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世婚》作者：意千重

第170章 儿戏

    陆云听到这一声，暗叫不好，也顾不得遮掩，匆忙站起身来冲出去，却只见到陆缄脸色雪白地从里面大步走出去，听到她怎么叫也不肯回头。

; A# o5 R4 |8 d    林玉珍还在后面道：“你甩脸色给谁看？忤逆不孝的东西！”

3 f- ^7 R. A" _7 H    陆云猛地往前一扑，拼命捂住了她的嘴：“娘，您少说两句不成么？日后，女儿出了门，这家里就只剩您一个人，怎么办？”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捂住嘴低声抽泣起来。

    林玉珍一怔，神色灰败地垂下头去，好半天才硬撑着道：“我不怕，宗法律法都在那里，他敢把我怎么样？他若是不孝，我就去告他！宗法不会饶他，律法也不会饶他！你舅舅们也不会饶他。”
$ _3 W+ g5 ?4 Z: K0 E1 H- i
    陆云拭了拭泪：“是，可您辛苦养他一场，是专为了将来告他，坏了他的前程，然后一家子拼个你死我活的么？您只要少说两句难听话，哥哥他也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 A5 S- D, S5 v" v    林玉珍强道：“你怎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他就这样待我，将来呢？”在她看来，陆缄能有现在全是她的功劳，他应该无限感激她，全都听她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忤逆，否则就是忘恩负义。
0 M) G$ f$ ?. }, u) V/ q1 ]4 f
, Z/ h  J! A% b5 A$ s1 H    “他是来和您说好话的，是您自己钻了牛角尖。我瞧着的，他这几日也没往三房跑，就是今日送那位过去，在那边吃了一顿早饭而已。哪怕是寻常的侄子，这样的行径也正常着呢，就算您去找祖父和祖母，也不会起任何作用。”陆云安静下来，站起身来道：“人家只是随便出手晃上一晃，您就顺着人家的心意去做了，这是把人推过去，而不是把人拉过来。罢了，您心情不好就歇歇，我去看看。”

9 y0 [4 b5 I4 g: S& L, g    林玉珍心中其实也后悔早前说了那些话，知晓她是要去转圜，便也不管她。可心里到底不舒服，越想越气，到底不是自己生养的，由来又想起自己从前夭折了的那些孩子，还有一心只想自家生个儿子的陆建新，还有他那一大群各式各样的女人，从头想到尾，不由悲从中来，又不愿意当着下人的面示弱，只好闷闷地上了床，躺在床上偷偷流了几滴泪。
! o2 e, ]* K; r" G/ B) R! @. p4 A
    陆云快步追了出去，在半途追到了陆缄，喊了两声陆缄不回答，便追上去扯着陆缄的袖子，大声哭道：“哥哥，哥哥，你不要阿云了吗？”
" p% s' v2 H) ]8 }
" b" a$ u# Y$ h& K3 m- t7 b: n    陆缄果然站住了脚，垂着眼帘不说话。
* o& A: B1 B! K3 {" ?0 o& L* y9 [
. ?% w* q. Y6 ~' k" |0 N7 P    陆云偷眼看去，但见他虽然表情还很不好看，脸色却已经没有先前那般惨白了，心里便略微松了一口气，流泪道：“哥哥，母亲她心里苦啊，爹爹那样，她还没有人可以说的。她一直都在担忧害怕，又被二嫂刺了两句，所以才会糊涂了，口不择言的。这会儿她也在后悔，只是抹不下脸来，你不能和她计较呀。那时候我们在江南，从来也没这样过，为什么回到家里，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 ~# c7 m' Q: x; a8 V" e" H    陆缄盯着不远处的一丛兰草，低声道：“我不会不管你们。”
3 P: m8 n8 a9 n& z5 n- H% n
6 Q3 \: k, S: I  N1 u: K    从小到大，他答应她的事情就没有不曾做到的，得到这一句保证，陆云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眼里的泪水却没有少半分：“哥哥，我心里是真正把你当亲哥哥依靠的，我想要你好过，不想你受委屈。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帮不了你半分。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你只管说，我能做一定会尽力去做。”

4 \0 T$ w: @2 H    陆缄的神色又软了几分：“只要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平日里……”他轻轻摇了摇头，“回去吧，母亲也许需要你陪。”说完将袖子从陆云手里轻轻扯出来，自往前头去了。

6 O, i2 S/ F* T4 E& r" [    “哥哥！”见陆缄回过头来，陆云含泪带笑地对着他道：“你好好哄哄二嫂。”
0 q- P. T+ U$ h; `! I: p
    陆缄朝她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步伐看着都要轻快了许多。

8 x/ P5 ~9 u8 O$ ]& }7 n    陆云收了脸上的笑容，疲倦地揉了揉眉头，太累了，从小就要尽力周旋于父母和陆缄、林玉珍之间，实在太累了。她回过头来，看到不远处几个闪闪躲躲的身影，冷冷扫了那几个人一眼，仰起头，若无其事，稳稳重重地回了林玉珍的院子。
  k( ]- H5 ], N" l) ?
    林谨容回了自家的院子，正好看到桂圆和樱桃一边说笑，一边清洗茶具，便淡淡地道：“洗净了就擦干收回去。”
& ^% q2 J+ a( [' J0 ~/ y) F0 O
    桂圆不明所以，又不敢问，樱桃道：“奶奶，是不用了么？”
8 ~5 _, Q! q1 c' D. R
: c4 i4 U9 a$ T. m$ p( d    林谨容道：“不用了。”然后径自进了房。

    桂嬷嬷闻声赶出来，看到这样子猜着是发生了什么事，忙以目相询荔枝，荔枝心情沉重地轻轻叹了口气，忙不过来解释，先就追进去劝林谨容。
2 U* w% l$ I" O0 K& W" O
    却见林谨容自个儿倒了一杯热茶汤，捧定了坐在窗前的榻上，淡然看着窗外，适才脸上的怒色和烦躁都不见了。于是把心放下去一半，提了茶壶上前：“奶奶，奴婢给您添点水？”

    林谨容把茶杯递过去接了水，道：“莫要劝我，谁也劝不了我。我在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 r& `& B) H( H# Q& L
$ G0 w: x+ F' F& L9 x    荔枝笑了一笑：“奴婢还没开口呢，奶奶就知道了。奴婢只是觉着啊，和谁生气都可以，就不能和二爷生气。他可没得罪奶奶啊，早上他也挺护着您的。”

    林谨容道：“我想去一趟集贤阁。”找陆老太爷说说也好，不指望他能做什么，最起码也要把姿态和难处表明了，不能一个人闷声吃气。

, ~/ z& M' A/ N# \* A    荔枝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失声道：“奶奶，您还是想着那话？那不是气话吗？您刚过门的新媳妇，跑到老太爷面前去说那话，那，那不是自己折腾自己吗？”

$ a, Y4 o. E+ }2 t! a' ~" ^: f    “荔枝你出去！我有话要和你们奶奶说。”门帘被“唰”地一下掀起来，陆缄大步进来，两颊因为愤怒而浮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两眼紧紧盯着林谨容，眨也不眨。
, s! r& n! w7 Q2 e( V- S
    荔枝担忧地看着林谨容，林谨容朝她摆摆手：“你出去。”陆缄不会动手，再愤怒也不过是扬长而去罢了。

    荔枝只好退出去把门闭上，和桂嬷嬷几个提心吊胆地等在外面，竖起耳朵听动静。
/ q6 v! {" T/ Y' P/ I
  O( R2 n$ m. D& E5 K; T4 M5 q    林谨容看着窗外，看也不看陆缄。她此时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陆缄，听到他的声音都是烦的。
$ H3 W& E5 J9 e, `
    一只手伸过来，“啪”地一下把窗户关上了，林谨容不回头，继续看着窗棂。
* ]! ?4 [6 ~* k" t+ s. W
1 N% ^' ]& Y& r* K) M    陆缄忍了忍，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阿容，你要去集贤阁做什么？”
$ S* W$ g! p0 S0 r2 `# [, D
% }" a4 o6 F: x' p+ h  M% L    林谨容没有回答。
* ?' q; S) G* Z: F) u3 H0 [
    “阿容，你要去集贤阁做什么？”陆缄又问了一遍，见她照旧不理，不由抿紧了唇，死死盯着她。
: x9 m' y/ ?3 C8 M: x" F! S" m
    林谨容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伸手去推窗。
0 y! }7 x& p& R: S9 n! q
$ F4 x; j( T; {. Q% e    她轻慢的态度激怒了陆缄，陆缄一大声喊了出来：“林谨容！”

    林谨容不防，吓得手一抖，茶杯里的茶水都险些晃出来，很快稳住了，索性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抬眼看着陆缄：“你想怎么样？”
0 ~4 u8 D- ]) o& o. _4 |) k" `
    陆缄气得笑了：“我想怎么样？是我想问你想要怎样？你以为婚姻是儿戏么？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他知道她不喜欢他，甚至莫名地讨厌他，可是已然成了亲，已然做了夫妻，他就想好好和她过一辈子。他也想要有个人来疼他，也想要有个人真心对他好，他也想委屈的时候，可以什么顾虑都没有的和那个人倾诉。可是她，却那么轻飘飘地，那样的不在意。

    那么你呢，当初你又把我当成了什么？林谨容看着他：“我不想怎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无论怎么做，我都无法满足她们的要求。你不会认为我是无所不能，理所当然的受气包吧？你也听见我和我姑母说过的话了，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在家我母亲也是把我当心肝宝贝一样的疼宠，不是来给人随意糟蹋受委屈的。我不说，不是我不懂，我不生气，不是我害怕，只是因为我不想。你问我要去集贤阁做什么，我就和你说，我想去请教老太爷，该怎么做，才能做好陆家这个儿媳妇。你以为我不想要脸面？就算是我不想，我也还有父母姐弟要！”

    这些话，在她心里藏了很多年，前世的时候一直想问，一直想说，一直没有说出来，没有想到今天却说出来了，林谨容一时说不出的难受，她微微仰了头，把脸转开，命令自己可以愤怒，可以厌烦，但绝对不许伤心，不许难过。不值得，半点不值得。这不过是她所要前行的道路上，不得不花点时间和精力拔去的一丛荆棘而已。
0 K1 i) S2 v# p. \6 H3 ~6 i( C
7 B5 w8 ~0 Q# ]/ ^2 U    陆缄没有说话，而是一直沉默地看着她。
. a' I! t4 l- q6 _
' E( I8 U& T6 {6 n3 t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 j) I5 j6 P8 b7 ?
! i% H! @) M# E0 h$ u. E4 M0 ~    良久，陆缄方低声道：“我今早留在那边吃饭，特意和三叔父和三婶娘都说了，你是好心，和你也没关系，是我和祖父的意思，对六弟只会有好处。三叔父答应以后不会再让三婶娘来烦你。”
$ y( u. Z6 U! Y' Y( h6 {: c
! I. I+ r$ v4 ?5 I6 U; h    见林谨容垂眼不语，丝毫不为所动，他忍了又忍，难受地道：“我也不想这样。”如果可以，他也想陆缮聪明活泼招人爱，也想涂氏爽朗简单坚强，也想林玉珍和陶家舅母一样的和蔼可亲，宽厚仁慈。但是不可以，他低声道：“阿容，婚姻不是儿戏，你不能这样任性。”

第171章  赔礼

6 E. K4 @% D7 P  g/ W' [, _0 w    林谨容沉默地看着陆缄。

    婚姻当然不是儿戏！曾经她抱着美好的愿望，想要得到幸福！但她费尽了力气也没有得到，还死得不明不白。重生之后！她那么的努力，可是她强不过命运。
4 p4 F8 B8 U: l4 z2 h6 J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是她的良人。

    他还停留在当年他和她新婚初始的状态里，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她却已经看透了之后的岁月，丧子之痛、生死之仇刻骨铭心，不能轻易忘怀。她从整夜梦魇！没有灯光就睡不着到可以轻松入睡，一夜到天亮：从看到他就恨不得掐死他！到可以忽略他，笑着面对他，只把他当作一道必须跨过去的槛，一共花了整整五年。
  }0 x# }8 V1 F5 R/ G% f0 V
0 W8 Q* w% O1 O/ P7 i  z    回头去看当年，她没有如今这样明白无惧，有很多做得不妥不当的地方，可那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她已经付出了代价。而现在，她能做的所有的改变，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为了她认为值得的人，值得的事。除了那些能让她在这几年里过得稍微好一点，必烦去做的事情外，她实在看不出陆家有什么地方值值她去付出，更着不出在这场被人强迫着进行，注定悲剧结束的婚姻里，在他这里，有什么值得她付出和操劳。

    她看不到，也不想看到。
, l) g$ P2 _# q5 O' J! \/ J, y. C
    陆缄亦沉默地看着林谨容，他看不懂她的沉默和眼神。她好像是在悲伤！是在难过，可是眼睛深处还有一簇火焰在熊熊燃烧！非常奇怪复杂的感觉。他说不出具体的感受！但是他知道她心里绝时不好受。他不喜欢她这样看他！仿佛他罪无可赦。他试图去拉林谨容的手：“阿容！我们是夫妻。”

    林谨容在他即将碰触到她的那一刻，垂下了眼睛。
/ p' Y9 E9 @3 T" k' s
* a! I; I( r5 _9 z2 E4 l" l' K, @: e    桂嬷嬷在外面轻声道：“奶奶，三太太房里的惠嬷嬷过来了！说是有几句话要同您说。”

    林谨容当机立断：“让她进来。”

    惠嬷嬷束手束脚地进去，一边偷眼打量陆缄和林谨容的表情神态一边行礼问安：“奴婢贝过二爷、二奶奶。二爷、二奶奶安好？”

8 j) ~, `6 ~. J; \    陆缄淡淡地点了点头。
( I/ V7 v5 m; ?* t
    林谨容脸上浮起一抹极浅淡的笑意，“豆儿，端个杌子给惠嬷嬷坐。”
; t! j' S* b( ^& N0 G  F" P, v
: r& y( a6 [6 s$ u0 Q' V/ j    惠嬷嬷笑道：“哪里敢，奶奶莫要折杀奴婢了。”

