想吃什么？“我吃什么都行，啊——”纪忆想起豁口那里有个回民小吃，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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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吃什么了？”季成阳轻易识破，用食指从她的鼻尖刮过，“不用和我客气。”

6 \1 T2 M1 g3 k2 {7 H$ l; [( A. r/ p  　　轻柔的力量从从鼻梁滑到鼻端，还有烟味。她有些耳根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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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g. N9 b3 P1 P  　　“不是特别贵的，”纪忆不得不解释了，“就是想吃豁口那儿的回民小吃，鸡胗特别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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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西，”王浩然忽然就笑了，“你可真好养活。”
2 |- o' ]4 e' s3 C5 O9 D  　　
  　　于是那两个大男人，就真决定随便在新街口豁口的回民小吃店解决晚饭。从季成阳住的小区步行去那里，最多也就二十分分钟。正是晚饭的时间，店里很特别热闹。

  　　王浩然把三人的杂碎汤端过来，拿了筷子。

  　　季成阳已经买了一盘子的小吃，放在桌上。

. w2 }6 O3 i' t1 }" Q2 d0 `7 B  　　“季成阳，我怎么没发现，你哄小女孩特别有一套呢？”王浩然看着盘子上的东西，立刻就笑了，“你个怪叔叔该不会图谋不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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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似乎懒得说话，把整个盘子都推到纪忆面前。意思很简单，这都是买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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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纸袋的油炸鸡胗，四串油炸羊肉串，两个糖耳朵，两个豌豆黄……这是打死都吃不完的量啊。纪忆低头，再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杂碎汤：“我吃不完这么多。”

  　　“听到了？西西说吃不完。”王浩然借机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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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6 N. I5 H' m' J, o5 E  　　季成阳倒是连眼睛都懒得抬，把手里的陶瓷勺一搁。王浩然笑眯眯看他，本以为会来回嘴仗几句，却未料这位只是对面前已经拿着竹签，插起一块鸡胗的纪忆说：“好像忘了让他们放辣粉。”
( s3 z$ |! j7 e6 `7 f5 b3 q
  　　“没关系。”

$ A) {- h* E# X" e4 Y* {$ C9 J  　　他起身，将那一纸袋鸡胗，又走到门口。看人多，就随便在另外的小吃窗口又添了两个驴打滚，拎了一瓶冰可乐，等到作料被重新撒过，才又回来。
  　　
  　　王浩然轻扬眉，笑了声。

% F" ?' G, L! O. a# C) \  　　那意思是：说你胖你还喘，您大少爷还真想把人小姑娘当猪喂？
8 [1 {7 \& Y( n  　　
  　　季成阳只当没看到，把吸管放到可乐的玻璃瓶里，告诉她：“慢慢吃，不着急。”

/ z1 M6 ]" e  H7 n; D  　　纪忆嗯了声，明显看到隔壁桌两个七八岁小男孩望着自己面前的吃得，用一种姐姐你真能吃的羡慕眼神，无比崇拜地看着自己……　

第十二章 我的小心思（2）

  　　她发现，季成阳面前的杂碎汤，一口没动过。

  　　确切说，他好像没吃什么东西，就吃了点儿烧饼和驴打滚。

: e8 o6 x# i$ k8 _: B0 z  　　离开的时候，王浩然也奇怪，还问他不是肉食动物吗？怎么跟着巴勒斯坦军队一段时间，就彻底变了：“尊重别人的宗教？他们全民吃素？”王浩然如此猜测。

) F* A5 X8 p% O2 |3 U8 E4 Q, v  r  　　“想知道么？”他只是笑。

  　　王浩然嗤地笑了：“还卖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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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f, G3 h6 A  　　他的视线，落在护城河另一侧的积水潭桥，那里车来车往，灯火阑珊：“如果让你亲看到火箭弹击中战车，十几个士兵在面前烧成焦尸，或者……前几分钟和你介绍战况的指挥官，就在你面前被狙击手爆头，鲜血淋漓，或者——”

  　　“打住，我懂了，换我也没食欲吃肉，”王浩然看了眼跟在两人身后，只有两步远的纪忆，“少儿不宜。”

  　　他一笑，不再说了。
  　　
  　　他比以前爱笑了。

  　　纪忆继续做着他这一年变化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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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听着很血腥，但她仍控制不住想听，想了解一切和他有关的事情。

  　　她盯着王浩然的背影，在默默想，这个人不会今晚都住在季成阳家吧？幸好，这个念头刚才起来，王浩然就接了个紧急电话，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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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V. V: `& N8 I# {  　　他似乎很喜欢纪忆，都一脚迈进出租车了，还不忘说：“成阳，你把手机号给人家小姑娘，要不然找你多不方便。对了，还有我的啊，我的号也给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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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j, B; r& i& f0 x" h  　　他一手插着自己的裤子口袋，挥挥手，让王浩然赶紧走人。
! q& i1 ~) ]3 L. n  　　
  　　他朋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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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I- F9 q# b% z6 Z  　　剩了他们两个，从积水潭桥下走过，沿着护城河，一路走回去。

0 f( ^# o6 V8 t. Z* X  　　她本来就喜好安静，不太会聊天，在宿舍也是陪着人说话，好像别人说什么，她都能接话说两句，可真让她来活跃气氛就没戏了。所以此时此刻，现在，走在季成阳身边，她拼命想要找些话说，却徒劳无功。

; i1 \3 C8 \8 Z/ m. {( F  　　她偷瞄他几次，终有一次，被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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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i" k6 c! j7 {/ B5 B  　　季成阳低头，慢条斯理地笑了：“想和我说什么？”

; H7 `+ [; `7 J7 N9 U% S  　　她忽然有一些窘，脸颊热热地，扭头就去看积水潭桥上的车海：“我在想……开车好玩吗？”真是没话找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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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步工具，很难用‘好玩’或者‘不好玩’来衡量。”季成阳倒是顺着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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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噢了声。

  　　暖暖马上十八岁就能学开车了。

; x, ]" w- A( E! ~  ?  　　她还要再等两年半，好漫长。

( d: q# {- }1 e; n/ K7 @  　　还有半年，才能拿到所有同学都早不稀罕的身份证，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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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9 e3 M; i8 S  　　两个人走到楼下，季暖暖这位大小姐终于装模作样地拿出一个盒子，将一对泛着冷光的深蓝色袖扣递给季成阳：“小叔，生日快乐，祝你越长越招人。”
. r3 D5 j- S: l9 C- |0 Q+ U
$ K4 y" _* S- `( N. ~0 m  　　生日？
0 Z4 H2 s) [8 M. N; Y3 L' g
; u$ ?3 N1 J: g* h$ X. v1 g  　　纪忆彻底傻了，自己这个不速之客竟然连礼物都没准备，还让他的生日晚宴，陪自己去一个普通的回民小吃店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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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如此内疚着，晚上躺在自己床上了，仍旧想，是不是要补一份生日礼物？可是他需要什么，自己根本就不清楚，第二天睡醒，大伯和老婆，两位叔叔和各自老婆都照例来溜达了一圈，反正住的也不远，连中午饭都没吃就走了。

: H, p9 n4 j" M, g  　　纪忆自己从冰箱里拿出剩米饭，挖了两勺午餐肉，弄了两颗青菜，打了一个鸡蛋，自己给自己炒了一盆米饭，顺便在出锅前又撒了些葱末和香菜末。纪氏料理出锅，电影频道正好也开始放一个完整的片子。

  　　她端着盘子走过去，看到非常似曾相识的一个画面，周星驰举着铜镜，正在看自己的猴子脸……她恍惚间，想起这是多年前看到那个电影的片尾……原来这就是大话西游二啊？她听了太多同学说，却始终没有在电视上见过。
  　　
  　　当那些经典台词变为画面，她竟然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周星驰的那段“一万年”所震撼，反倒记住了紫霞仙子畅想自己爱人“一定是个大英雄”……莫名就被触动，直到最后结尾，紫霞死的时候重复着这句话，纪忆再次被深深撼动，尤其是最后那句：

  　　“我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

1 \2 ^1 ^2 ~+ @2 Z& N6 V  　　她看完，竟发现自己面前的炒饭凉了，却只动了几口，只得回锅又热了一遍。
  　　
. y+ @1 w! }- J9 i8 f  　　一天过得很快，除了吃饭就是做题，快到晚上八点了，才算是搞定了所有周末作业。她在台灯下，收拾桌子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了昨晚，护城河边的那一段很短的散步……

3 J: Y9 i2 L( {1 R  　　“西西，你电话。”
( A4 O8 h% w" X& Q! I; x
- E/ K3 z; x7 V1 V  　　她跑到客厅，拿起听筒。
# O! ^; x; O# S& p1 K
  　　“作业写完了？”是季成阳的声音。

9 T' U3 L# r( T- ?2 G* {  Y  　　她愣了：“季……”

& [6 \4 X1 O  ?& o) }5 {) D# F  　　“是我，”他再次确认，“写完了？”

  　　“嗯。”她攥着听筒，轻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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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那现在下楼吧，到旧车站来找我。”

* O, G4 R( V2 R, r  　　电话就此挂断。

% P- j4 o, Z: l; b. c4 w$ l  　　她忽然就乱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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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晚上出去就没什么会管她，很平常啊。可是被他这么一嘱咐，她倒是做贼心虚了，只想着他要自己下楼，还谁都不能看到，很快就拿出最喜欢的裙子和短袖换上，拿了钥匙，跑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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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u* ?8 ~; e% _* W  　　楼下有熟悉的叔叔阿姨，散步回来，她一路招呼而过，跑到早先的院内班车车站。因为换了新站，这里已经名存实亡了，不太有人经过。

  　　季成阳那辆黑色的车就停在偏暗处，似乎是看到她了，打亮了车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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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1 G+ T  j5 y  　　纪忆跑过去，气喘吁吁地按了按胸口，副驾驶座的车门就已经被打开了。车门开得瞬间，她抬头看，看到他手搭在方向盘上，在看自己小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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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S5 D* V9 A7 u  　　她低头，努力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脸红，千万不要啊，纪忆同学。
6 m4 Y2 e; K: N8 h& [, i- K  u
  　　就如此就上了车。
+ @' S" z7 p4 m2 [3 S4 h& Q
  　　“我们去哪？”纪忆看着车开的方向，并非是院外。

  　　“去野外训练场。”

8 T4 c9 t: |2 i4 S) }' A% }  　　“啊？”纪忆惊讶。

  　　去那里做什么……那里晚上除了有些新老兵看守，连灯都不会留几盏的啊。

  　　训练场外是起伏的山坡和灌木，没什么实质的围墙。

  　　车开到训练场入口百米远的地方，就有兵走出来，用灯晃了一下，看清季成阳的车牌是院里的号码后，显然就不再那么紧张了。不过这大半夜的，没有任何通知安排，就忽然有车开来这里，还真是挺稀罕。

1 x. N" n. m- u7 v  　　新兵看到号码只知道是院里的，还想例行公事拦下来问一句，老兵已经认出这号码属于哪家的人，很自觉让了路，只问了一句要不要照明灯？

