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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慕然回首 - 

[穿越重生]《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作者:关心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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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1 17:11 | 只看该作者
第146回 倒数第二章——顾廷烨,你祖先喊你去聊天
- ]9 ]8 L  V  p2 B3 l   顾廷烨迟疑半刻,随即点头,顾廷煜吃力的站起来,一旁的邵夫人忙收起摁泪的帕子,急上前几步扶住丈夫,便率先往门口走去。顾廷烨刚抬步,似是想起一事,回头对着明兰,轻描淡写道:“你也来。”
6 V# \$ h4 C  Z3 s% z; V+ e% ]! S  明兰心里大松了一口气,立刻起身,微笑着用十分标准的‘Pardon me’表情跟女眷们告别,缓步跟上大部队。3 n2 U9 t5 M( `( ]: b; z9 F# y
  一路往里走去,直往侯府最西侧走去,好在萱宁堂原本就靠西,是以穿过两扇垂花门,顺着一条穿花小径直走过去,便到了。
) u+ e6 j1 B# ^2 j9 a! ~. {   明兰抬头一看,低头微扁嘴,没创意,她早就想到了。, @, A. s8 w6 r! t, B
  顾氏宗祠,高耸的屋脊,飞扬的檐角,漆黑桐油涂遍的熟铁大栅栏,将这个院落团团围了,里头是面对面的两排五间高大正堂,北堂为正堂,另有三间抱厦和月台,南堂为副堂,只两侧有小耳房,院中遮天盖日的四棵巨大桐柏,分立于东南西北四方,据说从宁远侯府立爵那日种下的,取枝繁叶茂,根深延绵之意。" l$ n, o  B- c4 J4 \$ x" U
  一走进这里,明兰不由自主的低头肃穆,油然一股庄严感,无人敢高声说笑。
6 x. {$ `+ D6 R. ?$ |7 Z   青城顾氏本只是当地寻常人家,不过渔樵耕贩,聊以度日,但恰逢改朝换代,战乱四起,田垄荒芜,百姓背井离乡;而青城又地处要冲,兵家必争之地,不少当地子弟便入伍为戎。( C" [3 o" u7 S8 T( U5 G: O
  风云际会,顾氏先祖顾善德为护驾而亡,遗下二子,遂被提为少年伍士,征战二十余载,血火拼杀,两兄弟有勇有谋,从龙建功,分别立爵,顾氏这才飞黄腾达。0 D& G0 Y' B0 d% K
  这之后,顾家便着意修缮老家祖坟宗祠,又将几代子弟遣往青城立业,是以现在顾氏在青城已是不折不扣的大族了;后来,宁远侯府与襄阳侯府闹了一场立嗣风波,顾家索性把祖庙立在青城老家,然后两侯府各立一个宗祠,都拥有开除宗籍或分家别府的权力。
6 B+ q8 T5 T& m7 s9 n- W1 x: u; @; O+ ]   一行人走到院中,顾廷煜忽对身旁的妻子道:“你和弟妹就留步罢,二弟与我进去。”一边说着,一边就推开邵夫人的手,跟在身旁的贴身丫鬟就递上一根手杖,顾廷煜轻嘲的笑了笑,接过手杖,微抖着手臂拄起手杖,蹒跚着朝北堂里走进去。4 G' C  ^! i, F( \& b) ?
  顾廷烨回头看了眼明兰,也跟了上去。* J6 R. t3 u6 C- x3 {) T1 b
  院落中剩下两妯娌和一个小丫头,邵夫人满面忧心的望着顾廷煜走去的方向,转头朝明兰勉强一笑:“不如弟妹与我去耳房吃杯茶吧。”
& V2 }5 @6 F8 `9 E. r- }  明兰瞧出她惦记丈夫,便微笑道:“这里阴凉的很,日头一点也照不到,便在院中坐会儿等着,不知大嫂子意下如何?”' ?0 z9 V" X! ^  @! m
  邵夫人一直盯着丈夫慢慢走开去的背影,如何肯离开,听闻明兰此言,立刻松口气道:“如此甚好;侍雯,你去……”
( D" w  e6 h+ `# R" G8 L+ g; _& q  那小丫头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搬来两把藤木杌子和小几,团团放在树荫底下,又去张罗茶水点心了。
7 R& m( |9 l& F   见邵夫人愁容满面,明兰很想安慰她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邵夫人紧缩愁眉:“……也不知里头有没有座椅茶水伺候?”  h) u5 t% q' k
  明兰木了木,也答不出来,期期艾艾道:“这,我也不知道欸,我统共去过一次。”就是新婚第二日,祭先祖,入祖谱,认宗亲,只此一次。! }) `. \5 B& p) a  i
  邵夫人瞧明兰好似答不出先生问题的小孩子,一脸懊恼,便是心中愁绪不解,也忍不住莞尔:“我也只进去过两回。”/ g- N& J) E, b5 g1 A" F# g
  望族豪门的大户人家规矩,除开族中的重要大事,为着叔嫂避讳,男女有别,女眷并不能随意进宗祠,便是逢年过节,需要祭拜祖先,也是男女分开在南北祠堂进行祭拜活动的。5 }* V. c! w  y0 x
  妯娌俩才说了两句,只听一声轻响,一个看守祠堂的老仆已把北堂正门轻轻关上了。
+ c8 E; H5 q- S% B) `7 Q. N   硕大广阔的祠堂,暗沉沉的一片,只有高高的窗台处余下几丝微弱的亮光。
$ N+ H) m! W2 E6 i   “你点灯罢。”顾廷煜道,“我没力气。”- ^3 `# t+ z1 R- ]" W5 c
  顾廷烨挪步上前,从香台左侧第三格木架下摸出用层层油纸包好的火石与引绒,利落的转身,看也不用看,似乎对这里东西的位置熟悉之极,抬手就把两侧高高的黄铜烛台上的巨烛点燃,如此暗淡光线,也不曾使他动作慢半步。
0 S% Q* H6 E# \1 U; _- _$ [   顾廷煜瞧顾廷烨动作流畅的放回火石,不由得轻轻嗤笑:“说起这祠堂,怕是我们兄弟中,谁也没你熟悉。”
4 q6 t/ U3 b. s0 O  顾廷烨微一踯躅,自嘲道:“那是自然。三天一小惩,五天一大罚,总免不了来这儿跪上一跪,若是到天黑还没叫放出去,怕黑的小孩子,只好自己摸火石了。”2 {5 H5 C8 U& f2 B3 ]: }
  随着烛火燃起,堂屋里明亮许多,处处干净光洁,想来是时时擦拭清扫的缘故,一旁的茶几上还摆着个茶盘。祠堂用的是上等香烛,影影重重的光线,弥漫幽幽檀香,环视四周,横六丈竖三丈共八层的高台香案上,林立着顾氏先祖的牌位,厅堂高阔大敞,这是为了能容纳百名顾氏子弟一同祭祖而建的。1 ~! e4 p3 B9 Q- Q* [$ g
  此时,偌大的地方,只有两兄弟。
: d, l1 C: t2 ]/ o" J( G   顾廷烨的目光定定的注视着香案上最新的那个牌位:顾公偃开 之位。0 R: V# i" @. c8 j! H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就终结了他从小到大的所有愤怒,不平,委屈,疑问,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去质问他了。一切都结束了。) z; \" r1 }& D
  两边高直入梁的大柱子上各竖挂了一副楠木匾额,八个醒目大字,深深镌刻入木:祖德流芳,万代荣昌。——用的是圆润凝重的颜体。" m. T$ S& Q& J5 `3 b
  第一代宁远侯顾右山一生最爱奔放不羁的狂草,醉酒时能一口气写出四种草体的《将进酒》来,人问他:为何此时倒用上中规中矩的颜体了?/ {* h9 j0 I2 ^+ v8 i
  他答道:余一生好酒莽撞,肆意妄为,入土前,唯望子孙平安,无灾无难。
5 v# L( N# K# N! `& Z% L. A   顾廷烨笑了笑。: ^, c+ y- i$ x0 e& R4 \8 L
  他记得小时被逼习字时,父亲总爱拿先祖右山公自习书法成才的例子来激励不听话的次子,他听多了就嫌烦,曾咬着笔杆嘀咕:习狂草?别是为着写错了字也没人瞧得出吧。
6 J% H; z# F& f" z: S" `   当时顾偃开圆睁双目,高举大掌,眼看就要打下来,手却迟迟没落下,还脸上表情古怪,想骂人又想笑的样子,小廷烨混不畏惧,居然还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莫非父亲您小时也这么想过?- k. n/ V$ E# v* F6 r( Q
  下场是多罚抄了二十遍《劝学》。
# K( G1 u0 I9 `& G' \) h  c3 k. r   顾廷煜拄着手杖站在侧边,一直静静的瞧着顾廷烨,其实他们兄弟三人中,自己和顾廷炜都似秦家多些,唯有顾廷烨最似父亲,一举一动,一笑一怒,且年岁愈长,愈酷似。
$ K- z# T& b7 T  z) u* _3 O. D   父亲是不是也早发觉了?所以才那样关注他。# C8 Z$ t$ {# Z& m
  “……如今你这么出息,祖宗们和父亲若地下有知,定然高兴的很。”语气黯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3 u  G; j6 f5 ?+ k7 q
  顾廷烨勾起唇角,似是揶揄:“若是大哥能身子大好,想来父亲能更高兴。”
# ^6 q7 u2 ]. @  顾廷煜凝视着他:“自我懂事起,就有人告诉我,我生母秦夫人是叫你娘害死的;不单如此,还有我这副病秧子,也是那时埋下的祸根。”# }; ~+ O- t0 v' Q8 m9 h6 M
  顾廷烨淡淡道:“府里但有坏事,便都是我们母子的过错,这我早已知晓了,还用大哥来提醒。”% a3 E$ ~$ p8 k% V4 X( J( y
  “后来我才知道,当年库银亏空之事发时,我早已出世,我的身子怨怪不着任何人。”顾廷煜平静道,“家母身子本就不好,本就不该生育。”$ D/ {" v; y  W  u
  她为着情深意重的夫婿,拼就性命生下一子,究竟掏空了自己,孩子也不甚康健。2 O8 _' y" H8 J# n1 d1 c, M' H$ o0 J. ?
  顾廷烨轻讽着挑了挑眉头:“多谢大哥明鉴。”
1 V+ U8 A8 v6 a1 K: b3 n  “你与弟妹情分甚为不错。”顾廷煜没在意他的讽刺,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若今日,家逢大难,要你休妻另娶,你当如何?”
' A5 _/ ~: [. J8 g  “大哥问的真有趣。” 为了这帮人休弃明兰?顾廷烨忍不住笑了出来,
$ u( Q' B* [, l2 k' x) R: i6 R0 s: b   “咳咳,自然了,咳咳,为了这会儿萱宁堂上的那些人,你是不肯的。”顾廷煜轻轻咳嗽起来,他掏帕子擦了擦嘴,抬头凝视顾廷烨,“若是父亲呢?如今若为了救父亲性命,要你休妻另娶,你当如何?!”最四个字,他忽然提高声音,尖利如刀剑,猛刺入对手心房。
. m- R7 k' w7 \* Q4 P   顾廷烨心头大震,猛然退了一步,随即立刻稳住,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位大哥是个极聪明的人,窥探人心,伺弱寻机,思虑慎密周全,若不是身体太差,一朝能得出仕朝堂,端是一位极厉害的高手。
% S* \' T$ V& `( j. Z   很小的时候,他状似无心的随意一句话,便能让父亲对自己怒不可遏,变本加厉的处罚自己,从小到大委实多吃了不少苦头。  p' P( g+ q9 z- X2 O
  他微微眯起眼睛:“大哥究竟要说什么?”
2 K( n/ B" T& o" V$ {  顾廷煜气喘的厉害,慢慢靠到柱旁,摸到一把椅子坐下:“没错,顾府上下都对不住你们母子,可也不是人人如此罢。煊大哥从小到大偷着往祠堂里给你送了几次吃食;你被拦在灵堂外,是谁顶着亲老子的打骂替你说话的。还有……父亲,他未尝不知,你们母子是受了委屈的,他也不好受……”9 l2 S4 `) w  Y/ G) ~5 [( x
  不说这话还好,顾廷烨听了,更加一股怒气上涌,挺直背脊,重重一拳捶在身旁的柱子上,狂傲的冷笑:“父亲便是知道又如何?这二十几年来,他还不是瞧着别人拿话糟践我娘!再拿我娘来糟践我?!他若有半点不忍,怎连一句话都没说?!大哥怕是弄错了,这区区几句话便能叫我改变心意么。”5 Y. l/ ^' w4 T( S7 P3 l* y
  顾廷煜丝毫不动,直视过去:“不是蛔虫,我也知道。你自己摸摸良心,这些年来,父亲待你如何?父亲军务繁忙,一天到晚能得空两个时辰便是不错,几乎都拿来教你文武,他花再你身上的功夫比我和三弟加起来翻一番都多!”' n' H! q5 Z8 {% X7 ~# v
  想起老父一日忙碌之后,总不忘紧着追问‘廷烨今日如何了’,一得了不好的消息,就扯着嗓子拎着家法去追着教训顾廷烨。& B# ?: d0 g+ ?; f: V0 T
  顾廷煜不禁心头剧烈酸痛,父亲对自己虽好,却不怎么愿意和自己待在一起,有时望着自己的面孔和孱弱不看的躯体,老父就不免伤怀离去。0 t6 s) Q7 P8 @) V5 ^
  “父亲如此教养你,不是疼爱于你,还能是什么?你倒是说句真话,倘若当年之事轮在你身上,无可奈何之下,你能如何?!”顾廷煜抬高了声音,涨红了青白的脸,怒吼着,“你想想今日你待弟妹之意,再想想父亲!”
: Y' a1 \9 v; P3 K8 a$ R  到底多年自制已成习惯,顾廷烨虽心头翻滚的厉害,依旧能冷静而答:“我从不想‘倘若之事’。我不是父亲,没那么多牵挂,会落到‘无可奈何’的地步,本就是不该!”0 C2 I5 r2 a4 n' X: }9 @
  身为统军将帅,不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再去想该牺牲前军冲锋好还是牺牲后军来殿后,而是根本不应该让这种‘被迫选择牺牲’的情况发生。
- X4 B' C8 O  e5 c   作为顾家长男,上有老父,下有幼弟,只顾着和个病病歪歪的女人情深意长也就罢了,好歹也该想想家族境况,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才是,纵算一时筹不出银子,也要找好借口或托词,只消挡过一时,拖了一年半载,武皇帝就过逝了,新帝仁慈,上折求情一二,多半能徐徐图之了。( k3 t/ E6 x5 n
  想起大秦氏,顾廷烨虽知她早逝可怜,但依旧不禁心生厌烦,他能理解父亲的一往情深,可毕竟她毕竟是冢妇,嫁入顾门近十年,只知风花雪月伤春悲秋,夫家的隐患她竟一点不知。5 z: ?3 s. i1 Z) ~4 _( r
  这样柔弱的女子就不该嫁给长子嫡孙,就不该为宗媳;若是个有担当的聪慧女子,绝不会一味成为夫婿的负担,就像……明兰。/ Z" w! d8 F4 F3 ~
  他心里忽的温软一片。目光转向兄长,嘴角露出几抹酷烈,冷笑着:“大哥领我来祠堂的意思我明白,然,对着祖宗和父亲,叫我反省。我可说一句,便是此事我不加援手,任其如此,顾氏宗族也不会没落。”
* C1 N* ?! T4 o, d1 f, p  顾廷煜目光激烈,狠狠盯着他,顾廷烨并不退缩,同样血缘的两兄弟,便如棋逢对手的两个高手,比杀着智谋,对阵着心机,看谁熬得过谁。+ q- T2 X, o0 i9 q
  过了会儿,顾廷煜长叹一口气,颓然靠在椅背上,指着香案道:“那儿有个盒子,你去看看罢。”
  L: ]* O5 C  ~* ?  顾廷烨俊目冷然划过一道光芒,走到香案前。
; s; W6 X& k: O   这是一个深色沉重的大木匣子,宽尺余,长二尺,四角包金镶玉,这也罢了,顾廷烨一触手,就惊讶的发觉,这竟是极珍贵的沉香金丝楠木,这么大一个匣子,怕是万金难换。& h' I- @' U8 n6 @0 Y, e, s
  锁扣早已打开,一翻盒盖去看里头,明黄色的衬底,上头摆着一个双耳卷轴,金黄色上五彩丝线绣龙凤纹,且有瑞云,仙鹤,狮子点缀上头,是圣旨。一旁又放着个黑黝黝的东西,是一块厚厚的拱形铁片,上头刻着竖排的文字,并以朱砂填字,卷首以黄金镶嵌。3 ~% Y$ [8 [& O& o4 X7 ?6 N9 M
  顾廷烨微楞了一下,是丹书铁券。6 s# W, Q4 [& L' x0 D) h) F1 P
  往常,只有逢年过节才拿出来放在香案上拜一拜,跪在后头的子孙根本看不见;这也是他头一回见到这件顾家的至宝。; v1 s3 k* b. Y; V) Z
  “你把那铁券拿出来,看看上头最前面那四个字。”顾廷煜艰难的出声。
  s; i4 ~( k( m   丹书铁券本是个中空的桶状,宣旨封爵当日,从当中对半剖开,由朝廷和有爵之家各执一半,是以落在顾廷烨手中这沉沉铁片,形状似瓦。) f+ ^# ]) V" Z! v4 z, s
  顾廷烨慢慢转动铁片,视线挪到卷首,最前头以黄金锲成四个凝重的大字:开国辅运。" R- {6 S9 T+ s2 G7 X
  顾廷煜抬起头,望着香案上那高高林立的众多牌位,烛光下影子重叠成荆棘一半的丛林,落在顾家兄弟身上,便连面目也看不清了。6 L& E* Y3 Q7 \1 i2 Z2 D
  “先祖善德公,以草莽卑微之身,得识于太祖,遗寡妻少子而亡,右山公更建下赫赫功勋,此后,太祖东征,太宗西伐奴尔干,南平苗司,三靖北疆,顾家子弟前前后后共送了十一条人命在战场之上……这些都不用我说了吧。”
( b7 Z3 \- ~  Q8 z3 G4 v  “我知道你的打算。”顾廷煜说的有些喘,抚着胸口,继续道,“父亲就是为着侯府才娶了你生母,才生了你,你恨,你怨,是以你就是想眼看着宁远侯府倒掉,叫夺爵毁券,该下狱的下狱,该流放的流放;把你积年的怨愤好好出上一出。待过个十年八载,而你慢慢积攒军功,皇帝再赐你个爵位,那时候,你便算是为顾氏光宗耀祖了!那些亏待你的人不是死光了,就落魄潦倒了,你什么仇都报了!”+ m8 }* R# n& T" \+ S, j( l
  顾廷煜一边说一边笑,笑的直气喘:“可皇上不能直接夺了我的爵位给你,哪怕有罪名压在那儿,也难免有欺凌弱兄寡嫂之嫌,皇帝最重名声,他不会的,为了你,他也不会。可你又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你索性釜底抽薪,倒了宁远侯算了!是不是?”
* z; e, e; O! H, ^: c  顾廷烨看着狂笑个不停的兄长,冷冷的,一言不发。3 H+ e: `) p8 x6 ?
  “可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顾廷煜终于止住了笑声,神色凄然,“待多年后,你再得来的丹书铁券,上头可有这四个字?”
% Y5 u8 U2 e. C  {) j8 B9 u& H; ?4 Z/ j  “这么多年了,太祖时肃清了那么多功臣,太宗即位时的‘九王之乱’,再后来几宗谋逆,大兴诏狱,乃至现在……多少开国功臣都被掳爵位了!你可知如今满天下去算,还有几个有爵之家持有这样的丹书铁券?”  X4 ?0 F9 y4 H' {
  顾廷煜忽然激动起来,“我告诉你,只有八家!八家!其余的,什么守正文臣,宣力功臣,在咱们家面前,都不值一提!咱们才是是真正一脉相承,不曾断过的!连襄阳侯府也没了这个,便是如今红的发紫的沈家,又算得了什么。”" o; W; z9 n& ]' W# i" x6 j
  他一阵发力,忽然扑到顾廷烨跟前,用枯瘦的手一把扯住顾廷烨的前襟,大吼起来:“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得重任?当初新帝刚登基,你便只带了一队人马去接防,江都大营也服帖的听你号令;皇帝身边那么多潜邸的亲信,一样领了兵符圣旨去接军务的,除了皇帝的小舅子还给点面子外,哪个有你这么顺遂的?!你比旁人快出兵,比旁人更早服众,所以你才能建功立业!我来告诉你,因为你姓顾!顾家几辈子人都埋在军里了!因你姓顾!你……”
" N) B+ k" `+ K% c  顾廷煜一阵气竭,剧烈咳嗽起来,抖的几乎跌倒在地,顾廷烨脸色淡漠,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把搀起兄长,放回到座位上去,从茶盘里倒了杯水递给他。4 l; g* v$ Y6 o  ]; ^* F
  顾廷煜咳的几乎要出血,用茶水生生压下去,用力喘气,才渐渐平了些;他望着香案上那泛着铁青色的丹书铁券,眼眶渐渐湿润,低声道:
' ?) A4 ]. R+ N% N$ \. [( G   “当年事发之时,父亲已官至左军都尉,无论武皇帝还是为当时太子的先帝,都颇为器重;即便没了爵位,他的前程总是有的。他最终抛舍下我娘,为的,就是这四个字。”
7 Y, S2 N# w: {  Y2 l6 I( E  顾廷烨默不作声。' `0 i4 u. C' z+ `- B
  他小时候,不止一次见过父亲躲在书房,对着大秦氏的画像痛哭。, F0 g/ b& J6 d0 C* ?  U1 J
  烛火把兄弟俩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一者高大健硕,一者伛偻蜷缩;顾廷煜厌恶的瞪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倏然又释怀了,到底,这么多年来,他是因为以前的事怨恨着,还是为了现在而嫉妒着?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6 d% w9 \2 k' z' L8 O7 H! u: S+ F
  “我知道你为生母不平,为人亲子,这也无可厚非。”再开口时,顾廷煜心头一片宁静,“可你不止有母,还有父,身上有一半血肉,是姓顾的,是宁远侯府的。”
0 `6 b) k  Y8 p  “我不会立嗣子的,至于还有多久,你可以去问张太医,想来没多少日子了。”顾廷煜枯槁如死水的面容,竟如孤立峭壁上松枝清绝,“你可以顺理成章的承袭爵位,想怎么收拾外头那帮人,都由你。他们多年依附在父亲的羽翼之下,满身皆是骄娇二气,以你今时今日的手段,抓些把柄来拿捏他们,并非难事。”
& M) T0 r1 q9 i- S) c$ e! K  听到这里,顾廷烨笑了出来,讥诮的撇了下唇角:“不知大哥何时这般明白了?想当初,大哥还跟四叔五叔好的如父子般。”; T6 m5 d% C% ~; R' d
  尤其在对付他的时候,挑拨离间,煽风点火,配合的天衣无缝。
. ^/ H4 \& Q7 l5 `+ F9 f* O   顾廷煜不是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他只淡淡道:“人快死的时候,总是看的明白些,况且他们是什么货色,我是早明白的。”* w7 ]/ A. @! W8 M
  “你倒不记挂妻女?只一味想着维护顾氏爵位。”顾廷烨讥讽道,“果然顾氏好子孙。”1 C/ w, S3 U+ c5 h7 R
  “你嫂子对你不错,你不会为难她的。你不是这种人。”顾廷煜回答的干脆,“弟妹进门这些日子,我瞧着也是宽厚的。”- n, f* {3 m4 [2 L6 [2 P
  顾廷烨暗晒一声,这人到这时还要耍心机。
) _. ]8 g: G& z9 T( N- }   “大哥的口才见长,做弟弟的竟无半句可说的。”顾廷烨冷漠的微笑着,“不过,我本就是顾家的不肖子,就为了那四个字,就要我咽下这些年的气,大哥未免说的太轻巧了些。也是了,毕竟受罪的不是你。”
. _; l1 B7 I+ H$ V) K  “被父亲绑了差点送去宗人府的是我;顾廷炀污了父亲房里的丫头,逼着人家自尽,被冤枉的是我;顾廷炳欠了嫖资赌债,跟**赌坊串通好后,写的是我名字的欠条,父亲几乎打断我的骨头;我气不过,去寻**赌坊来对质,反惹了没完没了的麻烦,落下满身的荒唐名声,气的父亲吐血。我赌气,越闹越凶……最后,父亲伤心失望;被赶出家门的还是我。”2 |! v- [. q4 x" x
  顾廷烨说的很轻,几乎是喃喃自语,“……那个时候,顾府上下,有几个人为我说过话?煊大哥倒说过几次,后来也不敢了,尤其事关他亲兄弟;旁人么,哼哼……”
* \- R% V: z1 V  昏暗广阔的祠堂沉入一片寂静中,兄弟俩久久不语。
, L) Z: T7 Q( H$ S$ j6 o" B( [7 f   过了良久良久,顾廷煜才叹息道:“我是快死的人了,不过遵着父亲的嘱托,极力维护顾氏门楣罢了。你想出气也罢,想雪恨也罢,终归能有别的法子,别,别,别毁了顾氏这百年基业。”话到最后,越来越微弱,几乎是哀求了,他虚弱已极,不堪重负:“该说的,我都说了,余下的,你自己想罢……”# Q8 T9 g0 y+ X- v# n
  顾廷烨抬头,直直望着香案最上头的两副大画,正是第一代宁远侯顾右山与其妻之像。+ i6 Y" G: K6 f
  顾家儿郎成年后,大多都有一对深深的眉头,压着飞扬挺拔的眉毛,似把一切心绪都锁在浓墨的隐忍中。( n% c' e8 @- o- d3 S7 V  L- r
  他忽想起那屈辱的一日,他好容易才能进了灵堂,隔着棺椁,最后看老父一眼,曾经在幼小的他眼中,想山岭一样高大魁伟的父亲,却缩的那样干瘦单薄。. e7 E- K! O9 i+ @
  十五岁前,他活在自卑和倔强中,自觉出身低人一等;遇到常嬷嬷后,他知道生母嫁入顾门的真相,更是满腹愤恨如喷薄的岩浆般滚烫,却无法诉说,至此,他连父亲也暗暗恨上了,一开口便咄咄不驯,父子之间就闹的更僵了。4 v; X, I; J9 w' @! ]/ K5 e' G
  他知道顾廷煜说的话不能信。他是什么样的货色,从小到大,自己还不清楚么?
; M8 L3 D+ t+ p" U% l   若他真承袭了长兄的爵位,能亏待寡嫂么?
# @- V1 H  H3 v0 Y" W* u5 Z6 O   而若是真夺了爵,别房也就罢了,好歹有男人在,可她们孤儿寡母,就只能依附着别家亲属过日子了,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只有宁远侯府屹立始终,顶着已故侯爷遗孀弱女的名头,她们才能过受人尊重安享富贵的好日子。
) U# ^" L1 G( q2 p3 z0 Z4 e   更别说娴姐儿的婚嫁了,那更是天差地别。- b- V! ^) U3 Y6 W3 D
  今时今日,他早已不是当日那个可以随意欺凌或瞒骗的顾家二郎了,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他都看的一清二楚,他心里也都明白的很。# `" U* Z. S* n2 ^! A$ h
  顾廷煜想安排后事,想照顾妻女的将来,他就要乖乖听话吗?
8 h* n$ S) \/ z" b% V+ J   不知不觉,头顶一片亮光,他已走出了祠堂,迎面而来的是,一张熟悉明媚的面孔迎上来,满是焦急和担忧;他最喜欢她的眼睛,那样干净坦然,尘埃不染。: O9 f* g; Q0 e  P, E3 g
  身后是一片暗沉沉的过去,前面是明亮清冽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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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B; D0 l; D0 ?/ G+ x   作者有话要说:: S2 p, r% h" @0 j( w
  这章写的我快吐血了,删除重写了好几次,特别佩服那些能写出有张力有深度的情节的大神,真难呀。
4 V& g& j2 A9 d; k$ A% H9 S9 q& n   趁着能休息,半夜爬起来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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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1 17:12 | 只看该作者
第147回 本卷终章.上——何不上明君,青旌当金铸
, U* ~' K0 c, {) [- i   六月天已燥热起来,所幸昨夜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把枝头刚开盛的花朵不知打落多少,花蕊委地,粉瓣纷散,雨后的空气清洁馨香,一大清早,倒使人心头舒畅。: X3 c" ]8 C, q- w3 ^
  秦桑高举着双手,用力把竹帘卷得高些,回头笑的温柔:“趁着日头还没上来,赶紧叫屋里透透气,省的里头尽只闷热了。”
& `) L# F+ o' R1 j% ?8 S  一个小丫头捧着一个湿漉漉的小竹篓站侍着,桌上放着各色小小的果盘,白瓷的,粉彩的,水晶的,八角的,葵瓣的,琳琅满目,美不胜收。3 z& v3 [1 v+ N0 y, N
  小桃拢着袖子把各种还沾着水珠的果子一一往盘子上摆,抬头咧嘴笑道:“昨夜那雨下的可真吓人,呼啦啦的,跟鞭子板子抽打似的,我听着那水声落地,心里都一颤一颤的。”
% c# O6 E& D) y, d( t: v  若眉素着一张秀丽的面孔,闻言,轻皱眉头:“再吓人,也没老爷吓人。我……从没见老爷发这么大脾气过,吓死人了。”6 F" A/ a/ R$ v" c* P+ Y( J# U
  “活该!”绿枝从外头一步踏进来,放下手中的茶盘,三两步走到桌前拿水来喝。# Y3 W: C( v, d% _1 j, L1 r
  秦桑瞥了她一眼,笑道:“夫人用罢饭了?诶哟,别急呀,慢着点儿喝,谁跟你抢了?”
$ N) X) R2 r& m1 ~* u& M$ N0 @  绿枝放下水杯,犹自不足,又斟了一大碗喝下,“今儿早上,夫人饭桌上那道椒盐酥炸鹌鹑蛋,味儿可真好,夫人赏了我吃,我一个没收住嘴,多吃了几个,咸的我呀……啧啧,一直忍道翠微姐姐和丹橘回来,我才敢出来。”; f. Y  c1 v+ i- ~1 p( L
  “你才是活该。”小桃瞪了她一眼,“叫你吃独食,也不匀下点儿给我们。”
6 D% ]  W# |& C/ w  ?8 K# S  绿枝放下茶碗,一叉腰,瞪回去:“今早夫人留了大姐儿吃饭,我瞧着她吃的很不少,便是我不吃,也留不下给你们的。”( r2 {# }) S( i
  “成了成了,为了几个鹌鹑蛋吵什么,夫人平日还缺了你们好吃好喝多么?”若眉挥挥手,随即又低声问道,“你们俩到是说说,昨夜你们奉夫人的命去给老爷送饭,那儿到底怎么回事?我去的时候,只瞧见五儿叫拖了下去,身上都血淋淋的,忒渗人了。”
4 c' w. N8 ^$ T2 j' |  绿枝拿帕子擦拭着嘴,看了下窗外门外,走到里头坐下,若无其事道:“也没什么稀奇的,昨夜,蔻香苑那位见老爷连这儿都没来就进了书房,夜了都不出来,便起了幺蛾子,叫人提着个食盒去书房‘关怀’老爷。小顺子拦着不叫五儿进去,她就故意嗲声嗲气的放高声音,好叫里头的老爷听见,谁知……”
! |0 q/ C- B$ ^3 P: t  她捂嘴一笑,“谁知反惹的老爷大怒,当场叫叉下去打了三十板子。哼,活该!”* {; Y5 J7 r5 ]
  “原来如此。自作孽,与人无尤。”若眉脸上浮起一抹轻蔑,不屑道,“巩姨娘身边那两个,仗着生的好些,成日打扮的花红柳绿的往这儿凑,进进出出探头探脑的,恨不得叫老爷瞧见了才好。真不自重自爱。”% z. d* D2 \, n) g- ~" }) m
  秦桑和绿枝互视一眼,暗笑一下:这人虽有些自高自恋,话里常一股酸味,惹人讨厌,却还算心地干净,但凡顾廷烨在,她不是躲在后屋不出来,就是在别处暂时不回来,尽量不在男主子跟前露面。. q& O7 U4 A1 ]
  “老爷脾气本就不好,只是在夫人这儿才收敛着些。昨夜老爷一个杯热茶砸出去,溅了好些热水碎瓷起来,小顺子和外院的侍卫们一动都不敢动。”小桃随口说道。4 n! g: P8 X" D, u6 Q
  她放完最后一个果盘,又从一旁取过刚用进水清洗过的翠绿枝叶,细掰了几小束,慢慢往水嫩嫩的果子上点缀着,边道:“不然你们道伶仃阁怎这么老实?我听说呀,原先她带来的是四个丫头,不是为着什么事,一个当场打死了,一个打了半死,没熬过几天咽气的。凤仙姑娘当时就吓病了,好几个月才下床……好了,春芽,把这些丢出去,再把晾在外头的提笼拿来。”
3 |, l6 G% J1 |4 u1 G7 E: a  她拍拍手,直起腰来,把零碎果叶都拢了拢交给那小丫头,小丫头不过十岁上下,圆圆的脸盘,乖巧的应声出去。0 e; K. B5 V) x, T
  说话的人毫无自觉,听话的人却心里发颤,屋里众丫头一时悚然,半响无语,过了好一会儿,绿枝才惊呼道:“你怎么不早说!昨夜老爷迟迟没回来,彩环那死蹄子一直心心念念着,说要‘替夫人’去看看‘老爷如何了’。”
, `- E( |# V8 B, l7 Z. W9 O  小桃呆呆的:“……你没问我呀?”她虽然爱打听,但绝不饶舌,明兰是她唯一的听众。
) b) D2 ]9 {  ]2 |   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包打听,不单要有憨厚老实的外表,还要时时谨言,这样,任凭谁对她漏嘴出去的八卦,都可以放心绝对不会外传。
' R$ s3 s" d  P7 Z7 a5 c, c4 H   正说着,春芽回来了,两只小胳膊上挽着两个紫竹精编的乌纱提笼进来,小桃便掀开一层层的提笼,把摆好的果盘装进去。4 a2 w1 k# O4 W: u
  “……早知就让她去了,害我拦的猴累猴累。”绿枝犹自忿忿。
9 f2 G$ s2 c3 r   秦桑忍不住道:“你别多事,老想着动心眼,惹出事来,仔细翠微姐姐再打你手板!”3 d$ X# ~  z3 K' U% v, \/ p4 z
  绿枝想起以前,吐吐舌头,不说话了。5 n) d. A2 S7 ]4 T8 s* ^
  若眉长叹一口气:“还是别动心眼了。老爷是行伍出身,自不如那读书人怜香惜玉,性情温善。幸亏夫人得老爷喜欢,不然……”神情忧郁,半支着手肘,如浣纱西子般清愁。
4 |, b% ^5 Q1 I+ n5 _+ T   绿枝和秦桑再次互看着扁扁嘴。5 b  r5 r5 R' K
  小春芽听了这句,抬头天真道:“老爷脾气已好多了呢。听说夫人没进门前,有一回,内院一个姐姐误走了外书房,老爷一句话没多说,当时就叫人押下去。”
( o' _" B* P2 u# \3 c  众人听的入神,忙问:“后来呢?”