    豆儿把杌子端过来，劝道：“嬷嬷莫要客气，我们奶奶不说虚话，让您坐，您就坐。”
/ k' g4 A2 Y! C1 H
) r) f4 z+ S6 C! D! \    惠嬷嬷坚决不坐：“二奶奶，奴婢是奉命来替我们太太和您赔礼的。我们太太说了，她本是好心，不想成了坏事！若是有什么不周到、想不到，冒犯了您的地方！还请您不要和她计较都是她的错，请您不要生二爷的气！还好好和二爷过日子。若非她身子不好，她便要亲自来和您赔礼的。”
5 ^# N) @, Q8 E, C- W& U# E
" b8 |# `( B6 X& t1 X    冒犯？亲自来和她赔礼？她承受得起吗？这是做给谁看的？真是可怜可敬啊，这涂氏被逼急了可比从前厉害得多。这会儿没有陆缮在一旁缠着，精力全都放在怎么对付她上了吧？林谨容冀出了声，“这话可真要折杀我了。三婶娘真是太多心，太客气了。叫我怎么能承受得住？”
6 {2 \: T% A( @0 E
# K+ [# M6 {* \    荔枝担忧地看着她，惠嬷嬷也被她笑得有些不自在：“奶奶！把误会解开嘛！这是应该的。”

    陆缄看了林谨容一眼，沉了脸冷声浦，“嬷嬷说的什么话？二奶奶到现在也没说过谁一句不是，何来的生什么气？又计较了什么？这话要是传出，外人还不知怎么传说二奶奶呢，下次不许再借着三太太的意思乱说话！否则不饶你。几十岁的老嬷嬷了，怎么这样不知事？”

    惠嬷嬷怔了怔！忙用力搧自己的嘴巴，“二爷说得是！奴婢不会说话！误传了三太太的意恩。奶奶莫计较。”
* T1 r9 v# _$ Y2 y* f( _" h
. L* P7 a4 A  A& r6 [0 I- g* A  v    就和稀泥吧，看你能和到几时。林谨容淡然道，“嬷嬷不要打了！你既不愿坐，我也就不留你。烦劳你回去和三婶娘说！让她安心养病即可，其他的事情不要操心，不然若是病情加重，那可不是我的不是。我本该去看她！又怕扰了她休息，反而不美，就不去了。”言罢低头饮茶！看也不看惠嬷嬷一眼。
6 C- t# n# P4 b& v' y$ X: T
    惠嬷嬷得了这样不轻不重，不疼不痒，不酸不甜的几句话！很有些失望。半举着手立了片刻，见林谨容看也不看她一眼！陆缄也垂着眼不理她，不由极不甘心，还想再说几句！陆缄已然沉声道：“荔技，扶嬷嬷出去！她的年纪大了！腿脚不便。”
2 x* ?6 X: U3 \# q" N, i
3 A: a$ _+ u( u0 Z* x2 W# c0 n    荔枝跨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道，”嬷嬷，请。”

% m2 h# ]1 N7 t- k' `; G& e* L% n    再留下去也讨不了好，惠嬷嬷只好强作笑脸，“二爷、奶奶！您们歇着！奴婢告辞了。”

  P# K) J+ @! F4 n7 G" o    林谨容眼皮都不抬，根本不理她。贝她前脚出了门！就高声问众人：“饭没送到么？摆饭。”
- h( L% E* b! u& B- Y
) _: G+ I+ V7 ]. }: q( ~8 o    众人忙将饭桌摆好，奉上热水帕子给二人洗年，陆缄洗完手，直直走到林谨容对面坐下，表情很有些讪讪的。

    林谨容不看他，也不给他盛饭。荔技忙抢在前头把两个人饭盛好了！故意摆出一副欢快的样子笑道，“奶奶最爱吃的乳羊肉！二爷给奶奶夹一点吧。”
/ q8 ^5 u3 ^8 T1 y& n+ k
    陆缄忙挑了一点最肥嫩的放到林谨空碗里。
/ t% G# |% _. r' ?7 j8 T" z' k6 d* E9 l
: E* i5 c( ^# V3 A, ]" T8 _; a    荔枝又笑道：“听送饭的婆子说，这炙鸡刚烤好的，皮儿又脆又香。”她到底是偏心的，虽然希望林谨容能借着这个风给陆缄夹菜，但又不想为难林谨容，只旁敲侧击地提一提。

9 l: F1 @) |; `: X& }    林谨容果然是不理的，只低着头吃饭。

    陆缄等了片刻，见她丝毫没有给自己夹菜的意思，便也不再等，也低头吃饭。
6 O  Y: E  i% {/ I
    林谨容是想着，别人越是恶心她，她就越不能亏待自己！要把自己给招呼好，于是一直吃个不停：陆缄是本来饭量就好！虽然此刻没什么胃口，可看到她吃个不停！也不愿意示弱，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没一个小女人想得开？于是两个人诡异地把饭菜全吃了个精光，看得桂嬷嬷和荔枝等人面面相觑，桂嬷嬷少不得私底下去准备消食的山楂汤。

    林谨容吃完！就着樱桃的手漱了口，又擦了脸，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吃撑了，于是往外去溜弯。
5 D9 a- _2 G* N: B
    陆缄瞥了她一眼，也不问她要做什么，只跟在她身后往外去。

    到得外头，见林谨容围着院子遛起了弯，没有出去的意思，陆缄便转身进了他的小书房看书。

% e$ p/ J: w: A    林谨容溜达了一圈，站在东边墙下看着那块空闲的土地打起了主意。闲来无事忙，不如种点花。种什么呢！就种菊花！这菊花怎么种，还要向陆老太爷请教才是。她要学会最少付出最大利益化。
* A  O3 F: j/ P. G3 h) S9 `
; y' Y- {, J$ c! N$ W    陆缄坐在窗前见林谨容站在墙根下一动不动，不由有些奇怪！侧着脸看了几回，不像是哭了的样子，便又看着。等了片刻，见她转身走开了，方又低下头继续看书。看了许久，直到林谨容回了房，他也没翻过一页。
7 s" a  t+ `3 s  i, E
    听到隔壁水响，知是林谨容要睡午觉了，又坐了片刻，放了书起身走到隔壁，恰好遇到荔技从里间出来，朝他指了指里面，无奈地低声盾，“倔毛病又犯了。这种时候我们太太都没法子，二爷您莫理她，要她自己想通的。”

    就是这样一句话，就让陆缄的心情好了许多。谁还没点脾气呢？何况是她，倔强的毛病早就出了名的。她比这样还恶劣的时候他也是见过好几次的，不能因为她温和安静了一段日子，就忘了她张开舞爪的本来面目。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的确是为难了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是他也被弄得焦头烂额！她刚进门的人又会舒服到哪里去？于是他朝荔枝安慰地笑了冀，掀起帘子进了里屋。

    林谨容已然褪了簪钗和外衣躺上了床，决意要舒舒坦坦地睡个天昏地暗。多大的事儿呢。无非就是一群人不停地给她找麻烦！想让她不舒坦，想让她服软而已。那行！既然他们爱闹腾！就去闹腾呗，她招架不来就不招架了！她总还得继续过日子，还得活得好好儿的。人吃五谷杂粮！都会生病的不是？何况她这种刚讲门就被硬刀子软刀子刺进又杀出，给人欺负得找不到北的新媳妇！她就病了！就不舒服，什么事儿都操不了心，谁也别想来烦她。

    “阿容？”陆缄在床边立了片刻，不贝她有任何动静！只好轻轻掀开帐子，只见她安要静静的，呼吸绵长清浅！分明早就睡着了！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将帐子放下！转身走了出去。却也不去别处就在隔壁陈了纸张，研了墨，认真临帖。
9 p% k& o9 s; o* p/ \
    十张字写完已是将近黄昏，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天，北风呼呼地刮着，门被轻轻敲了两下，荔技在外轻声道：“二爷！太太那边的芳龄姐姐过来，请二爷和奶奶今晚过太太那里去吃晚饭。”

    陆缄忙道：“问问奶奶，她去不去。”
" `  R% U- r( z* I0 X
" E# s( a5 b% I" h2 h' `    荔枝为难地道：“奶奶不去，她不舒服。这会儿还没起身呢。”
# J. {# f! \% i# h) b
    陆缄提着的笔就再落不下去，匆忙放了纸笔，快步往隔避去：“怎么也没听你们谁过来说一声。哪里不舒服？”

第172章  为难

      屋里光线昏暗，大红色的帐子显得微微发暗，离床不远处放着两个黄铜大炭盆，炭盆里的银丝炭红红灭灭的，热气烤人，角落里的青瓷香炉散发出的香味也有些甜腻，气息又热又甜，让人有些发闷。
& Y% z) d3 F: n% x- ?
, |7 k* B6 z8 y) ^- y: f" y, @- O      陆缄从又明亮又有些清冷的书房过来，颇有些不适应，沉声吩咐：“把香撤了。帘子打起来透透气，炭盆拿远些。”
( j7 S2 K. l4 ]5 _) Q9 O% ]0 J0 r& d! h
  c# H' C- `, @5 o- U9 k      桂嬷嬷十分不满。外面变了天，北风刮得呼呼地响，这人又不舒服，还不得弄得暖和和的？陆缄不过是个刚成亲的年轻男子，哪里懂得知疼着热照顾人？于是就只去撒香，不动炭盆，更不要说去掀帘子。

6 G! K7 w2 a% X      荔枝犹豫了一下，招呼着桂圆将炭盆稍微挪远了一点点，就不肯再动了，垂着手站在一旁：“二爷，太太那边还等着回话呢。”

8 B; l1 k) u8 N9 E      这几个人心里都有气。
7 r, d# W' I6 T6 m: k# H
      陆缄明白得很，却也只能装作不懂：“太太那里我等下亲自过去说，你去把帘子掀起来透透气。这屋里又热又香，就是我都闷着，更不要说你们奶奶。”说完往床前行去，轻轻掀起帐子，探头去看林谨容。

/ a6 s! T+ `0 \8 ^      林谨容背对着他，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一动不动。

      陆缄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小声道：“阿容，你哪里不舒服？”

      荔枝和桂嬷嬷对视了一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荔枝行到门边，想了想，到底还是将帘子挂在了门边的挂钩上。
5 J7 L0 W! l; t) o( J. ?
      陆缄摸着林谨容的额头不烫，又见屋里没了其他人，便俯身下去试探着将自己的额头去贴林谨容的额头：“我试试烫不烫？”
% |7 P' g8 _; ^0 G1 I* @! c9 i% i7 p5 d
      林谨容侧了侧身躲开他凑过来的头，拉起被子盖住头脸，蜷缩成一团。陆缄收回手和头，在她身边轻轻坐下来，沉默许久，低声道：“你究竟哪里不舒服？”
# ]2 W" q4 j; _& @+ g0 Q: E! o& n
$ ?- Y# o$ P; }6 w. }      林谨容淡淡地道：“我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 o4 |! W7 G  D4 H4 I/ o6 v- I5 _
      全身上下都不舒服，还说不清楚，那就是心里不舒服了。
8 X5 o( x. p; G+ ~5 a
4 _* @% B6 M0 Y$ C, [6 m0 G1 ~) s      陆缄轻轻叹了口气：“那你晚饭想吃什么？我让她们给你做。”

      林谨容道：“二爷不用管我，你先去吃饭罢，母亲那里等着的。”

: u8 I* p3 z, Y3 S: [      又叫回二爷了。陆缄立了片刻，闷闷地道：“那你先歇着，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5 m8 }/ _" j* B1 b
      荔枝在外听得难受之极。奶奶分明就是心里不舒服，这二爷真是，难道说一声我知道你委屈了，辛苦了，为难你了。就会少个手指头还是少个脚趾头？可他偏偏就不说。也难怪得奶奶憋气。可她始终是个小丫鬟有些话能和林谨容说却和陆缄说不得，只能干着急而已。

4 s, [' B# i' i+ @% m4 S      桂嬷嬷却是又有自己的一番想法，待陆缄出了屋子，就上前去问林谨容：“奶奶，您可是积了食？老奴熬了山楂汤，也许饮了就好了。太太若是知晓您不舒服，请了大夫还不得立刻上门来瞧您？”这意思就是，新妇能忍的就忍一忍．不要随便请大夫。这不比平时，一来新婚期间就请大夫，不好；二来又刚好遇到那几件事，怎么看都有故意和那两位叫扳的意思在里面．实在是不安。
- F8 l  A; H+ x! E4 D5 d
+ @. D1 R# O) Z$ H      在陆家这种地方，只会忍不懂得反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林谨容实在无法和桂嬷嬷说了，叹了口气，闭着眼不言语。
5 j  V* O# I+ R) W
: l' O/ j, D8 ]7 o  O# I      荔枝忙道：“还烦劳嬷嬷去取山楂汤来，我来劝劝奶奶。”
1 R2 @2 i1 w4 y3 E' f
/ C. x" G% }$ r5 s5 d2 ?$ _      “你一定要劝奶奶。不然旁人又不知要怎么编排呢。”桂嬷嬷再三叮嘱荔枝，一步三回头地出去。
0 g4 g, R. C4 w. w& A
: P) y+ S5 D3 G' a$ K4 p# E      荔枝上前去劝林谨容：“奶奶，二爷虽不说，但他心里都明白着，若是您在这当口放他一放，他定会无限感激。”

* B. r% m2 \3 _4 D+ l0 u+ J      林谨容低声道：“荔枝，我已经忍过放过了，再不能忍，再不能放的。最起码也该让他明白这中间的难处，他是儿子尚且如此难为，我这个新妇又能做得有多好？更何况，逼他为难他的人可不是我。我要再跟着转，为难的就该是我了。”逼陆缄的人首先是涂氏，其次是林玉珍。她无非就是让他尝了尝这被人逼着，架在火上烤着，里外不是人，有苦还说不出的滋味儿。

      林谨容的意思荔枝懂，就好比她去求府里的哪位管事嬷嬷做件什么事，人家明明是举手之劳，偏要装作为难的样子，煎熬半日才卖她一个人情，好叫她记住帮她这个忙不易。这中间的道理走一样的，不知道难处就不知道好处，若是陆缄不知这中间的种种为难，日后也不知好歹，或者就是，知道很难，却不知难到什么地步，没有感同身受，就不能体谅。荔枝轻轻叹了口气：“那过了这一头，您不能总硬着，该放的时候要放一放。”

      林谨容微微一笑：“知道，难不成我还在这屋里关一辈子，病一辈子？适可而止的道理我是懂得的。”

      陆缄出了院门，先叫长寿过来叮嘱了几句方去林玉珍那里，在院门口外立了片刻方进去，林玉珍和陆云已经坐在桌前等着了，见他进来，林玉珍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把脸撇开，待他行礼问安后方淡淡地“嗯”了一声，说不出的据傲。陆云装得没事儿似的笑道：“二嫂呢？”
* M9 g1 N3 w2 [3 \$ J
      陆缄道：“她不舒服。约莫是着凉了。”