5 v* V0 [9 g& X$ Z7 B  　　季成阳倒不觉得很需要，直接开了进去。

& {3 I. d/ j' B# C: Q/ c$ w% o4 O  　　车大概开过了喷火、轻武器射击和侦毒训练场……

0 j  a$ n8 G8 l" n  　　车慢慢停在一个视野极度开阔的场地，在黑夜里看不到边界：“来，和我换位子。”
  b' l8 o9 Z& K! l/ q' _
4 |& B5 k5 R6 d9 F1 t- v# l4 H  　　“换位子？”做什么呢？
: G9 A" s9 ]" N  ]  T
+ W4 c5 d  m9 b8 v) ]+ G: w  　　“我来教你开车。”他言简意赅。
8 o4 q: Q0 ^( z- N5 @
  　　这一路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 k; C& C9 `$ ^! I7 X: t" z  c; O$ V
8 ?) h7 d- p9 v) b  　　她看着他下车，走到自己这里，打开车门，也终于接受了这个惊喜。
  　　
; a" W+ Y" D' i1 [0 N/ ^  　　于是就在季成阳的看护下，她就真的坐上了驾驶座，手里攥着的方向盘上还有他留下的余温。季成阳似乎特别有耐心，教得很仔细，最后看她紧张的不行，手指攥着方向盘太用力，都泛白了……终于笑出来：“你就把当玩具车开，这里没有人，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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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止没有人，还没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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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 D1 @+ ]7 f7 k  　　除了车灯，只有月光能照出远近的一些轮廓。

  　　夜太深，四周安静的吓死人，如果不是他在身边坐着，恐怕自己早就吓破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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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似乎真的很了解一个初学者最怕的是什么，没有任何障碍物的训练场，没有人围观审视，没有人评价对错，没有路人让你头昏，只有一个人负责给你准备好一切，尽情去玩。
  　　
0 K1 F0 I3 t( a" N4 w8 }  　　他又让她轻踩踏板，习惯这种感觉。
7 A& V: s9 U' B! O7 r! _0 T3 P
, c/ V4 p0 k; a! |: A: W  　　然后忽然就点火：“开吧。”

  　　她紧握方向盘，乌溜溜的大眼睛只盯着前方，真的就将这“大型玩具”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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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要停吗？还不要转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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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V5 L* F; P' n5 m  　　车灯照着前路，再往远处就已经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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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胆战心惊，他倒是不以为意：“没关系，照你现在的速度，还有十分钟才能开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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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 b$ r8 R' U4 }  　　五月的天气，她竟紧张得流了汗。

; T5 Z' D- m/ o1 s+ [! b  　　结果到尽头，他说了句“转弯”，她就成功熄火了。
1 z/ S# [+ S- s3 g, \5 w& v1 i3 L
  M) }! ?6 H) ~1 r3 _  　　季成阳笑：“开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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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就开了车门，下车在这尽头，大片的灌木前站着吹风。

. Q( A7 n5 c% S, G% J# }  　　这还不错啊？都熄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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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 _7 i4 g0 @3 G8 h  　　她侧脸压在方向盘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去看他的背影，黑色上衣和户外长裤，如此单一的颜色，将他整个人都融到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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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 \7 s% Q8 c7 |9 P: D1 w! h  　　风吹灌木丛，瑟瑟作响，他转身，她猛闭上眼装睡。很快就听到车门打开，季成阳问她：“累了？”她结束伪装，慢慢睁开眼：“有点儿困了。”
  　　
  　　回去时，接近十点。车按照来时的路，开出训练场，背对着那些士兵的敬礼，一路沿着无人大路往回开。他想抽烟，就开了车窗，暖暖的夜风不断地吹进来，吹走她脸上的汗。她靠在那里，余光里能看见他手里的烟头上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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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开口：“还有什么想做，一直没人陪你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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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Z- t9 _! Y. T) o2 T; K  　　“想做的事情啊，让我想想……”她侧靠在座椅靠背上，看他的侧脸，“想到再告诉你。”

  　　有人肯花时间陪她做任何想做的事，而这个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从十岁就帮她完成了正大光明坐在院儿里的电影院看一场属于自己的电影的愿望，到后来，在高原上，陪她看雪山。还有好多，为她挽救濒死的兔子，甚至为她用杯子造出一道彩虹……

/ r9 u; l7 {$ |5 S  　　因为得到的少，才弥足珍贵。
/ Z' s% s5 o7 O  　　
  　　季成阳笑：“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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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j: X1 N) k  ~/ ~  　　他边开车，边把手臂搭在打开的车窗上，掸去了一截很长的烟灰。

  　　笔直的道路，仍旧没有任何的车和行人，只有两侧照明的路灯，如同没有尽头。其实她知道，这条路开到头，转过几个弯就是终点。

7 K  R0 E1 C$ a  　　到那里，就要和他说晚安了。
  　　
6 M" B+ B- @3 }3 d& b/ ~5 K2 g  　　到家楼下，刚好路灯就熄灭一半。

  　　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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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在两个路口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门口，终于把烟头扔到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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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前看见西西，就让我想起洛丽塔，”他脑海里浮现出白天王浩然说的话，“别这么瞅我，我可没那么色|情啊。我就觉得每次见她，都特想宠着她，男人想宠女人的那种心情……”

  　　洛丽塔，上世纪连欧美人都不敢轻易出版的禁忌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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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e) }# u6 K' L. ], Z  　　他看过一九五五年那版。纳博科夫很有名的一部小说，这是个闻名于世的作家，在大陆声名却远不如米兰昆德拉，不过，出自他笔下的“洛丽塔”却无人不晓。王浩然口不择言，洛丽塔这本书猎奇、情|欲，并不适合用来形容她。
  　　
  　　季成阳倒是想起了五六年前的另外一部电影。

  　　她像里边的小演员，没有任何修饰，有着让人一眼便难忘却的小小脸孔。同样的早熟，孤独，看似柔弱。只是那电影的小角色孤冷反叛，而她，却有着让人温暖的温度。  

第十三章 我的小心思（3）

3 f. G; I# T' |  Q5 R! C) G: r  　　期末考试前一个月，恰好就是民乐团的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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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不得不一边复习，一边排练。

3 P& w! i) v/ r) i6 s* H! C  　　其实这段时间，不光是民乐，舞蹈团、交响乐团、体育特长生都要参加各种比赛。不过大多数人都不太复习，附中特长生历来优秀，夺冠是家常便饭，都能拿到大学保送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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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6 H' x5 J2 |  v  　　所以像纪忆这种刻苦学习的，在乐团里绝对是奇葩一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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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K( J) o% \7 _; O  　　她排练完，收拾好东西，想着继续回教室去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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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就有个师妹跑进来，神色怪异：“纪忆，纪忆，校门口有人找你。”

9 G; v+ [# ^6 \3 `4 @, x& V5 {  　　校门外？

# b4 [" V  N/ l+ d, X1 [  　　纪忆带着疑惑走出校门，看到校门口负责执勤的学生，都在交头接耳议论横在正门的四辆车。附中门口有车不奇怪，可开车的都是年轻男孩，还是四辆车一字排开，实在很难不让人注意。而且，这些人实在太有名，都出自最有名的那所工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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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0 i9 E& [5 {. w# Z8 m4 q2 v4 z  　　能进工读的，大多是学校管制不了的未成年学生，或多或少有过一些犯罪经历，却又不够进劳教所那么严重。所以那里和附中，简直就是地狱和天堂的距离。

  　　尤其在2001年，这种阵势的混混，还是不太常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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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1 f7 o! T1 N0 E0 c9 x  　　她认得，其中一辆车上是暖暖的男朋友肖俊，还有经常他一起的兄弟付小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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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X3 b7 U- V) j  　　“西西，”付小宁说话总是很温柔，半个脏字儿都不带，甚至比附中的一些差生显得文明，“找你没别的事儿，知道暖暖在哪儿吗？”

  　　“西西，来，那里晒，过来这儿说话。”肖俊不太爱说话，对她倒是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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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来人往，躲着那几辆车的附中学生都纷纷回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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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底，已经很热了，她站在日头下，这一瞬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不出去，这些人一直堵在校门，出去的话……她根本不想迈出去一步。

/ T6 d: A* m# F! g; A  　　“怎么了？”付小宁向着她走过来。

  　　她本能想要退后，就忽然被一个人影挡在前面，竟然是闻讯赶来的班长。班长历来是个有革命思想的人，尤其看不惯这些人：“附中不许外校人进入的，这位……同学请帮忙，后退几步，给我们放学的学生让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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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小宁轻笑，噢了声：“我也没想进去，就是问西西点儿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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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Z6 G  `  r4 D: A9 l  　　班长听他称呼纪忆小名，反倒困惑了，低声问她：“你很熟？”

  　　纪忆摇头，含糊说：“我和他不熟。”

+ v7 K+ t/ T2 V9 X7 o4 B, b% M: n  　　她难以启齿，尤其更难对班长说，这些人都和暖暖有关。

! Z1 v! ~" i8 h- _; H  　　幸好，他们只想找到暖暖，也不想在她学校闹什么不愉快，就此作罢，付小宁只是最后瞥了纪忆一眼，若有所思笑笑。
  　　
% ?% t! d* A/ W" r  　　不知是谁，把这件事说给了年级组长听，纪忆被叫到办公室，被年级组长和班主任一起训了一晚上。大概意思是她早被寄予厚望，不要随便和校外人往来，尤其是这种工读学校的社会混混，很容易惹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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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4 k: z' T3 u' Y  　　纪忆真是有苦说不出，含糊着，被批斗了整个晚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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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后来的解释是在吵架，所以手机关机了，她抱着纪忆不停求饶：“好西西，我错了……我悄悄和你说，小叔说期末考试完，要带我们去游乐园，算我补偿你好不好？”

7 S5 e/ D" M# Z  　　季成阳？她心飘荡了一下，忽然就软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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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你笑了，”暖暖立刻轻松了，“不过你还真好哄，我们小学春游不就是去游乐园吗？这都多大了，竟然还要去……哎，别看我，别看我，我就是随口抱怨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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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确很期待，期待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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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Q. ?0 L( ], x$ V  　　至于暖暖的那个高级混混男朋友，她不太当回事，说不定没几天又分手了。那时她以为这是一个插曲，却没预料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暑假如期而至。

  　　期末考试成绩会在十天后公布，到时就会有一个全年级的排名。

; x1 D/ Z0 b: V  y( S9 ]2 w* e  　　然后所有人开始选择自己的命运，从文理开始，选择自己不同的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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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l3 T4 I: C( D: f6 j  　　因为期盼已久，所以在期末考试第二天，季成阳就开车带他们去了石景山游乐园。北京的游乐园她最喜欢这里，就是因为那座格林童话里的城堡。每次来这里，她都能想起小时候看得那本繁体版的格林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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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玩了一次激流勇进还不过瘾，自说自话又跑去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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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远远看着她一边很有耐心地站在队尾，一边拿出手机，就明白她是想找个机会脱离季成阳的视线，好和男朋友电话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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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x3 o: \) n& D  　　她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脱掉鞋子，把腿蜷起来，下巴垫在膝盖上看飞来飞去的过山车。

  　　身边的季成阳，一手搭着长椅的靠背，另外一只手拿着矿泉水在喝着。

  　　她特别喜欢他今天的样子，只是穿着黑色短袖和运动中裤，清爽英俊的像个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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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J' t. ?4 S9 R9 C) l  　　也不对，他本来就是大学刚毕业不久。

  　　“下个月去新西兰？”季成阳打开饮料，喝了口，有冰水沿着瓶身流下来，流过他的手臂。纪忆看着膝盖上的一道细小的阳光，这是从树叶的缝隙穿过来的：“嗯，我们民乐团比赛拿了第一，去新西兰做交流，”她抬头问，“那里好玩吗？”