0 Q3 ]' t- L, u. @2 j5 t  “后来……后来就没了呀。”春芽给提笼盖上箱盖,呆呆的不得要领。. T3 h$ W: x) g" R) _
  众人大怒:“怎么会没有了?那人后来如何了?”
2 @8 Z6 Y) [+ ^5 N' r! a, \! y  哪有这样传八卦的,还留个未完待续的尾巴。绿枝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她脑门上,春芽抱头哀叫:“我不知道呀,后来那位姐姐就再也没出现过。”
2 g: R$ @; c+ O; b% v: C7 M- S  众女孩面面相觑,只觉得这句话充满未知的可怖,比打板子卖掉之类的发落更怕人,屋内寂静,过了良久,绿枝才想起了什么,瞪着春芽道:“这事你怎么知道?”
( P" k+ l. f3 e2 Q; x8 \) x  春芽一脸憨憨的,很顺嘴道:“我听小顺子哥哥听公孙少爷听谢护卫听屠二爷说的。”
% L/ a: w6 R: k1 k" U2 a) l, I  绿枝一阵闹晕,若眉张大了嘴,秦桑啼笑皆非,指着小桃和春芽道:“真真近墨者黑,天天跟着她,你也学了这个德行,快快离了这蹄子,还是来跟着我罢。”
7 z3 C8 v7 y- S" Q8 c" t  小春芽立刻抱着小桃的胳膊,甜甜道:“谢秦桑姐姐了,可我舍不得小桃姐姐,姐姐待我好着呢,省了好吃的好穿的,都给我娘和妹妹送去了。”! z) I+ u5 p- k2 s5 r, `* v
  小桃笑眯眯的揽过小春芽:“你这孩子怎么恁直呢?我人再好,也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呀,做人要谦逊些才好。”  M$ j/ \: X/ U4 {: s
  众女孩晃了晃,一时绝倒。( D; k7 y1 Z2 W$ C
  小婢无知,嬉笑开怀,明兰就没这么好运了,此时,她正头痛欲裂。
( x# S: e( X: ~* H   昨日自侯府回来,顾廷烨就一言不发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晚饭也不曾回屋吃,只有中间曾请了公孙白石商量了好一会儿。9 Z6 y' v  F% `! S: d' W
  除了叫人送饭递茶,关怀一下之外,明兰始终没有过去。, h+ L- z& o7 C- H9 j/ W# K
  作为一个意志坚定的成熟男人,顾廷烨这会儿应该是在考虑问题,而不是伤怀感慨,需要的是冷静的思考,而不是奶妈子的安慰。( X$ i# ~- d: e9 z
  他选择去外书房而不是内书房,就很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8 W2 X  i; X2 C
  明兰就静静在屋里等着,对着烛花坐到半夜,实在撑不出才倒头睡去。& N8 b6 ]( `' `5 t
  谁知半夜却满头冷汗的醒过来,一睁开眼,满室漆黑间,却见一个暗影重重的高大身形坐在窗边,一双发亮的眸子,一瞬不眨的看着自己,目光森然深邃。, H2 \, a' {4 y1 ]6 n5 i
  明兰吓醒了一半。- G) @  X4 J0 y5 W7 d" v2 M
  男人什么也没做,只这么盯着她的脸庞看,外头雨声骤急,暴烈激狂的拍打在地面上,一下下似敲在心上,明兰更觉不安,不自主蜷缩起来。
: r, U) D7 w6 _   他知惊醒了她,便把她连人带手脚都搂成一团在怀里,也不知如何抚慰,便如乳母哄小囡睡觉般摇晃着明兰,姿势极不专业,但效果很好,明兰含含糊糊的问了他两句,他没答话,只摇的更起劲些,她困极,又睡过去了。
6 A% r; Q) ?: @9 g* o$ O; R   这一夜她睡的深深浅浅,始终处于极不安定的状态,早起头痛是自然的,待醒过来时,枕畔已空,床边的矮榻上留着昨日换下的衣裳,双面织就的薄绸袍服,用苏绣成的苍松磐石暗纹,发亮的绣线似在隐约闪动,他就这么随便一团丢着。
  F- E5 S7 h1 j   盛家子弟均不敢如此,盛紘决意以诗书传家,素令子弟修身自省,便是再累,也不可乱丢东西,加之有长柏这个标准典范做榜样,效果更好。
& }1 l0 x# k$ b3 d: Z( L+ L- }   可这男人却生来一副大少爷脾气,少年时锦衣玉食,高傲肆意,流落江湖更是无人看管,待入了军伍后,又有人从头到脚服侍着。
: x/ G- O0 C* L) U, Z   明兰暗下决心,将来决不让孩子学他们老子,忽惊觉自己的念头,不禁哑然失笑。
. z9 R# ?. h5 w, \   对镜梳妆时,明兰叫翠微送了三部佛经给巩红绡,让她这几日不用来请安,老实待在屋里,把佛经各抄一百遍,以戒‘管教不严’。
" |2 X- l) k; x$ Y   “老爷的外书房是可以随意去的么?”翠微面罩寒霜,奉命训话,“里头有多少要紧的东西,便是当场打死了那丫头也为过!姨娘也该管管了。”
: Y2 S% ^! I# h1 O+ m9 g1 J  正房主母培训课程之‘如何在妾室仆妇面前保持严明权威’第三节,盛老太太云:永远不要在她们面前喜怒形于色,夸奖时要言简意赅,斥责时尽量不要自己出面,让体面的媳妇婆子去开口,你只管端坐上方,赏罚分明即可。, l8 q) G! P  |  r
  ——明兰精炼总结,很好学的摘下笔记。0 a7 _7 D+ Q) [' d, ?8 {
  秋娘带着蓉姐儿来请安时,明兰见她有些战战兢兢,便赏了她两串新得的红麝香珠,另宫里新赐的上等宫扇一柄,御坊里做来的,便是寻常东西,也异常精致珍美,秋娘顿时破颜而笑,忙不迭躬身,连声谢过。
+ E& Q$ y& x' K+ Q" C. d   蓉姐儿年纪还小,这些物件也不上心,只是丹橘领两个丫头进次间摆早饭时,香气飘来,她歪着脑袋多瞟了两眼,明兰便随口一句留她吃饭,谁知她竟低声应了,秋娘只好先回去。
' `: Y  K; o8 x4 ^9 K   不啻如此,小丫头还胃口极好的扒掉了两碗绿豆银耳粥,半盘子酥盐鹌鹑蛋,另一大块金丝枣泥糕。明兰端着饭碗,瞧的微愣。
; |" h+ p3 @, W% q* D9 |   大家**本不该这么老饕似的胡吃海塞,但明兰瞧她一把骨头,尚未养出几两肉来,便暂且按下先不说了。当年盛老太太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把自己养的又胖又圆,白里透红,想来当日,矜持斯文的老太太瞧自己的吃相,大约也是再三忍耐了吧。. n- T% G$ p. P+ c& r1 e2 T( p* N1 s6 O
  撤下饭桌后,明兰觉着蓉姐儿到底还是吃多了,便考了她几个字,简单示范她握笔的姿势,然后叫小桃领着她到园子里散会儿步,才送回去。! K# p( ~% A) H5 J
  明兰看着蓉姐儿出去的背影,目光若有所思——要不要把巩红绡挪出蔻香苑呢?
- D- ?/ E- S7 z' j# D* _   一夜没睡好,还要考虑这种问题,头痛又隐隐袭来。" |+ n  ?" P. H' {$ n# a. {3 d
  明兰靠在蓉竹席铺就的湘妃榻上,对着窗边的亮光看了会儿书,想补补觉,忽的眼光一扫,瞥见一旁的针线篓子。她叹了口气,从里头捡出件还未拷边完工的婴儿肚兜来,虽懒的要命,但既知如兰有了身孕,她好歹得做一点儿意思意思,偏生如兰对她的绣工熟悉的很,连找人作弊替工也不容易。! F& }  u6 H7 U' l" u, ^( N. \
  大约太久没做活了,手指生疏了不少,堪堪绣出一丛连节翠竹的轮廓,就花去快一个时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线筐里翻出翠绿湖绿和墨绿三色丝线来。
6 ~+ e7 E  h; m2 z   这时,窗边人影一闪,顾廷烨自己甩开帘子,阔步进来了。
2 Q2 s8 r' Z) }0 c! u/ @0 {   明兰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赶紧去看漏壶,才刚过巳时初刻。
5 t% n+ ?9 c5 C/ Y   “今儿怎么早回来了?”明兰笑着要起身。4 B4 h4 y! L* U
  顾廷烨迅速上前几步,把明兰按回到榻上:“你昨夜没睡好,做什么针线,还不谢谢。”随即他自己也坐到榻边,又道,“我顺道回来换身衣裳,回头还要去校场。”
$ z$ c2 C% Y7 q9 y6 t4 l  R  明兰就要叫夏竹进来给他更衣,却又被他拦住:“不急,你陪我坐会儿。”: S  |; x+ a% P0 K
  明兰只好安坐在榻上,一侧头,见外面日头渐高,明丽旭烈的光线,透过新糊的浅绯色纱窗,流淌在朱红绚丽的朝服,淡淡的落在他身上,脸上,俊挺的眉目,却笼了一层阴霾。
! r/ @) {( ?/ j5 x0 D   她正犹豫着如何发问,他却开口了:“今日早朝一落,我就进宫面圣了。”8 I2 T! Z/ e4 y0 d, R# d
  “……哦。”明兰。
2 I0 x! x7 P/ a6 R9 }# e   “我向皇上求情了,说他们虽罪有其行,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 c, z( `5 S. ]) V9 b1 W  明兰垂着头,暗问自己,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觉得惊奇。7 Y4 Q1 w1 y( f1 d8 t, S
  房中寂然,次间梢间也是一片宁静,但凡他们夫妻在一起,丫鬟们都会很有眼色的悄声出去,只在外头耳房或水房留几个听使唤的。; [# F% `3 h- H# _! Y! V# n
  “……并非我心软了。也不是被他那三寸不烂说动了,他们,断不值得怜悯!可,可……”顾廷烨一阵烦躁,猛的站起来,挺拔高大的身形,在屋里走来走去,犹如一只困兽,满身的凶狠酷烈,急欲发泄些什么。
* T  P( a! ~1 {" r1 Y$ j: Y   明兰揉着太阳穴,头痛的更厉害了。' _& f. ^! e: D. N7 G, |
  “可是,可……”他本性刚烈果敢,此刻,似乎满心的不忿,却又说不出口,只能重重一拳砸在明光如镜的檀木桌面上,上头的粉瓣水青瓷茶盏俱跳了一跳。9 d5 R2 k7 L" Q3 G" y
  “我恨不能叫他们也尝尝那颠沛流离,冤屈不白的滋味!”他灼热的目光中,咬牙切齿的愤恨,过了好一会儿,他胸膛起伏渐平。
# }( p0 s5 E4 w) Z0 V7 J' t4 v   “……只是这样做,”他颓然坐倒在明兰身边,“对以后……会好。”9 }& F" u2 J  t0 a
  明兰有些明白他的愤怒了。% h* ^) h) ]7 A) }  S# H& c
  从他内心来说,他的确想见死不救,但昨夜思虑再三之后,他权衡利弊,最后还是按捺下了性子,于是,他就屈的厉害,只恨老天太流氓,他想要的和不想要的,偏偏要捆绑销售。3 k+ J; h2 O9 n; p4 G
  他这会儿回来,不是来换衣裳的,而是心头憋的狠了,想找个地方说说。
4 S' t6 C4 x3 x1 A9 F6 {   其实,明兰也思考了好些天,当年四房五房针对顾廷烨,原因无非有三:一则,看不起盐商的儿子,觉着辱没了自家高贵的门楣;二则,留着个有资格讥嘲他们的人,白家的钱他们用着不安心;三则,自家儿子不争气,怕在老侯爷面前失了面子,需要个顶缸的,哪有比顾廷烨更好的靶子。5 c  v  B, [" t
  几下一凑,他们就愈发轻视敌视顾廷烨了。8 X5 W7 F! C; }
  可是,这些混蛋虽然可恶,但却没有原则性深刻的矛盾,真正刀出见血的争斗,恰恰是在长房自己里面。+ m% W" u& B  D# v( g2 N! t
  “我家四姐……你知道吧。”明兰沉默了许久,忽然道,“就是嫁入永昌侯府的那个。”  {8 i( P9 [! }
  顾廷烨微惊,点点头。/ g3 [! L" e% G3 S9 v; {
  “我与她从小就不对付。”明兰伸过手去,去拉他的大手,触手处一片冰凉,她缓缓道,“她不喜欢我,因我抢了她在祖母面前的体面,抢了她在先生跟前的风光,抢了父亲对女儿的关怀;而我,也不喜欢她,她这人……心地不好。”8 N, ]. w5 R" M  _/ w/ i9 i# G! C
  顾廷烨侧着脸,他虽不知明兰为何要讲这番话,却静静听着。
" ~( G# u% C( Y3 g   “有一次,我花了半个月给父亲祝寿的新鞋,她借口看花样,故意给剪坏了,我只好连夜赶制,熬了几夜不睡重做一双。”4 |- l3 [2 ~2 n9 {5 X& q, D. w8 k
  明兰语调平静的叙述着,低着头,一下一下的,柔柔的揉着顾廷烨的大手,“从小到大,她算计过我不知多少次了。在父亲跟前说我坏话,在太太处挑拨离间,我往往要花加倍的力气,才能转圜的回来……”
% d( U% E  T1 R; c" t  为了提防墨兰,她从来不敢送吃食给父兄,每一次,她都小心翼翼。
9 J$ u' _! ^  R, i* p+ z3 F   “你怎么不狠狠还回去。”
4 |" A& S4 C: R/ I+ T) z  顾廷烨沉着面孔,反手握住明兰的小手,掌心温软滑腻,心中微疼,想她生母早亡,虽有祖母庇护,但到底生父跟前没有说话的人,上有脾气不好的嫡母和嫡姐,下有工于心计的姨娘和庶姐,也不知这些年怎么过来。7 ~+ }" M- o. [+ O  N# K5 @
  “一开始是没能耐,想不出好法子来。”明兰仰着脖子,苦笑着回忆,这是真话,“后来大了些,我也暗中欺负了她几下出出气了,可惜,败多胜少。”( T9 G% E4 Q/ H
  顾廷烨冷硬的嘴角,浮出一抹笑意,点了一下她的俏鼻子,轻骂:“你个没用的。”在他看来,小姑娘之间的斗气到底只算是闹家家。
* ]% I% G4 h, E' o! G- m   “有一次,她差点拿碎瓷把我的脸划破了,那次,我气极了,就想着,将来她倒霉时,我一定狠狠落井下石。”明兰轻咬朱唇,笑的小小淘气。
: n) M2 G: ~; w) h3 e* E; q! b   顾廷烨面色遽变,不待他开口,明兰复又归于平静:“可现如今,我却不那么想了。”# m* y2 l; {8 N! @* b
  她顿了顿,淡淡道:“只要我过的比她好,她每瞧见我一回,就会难受的要命,就会彻夜反复睡不着觉。”
1 {2 N- A( l; D1 Y, P  以她对墨兰的了解,眼看着自己风光锦绣,看着如兰幸福美满,会比杀了她还难受,嫉妒和悔恨的毒牙会夜夜噬咬她的心,折磨的她辗转难眠。- D) l. m' h) ^" i% {5 n
  顾廷烨微微眯起眼睛,他是聪明人,如何不明白明兰的意思。) U, a1 H) a5 g$ k: _" C* z
  四房五房长年处于老侯爷的庇护之下,早不懂得如何应付外头的风雨,下头子孙也没看见特别出息的,长房的顾廷炜读书到如今,还只是廪生。" L. n# j3 j) `* u1 ^* q; G
  对比顾廷烨如今的声势,可以预见的未来,定然此消彼长。0 V3 K; O4 R: f0 M, Z  X1 Q, L# J( U
  “你不要气愤,也用不着憋屈,我们一定会过的比他们好。”明兰正色看着顾廷烨,语调柔软坚定,“只要让他们看着我们好,便什么气都出了。”
5 p' L$ F' V( e$ b0 s  “你真觉得,我做的对?”顾廷烨低语,神情迷离,目光中竟有几分迟疑,急切的望着明兰,似乎等一个保证,“弃亡母的冤屈于不顾,只为自己……?”
0 u& y7 F3 m2 W: n. P0 L2 A& N  “你做的对。而且,婆母的冤屈不会就这么过去的。”明兰异常坚定的点点头,“你可以为她请封,为她建祠,请德高望重的族老为她重新立谱,让顾家以后的子孙都知道先白氏夫人于顾氏的恩德。要知道,顾家以后的话,由你说了算。”
2 l% v$ [& i2 t( o; D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多少失败者的故事被淹没在尘封往事中。* t! @$ k( o$ I. J% S$ f
  以后,顾廷烨要怎么光耀赞美白氏都可以,说的难听些,以后那些混蛋必然还有求着顾廷烨的地方,到时候,索性让他们组团去白氏灵前磕头忏悔好了。
$ h! w9 K+ K% t   “说的好。”7 z3 r9 p) B+ D
  顾廷烨目色一亮,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面上的迷惘渐褪,嘴角复又自信,缓缓绽开沉静的笑意,“该怎样坐,我就怎么做,不用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绕路另走。”" W3 F* H. w+ d9 x: D6 `$ B/ \  S0 {
  明兰知道他想开了,连连击节称赞,表示对他的英明抉择热烈欣赏。
, b1 X- _, e- l! i   他俊目如星,朗眉修眼,静静凝视明兰,轻轻抚着她柔嫩轻软的脸颊。' |! {8 ?; X! C- O  N! t& @
  明兰顿时脸红了,忍不住去看窗外。7 R$ N5 j2 v6 E- r% a/ x, ~
  他犹自不觉,侧过英挺的面颊,微笑的端丽如画。他低声道:“你真好。”5 f9 A0 `9 d% I% k/ |
  明兰脸更红了。% D+ l1 u+ ]% ^- c8 E% `
  随即,忽的长袖一展,明兰还没意识到,便被密密的拢在他怀里,鼻端嗅着熟悉的男人味道,夹杂着淡淡的沉水香,褐金丝线缠绕的袖口,如葛藤枝蔓依附着蝉翼薄纱。
" f! p* i% K9 \; T# B' l   沉若羯鼓的男人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低声道:“我要你,在这府邸之内,在你闺阁之外,凡尽我所有,以我所能,事事皆要如你意,顺你心。”8 I0 r% k0 I) m  D8 K0 `! ^
  明兰被宽大的朝服袍袖罩得满头满脑,什么也看不到,暗自默念十八遍‘男人的甜言蜜语信不得’,却抑制不住心头扑扑乱跳。
! j( h0 x( |/ d% i   ……
1 O6 K: t" Z: k+ y) D  待他更衣离去后,明兰还趴在软榻上,窗台上放着的一盆青郁水嫩的君子兰幼苗,她望着微微出神。
$ r# H" V. g9 }& {  P+ j   他那么聪明敏锐,阅历丰富,什么道理想不明白,什么利益关系又理不清,可是,再充分的道理,总要要先过了心里那一关。
  l2 q0 G% s2 x+ w4 j. ?   顾廷煜终究还是有些本事的。7 P: n5 `4 U) L) u" B% G/ P) s# o
  她想的出了神,慢慢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笺,是今早从他的衣物中掉出来的。
/ u- Y2 y4 m" S8 [; B. ?   “……子不教父之过……生性直率真挚,今日之顽劣,尽是吾之过错……不知身在何处,思念甚矣……万望兄长照拂一二,不叫此子困于寒暖危殆……拜之谢之,恳求……”
- J! t, x4 Z! Y% `: h0 g8 e. h  纸张微微发黄,纸质脆弱已极,似被反复揉皱后,又展开压平的,上头的墨字有几处圆圆的皴皱水迹,一滴一滴的,晕染开那苍老颤抖的笔迹。
% R3 ]% I/ n. U1 f  n, o   她忽然心头微微发疼,钝钝的疼。
0 ~8 M1 G- o  N2 t2 T0 k- T7 a   其实,他是很好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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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大家生气的要命,我都不敢上网看了。- K- t& f- `% C; E
  最近好像得了强迫症,怎么写都不满意,修改了一遍又一遍。8 @6 z3 f4 M9 _! q5 s9 W
  对于大家的愤怒,我能理解,但是我写不快呀。
' w1 e/ W6 |8 L) x   大纲是早就写好的,可是真到写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 H: `% a/ g1 O* Q# \   是倒叙好呢,还是引叙好,是以对话带出好呢,还是平铺直叙,越想越烦。6 L; W) D" ~" T. ^
  以前看别人的坑那么容易,自己开坑却那么难,沮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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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复问题:
& D5 i3 t$ Y5 |1 }   1、顾廷烨是不是真的沾了宁远侯名声的光?
9 P# z7 S, I5 X9 u   是的。也许大家不愿意听到这个。我本来以为大家能想明白的。) q' c2 ?; ^9 A. g3 ?
  我家大表哥是军事迷,在写顾廷烨于变乱中脱颖而出,建功立业时,我特意去问了大表哥这个问题:一个只在军中当了几年小军官的人,能否指挥着一只基本陌生的军队,忽然立功?, Z. b0 n5 W* i$ V( o5 V; J4 Z
  大表哥说,如果这人有背景,有才能,那就可以。5 Z" ]* B5 g& k% f. ?
  大家看过美剧《兄弟连》吧?
  O9 [+ [  F! J: {  V+ H: D4 U3 j   E连原来的连长是索贝尔大哥,他一手把E连训练出来的,可是因为他极其糟糕的现场指挥能力,E连的阿兵哥们宁可触犯军法,也要联名把他赶走,要求有能力的温特斯来带领。* k: f' H! m  t! G9 K8 U+ `
  当年大表哥跟我仔细讲解过这个缘故。
* U6 E  H+ N7 C: N9 W' @   当兵求的是两件事,一是保命,二是升官发财。
8 A7 I9 e/ c8 I1 ^1 T   尤其是在古代,其他岗位,空降下来一个头目,大家接受也就接受算了,但是将领的位置,尤其是立刻要出门打仗的将领,就非同一般了。
( e4 _7 |: H1 p4 O' j   当初新皇帝要抓兵权,可他在军中根本没有嫡系(刚从边区来的),变乱将起,他一口气放下去好几个将领。
' @7 g" ]- G& U- X' ~6 _/ T8 l   请问那些部将凭什么服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w3 m5 ]% Q. }) e" T# K/ [% S
  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把他们领向死亡。9 Y6 {2 {' z; h/ c: z2 U% h6 y
  在这种情况下,顾廷烨就有先天的优势,他本就是将门虎子,家里往上数几代都是带兵的,而且他老爹在军中待的时间不算短,也建过不小的功勋,顾廷烨就算没有碰上老相识照顾,也有人听说过他们顾家。: D) y3 t5 l. @; ?& f2 i3 e1 S
  一个毫无来历空降上司和顾廷烨,如果你是阿兵哥或部将,在都不认识的情况下,你会选择多信谁一些。
( n+ @1 Y- T" o* y0 q! x4 X   带兵打仗是差不得一点时间和机遇的,因为顾廷烨早一步编排好了军队,能够如意指挥,才有了后来的功勋。, C% S% L* z3 S- |# G: O
  所以我说,顾家在顾廷烨的成功上占了大约百分之五或十比例。
+ h! r$ M& a" H% T/ O   这就好像我们去找工作面试,才能差不多的两个人,可面试的是其中一个老爸的旧友,他会选择谁?不用说了吧。
+ J+ J* J2 Z/ T1 d; y- ?   当然顾廷烨自身的才能也是很重要,不然全靠祖荫是不行的,可是他身上武艺,兵法,排兵布阵又是谁辛苦教出来的呢?7 c! L' {$ Z. P6 {, _
  加上古代父子君臣的伦理道德,父子俩难有隔夜仇,就是这个道理。
! Z8 H; D9 \7 C; }. J* Z   2、大秦氏是怎样的女子?
$ \' z: r4 m7 a! o* k   某段时间,我看言情小说,总会看见这么一类型的女子,她们美丽,柔弱,忧愁,可以最大限度的激发男人的疼爱。2 A& A; o- p2 W7 T
  她们不是菟丝花,是真的很柔弱,真的很没用。
! ~  S& j! U/ ?) o   她们必须要大量的呵护,巨额的体贴,才能存活;稍微有些忽视,慢待,她们就会伤心至死。琼瑶笔下的殷彩芹就有几分这个意思了。$ e: g: Y6 o/ D* g8 H% K
  我只能说,爱上这类女子的男人,倒了八辈子血霉了。5 G+ w: F% Z$ v* O' q
  3、顾家本来混的怎么样?6 h0 [8 f+ x; z( ^
  顾家原本就混的不错,如果没有那天外飞来的横祸。7 C* X4 {- n' [8 |. x6 R) k" k0 M& P
  像这种大家族会欠下这样大的亏空,其实大都不是因为奢靡过度,而是‘接驾’。
8 L( \" y! g* p* _* c( H3 Z   例如,曹家的亏空多是因为接康熙的驾太多了,贾宝玉家是因为要接元春的驾。# D- l) N$ d& p
  本来收拾基本平衡,就算有亏空,也是小亏空,这样一来,就欠大发了。
) p( S9 ~9 g( t   因为种种原因,古代宗亲皇室权爵,常有亏欠国库的事,通常只要不着急,是不会逼着人命要还钱的,可以慢慢的还钱(给个肥差)。6 y) [0 G0 x5 b6 G5 E
  所以,顾家本来就是混的不错的,只是倒霉了两场。4 S% q: k  C3 L2 U# }$ n5 o
  至于四房和五房,他们一开始并没想弄死顾廷烨(又没重大好处),只是看不起,和想让他顶缸,但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对骂中,积怨越来越深罢了。
. G4 v2 x) D' p* K% e4 |   4、顾老侯爷是怎样的爹?! T# \& R* g* Q5 }$ s* h- @
  这两天大家对老侯爷义愤填膺,其实我想说,古代和现代的父母观念是有天差地别的概念区别。
" F/ ^. d! U; \. H   现代是,你生了我,就有养育我的义务,不养,属于遗弃罪。
: G8 m/ ?  }) y7 X$ D! u8 e   古代是,你生了我,养大了我,是极其巨大的恩德,可以买卖责打(古代卖儿卖女,老子打死儿子的)。5 O& m1 z9 W: K# d8 n: ~$ `
  现代是,父母对我不好,我可以记仇,我可以脱离父子关系,可以寄些赡养费。3 k! n. T& P' m3 U$ t, k
  古代是,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让你老子不爽,你老子可以去状告你忤逆,然后,顶着这样罪名的儿子,基本很难在官场上混了。
/ z7 B% I1 ^- Z- c- ?' o9 ]   最后,老侯爷的确是真心爱着大秦氏的,非常非常爱的那种,人心都是偏的,所以,他有愧疚,也会先对着大秦氏母子愧疚,然后再对白氏母子愧疚。
0 `) g8 G, a& |. @/ Z   事情就这么简单。
& v! L+ b! o1 e   何况本来顾廷煜的嫡子地位就比顾廷烨的嫡子地位要高。
" b% j/ R5 q/ q" v   道理加感情,若老侯爷偏向次子而不帮着长子,才是奇怪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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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1 17:14 | 只看该作者
第148回 本卷终章.下【本卷完】2 C+ ]5 z( {# G. `5 K
  做了非出己愿的事,顾廷烨心里终归不痛快,明兰少不了好言开解,扯些乐事来逗他开怀,她不大会说笑话,只好用曝光自己幼年糗事来达成此一目的。一直聊到更深露重才歇下,第二日明兰不免睡晚了些,还没等她睡到‘自然醒’,宫里就来人宣旨了。
2 O" d0 J& V0 D6 u# P   丹橘气急败坏的冲进来,明兰当即被活活吓醒,连滚带爬的下床梳妆穿衣,要是因为自己晚睡而耽误了接旨,那估计自己立刻会沦为满京城的笑柄。索性外院的郝管事颇会来事,好茶好点心加一火车的奉承把那宣旨的哄住了一会儿,明兰这才穿戴好珠冠霞帔出来接旨。
- s  \- E; M' ?) D   那来传谕的内相奉的是懿旨,明兰脑袋还不甚清楚,一通骈四俪六下来,她只听出貌似在夸自己‘温纯娴静’‘孝悌淳雅’云云,并赏赐若干。; s5 U* C8 F, M6 }5 m- \8 C
  宣毕,明兰连连称谢,叩谢皇恩浩荡,都没敢多看那些盖着明黄锦帛的箱子一眼,先紧着**,不着痕迹的塞了个素色锦囊过去,里头是她急忙之下随手抓起的一对沉甸甸的澄赤琥珀镶金环,她嫌暴发俗气,一直没戴。
* n" Q! u0 v) d+ x  w# J   那内宦大约三十岁上下,生的老实敦厚,体型发福,他手法娴熟的松开锦囊一瞄,目中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满意,不动声色的躬身:“夫人也忒客气了,这如何使得。”: d5 i4 @: {$ h% }+ n! Q! d1 {
  “一件小玩意儿罢了,我瞧着怪好看的,大人可别嫌弃了。”明兰笑的腼腆,这是她第一次和太监正面打交道,加倍的说话小心。" l' [2 y+ p- m6 h9 J: ]. H
  “夫人别多礼,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小的哪敢当,夫人叫我一声‘小佟’便是了。”那内宦总算开了笑颜,随手把锦囊纳入袖中。9 l  o6 i" K2 G
  明兰知道自己没称呼错,心下微平定,要知道有些宦官并不喜欢人家叫他‘公公’。# I9 i# ~! v, ]' t. O$ K6 U& B2 B* a
  她笑容更加和煦:“这么大清早的,劳烦佟大人跑这一趟了,可用过早饭了?您要不嫌弃便在舍下用些罢。南边新送来了稻米,熬了糯糯的清粥,配上前几日山里打来的酱熏獐子肉和小腌菜,蛮可口的,大人不如用点儿?”