      这么巧？陆云心里嘀咕了一下，关心地道：“那请大夫了么？”
* e/ p% _+ s# e  }; v
, }5 G8 m( D. d: ?$ S      “让长寿去请了。”

      林玉珍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陆云轻轻拽拽她的袖子，起身笑道：“待我去看看她，让厨房给她做点清淡养人的，省得她刚进门的人，不好意思开口。”
  W+ [  t! ]% ^8 X/ y/ O
      林玉珍只觉无限烦躁和愤怒，还指望林谨容帮她拴住陆缄，对付其他人，结果林谨容进门什么都没做，就先和她吵了一架，然后就拿起乔来了。这种歪风邪气绝对不能纵容！于是打断陆云的话：“先吃饭。吃了饭再说，等了这许久，饭菜都凉了。”
  \4 p  e5 Y! \* T* Q, L5 @
6 V) o0 V' ?6 X4 r8 M  L      陆缄垂下眼默了片刻，起身道：“母亲，你们先吃吧，妹妹也莫跑这一趟了，你陪着母亲，我自会去安排。”言罢行礼退出去。前脚刚踏出门，就听见身后摔筷子的声音。他略微顿了顿，终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 T9 c' D, {0 X/ h/ b" P4 ~
" n3 X; l) ?* @( ^% A  K& i      林玉珍气得打颤：“看见没有，给脸不要脸，都在我面前拿乔呢。”

      “哥哥这不是亲自过来了么？说明他还很看重您的。”

" t4 W) _4 b. M+ t; u      陆云沉思道：“想来二嫂若不是真的病了，就是和那位有关系。 也不知下午惠嬷嬷过去又说了些什么，我这几日想过了，就让芳竹过去罢，等哥哥去了诸先生那里，就把人送过去。”
( c! m3 _8 w  U# A0 j
      林谨容房里的这个人十分重要，以什么理由和借口插进去也很重要。若是安置年纪大的婆子进去，婆子们都会仗着资格老指手画脚，得不到信任，也特别容易引起反感，旁人一挑唆，只怕陆缄和林谨容都不愿意，乱子先就起了；若是派今年纪小的丫头去，一来年轻不稳当，二来容易引起其他猜测，得不到不信任的同时还进不得里屋，林谨容随便动一下手脚就可以把人给收拾了，林家还不会站在林玉珍这边，不起作用，只会坏事。
/ y" a' K4 U5 f( _% C2 q* g
' [9 \( ]0 f# S$ l      唯有芳竹最合适。芳竹今年二十五，从小就跟在林玉珍身边，善解人意，大方得体，在江南的时候照顾陆缄不少，后来陆缄懂事了，林玉珍方把她调开，配了个小管事。她与陆缄有主仆情义，也得陆缄敬重，为人稳妥，又成了家，有了孩儿，在陆家上上下下都很熟，人缘不差，给林谨容做在内外院往来传递东西和消息的人，那是最合适不过的。最紧要的一点是，芳竹对林玉珍绝对忠心。

      林玉珍想了片刻，道：“那就是她了吧，让她过来和我说说话。”
2 Q& b# k+ m* L6 L
      陆云就给她夹菜：“娘，先吃饭吧。无论如何．总不能不吃饭，您要是气坏了身子，有些人可得意了。”待到林玉珍吃了些饭菜下去，方又劝她：“现当下，无论如何都得先去看嫂嫂。无论她真病也罢，假病也罢，您都得给她撑起来，不能让人看笑话。”

# R7 ?: C' e3 J! r1 a6 d      林玉珍冷笑：“她不是很厉害，目中无人的么？哪里用得着我替她撑腰？”
7 H# e$ J7 G0 R" ]7 f* G, n9 E
      陆云有些忧虑地道：“娘，若是她一人当然不足为虑。可二哥为何不留在这里吃饭？不就是回去陪她了么？”这证明什么，陆缄在乎林谨容，一个是亲侄女，一个是嗣子，既然病了就该表示慰问，不是赌气的时候，否则就得寒了心。

      林玉珍沉默良久，道：“再说吧。”

9 _! s$ @- ~3 |. U% S5 d3 Y1 }      陆云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她自己也得去这一趟。

      且不谈她母女二人怎么商量应对此事，却说陆缄出了院子，心中烦闷不堪，迎头遇到陆纶，缠着说要去他那里吃晚饭，只得道：“你二嫂病了，等着大夫上门呢，改日吧。”
9 C9 }- {% B. V/ m
      陆纶大奇：“好不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转念一想就有些明白过来，便道：“二哥为何不去问祖父？”只要陆老太爷一出手，保准就安生了。

/ z" v( W, X* Q$ m0 U      陆缄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没有什么事都拿去问祖父的道理。”因见陆纶还想再劝，便笑问：“陆缮怎么样？”

& M  O; O( }; E: X
第173章  老鼠

陆纶果然笑道：“他今早不肯吃饭，先说要吃燕窝粥，没有，便又不肯喝茶，说要吃参茶，还是没有。其实祖父那里的早饭也极好的，问了他三遍，他都不吃，祖父就让小厮当着他的面把饭菜茶水全都吃光了。祖父跟我说，若是他再不吃，就要任由他饿死，他可能相信了，我走之时，他一边哭一边喝稀饭呢。”

/ L; T! s- _2 ~7 N' z, E; d只要吃了这饭，就意味着服软了，只要陆纶好起来，那么涂氏自然也就不会再闹腾了。陆缄忍不住翘起唇角，轻轻拍拍陆纶的肩头：“他自小就喜欢和你在一处，要多靠你开导他了。”

陆纶憨憨的笑：“那没问题，二哥，我跟你去看二嫂吧？兴许我说两个笑话给她听，她的病就好了。”

% G5 F  l, A" L4 X陆缄叹道：“哪有那么容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最清楚，没有人能替他们解决。

6 Z4 e+ b! N0 |3 D* O' N 陆纶笑道：“你不让我去试，你怎知道？就这样定了，你让人准备好吃的喝的，我去拿点东西过来。”于是一溜烟跑了。
4 l% x$ T- Y: ^' j3 F; \+ U
陆缄只得自回房去。先吩咐荔枝她们准备吃的喝的，进了里屋，林谨容还躺着，睁着眼看着帐顶发呆，听见声响，看了他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
0 W% i& g3 ]" ]
3 I/ c! c% _8 B 陆缄走到床边坐下：“现在好些了么？我让长寿去请大夫了，又让他给你带五丈楼的素面和素粥。但算着怎么也得半个多时辰以后才会到，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底？”

林谨容摇头：“既有素面和素粥，我就等着吃好了，其他东西没胃口。”她中午吃得有点多，有些不舒服，桂嬷嬷的山楂汤也不起什么作用。
8 i, |" Q, @( ?% h5 I
陆缄便道：“刚遇到了五弟，他要过来看你，也来吃晚饭。”也不问林谨容是否愿意起身招待陆纶，继续道：“他说六弟已经吃饭了，想必很快就会好转过来。”
% S( U8 F7 B6 r% ?
1 ]  _; O- G; l+ L “那好啊。”林谨容自然知道陆缄是希望她能起来招待陆纶的，她当然也想起来招待陆纶，但是，既然病了，就得有病人的样子。大夫都还没上门呢，她自己就先起身了，算什么。

少时，陆纶在外笑道：“人呢，人呢？都躲在哪里去了？不至于一顿饭也舍不得给我吃吧？”
5 L$ W) F' d; L0 m
陆缄觉着林谨容那样子是不打算起来的，只好道：“要不，你披了外袍在外间榻上坐坐？”

陆缄有时候是有些呆的。林谨容默了默，道：“大夫还没上门，我就起床待客，不好吧？”
" L" c! t  b7 K: w
陆缄怔了怔，突地笑了：“那好，你就躺着。我去打发这混世魔王。”言罢果然往外头去了，不多时，陆纶抱怨了几声，在外大声道：“二嫂，那你养着，我改日再来探你。”
8 W8 j( Z0 x  O6 t, t6 D
4 g# C' Z0 b; ?' f  Y林谨容忙“嗳”了一声。
* [8 S4 v; j# [( u2 o: K4 a7 _! Q
片刻后，陆缄提着一只铁笼子进来，笑道：“五弟送你的。”里头却是一只大尾巴的灰松鼠，正紧张地撮着两只爪子，目光炯炯地瞪着她，尾巴上的毛全都是炸开的。
4 H2 T9 Z# z% k( d. z
林谨容慢慢坐起来。那一年，陆纶也是送了她一只松鼠，陆缄不喜欢，她就没要。现在却是陆缄主动提了来给她。
& m$ @9 r8 [( Y4 v
“五弟的这些怪东西就是多。”陆缄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分明是很喜欢，不由笑了，将笼子放在桌上，先叫豆儿她们拿花生和栗子来喂，又撺掇着林谨容给这松鼠取个名字：“你不给这东西取个名字？”

7 n( C7 r* X+ \! ~8 Q+ C5 k+ M9 l6 A林谨容看了那松鼠许久，低声道：“五弟他人很好。”
- W. @4 ?9 G0 k& z, ^4 _0 O: y
: Z& ~. C( q0 P& u7 k陆缄赞同道：“是。的确很好。”

( j8 J5 x1 ~8 B0 V  K3 B林谨容又道：“你若是有空，不妨多领着他一道看看书，劝他好好读书，有他陪着，六弟兴许也会慢慢和你亲近的。”
; m" T% d/ D: X
  O, V) B: x4 V& h1 i% g' t陆缄温和地看着她道：“行，我有时候看书看得久了，也看不进去。正可以去教他们练练字。”
+ z' K0 i! E; x2 Z4 I" s: U
林谨容沉默片刻，低声道：“这只松鼠还是提回去还五弟吧。”
) e1 T/ K. `8 W: s3 S$ V0 x/ Z
7 ^% X1 l0 g0 A) e( T! f; J陆缄不由皱起眉头来：“你不喜欢？”
' g& B3 _/ a! c
2 [$ O* z0 \" c林谨容垂下眼：“不喜欢。”
3 ]$ e- ^/ j% O( O
( q: G8 k' }/ \陆缄就沉默下来，垂着眼拿了银签拨灯芯。

* j" _4 h" ^5 E) u8 a# X6 t 那只松鼠却开始活跃起来了，捧着豆儿拿来的栗子嘁嘁嚓嚓地啃个不休，一双眼睛闪着亮光，贼兮兮地四处打量。

“二爷，大夫来了。”桂嬷嬷快步进来，先将林谨容扶了躺下，又将帐子放下。陆缄忙敛了心神，快步出去迎接大夫。大夫是陆家用熟了的，是个姓章的老大夫，进来也不多言，给林谨容号了脉，就埋着头写方子。
% F! S, m5 ^, h; A7 G
陆缄拿去看，见全是些消食的，便收入袖中，将人送了出去。回来后见林谨容已经起了身，裹着件大毛披风正坐在榻上吃素粥，便也命荔枝取了筷子来，不吃厨房送来的饭菜，只将素面吃了。

: @8 ]- l, `( i, { 桂嬷嬷待他吃完方上前来问：“二爷，可要让人拿方子去拣药？”
. }0 ]+ Z( h4 ~6 Y# h. q
陆缄便递给林谨容看：“你觉得这方子如何？若是要吃，就让人拿去给长寿，我把这只老鼠拿去还陆纶。”

5 q$ T$ Z: A) k$ O2 j林谨容自动忽略了他前半句话，只纠正道：“是松鼠。”这人不知怎么的，一直就称这松鼠为老鼠。
& P; _  `  P& Y6 z4 n" W
陆缄看了她一眼，重复道：“老鼠，大尾巴的老鼠。”

林谨容却不和他掰了，只低头看那药方，看完以后也没说什么，就将那药方放在了桌上。

6 m; D. d' [  N1 _/ W/ K 陆缄只好将松鼠笼子提上，打了灯笼自去陆纶的院子。
5 k% F# y% j. }3 D
陆纶正在院子里打弹弓，让人在远处放一根点燃的蜡烛，他立在尽头瞄准了打火焰，一打一个准。然后又点燃，又打，周而复始，乐此不疲。见陆缄过来，随便瞟了一眼：“咦，不喜欢啊？”

4 {7 u/ v+ n( @陆缄点头：“她让我还你。”分明是喜欢的，可是偏生不要，不要就算了。
; s2 g2 a) M+ U+ N5 u% C
陆纶也不放在心上：“不喜欢就算了，我正舍不得。这可不是从外头买来的，是我自己下网在祖父的集贤阁后头抓的，当时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总怕被祖父给逮着。喂了一两年，可乖着呢。六弟问我要了几次也没给，给她她还不要。”恍觉失言，便闭了嘴，对着烛火“啪”地又是一下，烛火熄灭，回头得意地问陆缄：“二哥，你读书倒是厉害了，这个你可会？”

陆缄默不作声地将手伸过去，从他手里取了弹弓拉开瞄准。

' g9 ^$ f* \6 h5 \; a! J$ o$ m“哎呀！”陆纶兴奋地命小厮：“长安，快替二爷把蜡烛点起来！”又促狭地道：“二哥，你读书太多，眼神儿想必不太好，我替你挪近些？”

话音未落，陆缄已然松了手，烛火应声熄灭，也不说话，就把弹弓还了他，淡淡一笑。

$ v6 u, S: N" ^5 h“好！”陆纶使劲拍陆缄的肩头，双眼发光，又去拉陆缄的手来看：“你怎么会的？真不愧是我二哥。”
; f" u/ u0 Q. `
“别动手动脚的。”陆缄笑着推开他：“六艺里头有骑射，道理差不多。我原来私底下也和同窗学过。”
0 Z; t6 d( E: U
7 J0 I/ Y" f1 i' ^% R: F( J陆纶笑着拍他的胸脯：“打过鸟雀没有？”

+ p+ J0 S5 t& m陆缄笑道：“打过。”
  K$ G4 i6 @. l1 X* t  H" H
* G* ~& v+ p/ w8 [陆纶哈哈大笑起来：“我娘总说我，什么时候能和你一样斯斯文文，刻苦努力读书，不要乱五乱六的就好了，看吧，你其实也和我差不多。”

陆缄道：“我也是从小孩子长大来的。”