  　　季成阳似乎回忆了一会儿：“还不错，是个很值得去的地方。”

8 C& T9 h2 ?% q  　　他说不错，那一定是非常不错的地方。

  　　她继续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看着过山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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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察觉了：“想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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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7 F0 {  P. {) F  　　“不敢坐，”她轻吐舌头，“可是又一直想坐，暖暖那个大恐高症，不愿意陪我去。”

/ ~! r0 U# r3 }0 n' g: F  　　真让她一个人去坐，她也不敢。

/ r7 d5 J* p$ B4 m! j( X% F  　　季成阳忽然探身，挡住了她眼前的视线，她疑惑，就看见他又坐直了身子，手里多了一个空瓶子。原来他是发现她的水喝完了：“我去买水，你坐在这里等着，别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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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想说，自己马上就要十六岁了，完全没有被拐卖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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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快买回来，还拿着两张过山车的票。
  　　
  　　她看暖暖那边绕了几圈的队伍，估摸着自己回来了她还在排着，就很兴奋地跟着季成阳去了。可是真坐上了过山车，看着保险杠降下来，扣在自己的肩膀上时，她忽然有些害怕了……“别怕，”季成阳安抚她，“我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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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9 y9 [, d3 ~8 a8 }$ l  　　是啊，他就在自己身边，一个手臂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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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只要动一动，就真的能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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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 U) b6 X% g& ^3 Y" b; i  　　她安慰着自己，感觉着过山车缓缓开动，然后一个震动后，就开始向着最高点慢慢开去。整个人都仰躺着，视线两侧除了天空，就只有他。

  　　他挺直的鼻梁，还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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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2 M+ k; m: @! N  ]  　　他忽然碰了碰她的手臂，把手心面向她，纪忆立刻胆战心惊地把手放上去，紧紧握住他的三根手指，就在想说很害怕的瞬间，整个人都以飞的速度坠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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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高坡是最高的，也是最吓人的。

  　　其实后来再如何翻转，她都没感觉了，因为整个人都吓得木掉了，只知道紧紧抓住他那几根手指，眼睛都不敢睁开，就听着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刮过。最后停下来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保险杠又升起来，竟然听到后边的女孩子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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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2 A+ U  B7 V  　　她睁开眼睛，短暂的模糊视线里，只有他觉得有趣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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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看她呆呆坐在那里，再看看身后哭着的女孩子，终于伸出手臂，把她整个人从座椅上抱了出来，然后牵着她的手，从出口的台阶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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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9 E) s( a; N" e  　　到真正落地了，站在滚烫的水泥地上了，纪忆才觉得自己的腿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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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5 B  ?6 U. J5 T/ U9 A$ ^. F  　　他们走在树荫和阳光的交界处，季成阳刚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想要咬住。

& G( i& Z) G( j7 j; ~' [5 T  　　纪忆忽然嘟囔了一句：“我这辈子再也不坐过山车了……”

* g* U7 j6 h; b3 f! }, L7 z  　　他听到这一句，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惹来经过的两个女孩子回头，很羡慕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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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 F* ]. e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真正愉快地笑出声，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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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同时，她发现自己仍旧攥着他的手，像小时候一样，攥得特别紧。
  　　
8 s/ H& s8 L: H* B( q  Z6 t3 _, F7 d  　　这趟过山车之旅，在吃晚饭时被暖暖狠狠嘲笑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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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G4 e6 V% x/ y0 |( D; D  　　暖暖嘲笑完她，忙对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的季成阳说：“小叔，我不吃葱姜蒜韭菜，不吃动物内脏，不吃带皮的肉和肥肉，还不吃——”

8 D7 z4 @3 ~  H) i9 E3 o  　　“西西呢？”季成阳有意打断。

  　　“我随便，什么都可以。”她说。

  　　“你没有不喜欢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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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摇头，却被暖暖揭穿：“她不吃鱼，这还是我观察出来的，她吃饭从来不夹鱼。”

  　　其实……她真的随便。

1 R4 U( y/ J5 n- D2 ~- s  　　不喜欢吃就不夹就好，哪怕别人夹过来，吃几口也死不了人。

  　　季成阳完全意料到了：“女孩子不能太挑剔，但要学会适当挑剔，”他翻着菜单，清淡地说着，“你习惯强调自己的‘不喜欢’，别人才会习惯去注意你，尊重你，爱护你，不过要记住，特别要求有一两个就足够了，太多要求只会让人反感。”

' a2 w5 ^( A; i1 B  　　暖暖咬着筷子，眨眼睛：“小叔，你第一次教育人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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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皮都懒得抬：“这是做人的艺术。你已经没救了，不需要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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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8 B4 {( ?& F& U  　　他随便点了几个菜，然后才问小姐：“有没有什么特别推荐的汤？不要是鱼汤，我这里有人不吃鱼。”身边的服务生立刻绕开和鱼有关的，推荐了一道老火汤。

( @' F5 v* f% X/ Y; u! E0 {/ `  　　服务员开单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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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这才拿了茶，润喉：“以后出去吃饭，记得告诉陌生人，你不吃鱼。”

- i* ?8 L, h8 B) @, H4 O  　　纪忆也咬着茶杯，嗯了声。
  　　
  　　季成阳开车把他们送到楼下，准备走的时候，纪忆都下车了，又忽然回身，趴在车窗上仰头问他：“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 V, E# G) u/ N5 l% ^( }  　　他笑：“哲学博士，还没拿到学位，在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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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y$ v! F; K+ z; k% x  　　她不熟悉的专业，不熟悉的表达方式，原来大学也能休学吗？

' R2 V- ?4 r( {6 z( r1 X9 a4 n, L  　　一年后即将面对的大学生活，对她来说是神秘的，尤其前路已经有了这个天才一样的人存在。哲学……博士吗？
  　　
  　　身后有人走过，叫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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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是二叔和二婶，她回头，叫了声，还想着继续去问他一些关于文理科的问题，毕竟十天后，她就要决定自己是读文还是读理了。

  　　二婶却出乎意料地走近，笑着和季成阳寒暄：“小季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听说你最近特别照顾我们西西，多谢你了。”

  　　季成阳说：“没什么，我从小就认识西西，已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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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西西不懂事，从小就喜欢跟着你这个叔叔到处玩，”二婶非常礼貌地打断她，“不过现在大姑娘了，也该学着避讳避讳了……”言下之意非常明白，一个快高三的大姑娘，天天跟着个非亲非故的年轻男人到处跑，终归不好。

  　　暖暖听了有些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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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2 A4 k* S: ~1 o- k2 Q  　　他似乎微微怔愣，然后很快，客气地说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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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竟然没有听清，她是心乱如麻，怕季成阳会生气。忙就说再见，回了家。
  　　
  　　她在自己房间塞上耳机，听英语听力题的时候，二婶进来，语重心长说了句：“大姑娘了，不要总是和别人的叔叔出去玩，乖。”

  　　她没吭声，忽然就想起在那个小山镇，他和阿亮说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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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于背负自己理想的人，才能有机会成为别人理想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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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六岁开始学钢琴，比同龄人晚，九岁已经登台演出。小学跳级两次，念了四年，十六岁就读宾夕法尼亚大学，到现在……哲学在读博士，正在休学。

' k, L6 v. U5 `9 _5 M# e  　　同时，也是一名战地记者。

% U$ N1 M0 @6 X( v' Z4 {  　　如果说她有什么理想，那就是他。  　

第十四章 惠灵顿的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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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_$ F6 O" G1 w　　十天后，她交了文理分班的志愿：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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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年级里高一结束已经分了班，只不过实验班的学生因为课程和别人不同，要在高二上学期就学完整个高中课程，所以会特别处理，在高二结束时才确认文理志愿。

　　整整一个班只有四个人选了文科，老师仍痛心疾首，劝服了两个。

　　“你别看你文科考试年级第二，我告诉你，纪忆，选文路子窄，学文，那是谁都可以学的，学理才有大出息啊，”班主任在办公室教育纪忆，气得直喝水，“你还有特长加分啊，太可惜了！你看班长，文科排名年级第一，不还是留在实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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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7 O' [  C9 ~8 Y+ `　　她坚持己见，下午就搬着东西进了新班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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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Q) B: f+ A- j5 C/ v　　新班级的同学都已经相处了一年，早就熟悉，看着这么个从理科实验班空降的人，多少有些排斥。况且纪忆身在实验班，却考出了文科年级第二的成绩，实在让他们这些已经学文一年的人没什么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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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新班主任乐坏了，终于把这个孩子争取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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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M# z9 A) ?% t( W9 ?2 V　　纪忆看到教室第四排的赵小颖也乐坏了，对小颖挤了挤眼睛。
　　
3 I0 d- v- _7 m7 N1 \( q  y　　一个月补课后，乐团的新西兰文化交流定了时间。

" k4 a7 D! j0 Y# v( H　　八月底离开，九月十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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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此，所有老师都怨声载道，怕耽误学生学习的时间。不过这种活动，学校是基本没有什么发言权，因为同行的还有一些青年艺术家，是个很大的交流访问团。
" J% D; T- s& B' M# A
/ \5 K+ J4 Z0 D* a0 p8 d　　临行前，她仍旧习惯性地拿出季成阳写的那张小字条，开始收拾东西。长大了再看这些，更会发现他的细心，真的是毫无遗漏的行李单。纪忆看到最后一行之前停下来，没敢再看那让人脸红的字，仔细折好纸条，放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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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机场这天，特别热。

* s4 a$ S) s* l4 }2 _　　纪忆行礼托运后，就只剩下一个书包，快起飞前，她把书包放到行李厢里，忽然被同学扯了下裙子。她疑惑：“有东西要我帮你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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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那个帅哥在看你，盯着你好久了”乐团的同学低声说，“眼神和大灰狼似的。”

7 {8 A  C4 L8 t  s( L$ C8 Y. E8 {　　纪忆回头看，竟然看到了一个让她十分意外的人。

　　王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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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9 H- Z  U, o- x5 K, P" H　　还有身边边探头看自己，边和他笑着说话的苏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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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浩然看到她回头，对她招手说：“起飞之后找你。”

. y' s3 K. e% p7 S' O( I8 O1 Y5 c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坐下来时，身边的同学还低声追问：“你真认识啊？我记得刚才老师说这架飞机上大部分都是交流团的，那个人不会也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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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浩然是做什么，她还真不清楚，总共才见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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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飞机起飞，王浩然也真的走过来了，她也终于知道他和苏颜都是这次去交流的青年艺术家。“你不知道？我和你小季叔叔认识，就是因为当初比赛，被他赢了，”王浩然微笑解释，“不过被他赢了也不丢人，可惜的是，他已经放弃钢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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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浩然是钢琴，而苏颜是小提琴。

( ~' Y/ n9 P! ]1 ~# J% B/ m, V　　纪忆忽然发现自己学的总是那么爱国，学舞蹈学的是民族舞，学乐器也学的是古筝……和季成阳还真没什么交集可言。
　　
　　这次是乐团出行，节目也是团体的，并非什么独奏节目。

　　其实自从十岁时丢人地从舞台上跑下来，她就非常怕自己一个人登台了，有几次，就连校内和区里的小晚会，她都拒绝老师独奏的要求。就是如此，她每次上台前都要听歌来让自己不紧张，这次CD机里放得是《忽然之间》。