# u+ O3 }" |% |- D5 _' [- N  端庄年少的贵妇人笑容可掬,语气亲切柔缓,并无半分逢迎之意,仿若遇到自家亲朋,热忱的招呼吃早饭一般,纯系自然的真诚关怀。! H, X) v8 s/ G6 r# y
  那佟姓内宦不由得心生好感,眉开眼笑道:“小的倒是想叨扰一二,可惜要赶着回宫复旨,今日便算了罢。皇后娘娘往日提起夫人,常是夸赞的。”
' ^2 U, Q4 ]$ E/ U$ L  明兰不好意思,赧然道:“娘娘谬赞了,臣妾惭愧;这么无功无劳的,怎么好意思领受这般重赏。”
" W6 g. z1 \% W) ~$ A4 ^  拍了半天马屁,这句话才是重点。: x9 v" Q- w0 ^2 e4 s/ o
  不是她说自家的丧气话,成亲这两三个月来,她只管自扫门前雪,没有布施赠济过贫人,不曾进香捐钱来许愿国泰民安,也不热衷参加贵妇圈活动,闲来不是睡觉就是看账本,除了收宫里的赏赐时念两句‘天恩浩荡’之外,从没想起过皇帝皇后一家子。
" D+ t, [! j. Z- |! y6 \$ A* O5 Z/ s   就她这样的,既没上进心又懒散,没有任何由头忽然天降重赏,她不免多想。1 L9 u1 I/ P0 _5 x/ }0 v
  佟内宦何等人精,颇有深意的笑了笑:“夫人不必惶恐。夫人虽深居简出,然慧名远扬。昨个儿皇上还说顾都督办事沉稳练达,颇有名臣之风,想来是多亏夫人贤德,以使都督家宅无扰,安心勤于王事才是。”
$ c; Q  P+ j( R) R3 _! _  明兰满是敬仰的目光望着佟内宦,这话说的,真有水平——她一个宅女还慧名远扬?!好比说北约是和平组织那么不靠谱。4 }4 ~0 _3 k* D4 u( L4 |4 j5 b; T
  待送宣旨的仪仗队走后,明兰满腹心事的踱步回屋,叫丹橘打开赏赐的几个贴金沉香木的箱子,先是霞红,水蓝,天碧,暮霭,四色贡缎各十匹,宝光流动,潋滟臻美。4 t7 E" V( i% K2 V" v+ E; b
  丹橘一边查点,一边喜孜孜的回头:“这颜色真鲜亮,纹花也漂亮,待这热天儿过了,找锦织阁的老师傅给姑娘做几身新衣裳,穿回去给老太太瞧了,她定然高兴。”" }* `3 s0 \5 z6 [4 U. o; {
  她一乐,就又忘记新称呼了。
3 Y9 i. }% X; c! @7 c   另白玉点翠金丝三镶福寿吉庆如意一柄,通体温润洁净,毫无一丝瑕疵。这两样也还罢了,最要命的是那十六只水天一色成套的碧澄翠玉碗,竟似是一整块翡翠雕出来的,每只不过三寸大小,碗边雕琢着精致的花鸟渔樵耕织图案,托在手心里便如一汪沁凉的碧水,流光四溢,目眩神移,这般稀罕东西,估计价值好几个城。
6 m+ L$ N1 a! Q+ `# ~   小桃看的两眼发直,躲得离那套翠玉碗远远的,生怕有个碰碎蹭裂的,就是把她卖上十八次也抵不过,只敢站在十步开外咽着口水看。
2 s& t- l8 l% C2 I  h* k   “你个没用的!”丹橘狠狠瞪了她一眼,颤着手指把翠玉碗一只一只小心翼翼的放进丝绵厚绒铺的匣子里,这才松了口气,又叫碧丝和秦桑把锦帛送去库房,自己亲把玉如意和翠玉碗锁进明兰里屋的壁橱柜子里。
1 H* x; x/ r8 W   明兰心如猫爪,坐立难安。9 C! b) @5 \6 |  m4 z
  司令无缘无故给杂牌兵团补充弹药装备,那十有八九是忽悠你去等集结号;领导无缘无故给你好处,是为了叫你多出力工作;男人无缘无故给你好处,泰半是外头做了亏心事。" o9 F& Q5 @0 W; e$ k0 U6 v
  那皇家呢?或者说,其实是有缘故的,只是她不知道。
4 B% ?. _2 t+ R: @: v  O- n   “小桃!”她霍的站起,提高声音,“去请公孙先生。”
- q3 ^) d# r+ S9 ]  ……
% x, N- \  s% Q4 ^. \  这个时辰,不知能不能请到公孙白石。
& s6 Z1 J, F+ B! `" O: l0 B   自对科举死心后,他便决意要做个身在乡野心忧朝堂的隐士,既是隐士,自得有隐士的派头,例如,睡觉要到日上三竿,看书要半躺半靠,吟诗最好是披头散发,写东西一般是半夜,他仰慕的是嵇康之流的魏晋名士,可惜胆量不足,不敢真的脱光光裸奔或去人家坟头上唱歌,最多不过是卷起两条袖子在自己小院的粉墙上练狂草。
7 M" A: N& f. Y8 W+ o% M   因森严的礼法所限,没能更好的用实际行动向偶像们致意,他一直很痛苦。
+ ?8 ~+ u/ j7 Y- [- F   顾廷烨听了明兰对公孙白石的这番‘深刻理解’后,当时就笑的直不起腰来,大觉与明兰心有戚戚焉,在他看来,公孙白石其实是叶公好龙。
) G6 m% O! T* D* Y9 \/ {3 J% m. \   那些魏晋名士何等狂放不羁,放浪形骸,三天两头喝的酩酊大醉胡说八道,而公孙白石看似随性散漫,实则节制谨慎,见人防备三分,遇事只说半成。  x: B2 ?# Y7 p5 S' Q
  为了保证邀请效率,明兰派了孔武有力的小桃去;想了想,鉴于这次是要请教人家,还是客气些比较恰当,明兰又叫了崇敬文化工作者的若眉跟上去。
2 ]! k# c  L7 v2 j; d   在偏花厅里放上两盘冰盆子,并搭好牵线摇帘,桌上摆好一应茶水点心和井水湃过的水果,明兰静坐而待。约半个时辰后,公孙白石优哉游哉的踱步过来,前头是大步流星满脸不悦的小桃,后头跟着亦步亦趋恭恭敬敬的若眉。! l8 z8 Z* \7 |/ M3 X
  偏花厅临水而建,四周以槅扇围拢,宾主双方各行礼数后,便隔着一张条桌各自坐于两头的圈椅上。明兰屏退一干人等,丹橘应声退出后,把闲杂仆妇丫鬟隔开二十步。从大敞的四面扇窗,外头只能看见里面两人远远对面而坐,外加水声风声,却不能听见里头讲了什么。5 g- Y& H- S" L
  这个创意她想了很久,大受顾廷烨赞赏。
7 [9 E! l' n! _/ Q# J7 _   寒暄几句后,明兰开门见山的发问:“先生可知今日一早,宫里来颁赏赐了?”
+ h! x) J; }: _8 t: C  公孙白石晃悠着折扇:“适才夫人身边的人已告知我了,在下这里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了。”
$ D% t0 _8 u. Y  明兰捏着帕子,顾不得面子,急道:“应该不是为着我,大约是都督的缘故,可我又猜不出到底为何?特来请教先生。”
8 X: ^5 U- P9 G* @! D! X5 t9 u  公孙白石满脸的老褶子都愉快的扭做一团,折扇挥的加倍起劲:“夫人多虑了,这定是皇恩浩荡,夫人美名直达天听,福泽深厚之故。” 话虽这么说,可他眼里明显流露戏谑之意。
5 a" ^; y' q" W: ?- B  Z   明兰连续被噎了两下,她咬着唇,强力忍住想挠花这老家伙脸的冲动,虽然他的老脸已经被皱纹纵横经略的十分花哨了。+ G' }( U! ^  e
  高智商人才,简称高人,这种罕见而神奇的生物一般有种通病,就是喜欢故作高深,在老实回答问题之前,总要狠狠吊你一番胃口,不知当年刘皇叔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没一巴掌拍死那个爱摇羽扇的家伙。; Q! w' z6 z, b: M& {2 v+ B
  调整下思绪,两次深呼吸后,明兰正色而问:“几位叔伯兄弟行事不慎,犯事未有说法,都督已向圣上求情宽宥,敢问先生,您可赞成?”% |& j0 Y( e& n5 {) s! _7 T
  “……夫人问的好。”公孙白石终于不再打趣,他缓缓收拢折扇,“这些日子,我屡次劝说仲怀去向圣上求情,仲怀直至前日才应允了。”
; N7 B; A  y% J: f" A* {  明兰肃了神色,端正的站起道:“都督和先生所虑之事,想必甚为要紧,这本非我一个妇道人家该过问的,奈何如今事已延及内宅,明日我还要进宫谢恩,吾唯恐将来在外有所言误,万望先生指教。”说完,她朝公孙白石深深福了一福。
! n" j; _! e) G. G+ V   公孙白石立刻站起,微侧避身,恭敬的拱手道:“夫人过谦了,夫人温雅谦和,治家有方,堪称仲怀之福,夫人但有所问,老朽当知无不言。”+ @: j/ h0 O3 |( v
  这些日子他冷眼旁观,发觉她是个极自律的女子,她明明十分受信任宠爱,却从不越雷池一步,但凡与朝政大事相干的,她一句也不会多问(其实她是懒)。' j' v. ?5 N7 I+ j: _, B
  顾廷烨权柄甚大,但纵然每日上门巴结逢迎之人不断,她也从不拿权牟利,或趾高气扬,待谁都客客气气,谦和有礼(她是没受贿的胆儿)。
0 z* o8 y# G% n: M* {! l# t   两人再次坐下,明兰沉思片刻,发现提问也是个难题,该从哪里问起呢?) N7 Z' c) L% J6 |% |6 k/ T4 ~
  “先生为何劝说都督为侯府求情呢?”这个切入点似乎不错。6 ^, }; c* C3 W3 h
  公孙白石捋了捋颔下稀疏的胡须,缓缓道:“夫人觉着当今圣上是如何样的人。”- G; K$ S7 r& ?) Q$ ]
  这一问一答完全牛头不对马嘴,明兰再次扭紧了手中的帕子,好吧,我们要习惯高智商人才的思维路数。5 V5 G' r8 p& H; f
  “都说为人臣子,不该妄测圣意,这话只对了一半。”公孙白石也没指望明兰回答,他微微仰首望着梁顶:“不揣测圣意,怎么把事办好?一样的出身学识的文臣武将,那些揣测的好的,准的,便能青云直上。”
8 |3 ~2 s/ K# L% b* U# O  明兰侧脸望着公孙白石,其实这老头今年还不到五十,却因半生奔波游历而风霜满面,微皴的脸庞布满皱纹,苍老宛若花甲之龄,只一双眼睛精练强干,熠熠生辉。* E5 g. @( d7 T& ~0 b9 p
  “仲怀尚不足而立之年,一不是圣上姻亲,二非潜邸旧臣,三不是宿将权宦,却能领重兵,掌高位,凭的是什么?段成潜,耿介川,钟大有,刘正杰……还有沈从兴,他们在潜邸起就跟着皇上,足足十几年风里雨里,他们哪个对皇上不是以命相护?哪个不是忠心耿耿?”" u! z) B8 W. I2 R  E; W
  明兰苦笑着:“便是论资排辈,也轮不上都督在前头。”
: M5 D6 k' \) u: a, Z; ^, S( }! m  公孙白石放平视线,嘉许的朝明兰点点头,继续道:“圣上即位之初,为着安抚军队,于几位老将礼遇有加,频频加封。于是,潜邸那些人就不敢动了。我当时就向仲怀进言‘新帝即位,必有用兵之处。要么你就安耽做人,指着圣上念着当年那点情分,赏你个一官半职,也能平安度日,要么你就放手一搏,在圣上心中争个位次’。”
. {  C% o. `0 p) p  “他自是选后一条路了。”明兰毫不意外。
# W* ]7 R/ _+ P$ `( T* i   “仲怀果敢刚毅,雷厉风行,顶着被罢免的风险,重刑严律,砍了好些脑袋,紧着在头几个月里就把手中的军队操演出来。皇上虽斥责了几次,但实则这般行事,正中圣上下怀。”
2 u: M$ j' I& _. ~  公孙白石呵呵捋着胡子,笑声中满是自豪之意,“后来,果然出了变乱,战事一起,其余众将领不是都首尾相顾,拖延委言,就是有心无力,难以迅速有效的驱使军队,唯仲怀的大军能令行禁止,挥师南下。当时军中,有别有用心之人,于行军战阵之中暗使绊子,敷衍推搪军令。两军对战,生死顷刻,如何能有半点差错,仲怀当即便杀了一半,又捆了一半,这里头就有甘老将军的一个老部下和一个同族侄儿。”7 {) V7 O: }- }
  明兰轻轻啊了一声,掩饰不住惊讶。. B& _0 r: g: w0 }; Z( {
  “被弹劾了又如何?被记恨了又如何?天下之事,多是一俊遮百丑!皇上灭了荆谭乱军,坐稳了江山,便是天子明君,百官庆贺;仲怀打赢了仗,便是定鼎首功!沈段耿刘钟等人,只能心服口服!”公孙白石目光炯炯,语调高亢,便如万丈豪气在胸。3 B6 j. Q1 E! H) m0 y8 L, l" P
  明兰很敬佩顾廷烨的胆识和魄力,不过她更想问‘您老说的这一大堆拉拉杂杂跟我刚才问的有毛关系咩’?但高人大多脾气坏,明兰怕他甩袖而走,只好忍着不提醒他今日的对话已经离题千里了。- }* D, e: r% L! s& d" @
  “可这是奇兵,是险招,然而,奇兵非正道,险招,是不能常用的。”公孙白石扶着椅背,顺着气慢慢坐下,“终究,仲怀还得循序渐进的来。慢慢累积人脉,沉淀勋功,得罪人太多,过于激进了,到底不是好事。”
) v1 O' n. h" d% v$ k; ~  明兰习惯性的连连点头。……欸,等等,这个好像她以前哪里见过,一个爱喝红茶的名将也说过类似的话。
" P& S( V: q1 w$ w+ u4 V9 a   她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口:“……所谓必胜之道,就是集结多过于敌方的军队,犯比敌方少的错误,然后,好好打。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并非用兵之常道,正道。”" R" Y7 o9 u0 o9 x: U( W
  公孙白石听这话,微惊着笑出声:“夫人这话说的有趣,不过话糙理不糙,正是这个理。”
. w, p% ]7 Q: u2 l6 g# [  明兰干干一笑,她都快把上辈子的专业法律条文忘光了,居然还记得这个,党和国家的多年栽培还不如一本帅哥多多的小说让人印象深刻,惭愧啊惭愧。
9 F; H" o1 W0 j8 M1 T   “仲怀不过一新贵武将,授官二品,无勋衔,无加封,无根基,虽得皇帝信重,可头顶上还有一群可以指手画脚的尚书,阁老,大学士……要站住脚,甚至更上一层楼,并不容易。”老迈沙哑的叹息,摇曳了一室。
& v! F1 a0 \. L; b" t. f9 j2 S) R   明兰默然。没想到,他立业这般不易。
2 @; N/ F: G8 K2 @   “那么,咱们说回原处,圣上到底是个怎样的君主。”
8 d) c. `$ f0 i5 w  公孙白石端起茶碗,轻轻撇去茶末子,喝几口润润嗓子,继续道,“皇上十几岁就藩,久居蜀边,从军中到朝堂到宫闱,一概全无援手;应当说,潜邸里的那几位幕僚颇为得力,自归京后,皇上行事,步步精妙,处处占理。”
# ^2 z! s( _+ f+ H  这个明兰知道,她曾听父兄提过只言片语,便顺嘴道:“这个理,就是‘孝’字罢。”6 Y) w+ E& j7 m( E' m
  “正是。”公孙白石笑道,暗忖到底是书香门第,教养不凡,“皇上在先帝床前打了半个月的地铺,服侍汤药,对着文臣武将就能气势足;皇上为先帝守孝,三年不选秀女,素服简食,他就可下狠手责罚那起子寻欢作乐的贵胄子弟。光惩治不肖这一记,清流就会叫好。”
1 h3 [* Q( ]+ h& s  明兰慢慢沉下心,她的问题,他似乎什么多没说,但其实什么都说了。4 E5 R. b; K- a  a6 W
  她紧攥的手指慢慢松开了,仰头静静听着,静的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领受权谋心术的魅力,微澜不兴,却惊心动魄。
3 X( G6 d; [3 e  K/ L  p( N3 s   “先生的话还未说尽罢。”5 ~7 l' _- F1 h. A; l7 w
  声音冷静轻柔,便如雨后的檐下,轻巧的水珠一滴一滴碰在光滑的石阶上。% f+ y9 G+ M, {. j$ C+ ~
  明兰臻首看着角落的冰盆子,“什么‘处处占理’,什么‘理直气壮’;皇上是先帝明旨钦封的储君,便是不这样又如何?至多不过被上几封奏折谏言,还能有人不认他这个皇帝么?先生,您,或者别人,到底在怕什么?”' Y* ?7 W: o: U6 B2 E8 X; o
  她抬起眼睛,澄清澈然,如一波静谧的清泉,直直的照着对面之人。: A9 ~# X8 Q5 I" {6 B; q
  公孙白石手上的折扇一顿,敛去脸上笑容,定定看了会儿明兰,淡淡道:“夫人说的是,然,先帝所册的储君,并非只有今上一人呀。”& b  L% [3 ]2 a2 r9 L, d
  明兰不解其意,三王爷四王爷都死了,五王爷叛乱被诛,六王爷被贬为庶人,七王爷幼年夭折,八王爷登基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他们在顾忌什么。
2 p9 Z2 e% S6 L  ~6 S% o   她有些迷糊,明明没事,心中却隐隐不安,耳边如有一阵低沉涌动的鼓声在缓缓敲打,沉沉的鼓皮响动,愈来愈近,愈来愈近,刹那她脑中一闪明光而过,脱口而出:
/ k, m' Q8 J) |( a/ m   “是豫王!是六王爷过继给三王爷的那位小王爷!”4 {/ X2 u  t9 ~" c8 n% o6 T4 t
  公孙白石暗赞一声,朝明兰正色的拱了拱手:“夫人蕙质兰心,心如明镜。正是那位不满十岁的小王爷。要知道,当初过继小王爷是圣上钦旨的,立三王爷为储君也是过了明旨的,就差大告天下,谁知陡生变乱。”3 C4 M! P; ?2 g; y7 j( b7 {5 [
  说到这里,老头只有叹气了,“先帝病重之时,多少人在他病榻边上叨咕哭号,劝立小王爷为储。好在先帝到底明白,知道国赖长君的道理,这时局,若再立个儿皇帝,引的外戚权臣争夺,怕是立时就要生出大乱子。这才顶住了圣德太后的哀告哭求,生生立了今上生母为六宫之主,随即再立太子。唉……这些宫闱秘事,没多少人知道。”2 a* W4 _# [# m+ d: Y6 d
  明兰一凝思,断然道:“这不是徒留祸患么?就没人提点先帝做的干净些。”三王爷一脉在京城经营了多少年,明里暗里盘根错节,其人力财力如何是八王爷比得了的。3 b' t9 Z  _/ S( c/ T  t; F
  “内阁里耿介忠直的硬骨头都叫砍了,申首辅是个滑不留手的老狐狸,何况,便是先帝想到了不妥之处,也忍不下心。到底三王爷是惨死,三王妃素来温良善惠,颇得圣心,圣德太后陡然失恃,端是可怜。若再褫夺了她们的嗣子,未免三王爷香烟无继。先帝心有不忍,这也难免。唉……自先帝殡天后,前朝后宫无一刻风平浪静,皇上也是不容易。”
9 n: e! v2 ?7 i/ k  其实公孙白石也觉着这事不靠谱,但人家既是死人又是先帝,不好多非议。) `8 L; B( ~5 c
  明兰不说话了。她的政治教授曾说过,每个主张后面都有一股势力在支持。% N  s8 o* Y& ~
  八王爷即位,他从边区带来的草台班子就能青云直上;三王爷即位,鼎力扶住的力量就能得掌天下;一旦尝过权势滋味的,谁也不肯再放下了。
+ d5 k: D9 x6 v" ?2 b, }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皇帝紧着让沈国舅和英国公府联姻了,不过是两股力量在抢夺中间选票;皇帝又为什么老抓着四王爷谋逆案不放,不过是寻着个由头,牵丝绊藤,借机铲除部分对头势力罢了。
/ Q, h$ x3 a  C1 [. e: q: H% H   “如今朝堂之上的势力,大致可分四股。皇上一股;圣德太后和豫王一股;清流文官也算一股,还有地方上的不稳。”公孙白石紧紧皱着眉头,捏着拳头,似是苦苦思索,“大约如此罢,兴许还有些说不清的隐晦,老朽尚不可知。”+ f4 c7 m9 S  K9 M! O) ?2 K
  “先生不必过忧。”明兰听的入神,渐渐进入状态了,“我瞧着皇上行事颇有章法,总能有法子的。先是清流的读书人,他们……”
$ {0 X, L7 e% B$ f! w. o$ O  她斟酌了下措辞,这帮人其实才是最狡猾的,她家就有两个。他们打着受圣人教诲辅佐君王的幌子,永远站在有理的一边,坚决不犯路线错误。
1 j. @" A2 ^: G   “皇上日渐坐稳帝位,他们自会渐渐靠拢了来,至于地方上嘛,只消中央稳固,慢慢的总能削平的。最麻烦的是……咳咳,况且,我听闻先帝临终前曾当面嘱托皇上多加关照圣德太后和豫王爷母子。”; w4 m1 ^  n+ }- x
  公孙白石拍着大腿,重重叹气:“谁说不是。真如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不过,也不妨事,只盼着皇上别心急,待过个十年八年,掣肘渐少之时,当能慢慢料理了罢。”$ R& o% S9 M0 t: U5 x  p7 J! d, [
  “兴许待过了十年八年,大家也都认命了,不再闹事了也说不定。”明兰很乐观的预测着,这种利益集团又不是**组织,脑子敲伤了,死忠的非要一条道走到黑。6 ?0 F$ l) l3 O7 X, R
  “别把话题说远了,赶紧绕回来,还是说说咱们自己。”公孙白石一脸‘你们年轻人就是注意力不集中’的表情,明兰大囧,是谁把话题从水帘洞岔到火焰山去的呀。- h: E5 R2 r2 Y/ U6 V: c, t
  “如今,大乱虽已平,其间却暗潮汹涌,朝堂上更是波谲云诡。想安身立命,不但要揣测圣意,还要估量时局走向。”公孙白石站起身,背过身遥望窗外山水,叹道,“皇上若不好,仲怀必然不好,可皇上若事事安泰顺心,仲怀却未必会好。”" f  \* @" o  g2 c0 l4 G7 `8 u
  “此话怎讲?”明兰蹙起秀气的眉毛。4 d6 u1 ~# w; [
  公孙白石转过身来,无奈的笑了笑:“当年仲怀纵与皇上有些交情,但比起那些护卫在皇上身边十几年的潜邸心腹,却是还差了些。更何况,八王爷和皇上,那可是两码事呀。”
! ~+ l6 d) A/ h/ n  “……天子无家,家事即国事;天子无友,只有君臣之分;天子无私,心中只当有江山社稷。”明兰忽想起庄先生的话来,低声念道——就是小玄子和小桂子也没迈过这道坎儿。
3 l% d/ Y% |- `   “夫人能这般明白,我便省心多了。老朽费了不少力气耳提面命,也不知仲怀听进去多少。做臣子的,就要自己当心些,别以为皇帝会什么事都替你兜着。”公孙白石微笑着点点头,“正因如此,侯府那头出了事后,我便一力主张仲怀去求情。”! B+ l: w# E+ I! L0 A& ?
  这个弯转的太快了,明兰眨眨眼睛,表示不懂。- ^; Y$ O; I! S8 t9 C* ~
  “一则,仲怀这般岁数,却身居高位,不免引人侧目,他甫一发迹,便置本家至亲于不顾,不论有理无理,人言便可畏。”老头子摇头晃脑道。: S' W3 Y# d! _# t$ Y
  明兰缓缓点头,这也是她当初的一大顾虑。
4 Y. H1 P7 I- c# @. Z   “二则,在这件事上,到底圣心如何?”* E# K- Y1 W$ ~; z9 Y
  公孙白石玩味的眯起眼睛,“其实侯府犯的那些子烂事,圣上并不放在心上,处置也罢,不处置也罢,不碍大局;要紧的是,圣上想要个怎样的臣属?易牙,竖貂,公子开方。管仲劝谏齐桓公之言,殷鉴不远呀。”  z5 Q5 O! U  J+ U
  明兰大为赞叹,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她扪心自问,她管家理事的时候,是喜欢那种六亲不认的多些呢,还是顾念家人的多些呢。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状态。
, C2 [. J, F' {, X   “其三,也是最头痛的。”公孙白石再次坐下,从玛瑙盘子里挑了几颗葡萄,慢慢剥起来,“仲怀的委屈,我知道,夫人知道,侯府那边知道,可外头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呢。仲怀纨绔之名尤在,侯府那头却无甚离谱的把柄在外。唉,积毁销骨,几十年的成见呀。”" h3 B0 C0 l) D$ ?
  明兰嘴唇动了几动,又闭上了。" P. T) X3 B# Y" Y" P6 D# i; C" M
  “仲怀能把当年之事抖搂出去么?也不能,不然便大不孝。”公孙又道。
9 @1 X6 N& K7 {; a& F9 s   明兰细细揣摩其中含义,缓缓点头。
9 b4 M6 S2 x0 v   当年白氏之事乃顾府之耻,为着钱娶了人家,却又不好好待人家留下的儿子,百般逼迫而离家出走,这些事情若说出去,顾老侯爷的名声便完了,侯府也会沦为笑柄。# t7 ~/ ?/ R( w8 F
  可子不言父之非,倘若顾廷烨真去大肆张扬,坏了亡父的名头,那真是没错也错了。
( l9 U- u1 F3 k  N  u+ F   “有这三不可,我便一直劝仲怀把眼光放长远些,不要纠缠一城一地的得失,日子长着呢,他有的是时间替白夫人翻案,替自己讨回公道,何必急于一时呢。”8 p( E8 ~( j& J: b
  公孙白石拿起一旁的冰镇帕子擦了擦手,抚须道,“前段日子仲怀正在气头上,我不好多说;两日前你们从侯府回来,我瞧他有些松动,便赶紧又去了,好说歹说,总算是劝服了。”9 ]# G$ E, K) h
  明兰心里感动,觉得这老家伙实是真心替他们着想,才会这样不屈不挠的去劝说。
! `' ^1 i" ^. o$ ]. H% i/ X! o   “……先生辛苦了,明兰,明兰真不知如何道谢。”她诚心诚意的向老头子躬身行礼。
& C; v9 a* K0 ~   公孙白石连连摆手,笑道:“不妨事的,仲怀与我是忘年之交,脾性颇合胃口,况且我也不是白劝的,我叫仲怀一概别去找旁人,也别辩驳,只寻圣上求情,说到伤心处时,要是能哭一场,就更好了。”
6 C1 F) }' j3 V% M  明兰微微张开嘴,好玄妙的心术呀。
1 U. u- j. c+ F* o3 M   就是说,顾廷烨不是去替那些混蛋开脱罪责,他们确有其罪的,不过是请皇帝瞧在自己的面子上从轻发落罢了。0 t. M- N) W# f' b
  或者说,这次劝说,重点不在结果,而在行为本身。那些混蛋能不能脱罪不要紧,重点是要让皇帝明白顾廷烨的难处和苦楚,让他看见一个重情义,会心软,宅心仁厚的顾廷烨。0 L* M& g1 N9 b1 A
  明兰开窍了,笑的十分狡黠,小声问:“那他哭了没?”5 O& m$ U/ V. o- M: Y! F$ P: N
  “这呀,老朽还想问夫人呢。”公孙白石佯作瞪眼,吹起了胡子。& m: e/ G5 {: e' f0 ]  W* b
  明兰捂嘴轻笑,觉着这死老头子蛮可爱的,最终还是敛衽福礼,微笑道:“都说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亏了先生不嫌小女子愚笨,不辞劳烦的细细讲解,今日我算是长了见识。我这里给先生道谢了。”
# j3 a, v% o' E# v$ H  “不必,不必,我这也不是白说的。”公孙白石笑着摇头道,“这次仲怀虽去听了劝说去求情,但却窝了一肚子火。大丈夫行事,必得心气通畅才好,不然不是得罪别人,就是憋坏了自己。昨日午晌,他与夫人说了会子话后,出门时便神色好了许多,昨夜……咳咳,我听小顺子说,今早仲怀出门时,眉目开朗,已似无恙了。”
# b& q' m# ^5 D0 P; `: I2 m0 H  老头连连嘉许,倒把明兰弄的十分脸红,垂首羞涩。5 {1 S3 B- l( b
  “我又不能唠叨他一辈子,你们才是要白头偕老的,早些和夫人说明白了,总是好的。”公孙白石笑的十分豁达。! e5 I9 U2 V1 O  ^' r* q9 }
  “总之,多亏了先生大才。”明兰羞极,连忙挑开话头。2 H/ x" L$ T, W) N' z
  “也是仲怀自己想的明白,才能叫我劝服的。”公孙白石也很谦虚。
6 S; }) A( g. @7 m; y- i   明兰巴不得说些别的,忙问:“先生怎么说?”
; X; Z1 g2 b& K1 e! Y8 I/ {. m  “仲怀气不过,问我可有既能出气又不碍事的法子,我说,有。”公孙白石一脸高深莫测,“只消仲怀肯做孤臣。”% |: a8 |7 W6 S) ~" W2 h8 C5 k9 B
  “孤臣?!”明兰大惊,不要呀,她不想做孤臣的家属欸。
! m8 I* s9 Q. X% Q1 l2 @6 \7 b   “对,做一个无亲无挂,矢志忠心,一生只依靠皇帝信重的孤臣。”& K6 |: P) A9 o7 D8 {
  明兰半响无语。结党营私当然是不对的,但朝堂之上,也不能半个朋友都没有。
" v% G1 E; j2 t) X! z   据她所知,漫长历史中的那些可歌可泣的孤臣们,有一半没好下场,经典案例:商鞅,吴起,晁错;有一半自己倒是善终了,但子孙后代就无人照拂了(老爹把人都得罪光了),家族盛况一代而终,经典案例:‘酷吏’田文镜。# j$ A& c/ W3 k0 t3 A
  “夫人放心。”公孙白石看明兰一副愁眉苦脸,忍笑道,“我那话刚落,仲怀便一口否了。”5 E( d$ ~2 j2 k* R+ I, F
  明兰松了口气,抚抚自己饱受惊吓的小心肝——很好很好,幸亏顾廷烨是个纨绔转型的貌似栋梁,思想觉悟没跟上政治素质。0 H4 M( W0 R5 e, Z3 m% k& I" z
  公孙白石侧眼瞧着明兰,默然微笑着抚须。8 V) i) U$ V5 P' x
  其实,当时顾廷烨的原话是:他讨媳妇,是为着叫她过好日子的,不是跟他受罪的。
( O# Y5 _& S* r# N7 Y- S8 j& A0 h/ p   ……
  w" Z5 {' q+ T8 }: v  七八日后,一日深夜。
3 \- o4 v, _! Y   邵夫人端着一碗热药,从门口进来,却见顾廷煜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迎枕上深思着什么,她顿时愁锁眉心,轻呼着:“怎么又起来?赶紧躺下罢。”上前便要去扶丈夫。
! R; @" _9 x1 n5 f( X   顾廷煜挥挥手:“白天黑夜的躺着,累了,起来歇会儿。”
* U2 }' ^0 a; z; d$ ~. S6 F  邵夫人默默无语,只能坐在一旁轻轻吹药。. ~! x( ^2 ~1 v! `! p7 G
  “适才,姨母又来了。”顾廷煜望着床顶,面色憔悴不堪,眼神却很利。8 s1 u* v* o$ z3 q
  邵夫人微不可查的叹了下:“她怎么又……唉,明明知道你病着,做什么左一趟右一趟的来扰你呢。”
- c- p2 P8 `) J0 n1 W8 v  “她是急了。”顾廷煜嘴角微现一抹讽刺,“趁着我还没死,她想把那事了了。”
  ?3 G8 b3 l6 G7 ]. B5 h  邵夫人欲言又止,终归还是忍不住道:“太夫人的话,你就不想想……?”) p: @3 \- g) b* R1 j3 A# W6 m
  顾廷煜焦黄的面孔泛起一阵病态的红晕,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带起了咳嗽,邵夫人紧着去拍背,好半天才压下咳嗽。他喘着气道:“这些日子,你在外头可听说了什么?”- d. y) X) f' {! _- p+ W
  邵夫人想了想,道:“那日禁卫来宣旨,说侯府与逆王串连确有其事,但念在二弟有功,四叔年迈,三弟又牵连不深,就都给放回来了,只有炳兄弟,有好几个人都指认他,唉……要去那冰天雪地三年,弟妹这几日都哭闹的厉害。”
; J0 S6 N3 P5 @" n( p; n  “就这些?”