陆纶一怔，随即使劲捶了他的背一拳：“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 l9 ^2 b2 M+ F& B3 M
6 E; i9 L% f3 G! d& T' y+ P: I5 @他力气不小，一拳砸得空声响，陆缄被打得生疼，吸了口凉气忍住了：“你要我的命啊？你哪怕是花三分之一的精力来读书呢，又怎会天天被人追着耳提面命？我也有自己的爱好，怎么就不见谁来迫着我，不许我弄呢？还常有人劝我出去玩玩散散心。”
. V+ F% Q8 n( _$ G
“我和你不同。”陆纶沉默片刻，认真道：“二哥，我实话同你说，我真是读不进去。你兴许不信，我看到书就头疼，跟祖父在集贤阁读书，犹如把我放在火上烤。”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生不如死啊啊啊啊啊……”

长安愁眉苦脸地捂住耳朵：“二爷，您院子里的鸟雀多么？”

陆缄不明所以，笑道：“多啊，今日傍晚我出门去之时，一大群叽叽喳喳的都争着在树上落脚呢。”

% [$ i+ r5 H5 P4 I长安道：“我们这院子里是不会有鸟雀的，小人已是很多年不曾见过了。”

陆缄奇道：“为何？”

长安笑着瞟了陆纶一眼，道：“什么鸟雀的胆子能比身子大啊，竟敢往我们这里跑？不被打死也得给吓死。”
4 t/ Z0 C# Y! f5 D8 g# A5 k
陆缄忍不住笑起来，陆纶一巴掌搧在长安的背上：“臭小子，胆子又见长了啊。还不去拿点好吃的来招待二爷？”又挤眉弄眼：“二哥，你敢不敢喝酒的？我藏了一坛子好酒。”

陆缄想了想，道：“喝吧。”

二人刚在桌边坐下，酒尚未温好，就听院门轻响，陆缮的乳娘进来道：“太太过来了。”

陆纶少不得手忙脚乱一番，一边给长安使眼色，命长安藏酒，一边拉了陆缄跟他出去见宋氏。

; K  O; v2 a, O1 C$ t1 i* N' f宋氏穿着家常的半旧袍子，只带了贴身的嬷嬷，板着脸呵斥道：“孽障，你不好生温习功课，鬼喊鬼做叫什么？”才刚说完，就看到了陆缄，忙换了张笑脸道：“二郎，怎地有空过来？不温习书么？”

+ b/ w# I6 ?! E- K9 J陆缄正要开口，陆纶抢在他前头道：“二哥是来劝我读书的。”
1 K$ C* h) E  _6 }) ^
' @% g9 g0 N+ Z0 _* R0 P宋氏默了片刻，温柔地笑了：“二郎，要多烦劳你替我管管这孽障了。听说阿容不舒服，请了大夫？”

5 Y7 i7 C; N2 Z% Q6 P
7 g! k' E; M6 m* f0 n, L7 X第174章   劝诫
: R* n/ o5 ?- P% Y
9 H) u: y1 d- L( z* {& q" X! Y 　　陆缄不欲多谈：“只是一点小病，二婶娘不必挂心。”
5 K7 Y6 _9 T$ L/ {7 X2 c/ Y
　　宋氏叹道：“那就好。如今冬春交替，一不小心就风邪入体，生起病来。我刚去看过你三婶娘，她也是病了，才吃了那么大一碗药呢，可怜的，我平日里总觉着吵，可看到她和你三叔父两个人孤零零的在那屋里呆着，还是觉着吵闹一点的好。”
2 j2 x% v& k5 n$ ~: y3 `. Z
" C: Z8 }/ s( |0 M" W& z) F; F. q　　见陆缄垂眸不语，便又笑了：“我也没其他意思，就是觉着，二郎你若是方便，还该劝劝老太爷，儿是娘的心头肉，六郎要管，但也该让他见见娘亲。我也是做母亲的人，感同身受，你三婶娘……唉……”
0 l; x7 d; _  h+ U" t5 s
　　陆纶连忙打岔：“娘，六弟好着呢。”
/ p- F0 S" X$ s1 [
" v7 {/ j6 B8 E; k　　宋氏审视了一下陆缄的神色，也就不再提：“我正想去看看二侄儿媳妇，不知此时可方便？”

; M! S# P( Y! G1 D; Z　　陆缄淡淡地道：“不敢烦劳二婶娘，她不过是小病，养养就好了，若是惊扰了长辈们，她心里就要不安了。”

　　宋氏微微一笑：“那我就不去了。夫妻么，就该多点体谅才是，可不能为了一小点事情就生分，二郎你可要好好待阿容，我闲时也会多开导她的。”又突然想起来似的，“对了，听说老太太被惊动了，若是方便，还该去和老太太说一声，省得她老人家担忧。”
7 d/ x9 [! D- f3 h1 f
　　陆缄垂着眼道：“婶娘说得是。”

　　宋氏温柔地叮嘱陆纶：“五郎你好生招待你二哥，不许顽皮，我先去了。”
) d  K, d3 {0 Y" _+ k% ^
　　待宋氏走远，陆纶扶住陆缄的肩头，要推着他往里：“走走走，继续，继续。”见陆缄神色不好，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女人一旦搅在一起，就成了一团乱麻，麻烦！看看，二哥如今也被搅得心烦意乱，拖累得书都看不进去，长此以往，英雄也没了气概。我若是你，甩手就走了，她们爱干嘛就干嘛。”
% S0 @2 r& d0 V3 M+ m2 ?+ M/ h
　　陆缄看着他年轻稚嫩的脸，不由苦笑：“我若是你，自也无需如此。”

　　陆纶想了想，低头一笑：“那你打算如何？不如去诸先生那里吧，回来就好了。”

( x5 O& W6 ~; O* w$ ]( H$ a　　“躲不掉的。”陆缄将他的手拿下来：“我先回去了，谢谢五弟的热情款待。”
& L) J+ O2 ^4 `; p# L
8 g! K& n! K" s! D. a% V$ y　　陆纶道：“你不喝酒啦？”

　　陆缄一笑：“改日罢。”
7 L. S% Y. N$ w7 v3 [
6 P( P  b  N' J! P# B: B, ~+ `　   ******
- K0 A! E7 d- V" y
　　林谨容把药方递给荔枝：“拿去给长寿，让他抓两服回来。多拿点赏钱给他。”

　　荔枝应了，小声道：“奶奶，这药方？”

- {( d4 |1 g4 B- S1 ], [　　林谨容笑道：“就是些消食药，但还是得吃。”虽则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该掩盖的还是得掩盖，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忽听樱桃在外间笑道：“姑娘安好。”接着就听陆云温温柔柔地道：“你们奶奶呢？可好些了？”
+ B5 t& t: j6 K( u) b5 o' _
　　荔枝便将药方塞进袖子里，扶林谨容躺下。林谨容半躺在榻上，望着陆云轻轻一笑：“阿云怎么有空过来？”
' S& K, |; n! C1 w; H5 Y# F
　　陆云含笑道：“听说嫂嫂病了，特意过来瞧你。可好些了？”一双美目在林谨容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听说大夫已经来过了，可说了是什么病？”

　　林谨容坦然道：“没说，就开了一张方子，我也不是很看得懂。”

/ i$ D& }# y! |0 O　　陆云明显不信：“也没问？”
2 `) O& e+ I: T8 T0 v( K6 \
　　林谨容道：“没问，你二哥说是家里惯常请的，放心。当是小病，过两天就好了，又害你跑这一趟。”
/ i# z- x+ F3 }3 G: Y# Q9 J  ]
, E- y$ H# n7 b  n8 X0 U$ b　　陆云笑笑：“不是担心嫂嫂么？听说你没吃晚饭，想吃什么？我让人去给你做。”

. [+ d& _3 Z- k& V" V7 _2 p　　林谨容垂了眼，淡然一笑：“多谢妹妹关心，我吃过了，你哥哥让长寿去五丈楼给我买了素粥和素面。”

! q+ p" `7 _4 F# D1 R　　“哥哥话虽然少，总是最细心的。小时候，每次他出门，总记得给我带我喜欢的小玩意和吃食回来，就没有一次不中我的意。不是亲兄，胜似亲兄。”陆云先始还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转过头来就神秘兮兮地问林谨容：“听说今日下午惠嬷嬷来过，她来做什么的？”

' r$ w/ j! x7 v( s( B1 O　　林谨容笑道：“来和我说三太太对我没有恶意。”
# }; T, w5 ~9 Y* W$ a9 `
( G7 p! ]0 w9 r- A) {! O% @% O. J　　“没有恶意那就好。”陆云沉默片刻，轻声道：“嫂嫂，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也许你听了会不舒服，但我全无半点私心，只是希望大家都好。”

　　林谨容捧定了茶杯：“阿云无需如此客气。”
3 M5 i# C( ?# `. S# w
　　陆云注视着她，语气很诚恳：“母亲的性情暴躁，嫂嫂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请求你以后不要再惹她生气了，多让让她，我都记在心上，她也会记得你的好。别让旁人看笑话。”

　　林谨容微笑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想好好儿的，但有时候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我猜，我这方面大概还是有点像姑母的。”
% }6 l; B, e" n: A# v% K
/ X3 w% \$ N  Z" M" |　　听她说像林玉珍，陆云眼里闪过一丝恼色，加重语气道：“一定得控制。嫂嫂也别嫌我多事，我是就事论事，也是为了你好。你是不知道吧，此时外间已经有人在传，做人子女和儿媳的，就该顺从长辈公婆，怎能因为长辈一句无心的话，就不依不饶呢？”略顿了顿，苦口婆心地道：“嫂嫂，我是为你着急啊。”

　　林谨容点点头：“阿云辛苦了。”并不问是谁说她的闲话。

　　陆云也不说是谁说的，亲切地拉起林谨容的手，带了几分忐忑和娇憨道：“嫂嫂别嫌我多事，我都是心里急的。我不太会说话，但心是好的，就是希望我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不想让亲者痛，仇者快。如果我让嫂嫂心里不舒服，我给你赔礼？”言罢果然要给林谨容行礼。
3 G  W& p* `! l' U1 T
　　林谨容一手扶住她：“不用这样客气。”

) c; `1 @% I% W  m　　陆缄走进门来：“阿云来了？”

　　陆云堆满笑容起身：“是，我来看看嫂嫂。看到嫂嫂情形不错，我也就放心了，这就告辞走啦。”
* c1 r9 X* @9 t7 D9 y: {( w
　　林谨容忙假意要下榻：“我送你出去。”

　　陆云慌忙按住她：“怎么成？怎么成？若是病情加重了，哥哥要心疼死了，岂不是要怨我？”边说边看着陆缄笑，陆缄淡淡一笑：“我送你出去吧。”
. t8 q! _( P" N
9 R! l, ]( t+ C  p$ P　　兄妹二人肩并肩地出去，不多时，外间传来陆云清脆的笑声，陆缄也久久不见进来。

　　荔枝低声道：“奶奶，大姑娘的花样真多。”
  \' b6 A) M9 U9 s
　　林谨容微微蹙起眉头，将银签轻轻拨了拨灯芯。不能再这样无休止地被强拉着纠缠这些事，这会浪费她大量的精力，必须主动出击。
* g6 w9 L+ G% x& z& l- Y& v/ `
- A/ P( O4 _! ~9 L 　　陆缄刚进来，外面又传来沙嬷嬷的声音：“听说二奶奶病了，老太太特意让老奴过来瞧瞧。可请了大夫么？可吃过药了？晚饭用得如何？”才说着，人就已经到了门口。

　　林谨容赶紧下了榻，扶着樱桃站住了，含着笑道：“不过是点小病，养养就能好的，怎地惊动了老太太，可真是我的不是了。烦劳嬷嬷替我谢老太太，待我全好了，就去给她老人家磕头。”
5 P0 w) o& g9 p2 J6 |
　　沙嬷嬷命身后的丫头放下一包药材，含笑打量了林谨容一番，再三问过病情后，道：“也没什么，病了就该让家里人知道。老太太说啦，奶奶安心养病，有什么需要只管让人去说，断然不会委屈了您。”

　　又是非常隐晦的安慰。但老太太表了这个态，她就可以安心养病了，不必担心谁来说嘴。林谨容谢过，沙嬷嬷也不久留，就此告辞。

　　待到房里只剩了夫妻二人，陆缄道：“现在你好些了么？”
! W- G% `2 Z( t2 S
8 ?, J' h! q: F0 T! F　　林谨容正色道：“好多了。吃了药，养个一两天就好了。”
9 k2 \" n: a4 `; l8 A1 c& ]
　　陆缄默了片刻，吩咐豆儿：“取热水来盥洗罢。”

　　林谨容便问他：“我病着，夜里难免折腾，你要不要去隔壁睡？我已让人给你铺了床铺，炭也是烧好的。”

　　陆缄头也不抬：“不必。”
1 }" D6 j9 J+ Q+ @! f& {
　　林谨容也不多话，安安静静地洗漱，安安静静地躺下。陆缄洗毕，上得床来，靠在床头沉默了半晌，方将灯给灭了。
3 G& x5 Q& G6 g& g; D/ \
　　一夜北风急。

　　第二日天气干冷，下起了零星的雪花，林谨容窝在屋里养病，陆缄照旧早起读书，晚上归家。涂氏和林玉珍都没来烦人。
5 l& I; }( s1 D5 E3 I9 w0 P
　　第三日早上就变成了鹅毛大雪，林谨容无需去林玉珍那里应卯，正是休闲好时光，便寻了一卷闲书，窝在熏笼旁看书。才刚看了两行字，桂圆就进来道：“奶奶，长寿说，二爷早上穿的鞋子不对，脚冷，要换皮靴呢。”

    林谨容便道：“去寻了送过去。”

- p2 U8 z" C0 f8 g5 f, d    桂圆低声问过荔枝，寻了皮靴送出去。

    没过多少时候，又进来道：“二爷早上出门，衣衫单薄，问奶奶寻那件天青色银鼠出锋的锦袍。”

    不待林谨容开口，荔枝便快步进去寻，遍寻不着，只好问林谨容：“奶奶可曾见着？”

    林谨容轻轻叹了口气，她哪里又见过他有什么天青色银鼠出锋的锦袍？少不得起身领了荔枝等人开了箱笼，仔细找了一回，照旧是找不到，只好抱了件石青色的袍子出来，命长寿进来：“不曾见过二爷那件衣服，拿这件去也是一样的。还有什么，一并说了拿过去，省得冻坏了二爷。”
' t9 M: J- U0 c- \
    长寿垂着眼道：“奶奶，二爷今日脾气怪着的，他要那件衣服，小的拿这件去，他定然不饶小的。”

    林谨容沉默片刻，道：“那我送过去罢。”

第175章 佛脚

0 e, A3 ~* d1 `: {; O' y    当披了绯红色绣金披风、发髻高绾的林谨容领着丫鬟，提着食盒，抱着衣服匆匆朝听雪阁走去时，引起了路过的仆妇丫鬟们的注意。