! E/ s' q7 f0 v+ z8 ~3 i1 H" ^4 ~　　99年的一张专辑，第二年赵小颖买下来，送给她做了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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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乐团同学在面前兴奋交谈，紧张跳脚，听着莫文蔚沙哑温情唱着歌，正在发呆，老师忽然就出现，在她面前笑了：“怎么忘了给你涂口红了，这样子上台就太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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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流演出并没有那么严谨，但是还是要化妆，尤其是舞台光要比平时浓一些，她被老师擦了很重的口红，感觉很不舒服，表演完从舞台离开，就立刻换了校服，去洗手间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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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步跑到转弯处，临近的这个洗手间人满为患。

　　她仰头看提示牌，继续去寻找另外一个，就在转身上楼，刚才迈上几节台阶的时候，淬不及防地被被人拉住了手臂，她吓得叫了一声。
　　
* j' ]5 H* `( _　　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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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走入了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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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好就应了还盘旋在心中的那首歌的歌词：世界可以突然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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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U* T# A" a　　只有一个季成阳。
　　
" m- P+ C8 }% ~1 x2 ~# b　　“演出的很成功，”他拉着她走下那几级台阶，弯腰，用手指去抹掉她嘴唇上的口红，“就是口红太浓了，你们老师选颜色的品味很差。”

, b+ o, ~6 y( A6 l　　他指腹被染红。

+ R. U0 u; R! ~　　原来很难看啊？她被说得立刻就脸红了，可还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你……怎么，新西兰……”

$ Y2 E! s# A0 }. N　　季成阳笑：“我来看你演出，很意外？又不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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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9 Z. _0 e* X9 V9 ?( |9 @) G　　当然非常意外，意外的快要吓死人了。

　　这可不是东城区的某个演出厅，这是惠灵顿啊……她忽然想到苏颜，他该不会是为了看苏颜的演出吧？应该不是吧？只是交流演出，又不是世界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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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站得这个位置，刚好就是一楼的转角。

　　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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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 X9 O1 a% t$ o　　她看着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问号，还有无数无数的兴奋激动和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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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E" C1 U/ X5 t$ `, r: n　　他却发现自己只是抹去了她嘴唇上一部分的口红，如此对着她因为开心而更加亮的眼睛，还有那残留了一半口红的嘴唇，刚想抹去全部，却又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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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Q7 d: Z3 E& W　　竟然不再坦然了。

　　因为小姑娘开始长大了吗？

　　他来，是因为他有这个条件来做这件事，六年前是在北京，现在是惠灵顿，上次要耗费半天的时间，而现在只是多花了几天时间而已。如果他想要旅游散心，为什么不选择这里，让她可以觉得，她被重视着。
　　
　　“你……真的是为了陪我的吗？”她声音有些发涩，却掩不住欢快和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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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他最终选择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正好想看看碧海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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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1 l# p* o* z3 D　　这样的城市，更容易忘记那些血腥画面。
　　
　　她脸一瞬间就红了，根本藏不住，掩饰不了。

　　只能低头抽出一张纸巾，就这么猛低头，不停擦着嘴唇，用了很大力气去擦。
　　
& P* ^0 z6 ?1 x/ @4 y7 w8 W　　她还在低头继续和他不喜欢的口红奋斗着，已经有十几个人从楼上走下来，很自然地发现了季成阳，而且更让人意外的是，他们都认识她。这些和纪忆一起来交流演出的青年艺术家，竟然都和他相熟。

　　“季成阳，真是一百年不见了啊，我还记得四年级被你拿走冠军的时候呢，”有个男人搂着他的肩膀，笑着揶揄，“我媳妇至今钱包里放着的照片，都是我们五个人比赛后的合照，我心说呢，你简直是我夫妻二人的阶级敌人，一辈子的心头伤啊。”

　　后来在交谈中，她也大概猜到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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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f% H: a* R+ u: W" @- ?　　在他那个年代，这些人肯定也是从小就参加市级、全国，或者是国外的比赛。本来七十年代就比她这八十年代的孩子条件更差一些，能从小学习这些的本来就少，一起能参加比赛的估计更少吧？这就是所谓的“竞争对手”变成好友？

　　纪忆在这些交谈甚欢的男女中，感觉自己成了最不协调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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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这些人也是刚才表演完，都穿着非常正统的礼服裙和西装。

- R% A( l7 T7 H$ |" |　　面前的十几个人，在飞机上就是整个团队的焦点所在，男人风度翩翩，女人气质夺目，谈笑自如，哪怕是现在，仍旧让人觉得仰慕和羡慕。
　　
　　王浩然笑了：“别逗了，你连我都比不上，就别和成阳这儿得瑟了。”他说完，立刻就看到了纪忆，马上就半蹲下身子，问她说：“怎么口红都擦掉了？刚才在台下看你弹古筝，特别美，像是国画里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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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从未被人用如此话语夸过，又是当着这么多揣着各种奖项的前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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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她好像除了这个，真不知道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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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王浩然，我觉得你说话的味儿不对，”苏颜忽然凑过来，“在想什么不好的事儿吧？”“说什么呢？我从来都是有一说一，”王浩然向来坦然，在众人都非常八卦地看着他们时候，索性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这是我未来的小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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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U& z) c" R2 j3 [( o　　苏颜却知道他真有这种心思，笑着说：“你终于肯坦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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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S/ x4 ?' l/ o* Q: D% Z1 q　　……身边几个人一愣，旋即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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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l. V" c* {# a, I, J　　纪忆未预料，不管是玩笑还是什么，已经有些紧张。

　　她看季成阳正被刚才说话的男人揽住肩，再说着什么，似乎听到笑声了，看过来一眼。她和他对视，更慌了，说了句再见，就跑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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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0 O7 Q) ^* G; {( t. z2 V　　“你把你未来小女朋友吓走了，”有人嘲了句，“不对啊，这小女孩不是刚才和季成阳一起的吗？成阳，那个是你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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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2 ?8 o/ p; O& S　　季成阳结束谈话，看着纪忆跑上楼的背影说：“朋友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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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B5 c6 m. j& [　　纪忆躲在二层楼的楼梯，看着他们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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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D& E" Q( h1 B' {　　朋友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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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O+ ?# n, t, ]9 H　　其实他说的没有任何错误，自己对他来说，还是个孩子啊。她有些失望，看着那些如同有着光环的人，觉得自己想要走近他们都好困难。
　　
5 [! R$ x- L8 j" x　　晚上是会餐时间，附中带队来的老师看到季成阳也非常热情，不停给所有人介绍这位很有名的附中校友。纪忆拿着叉子，看着窗外大风下的树木，忽然发现他站在窗外抽烟……她找了个借口跑出去，他正熄灭了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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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还真有点儿冷，她抱了抱手臂：“你怎么在这里抽烟……”

* A4 |1 r( o- k, H8 S! f5 k1 }: y　　季成阳说：“室内禁烟。”

* G, h9 a; |2 ~& H$ ]　　他看到她冷，就招招手，她走过去，这个角落正好是墙壁拐角，避风，也不会有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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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0 o+ h: r: ^4 F　　“这里昼夜温差很大，晚上多穿些，”他看她仰头看着自己累，索性就坐在了台阶上，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你们老师说后天是自由活动时间，想去哪儿？”

. M; z" {1 u3 C3 J& E　　“他们说，这里挺小的。”她好奇问。

' J7 g4 E1 R+ s* S2 b* y' Q) s　　“嗯，”他说，“下次有机会可以去奥克兰，好吃的也多一些。”

　　下次……

3 i! d/ W; `4 t# A- T' B　　她看他，越发觉得这个普通的词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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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露天坐着的，正是他的那些老友，她看着他们如此开怀，忽然发出了感慨：“为什么你和你的朋友都这么优秀。”她从不觉得自己能有如此自信，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国家，都如同在家里一样的自信和自如。

9 q4 k  z' f* ]& p" R　　“有吗？”季成阳反问。

　　“当然有。”她认真看他，他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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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活得很精彩。你要学会的，只是如何为自己推开那扇门，比如，”他略沉默，用更简单易懂的话告诉她，“世界上有那么多大学，每一所，每一年都会培养很多人才，哲学博士并不是什么稀有物种。有朝一日，你会发现季成阳也是一个普通人。”

+ V- m. ^5 l" H8 R# s0 [　　不会的。

　　她无声否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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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包括从实验班老师口中，她都从没听过这么普通而又充满诱惑力的话。他告诉她，有一扇门，等着你去用力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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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7 d* m+ o9 X+ F　　而他，已经站在了门的另一侧，向你证明了他所说的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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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Q" Y" s" \1 B1 f/ {4 O　　“还有他们，”他笑，看那些昔日的好友，“你是学古筝的，你知道练习的时候有多辛苦，那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小时候被打骂着学出来的，要有比一般人更强大的决心和恒心，日复一日，才能成为今天的他们。”

　　“你也是吗？”她问出了从几岁开始，就好奇的问题。

# K0 Q; O5 d' g7 e　　他为什么会比同龄人学的晚，却又有如此天赋。

' m: G0 O  A) G- A! S　　“我？”他安静。

% s$ w; Y* Z; h0 z5 e) C- c, x$ m　　最后，也没回答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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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很大，他忽然问她：“想不想去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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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想，可是后天才是自由活动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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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G' ?: {6 v: x5 C　　“可以吗？”她小心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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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t8 y3 `( J# l$ D! m3 F　　“应该可以，”他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递给她，“我和你们带队的老师非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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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3 F1 U/ V! I; X$ n) V; G　　这话她倒是相信。

8 u( x$ J4 m: s$ x9 H　　两个人就在大风里走着，一直走到海边，夜晚的海，望向远处都是墨色的。她站在沙滩上，光是看着，就觉得整颗心都随着海浪起伏着。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海。 　

第十五章 惠灵顿的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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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 n! e$ ]; k2 s　　虽然飞机降落时就已经看到，但和现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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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h2 X$ o* b8 P& I　　此时，她和海是彼此面对着面。

' l/ Y2 N1 y9 D( Y7 ]- B　　她在看海，海也看着她，彼此观察，彼此相识。
　　
　　纪忆很开心地跑近，再跑近，就这么想一直跑进海里去，却被他从身后叫了名字，她转过身，不知道他想和自己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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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 v3 Q' Y% M/ C　　月光下，季成阳走近她：“站在这里看看就好，不要下海。”

　　他的长袖上衣是披在纪忆身上的，此时就穿着短袖，在月色下，会看到手臂上侧有很明显的日晒印记。应该是在战地晒的吧？她猜测着，回头继续去看那片无边的水域，仍有些不甘心，但又犹豫着想，他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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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u! ]: K7 T$ e2 `8 a　　就在一念间，忽然有浪卷过来，她突然被拦腰抱了起来。

　　水在下一秒扑过来，浸湿了他的鞋，她却没有碰到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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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g  D* _. e/ _　　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脖颈后，用右手紧攥住了自己的左手腕。

　　怎么就离得这么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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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眉眼，就在眼前，总是能被头发遮挡住一些，心底涌起一阵冲动，想要伸手帮他拨开。可实在是太紧张了，只能继续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腕，装着坦然，装着什么都不想做。

9 A$ k: H8 d( u4 m; j* o5 J9 ?9 P　　“晚上的海水很冷，”他说话时，气息都能感觉到，“对你身体不好。”

& }* K! ~$ n' T$ [　　他的眼睛总是那么漂亮，像雪山上的太阳一样夺目，让她不敢直视。

　　这次他回来，好像越来越经常戴眼镜了。她的记忆里，如果他摘下那副金丝边的半框眼镜，会显得更加好看……
　　
- ?$ m5 W3 G4 T/ y  h9 a　　她鼓起勇气，第一次跟随自己的小心思，去认真看进他的眼睛里。