$ w& y& S' y) w2 b  邵夫人又想了想,摇摇头。
$ I5 j7 E4 E- n4 |4 [   “你呀!”顾廷煜笑了,“就是个老实头。”他艰难的直起身子来,低声道,“你就没听闻这段日子的风言风语?说姨母是后娘,心肠狠毒,当年是故意逼走二弟的,为的就是把我熬死了,好叫三弟袭了这爵位。”, |3 c4 a8 A. s1 u! t8 R
  邵夫人还是摇头:“那些子没影的话理它作甚。”/ {  @2 a9 d' w
  见灯光下,丈夫枯槁似骷髅的容颜,不禁心酸。4 f3 I( h. ]/ x* Z$ y
  顾廷煜缓缓靠在床头,微微讥诮着道:“适才我与姨母说了,如今二弟羽翼已成,有手腕,有心机,不会听了我两句话,就真的信以为真,乖乖等着的。便是我反悔,他也有后招等着我。如今他既保下了侯府,更不肯拱手让出爵位的。我叫她死了心,过继贤哥儿之事休要再提。”% u5 z, Y0 B) T  l5 s2 r1 G: @
  邵夫人怔怔的:“你是说,这风言风语,是二弟……”
1 O2 C0 x, z; ]* z  “也不见得是风言风语。”顾廷煜自嘲的笑了笑,“姨母未尝没有那个心思。”5 r# z# b, h. a' [5 q! ]" s3 l, t
  过了会儿,邵夫人睁着疲惫泛红的眼睛,忽然落下泪来:“以二弟如今的本事,这爵位还能溜出他的掌心?何必如此相逼。我们想过继个儿子,不过为着你以后香烟有继,坟头供碗饭吃,是不会和他抢爵位的呀,他,他……这也容不下么。”4 {7 m  ^4 y: Y9 K0 u
  顾廷煜怜惜的望着妻子,轻声道:“你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这事也不能怪二弟,他憋屈了二十几年,如今出了头,自想光明正大的得了这爵位,若我留个嗣子下来,那就是永远给人一个说头,一个把柄。一旦挑起事来,就没完没了。何况,别人也就罢了,过继贤哥儿?那岂不是遂了姨母的心愿,哼,二弟如何肯?”6 r6 ^7 q& F7 r" L1 s
  邵夫人也知事无可挽回,只能轻轻垂泪,顾廷煜艰难的抬起手臂,替她拭泪:“别再想过继的事儿了,我是从不信死后如何的。如今,我唯一挂念的就是你和娴姐儿。唉,你跟了我,也是毁了一辈子的。”
) {/ a: O, ]" ]  “你别说这样的话!”邵夫人悲鸣一声,扑在丈夫腿上,哭道,“我无才无貌,家世平平,能嫁给你,便是莫大的福气了。”+ i3 M* \; t1 `. O; K2 N. Q
  顾廷煜轻轻抚着妻子的头发,孱弱的开口:“我现在吩咐你几句话。你要记住了。”
9 G, |8 y+ o; g6 y/ U  邵夫人抬头,用力的应下。' {& D2 O: H& k  ]8 ?* F
  病弱如枯枝的男人,极力沉下声音,正色道:“第一,我死后,不论谁来撺掇,你都切不可再提过继之事,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要为了娴姐儿。只消我没有嗣子,二弟和二弟妹便会善待你们,便是娴姐儿出嫁了,也会护着她。比那不知心眼本事的过继儿子强多了。”, x8 c  O: S3 K- F$ F
  邵夫人哭的涕泪满面,伏在床边,只能不断点头2 j+ |+ O6 U( M& B: n8 I
  “第二,以后若二弟妹和太夫人有个什么不对付的,你切不可掺和进去,尤其是姨母叫你做什么,你一定要慎之又慎。”顾廷煜尤其加重了后几个字的声音。8 W8 Z2 _8 e, v" B! }, t
  邵夫人淌着泪水,一脸疑惑。
) ~) P1 n8 u8 T" _$ M8 S) M3 R   顾廷煜不无悲哀的笑了笑:“我到这几年才看明白姨母,她这人最惯会拿别人做靶子的;以前是四房和五房,闹的二弟和他们势成水火,她却一味在老爷子面前做好人。便是我,哼哼,怕也是着了道的。”
$ R$ B; ~' W5 P* h3 Q9 v  邵夫人愣愣的擦着泪水:“不会吧,我瞧着太夫人是极好的。”: a4 Q1 W5 {: t5 S7 j7 H
  “老爷子最后怕是也瞧出来了,是以才留了书信给金陵和青城的族叔们。”
+ N) |( h9 r- ?+ w' {- s1 D  顾廷煜冷笑道,“你道四叔五叔为何那么卖力的去逼问族叔,便是截留下老爷子留给二弟的家产,这也是长房的事,与他们何干。不过是姨母说,愿把这笔产业三家平分。哼,拉拢旁人,专对一头,她这辈子最会耍的,便是这一手了。”
8 P: O& |7 G8 b& i; A  l  P1 d; w  听着这宛如遗言一般的话,邵夫人全身发冷,伤心的几欲裂开,却淌不出泪来,似乎已伤心过了,只会木木的点头。
8 l. N" ]; t. \, Z1 l" ]1 k4 _# x   “我瞧着二弟妹不是个跋扈刻薄的,你只要做足这两点,再待她客气些,想来也能过下日子了。……不对,我得想想,不若再送他份大礼?也不能得罪了她。好罢……这样也好,你们娘儿俩能过的好些,娴姐儿的婚事也不用愁了。”4 q, q& d; p6 G. h( M- l3 m7 d1 A1 j  V$ ?
  顾廷煜疲累之极,声音越说越轻,几乎是自言自语了,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泛起一抹古怪的微笑,嘴里低低的念念有词。
, z6 u( T6 O5 |& c! [1 q6 H# n# M+ e   “爹,娘,我快来了,你们别急。老爷子可是高兴了罢,小二如今出息的很了,讨的媳妇也好看的紧;娘,你瞧,我给你丢人了,一样都比不上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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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h: _' H* u! m8 z# E4 n$ w  崇德三年,六月十九,宁远侯顾廷煜过逝。, m( l" [4 ?, j7 o/ `& L
  同年七月,谕旨钦封顾廷烨为宁远侯,衔超品二等爵,加封其妻盛氏为正一品诰命夫人。
9 X9 w- ]$ d5 ^/ F( v   【本卷完】: B1 y6 ^1 p/ ~+ L4 c/ [, q
  作者有话要说:- C$ Y  E& O7 }4 R0 [/ S. S" }
  注一:牵线摇帘:一种古代风扇,风力比较小。2 k1 G% |# O  H$ k1 [. P- z
  还有一种厉害的。
5 F) S5 j1 e* Z* {5 \   《西京杂记》,卷一中有这样的记载:汉朝时“长安巧匠丁缓……作七轮扇,连七轮,大皆径丈,相连续,一人运之,满堂寒颤”。由此可知,早在汉朝时,已经有人制造出一种以轮叶拨风的大型扇凉器具,其取凉效果非常可观。% _& D) f' ^1 }, I6 l
  由于这段文字的描述很简单,我们无法准确得知这种古代大型风扇的真容究竟如何。不过,依情理可判定,它的拨风方式应该是轮形旋转拨风,即在巨轮上安上叶片,七个轮连在一根轴上,轴的一头设有摇动手柄,只要摇动手柄,七巨轮作快速旋转,室内空气被搅动起来,达到一屋凉快的效果。这种大型风扇其时当属高科技专利产品,是皇家贵族专享的“豪华家电”,民间难以见到,自然也就不会有“山寨”版仿制品出现。久而久之,这种古人的聪明才智只能见于古籍了。
6 \  s4 D4 j1 M$ o1 _   注二:春秋五霸之首,齐桓公晚年重新三个奸臣,分别叫易牙,竖貂,公子开方。* D- e, O1 \* v6 I
  易牙是个著名的厨师,为了齐桓公,把自己年幼的儿子做成了肉羹给齐桓公吃,齐桓公很感动,但管仲却说:爱儿子是人之常情,如果他为了荣华富贵,连自己儿子都能牺牲,那还有什么人是不能伤害的呢?4 l+ Q( k2 @$ V: |1 G+ t
  竖貂原本是个男人,为了留在齐桓公身边,把自己阉了,进宫伺候,齐桓公很感动,但管仲却说:一个为了荣华富贵连自己身体都不在乎的人,会在乎别人吗?
/ ^& I( _  B/ L' j1 q   公子开方是某小国的世子,为了留在齐桓公身边,放弃世子之位,连爹娘死了也没回去奔丧,齐桓公又很感动,管仲又说:连爹娘孝道都不顾的人,会顾及其他人吗?放弃世子的宝座,是因为他有更大的欲|望。7 o, D0 f: B& f
  我想管仲一定没读过虐恋情深的BL小说,在那些小说里,以上所有行为都是可能的。
( H1 O4 m0 r; Q! q3 K! y" h   最后不幸被管仲这个乌鸦嘴言中,这三个奸臣毁灭了齐国的大好局面,最后齐桓公死在深宫,尸体都长蛆了都没人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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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1 17:14 | 只看该作者
最终卷:那人却道,海棠依旧
& v7 F/ a. M7 R   第149回 顾廷烨的仕途
3 {2 t) m6 X& W9 g' u   顾廷煜一死,邵夫人身心俱垮,多少累积下来的疲惫伤心一股脑儿发作,当即病的半死不活,奄奄一息躺倒了;而太夫人也表示‘伤心过度’,只能在床上哼哼唧唧。* D" [# _$ K2 s7 }9 n# G
  明兰晓得情势不妙,思量半响,遂暗下决心,顾廷煜的丧事她坚决不能揽过来办,且不说顾家的规矩她不熟悉,此情此景,她无论怎么做都会有人嚼舌头,可作为新出炉的侯夫人,又很难推脱,思来想去,便郑重去请煊大太太来帮忙。
" {7 K# t- V2 B, [1 Z! u! D   “不是我躲懒不肯出力,可我就这点子年纪,何曾经过什么大事,大哥的白事何等要紧,若是出了错,还不定有人怎么说呢。”明兰倒也坦率,索性一概说开了,“这府里的人,也就大嫂子您叫我贴心放心了,您若不帮我,我便不知寻谁去了。”6 A. J* I/ [5 m" n
  煊大太太本就好事之人,素爱揽事,又见明兰这般诚恳,满口倚重,心里舒坦之下,当即便应下了,回去便与丈夫商量。
' N7 r4 X* X5 A& j7 t& o   “这么大的事,你就答应了?”顾廷炳这两天就要往西北去了,顾廷煊正忙着四处打点,一回来就听得这消息,顿时以为不好,对妻子急道,“长房的事咱们还是少搀和吧,别弄的又惹上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O+ N6 f# i/ J/ }) s3 X' U  “你知道什么!”煊大太太白了丈夫一眼,凑近了细说,“这事我前后想了,固然是烦了点,但却是有好处的。一则,弟妹她的确是有难处,这白事若办大了,未免烨二兄弟不乐意,若办小了,不免有人说闲话。我替她把事揽过来,她必会记得我的好处。二则……”
; l; v% M" u) [! J7 n$ Z/ f. t  她端了被温茶给丈夫,放低了声音,“瞧咱府里这情形,分府另过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咱们可得事事靠自己了。可这些年,公爹大事小情都叫二弟去办,咱们要门路没门路,要人头没人头,银子也不多。趁这回办白事,你我多结交些有用的才是。”
, O# @1 l3 l3 s* D& X' B$ p$ ]  顾廷煊不以为意,摇头道:“咱家就那么些亲戚朋友,你不早认识了?”
) J3 {/ t1 \  u8 x: x% m# w3 l  “你呀!”煊大太太用力点了下丈夫的额头,“原先那些和这回冲着烨二兄弟面子来上门祭拜的,能一样吗!那可大都是拿实权的呀。他们见弟妹肯将这般大事托付于我,还能不另眼看待我们?!”% z0 k+ D% Q4 m! W3 h5 s
  顾廷煊素来怕事,可想着儿女们都渐大了,要说亲的说亲,要求学的求学,将来免不了还要谋差事,总不好事事依赖顾廷烨,他最后叹息的点了点头。
( z2 z8 u" i- n3 a' d% ~   为表示诚意,第二日明兰就亲去邵氏处求取侯府的对牌和库房钥匙,费了半天唾沫才把自己的苦衷和请外援的必要性讲清楚,谁知邵氏气若游丝:“……都在娘那儿……”
) O4 n: M0 j- z8 A  D4 J; V  怎不早说!明兰立刻又杀去太夫人处。
' V+ l" \. D8 e/ t   太夫人额头上缠着米黄翠丝细棉帕子,正病恹恹躺着吃药,明兰第二次声情并茂的述说完毕后,她似是楞了下,盯着明兰看了许久,眼睛略带红丝的直看的明兰心头发毛,才叫向妈妈去拿东西。, j) S- k; Y  d. u9 |4 Q
  明兰暗抹了把冷汗,心满意足的把对牌和钥匙交给煊大太太,她咬死了‘自己年纪轻,还不能独当一面’,又吃定了太夫人不敢叫朱氏把事情接过去办。9 ?& }( O- C6 k- |7 p* \4 E! u
  如今外头谣言满天飞,直指这几十年来太夫人这后妈当的‘别有用心’,这当口若再叫朱氏揽这事来办,那就更有说头了——这都揽权几十年了,藉口长子病弱叫大儿媳好生照看,到了这会子还不肯放手哪!
! f( c" @2 c- o% Q& P5 e   煊大太太是个爽利人,加之无人掣肘,顺风顺水之下,把这场白事办的十分漂亮,低调又不乏尊重,礼数周全却又不繁琐,该哭丧时,全府哭声雷动,半里地外清晰可闻,该待客时,仆役穿插里外,井井有条。
8 A8 w9 Y8 r; ]4 j! v$ m   而明兰只需要要揣着半瓶桂花油,一天去顾廷煜灵前哭个几次就成了,还有力气熟悉熟悉宁远侯府的人事关系,顺带往她好奇已久的府库房瞄上两眼。
+ K+ O9 `6 ?* y! @5 Q" [7 l. C   她深觉得请对了人,每隔一天都要对煊大太太表示一番感谢,天天换辞,绝不重样,夸的煊大太太快活之极,浑然忘记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的疲劳辛苦。+ I5 q+ Y% Z! H  i* }
  除此之外,剩下的时间明兰大都耗邵氏屋里。8 n# a; M/ M  v! e% p+ k2 C# p6 y. b6 {
  根据太医院正的说法,太夫人的病属于‘心情’调养问题,邵氏却病来如山倒,气势汹汹几有油尽灯枯之态,明兰吓了一大跳,想着与其去外面装悲伤,还不如照顾活人更有成就感,而且将来也好相处些。
1 r! @5 \" F: T7 T2 ~' E1 M0 k   邵氏并不愿搭理明兰,不论明兰说什么做什么,她一概阖目冷颜以对,明兰也不生气,只温言体贴的照看她,看方子,试汤药,把外头灵堂宾客的情形捡些要紧的和她说,又把蓉姐儿带了来和娴姐儿做伴,日日从澄园搬来好吃的好玩的,让小孩子暂忘悲伤,好歹能吃能睡些。邵氏原就不是心硬之人,看明兰小心翼翼的关怀,她不禁心软,想来这些陈年恩怨怎么也不该迁怒到才进门几个月的新媳妇身上,便渐渐转了颜色,对明兰客气温和许多。
% K' r: }. }% ~   明兰见她心灰意冷之下,不思痊愈,只一味悲伤,病体愈加沉重,便有话没话的说些自己幼年之事,百倍夸张当初卫氏新丧之后,自己的‘恐惧’,‘彷徨’,‘孤单’和种种无助。' Z5 X, g/ ^- y% V0 o" W  S) z
  “…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这话真是一点都没错…”明兰红着眼眶(刚才又去灵前哭了一圈),轻轻哽咽,“我家太太是极好的,可她到底要照管里外一大家子和几位兄姐……若不是祖母垂怜,我,我真不知……”后面留一段长长的省略号,让邵氏自行想象。- T. v* e( K! `) i9 C0 j
  邵氏果然听的心惊肉跳,她再觉得太夫人是‘好人’,也不放心把女儿托付过去;想着女儿已无父,若再没了母亲,还不定将来怎么样呢。心志一坚定,病就好了大半,到了出殡那日,她居然能起身出来向亲朋道谢了。2 C9 W/ D: W9 `# q* d5 p
  当然,明兰也受到了巨大的好评,太夫人微笑着夸了她两句,明兰一边表示谦虚,一边心中暗道:以您为榜样,我会好好学习的。
6 n4 a( D, p* ~2 B- s   说起来,这还是明兰生平第一次这么认真周全的给人服孝,不但院里的丫鬟们不许穿戴鲜艳,连蓉姐儿也给新做了两身素色新装,她自己更是从头到脚挑不出毛病来。
& \- |% }9 a6 \4 h2 c$ ~   四色浅单色柳枝纹褙子,一整套雪亮的米珠银饰,不见半分颜色,连鞋尖尖上的珊瑚缨穗都去掉了,明兰把这身装扮在顾廷烨面前转了一圈,问道如何。
2 s  Z( p. ^) j* U* j0 A! K% T   顾廷烨翘着唇角:“大约我死了,也就这般阵势了。”
6 I% J& Q( Q% z# t  侯府门口的灯笼俱罩了一层素白,明兰想着澄园门口也该挂两个小白灯笼意思下:“挂三个月差不多了吧。”谁知顾廷烨又道:“老爷子没了那会儿,不过就挂了百日,挂这么久,不知道的还道是我死了。”
  l- i+ W. S, `/ |# h+ ?% i; p( F% b  明兰叹了口气。) \2 Q! J/ g) f! I1 H
  好吧,这家伙最近脾气不好,说话阴阳怪气,动不动就冷嘲热讽。
0 [8 T7 T7 l8 F: v8 e) g   好比你攒足了力气等着找仇家的麻烦,谁知还没等你真正发招,人家就自己死了,死后还能风光大葬,那些卖你面子的大多不知内情(还没来得及造势),更恨不得在灵前表现一个比一个悲痛,他又不能去说‘我跟我哥是前世冤家今生对头,你们不用太卖力的’云云。
( J2 E3 i1 h  b4 x" L   其实明兰也不大痛快,办丧礼也就罢了,可那些流水价送进侯府的礼钱……她心中绞痛,大房还没有分家,所以这些金银财物都得归入府库,可将来这些人情账估计多得她去还,也不知将来分家能落下多少渣。" k. }4 g; D) D9 i) A/ W
  但她还是宽宏为怀的劝道:“到底死者为大,人都死了,你跟他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6 y7 V$ ]. b! I6 f$ M  “从我会懂事起就知他活不长。”顾廷烨面无表情,“也没见他少出幺蛾子。”
# d: \, W! i$ V7 X: W1 t  他童年时代对长兄最深的印象,就是顾廷煜一边半死不活的让人扶着喝药,一边闪着不怀好意的目光向老爹进谗言,从小到大他吃了这位病人的不少苦头,在他看来,生病不能抵消作恶,而同情也不影响憎恶,做了坏事的人,就是在病床上也应该拖起来接受惩罚。8 N  b1 s' S. L2 |( M
  这种观念颇有几分现代意味,明兰立刻表示万分赞赏:“夫君果然恩怨分明,真丈夫也。”" e4 e9 H& M7 w9 Y8 r
  顾廷烨横了她一眼,心情好了不少,笑骂道:“伶牙俐齿!你不去殿上跟那帮读书人耍嘴皮子真是可惜了!”
1 g& l# F8 X! B0 \! J! ~# R3 a  最近他对读书人意见很大,好吧,这是他进来抑郁的第二个原因。) w6 ~! w: r( [2 \7 S# M
  自六月起,他正式兼任五军都督府副总都督,领左军都督,加封太子少保,地位提升的结果就是他开始直接参与军国参政讨论。随着时局稳定,所有的暗潮汹涌渐渐转化为文斗,前堂正殿成为了各派人马的角力场,一伙子人天天在那里口沫横飞。2 s: @8 H0 G+ ~) ^; i: ]0 B4 k
  给先帝上谥号,他们要吵;给两宫太后的仪仗待遇不同,他们要吵;人事变迁升降,他们也要吵;至于行政部署国策决断,他们吵起来更是连饭都可以不吃。偏本朝祖制是文官节制武将,武官大多是奏报,辩驳议论属于文官的活计。( @- _6 F% j) q& Q. C1 E3 ^
  以前顾廷烨只管自己一亩三分田时,站在殿上旁听时可以左耳进右耳出,反正重要的东西大多会另抄数份发送重臣自行研讨。可如今,他算半文半武了,只得竖尖了耳朵认真听,因为皇帝被文官撅住了说不出话时,最喜欢问一句‘X爱卿,你以为此事如何?’
% P8 ]5 J( A9 |  ——这位X爱卿通常由沈从兴,姚阁老,还有顾某人轮流担当,其它人有情出演。
) l5 g+ P: X  {! W3 b" h   以为个头啊以为!他要是有拽文的本事,何必干这行,靠刀口舔血混饭吃。. j9 y7 n1 H6 m* t! M
  先帝的谥号里要不要多加一个‘文’字,有个毛关系啊?就这点事,素有恩怨的两派就能摆齐了人马,从天亮吵到天黑,满嘴的之乎者也,引经据典,从三皇五帝一直吵到先帝晚年宠幸小荣妃的不当。
# e  {+ r5 S- _6 j6 ~   这种吵架还算温和,好歹皇帝没很大意见,看着下头人掐架也颇有风味。
: Y9 j  @/ z& l+ Z: @8 _   新帝显然太嫩,不知这朝堂之险恶,当两派人马争论不下时便求皇帝仲裁。8 o; V; `1 B0 z3 l
  皇帝若不答应,那就是不孝。老皇帝临终前亲自把你从不毛之地拉上来,栽培你,支持你,立储继位,你居然还觉着老皇帝不好?!你良心大大滴坏了!3 E/ @) \- e3 F
  然后不拉不拉不拉,一连串引经据典。0 }+ x2 P# s  X3 `& g+ N
  皇帝若是答应了,那就是不明。因为老皇帝拖拉立储大事长达十余年,导致整个帝国腥风血雨,京城都叫血洗了一遍,多少忠臣良将死在前后两次变乱里头,就这样还不给个说法?皇上呀,你要为了天下苍生的公道人心而敢于牺牲自己个儿的区区孝名呀!
( {1 d+ Q% c1 w1 u+ v0 n) @" N   然后不拉不拉不拉,再一连串引经据典。$ w7 d  x; {) y/ E5 r3 k
  新天子绝倒,唉呀妈呀,躺着也中枪。" U  P( M" Y* X+ t3 u6 I  W
  好在他也有帮手,前后吵了半年,费了姥姥劲儿才把这事给平了。
5 k7 d9 G- D4 W, H   前阵子,朝堂上又为着两宫太后的待遇问题闹起来。; K; J' V5 W9 n% ^- l9 S/ j5 z0 w
  皇帝自然希望为生母要求更高的待遇,可一大帮文臣不答应,说先帝临终前,于满屋顾命曾有口谕‘待身后,要善待皇贵妃,一概典仪皆与皇后同’。: f# H4 L+ }+ \! H0 |8 ?7 a" d8 ~
  其实当时老皇帝都病糊涂了,眼看要咽气了,昏沉之际只认得长年相伴的德妃;按照现代法律观点,这种情况下的口头遗嘱,其实不能算数的。. X8 y5 l( ]4 k. z( `
  足足吵了半个月,皇帝气的咬牙切齿,那群家伙非但寸步不让,还口口声声道要以年资论算,要求让圣德太后住到更大更尊贵的东侧后殿。( t9 [* i& W+ d! e" V4 I" R! b2 n
  当时正开着小差的老耿,被皇帝偶然点名发言,他一时不慎,顺口说了句‘亲娘自然比不亲的尊贵些’。这话捅了马蜂窝了。
; j) `: z* `" F1 L" H0 \  P- i  C   老耿同志当即招来了火山灰一样铺天盖地的斥责痛骂,‘不学无术’,‘不通礼仪’,‘荒唐无知’……这还算轻的,严重些直接说他‘居心叵测’,‘用意不轨’。
, G6 t3 p1 B3 T1 `0 u   可怜的老耿同志被骂的晕头转向,魂不守舍,据说是被钟大有扶着回家的。6 W& J8 n7 M7 m* `  R/ B7 L$ Y
  根据顾廷烨的揣测,皇帝其实很同情老耿。
0 q3 J" c* c% a( q* m   在民风淳朴的蜀边,常见的解决模式是快意恩仇,有问题大家一齐掏刀子上,三刀六个洞捅完了事。估计老耿同志没怎么见识过文官的这种攻击性极强的生物,他们大多外表斯文儒雅,内心凶残彪悍,从不动手,坚决动口,一直秃笔能把你从祖宗一直骂到小姨子家二舅的侄子最近逛了趟**没给钱,绝对的杀人不见血。
, R, g& G% {( F5 d: s   第二天,参他的奏本就跟雪花片一样飞向内阁。
) K$ O6 f  |0 u& f+ o, m   按照古代宗法礼教规矩,血缘上的妈没有礼法上的妈要紧。倘若庶子有了大成就,也是嫡母受褒奖诰命,没那小妾妈什么事(可能日子能过好许多);倘若非要让小妾妈也荣耀一把,那也得先嫡母,再递减到小妾妈身上。
( R! E( a- A, J! B2 d. X3 d   老耿很冤,他根本没有跟强大的礼法对着干的意思。  B& C, d+ K1 @7 f) i& H3 S! v1 R1 T
  其实仔细分析,皇帝家的情况并非如此。3 B+ g* l" D/ L+ [4 v
  圣安皇后不是从妃位直接晋级太后的,她是明证典礼的册封过皇后的,反而是皇贵妃(德妃)是从妃位跳级成为太后的,她又没儿子当皇帝,凭什么?!0 e0 X. f, c9 B$ s: Z5 ?
  那帮文官明显是混淆视听,抓住了老耿的一处把柄就缠七缠八,吵闹不休,一句话牵扯到十万八千里外去。+ L7 z& }# b; r. W, I
  当初新帝甫登基,就是一时没抗住他们的人海战术,被漫天的唾沫星子迷昏了头,册封了两宫太后,如今后宫处处掣肘,想来直是悔之不已。$ _7 [, T: y" G+ s2 \
  大约有人在后头点拨了一番,皇帝想明白后愈发坚定立场,为了亲娘,也为了自己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些,便是圣德太后去太庙哭先帝了,他也一个字都不肯让。0 y6 A* [. N- c) |5 }
  一口气罢免了五六个特别冲锋在前的官员,又降了十余个官位,这才打压下那一股子人的气焰,顺带把圣德太后病倒的罪责也甩给那帮家伙,罪名是‘挑拨天家情分,居心不轨’。
- b, k1 W) d3 U  a   此战大胜。只可怜老耿同志,至今还称病在家,扭捏着不大敢出来见人。
' P: k4 h" u. Y   不过姚阁老说了,这种硬派功夫不好多用,这次皇帝多少占着理,况且于真正的社稷利益牵扯还不大,倘若皇帝回回都以势压人,那名声就不好听了。
* c1 V; b' K- g; l4 [' N   明兰点点头,要说姜还是老的辣。姚阁老这话到点子上了。9 ^  \( W! u) h8 T- o5 m- T
  还是应该多听谏言,多采纳臣子的意见,群策群力才好,毕竟皇帝和顾廷烨这群人历事尚浅,许多国政还在学习中,东西南北民情差异极大,官场派系纷繁。倘若一意孤行,万一坏事了,连个推搪的借口都没有,全是皇帝你一个人的错了。. N+ s1 _5 i$ v. K" k- X
  于是顾同学只好粪发了。( I+ f; a7 ]4 z0 m$ J) D
  为了不让皇帝失望,更为了不重蹈老耿同志的覆辙,他晚上要多看文责卷宗,分析揣摩,上班时提着精神听读书人掐架,一刻不敢懈怠,下班回府还得去他那冤家大哥那儿哭灵,就算挤不出眼泪,也得干嚎两声意思一下。这样子,不抑郁才怪了。" Z2 x4 Y4 Y3 `% Q4 z! Q$ u
  好在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待他那死鬼大哥满七七前后,他已可在朝论时插两句嘴了,而且——按照姚阁老的话来说——插嘴的十分有水准。
1 X( k$ X1 T& k6 r/ O! T   几天前,朝堂上议起盐务话题。$ @3 g$ I1 p3 Y' E
  这些年来盐务混乱,私盐成风,官盐收不上税,账目做的天衣无缝,上下一心,先帝曾派过几拨人去查,不是无功而返,就是把自己陷在那儿,最后坐着囚车回京复命。, \( \$ x# S7 i$ W
  当今皇帝想要整顿,百官照例争吵不休,大致意思都是不能折腾了,一闹起来牵丝拔藤的,天下又要不稳了。% E; q& Q" `4 i( b3 T) Y
  顾廷烨听了足足一上午,逮了那个嚷嚷的最起劲的,一脸谦虚的问道‘先不论其它,只问这盐务到底要不要整’。. B9 c* w3 l$ _8 n
  那官员涨了半天脸皮,又啰嗦了一大堆后果呀影响呀难处呀。& u8 C. v. ]( z; D7 [1 N( J* d
  顾廷烨又问‘那你的意思就是别整顿?就让它烂着?’
- z- N' o. C9 x; i- n  b7 t) X  不论那群嘴皮子怎么绕话,顾廷烨只问一句:于国于民,到底该不该整顿盐务。
% d- H1 r) W/ Z   盐税占国库收入五分之一,如今连五十分之一都没有,盐务糜烂至此,哪个官儿都不敢说不整顿,一时朝堂默然;见此情形,皇帝气势大振。
* k& c- P; e( K/ }   很好很好,既然大家都认为应该整顿盐务,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整’,‘派谁整’,‘是徐徐图之还是快刀乱麻’的问题。2 y' v# _4 N+ V9 D. ]4 F, E
  明兰非常赞赏,顾廷烨果然上道,还没学两天策论,就知道分离辩论法了,不过待到朝堂上讨论起整顿盐务的人选时明兰又不免惴惴:“你……想去么?”7 j5 b& m( z5 F5 r
  顾廷烨挥袖端坐于太师椅上,含笑道:“我今早就与皇上说了,这种细致活我做不来。”$ B- G2 d: g, l- H0 w/ P% A$ g
  明兰拍拍胸膛,大大松了口气。- D2 h6 B7 v" U: H6 L5 A* q, K
  古代女人真难做,既不愿老公当海瑞,又怕老公变严嵩,最好还是谭伦那样的,忠义两全不说,故旧遍天下,还能高官厚禄的善终,最后福延子孙。
2 Y2 q( X# j7 |: \! T   顾廷烨瞧她这样,笑着捏捏她的耳垂,温言道:“你别忧心。皇上此次是瞧准了的,年前的两淮兵乱刚过,各地卫所驻营换了好些人,都指挥使一级大多效忠皇命,皇上这才决意动手的。”
+ ?/ m  `" J+ E- P6 [  明兰抱着男人的胳膊,笑眯眯的像朵牵牛花,把脑袋挨着他浑厚的肩膀,低声道:“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什么荣华富贵我都不稀罕。”语气柔涩,身子温软。  @8 p% i- T0 e, C
  顾廷烨只觉心头痒痒的,反手搂住明兰,目色发暗,嘴角含笑,一只手慢慢往腰下摸去。
1 w5 M& R5 r" H0 W9 [# k+ I   明兰按住他愈往下的手,脸色发红:“正服着齐衰呢。”+ ?2 Q/ U& K$ E
  没有一种避孕是百分百安全的,何况这会儿她正值危险期。
" }" |9 r+ K  `" D/ ^& X& q   顾廷烨沉着脸,抱着明兰揉了半响,终于直身站起,大步往外走去,明兰见他脸色不好,追在后头小声问了句。
- L9 w1 c2 U! O8 C6 J: X" _   “去扯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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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1 17:19 | 只看该作者
第150回 他们若不走,我就不拆澄园的墙
" i9 |; d% n+ Z7 y" n$ i& ^) p: z( z   照大周朝的礼法,嫡亲兄长过世后,弟弟们要服一年的齐衰不杖期,实为九个月,可顾廷煜不是一般的长兄,而是顾府宗子,袭侯爵位,曾位属家长级别,所以头三个月为重孝,禁房事,停宴饮,断乐享。% I8 G( K2 _0 F  O1 u" G8 m
  如花似玉的老婆当前,看得吃不得,摸得动不得,眼看着朱氏的肚皮一天天大起来,男人脸黑如锅底,更觉自己生来就和秦家八字不合。9 u$ t, k8 M; o- G& C
  某日东昌侯府来邀,请他们夫妇去品茶尝新梅,自遭到了断然拒绝。% |/ w- p" N- g4 w" L$ ?