1 L$ q1 @8 j5 A8 e0 s    这位新奶奶，一直颇具争议。且不说未进门之前的种种是非，就说进门之后的事情。才进门几天呢，就惹了很多事出来，先是一句话就动了三房的宝贝疙瘩六少爷，惹得三太太那样温吞性子的人又哭又骂，还打上她的门去，接着又和自来性情严苛，说一不二的大太太生气闹别扭，然后又生病，请大夫，惊动老太太派人去瞧。就在大家都以为她还要再病几天才会好的时候，她却顶着风雪出来了。

- C" Y6 x! ^6 ?1 R( a9 p    被各式各样的目光打量着，荔枝颇有些不自在，林谨容倒是目不斜视，走得稳稳当当，并不多看谁一眼，有人上前行礼问安，也不过是淡淡一笑，不倨傲，却也绝对不好亲近。

    听雪阁，为了方便观景，四面八方都是隔扇窗，任从哪个方向推窗望去，都是美景。一楼通常是用来待客的，二楼才是陆缄读书所在。
) g: P- E: x/ b
    林谨容一行人进了听雪阁，长寿就从荔枝和樱桃手里接了东西，道：“二位姐姐就在楼下火炉边候着罢，二爷读书时不喜欢屋子里的人太多。”
' U+ Q3 [4 C8 d6 F: d2 k
! w* j& c$ `5 W* b- V9 }    荔枝见林谨容没表示不同意见，便依言领了樱桃在楼下坐了静候不提。
; ~4 T1 g9 p9 C
    长寿领了林谨容上得楼去，只将东西轻轻放在一旁，便垂着两只手，轻轻下了楼。
1 r& @  d% A3 G8 G
. F; x( i" T! S9 i: X    陆缄坐在窗前低头写字，听见声音头也不回地道：“衣服拿来了么？”

    林谨容抱了衣服走过去：“拿来了，但不见你要的那件，只有这个，你看可勉强用得？”

9 f4 E4 F1 Z6 P2 `, b6 l    陆缄停了笔，回头看着她：“怎么是你来？”
8 |/ l: y# c9 U# d7 z
! Z/ f  n" T8 `9 |, C1 i, e* r8 Q    林谨容非常诚实地道：“找不到你要的衣服，长寿不敢来见你。”

    陆缄默了片刻，道：“你好了么？”

! Y* F+ t0 Q; j. Z3 C0 Q0 ]7 {4 U    “好了。”适可而止，就算是他不使长寿来唤，她中午时候也要出门晃一圈的。林谨容将衣服打开，放在熏笼上烘着：“二爷是要将它穿上，还是要把外袍褪了换上？”

) n4 D# W0 ^  a! o2 N    陆缄默不作声地解开腰带脱去外衣，林谨容上前去接了他脱下来的外袍、腰带等物，又递上那件石青色的锦袍。他却站着不动，并不去接。
0 \7 J( e/ i8 w# j- H
    长寿说得没错，陆缄今日的确是有些不好相与。林谨容便替他穿上了，低头系好腰带，又系玉佩和锦囊：“这屋里有些冷，让人再加一个炭盆罢？”

" b9 V2 U2 a  f    “我不冷。屋里太暖，不容易集中精神。”陆缄垂眸看着林谨容，她的神色很专注，葱白的手指灵巧地在他腰间飞舞，把玉佩和锦囊系得稳稳妥妥。他的手指动了动，想摸摸她的脸颊，犹豫再三，终是没有放上去。

" F7 w1 ^1 c4 w1 L2 B& h! H    既不冷，那为何总要添衣换鞋？林谨容劝道：“太暖和是不行，但太冷了亦会生病。给你带了热汤过来，先饮一点，省得受了凉。”言罢取了汤递过去:“还热着的。”

6 z6 p. T' V4 r9 o. [    陆缄接了碗捧在手里，不经意地道：“你还看书吗？那边书架子上有几本游记。”
7 t+ j+ |7 Y& I# i
    林谨容低头收拾书桌：“今日先不看了。我打算先去母亲那里，再去看看老太太，也省得她们挂心。三婶娘好些了么？”

; Y3 M4 x" l# j/ n    陆缄将汤一饮而尽：“好多了。”

    林谨容接过碗放入食盒中：“问你要几枝红梅拿去送人，舍得么？”
3 c8 g7 k: X; |' U9 q# ^8 k
    一碗热汤下去，陆缄觉着身上是要暖和了许多：“你要送谁？”
7 K3 I; }3 Q# Y
- b6 W7 `% Q! F0 p7 j# D    林谨容低头一笑：“挨个儿走一圈，是算他们来探我病的谢礼。”她准备将陆家从老到小，挨着走上一圈。这中间的重点，是她从前从没有主动去接触过的陆老太爷和陆老太太。万千妖魔，总有一尊佛镇得住。
7 R$ H' V9 _3 o" T( |  b
) i6 F2 S0 R1 `; B0 K/ v2 _, Z    陆缄扫视了一下被林谨容三两下就收拾得干净整齐的书桌，起身道：“走吧，我带你去挑。”
- K, @! x$ o& L9 ]' {1 s- @" n
    林谨容忙道：“你不看书了？”
8 W3 Y4 Q( y4 w9 T+ x, R" T
0 V  N% X% d  O- ]2 V2 j    “正好累了。”陆缄不看她，垂着眼往下走。

2 i3 E, X6 k8 |3 T    林谨容下了楼，吩咐长寿：“再添一个火盆，放在角落里，楼上太冷了。”
3 v) V5 v3 q0 A0 p0 g
    长寿偷觑着陆缄，见陆缄没表示反对，脸色明显比先前让他去取东西时好太多，便笑着一溜烟地去处置不提。

4 e' V% |, `% V/ C, x    二人在梅林里转了一圈，见了那好看好插瓶的红梅，便命看林子的婆子砍下放入提篮之中。林谨容指了一枝极大极美的红梅：“这个如何？”

    陆缄道：“只有祖父那里才有这么大的瓶子。”
7 F/ i" I5 f% q2 }7 l
    林谨容笑道：“就是准备送到聚贤阁去的。”说完就有些后悔自己漏了口，忙道：“你是否有空同我一道去？”
5 Z( c7 A) j1 @1 t8 M, o: L
$ N) X# A& r7 v  _: ^    陆缄的唇角往上勾了勾：“可以。”有他陪着去聚贤阁，想来不会是说那什么陆家媳妇难为之类的话了。她若是能得到陆老太爷相护，他去了诸先生那里也放心得多。

    陆老太爷正检查陆纶的功课，看到不高兴处就叫陆纶伸手出来打一戒尺，吹胡子瞪眼睛：“你怎么就没点长进？”
5 V6 V" u& [. x; |
/ C! M* G) n5 R/ }    陆纶涨红了脸道：“我尽力了。”
# Q* O1 s9 ~' J4 K
    陆缮含着一管笔，眼巴巴地看着他二人，每每看到戒尺落在陆纶手上，总是情不自禁地瑟缩一下，有心想替陆纶求情，却总也不敢开口。

    陆老太爷打得累了，陆纶还是那么一幅样子，也不反省，也不叫疼，更不表示说以后会更努力，只一口咬定说他尽力了。无奈至极，只好道：“皮糙肉厚，你以为我就拿你没法子了？”

    陆纶小心翼翼地道：“哪里，祖父英明神武，法子当然是很多的。”眼看着陆老太爷的戒尺又高高举了起来，吓得闭了闭眼，却是又把手往陆老太爷面前递了递：“祖父您要是打着高兴，就打罢。”

  L4 N2 I( ?+ D8 F. o    陆老太爷就打不下去了，狠狠地将戒尺砸在桌上，扔出一本书，冷哼道：“三天之内，把这书抄十遍。”

7 s4 v$ B) N& G. O- n    陆纶的黑脸便黑了几分，正想反驳撒赖，就听外头有人道：“老太爷，二爷和二奶奶过来给您请安。”
0 Q! S# {. Z2 K6 D
2 w% p# C. J/ U) l6 r    陆纶一下子来了精神，撸了撸袖子，张口要笑，被陆老太爷一个眼风扫过来，顿时蔫了，懒洋洋地拿了书坐回去，认命地道：“我抄书，抄书，抄书。”

    陆老太爷见陆纶老实了，便又看向陆缮，陆缮匆忙将笔取下来，也不论倒正，就将笔头胡乱在纸上画了几笔。一对活宝，陆老太爷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背手往外行去。到了厅外，并不立即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往里看。
# t6 Q# Y( C; K! v  D
) Q; h( ?; I; X0 D5 w) S" B    但见林谨容捧了一枝鲜艳的红梅，脸上带了个浅浅淡淡的微笑，俏生生地站着，陆缄在一旁低着头翻书架上的书。二人互相离得不远，但并不交谈，更谈不上新婚夫妻之间那种眉来眼去的小动作，看着总是有点不对劲。一个太闷，一个太淡，这样下去不是好事。
, w9 I2 `; j7 ^7 F) o$ o$ O! A
8 Z1 R7 U8 @" m1 J& h' B. _    陆老太爷思忖片刻，迈着方步进去，笑眯眯地道：“阿容的病好了么？”
4 U" @1 F% {, k. l
/ X/ m$ a& E  e% j    林谨容忙上前行礼，将梅花双手奉上，笑道：“一点小病不碍事。因恐长辈们担忧，所以借着送梅花过来的机会，好叫长辈们放心。”

    “好了就好。”陆老太爷豪爽地笑着，接了那梅花递给陆缄：“二郎，一事不烦二主，你媳妇儿送了我花，就由你去替我插好。”

: o  E8 Q5 C5 t2 L    待陆缄去了，陆老太爷在宽大的紫檀木椅子上坐下来，指指下首的如意纹六面开光圆墩，和蔼地道：“阿容往炭盆边来坐。难为你大清早的就去折梅花送过来，真有孝心。二郎是个呆子，天天守着一林梅花，从不懂得折了来做人情，就是没有你聪慧知事。一枝梅花，不值钱，难为的心意，这可是比什么都宝贵。”
5 r4 B" I" H) C' ~) u  b
    林谨容忙道：“让祖父见笑，就是二爷帮着挑的。”
9 Z' u6 D$ N% G
) J- L- d# h" x4 S& }$ d    陆老太爷抬了抬浓密的眉毛，故作惊讶：“哦？真的？你是故意护着他的吧？他的脾气我还不知道，锯了嘴的闷葫芦，不是逼急了什么都不说的。他这几日有没有得罪你啊？”

    林谨容一笑：“没有。二爷他待我很好。”

& J" l( l4 F0 z( R. N; U* n    陆老太爷笑道：“那就好。我啊，最担心他得罪了你都不自知，最怕就是你们小夫妻不和。有句俗话说得好，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女子，再能干也要有男人支撑，否则就是浮萍，没有根基，随便一阵风，就给吹得不知到哪里去了。”哈哈笑了几声，捋着胡子道：“当然，阿容是有名的才女，这些东西当然比我这个老头子懂，无需我多说。”

) q5 p# d6 f% r    林谨容早就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听训，待他说完方低眉垂眼地道：“祖父谬赞，孙媳只不过是懂一点点些末伎俩而已，还得靠着您老人家点拨才是。”
, B0 H" Y$ M* v' @" O
    陆老太爷沉默片刻，直截了当地道：“你要什么？”对付林谨容这种人，绕圈子没有一丝，不如直截了当地戳穿她，才能让她心中生畏，有所顾忌。
* V9 W9 g  I2 d. v8 X
$ k  R7 `$ B: M1 j2 s, ~0 I    林谨容沉沉叹了口气，抬起眼来看着他，朗声道：“根基不稳，左右为难，左右伤人，想抱佛脚。”

    胆子真大。陆老太爷不由坐直了，认真地看着林谨容。

第176章  根基

9 v5 [% S9 w8 l6 N% \5 {  v! @   在陆老太爷的眼里，林谨容是个有些奇怪的女子。不同于他见过的娇滴滴的，心眼贼多，一转三折的闺阁千金们，她有些鲁莽，又有些实心眼，还有些强横，她似是无所顾忌，又似顾虑极多。但无可辩驳的，她做人稳正，在做生意这方面的才能都很合他的胃口，虽是矮子里选高，但她的出现让他对陆家的将来，有了更多、更好的打算，他对她抱了很大的期望。她主动向他求助，她有需求，是他乐于看到的情形。

   陆老太爷坐正身子，沉声道：“根基不稳，就要想法子把根基扎紧。左右为难，左右伤人，那就要不偏不倚，站得直，站得稳，不为人所左右。抱佛脚，你是找对地方了，却也没有找对地方。”
( J- `  Z  H/ L
- |7 l: g1 m5 ?. C6 H% |/ M   林谨容诚恳地道：“请祖父教我。”老头子在这方面，是行得很正的，眼光也准。

   陆老太爷站起身来，在屋里缓步行了一圈，低声道：“我和你祖母，总是愿意儿孙满堂，阖家安宁的。但只怕我和她终有老去的那一日，这佛脚，你抱不到头。”
) x( M- r& J+ c8 J% t
   瞬间，林谨容的心思千回百转，老太爷的意思再清楚明白不过，他要她去抱陆缄的佛脚，和陆缄一条心，依靠陆缄，生子，发展自己的势力，搏杀出一条生路。他所希望的，是她和陆缄成为大房和三房的支柱，让大房和三房依附于他二人，而非像现在这样，被大房和三房所左右，深浅不得。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把根基打牢，才不会被林玉珍和涂氏所左右。

$ T- z/ b. i9 y1 m4 l3 B   陆老太爷微微眯了眼，仔细观察着林谨容的神色，再添上一句：“听二郎说，你想满月以后让你族兄来一趟，说说你铺子里的事情？”
0 K1 G+ Z7 d9 [+ }
   林谨容忙敛了神色，道：“是。再过两个月应当就会放淤，孙媳得挑几个人管管地，还要租赁出去，总归是够得忙。”

   “这个没有问题。以后你若是要出门，让人过来说一声即可。生意上若是有什么不趁手的，也可以来说。不管是我，还是你二叔父，都能替你解决。”陆老太爷大包大揽之后，吹了吹茶汤，漫不经心地道：“你觉得你那铺子，生意还可以再做大一点么？”
- Z$ {6 ]  M. G- Y: {0 P
   林谨容沉默了。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她不知道陆老太爷是什么心思，但这个问题不能不回答，所有事情都是对等的，她如果不拿出诚意来，又怎能让陆老太爷支持她即将要做的事情呢？斟酌再三，她谨慎地道：“生意一直都很好，等过段日子，孙媳妇还想开个茶铺，专卖江南那边的茶。”