9 T/ q7 p1 F6 A　　然后松开搂住他脖子的手，捏住他的眼镜架，替他摘了下来。

3 R/ f) }' D3 [( H* g/ e' c& ?　　他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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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E) r, s5 U/ i- h; Q　　纪忆却看着他。果然，眼镜掩盖住了他脸的完整轮廓，像是刻意而为的面具。

+ x5 j& A$ j; |& ~　　这样，他才是最好看的。
　　
　　她混乱地想着，忽然就想到，自己被他这么抱着，真像暖暖和男朋友的那些亲密动作。她有时候不小心，总能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低声说话，然后肖俊会很自然去抚摸一些地方……比如胸口。

" m4 X6 g( u- G; k$ J* T8 i2 a　　季成阳本来想开两句玩笑，忽然就停住，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贴在自己身上，在随着她紧张的呼吸，剧烈起伏着。他有一瞬的停滞，退后两步，想把她放下来，却发现她又搂住了自己的脖子。

) n7 M8 b' S. Q0 ?& ]/ G, X　　“我下午一直循环听一首歌，然后你就忽然出现了，特别巧，”她脸几乎都红透了，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说出自己心里想要说的，“是莫文蔚的忽然之间，歌词……写得特别好。”

2 i  i# U2 P* m+ X* d　　你能听得懂吗？如果听过这首歌的都能听得懂吧？

　　你的智商这么高，这种暗示应该很简单吧……

' R: I: J$ Z8 k% c" Z　　就算时间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我们反而更相信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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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她纪忆十五年来，平生第一次的表白。她甚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想到了很多人，甚至是暖暖，她不敢想象如果暖暖和暖暖妈妈听到自己说的这番话，会不会被吓死。她面对的，是自己最好朋友的叔叔，比喜欢上肖俊和付小宁那样的小混混还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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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就提着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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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抱着她，又退后了一步，躲开不断涌上沙滩的海浪。

　　“这是为纪念台湾大地震所做的歌，”他忽然开了口，“面对天灾人祸，生命非常脆弱，忽然之间，天昏地暗，眼前的世界忽然消失，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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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才要珍惜身边的感情。但是最后一句，他没有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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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8 `& u) Y/ s$ N　　纪忆失落看他，十分意外这首歌曲的背景：“这是公益歌曲？”

　　原来偏公益类的歌曲也可以描述细小琐碎的爱情，并不是每一首都那么大爱。

- r3 p- N+ ]/ J% Z9 ?  p7 H( |　　“算是，也不算是，”他说，“来，帮我把眼镜戴上，我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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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应该真的没听懂吧？纪忆自我安慰着，小心帮他又戴上了那个“面具”。

5 ~6 M+ g% z# s0 k　　季成阳终于把她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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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y) ^2 T2 L' Z/ v　　她回到酒店房间，同住的女孩子已经洗完澡，趴在床上给家里人打电话，看到她进来笑了笑，而且是非常诡异的那种笑：“出去和谁玩了啊？”纪忆属于做贼心虚，又被刚才的事情弄得心神不宁，拿了衣服就跑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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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发吹得半干了走出来，室友已经穿戴整齐，非常兴奋地让她赶紧挑一条漂亮的裙子，说是今天一起交流的学生和青年艺术家，在酒店的酒吧里包场，想要有个轻松的真正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纪忆仍旧想着季成阳，不太上心地拿了条连衣裙穿上，她以为像是每次国内演出后的那种传统的庆功宴，有老师们说几句话活跃气氛，然后大家玩一会儿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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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到了楼下，却是另一番景象。

2 m1 j4 q2 j1 J! {( \9 h　　昏黄温暖的灯光里，大多刚才认识的人，举着酒杯或者饮料，站着、坐着闲聊。
　　
( C* z: @; ~, v8 x( X' O/ g　　她坐在几个同学身边，尽职尽责地帮她们做小翻译，其实大部分时候大家交流都没有问题，只是偶尔聊得兴起了，词不达意，就会有人拉着纪忆的胳膊，低声问该怎么说。

　　一直有音乐，一直有人在弹钢琴，还有白天表演的人拉着小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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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了会儿就觉得肚子有些难过，隐约有不好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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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7 Y1 z( v- _# S+ d% C　　“阳！”忽然有女人的声音叫出了这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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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反射性抬头，看到几个男女非常兴奋地对着走入人群的人举杯，如此热烈的重逢，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那里。是他，只有他。那些人看到他的神色，如同那年在环山公路上碰到的三个年轻男人一样，毫无差别。

　　如果是自己，一定会被这些热烈的眼神惯坏，理所当然骄傲。

9 A! J; z+ b" Q. ]( N4 t　　纪忆身边的几个同学都艳羡低语：“果然是我们附中的知名校友，那些人，应该都是以前他比赛的时候认识的吧？”纪忆晚上和他溜出去，并没有听到老师非常详细的介绍季成阳，所以也只是嗯了两声。
　　
& `& l# g' A: O0 {( A- h. W$ Q( d　　因为他的出现，纪忆给自己找了各种理由，又多呆了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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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T& q5 z5 ?' I4 z: _, F　　时间渐晚，灯光和曲目也因深夜的到来，演变成了激烈的舞曲，如梦似幻，华丽奢靡。季成阳似乎不太喜欢被人拉进人群里跳舞，就坐在空着的座椅上，陪着这些昔日的知音好友。

　　太嘈杂的音乐，刺激着身体里流动的血液。

　　纪忆看了他好久好久，终于鬼使神差地避开自己的同学，走过去。她停步在季成阳背后，看着他搭在吧台边沿的那只手臂，视线一直移动到他正在随意敲打着节拍的手指。然后慢慢地伸手过去，用食指指尖，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 m* q& F- Z4 t; w# K- a  U7 E　　季成阳回头。

; L$ z, }! @3 k- J　　这一秒，他看到的小女孩完全不同于过往，在如此激烈的舞曲里，她却穿着浅蓝色带着小蝴蝶领结的连衣裙，就这么站在那里，左手紧张地攥住右手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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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x& j$ v/ ^- ?( B9 Q　　华丽细碎的灯光，让她的眼睛更加透亮，局促，忐忑，还有一些试图表露的期待。十五岁零九个月的年纪，她究竟懂不懂，自己期待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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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音乐竟如此恰当地过渡到了舒缓的调子。激烈的舞曲中插入恰当的转折，给那些刚才还贴面热舞的年轻人一个彼此凝视，无声靠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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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T7 T4 T! z# i& x! |　　这种时刻，四周的一切都悄无声息地暧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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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去睡？”

  t; _0 d) a( w0 W　　纪忆被惊醒，季成阳移开视线，看着舞池说：“时间不早了，有话可以明天再说。”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了，像是刚才在沙滩上一样，只得画蛇添足解释着：“我正要回去，看见你进来，就想过来说声晚安。”

4 {  n" u3 {4 |  Q7 R( c　　“我知道，”季成阳的声音一种罕见的温柔，“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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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 R$ F/ s2 [　　纪忆心又沉下来：“晚安。”

3 }! e1 O  @( r　　“晚安。”
　　
  Q+ j; a+ \2 u$ H　　为什么忽然想要孤注一掷告诉他自己的暗恋，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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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拒绝了该怎么办，如果……他没拒绝呢？她觉得心浮躁的都要炸开了，在又开始变得热烈的舞曲里，走出玻璃门，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裙子上的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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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

( h- h' U5 M$ f+ @, y　　她用手悄悄摸了摸，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有些无措地退后两步，临墙站着。

　　如果早些上楼就好了，现在怎么办，好多同学都在里边，找谁帮她去拿衣服？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不停有三两个人进出这这个门口，却没有自己的同学，那些不喜欢玩的早就回去睡觉了，喜欢玩的恐怕还在舞池里享受。

  U& ?& g8 x6 z! I　　或者，她开始想，去洗手间洗干净裙子。

  L8 L2 g/ S" P/ G　　哪怕湿着半截裙子上楼，也会比这样好上一千倍。
　　
　　千头万绪，这才理出了一点儿解决方法。

　　她刚要趁着四周短暂无人，跑进洗手间，就看到季成阳在此时走出来。他向电梯那里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了这里，好像就是在找她。纪忆怕他看到自己裙子上的红印，紧张的用一张快要哭出来的脸，笑着问：“你是要出去抽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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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l- b( d! J" X! x# p! [7 B　　季成阳凝视她：“怎么还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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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8 l# V) o: t  z　　“我在等同学，等他们一起回去。”她向后挪了一小步，蹩脚地解释自己没离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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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她怪异的动作，不太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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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神闪避，不断想要躲开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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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 v! [/ U- I  T" g　　终于，最后几个乐团同学也走出来，看到她和季成阳笑着招呼：“你不是说你回去睡觉了吗？怎么还不走？要一起回去吗？”

　　“不用，我还想再玩会儿。”她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挪动一下，眼看着救星们离开。

% u* ^3 Q8 m) l( }; Z　　季成阳听着她前后并不符逻辑的语言，再去仔细观察她的动作，躲避着自己，一只手轻扯着自己的裙子，他终于猜到了什么。于是不发一言，把衣服脱下，随手裹在她下半身，就如此打横把她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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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p; W9 |, ]* U" U7 s　　“这里临海环山，我记得有个维多利亚山，在那里能看到整个惠灵顿的夜景，”季成阳走向电梯，到电梯口却没有停步，反倒用手肘顶开了一旁楼梯间的门，“离开之前可以找个晚上去看看。”估计是怕她尴尬，他开始说毫不相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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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P7 \& Z- n" \* Y" L　　“维多利亚山？”

　　他回答：“很美的地方，有部小说改编的电影，拍摄时在这里取过外景。”

: g, p5 C& \* [. C0 |7 I3 x7 n( |9 _　　“是什么？”

) \. r# o% E6 o# P0 V4 G　　“The Lord of the Rings，”他说，“魔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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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吗？”

" ^7 L+ }$ K' z3 x1 p7 A　　“还没上映，应该明年能在北京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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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默默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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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T, l* i3 B, y; V　　楼梯间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别人，很安静。

  Y, B0 ~8 v6 j, T7 g$ O　　连他的脚步声都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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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I- ?( Y7 u/ b% D! y/ c　　她其实并不关心什么小说，还有什么电影取景。整个惠灵顿对她来说，最完美的景色就在这里，这个只有他和自己的楼梯间。季成阳抱着她一边走楼梯，一边继续说着，都快成专职导游了。
4 a/ G6 U* M9 U8 o' @4 y$ T. J, b　　
　　纪忆悄无声地搂住他的脖子，把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锁骨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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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他不介意，就这样装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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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他和她说起魔戒时，第一部还没全球上映，后来接连三部就如此成为了难以超越的经典电影。一部英国小说在半个世纪后，由美国公司投资，在新西兰导演的故乡取外景拍摄，而上映时原作者却已离世了几十年，文学的生命力比人的生命持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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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格林童话，就像四大名著，就像……他说过的这部魔戒。

7 t/ N7 {! L) `' K　　因为季成阳说过这部小说，她后来特地买来译本，甚至还通读了一遍原本，连原作者的生平经历都认真去了解了一遍，当她发现托尔金也攻读过哲学，立刻就联想到了季成阳。