  太夫人红着眼眶寻明兰去说了一通。
* w1 c, X! V4 S5 g5 _* z   “侯爷着实太难过了。”明兰如此解释,“积痛于心,难以遣怀,竟连白灯笼也见不得了,睹物思人……就怕想起了大哥会伤心。”( ?8 N; L& u2 I8 [
  太夫人胸口一闷,想起最近的事,更是愤懑,险些又晕过去。
* m+ T9 ]( T- V4 N2 M   安抚完‘体弱’的婆母,明兰悠悠哉的回了澄园,却得了盛家报信:说长柏要外放了,约月底就走,请六姑爷和姑奶奶回府一叙。
( o8 h: c/ Z1 K5 v1 V: P" Z$ @/ k   明兰满腹疑虑,转头道:“我记得,要外放的是爹爹呀,怎么成大哥哥了。”7 G3 k- r2 F! W0 y( }9 f
  顾廷烨斜靠在窗边,手持一卷书,失笑道:“老泰山倒心明眼亮,也不独申时其这个老狐狸机灵。”. N( V3 u# |4 n- z, W% R
  话说这位政坛不倒翁也是个人物,放哪儿都不得罪人,既会看皇帝的脸色,又能把握百官的暗潮,新皇帝使着颇觉手感不错。
0 r& |( P, z  P' L   但近来的官场越发不好混,不是得罪这边,就是得罪那边,不是得罪朝臣,就是得罪皇帝,未免晚节不保,临老栽阴沟,申时其从年初就开始上折子‘乞骸骨’。皇帝自然不同意,申时其索性装病不出,一装就是半年(期间躲过了两场空前激烈斗争的朝议),公开旷工。+ T. }5 d. `% M! s9 K! _+ P
  皇帝拔河拔不过他,只好准奏。
$ ~( d/ m- f: Q: j6 _   照皇帝的预想,与其来一个不得心的首辅,不如叫这老滑头继续干着,待时候差不多了,顶上自己的心腹即可;皇帝信重的姚大人进内阁不久,资历尚浅,申时其这时候撂挑子,皇帝心中的人选还顶不上,能顶上的皇帝不放心。2 ^3 ~2 g3 }$ u: B
  老狐狸很上道,一获了准奏,立刻向皇帝推荐了个人选,波云诡谲的朝堂中,皇帝一眼就瞄见了半瞌睡状态中的卢老大人——得了,就你吧。) l2 w# J0 m' `
  “这老家伙……”顾廷烨提起他,就免不了咬牙切齿。
3 ~- G+ P7 h7 }   其实卢老大人比申时其还老,人家就淡然多了,该说说,该做做,只要皇帝不讨厌他,他就为国贡献到棺材。
5 M- N2 k% c) W   临走前,申时其把最看好的一个侄子和一个孙女婿都外放到安全的地方上,朝中有他外甥和门生看顾,精神抖擞的办完了这些事情,他才一副鞠躬尽瘁的劳心模样,登上回乡马车。
2 E. }2 p- t# [5 Y  Y6 f! T6 \/ x   大约是盛紘从卢老大人那里听说了什么,或是自己看出了些什么,觉着与其叫刚入政坛的儿子被牵扯着趟进浑水,不如先避一避,看看风向如何,免得折了大好前程。% {1 j' w& Q  S+ @1 m
  顾廷烨十分赞成。以他官位显赫,圣眷隆厚,且武将不大涉朝议(他还是以武为主),都尚有人下绊子,何况盛长柏。
0 W" Q; q! |+ _% e# ^: O2 A+ Q   待夫妻俩去了盛府,才知道盛紘有事托顾廷烨。
! h  C) y% F, y' w5 t0 R   “泽县山高路远,地处偏僻,我倒不怕你大哥吃苦,年轻人吃些苦是好的;就怕这一路草莱荒僻,官道尚不太平……”/ {" A, [& }  k
  顾廷烨立刻明白:“岳父顾虑的有理,我这就给舅兄寻几位得力的护院,定能保得安稳。” 他顿了顿,心里转了一圈,又道,“陈州府离泽县近,我恰有几个旧识,回头我去几封信请他们也关照一二,莫叫蟊贼扰了舅兄。”
, |3 X  U& m% X! y+ }' p/ I1 d  盛紘松了一口气,欣慰道:“府中家丁的那点儿能耐,我一向信不过,你但凡开口,只要本事好性子忠厚,盛家断不会亏待了他们,若能缘分长久,生老病死一概有说法。”
; U+ n: K6 L: c  顾廷烨点头道:“如此甚好。”) k+ e0 d4 \4 z% a- ^3 D* x! G
  “有劳妹夫。”长柏拱手而鞠。
8 A# S  _6 n; L' c! s   内里屋中,王氏正哭的跟个泪人一般,扯着明兰的袖子不断哭诉:“你说你爹到底安着什么心,如今咱家又不是没本事,就算要外放,也寻个好地方,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那地方…我只怕,我只怕…”
+ Y0 q4 F5 L# C  上首坐的盛老太太脸色发沉,很是不悦,一句话都不想说的样子。
/ j3 j6 V; u% c4 L   明兰抚着被掐疼的手腕,不断安慰:“太太且宽心些,爹爹素来明达,他自是为着哥哥好,才出此下策的。”+ T7 c; P2 g/ m& X) m" Z
  “什么为他好?我看他是老糊涂了!”王氏哭的肝肠寸断,“你大哥哥自小是金玉堆里大的,哪里吃过苦头,这可怎么好哟!”% e1 u3 K( y2 B- E3 m% l
  明兰头痛之极,劝了半天,王氏依旧哭个不停,还越哭越大声。
& c0 R& ^- i6 U: D7 F   盛老太太终于忍耐不住,一拍案几,呵斥道:“你有完没完!外头还坐着姑爷,你不要脸了?!我看你是老毛病又犯了,外头是男人的事,你少过问,免得又生事端!”. A5 @; a2 |2 r4 D' `
  王氏捂着帕子,略略降低声音,抽泣道:“外头的事我自不敢过问,可这是柏哥儿的事呀!他,他……听说那儿的人多蛮荒,柏哥儿这辈子何尝见过这样的……”
% v0 m2 C6 ^) B  “住口!你知道什么?!”老太太恨铁不成钢,手指紧紧攥着茶碗,恨不能砸过去好扔醒她,“那泽县虽穷僻,亦非要冲,可越是这种不显眼的地方,越少些利益纠葛,只要柏儿安健无虞。待好好经营地方,与民休息,修桥铺路,鼓励农桑,反而能做出一番成绩来。要去那么舒坦的地方做什么,捞钱么?”3 [" C4 {* q! u. ^) n
  王氏听的发愣:“真,真是如此……?”7 A! a* ~7 R4 J  O, e
  老太太见此情形,只有叹气的份儿了,“你当那些富庶之地的知县好做么?鱼米之乡,盐铁滨海,各种关系纠缠,后头层层势力,咱家根基尚浅,柏哥儿动不得,碰不得,才是不好过。”! _+ I" y; [% Q; E# S
  王氏泣声渐止,犹自神色忧心,似还未全信,老太太不耐烦了,直接道:“反正这事已定了,你也少说些耸人听闻的,叫柏哥儿两口子出门的安心些,别吓着他们。”
" }7 {+ y( ?% C; n2 R, h. ^; C: C  “两口子?大奶奶也去?”王氏的注意力很神奇,一边揩着眼,一边就抓住了个次重点,不满道,“人家儿媳妇都是留下服侍公婆的!”3 G2 m, _1 ]; {' ?2 A) G6 D$ R' M
  “自是一起去!”老太太瞪眼骂道,“你当那穷山恶水是什么好地方,大奶奶不去照看着,你能放心?难不成你要叫柏哥儿独个儿赴任?你别张嘴,我来说。别急吼吼的抬姨娘,没的路上添别扭,寻几个周全体贴的婆子丫头给他们两口子倒是真的。”7 e& k+ z) i+ u3 u# I2 q% D
  王氏被说的一脸青红,讪讪的垂下头,老太太面带讽刺的添了一句:“你放心,要是爷儿们有了那心思,做媳妇的能拦得住?这当口了,你就别兴什么幺蛾子了!有功夫,多去瞧瞧如丫头,眼看她就快临盆了。”& ^* m) V7 F; R# t  n( L, z
  明兰始终低着头,恭敬的站在一边,祖辈训斥父母辈,做晚辈的不好说什么,何况她觉得老太太也没骂错。王女士宛如一只呆呆的钟头,不上紧发条,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 B& v; C- U7 C4 Y& F   又说得几句话,盛老太太打发王氏出去招呼顾廷烨,总不好姑爷难得来一次岳家,连岳母的面也见不上罢;王氏闻言,赶紧回屋洗脸,重新梳妆去了。% |/ K) Q( g# o$ k2 O9 B0 P( n
  老太太独留了明兰一个在寿安堂,问了几句家常后,直入主题:“听说你们侯府要分家了?圣上不是拨了建府的赏银么,这都快两个月了,你们怎么还不并府?”
( ^2 ^) R/ _" h  N' o  明兰苦笑,她就知道老太太会问这个,便索性说开了:“分家我们原就想过的,廷烨断断不愿和那些人住一块儿的了。可是怎么开口,怎么赶人,还没想好,正想辙呢……唉。”* [+ G" {" p$ y7 _& n2 G0 p7 Y
  这件事真是没人想到。
7 X' t$ D/ Y8 ^2 B' G   当时顾廷煜眼看着不好,金陵和青城老家的族亲也陆续赶到了,谁知就在病床前,当着众人的面,他忽挣扎着起来,从枕下拿出两张纸。( y. G/ ]# ^+ D# ?( K4 R
  一张纸上,写着他自袭爵位后,侯府的财产明细,一应田庄,库银,铺面,还有祖辈传下来的贵重物件,以及历代的书画收藏累积。
- ^0 L5 y) I+ O5 O( R! e5 G6 j0 \   当时,太夫人脸色隐隐发青。
. [# c% `  c9 \& B( h0 H4 s9 C   另一张纸则是旧年的文书,写的是约三十年前,顾廷烨的祖父母给几房子女分家时写的文契,上头明白记录了三房嫡支(大房,四房,五房)各分了多少,几房庶支(早分出去的庶子)又分了多少,房产,银两,田地,都写的十分清楚。
; o4 X" d; K6 B/ f$ j% q& Z   四房和五房等人立时变了脸色。# [0 @: g8 n3 s7 [1 n
  顾廷煜趁着还有力气,叫几位族叔堂亲一一过目,核对上头的印鉴。
: Q/ Z! Y4 f% I/ H6 G$ R! F- V7 r   他虽病的快死了,头脑却十分情形,话说的十分漂亮:“二弟常年在外,家里的事不清楚,如今好歹交代一番,将来家事顺畅,我也对得住父亲临终的嘱托了。”
& }7 }; l/ u5 t+ T$ w. G6 I  一片静默中,众人心里雪亮。- B3 \; a3 B5 G) V% U
  “……顾家这位大爷,着实是个人物。”盛老太太缓缓道,双目微阖。
  r: u0 e: o" x0 b   明兰叹息道:“廷烨……心里很不痛快。”) [4 {+ h  J3 U
  虽知道十分艰难,且免不了招人诟病,但顾廷烨有信心能摆平那帮子混蛋,可如今顾廷煜替他做了,冒着得罪太夫人的风险。  m$ k" o' G& u- C; I# _+ ~- A8 l
  这个人情,他记也得记,不记也得记。
" P1 w7 c5 \2 |% L8 Z( _8 m   “他们肯走么?”老太太静静靠在椅背上,低声问。# Q# r( P/ l" X5 [; Z" S6 i
  “不肯,也得肯。”清脆的声音异常冷漠。
" D7 G; q9 }& k' i% F   老太太倏然睁开眼睛,直盯着明兰,目中精光陡生,沉声道:“你待如何?”
1 l; I4 E" A1 `  u, F- J: C  明兰身姿傲然,淡红的嘴角微弯:“如今,丹书铁券,御敕匾额,俱在我这儿。他们若不走,我就不拆澄园的墙。想并府,做梦。”
/ N" \6 S( s" g. J6 Q9 U9 Z; w* O  “所以……”老太太缓下神情,兴味道。
; ^2 G7 s: J6 `- d/ v   “我拖的起,廷烨拖的起,大家伙儿都拖的起,唯独……”明兰忽淡淡的笑了下,“廷灿妹妹却等不起了。”
& |: w% m; Q* R  顾廷灿若想说门好亲,就得赶紧了,不然真要成老姑娘了。
% }" ^2 w7 ^, x5 L, V; N   小秦氏此人,一辈子都惯会躲在后面装白花,却拿别人做靶子冲前头。
7 \+ m) K% {$ J   这回,明兰要让她自己动手去了帮手,水落石出,浮出来的就是各自真实的面孔,以后若要再斗,就得自己赤膊上场。她一概奉陪!. k; X: S- B  e. I0 F6 I
  过了良久,老太太才略开了笑颜:“这是你想的?”) O* g$ ~+ h2 e3 X1 e! P
  明兰眼神坚毅:“他予我尊荣和信任,我不能只安享富贵。”' \% o/ o' P7 T# m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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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1 17:20 | 只看该作者
第151回 小姑子的婚事* E; `  n& I5 E( ~7 g6 {5 h
  托盛老爹的福,明兰曾有幸亲眼观摩一流白花表演近十年。林姨娘可以用各种原因轻而易举的挑起王氏的怒火,有几次明兰几乎可以确定她是上赶着挨罚的,或站或跪,弄出点伤来更好,然后盛老爹就会和王氏大吵一架。
- k1 `, k, m0 w   后来房妈妈暗地里说,如今的林姨娘已大不如前了,想当初(姚依依没穿之前),林姨娘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人前人后偷偷抹泪(表示各种委屈),或哀春伤秋一把(伤怀身世),甚至只要神色落寞,那时的盛紘就会热血沸腾,正气凌然的为她去抱不平,或去训斥王氏,或补贴林氏大把好处。
6 r5 O8 _3 B. F1 ~$ f) a   明兰总结:凡是白花,都需要一个或几个正气凌然的不平党,他们总能轻易的被白花的各种委曲求全或深明大义而‘感动’,继而前去打倒邪恶势力。
+ Y& {+ s  O! B; m; W   其实明兰觉得林姨娘还不够本事,她最多只能哄得盛紘为自己去冲锋,真正顶级的白花,可是能连原配的亲生儿女都‘感动’的站在自己亲妈的对立面,去为个破坏自己家庭的小三抱不平,这是何等功力。7 P. M( E" N, O( o* @, [
  总而言之,白花的战斗模式决定了她们必然隐藏后头,需要借助某些‘正义人士’,如果亲自上阵出招,张牙舞爪,那就不叫白花了,该叫食人草。7 w0 L" J& @# Z1 r
  所以此时的明兰陷入一种莫名的兴奋中,她明知这几日会有许多麻烦纠缠等着自己,她依然兴兴头的期待着;她十分好奇,当身边再无可借使之人后,那位‘贤明达观’的太夫人会如何行为。
) ^+ {/ P* t$ m! e/ s( Q  c) d   葬仪结束之后的某日,顾廷烨手持当年那份分家文契,当着济济一堂,以漫不经心的口气直接道:“不知四叔和五叔何时迁居?若要帮手,言语一声,小侄自当听命。”& j. z; O5 h: I( D) U. n& V% ~
  最近过的憋屈,五老太爷当场就怒了:“你小子这就赶人了么?!”
+ c" h6 s/ |7 P  顾廷烨连话也懒得说,只拂袖起身,携上在一旁装老实的明兰,双双离去。
& n0 h4 a" e/ C   所谓大浪淘沙,这种关键时刻,才能看出各人的真实心性。8 z$ k6 ~0 I: N& B2 z9 x
  面对顾廷烨的倨傲,尚带着几分文人傲气的五老太爷最有骨气,二话不说就嚷着要搬家,还说了两句痛快话‘就算你小子留我,我还不愿呢’,五老太太心急如焚,多次劝说不下,只好拿‘那宅子多年无人居住,尚需修整时日’云云来拖延时间。
7 }! F+ R5 b+ Q   顾廷炀自在诏狱里吃了些惊吓,回府后就躲在屋里和美妾娇婢饮酒作乐,再也不肯出来了,炀大太太照例缩脖子不发言;由于意见不同意,顾廷狄夫妇也只好拖拉的张罗着搬家。
, {0 l6 \9 u. K& G2 H: G: k   明兰听了,微微一笑转头道:“你瞧怎地,叫我说中了罢。五叔是真清高,五婶婶却是个西贝货。”顾廷烨道:“当初娶炀大嫂子时,就说五叔纵算不通世故,到底重信守诺,不失君子之风;五婶却有些慈母多败儿了。”
' S6 c' X0 Y, |' ]) [  明兰大为赞成,忍不住问道:“这么明白的话是谁说的?”
) `: C  x/ F$ L  顾廷烨黑了脸,半响,才幽幽道:“是老爷子。”2 q, {  U  Z& V( H: v7 F4 I0 Y
  比起五房的混乱,四房倒难得的平静,四老太爷哼哼唧唧的躺在床上‘养病’,便如没听到那日顾廷烨的话,整房人从上到下一概缄默不语。5 h  \5 r  C4 P# q  c" Z9 s
  明兰扁扁嘴,心里鄙夷,并不予评价。
4 V* X0 U/ p7 a3 j  这么耗了半个月,太夫人渐渐‘病愈’,走东家串西家,到处劝说安抚,诚恳挽留两房,还自说自话的表示顾廷烨那日的话不过是说说而已,请大家不要当真。,& j( ~6 d- h9 e; M, e
  并趁明兰来请安时,提起了这事。4 y9 y0 F2 u, k1 F( \& Q, x3 h' Y
  “如今煜儿已出了百日,便是动土修建也不碍事了。皇上把澄园和侯府中间那片地也赐了下来,你和烨儿打算何时拆墙并府?”
# D8 g0 N6 P& {; D9 F  }  明兰心里了然,微笑道:“地和墙都在那儿杵着,也跑不了,这事不急。”
1 K# S# V4 f4 c. C# h2 k# f  太夫人眸色一闪,慢慢拨动着腕子上的念珠:“不急是不急,可也要有个定程,总不好一日拖一日,到底是一家人,隔着堵墙算怎么回事?”
% c' s" D, B& R0 n3 b+ ]  明兰掩袖轻笑:“瞧您说的,金陵和青城和京城三地,隔了何止一堵墙,难道咱们就不是一家人了?血缘亲情乃是天性,要紧的时候,还不是出人出力。是不是一家人,又不在一堵墙,您多虑了。”0 y/ L: E5 w# o. H% Y1 o3 O, [
  太夫人怔了一怔,强笑道:“这话倒也是。”顿了顿,又愁容满面,“还有一事,你四叔和五叔当初出了错,如今已事过境迁了,也该把侯府的匾额挂上去。这几日,我夜里老梦见烨儿他爹,心中多少惶惶不安。如今靠着烨儿的本事,把咱家的声势重新振起来才是。不然,不然……我以后去了地下,也没脸见他们的父亲了!”说着,眼眶中便有泪珠闪动。# s- ^& C9 j5 S
  长辈这般情状,多少叫人动容,可明兰却眼望窗外,慢悠悠道:“老侯爷的心愿么?我瞧也不尽然吧。他临终的心愿,不也没人当回事么。”. I3 ?! }  x! p$ c6 h
  这话一说,太夫人脸色骤变。5 b. L2 L, v3 S3 u+ K+ P+ o4 A
  顾廷烨从不是忍气吞声的主,这回既替侯府求了情,还得替顾廷煜办丧事,气堵憋屈之下不好发作,待宾客走后,索性当着金陵和青城族人的面,把事情抖搂出来,算是出口恶气。% b" |. i+ D7 b1 U" Y4 t- k$ S
  当初那几位受托的族叔羞愤难言,尤其是青城长支的嫡房堂伯,更是当场发难:“当初你们叫我等交出书信,百般狡辩,明明说是替廷烨侄子看顾产业,免得他胡乱糟蹋了。就算以前廷烨侄子荒唐不懂事,可他领军职后可算出息了,你们为何还捂着不拿出来!”4 u. k# J+ Y  l/ Z. M7 Z* K6 |
  四房和五房一阵尴尬,不敢开口应答,只有顾廷炀不知死活的嚷嚷:“大伯那会儿都病入膏肓了,谁知道他脑子清醒不清醒?万一他老糊涂了呢……”* U% ?1 r$ L+ O+ k! L8 f& h1 G
  话还没说完,就遭来一顿鄙视的目光,然后他被五老太爷一记响亮的巴掌甩在脸上。
: W/ e7 k& W, ?* }  q! l; b+ N2 O- S* v   众人责难之下,连太夫人的不锈钢般的好名声也受了磨损,虽然她一早就交还了其中三分之一的产业。金陵的一位堂叔母素来尖刻,作为同辈的妯娌,她常被和‘贤惠慈爱’的太夫人做对比,这次总算逮着机会了,当即酸讽:“还真当她是百年难得一回的好后娘呢!”
7 z: r5 s  Z7 |0 a" b  听了这些,顾廷烨大爽,连后来五老太爷交还了那三分之一的产业都没怎么注意。
8 q! E7 u+ s' f/ I/ X2 S   只有四老太爷皮厚不怕开水烫,依旧装傻中。
' ]0 n" q" L9 x- z   太夫人变了霎脸色,硬邦邦的开口:“不论如何,总得定个日子吧!”
1 g1 s, E3 V% j. z* B  明兰不紧不慢的拨动茶叶,缓声道:“您说的是,不过侯爷说了,破土动工不是小事,待他空了,要亲自督工检查,如今他忙的很,待过几年他空了,再说不迟。”
6 P* {7 o& V& Y; J8 B; t  太夫人倒抽一口凉气:“几年?莫不是说笑!”随即大怒,“我们顾家的面子往哪儿放!”
0 l8 x7 @7 Z! n8 S  n  明兰依旧不快不慢的口气:“您别急。侯爷说,这次动工怕要大整,不单单是把墙推了完事。侯府历经几代,有些房舍屋子都老旧了,索性趁这次机会,把门面围墙和有些地方好好翻修一下。”. P$ i. E0 D" i. ]. _& B) X
  太夫人目光闪动:“那两位叔叔的房屋,更是要动工咯?”
' t6 r+ P' W% k$ r0 A/ ~; D8 d5 F  “这我亦不知,得听工匠师傅的。”明兰装糊涂。* |" ^! ?6 T/ @
  太夫人定定的瞧了明兰好一会儿,目光森然。2 j- m, Y& {! ?# W
  明兰笑的温柔和气:“连圣旨都说‘并府事宜,一应权宜’,您何须着急呢?况且,我们就在隔壁,半炷香的腿脚就可到,这边有什么事,尽管叫人传话就是。”
+ B* @, u" j6 A- s' X; ~5 M! C  太夫人面色阴晴不定,明兰朗目以对,无有半分异色。& z0 w( T% v# y5 a* m; d3 \
  “……你说的有理,的确不急。”
# N' I" w0 k' o* W  [* s. [' L, d  她也不再罗嗦,只舒缓了神色,再度靠回罗汉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了家常;明兰也不再多提,十分配合的听她唠嗑。
, e( z# x  P1 K; @% j* S   这次便这样过去了,但明兰心里警惕:这块骨头很硬,要当心牙齿。; k. K- y7 [# `9 C2 x# u5 s
  此后,明兰照常生活,时不时去关心一下邵氏的身体,带些小点心小玩意哄娴姐儿玩,然后理家治府,检查蓉姐儿功课,婉拒别府宴饮帖子,安分的在家服齐衰。
" F: F( ~" o7 R$ T3 h   八月初,挥泪送走了才长柏两口子,因怕穷山恶水缺医少药,一儿一女就留下了,全哥儿留在寿安堂由老太太教管,小女孩则由王氏照看。
+ e3 B6 t+ D, k, x' A( A0 u& n   官方理由是,老太太年迈,不堪重累,所以王氏分担一二。: h2 h7 M$ ]8 a5 v, \/ a( X$ i
  晴姐儿生的玉雪可爱,粉嘟嘟的娃娃整日笑呵呵的爬来挪去,极招人疼爱,倒也抚慰了王氏那怨妇一般的心情;大约是有了寄托,明兰某次回娘家时,居然发现王氏面盘子也胖了,人也和蔼了,搂着小孙女一刻都舍不得放手。
' N- E( z$ {5 P& C4 p9 F3 e   这是好事。有利于团结和谐。) v* A# r% v$ Z' k
  这段日子平淡无味,一应消遣娱乐活动都停了,最大的收获莫过于蓉姐儿那北海冰山一般的烂功课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6 b& a6 K% i! x. {/ K
  某日上午,明兰考蓉姐儿《女诫》第三篇‘敬慎’,蓉姐儿非但一气全背了出来,还期期艾艾的自告奋勇,表示能够默写了。
* k" @7 i- y; I* B5 j# p   通篇无错,虽笔触尚滞板呆愣,但每个字都端正规整,显然颇下了几分苦功夫——前几日这小丫头片子还把‘有虞陶唐’默成‘鱿鱼淘汤’。明兰既惊且喜。阿米豆腐,可怜她都快绝望了,好歹让着小丫头在出阁前学完《女四书》吧。% ~: e9 {8 ]9 ?' k( Q
  明兰当场狠狠的夸奖了她一番,直夸得蓉姐儿小脸涨红,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当她从匣子里翻出一对水晶盘玫瑰金丝搭扣的精致小耳坠给她做奖品时,蓉姐儿强忍着喜欢推辞了,嗫嚅着表示:能不能请娴姐儿来澄园住两天玩玩。
! q- Z* Q2 {* v# O   明兰第一次对这孩子刮目相看。
; E1 L/ }! n% C% ?/ f) b( D( `6 y   蓉姐儿生性倔强好动,不喜读书,不过能为了**妹这般来求自己,倒也不易,况且明兰也喜欢娴姐儿这样懂事乖巧的女孩。自父亲过逝后,她小小年纪,忍着无助和悲伤反去宽慰寡母,严厉约束屋里下人,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
0 X8 f* c8 _7 L  J  C4 [   接她来散散心也好,明兰当下就答应了,思忖着说服邵氏的说辞。9 ^1 m0 s% i' a5 A) B% ^  u
  蓉姐儿大喜之下,之后的几日功课直线上升;待小客人来了后,她宛如周到的小主人一般,天天扯着消瘦不快的娴姐儿散心玩耍,一忽儿斗棋,一忽儿拼布,十天就拆了四个九连环,新添了三副七巧木,满园烂漫盛极的夏日花卉醉人心魄,更是她们的游乐场。
  l* y/ O0 b1 X   明兰怕她们大夏天老往外跑晒坏了,便把她们的兴致往吃食上引。' }" T6 a8 B  T" D
  **妹俩便去池塘便采莲蓬,然后一颗颗挑出莲子来熬银耳汤,镇上冰珠,极清凉味美,她们又去折莲藕来做冰糖糯米藕片,淋上香滑的蜜露,颇有风味……种种夏日冰品,还能送去隔壁侯府孝敬一二。- U5 _8 {1 L) l
  明兰又在蔻香苑的一块柔软的草地上搭了架双人秋千,不过注明了使用时不能有太阳公公在场,倘若犯规,立刻拆掉,小姑娘们郑重答应。明兰甚至找木匠给她们箍了个硕大的木盆,足有两尺半高,五尺方圆,好叫她们在屋里头稍微凫下水,古代小姑娘哪见过这个,顿时玩水玩疯了,穿着肚兜小衣,一泡在里头就不肯出来。, D$ W: T  m- m1 Z4 z
  一日日下来,娴姐儿到底是小孩子,愁绪留不久,渐开了怀,脸上也有了笑容,又没有严厉的长辈约束规矩,她们便如过暑假的小学生般,整日唧唧喳喳的跟小麻雀似的,整个澄园忽的热闹了许多。: H9 M+ X- c0 W- @) {" d
  小孩子还是该有玩伴呀。& @# D2 n& O+ N7 f  X3 W3 I. P
  明兰拖着腮发呆,看着她们丰润许多的小脸蛋,微微有些晒黑,晶亮的眼睛满是健康生气,她也觉得很高兴,还不足十岁的小姑娘,还不用紧着学规矩吧。
8 i1 q5 r! H8 X) c; Q# P3 x   何况有娴姐儿在,蓉姐儿的功课反倒更好了。
8 N1 f% _  J* J* O& u( v   夏日悠长,待到明兰和顾廷烨再度动手动脚,投入如火如荼的造人大业时,太夫人也恢复了之前的活跃,带着女儿积极应对各家的邀约帖子,并频频把明兰带上。/ ]% @1 b& O! h) w' N+ j
  这种拜会明兰很熟悉,当初没嫁前她也出席过。$ P- w4 U6 Z0 h' ^
  事关小姑子的终身大事,她不好推辞,权当做拓展些人面了;况且,炎炎暑气,对着顾廷灿**冰雪清雅又高傲斯文的面孔,还颇有几分降暑功效。大约太夫人觉着带明兰在身边,可以显示顾府实在很一团和睦。
6 \' G! {. Q  e7 l; {   不过可惜了,就算明兰肯配合,廷灿**却还嫩,她装不出和明兰亲昵的样子,各府女眷不乏人精,自能瞧出顾家姑嫂之间那种陌生和隔膜,就算不是人精,只要消息不闭塞,也知道顾家尚未并府,还是各自居住。2 g% V4 B; b3 \2 z, \
  这就很令人寻味了。4 w  q1 H% b$ e6 @0 f$ Y- m
  其实明兰也没什么说话的机会,这种贵妇圈子的聚会,颇有些论资排辈的意思,那些没出个的大姑娘基本是不大说话的,必须‘温良恭顺,寡言慧心’才好,至于明兰这样的年轻小媳妇,尚未生育,进门不久,更不能显得太活泼倜傥了。
* e/ O& Y% p. m. q   明兰只好以端坐的姿势,始终保持着温和腼腆的微笑,充当一盆漂亮的盆景,时不时的应景凑上两句即可。
& y) h- V- I/ v* u, }9 k# h   最讨厌的是,有些不识相总要问“……你们怎么还住开着呀?”或者“你们怎么还不并府?”之类的问题。
) z% A  X7 D" ]0 L4 Q" \& D) O6 y   每当这个时候,太夫人就会很慈爱的坐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等着明兰如何当众回答;应该说,她人缘不错,提类似问题的不少,有些可能是纯粹好奇,有些则……# D$ J* I3 `  h' f
  “破土动工,建宅修府,这不是小事,我想着问过了风水师,堪舆师,算算黄历,再瞧什么时候动手好。”一次在忠敬侯府的茶会上,明兰如此回答。
: c9 y, n: E5 D; N$ F  [0 E! {( s   忠敬侯府的老侯爷乃郑老将军的胞兄,虽早年分家出去了,但两家情分甚好;郑家素来谨慎守身,于朝事并无牵连,且还有走对了领导路线的郑骏郑骁两兄弟,颇得皇帝赏识。- s  H7 w3 ]+ g' R7 F
  不论心里怎么想,听明兰这般解释,大多数人就不会再多问了——到底是人家家事,却也有几个嘴快的,笑道:“不用这般费事吧!不过是开堵墙嘛。”

: G6 m& X0 H5 \  明兰一脸忧色道:“唉……我也知道忒费事了。可侯爷是行伍之人,刀头舔血挣功名的,我素日一直放心不下,开土破墙这样的大事,说起来也事关运道,小心些总是好的。”
& v, o- B0 o8 L2 E. ^  在座之人不少是武将家眷,听了这话顿时心有戚戚焉,理论上来说,需要上阵拼杀的武官家眷总比文官家眷往寺庙里跑的更勤些。: S4 o7 ~" I/ Y
  连素来端正肃穆的郑大夫人也微微点头,表示同意。老耿同志的夫人更是抚着胸口,连声念佛:“顾家妹子这话不错,我这几日也请了位天师,给我家宅子瞧风水来着。”; R; e  M  c6 g, f  a9 w. S/ D
  自老耿进京后,他家诸事不顺,无怪耿夫人心有疑虑。
# [7 C, g5 M7 u- D( Z/ G   这话题一开,众女眷顿时来了兴致,一个个探讨起哪位天师灵验,哪座寺庙香火鼎盛,哪位大师佛法高深之类。明兰低头,暗自忏悔:她可不是故意宣传风水迷信的。
) B' W; \$ R- `4 {   众人说的热闹,太夫人脸色发沉,却又不好露出神色来。
( @4 J/ W1 }' y  O   真正端庄持重的贵妇不会老追着问人家家事的。偶尔有过分不识相的破落户,明兰要么微笑着低头不语,连话都懒得说,人家见她不欲谈论这个话题,也有会见风的岔开说别的,偶尔遇见一两个特别无理纠缠的,明兰就用眼睛去看主家。
0 M. r8 O# b3 j* E) W  b   主家能解决最好,不能解决,她以后就少和这家来往便是。基本还没解决不了的。
* v- v% Y% l* {( g" L" V* ^   想来太夫人人缘再好,人家也不愿过分得罪顾廷烨的老婆。
% Q# ~; Y/ K! r) D7 Z& Y   最难堪的那次,是去太夫人娘家东昌侯府。
+ ?- ?; d. n! c   不知哪里来的旁支媳妇,一直不依不饶,甚至冷嘲热讽明兰‘推三阻四,小题大做’。
! P) M7 s) k# S- |2 B7 R3 O   对这家人,明兰毫不忍让,当即反击,笑的冷漠:“这位大嫂子倒热心,人家家里的修房垒屋的琐事,我和侯爷都不急了,你急什么?这般好管闲事,是哪家的规矩!”! ~* ]5 W; j$ Q, h  V( f
  那妇人颇有几分市井的泼辣劲儿,还待吵闹,和这种人多说一句都是自贬身份,明兰二话不说,当即站起来要走;反正她也不打算和秦家结交。' y8 ^; K2 U+ p4 b" d
  东昌侯夫人,即太夫人的长嫂,见势不妙,立刻出来打圆场,这才揭过了这事;太夫人也不敢过分,她要并府是希望叫廷灿攀个体面的亲事,若真吵翻了,却也适得其反。# V! J8 ^3 _; F! S2 Q4 q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明兰基本明白太夫人的心意。( @' @% b  {- {* m
  如今她中意的女婿人选有三,一为忠敬侯府的世孙,也就是郑家兄弟的大侄子,年长顾廷灿一岁,体健貌端,性子豪迈热忱;另一为长兴伯府的次子,母家为一门两总督三学士的梁家嫡女;还有一个是葛老尚书家的三子,年纪轻轻,已有功名在身。* T8 }5 w4 e  |, ^- o! G
  豪门娶媳,尤其是宗妇,自得问清品性人才。/ G* Z' J" ^3 [* T) R2 B
  郑家问的是小沈氏——因她与明兰多少有些交情,她张口就是:“她怎么知道?她们姑嫂就没说过几句话。”
1 {  _! h% q) \: ]: K4 [  “怎么会?”郑家的世子夫人惊讶道,“我听说顾夫人颇守规矩,三五天就去请安,你也说她照管寡嫂身子,悯恤侄女,怎么……”4 ^& W% ]0 u. _& ?& }, R
  “嫂子您想哪儿去了?”小沈氏嗔笑着,“顾都督够可以了,皇上统共三支雪参,赐了我大哥和他各一支,他也送过去给寡嫂和太夫人补身子,还能怎么着呀?到底只是继母罢了。是那位顾七姑娘,明兰去请安时大多不出来,便是出来了,也没说几句话。”  D6 y6 a7 o7 F
  世子夫人不说话了。
' ]& n' t# g9 k6 J$ D! }( N   符家关心的是儿子将来的前程,于是就抓了堂侄符勤然来问。7 V! i" O; H2 D% [8 C, u
  符勤然沉默半天,只吐出一句话:“二郎与七姑娘兄妹……不甚熟悉。”
& `0 l: d: N& g  m8 d- G. b9 ?  符夫人还不死心,又问:“那姑娘性子如何?”9 W% @; s0 b& Q6 s
  符勤然道:“长诗书,会歌赋,能画擅写。”