% X, K/ [, x& u; Q. }. W   “又是拿了粮食去换茶引？”陆老太爷微微皱起眉头，不是很满意她的回答。

   林谨容笑道：“不是，听说江南有茶肆，第一讲究的是幽雅。孙媳妇侥幸得了这手分茶的技艺，自然该在上头赚一点点小钱。”平洲、清州也有茶肆，但听林世全说起来，总归是村了一些，她觉着这生意是一定能成的。
. @# i6 w' r7 n$ `
" T' B. u9 a# M   这还差不多。陆老太爷摸了摸胡子，道：“妆奁要好生经营，但家里的事情也不能不管，等你出了这个月，我就和你二婶娘说，让你去帮着管管家里的事情。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你二婶娘挺着的，也该让她歇歇了。”
+ O: I6 M! J7 t7 k6 V
   一旦她管理家事，她进出行事都会方便很多，再不必成日和林玉珍死磕。但同时，这也是不是轻松活，意味着她今后将和宋氏直接对上。当下的情形就是，不争，不成活。按例，林谨容是该婉拒推辞一番的，但那话在她口里转了两圈，吐出来之后就变成了：“孙媳只怕有负祖父的信任。”
& M1 u7 w/ G' z, b+ d  d  |
+ z; a3 E. B# T   陆老太爷开心的笑了：“二孙媳妇，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2 z0 E! ^+ O  x
& n- L) b6 v: R& y, w: V& r   这话含了几重意思，林谨容不及一一咂摸过来，就回答：“不会，孙媳一定会尽力的。”
/ ~3 P, L7 p' j3 p3 O* [( E
0 o3 k! K3 A  A' h3 s/ k6 T" ~   陆老太爷叹道：“那就好。二郎出了月，就要回诸那里去念书，你……”

' Q4 L1 r' L2 v) g; h   林谨容连忙表态：“读书才是大事。”

7 J6 w0 ~8 {) b! {4 u   陆老太爷微微一笑：“所以，你要让他放放心心的去。男人不该被后院的琐事所拖累。你前些日子对陆缮那事儿的建议，做得就很好。为人，眼睛不能只盯着那一点点，得放开心胸，才能看得远，得到的才更多，才能守得住。”
. S9 d$ ?& M% E( c# {) Y2 s% F
$ {2 a7 X! y' W% r0 {0 G   她若不让陆缄放放心心的去，她若再高高挂起，凡事不问，她想要的就全都得不到，比如说出门，比如说生意上的事情。其实这就是陆老太爷想表达的最关键的一点。林谨容干脆爽利地回答：“您放心，孙媳一定会照顾好二爷的。”
1 M( b& l$ p- ~# T$ K( ~
   门被轻轻推开，陆缄进来，脸上带了几分笑意：“祖父，红梅插好了，您老可要过去看看是否满意？”
; L; b" Z& d8 {) J
   陆老太爷随意摆了摆手，笑道：“不必。不是还要去其他地方送花么？二郎今日就莫要再读书了，陪着你媳妇在家里上上下下地走走。没事儿也弄点烤鹿脯啊，温点酒啊，分分茶，吹吹笛子吹吹埙什么的，别成天和个闷嘴葫芦似的，老头子看着都不喜欢。”

) M7 v+ r1 P: j+ L7 H( H9 w   陆缄弯起唇角：“是，孙儿遵命。”眼望了林谨容：“我们先去祖母那里？”
: ]  i5 _7 n6 |! e6 G: S. |: g3 t' S
, O( f$ o# M( c! s5 Q& r2 s# X" x   林谨容刚应了，就听陆纶在门外道：“烤鹿脯啊，喝酒啊，也顺路带上我呗……”
! e3 {% K; U. P. c3 s, Z6 U
" y% |. W$ q3 f% j3 }6 E   陆老太爷淡淡地道：“抄十二遍。再叫就抄十五遍。”

   陆纶哀嚎了一声，头都没敢露，就又缩了回去。
+ d8 L" `; y' r# S7 V8 `
   林谨容忍不住笑起来，出了聚贤阁的门还在笑。一只微凉的手伸过来轻轻牵住她的手：“你很开心？”

& |) u& W" A* I7 b0 m- O7 g- f& p$ t   今日收获良多，林谨容丝毫不掩盖她的喜悦，笑道：“是，我喜欢和祖父说话。”陆老太爷够爽快。

* `( |3 a9 J7 ^# `1 }/ r   陆缄怔了怔，眉眼飞扬起来：“你不恨他？”说完又恍觉失言，带了几分不自在沉默下去。

4 u6 M" w' f( T5 J   林谨容回头看着陆缄。

   此时雪还在飞，竹林里的翠竹被雪压得弯弯的，白的雪，绿的竹，他挺然站在那里，头发、眉毛、眼睛，黑得像墨一样，他明明是开心的，但偏偏那眉眼也只是飞了飞，就又回归了原位。他牵着她的那只手早前还在冰凉，这一刻却已经又热又烫，他的心思，全都暴露在这只手上。

   林谨容迅速收回目光，低声道：“说什么呢，我怎会恨他老人家？祖父说，出了这个月就让我跟着二婶娘一起分管家事，又说，日后许我出门去管铺子里的事情。你可允许？”

   “祖父都许了，我又怎会不许？”陆缄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我不在家，你可以多去祖母那里坐坐，你性子安静，不惹事，她是喜欢你的。”
4 P' X5 M$ E$ [& b% l( x
   林谨容笑道：“我就是这样想的。”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想过了，不能再任由这样下去，我也不能总是生病，否则到了最后只怕里外都不是人。陆缮的事情必须解决，你的同窗外地来的也多，你可以和他们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什么名医偏方，想法子寻了来。”

   陆缄的手又紧了几分，一句话脱口而出：“委屈你了。”

   林谨容淡淡一笑，目视前方：“你才委屈吧？”
  W1 g7 j2 o. P
/ j1 v* L. ~% c+ w+ ~* H   陆缄一时无言，良久方道：“我算不得什么。我终究是经常不在家的。以后你还是少和母亲对着来，外人不知，只会当你忤逆不孝。这样不好。忍一忍，就过去了。”
/ G3 P3 ^$ {5 ?
   林谨容点头：“知道了。”如果是一般的小事，她当然不会林玉珍计较，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只当没听见。但若是太过分了，她仍是不依的。

   陆缄又道：“三婶娘，她其实不坏，就是没有轻重，性子有些绵软缠人，她……”那再不好，始终也是他的亲娘，他有些说不出来，林谨容简短地截断他的话：“我知道。”
# p1 x) Q6 n! E9 G' Y5 Q3 @
, G/ J. s+ N. F: B   陆缄松了一口气，转而道：“你能帮着管家是好事，但是要小心点。二婶娘这个人……我不太喜欢。”

   林谨容正色道：“我也不喜欢。上次听她劝人，越劝越生气。”

7 Z1 P4 c* g4 ~6 v   话音未落，陆缄就站住了，十分认真地替她理了理鬓发和披风：“你等着，我一定会考中的。”
, |! Q4 C4 w4 x4 i: {: J5 o  E  V0 B
' l: a/ ^! K* d   林谨容抿唇轻轻一笑：“你其实半点都不喜欢这个家吧？”

( \  A! r% F+ X" N   陆缄怔住，抬起眼来看着她，神色复杂无比，却不说不。
0 M0 ?) ~7 @- h3 O0 |( E
   林谨容低声道：“你要认命。”

+ Y0 \% |+ @7 y6 K# l  q   陆缄立刻回答：“我不认命！”言罢微微侧了头，生气似的，不看林谨容，沉默地继续往前走。林谨容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一直到他慢了下来，方才又上前与他并肩前行。

& O! V- D! j' F, T7 V   荣景居里，陆老太太被屋里的暖香烘得没精打采的，正歪在榻上打盹儿，旁边矮几上摆了一只笼子，里头一只贼眉贼眼的大尾巴松鼠正跳得欢。看到林谨容和陆缄进来，便停住了，竖起尾巴，把毛全数炸开，死死盯着陆缄看。
: `* Q3 f1 t: ?' N7 B1 r
% W7 P0 Y2 `+ x   陆缄看了又看，忍不住道：“这老鼠怎会在这里？”

9 l* e4 b8 L0 }* L2 l) [4 s; S) n   素心掩口而笑：“瞧二爷说的，这哪里是老鼠？这是五爷送过来给老太太凑趣的松鼠，看看，小东西多灵动啊。”
6 a/ o. X9 w- z) w1 [
   “什么凑趣的，是想我在他祖父面前替他开脱。”陆老太太睁开眼，拍了拍坐榻：“来，二郎、阿容，来我这里坐。”

第177章  众生
- p7 L" I4 B" G2 D* i! t# l8 `+ o! B
　　陆老太太很隐晦地告诫鼓励了林谨容和陆缄一通之后，送了林谨容一盆白色的茶花，算作是回礼。林谨容很不好意思：“我这可是夹盘子里的菜敬主人。”  

　　陆老太太笑眯眯的：“就算如此，也得有人记着给我夹。我身子不好，难得出门，早就念叨着听雪阁的梅花开了，从冬天念到春天，总没机会去瞅瞅。若不是你给我弄了来，只怕花谢了也看不到。”  

　　陆缄微红了脸道：“都是孙儿不周到。”  
( E+ [, j2 x: F  P$ x. E
5 Y$ \# L0 N0 x+ A3 F" m/ V; `7 X　　陆老太太笑道：“罢了，二郎，我可舍不得怨你，都知道你用功，待到你金榜题名，祖母那才是真高兴。”  

+ J0 r/ ~, o$ h" i9 [1 P& k- r　　林谨容双目四下搜索，终于在榻前找到一本经书，便笑道：“祖母爱读经书，可看得清楚？”  

　　陆老太太叹道：“老眼昏花，看不清楚。”  
4 K6 Z7 v& k; t* q8 g
　　林谨容便顺着杆子往上爬：“我在家也曾抄过许多经书，当年在乡下，更是听清凉寺的师太讲解过，祖母若是不嫌弃，孙媳妇得了空就过来念给您听，再替您抄一本字儿大的，如何？”  
3 m4 h7 s; M/ g/ q9 j, |% Q
) c6 c4 L9 C0 D, S. `+ r7 L- R% M9 d　　陆老太太微微一笑：“我只怕你们年轻人嫌我这里气闷，如若你不嫌弃，我当然不嫌。”  
: e" D: ~9 g& R- B0 m" h
  S& S& h" {" B　　至此，林谨容算是又找到了一个去处。
+ P9 J1 {" R, g8 _
  |0 K7 U% B2 G& M5 H/ W 　　接下来二人去了林玉珍的房里，陆云出来收了花儿，抱歉地道：“母亲昨夜不曾睡好，今早起来有些伤风，吃了药便又躺下捂着发汗了。”  
: y$ E" |& C% B
　　分明是不想见他们，故意拿捏。从前的时候，身体强壮的林玉珍就经常会用这一招来对付她，因此林谨容并不担忧，从容道：“那我送完这些花后便过来伺奉母亲。”  

　　陆云便推她往外走：“何必呢？你自己也是才好的人，这里有我就行了。你若是有精神，不妨好好照料一下哥哥。他读书才是大事。”  
5 d& P# _# `1 [* K
% D6 D& x8 G* W　　林谨容便顺着往下溜：“那怎么好意思？伺奉公婆可是我的责任，小姑太辛苦了。”  

　　陆云怔了怔，笑得如花般灿烂：“怎么不好意思了？我们是姑嫂，又是亲表姊妹，是一家人，亲骨肉，你做，我做不都一样的？”  
  `+ W) }/ _& @* P3 s
3 Q& S" L9 L+ C& T1 x　　陆缄便道：“阿容，既然阿云都这样说了，你就别和她客气了。她不会说虚话的。”  
0 ]6 T+ d5 k4 |3 ~" F
" m/ v* T$ e- g% a' T) D　　陆云眨了眨眼，笑容有些微不自在。  
0 W" N+ F$ N7 W9 I" R9 ~* _. \2 V
　　林谨容忍笑道：“那行，我们先走了。待到午后再来看望姑母。”  

　　待到他二人走远，陆云捧了花进屋去，林玉珍坐在榻上厌恶地瞪着那花：“拿去扔了！我看着就来气。你为何不让她伺奉我？伺奉公婆，天经地义！”  
# R9 s+ w0 y  y/ d$ \
2 Z1 ~/ y& T& g% a: g! y　　哪里是她不让林谨容伺奉林玉珍，明明是林谨容太过可恶，顺着竿子上下自如。陆云接了丫头芳龄递过来的胆瓶，亲手将梅花插上了，放置在最显眼的地方：“您这又是何必呢？自己找气受，您要扔也行，扔出去好叫全家人都知道，您不待见他们俩。”  
+ Y! P" }7 e" _: I0 a
　　林玉珍气了片刻，方又慢慢转回来：“你说她一早就去了你祖父那里，又去了你祖母那里？接下来就该去那个装病的贱 人那里了罢？吃里扒外的东西。”  

6 m5 n& V6 S; Y# p  @  H" X$ m　　“这话母亲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隔墙有耳，传出去难免寒了人心。”陆云正色道：“挨着上门答谢，原也无可厚非。娘，既然管不住，您还不如放松一点，哥哥不会不记情。其实最要紧的是哥哥。”若是能把陆缄握紧在手里，就比什么都强，那时候林谨容算什么？  

　　林玉珍看着那枝怒放的红梅一言不发。她不可能被林谨容一直这样压着的，总得翻转过来，叫林谨容晓得这家里谁说了算。

　　宋氏的院子里，永远都有许多人等着回话，吕氏十分抱歉：“没有法子，农事正忙，不单是庄子里的事多，家里也有许多琐事，过了一个冬天，这园子也该收整收整了。母亲实在走不开，还要请二叔和二弟妹见谅。”  
8 Y! J- i, F* b1 q+ T8 e
/ K& ~/ \* D) C4 A  L1 J5 G0 s　　林谨容笑道：“不妨，知道二婶娘忙，我们坐坐就走。”  

　　正说着，宋氏就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你们第一次上门，我怎能不来陪你们？本来也不会这么忙，是才刚接到老太爷的吩咐，很快就是上巳，今年全家都去乡下老宅里过节，踏青上坟，也让二侄儿媳妇见见几个本家。去了少不得要在那里住上些日子的，这吃的住的用的，什么都要细细规划了安排下去，所以多耽搁了片刻。怎样，阿容的身子全都好了吧？”  
. Y# j  F& _/ j2 l, G+ C
- D1 V. h2 ~1 a" }( Z　　林谨容忙起身给她行礼：“托婶娘的福，都好了。”  