9 p$ B- f0 z5 g+ Y: E; G( D　　最初的那种喜欢，和占有没有任何关系。喜欢上一个优秀的人，诱惑力是无法想象的，想读他读过的书，走他走过的路，吃他吃过的东西。

5 H3 [/ x* X  V7 H& J　　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第十六章 Shape Of My Heart（1）

! i+ Y$ y- j4 s: F  　　她还以为他说维多利亚山的时候，是真的想带自己去看，结果却在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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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季成阳就离开了，去了美国。

  　　他应该是为自己的博士生涯做一个完美告别了吧？
  ?( i& T6 w2 `$ k! E& r- ]0 m  　　
, k+ q9 r% E' |  　　离开新西兰前，同学在买纪念品时还念叨着，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上最早看到日出的国家了，真舍不得……纪忆想起那晚在楼梯间，季成阳边抱着自己边闲聊时，说到过这个概念，还开玩笑说：“好像，很多地方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是最早看到日出。”

9 G1 T& d& y) }3 T* c+ U  　　飞机在晚上十点多抵达首都机场，带队老师开始清点人数，严格要求每个人必须跟着学校班车，到学校再解散：“任何都不能提前离队，知道了吗？”老师最后重申。

  　　“老师~我们知道了啊~”大家此起彼伏答应着。

7 Y* a6 L$ S, `  o: K  　　纪忆看到王浩然在远处，和自己招手告别，就礼貌性地摆了摆手。
  　　
' t3 U9 B3 n- x+ n$ t5 F3 \  　　身边有香港人，在聊着什么，似乎是碰到了令人恐惧的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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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C3 K8 c& P  M* c  　　她随便听了两耳朵，立刻就认真听起来，总结起来就是凤凰卫视刚转播纽约什么大厦被飞机撞了……纪忆听到纽约，忽然紧张起来，想要再认真听，那些人就走远了。
  　　
& N" }* |7 m" w6 }  　　她的心砰砰跳着，在一瞬间只想到季成阳三个字。
  p" V/ T9 e9 h5 t; l
  　　“老师，我马上就回来。”她把自己的行李箱塞到同学手里，立刻就向着王浩然离开的那个出口跑去，边跑还边拼命祈祷，千万不要走啊，只有你才有季成阳在美国的联系方式，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找他。她冲出自动玻璃门，在人来人往中凭着自己的直觉，往出租车那里找，幸好，真的看到王浩然在和身边朋友站在一边，好像在等车来接。

  　　她冲过去，一把抓住王浩然的胳膊：“季成阳在美国的电话有吗？能帮我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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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浩然愣了：“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我也不知道，”她声音发抖，“就是听到美国有飞机撞了大楼……”

  　　“飞机撞了大楼？美国？”王浩然觉得这种话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不会吧？”可是看纪忆眼睛都红了，他也知道她是真着急：“是哪里被撞了？”

. U3 h7 i. g/ C2 b  　　“纽约。”她真的声音都开始抖了。

/ d  ~2 I$ n. D# J1 i  　　“西西，你别急，他不在纽约，在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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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f; ?& m* G% E/ Y* v: q0 p# E  　　王浩然开始翻季成阳在美国的电话。

  　　很快，拨通了递给她：“这是他住的地方的电话，接通了，你就说找Yang，我问问别人怎么回事。”王浩然转身去问身边的几个人，是不是真发生了这么离奇的事。
# X+ v) w3 x2 D* P2 q- M6 k. ]' [  　　
; @: e$ _2 E; u8 V- Q9 ?% d4 a  　　纪忆拿着手机，等待着，每一秒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4 I1 L1 [& J7 `# H6 e* j. V  　　电话终于被接通：“Hello。”

  　　“Hello，”纪忆觉得说话的就是他，可是还是不敢确认，“May I…”

; V% b) D: H* Z7 X  　　“西西？”他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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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心终于落回了原位，咬着嘴唇让自己恢复平静，可是声音仍旧不太正常：“是我，我听到纽约有飞机撞了大楼……怕你在飞机上，也怕，你在楼里，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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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j9 g- P5 G  　　“我在家，”他简单直接地告诉她，自己很安全，“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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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到处乱跑，”纪忆说完前半句，忽然觉得自己的话特别傻，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说下去，“尤其不要去纽约，说不定那里现在还有很多恐怖分子，万一还有什么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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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2 s& X) c7 R# f5 Z" g  　　“好。”他竟然答应了她这种小大人一样的叮嘱。
  N3 X7 x; A4 h0 i# c% w
  　　他说话的时候，背景音就是现场直播，是那场911灾难的现场直播。她大概能听到几句，气氛实在凝重，就没继续凝神听。知道他是安全以后，她忽然没什么话说了。

5 k0 y, E0 _% {- L  　　最后电话就还给了王浩然，王浩然知道季成阳没什么危险后，更多的是追问他那场恐怖袭击的情况。她听了会儿，看到同行的同学已经从玻璃门跑出来，似乎急着喊她回去归队，忙拍了拍王浩然的胳膊：“我走了，谢谢你。”

  　　“要回家了？”王浩然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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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那边的季成阳听到这句，和王浩然说了句什么，电话又交给了她。

" U6 A3 ]8 g* r8 }; V0 q, F/ f1 S1 Z  　　纪忆有些诧异，不知道他会和自己说什么，拿着手机，没吭声。

' k+ [  u6 C( L. R) ]  D# A  　　“我过两个月就会回北京，”季成阳对她说，“大概入冬的时候。”
  k) k0 X  y$ s1 ?- C1 F$ O/ o" F* |
$ e& m& I/ w, U, }3 U  　　“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他笑：“不太方便，我经常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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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7 l, N" y+ r: ~$ H9 m; j  　　纪忆失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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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 C: m0 l4 _& i3 b  　　面前刚好有两辆车开过，速度有些快，还有些近。王浩然忙把她往后拉过去，她却有些心不在焉，竟然没在意……只是想，他不喜欢自己给他打电话。

8 i+ _- V! t- A% K" m; B  　　“我会给你打电话。”他的声音告诉她。

  　　纪忆刚才落到万丈深渊的心，马上就轻飘飘地飞上来了。

  　　“我平时在学校，”她说着他早知道的状况，却还是重复了一遍，唯恐他打电话找不到自己，“周末回家，白天……家里都没有人。”

3 f& r$ U0 O' Z* B# O$ g# s  　　她终于把手机还给王浩然。
3 _* K/ a/ R! W; O& R
  h/ E7 U1 v" p: _8 |  　　回去归队，顺便被老师又气又笑地骂了两句。
  　　
  　　她们坐的学校的大吧，老师听纪忆这么说，也催着打开电视。

  　　央视竟然没有任何的新闻直播。
! X- h$ p  v4 h" g
- d0 @1 K+ i4 M( a7 w& P# _  　　纪忆打电话给暖暖，暖暖在家竟也没睡，一直在看凤凰卫视的新闻，告诉她两座大厦都先后倒塌，特别可怕。好像这个全球媒体都在说这件事，唯独央视失语了。车窗外那些还不知情的旅客们平静地在夜色中穿行来往，神色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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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q/ C$ n+ H- J  g  　　纪忆靠在车窗上，看着车离开机场，看着道路旁不断掠过的树，仍旧心神不宁，觉得这个灾难如此不可思议。不止是她，车上的学生到老师都觉得这像是个传闻，谁会能想象到，载满旅客的飞机能够直接撞向纽约世贸大楼，这种只发生在灾难电影里的情节，却真实发生在了生活里。
  　　
  　　每次灾难，大家都会感慨一句世事无常，珍惜眼前人。

. @( q' y7 T- W0 `  　　没过多久又都开始为名利奔波，真正能体会这句话的，最终也只有那些真正因为天灾人祸失去所亲所爱的人……对于此时的纪忆来说，季成阳没有在纽约，没有任何安全威胁就足够了。那时的她想不到那么远的地方，最多想鼓起勇气让他知道自己喜欢他，连“在一起”这种念头都只敢一闪而过，又何况是“珍惜眼前人”这么深刻的问题。
1 A) a1 }: r$ e  e9 k  　　
5 y. ~% w- o% D, K/ L. u( o1 y; E  　　回到学校已经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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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d7 X( a8 B/ Y& y" b' M. N! h  　　纪忆拎着行礼箱，一层层爬着宿舍楼。
3 z- X' b. O: A) ?- }
! Y/ A# z& |2 S! B; N+ K  　　电梯有了问题，她这种住在最高层的高三生，在这种时候，绝对是最悲惨的。这个时间已经熄灯了，只有楼梯和走廊有灯光，她走着走着，身后就有人追上来，帮着她一起搬箱子。纪忆一看，是赵小颖。

8 A! T1 g3 Q# D$ E1 z8 ]  　　“你这么晚才回来？”纪忆是真惊讶了。

8 X, Y3 G6 T3 b* `2 o9 C  　　赵小颖高三为了补课，也申请了住宿，这她倒是知道的。

  　　“嗯，在做卷子，”赵小颖笑，“我还帮你记笔记了。”

  　　纪忆啊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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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i1 r( _0 {" o2 F) \  　　其实她想到的是自己早就念完了高三的课程，根本不需要什么笔记，可是转到语言上就成了：“谢谢谢谢，我明天请你吃肯德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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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小颖连着说不用啊，从小长大还那么客气，纪忆直接就说明天放学就去，两个人爬到最高层，终于分开来。她回到宿舍，把箱子先放到床下，简单洗漱完躺在床上，闭上眼却都是季成阳，想到的是他在英文的背影音里，说着中文的声音。
* c2 b1 K% K! q; \  　　
) F2 I6 [# K6 C# w; E! |  　　结果第二天放学后，她和赵小颖的两人之约，成功加入暖暖，变成了三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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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4 d2 Q  r3 m7 t# a  　　高中之后，赵小颖很少和她们一起，所以暖暖吃饭的时候总会有点儿别扭没话说，不过好在她有手机，发发短信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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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不打算学古筝了？”纪忆把薯条沾了番茄酱，塞到赵小颖嘴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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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中特别重视学生培养，只要是肯学的学生，哪怕没有基础，都会安排乐团里愿意教的人来免费教他们。纪忆也是进了附中，知道有这种免费提供乐器和训练厅的惯例，才特意在高一时每周腾出时间教赵小颖古筝。可惜，后来赵小颖没坚持下来。

2 N; Q/ J6 l7 k" b# ^2 M  　　“不学了，”赵小颖特别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天赋，还浪费你一年来教我，我现在满脑子就是高考，做题，什么别的都不敢想。”

  　　“你压力别太大，”暖暖随口说，“小心考砸。”
  　　……

* o& s  l$ I& j, }' ^9 H0 W* w  　　纪忆觉得这位大**总喜欢说实话，可也总能戳中别人的软肋。其实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无心，但是每个人都长大了，谁能做到真正听着也无心呢？

4 G2 Y6 o' h  N& [  　　赵小颖低头喝可乐：“我总想考很好的大学，可又觉得自己肯定不行，完全比不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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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绕开这个话题，催着赵小颖吃汉堡。
  　　
  　　周末回家，暖暖特地等纪忆和赵小颖一起，三个人挤在车后座，暖暖正在打电话，纪忆就拿起她的CD机听了会儿，有首英文歌特别好听，淡淡的调子，让人听着就像看到一个画面：纯灰色的世界里，绽放出了一朵艳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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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 Y0 d& `) N: E. e6 _  　　她低头看了眼CD机上的歌名：Shape Of My He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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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听吗？”暖暖刚好就结束电话，笑眯眯地说，“我小叔去新西兰之前，在家看了一个电影，这是主题曲。他看了两遍呢，应该挺喜欢的，我小叔喜欢的肯定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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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z4 ^$ H: c4 {* ~  　　纪忆装着不在意地问她：“挺好听的，什么电影？”