0 X8 t) j% o1 q/ F* ~) H- Z0 G9 i  人家问的是品性,他回答的是专长。这两句话就够了。符侯爷和符夫人颇失望。3 y! i% q, m7 G4 x  b* j
  而葛家似乎更中意靖海侯家的姑娘,目前正若隐若现的磨蹭到一半。: S: d) q9 k% Z* _5 n* E
  其实在明兰看来,以顾廷灿的性格,还是稍微找不那么显赫的家世好,这样若有个争执吵闹的,娘家还能上门去说说,或者找相公脾气好一些,能忍让廷灿的高傲性子。
) f  a' J$ O7 [  ^   几次接触下来,太夫人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含糊其辞,只好退而求其次。
. V  a, G, X9 R/ z; l   其实除了这三家,也有很好的人选,例如某总兵家,某总督家,以及某地方的世家望族,但却需要远嫁,未免不美。
8 G& g# p$ s& n3 m( K  S* K   可惜,那些不熟悉或没交情的人家,因无法确切知道女孩品性,就往往会只看外在的风评,他们知道宁远侯府如今一家两居的情形,也有些犹豫。4 t2 d9 ?* O( {8 }" c+ E+ M
  明兰悠哉依然,太夫人却渐渐坐不住了,她几次去请安,明兰都能感觉到她平静外表下隐藏的焦躁情绪,无论她怎么明示暗示,明兰一概装不知。
5 I, d! i4 v7 `3 T   有几次,她几乎是放□段恳求明兰了,语气哀戚,一片慈母心肠,着实叫人不忍。
2 J/ b# ^3 l% O5 `. K9 ?  T$ S1 r* R   明兰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肠原来可以很硬,她一点心软的意思都没有,只和颜悦色的继续顾左右而言他。
+ }) \# ~, w( q9 P5 @. I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6 Z' R/ b5 O6 \3 h2 k/ E/ A   太夫人选择那样对待顾廷烨,就不要后悔今日;顾廷灿选择冷待漠视明兰,就不要怪自己不能替她说好话,因为她的确不‘了解’这位小姑子。
1 }6 _6 Y) Y$ j/ J$ f   归根结底,她们不算冤枉。5 \; Q9 g  p9 c$ `
  掰着手指,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明兰报告顾廷烨太夫人如今的态度已松动了,顾廷烨便示意族中耆老提出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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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1 17:22 | 只看该作者
第152回 宅斗的老师) r1 U2 `  Z: A7 [& d9 a& Z3 d" O0 K
  人情似水,世事如云。: N/ `9 U* ^$ E  x! H/ }0 W6 S( U# B
  四老太爷和五老太爷做梦也想不到,昨日尚需仰自己鼻息的族人,今日却敢这般说话。. s% X6 m8 `% H" x4 L1 J( D1 o
  请来的族中耆老,齿摇发落,却犹自咬文嚼字,振振有词,从商鞅颁布‘分异令’一直顺溜到历代礼法,什么凡族系繁盛之家,概需立府分支,既有益于各家兴盛,又能互相帮扶……骈四俪六了一大堆,一句话概括:既分了家,就该各住各的。
, Q" O  ^% a  k7 ^0 I5 @   您说老侯爷?父母过世后,兄弟感情好,愿意住到一块儿也是有的。不过,有听说过依附父母叔伯,依附嫡长兄弟的,却没听说过做叔叔的去依附侄子的。4 r1 X3 U% O- Q
  哦?您说太夫人尚健在?可这位二续弦的长嫂比您二位小叔子年轻多了,您可千万别说不肯搬离侯府是因为‘舍不得’嫂子哟。- v6 ^' B( J: Z7 b# r
  您说顾廷煜呀。他身子孱弱,难以支持起侯府门第,需要长辈帮扶也无可厚非嘛。不过人家顾廷烨活蹦乱跳的很。
& f( t, ?, h7 O9 k, R8 g   侯府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你们的积极参与,这些年来,谢谢你们的支持,谢谢你们的帮助,谢谢你们无微不至的照顾,现在你们好功成身退了。你们的光辉形象和高尚情操会永远留在我们心中的。6 ~* j( w% K( K1 D
  拜拜,慢走,不送。+ s3 n( t, H: a7 o5 F
  五老太爷气的浑身发抖,软在太师椅中起不来,四老太爷拍着桌子立起:“老子要留就留,要走就走,什么时候轮得到旁人来指手画脚!”3 m& N6 W% d9 U* |$ H
  他本就是个横人,索性耍起无赖,指着坐在后头那几个缩脖子的,破口大骂道,“你们几个不要脸的,往日跟狗皮膏药般贴着,靠捡老子的牙缝漏子过活,如今瞧着老子落了势,就来落井下石!告诉你们,老子就还不走了!他烨小子有本事就自己来撵人!”. B; s6 f4 f/ X% ]: h4 y% C  t
  气势很雄壮,可惜,他有张良计,人家有过墙梯。1 W3 H, f9 B% Z# \& R; K
  没一会儿,顾廷煊满头冷汗的从屋外走进来,在父亲耳边轻声言语了两句,四老太爷随即脸色大变,咬牙顿足半响,颓然坐倒在椅中,不再抗辩。
% @6 i) S5 ~0 v, }   这般的判若转折,其实内情毫不稀奇,不消明兰打听,四房就自己漏风出来了。1 U0 `: H! Y+ ~+ o7 Q8 g) B, r' u
  话说顾廷炳被判了流徙,但同样的三千里,向北和向西相差甚远,京城向北三千里就是口外,那里不但冰天雪地,人情荒旷,还时不时有羯奴侵扰进犯;别说想过好日子了,能全须全尾的回家就算祖坟冒青烟了。% h4 q/ A. Y5 c4 b+ I
  而向西三千却不同了。自打武皇帝平定努尔干都司,晋中及汾原基本肃清安宁,加上朝廷几十年经营,初见成效,开垦良田,屯兵戍边,便是再往西也有了不少村庄和县城;除了娱乐业差了些之外(**女性的从业人员平均年龄为三十五周岁以上),其余俱可。
1 z+ }, g- l: S  r   除了极少数几个明旨宣判流放地点的(倒霉的林冲同志),其余从轻发落的人犯还是有商量的余地,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每年朝廷判流徙刑徒下来,刑部和有司衙门就会生意大好,热闹的险些叫人挤破门槛(好单位呀好单位)。
' y5 q3 U" n/ ^7 m' v" S   顾廷煊是个厚道的兄长,这些日子他提着银子四处奔走,想方设法叫顾廷炳一路走的舒服些,可卸枷锁,可坐车马,还可带两个家仆随行,且目的地是个较太平的西北小镇,不用风餐露宿,茹毛饮血。眼看疏通的差不多了,谁知忽然出了岔子。% e/ v3 U, `- Z* \& \5 n" W
  当初逆王牵连颇广,好些世家大族都多少有些牵扯,其中不乏与顾家犯事相似的,属于半轻不重,巴结以上,串连未满,从逆不至于;家门还有些势力人脉,一番奔走疏通中,就把顾家给扯出来了。' C& G- N- W9 l( _+ Q8 U! t8 k8 a
  请问古代什么罪最重?通敌卖国(叛国罪)和谋反(意图颠覆国家)。
; C3 I& M9 f! m   一般来说古代阶级森严的社会,倘若你处于金字塔顶端的权力中心,背景硬有底气,稍微强抢个把民女,纵马践踏民田,甚至**腐败几下,这些都好说,至多不过是伸头一刀,抄家没眷那是到顶了(遇上皇亲国戚,这一项就免了)。
: f+ _) L4 e4 N" k/ h   只有上面那两条,一旦犯了,那真是族诛没商量,至于诛灭三族九族还是十族,那要看当时皇帝的心情和人品。" t) G0 D' D( a( {6 ^( W; G  n
  偏偏逆王犯的还就是谋反。
9 r% N( H7 S: a5 h1 Z   从这个角度来说,顾家判的有些轻了,毕竟他们是实打实的替逆王办过差牵过线的。2 D" e5 y3 T& u! T1 A
  顾家只扯进去一个顾廷炳,人家却是父子叔侄好几个。只流徙三年?人家可是动辄十年以上的刑期。这些人家自然不服。: K  d$ T( F$ v
  什么,顾家只置办了些美女?我们家也只帮着弄了几班伶人戏子呀!难道卖艺的比卖身的社会危害大出这么多?!有没有良知和天理呀!采买俊童小倌的人家也强烈表示不满!这是对菊花红果果的歧视,难道用法不是一样的么!, a) D5 z0 O9 `! ?/ B1 h* z0 g; q
  ——好吧。以上是明兰的脑补。她听了小桃打听来的精彩传闻后,一脑袋栽倒在榻上,很无良的捶床无声狂笑。
% L* b8 J3 F8 p  J   事情一掰扯开来,刑部也觉着头痛。5 P6 ~6 n& L  q$ D$ s7 B& `
  顾家的案子虽是皇帝钦定的,但具体量刑的却是刑部,当初接旨时揣摩上意,将顾廷炳轻判了,如今却……倘若事情闹大了,碰上几个好事的言官(你们刑部看人端菜碟呀),未免麻烦。被谕旨免责的是没法动的,但定了罪的却可以重罚。
! |7 O  y$ [* P- G! E   没过几天,刑部就传来风声。说顾廷炳要重新量刑,要么多流徙两千里(高危边疆呀),要么多流徙七年,凑个整数,十年,不打折。四老太爷还需要出一大笔‘赎过’银子。/ B  E# R4 {% l; S( f6 c
  四老太爷这次是真的怕了。
. c+ {& P/ u, h1 p1 |/ P2 Z   想使银子吧,已然填进去不少了,眼前就是个无底洞,还不知能否奏效;想走路子吧,自从他原本荫袭的五品虚职叫掳了后,光杆白身一个,连刑部正堂也进不去。
& }) J. e+ I! @/ M   得了消息后,刘姨娘和炳二太太当时就一昏一傻,清醒过来后双双去求四老太爷救命,又是扯袖子抱大腿,又是哭天抹泪的,白天黑日的闹腾。四老太爷束手无策,自己拉不下面子,便叫大儿子去找顾廷烨帮忙。2 i8 I0 _& i: I  s" ^4 g# @# z9 E
  也不知顾廷烨在书房里说了什么,顾廷煊垂头丧气的出来了;回去后禀明事情,又叫暴跳如雷的四老太爷劈头盖脸的责骂了一顿。' e9 c* j1 w( z9 i1 U, c4 E  l
  这般如此又捱了两日,这一日,蓉姐儿和娴姐儿正站在屋中,朗朗背诵着《桃花源记》,明兰笑吟吟的坐在上首听着。《桃花源记》辞藻清丽素净,悠然娴雅,明兰素喜其风骨,加上**妹俩声音清朗,玉面可爱,满室和乐。连边上娴姐儿的乳母瞧着,也是高兴。
. R( J& t" N0 I; x$ o) j( I: P   背完了,明兰赞赏的连连点头;娴姐儿乖巧的依过来,抱着明兰的袖子晃荡,撒娇道:“二婶婶,我们背出了,你可要说话算话!”
; Z* {; G0 E! b5 b- }/ d  明兰笑容嫣然,抚着娴姐儿的小脸蛋:“自然算数。回头我就叫丹橘把笼子给提过去;还叫郝管事给小白兔们盖座小屋子,可好?”/ r+ q) R. R# h+ R5 S
  扭捏在娴姐儿身旁的蓉姐儿也眼睛一亮,小小声道:“可不可以……两层的,上头可以盖草叶和花朵。”明兰失笑,故意道:“成呀。不过你们可得再学点儿什么才成。”
0 B* y; l! a3 y$ t$ c, w" q: Y  “成成成!您指一篇罢,我一定看着蓉姐儿背!”娴姐儿已抢着答应了,蓉姐儿也是跃跃欲试,小脸红扑扑的,璀然而笑,目光一片清亮天真。3 e, R9 y1 k/ z# X
  明兰心中几分欣慰。
; w* a) @5 J' e/ x/ [1 J3 ^   倘若是自己亲生的,她早就掐着脖子爆吼‘你丫个小兔崽子学是不学’或者‘不好好学就扒了你的皮’之类的;哪用这么糇累糇累的!蓉姐儿对书本原就没兴致,脾气又倔,实在不好引导;唉……如今好歹算有条路了。/ F7 K+ Z/ l: k6 F7 x- M' E
  刚送走**俩,还没喘口气,外头就一阵吵闹。# @; O0 d7 j( O  x; P2 ~: Y
  “炳二太太瞧着脸色不好,夫人,您……当心。”绿枝快脚一步窜进来,低声禀报。* e/ z" t1 K5 x7 N8 D  p
  原来是四房的女眷组团杀来了,明兰心中一凛,立刻抖擞精神,振奋起来应战。: m/ H- E, n! x7 B7 i: j2 {" l9 m
  迎客进来坐下,双双打了个照面。
: R- h2 m4 p' `! V; v7 w9 U   其实绿枝说的太保守了,何止炳二太太脸色不好,而且整个四房的女眷都脸色灰败难看。
+ z$ m* r8 v; p! D' O5 g   奉茶寒暄后,炳二太太也不顾着丫鬟还在场,就急急忙忙把顾廷炳的事情诉说了一番,并求明兰帮忙。明兰听了,并不作答,只挥手屏退众仆,只在里屋留了绿枝和小桃,以备万一,要是打起来也有保镖。
6 [- q( W- k4 h- D3 Q& I8 n8 i   “二嫂子。”明兰低头吹了吹茶,鹅黄豆沙绿底的粉彩盖碗轻轻拨动着一茶碗的琥珀色波光,她温和道,“我上回就说过了,爷儿们外头的事,我不插手的;侯爷若出手,那自是好的,若不能,那侯爷也必有‘不能’的道理。二嫂子与我说这些,也是没用的。”0 U, W. w$ }( X( Z/ C6 [5 ]5 v
  炳二太太便如崩断了最后一根弦般,倏的站起来,满眼红血丝瞪着明兰道:“你这番话也说的出来!是不是要我们这一房的死绝了,你们才称心?!好好好,我这就去死!”& n8 U* ^/ x" a6 l) l
  明兰瞥了她一眼,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微笑着:“二嫂子又说笑了,二堂哥这还好端端的,你却要去寻死,可不知几个侄儿侄女该怎办?”寻死这一招对她是不管用的。
6 m3 u" L5 d% V6 i   四老太太面色疲累,静坐着也不言语,煊大太太似乎气鼓鼓的,瞧这番情景,高声对炳二太太道:“你还不坐下!你有火冲弟妹发什么?所谓出嫁从夫,烨二兄弟自小主意就大,关弟妹什么事?!开口闭口说什么死呀活的,不晦气么!”
+ o5 x6 Y! k) x$ Y3 y9 t8 E  炳二太太原本也不想死,就着这个台阶下来了,伏在椅子上哭道:“那可怎么办?!”一边哭一边冲着明兰:“我知道我家那位得罪了侯爷,可不看僧面看佛面,到底是一个祖宗的,怎么好瞧着他兄弟受罪呀!侯爷也忒狠心了,这么见死不救……”6 o' x4 s* s; L. l6 z$ U" r. Z
  砰地一声,明兰重重的把茶碗顿在小翅几,面若寒霜:“二嫂子说话可要凭良心!什么叫见死不救!”她挺直背脊一下站起来,目光在三个女眷面上掠过,最后落在炳二太太身上,冷笑道:“二嫂子去外头打听打听,和咱家犯了一般情事的,如今都是怎么落罪的!有抄家的,有流放的,还有杀头的!便是徒刑,那又扯进去多少人,多少年?!”8 J/ g/ f" p/ s* c3 J9 ?
  声音高亢,语音带着怒气,明兰走前几步,紧迫的盯着炳二太太:“如今咱们家里,四叔没事,五叔没事,几位兄弟也都没事,统共折进去一个,还左右打点往轻了判!哼哼……这都是谁在奔波,谁在出力!二嫂子倒好,一句话全抹杀了!”( \" [. [% U9 G* E" {
  她娇媚的眼睛又大又长,眯成一种讥讽的神气,“我原先还觉着侯爷有些不近人情,现下看来,哼,果然做好事也不见得有人念好,还落的埋怨!”) P% b! r* X7 h. S3 h1 S
  说完便负气的侧身坐到一旁,不肯再说话。
3 ~' [2 c8 q+ e7 C5 u, Y) U* l   本来这种时候,通常是煊大太太出来打圆场,不过今日她似乎也有气,故意晾着不开口,炳二太太见此情形,一扭身扑向煊大太太,又拉又扯的哭道:“大嫂你倒是说话呀!你素和弟妹好的,倒是也说几句呀!难不成瞧着你兄弟去受罪!”
3 V6 f% x1 [; P+ p  \  L+ R0 W  煊大太太被扯着袖子咯吱作响,她恼怒的推开妯娌,不冷不热道:“我能说什么?不过是隔房的嫂子罢了,又不是太岁爷爷!”; o* a1 V) s3 q* ?
  炳二太太正一肚子气没地儿撒野,当时就指着煊大太太吼道:“我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打量着弄死了我那口子,你们黑心肝的夫妻俩好独占家产!”/ M* s4 ^, ~$ I/ q
  煊大太太也怒了,霍的站起来,从袖子中掏出几张纸,重重拍在桌上,大声道:“你来瞧瞧这是什么?”众人目光顺过去,只见是几张花花绿绿的当票。' O& k& y% J- k5 J. f
  煊大太太气的脸色绛红,脖子也粗了:“这些日子为着替二弟打点,到处要用银子,可这些年来,什么都攥在二弟手里,我们连一文钱都没摸上!如今要用银子了,公爹整日嚷着手头紧,我家那楞子就只好拿家里的东西去当!”
  n. Q9 m1 A: u( g3 S  她越说越气,最后恨恨道,“我说二弟妹,这些年来我从你手里何曾拿到过一针半线,也罢也罢!我做嫂子的算对得起你了,你把嘴巴放干净些,惹急了我,大家都别过日子了!”& {( j6 {& Y) F& S" \/ M
  炳二太太张口结舌,她自己舍不得出银子,想着给孩子和自己留些本钱,原想指望公中的,谁知四老太爷也这么吝啬;她淌着泪,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
5 j2 i# d. U' N   眼看四房自己内讧起来,四老太太终于坐不住了,直起身子,满面恳求:“明兰,你进门日子虽短,但我也瞧得出你心底淳厚。如今你炳二兄弟都这样了,他下头的孩子还小,你就没有半分恻隐之心?”
3 ?* i3 z2 P0 P0 `! K  明兰抬起头来,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四老太太:“敢问四婶,当初侯爷离家时,你们可知他身上带了多少银子?出去可有人投靠?江湖人好勇斗狠,他可平安?那么些年,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偌大一个侯府可有人知道?可有人问起?”, C% U' K& U! B! z! c0 ?
  她问一句就顿一下,一字字如同刀凿剑刺,尖利异常。说的难听点,那几年顾廷烨就是死在外头了,怕连收尸的人也没有。明兰肚里轻蔑的厉害,只淡淡道,“如今炳二爷有父母替他操心,有兄嫂替他奔走,可比侯爷当初强多了。”9 w9 R' w  E9 x% n& Y8 I( m0 {
  这番追问,四老太太一句也答不上来,半响后,她面露愧色,低声道:“我也知……当初这孩子,是受委屈了。”
# i, \) k! l2 O8 d- \1 I1 y! R  明兰嘴角微弯,略带讥意:“侄媳妇觉着吧,我还是先心疼自家的男人,再去心疼人家的男人比较好。”她的同情心限额很低,只发放给少数人群。. @1 n% l0 F/ {4 N( B% ~# H
  炳二太太瞧着连四老太太都不说话了,不由得急了,正要开口,明兰转过头去,抢先一步开口:“二嫂子,话说直白些吧。依着侯爷和炳二爷的‘情分’,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T, e0 `3 @5 J  r5 _6 V4 `8 x
  她特意咬重‘情分’二字,炳二太太呆了呆,明兰瞧她神色,微笑着又道:“事到如今,二嫂子与其来求侯爷,不如回去求求四叔罢。”
$ {5 p: f' U# S0 l# ]  “求,求什么?”炳二太太眼神闪烁。' `" g* l# _2 F7 d2 P
  明兰心中轻蔑,淡淡道:“二嫂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不是万灵药呀。”
; s5 {) ^+ N$ `  f  五房就干脆多了,如今已经开始全面收拾家当和人手了,大约过十天半月就能搬了。
4 s5 s% i9 d3 C0 m" D. P" k9 _4 u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要不是故意,都清楚明兰的意思了。
( _% _8 h; e" v& O   炳二太太颓然坐倒,她也不像分家呀,大树下头好乘凉,尤其如今连四老太爷的荫袭虚职也没了;煊大太太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 {5 b$ ^' c9 y  }% o8 @- c# z0 n) V3 u   四老太太左右看了下两个媳妇,叹了口气,拉起明兰的手,哀声恳切道:“我知道侄子心里有怨气,这些年来……他四叔和炳哥儿也确实不好的;可是,明兰呀……”
7 d4 U5 ~, \5 B$ C7 Y7 ~  她声音带了几分哽咽,“咱们一定会搬走的,可是,好不好瞧在你荧妹妹的面上,再缓两年呢?她眼看着要寻人家了,若是能从侯府出阁,那……”, `5 @$ @' {+ t+ y5 w8 W  \
  明兰静下心绪,转过身子面对着她,放柔了声音:“四婶,我知道你的难处。可是,别说两年,就是两个月,怕是侯爷也是不愿的。你不要怪他心狠,你且想想当年那两桩银钱事。”1 h) W$ X" ^2 |; {
  四老太太蓦然抬头,断续着:“什么事……?”
: {: e; [+ i# ]' @  明兰目光盯着她,静静道:“一桩红袖阁的事,一桩万盛钱庄的事。”1 @1 M! k4 E! Z0 U0 b. B
  炳二太太陡然抬头,尖声道:“没错。那两件事是我家那口子捅出来的,还指认了烨兄弟,难不成他就这般怀恨在心!他……”6 t/ w5 k" G6 D' y2 D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明兰冰冷的目光如刀锋般看过来。
8 Q' m: A; W  }2 w8 S   明兰紧紧盯着炳二太太,一字一句道:“这件事谁是谁非,我今日不说了。但是这事究竟如何,天知地知,炳二爷知道,还有旁人知道。二嫂子若是坦荡,但可去菩萨面前赌咒告那黑心无胆之人!”  @4 q' ~8 {  R  m" Y' P3 P6 K
  炳二太太一阵心虚,前一桩事时她尚未进门,但后一桩事她却是知道的,当时她还暗暗庆幸有个背黑锅的,自家既可没下银钱,又能免于责罚。
7 k! W3 r: B4 H; a! {1 l6 G   煊大太太睁大了眼睛,她本来有些模糊不清的,如今在肚里来回揣摩及遍,渐渐露出明白的目光,便愈发鄙夷的去看炳二太太。* ~# G) M7 X8 |" ?; L
  四老太太心中叹息,这两件事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就算当时她不知内情,后来慢慢也想明白了,四房那俩父子的行径的确下作,不怪顾廷烨含恨在心;当初自己明哲保身,也没替顾廷烨说过话,又如何来要求人家呢。
) U5 X) C( N1 V" }! J. y7 ~$ W   “难道,这仇怨便结下了?”四老太太颤着声音道。
, S5 L6 b# y0 y" K, r5 j   明兰长长叹了口气,温和的幽幽道:“就是不想把这仇怨结下去,这才要分开过呀。如今侯爷正火烧火燎的,总的先把气出了罢。待天长日久,侄儿侄女们都大了,儿孙满堂之时……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侯爷心地仁厚,又怎么会跟小辈记恨呢。”
& s2 A/ M  l0 E8 n  a0 i  她本就也不想跟无辜之人过不去,顾廷荧虽是四老太爷的女儿,但她依旧希望她能嫁的和美平顺。
# _) b" o5 C5 O: ]( ]3 v; K: ]+ b   听到‘小辈’二字,煊大太太心头猛跳了一下,她生平唯虑者便是膝下三个儿子,其实前阵子明兰已透了消息给她:顾廷烨替她的长子顾士衢在千卫营谋了个差事。- u( _2 r. h* ~) v: W' T1 G. b: o
  以后有叔父提携着,自己再加把劲,好歹将来有些保障。不过此事这会儿打死也不能说,不然立刻要被整个四房骂作‘吃里扒外’,待到分宅后再宣布才好;也正因如此,顾廷煊觉着对不住父亲和弟弟,拼命帮着奔走。+ I( L( m# r0 F# ?( b' I5 i
  煊大太太早瞧着顾廷烨和自家公爹积怨已深,若住在一起整日闹事争吵,那时顾廷煊是帮哪头好?帮老子,得罪顾廷烨;帮顾廷烨,不孝的帽子也够呛。
/ b( z1 I8 Q9 `   还不若住开了,想来顾廷烨和四老太爷也不会再怎么见了,到时顾廷烨念着顾廷煊过去的好处,她和明兰常来常往的,反而能获得更多的帮扶。( O# q( N1 P9 m% ^4 R$ H7 K/ C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是赞成分宅别居的。% ^5 @. V! z. l, S0 ^1 S; P2 X
  这次谈话过后,四老太爷再傻,也知道蒙混不过去了;又拖了三四日,眼看太夫人依旧‘卧病在床’,没替四房和五房说话,他也死心了;便向族中耆老放了话,他这就搬走。
: q) S8 o3 n5 f1 R   于是四房也开始忙忙碌碌的收拾起家当来了。6 R! S( ]+ `$ u
  几十年纠葛在一起,财务要分割清楚,家仆要捋清干系,该带走的带走,该留下的留下;一通鸡飞狗跳,一时间,顾府颇为热闹。
( n$ i$ t/ I& j* J% M% X( X   秋光正好,空气干爽清新,开开的敞着扇窗,明兰斜倚在柔软的浅紫云纹迎枕上,捧着一盏温温的雪梨窝冰糖银耳羹,一勺一勺慢慢舀着,嘴角晚出一个浅浅讥诮的笑容。# s0 y( Z6 [* x6 S
  她虽见过已过世的顾老侯爷,但想来他定是个仁厚慈爱的大家长,所以才会把两个弟弟一直护在羽翼下,到今日这般天真无知。
7 s) k& t" }9 h4 \, |   这两位叔父,一个蛮横无赖,只会窝里横,一个自命清高,目下无尘。
0 |3 x" _% W% V& [- o5 n& v   他们俩但凡有一个老道的,在顾廷烨崛起的那一刻,就该想着如何冰释前嫌,如何小心赔罪,如何把过去的恩怨抹平了才是。他们倒好,一味的逞长辈威风,既想着利用人家,又想着维持面子,结果……嗓门再大管什么用,顾廷烨甚至无需动手,他们就吃不住了。1 O( h# e8 t; L6 m8 @
  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他们的张牙舞爪显得何等虚弱。
3 q" a! r7 i6 \& J! y) d2 p% ?   况且,这次要求分宅居住,顾廷烨是占着理的。2 t: S) f+ H& w9 B
  天朝上国从秦汉起,以儒家立说,就讲究一个‘权力终端的唯一性’。5 K# F6 `3 T; f( F8 Z
  这个理论放在国家层次上,就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放在后嗣问题上,就是嫡长继承制;放在婚姻上,就是一夫一妻多妾制。4 S5 H  X. V3 S8 T+ r; s0 ?
  古人通过无数血的教训,清楚的认识到,一旦权力终端被分散了,那么接下来的就是无休无止的纷争和麻烦。所以从汉景帝到汉武帝非得削藩不可,把他的叔叔伯伯堂兄堂弟堂侄来回和谐了十几遍,让他们彻底老实。所以花心的古代男人主动制定了妻妾规则,用礼法规矩来约束自己,让内宅处于正室的管理之下,才能安心在外,以免后院起火。
, y$ Y' d0 V& [  D   而分家也是这样。父母在时,儿子们可以不分家,因为作为一家之长的父亲,有足够的权威处理家族内部的矛盾;兄长在时,弟弟们不分家,也是因为有‘长兄如父’的说法;可是等到连兄长也过世了呢。
; L- a( f# g- B  p# ~   当侄子成为一家之主时,如果叔叔们还留在家里,一旦家族内部发生意见不合时,按照宗族礼法,侄子有决定的权力;可按照尊老的风俗,侄子应当尊重叔叔的意见。& P. `7 U: i: p4 d6 a) _/ A" P
  于是,权力终端就会发生破坏,这对一个家族十分有害。
2 Q+ b5 {. I3 ~5 Q* f   因此四老太爷赖着不走,是得不到任何礼法上的支持的,加上顾廷烨今日的权势,可以说,四老太爷必败。顾廷烨甚至都不用做什么,只要冷眼旁观就行了。
$ \" O" ^+ O$ j% }) i3 W* l   真正的麻烦是太夫人。
: L2 z" T4 s, G- [   她一向风评很好,即便有人怀疑她的居心,但若她以长嫂的身份出来哭诉,一副楚楚可怜,害怕继子薄待欺负的模样,向族中耆老苦苦哀求留下两位叔叔,那才是难办了。0 n( _. R/ g0 D. ]3 Z1 S
  “这单买卖,咱们得先和那位做了;后头的,不是问题。”- F/ w, E5 ]# i0 R, a8 g& B; r
  顾廷烨英俊的面庞晦涩难测,幽深的眸子似海子般,透着无尽的冷漠。$ x: z9 Z+ I( w9 [
  一日日等待,一步步看着,直到太夫人缩脖子不再管这事时,其实是表示她已默许了;这时,顾廷烨才提出分宅别居。不用自损八百,他就要伤敌一千。0 L8 I7 p, W& S7 h* m
  他生来一副暴烈刚猛的直性子,尘世如沙,至柔至韧,多少坎坷磨难,才慢慢把烈火冰河研磨成了深渊般坚忍耐性。
' T1 J& G1 W8 h1 [% L   “你性子太正了,阴毒的伎俩怕防不胜防。”他在她耳边絮絮着,目光似海般沉静,又怜惜又不忍,“人多,就事多,待去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你慢慢理清便是。”1 Q$ m  Y& `5 V- S% ]' D) K! a; @, o
  明兰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担心护不住她。$ h  c2 I3 U  y: m# j; h+ c" D! W0 I
  她心头一片柔软,伸臂去抱他的脖子,紧紧贴着他微带刺茬的面颊,温暖到心里去了。$ U. H% X* {0 Q1 v4 c2 ~
  在宅斗的道路上,不够天分的她,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呀。' ~" `* P% z' ?" `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说左右丞相什么的,他们不是权力终端,朝廷需要制衡,但权柄最后只能落在一处,为此,宗室,太后,摄政,朝臣,还有外戚,此起彼伏的斗争。
4 M, K* v/ F/ g0 [   但家庭内部不能搞这套,弄两个正室老婆,搞制衡,立刻家庭纷乱了好不好。4 ^7 |8 b7 T/ E3 f9 u. A: M# R& p% u0 a
  不要说春秋战国时代的种种奇闻异事,类似晋文公的贤惠老婆们互相让来让去正室的位置,还有文公的女儿让贤给大老婆什么的。
8 [  F' c1 [4 F5 o* o* I   事实上,那会儿因为继位制度不明确,血雨腥风的及其厉害,兄弟互相斫杀简直是家常便饭。' A- S0 r- @, F% E% q! ~# a1 w2 e
  只说秦汉之后的中国,一夫一妻制度基本确立了。0 [8 \$ ^4 T5 K% ?+ k: h
  但古代还是有平妻这个说法的,但除了个别特殊情况外,大多发生在商贾之家。
1 V# `$ m2 {& s) K; H7 }- J! T   因为古代交通不便利,商人需要来回奔波,到处置办店铺之类的,于是就需要多几个妻子管理,这个在两宋时比较流行。
: O1 Y0 g- v! H3 x3 b  O   中国最后一个把平妻制度发扬光大的是胡雪岩同志。. _2 ^- j6 j5 `: y* L4 W* o
  他因为生意越来越大,无法信任职业管理人的情况下,便信任小妾,纳了很多巾帼英雄,帮着管理各处生意,大家不分大小,和平共处。
* U  e  [' X: }& q   但是,事实证明,老祖宗的话是对的,在胡雪岩败落之后,他仅剩的家产也因为妻妾争夺,乱成一团,连最后复兴的希望也没了。& c9 Z! }% S2 `. H3 x
  相比之下,繁盛了几百年的晋商似乎更有发言权。他们就坚决摒弃平妻这个说法,有些家族甚至连纳妾都是不许的。( t( z0 m6 |! C, K. R# y
  现在看来,‘娶妻娶贤’这句话。
3 d( o. v$ F  s   其实从一开始,古代就把妻子定位为家庭共同管理者的角色,而不是单纯的相夫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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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1 17:23 | 只看该作者
第153回 一场期待已久的遭遇战的现场观摩
' y9 g/ \8 ~7 L+ Z  O, I   于被迫分宅一事,五老太爷只觉着满腔屈辱,自觉颜面尽失,便终日躲在书房,拒绝去看‘那个不肖侄子’的暴发得意嘴脸,坚待收拾毕后搬家那日才露面。不过无边愤恨之下,艺术成就倒直线上升,挥笔写就的大字,淋漓奔放,一股忿忿之意直欲脱纸而出,即兴赋就的诗,激昂豪迈,平仄自如。这次,不用清客来拍马,他自己也看得出进益极大。