　　宋氏执定了林谨容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一番，赞道：“好个美人儿，我见犹怜。我们二郎真好福气，这最美最好的一个，怎么就恰恰给你挑着了。”  
% h; m" L: \5 q+ O* p, z
　　陆缄发自内心地一笑：“是长辈们垂怜。”  

% G8 c" o( V% x% O9 M1 z# u9 t　　宋氏笑看了他二人一眼，道：“眼看着就该吃午饭了，留下来吃午饭罢？”  

! e) }+ K/ f1 [% Y: ~; h　　陆缄不语，林谨容笑道：“我们还要去三婶娘那里，就不叨扰二婶娘了。”  

　　“去你们三婶娘那里啊？”宋氏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是该去的，这变了天儿，也不知道她的老毛病犯了没有。我这里有两贴他们才弄回来的膏药，正好你们替我带过去。我忙着不得闲，改日再去看她了。”  

　　涂氏有个老毛病，一变天就肩膀疼。据说是当年照料陆缄落下的病根——涂氏第一次做娘，有着大房夭折了的几个孩子在前头衬着，她根本不放心把刚出生的陆缄交给乳娘带，亲自领陆缄，睡觉时肩膀和手肘经常露在外头，那时候正是深秋，从而落下了病根。  
9 j4 K$ A/ p) L* B! Y) `6 Y7 v
! n8 }- B, U" Z/ q　　这个事情林谨容是知晓的，故而并不问宋氏，涂氏是什么老毛病，只笑着告辞。  

& ^4 R/ C) s' m  Y! G  n% M: J　　宋氏目送他夫妻二人出了门，收了笑容，扶着额头道：“我猜，过不得多久，老太爷就要让她来和我们一起管事了。”  
5 e! J" u: O1 t3 E0 P
　　吕氏正含笑逗弄怀里的小儿子，闻言大惊：“母亲何以如此说？”  
" `3 K) r' w, X6 `7 F3 C  ]/ U
: x6 ]( H5 a. Z　　宋氏有些微烦躁：“你还看不出来？当年你生了元郎之后，老太爷才安排全家人回了一趟老宅，如今她进门尚未满月，就要安排回老宅去见宗亲，踏青上坟，这就是宗妇的待遇。接下来，她可不就是要管家了么？别忘了老太爷最喜欢的是哪种人。”  

　　二房这些年忙里忙外，虽则在家中奠定了不弱的基础，但始终地位永远都及不上大房。无论逢年过节，还是祭祀宴客，永远都矮大房一头，即便是将来，两老百年之后，这家中的大部分财产也该是大房的。林谨容经营有一套，能出其不意地在林家姐妹中杀出重围，刚来就闹得天翻地覆的，又怎会是什么善人？于是婆媳俩都沉默下来。
: z( i/ Y8 ^. W* Z# |' ?6 E
　　三房住在陆府的西南角，因为涂氏和陆缮都身体不太好，陆三老爷又爱关起门来读书的缘故，这里可谓是陆府最安静的一个地方。  

　　院子里种的是梨树，今年立春比往年早，这会儿尚未开放，光秃秃的枝干上铺着雪，往来不见下人行走，只有一个看门的婆子穿着半旧的袄子，缩手缩脚地站在门边，看着地上的一堆残雪发呆。  
# x; ^& J$ |* E% U1 N
) p# u7 k# E0 _8 E1 \& v# ?. z　　这情形，与林玉珍那讲究精奢，丫头婆子井然有序，大气都不敢出的院子比起来就是一个穷迫潦倒；与宋氏那热火朝天，人来人往的院子比起来就是一个孤寂潦倒。  

　　即便是知晓屋里其实不是这么个情形，即便知晓涂氏并不缺人伺候，但这样鲜明的对比着，陆缄的眉毛也由不得轻轻蹙了起来。  
9 P$ F) t4 ]$ E* U. _8 [
! S6 L6 p' q& o' ]9 `5 n# d　　荔枝忙快步上前：“妈妈，我们二爷和二奶奶来看看三老爷和三太太，烦劳你进去通禀一声。”  

　　那婆子欢天喜地的朝着里头跑：“老爷，太太，二爷来了。”  
% Q! s% t8 p+ A! h/ S
) b, Y& b& I5 f　　惠嬷嬷匆匆忙忙地自里头跑出来，红着眼圈道：“稀客，稀客，快请，快请。”  

　　紧接着，陆三老爷披着件半旧的家常鸦青色绵袄，头上插了一根素银簪，扶着门站定了，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高兴地道：“二郎，你们怎么有空过来？”  

& Z9 I9 S0 f; T! y/ _5 W　　陆缄把林谨容推出去：“阿容见听雪阁下的红梅开得好，特意送一枝来给婶娘，以慰婶娘病中寂寞。”  
" J, Y/ X$ l% ~. h3 p
　　林谨容便从荔枝手里取了梅花，双手奉上，惠嬷嬷忙接过去，欢天喜地：“真是难得，太太一定喜欢得不得了。这枝梅花，老奴要给太太插在床头，太太每日看上一看，不得几日病就好全了。”  

. q) S  R# m: ?* h* b) Q　　陆缄有些微尴尬，抬眼去看林谨容，见她含了笑，并无不悦，方放下心来。  

: V3 @4 t" t$ v7 C* ]. o$ ]　　陆三老爷眯着眼将林谨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轻轻叹了口气：“都进来罢，外头冷。”  
( B  C$ B; Y6 H! O9 Q: y
　　林谨容刚提了步子，陆缄就在她耳边轻声道：“三叔父看书眼睛看坏了，眼神儿不好。”  
  l& b. O' R: ?- f0 |# s
- d( d0 P9 a0 `; ~5 f* a  N5 U9 l+ P　　林谨容低声道：“我知道。”陆三老爷看书把眼睛给看坏了，恨不得将书贴到脸上去，可他又极其爱看书，虽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却不似她家里那位三老爷那般无耻。陆三老爷不纳妾，不赌不嫖不出门，就是单纯的爱看书，对涂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当然，对家里的大事小事也是不太上心的。  

　　二人才一进门，肿着两只眼，脸色苍白的涂氏就病歪歪地被丫头扶了出来，眼看着陆缄道：“二郎，你看到你弟弟没有？他可吃得好？可穿得暖？”才说着，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第178章   谢谢

    陆缄见她又哭，有些无奈地道：“您莫挂心，祖父待六弟很好，我先前特意去看过了，他正和五弟一道坐着读书写字，很乖巧。听说早饭也吃得很好。”

: t' m  q1 h( @6 U& G8 `    涂氏将帕子拭了拭泪，哽咽着道：“儿是娘的心头肉，叫我不挂心怎么可能？你当年去了江南，我整整一年多睡不好一个安稳觉。。。。我。。。。”
& n* {( R+ b# {
% }, S1 [7 |( Q    见涂氏呜呜咽咽地道：“二郎难得来看我，阿容又是第一次上门，难道我还要在床上见他们？就算是肩膀再疼，再不舒服，只要还能爬得起来，我也要起来。”言罢望定了林谨容，两只肿得和核桃一样的眼睛里闪着委屈和担忧：“阿容，你能来我太高兴了。我这几日，日日提心吊胆，觉也睡不着，就怕你不肯原谅我，那可怎么办？”
0 j3 {8 N; m( s0 i5 W0 h
8 k! h/ G! l6 B1 [  i3 G    林谨容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还未开口，陆缄道：“婶娘，你不用担心，阿容从未说过什么，也不曾怨过你。您身子不好，还是躺回去好好养着罢。”
6 A* x) J3 e) T0 n+ X
0 L& K5 y: k& R5 h3 ^. K& {  s; i# q    涂氏还要再说，惠嬷嬷忙上前扶住她，给她使眼色：“太太不要辜负了二爷和二奶奶的一片孝心，进去养着罢。”

    涂氏便忍住了，挤出一张笑脸：“是我不会说话，阿容，你不要和我计较。”
0 H0 H5 O* Z( R! F# I+ e5 g
- N# v% ]% T" {# }  D+ M/ S( M    林谨容的眼皮又控制不住的跳了跳，淡淡地吩咐樱桃：“把二太太送给三太太的膏药拿过来。”
' n) D2 \4 M" A) W- ~( h0 B
    涂氏对樱桃剃过来的膏药不屑一顾。眼巴巴的，哀求的看着陆缄，用央求的口吻道：“二郎，你们在这里吃午饭可好？”

    “说过要去陪祖母吃饭的。”陆缄看了林谨容一眼，见她垂着眸子不说话，脸上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

    涂氏失望之极：“二郎。。。只是一顿饭。。。”

$ u/ B; m3 Q% u) v! K: p     陆三老爷又上来打岔：“二郎既是说过要去你祖母那里的，就快去，休要让你祖母久候。”说着有些担忧地看了林谨容一眼。

     涂氏怨愤地瞪着他：“你这个。。。”

9 }; M8 I: I) M5 b     “小侄告辞了。”陆缄匆匆一揖，抢在涂氏痛骂责怨陆三老爷之前落荒而逃。

     涂氏神色惨然地看向林谨容，林谨容福下去：“侄媳告辞，还请三婶娘保重。身子是自个儿的，若是想要六弟安心，您还该把身子养好才是。”言罢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 U( L- U3 l2 e4 G4 l* A$ G
9 F- I$ N; B: {( @! v    陆缄低着头站在院子里那两株大梨树下一动不动，见林谨容出来了，方转身往外。林谨容不紧不慢地走在一旁，心想，他的好心情应该已经全数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窘迫。

    行至通往荣景居的道路分岔处，林谨容跟前一步，率先上了那条路，陆缄低声道：“你要去哪里?”
8 X7 ]/ Z$ p; \( X
$ T9 }9 V% g: D    林谨容回头看着他：“你刚才不是说要去荣景居陪老太太吃午饭的么？”
. [4 w: ~, ?% H6 u# b7 `7 p
4 `& U% E* k3 n! D; n: h   陆缄蹙眉道：“不必去了，我们回房自己吃吧。”

  V3 Q! m  y# O, ?/ P3 N. x8 m* r" r' z   林谨容低声道：“这样不太好吧？若是三婶娘得知你骗了她，她一定会伤心的。”
  B( Q6 R7 C% `
7 q, t# {: o# \; ~( ~( q   陆缄垂下眼：“就这样。”

( u# q" w: F; K   林谨容跟着他转上回房的路：“其实我心里不太高兴。”
; W% z2 y- ^) B$ N$ m
　陆缄抬眼看着她，林谨容对视着他的眼睛：“你看着我，是否我长了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是否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她轻轻叹了口气，“为何三婶娘见了我，就认为我不肯原谅她呢？每次都要不停地道歉，这让我非常窘迫。”
( y7 F' R7 g7 E  I" i4 V, |
7 }" ~9 m7 @: }% b: \　陆缄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3 J" y5 W! o& |. j
　林谨容微微一顿，也不再说话。把不愉快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很舒服，他不喜欢说，爱憋着，就任由他去憋着。
8 ~" J& m! @: @2 w# u; E. X* t
　陆缄沉默着，直到即将走到院子门前方低声道：“她就是那脾气，你无需放在心上。我有数。”

/ A4 ]) W& ]( [% d: \　林谨容半真半假地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 h2 G2 Z4 ]6 i. \  N& p
　陆缄轻轻叹了口气：“你可以放心。”

1 ^* o9 g  O: m2 F' i　今晚，林谨容和陆缄再次去林玉珍请安问病，林玉诊淡淡地见了他们，一起吃了顿味道淡得不能再淡的饭。至此，第二次纷争告一段落，日子又重归原来的景象。

　雪化，天晴。
# c7 P+ G- I& ~0 f: q
: `. ]" y. D5 o 　院子里的樱桃树吸足了雪水，枝头饱满的花芽捭足了劲儿迎着春日绽放出了一抹淡淡的绿和粉白，林谨容立在树下，心情很好的问荔枝：“上巳节时能否看到樱桃花开？”
  h% Y% i' x. _2 n2 ~. F0 ~* X
0 p' J, d, |& c% Y% d9 {* q- P　荔枝笑道：“这几日春风吹得争，一日一个样，上巳节是必然能开的。”
. \* C! S7 e4 T4 N
3 W6 e  X. i5 \# R: x- p+ z* Y　桂嬷嬷小心翼翼地捧了一碗汤药过来：“奶奶，该喝药了。”
1 ]- q* ]5 q, t/ w
　林谨容皱眉道：“我好生生的，为何要喝药？”

　桂嬷嬷小声地笑道：“奶奶，这几个月调理身子，对您只有好处的。这可是太太让水老先生替您开的方子，您的小日子刚到，正是服用这药的最佳时节，老奴熬了一早上，尝过了，一点不苦的，就是有点酸，不难吃。”

　林谨容正色道：“妈妈辛苦了，但我用不上。是药三分毒，我好端端的，根本用不上。”顿了顿，慢吞吞地道：“如今不比在家中，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旁人若是知晓，还不知怎么编排我呢。倒了。”
8 ]7 j( m2 J- s# c, I
  g& i+ s5 D) a( F* D   桂嬷嬷满心不情愿，捧着药碗站着不动，有无数的理由想反驳林谨容。林谨容回头盯了她片刻，见她没有退让的意思，便伸手接过药，对着樱桃树下的泥土干脆利落地一泼，将空碗递回给她，回头问荔枝：“你不是说今日三少爷要送账簿进来的么？怎么这时还没到？”
5 i+ e0 K2 x( s; Y
7 H2 B- v* u# l* U    荔枝怔怔地看着树下还未完全渗透入泥土的药汁：“说过午后送来的，应当快了。”

   林谨容点点头，转身往外走：“我先去太太那里伺候太太吃饭午饭，桂圆带着豆儿把二爷的书记收拾出来备用。”
: n$ b) [9 ^' b+ v+ U
    林玉珍打量着低眉顺眼，给自己捧饭布菜的林谨容——她今日穿的豆青色绣连云纹的袄裙，珊瑚红的里衣，肤色比往日更白，眉眼里透着一股慵懒的意味，仿佛没什么精神，很倦怠的样子。
8 X: R, l/ J5 @3 e
0 \  R; @$ F% M+ ]5 k0 N' g2 F   想起桂嬷嬷一大早就在煎药，林玉珍便道：“你的小日子可是来了？”