  V5 }: b( j, {9 c" u/ ^1 [+ U# W2 t  　　“中文名好像叫——”暖暖回忆，“这个杀手不太冷，他说是九几年的老片子。”  　

第十七章 Shape of My Heart（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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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8 N; C. Z  　　“我看了一会儿，是讲一个小女孩和一个老男人的。你知道我喜欢年轻帅哥啊，年龄差太大了，看着没有共鸣——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小叔喜欢的肯定没错，一定是我不懂欣赏。”

  　　暖暖继续说着，纪忆又悄悄循环了一遍，已是心猿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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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 u0 y1 H  　　是什么样的电影？回去一定要看看。
0 Q$ x) b+ r" w# O% ]
9 Z) |; A: {' \% W  　　她胡乱想了会儿，再凝神听，歌已近尾声。恰好有一句话，经过她的耳朵：

, f+ t: \/ Q4 F! p9 o  　　If I told you that I loved you,you'd maybe think there's something wrong…

  　　如果我真的说喜欢他，

, G, M. C" u! G3 M+ }  　　他一定也会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
& d/ C% r1 f3 H% g# o+ a- L) ~  　　
  　　纪忆低头看着CD壳上跳动的蓝色时间显示，莫名想到某个冬天他回来，对着站在雪地里发呆的自己说：“低头干什么呢？找金子呢？”然后自己回头，看到那么高大的他站在自己身后，穿着衬衫，而他身上的衣服就披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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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她只有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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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f4 N9 e1 V3 O  　　一定是什么出了错，她从来对同龄男生没感觉，哪怕是付小宁每次的明示暗示，或者是那些乐团男生偶尔拿来的情书，打来的电话，她都一律装傻略过了。

) n/ ^! A1 ]2 S- a/ k  　　“西西同学，你怎么听个悲伤的英文歌，都呆呆的……”暖暖推了她一下，“想付小宁呢吧，那小子追你可真是不遗余力，就差把心掏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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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蹙眉：“我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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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3 `- r1 G+ ^6 [2 `7 t  　　“啊，不喜欢啊？”暖暖奇怪，“为什么啊，喜欢他的女孩儿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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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0 w: Q5 R3 U3 M  　　纪忆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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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一问多了，又不言语了。”

! g0 V$ h) Q6 `" M, ~4 {1 `5 {  　　纪忆无奈看了她一眼。

  　　开始她还没那么排斥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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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n0 W/ L! F- \$ S  　　直到有一次，她陪着暖暖去约会，几个人在电影院看电影，她吃完冰棍想拿张餐巾纸裹住，就被付小宁随手抽走了剩下的那根木棒，然后她就眼瞅着付小宁就把木棒咬到嘴里。从那时开始，纪忆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能躲则躲。
  　　
9 f( A* J3 s  A0 \/ V" j5 D# X  　　星期五晚上。

: c" K  {$ i5 z  　　纪忆和暖暖要来了碟片，看完了这个电影。

  　　这真的是个杀手老男人和失去所有亲人的小女孩之间的……朦胧爱情。她戴着耳机，到结尾leon为小女孩报了仇，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里闭上了眼睛。她看得哭了，而且哭得都喘不过气。因为美术的启蒙老师是个喜欢色彩的人，所以她也一直有个习惯，任何书和电影到最后都会在心里留下一些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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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部电影正如同它的主题曲一样，灰色中却有着一抹艳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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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6 I  A! I! U' }  　　刚看完时，她很难过，始终纠结在一个问题上：那个杀手到底喜欢过小女孩吗？

  　　第二天背单词的时候，

2 N# V% D' L* \- t/ o( z' w, F  　　她再想起这电影，却联想到了季成阳和自己……这个念头一但冒出来就控制不住，悄无声息地和电影画面和音乐贴合在一起。Shape of my heart……她想着这个名字，用钢笔在本子上画了小小的一个心，慢慢涂满。
, K' A( h; o# i8 }
/ e$ R& `9 F; N4 s1 W+ b/ ^  　　然后，在旁边又画了一个更小的心。
  　　
  　　星期六中午。

  　　季成阳开车返回费城。

( t4 D) d- o0 D& N- f  F  　　在9月11日的那个早晨，他在离开费城前接到了纪忆电话，答应她不能去纽约，电话挂了没多久，他就吃了烤面包和牛奶，离开了家。

5 z4 u  t; A" u: i& R* o  　　虽然这次回来是为了为学生生涯做个结束，但他有着自己的职业习惯，这个时候，一定要去离现场最近的地方。那天真的混乱，没人会想到纽约会遇袭，而且整个纽约市的紧急措施中心……就在大厦内，大厦被袭，等于全部瘫痪。

  　　季成阳车开到半路，同行给他打了电话，事发后的第一个记者招待会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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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L: M& J5 N, q: y  　　当晚，他到纽约。
& p$ \5 u8 Z0 V  　　
  　　四天后的中午，现在，他在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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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打开房间的灯，想要给自己泡一杯热咖啡。

  　　他脑子里仍旧盘旋着那天的晚上正式的新闻发布会，竟有人暗示，阿拉伯国家的人正在载歌载舞庆祝纽约被袭。纽约市长回答的非常得体，就是偏见和仇恨造成了今日的一切。季成阳当时坐在那里听到这样一问一答，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有战争要开始了，会是一场……非常大的灾难。

9 }) t# O6 X5 @  　　他轻呼出一口气。
  　　
5 o# a! f/ r/ D9 j  　　阳光平静地穿过玻璃，落在厨房的地板上。

  　　和季成阳同住的室友走进来，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有些奇怪：“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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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不置可否：“是数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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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M: \& Y. y5 ]/ N& E7 ~  　　室友好奇追问了几句才知道他竟在这几天去了纽约。两个人就此话题开始了一场激烈讨论，从政治说到经济，再说到日后美国的民众是否会因此草木皆兵，甚至说到了下一任大选……大概说了一个多小时，大家各自一叹。
  　　
  　　季成阳满脑子都是可能到来的战争，还有那些爆炸，以及无辜的平民。他看着咖啡豆，已经觉得没有耐心去等待复杂制作的咖啡，于是拿了速溶的，随便冲泡了一杯。

" V; M- ?) n7 ^9 [- H! `  　　他喝咖啡的姿势总是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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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6 T# i3 Z6 G4 t* e% e  　　只用两指捏着咖啡杯两侧，凑在嘴边，一口口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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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z/ e- p& ]; A2 L: T$ I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他这放松的片刻，慢慢出现。“我平时在学校，周末回家，白天……家里都没有人。”小姑娘的声音像是一缕阳光，将他心里的乌云密布生生撕开，然后慢慢地融入血液，缓和着他奔波数日的疲倦。
  　　
7 o8 f# [0 O" L  　　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纪忆正在给自己泡咖啡，她抱着杯子跑过去，热水溅出来，烫了手指，却还不肯耽搁一秒钟，立刻就拿起了话筒：“你好。”

  　　“西西，是我，季成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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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4 }; e, n$ u1 X9 X# W& f0 C! {0 e  　　“嗯，”她声音根本不受控制，立刻就变成了最柔软的语气，“你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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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9 N, Q+ [$ [4 q4 \! A  　　季成阳随口应对：“睡醒了。”

  　　“你读博士是不是特别累？周末要睡到十一点吗？”纪忆去看客厅里的立式大钟，“吃饭了吗？要是饿了先去吃饭吧？我可以等你吃完饭再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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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R4 {1 \- ^9 U: A  　　这一连串的问题丢过去，倒是把季成阳问得笑了起来：“应该我来问你，吃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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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l' {! j( `" D; Q7 N  　　“我啊，”纪忆想了想，“还没想好吃什么。”
  　　
; a* |: |6 C$ L0 y  　　随便聊了两句，她就开始追问他美国的情况。

  U! ]" |. T( e  　　季成阳的回答比较简单，但也不是敷衍小孩子的那种：“是恐怖袭击，其实在第二座大楼被撞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不可能是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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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U1 S0 j( D2 w; b( n" E' U  　　她嗯了声，似乎在思考。

$ P# F; ]0 D* Y2 J6 R+ f) Y  　　他问：“想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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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想，高考时会不会有关于这个的题……”她老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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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9 x- Z6 `1 A8 _& c* s  　　季成阳略微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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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为这件事已经几天没有睡觉，不想再这片刻休息的时间里，还讨论这个话题。他倒宁可关心关心纪忆的学习，或者随便听她说她身边好朋友的小是非，小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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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o% A8 K, U: C( {7 _  　　纪忆奇怪：“断线了吗？”

  　　“没有，”他转换了话题，“在文科班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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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挺好的，比实验班轻松多了，”她忽然想到赵小颖，“不过小颖成绩不太好，她总说因为我比她聪明，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鼓励她了。”

  　　“想向我求助？”季成阳反问，“爱迪生说过一段关于汗水和灵感的话，听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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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立刻猜到：“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九十九分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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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话早听多了，不太有感染力。

  　　“差不多，原文比这个要复杂，”季成阳说，“不过赵小颖说的也没错，天分的确很重要。有个美国作家解读爱迪生这句话时，就说过：如果没有那一分灵感，九十九分汗水也只是一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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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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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帮倒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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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个作家也有些言过其实了，”季成阳喝了口咖啡，继续说，“如果普通人真能付出九十九分汗水，虽然不能像爱迪生一样发明出直流电，也绝对可以学会直流电的原理。你们现在所学的都是基础知识，说到底，就是要熟练使用，没那么难，不够用功而已。”

' B" r- _, ]  c# Y* e$ [- h  　　“嗯。”她在消化他说的话。
5 I% ?9 Y6 p, ?" U- z) c* \9 o  　　
  　　然后，又不免好奇追问：“你很喜欢爱迪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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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谈不上，”季成阳说，“他被塑造成了一个明星，说出来，比较能说服你们这些小女孩。”她觉得他说话总是和别人不一样，被他这种言论牵引着，追问了句：“那你喜欢谁？”

  　　“达芬奇。”

' d  ~2 E# q; a8 R1 W8 Y  　　达芬奇。

  　　她觉得自己也一定会喜欢上达芬奇，而且会非常喜欢。

) C, w6 F6 G( l( R. X; P; e  　　她用食指在玻璃上随便划着，划着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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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电话快要挂断时，季成阳竟关心起了她的成绩。

/ N7 i' _: t- Y- A+ |( i  　　“现在数学怎么样？”

  　　纪忆心虚：“不够好。”

  　　“满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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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0。”

: K$ }/ i, ?% _# W  　　“能考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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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d/ U7 ?# h' v: b: N  　　“120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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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7 |+ Z9 A$ g' G% K1 x  　　“是有些低，考到130到140之间，怎么样？”

  　　他竟然在给她定目标……

0 x6 ?1 }( x, {' f' s  　　纪忆把心一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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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W- _7 Y; u6 u3 Q( q  　　“如果达到了这个分数，”他略微停顿，笑起来，“等我冬天回去的时候，会有奖励给你。”