# o8 A# K# D, M   “……太白半世失意,流离山野大川,怀素一生清苦,弃俗尘草泽度日,古来圣贤无不如此,莫非真要苦其心志,饿其体肤,方能有大成……?”
9 @* W0 B8 i/ R& L  他喃喃着怀疑自己始终读书为官皆不成会不会是因为日子过的太舒服了?莫非他也得去吃些苦头,才能有所成就?(您终于真相了)
5 V7 y% Q( \: q  ~* b& }+ G2 }   同样是气愤难抑,五老太爷还能寄情艺术,四老太爷就没这般看得开了,镇日骂骂咧咧的寻人晦气,动辄打骂,整个四房里便如罩了一层黑雾;这日得刘姨娘提醒,四老太爷终于脑门开窍,想到了便是要走,也得多篓点儿好处再走。
4 v  L2 `# K! l2 |. }4 }3 C  G   “老五这人……”四老太爷迟疑着,“怕是不肯为着几个银子与我去争。”. ]7 a) [9 i/ x, S% f4 ]1 r
  刘姨娘保养的极好,快五十岁的人了,瞧着还只三十多,风姿绰然的笑了笑,她凑近道:“这不还有五老太太么?五叔的性子您清楚,只消挑起了火头,顾不得因头,不争也争了。”
# D- Y% K4 J9 \4 r( c/ Z3 I  能在内宅的争奇斗艳中脱颖而出,刘姨娘自是有两下子的,果不出她所料,五老太爷开始不肯去,但挡不住五老太太诸般哭诉家计艰难,叨叨着独立门户不易,无奈只得应了。
- O" N7 u% H- m9 Q   这日明兰亲自把娴姐儿送了回去,邵氏见女儿笑脸盈盈的回来,旁边跟着个依依不舍的蓉姐儿。再看女儿面色红润,个子也高了,扒着母亲的袖子,唧唧呱呱如小黄鹂般说个不停,满心满眼的开朗健康。邵氏早听了跟着去的嬷嬷传话,知道女儿在澄园过的着实不错,心下对明兰好生感激。两妯娌拉着手说了好些话,才起了身。
- K0 T: x5 T1 n   明兰留下蓉姐儿**俩再说会儿体己话,又和邵氏一道去了太夫人处坐,对着肚腹隆起的朱氏好生关怀一通,太夫人斜倚着迎枕凑趣几句,倒也一屋和睦。
. j$ }7 X. N3 |3 r/ o   “……你大嫂子身子也渐好了,如今我万事不愁,就只你妹妹的婚事。”太夫人忧心忡忡的叹着,“这眼看着岁数不小了,却还没个着落。”
8 l$ z1 j' I9 A' l; n6 g! c5 P$ \  邵氏大病初愈,轻声细语道:“娘别着急,妹妹是什么样的品格,模样人品就在那儿放着,满京城里也是数得上的;不过是天公不作美,接二连三的遇上事儿,这才耽搁了。”
/ r9 a" b( g( O) f, [+ ~  这话叫太夫人很受用,她的表情柔和了许多。5 O; ?8 G3 P+ l2 s/ Z" i8 U6 F' {" M
  “大嫂子说的是。” 朱氏侧过身子,温言道,“娘且放宽心。中山侯家的大姐儿都快十八了,还有韩国公家的几位**,严尚书家的……细细瞧来,这两年京里叫耽搁的贵女也不止妹妹一个。” 太夫人愁容褪去,轻笑着:“你们就会说话哄我开心,真是这般就好了。唉……明兰,你说呢?”一边就拿眼睛去看明兰。" K, k1 ~5 A3 G8 t6 K/ v
  这两三年风云变幻,一会儿国孝,一会儿兵乱,京中权爵人家起落了好几茬,被耽搁婚事的贵家**的确不少;所以似顾廷灿这个年纪还未出嫁的确不算特别醒目。
- B  g& o* \/ q% @/ m8 ~! ^4 W   明兰似有些不好意思,赧赧的笑着:“我,我不晓得。妹妹这般品貌,必能得桩好姻缘,不论如何……我等着给妹妹添妆就是。”3 a0 j1 y# m1 q' S( G* a' G
  看她这幅呆样子,邵氏忍俊不住,嗔笑道:“你这孩子,给咱妹子说亲事,你脸红什么!到底是新媳妇,还面皮薄呢。”明兰就要这个效果,愈发垂首,长长的睫绒不住轻抖。
  n) R1 p) g: G( X* h   太夫人眼中一闪,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兄嫂给快出嫁的妹子添妆,素有定俗,明兰既没说帮忙,也没说添妆多少,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 ^/ e6 p1 R- B$ d9 S   明兰见过了关,刚松口气,本想赶紧开溜,谁知还没说几句,四老太爷和五老太爷来了。
) g9 Y9 {" d+ G2 x+ ]/ t9 C  j   打头的是四老太爷,一边是殷勤搀扶着他的刘姨娘,另一边随着面色不怎么好的四老太太,后头是昂首挺胸的五老太爷夫妇,太夫人一见这阵势,眉头微皱,当即肃正了神色,直起身子端坐。明兰心头一跳,和邵氏朱氏一道,恭敬的站了起来。# N# |# @& n# Q% N7 d' v! g1 n
  一进来瞧见她也在,五老太太就重重咳了声,声音里尽是不悦,明兰不理她,当她是鱼刺卡住了喉咙;四老太爷则用怨毒的目光瞪了她两眼,明兰把头扭开,当他是年纪大了眼皮抽筋,自管自站的纹丝不动。寒暄过后,互道安好,四老太爷便开门见山提起经济问题。& E. l, z7 @$ }4 }, Z
  “再分一回家?”饶太夫人是早有心理准备,听见这个异想天开的提议也不禁大吃一惊,“四叔这话从何说起。过世的公婆不是已分过家的么?”
; S( ^7 x7 @) Q& i  四老太爷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这几十年来,咱们三房人吃住一起,天长日久的,银账纠葛怎说得清。若非要分个一清二楚,未免伤了情分;索性再分一回家罢。本来我也不愿提起,可如今家计艰难,也只要老着脸皮说了。”
0 X7 N  k6 v$ H( M9 k. k2 R4 z% @1 q1 j& E  这话一说,素清楚庶务的朱氏当即气红了脸,便是与世无争的邵氏也暗暗生气;依着‘年轻媳妇不好多露面’的规矩,明兰低头站在邵氏身后,暗道‘终于来了’,随即屏气凝神的等待大战爆发:她早就好奇太夫人火力全开时的战斗力了,别让她失望呀。
' y0 `5 r* K6 _  Q" C! S   康姆昂,卑鄙!. W- a0 a0 S) D5 ^# x' ~4 t
  太夫人面无表情,一只手按在炕几上,一只手紧紧攥着一条帕子,指间一枚嵌白玉点翠盖宝珍的细银指环隐约闪亮,她沉思片刻,温和的转头:“明兰,你来说说看,这事怎办。如今若论正经说起来,你才是宁远侯府的主母。”
8 s: m6 R$ b$ C& [: b  Q6 ~5 y  “我才多大年纪,能知道什么。”正等着看戏的观众冷不防被扯上舞台,明兰眨眨眼,谦虚的低头福了福,随即柔柔的抬头,轻叹道,“说到家计艰难,澄园也是不容易的。唉,既应付人情来往,庄子又一时收不上银子,过几日还要兴土木修整府邸,银子跟流水似的,幸亏五叔父和太夫人将老侯爷留给侯爷的产业送回,还能应应急。四叔父,您看……”
, F* A( T9 E# g9 v2 f4 W( e  四老太爷就怕明兰提这个,当初当着族人的面,他们都说是替顾廷烨保管财产的,如今更不好贪下不给,他一时语噎,不过好在反应快,立刻调转枪头:“侄媳妇这话怎么说的,如今你男人已是侯府之主了,煜哥儿临终前不是把产业说的清楚么。银子还不够使?我说老嫂子呀,你指缝把的也太紧了。”
% a9 n9 J# g' }& N/ |  太夫人若有所思的瞥了明兰一眼,缓缓道:“这事以后再说。明兰,你先来说今日这事。”
  a" U$ F0 q- [% f" G  明兰挑挑眉,她也不打算往死里讨债上门,他们不要脸,她还要脸呢。不过她要永远保持的讨债权力,以后可以常拿出来用,倒蛮好的。3 A0 ?: z  Y! ]
  她稍稍走前两步,守礼的站定,微笑道:“我进顾家门尚不足一年,陈年往事如何知道内情。四叔父这般说,想来必有由头……莫非过世的公爹曾向两位叔父借调过银钱?”
2 x7 m$ J. \: C# l  她先看了四老太爷一眼,再微微侧头对着邵朱两位妯娌。
* O" ~3 @  a" K! |" H$ }9 P   四老太爷一窒,不肯说话,邵氏冷着脸:“据我所知,不曾。”
9 Y+ a6 @8 N# T' B) z  朱氏心头上火,直言不讳道:“非但不曾呢。光我知道的,爹就拿过三四起子银子给四叔周转,每回都不下五千两。”8 k( u% l& y4 P& Y. h
  明兰倒抽一口凉气,表情和声音都配合的十分到位,‘惊讶’道:“真的么?!”然后拿眼睛直直的去看四老太爷,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 R( r9 G) O9 U' e   被一语道破,四老太爷老脸挂不住了,恼羞成怒之下,对着朱氏怒喝道:“长辈说话,有你什么事?!顾家几十年的老事儿,里头纠葛多了去了!你才进门几年,知道什么?!”说着一转头,“老五,你瞧瞧,果然是人走茶凉,大哥走了才几年,人家就不吧咱哥俩当回事儿了!你昨儿还碍着面子不肯来,瞧吧,若再不教训,咱们就更没站的地儿了。”
- E+ e% ]) k1 z/ X; g1 U2 G& E  五老太爷沉着脸,一拍扶手,斥道:“炜侄儿媳妇,你也是大家出来的,怎这般没规矩!没见你几位嫂子都没来么;这事儿也是你们小辈能插嘴的?”  k, v% w3 \5 j- E. a
  朱氏眼眶一红,扶着肚子站到一边。) }8 o' g8 K3 f9 F) P, w, t
  五老太太用尖尖的指尖拨着碗盖,阴阳怪气道:“我说侄媳妇呀,你别怪你叔父说话不留情面。顾家门里的事儿,多了去了,这二十年来,举凡节庆,待客,红白喜事,三房都一道出入账,更别说几房之间时有个周转银钱的。你进门才多久,知道什么!”4 I- d# F1 L3 x% S0 Q* [" c  y
  太夫人强按捺心中怒气,眼神却愈发沉了。
8 u4 Q6 `) l* n$ s* d: e   明兰瞧朱氏面色惨白,心中不忍,便道:“弟妹是有身子的人,不好久站的,不如回屋歇息会子罢。”说着便要扶朱氏走,未免战火波及自己,最好能脱身,再找个隐蔽地点看戏。
: F! j" z' O8 ~! F6 P   谁知太夫人轻轻追加一句:“素芯陪她到后头坐下吧,你们听着些就成。明兰,你到我旁边来坐,如今你们两口子才是这侯府的当家主子。两位叔叔,这话没错罢。”. c5 m* O: D5 }7 f. V
  四老太爷冷哼一声,五老太爷高傲的转头不语,明兰扭扭手指,自认倒霉的挪脚步到太夫人身旁的圆凳上坐好,邵氏扶着朱氏坐到屏风后头去了。
' [7 c9 Y1 H# s. I2 U9 W   太夫人冷淡的视线转向五老太太:“我进门没五弟妹早,照适才五弟妹的话,莫非我也没有说话的份儿咯?”
  n( l9 v$ p- e  K0 f7 K  p& K  到底是多年长嫂,积威犹在,五老太太强挤出个笑容来:“……嫂子说的哪里话。您要是都不能说,还有谁能说。”5 U4 f. _% d4 ~8 d* r
  “既如此,那我便说了。一次说个明白,省的以后又牵扯不完。”太夫人意有所指,五老太爷脸上一抹讪讪,四老太爷反而更加忿忿了;明兰赶紧竖起耳朵。
) j: |0 g1 [! g: S/ C7 Z3 p: a   “顾家自我们这辈,统共分过两次家。头一回分家时,我还没进门,是爹娘叫了族老来帮着分的家,一应文书俱全。因老侯爷那会儿在戍边,是以大房分得的产业始终由爹娘握着。那年爹过世,娘眼看着也不成了,所幸皇恩仁厚,召了老侯爷回京,我随着进京后,大房才亲手从娘手中接过产业。直至此时,我们三房的产业还明细清楚,我说的这些可有错?”/ v! P" N2 J( k2 v/ e& j" @9 e4 _1 a0 ~
  四老太爷置气不说话,五老太爷低低道:“大嫂说的是。”
; ]$ i: i) C2 q5 r4 z( `/ ~' ^) Q  太夫人坐直了身子,目色肃穆,接着道:“后来,娘过世前把我们叫到床边,亲口说了,待她过世后,爹的那份三房平分;而她的陪嫁和体己银子统统给老侯爷。这话我们是亲耳所听!可四叔不服气,娘在的时候不说,待娘过世后,却硬说娘当时病糊涂了,说的话不能当真;还找了几位出嫁的姑太太来灵堂吵了一通!这事不假吧!”
' V* v4 _: n4 `5 I# L  五老太爷面上愧色更重,不再开口;四老太爷却梗着脖子回嘴道:“那会儿娘病的连人都认不出了,说的话自不能当真!都是一母同胞的儿子,凭什么这般偏心!”
! m! ^) b5 w2 Y: i7 ~1 m$ {; q6 X0 }  太夫人语声凌厉,劈头道:“糊不糊涂也罢,偏不偏心也好;可你大哥为着弟妹们不伤和气,当场就把娘留下的分了,你们统统有份,反倒大房一分钱没落着!我可有一字作假!”. N' ?$ A6 |; B) x9 p% ?. l+ Y- {
  明兰听的咋舌不已,哪家弟弟摊上这样神奇的老哥,真是攒了八辈子的人品。
/ |+ v) C" |8 U9 c% U   这会儿便是连五老太太也低头不说话了,只四老太爷还粗着脖子,大声道:“那是大哥自己的意思,大嫂心里不痛快,当时怎么不说!况且,末了,我和老五也没落下多少!”
3 R5 p( j9 L1 P" \# ^  太夫人讥讽一笑:“出嫁从夫,你大哥的意思我怎会违逆;况且那些七姑八姨是四叔你叫来的,怨不着谁。”
. |3 i9 O5 G. L( R# G: a  四老太爷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刘姨娘小心的扯扯他的袖子,他气鼓鼓的坐下。1 c" q; C/ E- u
  过了半响,屋里只听见四老太爷一对大鼻孔呼呼出气声。0 d* g% F! H. }8 v0 G
  太夫人素净的面容上,慢慢浮起一抹忧伤,哀戚道:“我们三房虽私下账目是分立了的,可但凡在府里当着差事的,洒扫,针线,值夜,不论身契归了哪房,都是到大房来领月钱分例的。这些年来,四季衣裳,车马仆役,还有吃的喝的,哪样不是大房出的!多少年了,四叔你在外头吃酒,五叔买了字画,在酒楼铺子记了账就走,事后也是你大哥一笔笔付了的。”
7 W0 }. ]" A2 D3 f  明兰惊讶的几乎合不拢嘴,反正掩饰不住,索性不掩饰了,这次吃惊是真的了。3 k) \) |- Q1 F5 r
  四老太爷的脸上便如抹了一层酒糟色,不知是恼是羞;五老太爷却一脸不输明兰的惊讶,腾地转头去看五老太太,直愣愣起身:“我跟字画铺子明明说清了的,怎么你……?”2 u, r" o, L* }; g2 x
  众目睽睽,五老太太酱红了脸,不敢直视丈夫的眼睛,只低头扯着帕子。$ f- p- [: F) h8 X" p* ]' E
  五老太爷似是明白了,长叹一声,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j: q6 ]# O' n. V7 ]) G! K; h/ N
  “适才五弟妹说节庆,待客,红白喜事,人情往来是一道的;要不要请诸位瞧瞧账目,到底是哪房吃亏,哪房占了便宜!更别说这些年来,替几位侄子张罗差事,走人情,银子都是谁出的!”太夫人愈战愈勇,气势凌厉逼人,只瞪得五房夫妇再也不敢抬头。
1 x' O3 T8 A% v. N% p4 G7 O   便是四老太爷也不敢接这话茬,他不像五老太爷夫妇那般清高,他是知道些账目和庶务,就怕牵扯越多,就越发现四房五房是在无理取闹。0 e/ {5 {: U+ M: M+ b3 y  [
  太夫人目光笔直,端严凛然。' ^1 A1 u4 x$ `  ]
  这幕戏,她俨然一个光明磊落的正面角色,大公无私,仁爱慈善,慷慨大度,做好事还不留名;而以四老太爷为首的一干人等,则扮演了十分不光彩的配角,贪财刻薄,寡廉鲜耻,几十年占善良兄嫂的便宜不说,还忘恩负义。" c0 `1 w, `$ }4 v  Q) b
  明兰几乎要鼓掌了。
0 R9 s, E! ?: F   太夫人一定忍这帮家伙很久了,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在心里,但她忍功无敌,为着在圣父丈夫面前树立良好形象,生生忍住了所有怨毒和不满。明兰其实很佩服这种人,当劣势无法改变时,绝不倔着性子硬顶着来,只伺机而动,尽可能捞回最多的好处。
$ j7 I" L8 g" y% y6 c$ h% q5 e   既甩不掉这对活宝兄弟,索性就变废为宝,尽量利用这种局面,把眼光放长远,用他们把真正的眼中钉去掉,只要她的亲生儿子能承袭爵位,到那时,该算账的算账,该踢开的踢开,反正她攒足了这俩活宝满手的把柄,真张扬出去,道理尽够她说的。
! p3 I, \- q, l   战役进行到此时,基本胜败明朗了,只有四老太爷还在负隅顽抗,他霍的站起来,双目充血,咆哮着:“我今日才瞧出大嫂竟是这般女中豪杰,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以往真是失敬了!你可别忘了,当初在娘病榻前,娘拉着我们哥仨的手说的话,大哥可是亲口答应好好要照看我和老五的!怎么?如今大哥不在了,你就翻脸不认了?现出原形了啊!”
5 L" T0 {+ t" r  这次连明兰都要笑了,从屏风后头发出两声清楚的嗤笑,想来邵氏和朱氏也忍不住了。# n4 e# B& h3 P
  太夫人掩饰不住嘲讽之意,目光中流露出一股深切的怨恨和嫌弃,冷冷道:“娘要多给大房些银子,四叔就说娘病糊涂了,可娘要大房照看两位弟弟,四叔倒记得牢牢的。都是娘临终前说的,怎么前一句糊涂,后一句就不糊涂了?四叔真是好记性,好能耐呀。”
$ ~6 D9 W( {$ [0 a  明兰暗叹:这位顾家老祖母倒是明白人,可惜一番慈母心肠,全叫不肖子孙丢给狗啃了。' E  r2 J$ R6 ~3 l
  四老太爷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气的浑身发抖,一屁股坐下后,恨恨捶身旁的茶几一下,差点震下一个茶碗。9 U! u. S0 d9 _
  四老太太眼瞧着情势不对,赶紧开口,满声歉意道:“我知道嫂子这些年年受苦了,为着我们这些不成器的操了多少心。他四叔这几日为了炳哥儿的事烦着,是以口气不好,嫂子别见怪。可话说回来,一笔写不住两个顾字,如今咱们要分出去了,委实有些艰难,多少请大嫂子帮村些才好。”
8 b* d3 y2 \. Q' F  好本事!明兰赞赏了偷瞄了四老太太一眼,这也是个高手。3 @  z" Z, i4 O+ ~( B
  谁知这话一说,反倒惹出太夫人的一番伤心,她红着眼眶道:“四婶说的可笑。两位叔叔都是昂藏七尺的大老爷们,下面几位侄儿也是正当年,这些年来过日子,四房和五房在大房这儿只进不出,到如今还要来折腾我们孤儿寡母的,难道我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么?!”8 {+ [* ~$ J( B% _+ N- C. Z' ?7 B
  这句话说的太有深意了,顾廷烨和太夫人的关系素来不冷不热,众人心知肚明。明兰面皮有些火辣辣的,只能坚决不敢接口,免得引来祸水。
9 h  O" [* y" K: Z, d   眼看局势底定,太夫人可以鸣金收兵了,谁知斜里杀来一匹黑马,刘姨娘眼看着众人无话,心里着急,当即跳出来嚷嚷道:“这里原本没我说话的份儿,可我好歹在这屋里熬油几十年了,怎么也有点老脸罢。”
, E. y9 J3 H* m  她一身霭红色镶两指宽墨绒的对襟褂子,嬉皮笑脸的作怪:“太夫人说的话句句有理,咱们房和五房的确在您这儿受惠许多,可难道老侯爷不知道么?我瞧老侯爷是个再宽厚不过的人了,他心里明镜似的,不过就是做弟弟的占哥哥些便宜罢了。老侯爷这是明摆着叫两位弟弟过好日子呢!既老侯爷是这个意思,太夫人您怎好不从呢?”0 S6 B9 h4 a3 s
  这话说的既无赖又无耻,但却还有几分歪理,四老太爷顿时受了提示,一下跳起来,大声道:“没错!大哥就是这个意思!自家兄弟分什么彼此,大哥从不和我们计较,偏你算计的门儿清,你口口声声出嫁从夫,若真还顾念着与大哥的恩情,便该依旧行事才对!”
6 t0 m# J9 ?/ G8 s  明兰无语了,她现在明白顾廷烨为何从来不在他们面前多说半句;面对这种无赖,大约只有拳头和权势最有效吧。她心里叹气,又暗去瞧太夫人的脸色:一个隔房的妾室敢出来挑衅正房大夫人,十个里面有九个会义正词严的狠狠训斥一番罢。7 o0 l+ g4 Q/ _) T% H
  谁知……
% ~2 z2 d2 {+ w. W6 x8 t5 H" L  太夫人脸色变幻,发红的眼眶湿润了,铁娘子立时变成朵水汪汪的老白花。
& V- |/ A2 ?% G7 A# y   她哀哀的扑在炕几上,转头冲五老太爷哽咽着,句句伤心:“五叔,你是顾家门里最知书明理的。你倒是说句话,这些年来,你老嫂子可有亏待过你们,好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如今没落着半分好不说,居然还叫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踩到我脸上来了!满京城去打听打听,哪有隔房姨娘这般嚣张跋扈的!我这几十年的长嫂算是白当了,还不如随你大哥去了干净!”4 ~9 \) `8 y8 D
  五老太爷早就坐不住了,这下子更是脸皮发烫的羞愧,他一拂衣袍倏的站起来,对着刘姨娘和四老太爷怒目道:“不成体统!哪家的规矩!”0 q% g- m4 W# ]5 }; z" J) e  @
  到底是兄长,不好多骂,随即挥袖大步离去,五老太太连忙跟上。
/ Y/ O7 f6 n4 y& r   明兰目送着他们离开,再回头看看太夫人,心里明白了。
& a+ g9 R, o* P" u# V   要把敌人区别对待,五老太爷好面子,五老太太有把柄,直不起腰来说话,这一房人是可以争取的对象,怀柔击退为上策;而四房,既无赖又不要脸,才需正面击破。  K7 O( G5 w- T9 b
  面对这样多变善忍的对手,明兰深深为自己战术的单一呆板而惭愧。
, l, q. f3 ~& j6 z9 E" F! i   屋子空了三分之一,四老太爷尴尬的立在那里,旁边站了个被骂作‘东西’的刘姨娘。# a. b3 k8 _6 x3 d3 `: G
  太夫人抹着眼泪,慢慢直起身子,对着他淡淡道:“四叔若有不服的,大可以叫齐了族人耆老开祠堂,叫大家伙儿来论论理,把账目摆开了算清楚。若四房真有吃了亏的,我一文不少,翻倍陪给四叔!如若不然……”
: c3 u) R- r, U4 i( ]5 c  她瞥了明兰一眼,柔声道:“烨哥儿落在四叔处的那份产业,也该说道说道了。”
8 G0 C$ _3 m1 z  明兰低头,她被当枪使了。
. I5 O: u0 j9 r% v: z8 F3 ^   四老太爷噎了噎,咬牙瞪视了良久,终于败下阵来,晦气的甩头走人。# x$ m* W7 }5 @9 s" K
  众人走后,屋里一片寂静,缓缓的,邵氏搀着朱氏出来,她们看看太夫人,再看看明兰,面上表情变化各异。
' A" y( _4 o+ {   明兰看了下邵氏,她也正用眼睛看过来,两人目光一对。- Q% U6 S0 _9 [5 M
  “那啥,我去瞧瞧蓉姐儿,……不如大嫂子一道来。”
- U) w0 d; h: C- a$ y  邵氏笑的温雅:“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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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回 后搬家时代% t7 T+ d, Y' W6 y) A3 z0 K% k
  这阵子,小桃觉着自己的人缘陡然飞跃了好几个层次。
  L8 R' Z+ e  f) t$ k   那些素不相识的丫鬟媳妇,头一天与她‘偶遇’闲聊起来,当日就‘相见恨晚’,恨不能义结金兰,第二日就倾心诉说‘埋藏心中已久的苦衷’或‘忠诚厚道老实可靠的情怀’,然后第三日就明示暗示希望能留在侯府,最好能到澄园服务。
5 U/ Q' K2 N1 @4 p3 [   分府在即,到了这个时候,只要不是瞎的,都晓得留在侯府方有好日子过,从丫鬟小厮到婆子管事,不免都忙碌着去寻人说项。似廖勇家的这般明兰得用的管家媳妇和外院几个当头的管事,既容易接触到,又便宜开口,便是首选。; B. P1 B! }4 ^! s# i7 c% w
  “倘若真有好的,留下也无妨。”
% x' D/ i2 ?  M- b  K6 y) D3 q  明兰温和的微笑着,一旁的丹橘心中微微惊讶,因她晓得明兰素不待见这帮倚老卖老的世仆,使唤未必得用,可偷闲躲懒,在外头仗势欺人,倒很专业对口。
, p  g0 ^6 r7 ^9 n   “不过夫人这儿有个规矩,人谁无过,犯点子小错还好说,但倘若留了那秉性奸猾的恶仆,可要一并追究荐上来的那人的。大家伙儿可要想清楚了。”翠微梳着整齐的原髻,一板一眼的跟众人说明,颇有几分管家媳妇的模样。
' s( K) K0 G0 t- m1 g/ Z) t   这般一来,来说项的管事不由得暗暗踌躇,生怕连累了自己,明兰的行事风格可并不如她瞧着这般柔弱无害。何况他们到底不是明兰娘家带来的,自己都还处于急欲获得主母信任的阶段,哪里敢为不熟识的担责任呢。" }" S  G( `9 F6 c% |
  而明兰的陪嫁家人,统共那么几个能说上话的,大多还都猴精猴精的,根毛不肯沾身,只小桃最好说话,可惜,她的行事风格却是——
0 q% ]2 l9 `. }, W5 f3 z  [2 p  p  “安永家的?你认识他家人?”明兰问。) z0 K+ F4 V: m) W2 C4 G+ J
  “不认识呀。”
% D* p* H. ?. m* h" ^8 M  m  “有何才干?”& m2 {8 D7 l( A9 K8 ]
  “不知道欸。”3 _5 U4 [' w: R1 p/ M. r) H
  “品性如何?”/ _: |, K3 I4 J
  “三日前才识得的啦。”
# j( v6 y0 n0 j( @8 C  “一问三不知,你个傻丫头说哪门子项?”明兰怃然。8 u' t+ j. w4 R# _* r: h. l
  “人家来托我的嘛。”圆脸小丫头一派与人为善,“我收了三筐水蜜桃和一篓螃蟹,旁的没要哦。”脸上居然还有几分‘我很正直清廉’的意思。
% }% r3 w( _6 R3 V   “呆子!”绿枝恨恨的低下头,低声轻骂。* ^' l! P( J. l8 i
  “你吃的不比她少。”丹橘嘴唇微动,不留痕迹的把目光转向别处。/ W& ^% C7 R+ U- o, g" m* r
  屋里留了一脸黑线的女主人和一枚呆桃子,丹橘和绿枝相携着去后头抱厦瞧瞧,一进当中那间水房,却见里头只有翠袖和小春芽两个在。. J: G7 }& z+ s/ V" k5 s" H) k1 t. q  Y
  绿枝开口就不客气:“这群蹄子,不知又哪儿野去了!”# @0 Q, D  G) @  s$ t
  丹橘心头一盘,皱眉道:“这会儿不是碧丝和彩环当值的么?人去哪儿了。”  j+ z: T. a7 a9 U2 Q" c
  翠袖起身,笑呵呵答道:“适才旺贵媳妇来问侯府那边取车马用的事,环姐姐先过去瞧了;碧丝姐姐闹肚子,说回房一会子,叫我们先看着。”" c: A; k. Z* Q8 k! ^  I( u+ z  X
  绿枝轻嗤一声,丹橘不可置否的笑了笑:“罢了,这阵子起风,着凉也是难免,她大约回屋添衣服去了。旺贵媳妇那儿怕是彩环支应不过来,不如你去瞧瞧吧。”
+ K9 K( S9 W  N! p  绿枝嘟着嘴,挪脚走了。0 o) H: G- r' y" k2 }9 Y& f# X
  丫鬟的下房就在嘉禧居主屋后头的一列排房,虽说是下房,但明兰待下甚厚,澄园也用度宽裕,便全照正经厢房来砌墙垒炕,铺地布置,尤其是几个大丫头的屋子,更是陈设精致明净,比之寻常人家的**屋都强上些,每日还有小幺儿和粗实婆子来打扫浆洗。
, `9 h2 E* t$ B. f) Y( ]- [  K; h   “你总算还不糊涂,知道事前来问问我。”若眉斜斜歪在床上,胳膊下头垫了个鹅黄春梅鸣喜鹊的亮缎子厚枕,粉面晕红,似是午睡未醒。# w7 p9 m: m+ `( U$ V4 }
  “我这不正犹豫着嘛。”碧丝眉头上凝着愁绪,“彩环说不妨事的,今儿个小桃也去夫人那儿说项了。她去得,为何我去不得。”
, P5 o( L, }1 s! T( f5 X  若眉语带讥讽:“哟,您可真会抬举自己个儿,咱们几个和丹橘小桃两个在夫人心中的情分,那能比么?便是绿枝,这会儿也就刚挨上个边儿。”4 A% h8 o. x2 E1 r$ T$ \
  碧丝脸红,嘟囔着:“我知道我比不上小桃。可是彩环说了,那几个来求说情的,都是侯府几代的老家人了,有的是势力人手,倘若我今日卖了他们一个好,一个有的是好处,倘若我不给面子,以后就……”
0 `$ \  Q6 P- T' x  她说的起劲,若眉却冷笑连连,直翻白眼。
  M! c2 I8 X! j0 \$ _1 [% ^: A; h   碧丝见她这幅神气,又连忙道:“彩环又说了,若论人品能耐,小桃比得过我们谁了。针线不成,行事鲁莽,惯会装傻充愣,不过是夫人重情义,所以才给她体面。我虽不如她,但却服侍夫人这许多年了,便是不成,大约夫人也不会……”2 M& a0 m5 ?$ G& k& X
  若眉终听不下去了,一下撑起身子在床上坐起来,虎着脸道:“左一个彩环说,右一个彩环说;她是你祖宗奶奶呢!你这般爱听她的话,来寻我做什么,照做便是!”