   林谨容有些不好意思：“是的，母亲。”
* s: D$ Q) C# v$ G& K( Q% V- Q& i
   林玉珍没有再说什么，待到吃完饭，方打发了陆云出去，叮嘱林谨容：“记着，这个时候夫妻是不能同房的。”
; T6 v$ R8 ]. ]: f6 b$ L* I9 g
   林谨容的脸红了起来：“是。”

   林玉珍淡淡地道：“你可是身子不好?”
" Q+ ]; V, I4 P
% n4 {1 v7 `: y& A5 p/ y   林谨容诧异道：“没有，母亲为何说这话？”

   林玉珍的眼睛里闪着光，“好好调养，等着你们早日开枝散叶。回去歇着罢，这里不要你伺候了。”
/ B- k4 Y7 Y- v6 C' V+ P+ n
   林谨容道过谢，推门出去，回眸看向林玉珍。林玉珍背对着她坐榻前，微微抬着头，盯着窗子一动不动，似是在思考什么，非常入迷。林谨容收回目光，转身稳步走了出去。

   回到房里，一只尺半见方的漆箱已经放在了榻上，荔枝递过一把小巧的铜钥匙：“是全少爷命人送过来的，是这些日子的收去账簿，说是请奶奶先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明白，写个条子出去就行。”

% G3 v! [4 Z% |2 D# z! h+ `# `   林谨容解了披风，打开漆箱，从里头取出一本厚厚的账簿：“把窗边的桌子收拾出来，其他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不要打扰我和荔枝看账。”
3 v6 T2 _6 D. J! M3 w
   这账，自从她准备出嫁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好好盘过。虽然很相信林世全，知道林世全不会背着她做手脚，但她更喜欢这种把一切掌控在手中，踏踏实实地感觉。
$ k1 R) G* x- ^; n% D
   林谨容先看完，把账薄交给荔枝誊写，她自己上了榻，将一床薄被盖了，闭了眼盘算茶肆的事情。不知不觉昏睡过去，再醒来，屋里已经亮起了烛火，她身上盖得严严实实，陆缄坐在她身边，对着烛火在看书。

    “你回来了？什么时辰啦？”林谨容坐起来，轻轻伸了个懒腰，“吃饭没有？”
2 y4 G9 F% O' ~: j7 Q, F0 q+ f
. w* D8 v9 u7 d% _8 A    陆缄放下书，回头看着她，神色很温柔：“你不舒服？”

    林谨容笑道：“是也不是。总之，这些天夜里，都要烦劳敏行去书房歇息了。书房里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的，很舒服。”

   陆缄怔了一怔，盯着她低声道：“为何？”
. N! ~6 Q9 A1 `* m! f: Q  G  O0 f
   林谨容低声道：“是女人的事情。这几天不大方便。这是规矩。”
! i# G- t" w. p% `7 c7 f
/ k& s# U2 f4 T( m$ @. M9 `   陆缄耳根微红，良久方轻声道：“我知道了。”坐了片刻，将手伸过来握住林谨容的手：“你想吃什么？”

; i) X! M& w4 z/ l& f   林谨容抬眸望着他粲然一笑：“什么都可以。你今日看书可顺利？听说太明府的那位郭大夫来了，你可去持过了？”
& m- E  a  [6 x- Q. v4 L
   陆缄便命荔枝摆饭，温和的笑着：“我去看过了，正好听到他在和祖父谈陆缮的身体状况，还是挺有见识的。他的意思和你的差不多，也说没有大碍，小毛病而已，先调理一下，主要要靠食补，多活动，强身健体才好。祖父已经定了，决意为陆缮请个拳师，每日领着他练上一套拳。”

2 P4 p& A% C6 N' i7 f+ y8 q5 t' J    林谨容含笑道：“想必五弟挺高兴吧？”

, F( x/ `* q. R  ~% k( E$ H    陆缄笑起来：“是，他差点没跳起来。我看着六弟也是很高兴的。”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低声说：“阿容，谢谢你。”

第179章   老宅
2 B6 K1 T+ W# X3 i. ?/ e# |  A4 m
7 H# X) s; E* e  }& l+ e 　　三月初二日，上已头一日，刚过晌午，陆家的男女老少主子们就纷纷登车骑马，浩浩荡荡地前往乡下老宅过节。
8 H$ a8 q# D- u( j( U- E
, g. |' D8 @+ @ 　　陆家的老宅，说是在乡下，实则是在离平洲城六十里远的一个名叫赤水的小镇上。小镇不大，不过一百多户人家，多半还是姓陆，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几条一眼就可以看通头的小街两旁。街面是土夯成的，一到下雨下雪的时候就污水横流，泥泞不堪，惨不忍睹。

　　但此时，正当傍晚，暖风习习，春光明媚，天边飘着各色各样的纸鸢，遍植道旁的柳树在春风里轻轻飘扬着柳枝，枝头饱满的绿芽闪着莹润的微光，树下卖茶的婆婆敲着响盏，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货郎鼓，小孩子们嬉笑着，在街头的行人，小贩，躺在地上晒太阳的狗之间来回穿梭，互相追赶。见着了好吃的就停下来淌淌口水，看到了好看的就停下来傻傻的看一回，开心了就大笑，不高兴了就大哭，哪里管得你是什么地方，遍地打滚，哭得一脸的泥和泪也是常有的事情。正是一副热闹闹，活泼泼的春日美景。

+ I: z+ K0 C6 v, }) J! q 　　陆家的马车才一出现在街头，就有眼尖的小儿嘻嘻哈哈地笑闹着你推我，我推你地拽长了脖子，踮着脚站在街边看热闹，狗儿也跟着凑热闹，兴奋地追着马车吠个不休。大人们听见了动静，少不得走出来看。
) j4 w) T. l' L8 [/ }
% E. Z# i. G! j' K' @7 H 　　陆老太爷并不拿架子，命人停了车，走下去从范褒的手里接了早就备好的糖，亲手递到离他最近的几个孩子手里，亲切地问他们是哪家的，孩子们当然是胆怯的，接了糖就一哄而散，他却也不气，笑眯眯地和街边相熟的人打招呼。

  T) g3 e! d- g7 {- u3 ~ 　　他下了车，陆二老爷、陆三老爷等男丁自然不好再留在马上或是车上，纷纷下了车马，恭恭敬敬地跟在他身后，脸上堆满了笑容，和族人、邻居亲切交谈，半点架子都没有。有意无意的，陆老太爷把陆缄带在身边，郑重和人介绍他这个最得意的孙子。

　　众人对认字儿，有功名的人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敬畏，特别是经由陆老太爷隆重推出的陆缄这个举子，于是格外热情。热情到陆缄有些招架不住，几番窘迫地向陆老太爷以目求助，陆老太爷却只是呵呵的笑着，装作不懂他的意思。

( s3 Y# t+ y( u$ S 　　林谨容透过淡青色的纱窗往外看去，在一群人里面，陆缄的瘦高个儿格外显眼，他在勉力地维持着风度和冷静，耳朵根却红透了，笑容也有些僵硬。
$ U$ v2 i/ _5 L
1 y' N- l3 U6 n2 \7 n  R6 l4 [ 　　陆云低声笑道：“二哥不好意思了。”

" E$ }( Q4 P9 z& P* B* K" c0 w7 d　　林玉珍淡淡地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多少人想要这样还得不到呢。”带子几分讥讽地看着陆缄身边的陆绍，“看看你大哥，他就想要极了，只可惜，他也就是那个命。”

4 Y/ p9 i5 V1 @% q* M& L& V　　陆云看了林谨容一眼，林谨容已经收回了目光，安安静静地坐着，仿佛没有听到刚才林玉珍说的话一般。陆云忍不住想，林谨容自从进门以来，就从来没有在她们面前说过任何人一句坏话，听到她们说谁，基本上都装作不曾听见，偶尔发言，也不过淡淡一句劝，劝不住，也就不劝。

　　若是林谨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老实人也就罢了，可是林谨容偏偏不是，不过是故作的清高，其实漂亮无害的皮囊下暗藏着一颗坏心。思及此，陆云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便含了笑道：“嫂嫂，你在想什么？”

' B: b# {! z3 ^　　“我在想，这地方很不错，不知道老宅是个什么样子的。”林谨容抬眸望着陆云淡淡一笑。
# R1 L* y+ c2 \' ?. l" Z
　　她讨厌这个地方。当年她并不是刚进门的那一年就得以回到老宅的，而是在生了宁儿之后，也就是她十七岁这一年，陆老太爷方安排全家回了一趟老宅。彼时陆老太爷郑重其事地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宁儿去了陆家祠堂，拜祭祖宗之后，亲自将宁儿的名字写在了族谱之上。从那之后，她就只回过老宅两次，一次是宁儿死后的第二年，陆缄考中，全家回来祭祖，另一次就是陆老太爷去世落葬。
. \, _0 H& N: a0 L+ {
　　但不管哪一次，她都从未见过这样热闹轻松的景象，也不曾见过这样害羞和不自在的陆缄。她所看到的都是，暗里和吴襄彼此互不相让，无论什么事总想比别人强，拼命想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沉默寡言，清清淡淡，举止自如的陆缄。

　　林谨容抬头再度往外看去，前方喧闹的人群终于散去，陆缄正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他仿佛知道她在看他，朝她微不可见地轻轻一笑，笑容还未收起，就被陆绍扶着肩头拥走。
( y" v, U, x0 t
& j) }# t/ [; S4 l* ] 　　马车再度往前驶去，停在小镇最大的一条街的尽头。被漆得亮锃锃的大门口站着一群男人，有老有少，有些人身上穿着带了槽皱的长袍，有人甚至穿着短衣芒鞋。陆老太爷再次命人停了车，领着男丁们迎了上去，一同进了大门，直往中堂而去，开宴大谈。

9 E) w. h4 W+ f  P 　　女人孩子们的车驾井然有序地从侧门里驶入，静悄悄地进了二门。下了车后，统一去花厅吃饭，一群人忙里忙外，把陆老太太安排妥当了，方才散去，被仆妇们引着去了各自的房间院落歇息。

0 l8 P" V2 \' | 　　老宅有些年头了，长期不住人，总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厚厚的石墙又高又冷，上面长满了青苔，院落很狭窄，一天之中，日光只有在正午时分才能照进来，更多时候都是冷浸浸的，哪怕就是在三伏天里，在这房里都穿不起单衣。
! t* [, T1 E3 @
　　虽然只来过几次，但林谨容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地方，更不喜欢屡次都分给她的这个院落。院子里一棵树都没有，更不到花，地上满是泛着冷光的青石板，站在院子的正中央，抬起头去看天空，只能看到非常狭小的一小块，压迫得人气都喘不过来。

　　屋里就更让人不舒服，外间只摆得下两个柜子和一张坐榻，一张条桌，几个凳子，里间只摆得下一张床和一个照台。狭窄是次要的，最关键的一点是光线非常昏暗，外间的窗子很狭小，里间则完全没有窗子，不透光，不通风，就连白日也需要掌灯才能看得清楚。
( h' y" h7 E+ a4 S1 h
　　林谨容三次到此，第一次风光无限，第二次悲惨凄切，第三次麻木不仁。没有宁儿，那么这次就将是三次里的第一次，风光无限。林谨容站在廊下，仰头看着头顶巴掌大小，渐渐变暗变浓的天空，发自内心地讨厌这个地方。

, K! a' f3 C+ C8 _; ]* K 　　荔枝领着豆儿在房里铺陈林谨容和陆缄的用具，不时疑虑地抬头看一眼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的林谨容。看了几回，实在忍不住，吩咐豆儿收拾着，她自己出去，站在林谨容身边道：“奶奶在看什么？”
# Y% H" j% A  w5 b  r5 M% a, R% X) O
　　林谨容回眸看着她，眼神冷清清的：“没看什么。”
9 c( ~. P) `9 |* w
# x  W( e4 k. `6 O　　荔枝没敢多问，只笑道：“坐了这许久的车，奶奶不累么？里屋已经收拾好了的，奶奶不妨先去洗洗躺下歇歇。想必二爷今夜必然是要喝酒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到时您就不好睡了，明日一大早就要起身的。听说有一截路车马过不去，得走过去，您可得歇好了才有精神。”
& x2 u, L, }" M+ ~
5 w" j4 d( A; g/ ~) {. E) b　　林谨容垂下眼，拖着步子往里走。盥洗完毕之后，又在榻上坐了许久，方进了里屋，嗅着满鼻子的霉味儿睁着眼看帐顶。

　　灯芯“啪”地炸了一下，外间传来荔枝低低的说话声：“奶奶等了您好久呢，撑不住了才进去睡的。二爷可要醒酒汤？”

　　“不妨事，我没醉。二爷我岂是那么容易醉的？”陆缄的声音里带着些欢快，“打水来我吧。”

' v  o8 E( f7 o6 W% y　　林谨容闭上了眼睛。
' M& N* o1 f  y, {
, B2 A; R6 ]9 H5 i) x  K/ A* H5 h 　　没过多少时候，门被轻轻推开，陆缄卷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儿进来，走到床边坐下，褪了鞋子外袍，将手去掰林谨容的肩头，不由分说就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低声笑道：“阿容，莫要装睡了，我知道你一直等着我的。”
) ~$ X$ T# l- _# ^9 P) M+ Y$ W2 R' Y2 }
　　林谨容无语，睁开眼看着他：“散得这么早？”
9 N* V# R& C+ u. d( i
　　“祖父说明日要去上坟，大家都早点睡，所以就散了。”陆缄抬起身一口气把灯给灭了，贴着她躺下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有些犹豫地道：“阿容，你好了吧？”
2 }6 J4 w; w! l. {# q! p
　　林谨容沉默片刻，道：“好了。但明日不是要早起祭祖么？”
& c" C2 I1 M% [# M0 a, v3 L
7 i) ^2 }) r4 h- g5 E. J, Q　　陆缄将额头轻轻抵在她的背上：“阿容？”

　　“嗯？”林谨容觉得他今夜与平时有些不同，但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2 X% R. f/ R( [0 x5 ]
　　陆缄静默着将她翻过来面对着他。虽然屋里很黑很暗，但林谨容知道他在看着她。他离她越来越近，她能感受到他渐渐急促的呼吸声吹在她的脸上，令得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一颗心紧紧揪着，不知该往哪里放。
  ]: j1 b/ z- k3 S: `- b
　　“阿容，从这里回去，我就要去诸先生那里了。你想不想在这里多呆些时日？祖父说，我们俩如果不想跟他们一起回去，可以在这里住到初十再回去。我觉得不错。他的手轻轻滑进她的衣衫里，含住了她的耳垂。

' p8 k, W6 g& u8 d2 F& O2 k 　　林谨容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