  　　他竟然……诱惑她。

第十八章 一寸寸时光（1）

　　季成阳回国的这天，是星期四。

8 X. n( F" e5 m& Q( ^/ Z　　纪忆坐在教室里，座位就挨着窗口。她把腿靠近暖气，暗暗庆幸，幸好今年7号就提前供暖了，否则赶上每年供暖前的十几天，真冷得难捱。她怕他被冻到。

+ h% a' j7 i/ z$ n. m- K　　她心猿意马，整整一天都在翻着自己的数学卷子。
* z8 M  m( G0 u" I& `9 N( ]% y! H
" l- v, J0 E: _# f0 j/ @3 V　　把最近的几份都反复看过，甚至还反复确认真的分数都达到了约定。

% z% a& s; q+ S; K1 t2 E/ n6 l$ f　　下课铃声响起，她第一个拎着书包就冲出了教室。
  h2 f$ ]/ a6 Z. p
6 {9 C& m9 ]& f8 {  g　　一路上乐团的人看到她，都格外惊讶，还以为她是去排练厅，没想到她根本脚步未停，直接冲到了校门口。不是周末，校门外的轿车并不多，她很快就看到马路对面的车旁，站着的季成阳。
　　
　　跑过去，她没站稳，就看着他笑了。

　　止不住地心跳和脸红，完了，根本控制不住。

　　季成阳拉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送她上车，然后自己从车前绕过去上了车，关上车门，“头发长了？”他忽然问。

+ {; ~/ G9 A5 m( r6 i# o　　“就长了一点儿，懒得去剪了。”这次见面，她都不敢直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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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b0 h4 h2 R1 n　　其实她头发一直都在耳朵下边的长度，努力一把，还是能把发梢系起来的，但是不系的话，更方便……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努力地绑一个小尾巴，主要还是因为听到同学经常说：男生喜欢长头发的女生。

　　而赵小颖又说过，只有经常绑头发，头发才能长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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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就天天习惯把头发系起来，期盼着上了大学能长发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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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为还要等暖暖，没想到季成阳直接将车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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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特别的礼物吗？

. j" O* ?8 E; s# k* J　　他单独奖励她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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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p9 Y5 D9 k  d: o　　季成阳带她吃了饭，车开向北展，他才告诉她，今晚要看一场芭蕾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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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路上，季成阳忽然看到路边有家小店，店门口的玻璃柜里是刚才做好的糖葫芦。他笑：“还记得你小时候，我送你的豆沙馅糖葫芦吗？”纪忆点头：“记得啊，我还把好多豆沙都给你吃了呢。”而且是我自己咬过的半个……她默默补充。

- p0 ]( X+ k/ k　　“去帮我买一串。”他停车，把自己钱包拿出来，直接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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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4 G+ k/ ~  V4 H: ]* R　　“你不去吗？”她算着，自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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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车上等你，”他笑，“多大了，买糖葫芦还要人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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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只是随口问，被他这么一回就不好意思了，立刻开门下车。可真买回来了，他又不吃了，全让她一个人吃了个干净。虽然吃到最后两个，她略微想过要不要给他剩下一个半个的……可再没有小时候那么坦然，脸一热，自己索性都吃完了。
　　
　　今天的北展剧院很不同，但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同。她不太经常来这里，只有两次交响乐团的人拿了赠票，她跟来看了两场。她学得一直是民乐，连国画书法和舞蹈也都是偏民族的，对这些不是太熟悉。

　　她坐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坐在今晚属于她的大红座位上，听到身后人说着并不熟悉的名字，费林、戈拉乔娃，说着莫斯科大剧院芭蕾团，说着今晚的《天鹅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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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E8 q; g) M! }4 J+ Y　　“这部剧在三十多年前开始排练，去年才在俄罗斯首演，”季成阳示意她脱下外衣，免得一会儿会觉得太热。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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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d  c) G- G& W& f' q6 l　　“因为那个年代，社会主义苏联不允许有悲剧，”季成阳笑，“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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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联解体就可以演了吗？”纪忆反射性想苏联解体的时间，“不是91年就解体了吗？为什么不是91年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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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9 T) Q! F  G* f" v" Q　　“这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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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嗯了声，回忆：“天鹅湖的结尾是悲剧吗？我记得是大团圆结局啊。”

　　他了然：“你是说童话？”

: l: h  H2 s3 V: S7 E4 z　　“……我只看过童话。”而且还看过动画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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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 F) k% d8 g6 t1 W. i( z. N" S　　当时觉得特别感人，历经误会磨难，最后终于王子和白天鹅走到一起。

　　“天鹅湖有很多版本，喜剧、悲剧都有，”季成阳笑，“今晚演出的版本是悲剧。”
　　
+ ?* L+ O3 g/ I* O9 q) z% O2 j　　季成阳身后坐着的两个男人，显然也是芭蕾的真正爱好者，听季成阳如此说，就趁着还在入场的时候，低声聊起来。那两个人细数着各个版本天鹅湖的优略势，也对今晚的悲剧结尾很期待，期待这这个号称来自莫斯科舞团的最正宗的全新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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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讨论的热情，感染了纪忆身边的一位老人家，甚至开始回忆起，1959年的时候这个芭蕾团来华的情景，当时闻名于世的全明星阵容，是如何让人难忘。季成阳微笑听着，时不时回应老人两句，像是在和熟悉已久的长辈闲聊。

6 A& K1 A& Q# Y, ~2 t/ i5 g8 Y2 P　　他在自己身边，自然就吸引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说着感兴趣的话题。

　　这就是灵魂的吸引力。
　　
1 c& ^5 f! E8 x8 K6 U& [+ O- H7 q　　而她就这样陪着他，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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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会是悲剧呢？算了，悲剧就悲剧，反正只是一场芭蕾舞。

　　今晚是首演，演出开始前自然有大人物接见了艺术家，同时也留下，一同观看今晚的演出。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季成阳在今天回国，是不是就是为了看这场来自俄罗斯的新版天鹅湖？为了……带自己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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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么想着，就看到舞台中央缓慢地垂下了巨幅黑白天鹅的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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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侧头，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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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台灯光变幻着，在他的脸上蒙了一层光，忽明忽灭。

1 X- H; d& v; n& g　　这次你回来，会在北京呆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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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可以超过两个月，或者，一个月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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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出结束，季成阳去洗手间，她背着书包在一个不会妨碍人的角落里等着，没想到先出现的是王浩然。他和往外走出的行人逆行着走进来，看到纪忆就赶紧过来，拍拍她的肩：“季成阳呢？”她看着王浩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来：“他在洗手间。”

+ j6 s- s( m2 I) o$ v1 I　　正说着，季成阳已经走过来。

4 v. W1 O3 {% R' f　　他一边走着，一边戴上自己的眼镜，然后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王浩然：“麻烦你了。”

2 {: X( q9 |: E8 E　　“还说这个干什么啊，”王浩然乐了，“不过你这眼睛真要去看看了，怎么总出问题。”

　　“看过，没查出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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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成阳习惯性摸摸纪忆的脑后，示意她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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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却听得忧心，刚才看交响芭蕾的心情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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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浩然笑：“那也不能拖着，去做个彻底检查吧，最近也别开车了，”他说着，又忍不住嘲了句，“你也够逗的，刚才回国就来看天鹅湖，你侄女呢？怎么就小西西一个人？”

  i3 Q4 T" z' [1 ^3 A7 M+ R) H　　“她说今天补课。”季成阳说得这句，纪忆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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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两个不是一个学校，一届的吗？”

　　“她学理，我学文，”纪忆忙补了句，“平时比我忙多了。”

　　王浩然没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一句又一句问着季成阳回国之后的安排，当然也很关心他忽然眼睛出现的问题。纪忆在他们的对话中才知道，原来这场表演刚开始，季成阳就觉得开始看不太清楚，这种情况在美国时也出现过，检查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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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g1 b- O3 i: b$ o; J: V$ V1 N% f( ^　　所以他认为是自己累了，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通知王浩然来帮忙开车，送纪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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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坐在副驾驶位上，从窗口往外看季成阳，她特别不想先走，可是宿舍楼马上就要锁门了，她不得不接受季成阳的安排，先回去。

7 ?% C( F  W2 \! T　　路上她就惦记着季成阳，王浩然频频和她找话说，她都没仔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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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 k1 Y% s" z0 l　　“西西？”王浩然真是无奈了，“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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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b& L* r9 @9 G5 j- P　　“没有……”纪忆觉得他是季成阳的好朋友，当然也爱屋及乌很喜欢他这个人，“我在想明天早自习的考试。”一个晚上，已经说了第二次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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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0 F; {' C8 ]+ a" A　　王浩然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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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开车窗：“季成阳也真是的，你一个小姑娘坐在车上，怎么还抽这么多烟，真够没辙的。我开车窗散散味儿，你把衣服穿好，”他说着，看纪忆，“对，把小棉服的拉链也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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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她挺习惯这味道的。

　　纪忆把衣服拉好，思绪又溜到了季成阳那里去。

' ?, G2 ^3 Y& ~4 T5 R! t5 j　　他是不是已经打到车了？今晚睡得着吗？是不是要倒好几天的时差呢？
　　
6 r3 S, m; D  M6 ?! S. H7 u" \9 T　　结果到了学校，宿舍楼还是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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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 w* z3 c, c' C) [　　纪忆厚着脸皮敲开宿舍楼老师的窗，幸好老师习惯了她经常出去演出，以为又是一次学校活动，边给她开门，还边说：“你还有半年就高考了吧？怎么乐团还不放你呢？”纪忆心虚地嗯了两声，三步并做两步跑上楼。到高二和高三楼层的拐角处，拿了手机，去拨季成阳的电话。

1 X( ?& R' O  H3 \$ J　　想了没几声，他接起来。

　　“我到学校了，”纪忆小声告诉他，“你现在还难受吗？眼睛还看得清楚吗？”

* E0 c0 J5 n( M; g7 ]. R- \　　“没什么事了，”季成阳笑，“快去睡吧，有早自习的孩子都需要早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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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3 i) ]& g$ `　　她放了些心，忽然想起来一件大事：“坏了，我忘了给你看我数学卷子了……”

$ t! K' ?5 e3 `) j5 F( O　　他笑：“我看到了，也给了你奖励，在你书包里。快回去睡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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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奖励？

　　难道不是那场悲剧结尾的天鹅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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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忆听到查宿的老师走上楼梯，忙说了晚安，就挂断电话。她跑回进宿舍，把书包放到床上，很急切地翻着，果然里边多了一样东西。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好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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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仔细回忆，好像今晚唯一离开自己书包的时候，就是他让自己去买糖葫芦的时候……难怪……难怪他不肯陪自己下车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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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v+ H# ~: {4 A8 X; C: r, q/ o　　她低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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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H9 u! p! k9 F. t" p　　这是一本装订非常精致的书，可又不像是真的书。

　　纪忆借着手机小小屏幕的光，翻着，发现每一页都是空白的，唯独扉页有他手签了“季成阳”三个字，后缀“2001.11.15”。每一页右下角，有他手写标注的页码。

$ R) C" A) @3 C- d5 X　　余下都是空白，这是他亲手装订的空白的笔记本？
　　
　　纪忆抱着笔记本，猛地躺到床上，忍不住抱着本子滚了两下。上铺的殷晴晴终于忍不住了，探头下来，悄声埋怨：“祖宗，您睡不睡了啊？您是去文科班做领袖了，我可还在实验班火坑里呢啊，明儿还要早起，早起！”

1 a, K9 \: W- X3 s: L6 Q$ K9 [$ ?　　“我错了我错了。”纪忆在月色里，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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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上铺终于安静了，她才搂着自己的笔记本，躺在床上，继续无声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