. w% [4 f8 L4 m( q6 Z  碧丝素来没有主心骨,平日没少挨丹橘绿枝的排头,秦桑几个又说不到点子上,只这若眉,不但言语爽利,且自恃身份,不屑传话搬弄,日子久了,反倒觉着好相处。她见若眉生气,连忙一迭声的‘好姐姐’的求饶。
" \2 H  S4 j7 g- `; c( q   “那蹄子的话你敢听?”若眉一脸冷若冰霜,“你看她一脸妖娆,整日上赶着在老爷跟前晃荡,打量着她那点子龌龊心思,是夫人瞧不出呢还是当我们都睁眼瞎!若不是丹橘厚道,时常拘着她,她早八辈子就教崔妈妈寻个名头撵出去了。时至今日,咱们夫人贵为一品诰命,难不成娘家太太还会为了一个小丫头跟夫人过不去?!你瞧着吧,崔妈妈如今虽不大管事了,可还有个何有昌家的,她可是跟着房妈妈大的,下手难道会客气了?”6 _5 w7 c( `3 z% q' H9 \* C
  她们几个自小就是受翠微管教的,余威尚在,碧丝不禁缩了缩脖子,若眉瞪着眼教训:“我早跟你说了,少听那蹄子的,你若定要听,以后出了过错,别来寻我哭!”碧丝讪讪笑了笑,又是一连声的赔罪。% m7 k2 _5 b+ E4 i
  若眉心里舒坦了,才接着道:“我来问你,你纵算比不上丹橘和小桃的资历,可绿枝呢?你可还比她大着些呢!如今她都能进夫人里屋了,你还在二层排着呢。便是秦桑和夏荷,夫人使唤她们也比你多,你老觉着自己能耐,怎么混到这个份儿了?”
$ e& B7 @9 N+ `3 j% }  碧丝被她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低了头道:“望姐姐指教。”6 j6 D- I9 T% R
  若眉看她这般做小伏低,被捧得舒服了,才肯指点:“咱们是什么人,是宁远侯夫人屋里的贴身丫头!只要夫人不发话,满府里哪个管事妈妈头顶生疮,敢发落到我们头上来?!你有甚好怕的?”换言之,只要把夫人伺候好了,旁的就不必理会了。7 a0 U" d" w& {0 `; f
  碧丝心头大亮,坐到床边去挽若眉的胳膊,讨好道:“姐姐说的是!都是彩环那蹄子胡沁沁,我还当在暮苍斋那会儿,时时要瞧别人脸色呢。”
/ Q3 |; Y8 y4 p- K6 L  若眉傲然一笑,背脊挺的更直些:“我告诉你,你别瞧不起小桃,她这是大智若愚呢!不论听到什么,看见什么,不论好的坏的,香的臭的,但凡她知道的,一概全倒给夫人,分毫不留。她在夫人面前自在无忌,没别的,就这一条,她肚里就没半分自己的小心思。说的直白些,她这是至忠呢。”; W+ r6 t7 V+ _9 h8 D4 Y" I8 @% P
  碧丝又不服气道:“她笨的很,一点主意都不会拿,离了夫人就一问三不知,又不圆滑,能当的了什么事?难怪不能管事!”
3 d1 f& x, v1 X) f2 P  ^3 w  “不能管事又如何?可夫人喜欢她,信重她呀!”若眉用力戳着碧丝的脑门,“回头给她寻个得力的女婿,不论在府里当差,还是外放出去管庄子或当掌柜,那多少威风富贵呀!傻人才有傻福呢。”说着,她慢慢回忆起来,“我小时候听爹爹说过,那些有头脸的王府和公伯侯府的大管事们,在外头多少风光,多少有品级的小官儿都争着巴结呢……”( M, p: J3 C' N
  碧丝听的一片神往,这些东西她在盛府时就有听说过,可不如眼前说的这般直白。
( S. W( Q- X' @: i   若眉似是想起一事,忽凝重了声音:“你素爱揣个小心思,这便是你最大的毛病!你可别忘了燕草的教训!”碧丝本来还在犹豫,听了这个名字,顿时心头一凛。
) K" w7 e' X5 v% F; \/ l/ S   “燕草的行事性情难道不比你强,她也爱揣个小心思。那会儿姑娘都还没说人家呢,她就急吼吼的想着后路,托人传了信给她老子娘,想着要留在盛家。”若眉最瞧不上这种人,说起来更不客气,“姑娘一概都晓得,却只说了句‘人各有志,随她去吧’。虽平日并不发作,不过那点子情分也算完了,后来燕草再哭诉闹腾,姑娘也懒得理她了。你可千万别重蹈覆辙,咱们夫人人虽厚道仁慈,但也不是好糊弄。”9 i5 y7 H9 [4 F, ~  a
  “……夫人的确心狠,就这么一次,就断了情分。”碧丝心里扑扑跳的厉害。# L$ g' v/ D5 V  P) S
  明兰每次回娘家,燕草总想着寻机会求见,好叫明兰忆起旧情。也不知明兰怎么想的,虽也赏了些银两锦帛,但却坚不肯见她,一面都不见。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心里透亮。
  ~: G( ]2 B) y9 o+ f* e4 o5 S& F: B   “狠什么狠!做丫头的心里有了别的念想,还叫做主子当自己人看待么?”若眉冷哼着,“咱们这位主子,要说难伺候,那是绝难伺候的,她心明眼亮,底下人万难隐瞒;但要说好伺候,却也好伺候,只消你真心待她,她必不会亏待了你。像丹橘小桃这样全然忠心奉主的,夫人自然要为她们好好打算,像你和燕草这样的,整日打自己的小心思,呵呵,碧丝姑娘您这么有心眼,会得盘算,那夫人就让你自己去盘算前程喽。”3 J( G. S( X) s' b
  碧丝唯唯诺诺,半呆半傻,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 ?$ I% h# G9 i   吵也吵了,闹也闹了,很快五房便率先搬离宁远侯府,又过了三四日,四房也搬出去了,临走前,四老太爷还对着宁远侯府门口那两头石狮子冷笑两声。
3 T6 b4 t; ~0 j) @5 V   自然的,刑部那头也很快消停了。再有人拿顾家说事,刑部就能很理直气壮道:人家顾氏门里有争气的儿郎;于社稷有功,受朝廷倚重,功过抵消些许,从轻判罚有什么奇怪的!8 F/ V; b5 [4 O: S9 R/ z
  不过为着四老太爷那两声冷笑,顾廷烨严肃考虑是否该把顾廷炳弄的再远些。
5 h1 q: ?+ D  \  S# H& B   “别过火了,到底是自家兄弟。”明兰不认为顾廷烨真的想挂掉顾廷炳。4 Y! o1 r6 v6 Z; {6 f& l
  谁知顾廷烨却道:“祸害遗千年,他且死不了呢。”他昨日刑部去瞧瞧,顾廷炳精神十足,对自家大哥嚎丧生活待遇问题时,依然中气十足;他扭头就走时,还听见顾廷炳在嚷嚷着流放路上要再随行两个丫头一个婆子。$ i0 [6 x; T! p+ w' R
  顾廷烨额头狠狠跳了两下,新愁旧恨涌上心头——他当这是去游春踏青呢!: j5 _' C. ]' A8 C  T( x  A
  明兰眼见侯府乍然空了一半,立刻就想着要履行当初的口头承诺,当即就张罗着要寻个合适的泥瓦班子来开工,拿架子要见好就收,继续保持良好的舆论倾向。, r" v, B0 |: ]% r  v
  “四叔父的账也没收回,顾家祖产也没给你交代,你这就算了?”顾廷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可真是个实诚人。”
5 n% w4 F/ D  r: h  “盗亦有道,说话得算数。”
# V# S. X* q/ f  “对无信之人也讲信?”顾廷烨笑笑。
& w# a* m/ s2 P7 Q/ M2 a$ M   明兰红着脸,讪讪的解释:“次次都守信,偶然不守信那么一下,就极管用。”/ `5 w% I2 Q6 _/ K( f" Y! l% W6 \
  顾廷烨失笑,向后仰了□子,赞道:“这话妙!颇得兵家诡诈之精髓。”
* H% R" k( u, G% U; D7 I0 b  受了赞赏的某人,高高抬起脖子,宛如一只得意的胖青蛙,故作悠然的轻松道:“天下凡是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那都不是事儿。”
$ N2 C$ J, S9 p  男人挑起飞扬的眉头,口气戏谑:“倘若户部陈尚书听得这番高见,定然击节相赞。可惜,国库不给面子。”
, E2 U; b$ w# m" }* D% d: B9 u  明兰囧,港剧台词果然不适合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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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1 17:26 | 只看该作者
第155回 主角与配角
$ P; V  i2 ?% l4 f   其实明兰并非胡吹大气,倘若真能彻底摆脱那帮极品亲戚,那她决计肯放弃顾家祖产的;银子可以慢慢赚,可是这种亲戚却是甩也甩不脱的麻烦。; r1 t0 g0 z1 v. O) }
  这一日,明兰照常去萱芷园给太夫人请安,言谈间便说起了并府之事;太夫人原先以为明兰还待推脱,谁知她竟爽快的很,三言两语就说起进程来。
/ X' |3 D' g3 t+ o: i   “这位张天师是耿夫人荐来的,京中不少风水堪舆都由他办的,说是为人实诚,口风紧,不是那骗人钱财的走江湖。”$ e! f  U9 ~! [" ]2 `
  朱氏捧着的大肚子在一旁道:“这位张老道我也听说过,那年我娘家扩了两座园子,也请了他去瞧的,说是极灵验的。管保能家宅兴旺,一应婚嫁人丁都顺遂。”
: R1 d, C) J# d% U  太夫人听的高兴,插口问:“泥瓦班子可寻好了?”% M4 x% g5 j% W* z5 r) j
  明兰笑吟吟的答道:“这回多靠了郑家大夫人给荐了一个。年前他家迎娶皇后妹子时,刚翻新了半座宅子,屋墙梁顶牢固坚实,地龙炕床通风透热,如今二夫人住着也说极好。那班子不但手艺好,人还踏实,没在材料上乱拟价钱。我叫人拿着郑家的名帖去了,人家班主也应下了,预备着这几日就来丈量堪地,先规整出张图纸来瞧瞧。”
( t5 h9 k8 }- R6 L) Q8 ~0 z  太夫人拨弄碗盖的手腕忽停了一下:“……前日刚说要动土,今儿就一桩桩盘算的门儿清了,你手脚倒快。只是,这么一群生人进顾府内宅,怕是不好吧。”
- ]& @  F& [0 E3 z1 W  邵氏窥着婆母的脸色,轻声道:“母亲可觉着什么不妥?”# f5 L( M/ R) A( ?8 X
  “郑家荐来的,能有什么不妥?不过……”太夫人放下茶碗,轻抚着腕子上的佛珠,“明兰你刚过门,不知道我们顾家惯常用着一个泥瓦班子,从你公爹那会儿就用老了的。我原还想着叫莫总管去与你说说这事儿呢。”! d1 _$ {" w2 t( n
  明兰一脸又惊又愧,轻轻掩口道:“哎呀,这可我真不知道了。这可怎么好,我都已跟郑大夫人说了,这会儿再换人手,怕是不好吧。”
" s* \! x0 `# G  x2 _  太夫人凝视她良久,才缓缓道:“都说你年纪轻,没经过事,我瞧着也不然。烨哥儿忙着差事,没功夫打理。这么大的事儿,我原先想着你一个年轻媳妇不好办,谁知家里的长辈妯娌你一个也没过问,自己个儿就把事儿都给办了。果然后生可畏……”; ]" H. i$ C- a( I' E: `* @
  明兰装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学着王氏在盛老太太面前的样子(人家是真听不懂),一脸无知的憨笑:“都是托了您的福。”% q2 ?. @$ ?) b' b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盛老太太现在训王氏越来越直白了,一个白目又不好辞退的儿媳,的确能把一个矜持含蓄的侯门大**变成一个泼辣婆婆。
7 x5 R& k  X4 r) }   邵氏似不大适应这种气氛,微微把头侧开。朱氏低着头抚摸自己的肚子,一个年富力壮且有权势的继子,一个原有嫌隙的继母,还能要求继儿媳妇能有多恭顺呢。7 T+ i$ M- t' ?. X2 F" G
  太夫人自知此刻不宜翻脸,也索性装聋作哑,想着先把女儿嫁出去再说。
- \0 q' x7 K! j5 X   明兰自也不会主动找茬,她如今忙的很,除了一应理家事宜,还要照管拆墙动土。侯府和澄园之间隔着一处空置的小院落和一片山林,最初步的工作就是把堵隔在两府中间的大部分围栏高墙全都拆了,把两府的围墙连接起来,把中间的空屋和山林都包进去。% T- L9 y( y" C
  这还算好办,真正费银子的是里头的工耗。荒僻的山林要规划,该围起来的围起来,该整平的就整平栽种些果树花草,空地上留下铺路的宽余后,什么亭台楼阁的也不老少。
+ `* W7 t0 i1 A, D7 O   且慢慢来吧,明兰不急,打算一点点完善,一切量力而行,有多少银子办多少事。) M9 |, K7 `) C% W4 o3 s
  因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总管郝大成便只好一天十几趟的里外两头跑,明兰更是常说的口干舌燥,只有作为男主人的顾某人,前后只去视察过两次施工现场(还是顺路的),统共翻过三遍图纸,只留了句‘门开小点儿’的废话,就甩着袖子继续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去了。
$ t2 h( x7 g/ v0 P- F3 I   生活总要继续,工程不紧不慢的继续着。
) {9 K  w. n! A6 T0 M* ]+ \8 z   秋风劲,秋蟹肥,宫里颁下赏赐,一应王爵人家俱得了团圆饼,芋头,栗果和簪菊等物,以示皇恩浩荡;而此时正得圣心的几家,还有旁的赏赐。2 |* J3 n2 [- x4 l7 s
  明兰就得了黛墨,金黄,明紫,浅粉,绯红,及素白,六色大盏巨爪贡菊,另十篓新鲜贡蟹,这种超出循例的赏赐,照例要进宫谢恩。
5 ], s- @9 D& v+ R   宫里贵人见不见她另说,但作臣子的须遵循礼数,否则便是大不敬;向内务府投递名帖后获准(真遗憾),次日明兰只好起个大早,穿戴妥当后驱车进宫。  y, c1 o+ Z3 B* r) r& i
  穿过皇城内门就得下车,顶着沉甸甸的行头,瘪着半空的肚皮,在天大地大的宫城里徒步远足,还得保持面部表情时刻处于一种惶恐并感恩着欣喜的扭曲状态——实在很受罪。
  K% i  Z2 m2 {' O- U4 X, B. w   明兰宁肯少被赏赐几次。4 Z' `) o( Y% l, I
  在宫人的引领下,好容易走进一间宫室,里头已坐候着两位俱穿戴着一品诰命服饰的贵眷,一个年约四十许,面白文静,明兰不认识;另一个竟是许久未见的国舅夫人张氏。2 ~& e. g# O7 k
  两人举止亲近,容貌几分相似。
3 L' [- r; N, g  P! ]) o   明兰努力朝她们挤出文雅的微笑,然后以宫廷礼仪所能容忍的最快速度挪到一个位置上坐下。然后才优雅的微抬臻首,朝眼前的贵妇笑笑,刚和张氏寒暄了两句,还没来得说别的,外头却走进一位女官,朗声道:“请诸位移步颐宁宫。”
; ]2 ~3 N0 H( m: q# r2 M  明兰心头一沉,颐宁宫是圣德太后所居处。三人立刻起身,行走前,张氏朝明兰笑笑:“这位是我娘。”明兰心里已猜到七八分了,忙顿足行了礼:“见过英国公夫人。”: T' I. d# d& f: i( j! i: }* G
  “别这么客气。”英国公张夫人仪态端方,亲切的挽过明兰的手,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明兰,轻声笑道,“果然好样貌。外头都说二郎是娶着媳妇了,我瞧了才知不是虚言。”
7 l9 o( N: h5 Q6 o8 d6 B  明兰红着脸谦虚了几句。% {( @6 Y6 X/ ?+ A/ H0 z
  宫里不好多私下说话,三人安静的随着宫人往前走,不一会儿便到了颐宁宫,宫人通报后,三人鱼贯进入,跪拜行礼过后,便恭首肃立一旁。$ p4 Y) f* ~) F0 w
  孔嬷嬷曾教过盛家女孩几种可以用低头恭敬的姿势,不着痕迹的打量周围的姿势,明兰选了一种,微侧脸颊,眼睑不动,只移动视线,就能清楚看见周遭情形。
' m7 E* r5 X* @' t& f$ G# b/ [   济济一室宫装女子,明兰抓紧时间一瞥,却见正当中是圣德太后坐上首,次座上是皇后,身旁立着她的妹子小沈氏,两姐妹脸色都不好看。观圣德太后神态言语,颇为爽利自在,想来年轻时是位明艳活泼的美人儿。她朝着新进来的三人笑道:“我新得了一种茶,便邀了皇后姐俩来吃茶,倒累得三位夫人多跑一趟了。”
5 I/ p) B5 d- h$ a" [) M! D  明兰等三人连忙谦辞,喏声谢恩了好几遍。: v0 i' ]' p, a. b& M$ ?( G* ]  z$ w
  小沈氏撑起笑容走下来,来到张家母女跟前,对着嫂子和亲家伯母躬身行了个礼,皇后在上头笑道:“正念着你们呢,我那儿还有些御膳房新做的八宝乌饭蒸糕,是蜀南的方子,京城里怕是没这味儿的,你们回头带点儿去尝尝。”1 ?2 e; `) P8 _; V  `. b0 d
  张夫人领头谢恩,明兰和张氏随后。张夫人笑道:“都说南边小吃风味多变,似我等一辈子在京城的,今儿算是托了娘娘的福了。”( v3 j# T+ T4 y4 B$ ?
  皇后也笑眯眯的客套了两句,看了眼身旁挺着肚子的玉昭仪,轻皱眉道:“你身子不便,还是回去歇着吧。”玉昭仪因有身孕,容色娇艳更胜往昔,只笑着道:“皇后体恤臣妾了,不过臣妾自小嘴馋,难得有机缘能蹭些好茶,如何肯走?”0 s, l6 F% e5 {6 ^- Q2 Y0 d: E
  圣德太后眉开眼笑:“你这淘气的!这张嘴就是招人喜欢,怪道最近皇上皇后都疼你!”
3 {& {7 f4 x$ r5 }% |+ a  “太后瞧您说的,难道您就不疼臣妾了?”玉昭仪娇嗔着不依。
2 `+ s& F1 W* E3 K9 W   圣德太后身旁坐着位瘦削女子,是她嫡亲的儿媳妇豫王妃,她也不失时机的凑趣几句,殿内笑乐成一片,只皇后脸色愈发难看,强自维持端庄。
) g3 c3 C6 S. F$ Z  b% N2 o" J& I   明兰迅速收回视线,低头。: ]4 p6 F; s. D7 E7 L
  因皇帝怕自己亲娘受委屈,所以特意把两宫太后分开了住,好叫圣安太后过的舒坦些,只累了皇后,每日一早要跑两个地方给两个婆婆请安,然后再回宫接受嫔妃请安。8 Q# f( N; o, k9 k4 e
  英国公素为诸国公之首,朝中地位超然,人皆敬重,圣德太后便给张夫人颁了个座,明兰和小沈氏以及张氏也沾了光,得了个挨边的杌子坐坐,明兰心中大呼万幸。3 Z( Q- P6 l( V( R1 Y  J
  刚一坐下,只听圣德太后朝张夫人半笑道:“在你跟前我也不遮着掩着了,你来瞧瞧这两个……”她一指身边两位宫装女子,明兰顺着视线过去,也忍不住微微吃惊,好一对绝色佳人!此二女均是二十不到的年纪,虽已过豆蔻年华,却端的是丽色逼人,光华美艳。
. M$ @6 {* M: g   “她们俩在我身边伺候多年了,温文乖巧,守规矩,知道理,我很是喜欢。眼瞧着岁数不小了,我意欲为她们寻个归宿。……唉,为着我舍不得,原想着就叫她们服侍皇上了,谁知皇后竟老大不高兴的。”圣德太后唉声叹气的,目光却直直瞧着张夫人。
- F* t  Z" j: H" g  ?2 q   这是在指责皇后‘妒’呢。% ?* Q  x2 G. H+ ?0 e
  明兰默默数着衣裙上的珠串,暗念一百遍‘我不是主角,只是没台词的龙套’。- _: V( o# x9 T, e! ^
  张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和蔼的笑了笑:“皇上如今子嗣兴旺,想来都是皇后仁德贤良之故。太后自然是一番殷殷美意,不过皇后也有旁的思忖罢。这二位姑娘既如此出众,太后不如为她们另择年貌相当的青年才俊,岂不更妙?”
6 _* ~) u* l) [! a2 H* T& l8 q  听了这话,皇后脸上隐现微笑,含笑的眼睛看了看张夫人,以示嘉奖。
$ C/ @7 Y# q- T1 \& w7 T) N" @. s$ h   太后碰了个软钉子,不咸不淡的笑了笑:“才俊不才俊的,我也不想了。既不能留在宫里,索性给她们寻个近点儿的,不若国舅爷,郑将军……”她眼光冰线般在殿内划过,瞧见明兰,“还有顾都督,收了做小星罢。我也能常见着。”
0 d& f7 i5 n& v6 Y" q- n  明兰心里一阵哀嚎——躺着也中枪呀,太后的目标明显在沈家,顾廷烨大约是顺带的。
" z" @& e' D' o9 q/ ^: A* \   小沈氏头一个跳起来,随即强力压制惊色,语气努力镇定:“这如何使得。太后身边的人都是金贵的,自要好好寻桩亲事,哪里能做妾?”
- q: O9 U- J  s' d1 b* x( d  圣德太后呵呵笑了起来,愉快的看着惊慌的小沈氏:“哪那么金贵了。她们原不过是草泽来的乡野女子,自小入的宫,也没个娘家靠山。与其说寻夫婿,不如说寻个和气仁厚的主母,能瞧在我的面子上,叫她们过些好日子。如何,几位夫人可愿给哀家这个面子?”
7 m# e5 z8 m/ I* m/ p  最后一句语音微微上扬,已略带威迫之意了。
- M  V  y/ E: n2 \2 `! y7 `4 b   皇后脸上青白交加,小沈氏脸色涨红的快滴出血来了,只有张氏神色如常,静静的站出来,行了个礼:“臣妾听太后的吩咐。”$ ?  k9 E# c  b( w
  张夫人慈爱忧心的望着女儿,目光中混合怜悯,心疼,还有一丝丝责备。
; B! z, p  ?' |5 n9 R9 x9 I   明兰听了张氏的话,差点脱口而出‘既然如此,索性两个你都收了去罢,省的你妹妹和我头疼。这么贤惠的好主母,太后也好放心了’云云。$ \( E4 l' O1 Z( `: I+ n) s
  总算她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英勇的制止了自己的舌头。
, s% ?( }/ ?8 m   谁知太后还有后招,她状若叹息道:“为着给先帝守孝,可怜我身边好几个女孩儿都耽搁了,我总想着给她们寻个好亲事才是。”
3 ~- T! o9 [# @" v  明兰忍不住又看了那两个女子一眼,只见她们低头垂首,粉面泛红,娇媚羞涩,更是艳色惊人,明兰看的都有些傻。
& S: q) g: E  v" l/ {   忽然,她明白了:这些女子应该是圣德太后为自己儿子预备的,可惜天降横祸,她儿子的皇位被劫了糊,自己也关了,而这两个女子也耽搁了。
) X7 |& O; T( Q- v& G   两个女子身旁的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似是还站了好些美人?明兰很无厘头的胡思乱想起来,莫非是后备队?8 H8 M; o' w+ h9 }
  太后又问了一遍小沈氏,小沈氏闷声不语,求救的目光从皇后身上转了一圈。7 T6 j$ L7 u" `- v3 [1 i
  圣德太后也不着急,只笑吟吟的看着她窘迫挣扎,然后缓缓转向明兰,正要发问,这时一旁的豫王妃忽道:“顾夫人,你在笑什么?”1 g1 G' L) s8 B0 r
  殿内众人视线全都凝注一处,只见顾廷烨夫人恭敬柔雅的站在一旁,也不知在想什么,嘴角微微翘起,一抹浅浅笑意。* H1 w& z" X, a
  “顾夫人,你笑什么呢?莫不是觉着太后可笑?”豫王妃原也是个温厚慈和之人,于京中素有美名,但自从亲眼看着丈夫死于鸩酒之后,天地骤改,她也性情大变,有些尖利了。7 q, O6 h: k5 ^. U2 l8 u
  明兰被一言惊起,心中暗悔自己疏忽,一时不慎,果然婚后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已经忘了原来在盛家时的亦步亦趋,回去后得重新训练起来。她过往的经验告诉她,此时此刻,与其装的若无其事镇定自若,还不如索性自然些,效果更好。
: l1 _0 T2 H; l/ G2 v$ t% v   “我,臣妾,臣妾如何敢笑太后……”明兰面露惶恐,说话也结巴了。
+ Y! U  e, V) {8 b1 M: h   果然,这幅样子很管用,太后和豫王妃都乐呵呵的看着她,似乎很开心舒畅。
& b0 p& @/ _: H. h5 g   话题带开,小沈氏松了口气,皇后见机,连忙道:“豫王妃谬言了,顾夫人知书达理,如何会无礼。你别凶巴巴的,人家可不如我这妹子性子韧,好好的,别吓唬她!”: A# @. p" z4 ~% R+ `$ s  D1 |0 J" \
  皇后半带玩笑着训斥,除了两宫太后,全天下还没她不能训的女人。
# \# u* Z+ T! T   豫王妃脸色一僵,不再言语。圣德太后刚启了启嘴唇,张夫人就微笑着转过头来,对明兰道:“你适才笑什么呢?”. f) U, s' R) C; m; f7 j
  有了台阶,明兰赶紧下来。
$ F( v; v7 m' Y2 I% k, ?   “太后说的是喜事,臣妾如何会笑话。只是……”明兰以袖掩口,羞涩的轻笑道,“臣妾想着,月老公公这阵子倒勤快,到处都是男婚女嫁的事儿。臣妾近来便要办好几桩婚事呢。”
- `' q$ h6 I2 a& e1 s9 o2 @  “此话怎讲?”圣德太后颇兴味。
$ O/ u3 r8 p% o4 o& J) ], T   明兰恭敬的回话:“启禀太后,前阵子侯爷说,因要在北疆屯兵,为使军心稳定,最好能叫兵士们都能带上家眷,未娶的赶紧成亲才好。是以,侯爷叫臣妾在家中寻些待嫁婢女,好配了兵士去北疆,可惜……”3 E! i3 q  L3 Y7 G, {# d( V( m
  她说的犹豫,轻弱无力,语气控制的非常好。
7 L6 c) w. R' v9 p# @# O   正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小沈氏,忽眼睛一亮,大声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因这次要开拔的大军多为北疆当地招募的子弟,那儿连年战乱,早已十室九空,哪儿去找媳妇呀。单是背井离乡远离亲人就够呛的了,又因知道要去的是北疆,没多少人家肯将闺女许过去。”) E4 {. B) i7 Y% N0 I2 I, B) V5 N
  这是真的,不是乱诌,只不过没怎么严重。' {- h6 N; B9 i/ ?; Z* j
  “是呀。”明兰接口,忧心忡忡的模样,“人家民女,咱们不能逼嫁,只能在自家婢女身上打主意了。可满打满算,也是杯水车薪,如今正头疼着呢。”
# k3 ]* N9 W/ B5 Z+ U( y  皇后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些丫头肯嫁过去?”她好歹在老少边穷地区待过,知道京城的繁华没几个人舍得的。( h; X0 [% `' I. [: [% K  f. \
  明兰嗫嚅着,似是极不好意思说出来:“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给肯嫁过去的丫鬟,贴上些银子做嫁妆,就有些肯了。”不过大多是买来的粗使丫鬟。$ _* ^5 a$ M3 f" _: j4 I2 S) Z
  张夫人看着她,笑道:“倒是为难这孩子了。”转头看着女儿,“难怪上回你问我有否要放出去的丫鬟,原来也是打着这个主意。”! v9 K4 V6 S3 s6 L. u' e
  皇后听的连连点头,张氏笑了笑,没怎么答话。- d  v$ P$ p' g8 R+ X
  圣德太后听了这拉拉杂杂的一大堆,眉头微皱,正不知怎样调转话题,那边的小沈氏兴奋的上前一步。大约过度的压力反而会激发人类的潜力,小沈氏终于灵光乍现,心中有了算计,她转向皇后和太后,朗声道:“太后明鉴,不如将宫中逾龄女子配给这些兵士如何?”
2 z) \" h# H$ L) n0 U  “胡说!”+ j. m. G. ]" D' r2 o9 s) ?/ U+ [% r' \
  “放肆!”0 i" u; S5 y+ m4 C& \2 o  s+ m# u
  太后婆媳俩同时厉声训斥,小沈氏不服气的正要开口,皇后怕她惹事,赶紧道:“修的胡言乱语!太后身边得用的人,哪是你好插嘴的!”
% \( L& K8 W' x9 Z* W- W  小沈氏眼眶含泪,还待再说话,冷不防后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什么胡言乱语!我觉着这主意极好!”+ G" \5 h, P2 U
  众人一同回头去看,却见两位老年贵妇互挽着手进来了,其中一位是圣安太后,后面呼啦啦的跟着两翅长列仪仗宫人。; D* d* Z( n; L. k: k$ R
  “姑母和母后来了!”皇后的声音掩饰不住欣喜。% F# t2 W+ V8 j2 d
  除了圣德太后之外的众女眷均在皇后后面,给大长公主和圣安太后行礼。6 W: F6 Q* ]0 b- `- J
  “你有好茶,只知道捂着自己吃,却不来叫我们,说说,这是什么道理?!”大长公主坐下后,只斜乜着眼睛,大咧咧的调笑着。9 j9 j6 W% _; @- K
  圣德太后见了她,似是很无奈,连称不敢:“要是知道你在,打死我也不敢落下你。”
8 r  C$ {& |' q8 V. b' ]* m  这种气派,这种气势,定是庆宁大长公主无疑了。明兰默想。
9 G$ ]  a  @9 i9 L7 b3 D4 D2 u( U   说笑了几句,庆宁大长公主忽板起脸来,对着豫王妃道:“适才我在外头听了,你做什么训斥皇后的妹子,她哪里说错了?”
0 @1 B7 H! U6 X. {/ Z% |6 [  豫王妃战战兢兢的立着,咬牙道:“太后娘娘的贴身侍婢,怎么也不能屈就了一介兵士。说出去,岂非丢了太后的面子。”
- m3 @" \9 b! Y. h! K# M; T  “哦?为了这个呀,你不用忧心。”庆宁大长公主一挥手,“想来军中还有不少青年校官和伍士,配给他们总不算辱没了罢。若有福气的,回头男人挣了功名,以后有的是好日子,难道不比给人做妾强?!”
9 u& a- l! `/ K  一番利落的言语直说的那婆媳俩答不上话来。5 n! I9 v9 ]! p. ^
  自武皇帝晚年起,庆宁大长公主就是朝中最有权势的公主,要说老天爷实在很厚待她。
  u7 U" Y! Q4 R   她原本只是一宫女所出,但那年她生母病逝,不过几日后,恰逢皇后的嫡女夭折,为开解静安皇后的悲痛,武皇帝便把三岁的庆宁抱到皇后处抚养。当然,她自己也是个极聪敏伶俐的孩子,待人处事得体明快,很入静安皇后的眼,也很快得了皇后的真心喜爱。
5 W8 D2 Z  m7 e+ l   因爱屋及乌,武皇帝视她为嫡女,怜之爱之,先帝视她为胞姐,敬之重之。那些原本比她尊贵的贵妃淑妃生的公主,最后反而落在她后头。" k- p( P. w! a+ v9 R2 N% `/ g
  成年后嫁了位俊秀闲散的世家公子,夫妇和睦,儿女成群,几十年顺风顺水的过来了。( {+ D, G; b2 F0 d+ H1 N
  唯一叫她头痛的,估计只有她那四十岁时生的老来子有些纨绔,在新帝登基那年因在孝期逛红灯区,而被捉起来劳改过一阵子。不过庆宁大长公主何等人物,她能几十年顺遂,靠的不止是和先帝的姐弟情分,自然也有她有能耐的地方。6 j# G* ^1 }8 V7 c( X2 |
  在皇帝邀她入宫诚心叙话后,她很快调整了态度,姑侄俩以天马流星拳的速度和解了。5 G0 N" J4 @5 d7 S# v
  皇后适才受了不少气,眼见有人撑腰,赶紧道:“姑母说的是,适才母后也说了,这些女孩原来也是草泽来的乡野女子,已是无父无母了呢。”1 \$ [/ K# `: O/ ~; Q- V
  “那不正好。”庆宁大长公主拍着案几,大赞道,“回头咱们就去跟皇上说,原本先帝驾崩,宫里就该放出些人去的。这回正撞上机缘,与其叫她们没个着落,还不如这么办了,岂不两全其美。你说呢?”
* G7 K9 X# S3 T5 Y5 [" k  圣安太后憨憨的笑着:“你还是这急性子,都多大岁数了。”
- y6 o7 ~6 I' D' X6 ~& y* h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眼看就要下决定了,旁边众人听过的目瞪口呆。
5 r" @: \4 A+ X   圣德太后愠怒,沉下了脸色:“宫里这些孩子花朵般的,都是娇养大的,叫她们去北疆,不是送羊入虎口么,真是无稽之谈!”
! q1 h3 ?% T6 U( V& s4 K+ |  庆宁大长公主昂首站起,目光炯炯:“国家有事,我等不出力,谁出力?宫里有无亲无故的逾龄女子待嫁,军中为国戍边为君尽忠的大好男儿盼娶。真是天赐姻缘,这有何不好?!”
- t4 E: I7 \; ^3 b4 x8 U9 m  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噼里啪啦的作响,明兰默默的挨着墙壁站好,把头低下,继续默念‘我只是龙套,我不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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