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回 本卷终章.上——何不上明君,青旌当金铸
, U* ~' K0 c, {) [- i 六月天已燥热起来,所幸昨夜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把枝头刚开盛的花朵不知打落多少,花蕊委地,粉瓣纷散,雨后的空气清洁馨香,一大清早,倒使人心头舒畅。: X3 c" ]8 C, q- w3 ^
秦桑高举着双手,用力把竹帘卷得高些,回头笑的温柔:“趁着日头还没上来,赶紧叫屋里透透气,省的里头尽只闷热了。”
& `) L# F+ o' R1 j% ?8 S 一个小丫头捧着一个湿漉漉的小竹篓站侍着,桌上放着各色小小的果盘,白瓷的,粉彩的,水晶的,八角的,葵瓣的,琳琅满目,美不胜收。3 z& v3 [1 v+ N0 y, N
小桃拢着袖子把各种还沾着水珠的果子一一往盘子上摆,抬头咧嘴笑道:“昨夜那雨下的可真吓人,呼啦啦的,跟鞭子板子抽打似的,我听着那水声落地,心里都一颤一颤的。”
% c# O6 E& D) y, d( t: v 若眉素着一张秀丽的面孔,闻言,轻皱眉头:“再吓人,也没老爷吓人。我……从没见老爷发这么大脾气过,吓死人了。”6 F" A/ a/ R$ v" c* P+ Y( J# U
“活该!”绿枝从外头一步踏进来,放下手中的茶盘,三两步走到桌前拿水来喝。# Y3 W: C( v, d% _1 j, L1 r
秦桑瞥了她一眼,笑道:“夫人用罢饭了?诶哟,别急呀,慢着点儿喝,谁跟你抢了?”
$ N) X) R2 r& m1 ~* u& M$ N0 @ 绿枝放下水杯,犹自不足,又斟了一大碗喝下,“今儿早上,夫人饭桌上那道椒盐酥炸鹌鹑蛋,味儿可真好,夫人赏了我吃,我一个没收住嘴,多吃了几个,咸的我呀……啧啧,一直忍道翠微姐姐和丹橘回来,我才敢出来。”; f. Y c1 v+ i- ~1 p( L
“你才是活该。”小桃瞪了她一眼,“叫你吃独食,也不匀下点儿给我们。”
6 D% ] W# |& C/ w ?8 K# S 绿枝放下茶碗,一叉腰,瞪回去:“今早夫人留了大姐儿吃饭,我瞧着她吃的很不少,便是我不吃,也留不下给你们的。”( r2 {# }) S( i
“成了成了,为了几个鹌鹑蛋吵什么,夫人平日还缺了你们好吃好喝多么?”若眉挥挥手,随即又低声问道,“你们俩到是说说,昨夜你们奉夫人的命去给老爷送饭,那儿到底怎么回事?我去的时候,只瞧见五儿叫拖了下去,身上都血淋淋的,忒渗人了。”
4 c' w. N8 ^$ T2 j' | 绿枝拿帕子擦拭着嘴,看了下窗外门外,走到里头坐下,若无其事道:“也没什么稀奇的,昨夜,蔻香苑那位见老爷连这儿都没来就进了书房,夜了都不出来,便起了幺蛾子,叫人提着个食盒去书房‘关怀’老爷。小顺子拦着不叫五儿进去,她就故意嗲声嗲气的放高声音,好叫里头的老爷听见,谁知……”
! |0 q/ C- B$ ^3 P: t 她捂嘴一笑,“谁知反惹的老爷大怒,当场叫叉下去打了三十板子。哼,活该!”* {; Y5 J7 r5 ]
“原来如此。自作孽,与人无尤。”若眉脸上浮起一抹轻蔑,不屑道,“巩姨娘身边那两个,仗着生的好些,成日打扮的花红柳绿的往这儿凑,进进出出探头探脑的,恨不得叫老爷瞧见了才好。真不自重自爱。”% z. d* D2 \, n) g- ~" }) m
秦桑和绿枝互视一眼,暗笑一下:这人虽有些自高自恋,话里常一股酸味,惹人讨厌,却还算心地干净,但凡顾廷烨在,她不是躲在后屋不出来,就是在别处暂时不回来,尽量不在男主子跟前露面。. q& O7 U4 A1 ]
“老爷脾气本就不好,只是在夫人这儿才收敛着些。昨夜老爷一个杯热茶砸出去,溅了好些热水碎瓷起来,小顺子和外院的侍卫们一动都不敢动。”小桃随口说道。4 n! g: P8 X" D, u6 Q
她放完最后一个果盘,又从一旁取过刚用进水清洗过的翠绿枝叶,细掰了几小束,慢慢往水嫩嫩的果子上点缀着,边道:“不然你们道伶仃阁怎这么老实?我听说呀,原先她带来的是四个丫头,不是为着什么事,一个当场打死了,一个打了半死,没熬过几天咽气的。凤仙姑娘当时就吓病了,好几个月才下床……好了,春芽,把这些丢出去,再把晾在外头的提笼拿来。”
3 |, l6 G% J1 |4 u1 G7 E: a 她拍拍手,直起腰来,把零碎果叶都拢了拢交给那小丫头,小丫头不过十岁上下,圆圆的脸盘,乖巧的应声出去。0 e; K. B5 V) x, T
说话的人毫无自觉,听话的人却心里发颤,屋里众丫头一时悚然,半响无语,过了好一会儿,绿枝才惊呼道:“你怎么不早说!昨夜老爷迟迟没回来,彩环那死蹄子一直心心念念着,说要‘替夫人’去看看‘老爷如何了’。”
, `- E( |# V8 B, l7 Z. W9 O 小桃呆呆的:“……你没问我呀?”她虽然爱打听,但绝不饶舌,明兰是她唯一的听众。
) b) D2 ]9 { ]2 | 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包打听,不单要有憨厚老实的外表,还要时时谨言,这样,任凭谁对她漏嘴出去的八卦,都可以放心绝对不会外传。
' R$ s3 s" d P7 Z7 a5 c, c4 H 正说着,春芽回来了,两只小胳膊上挽着两个紫竹精编的乌纱提笼进来,小桃便掀开一层层的提笼,把摆好的果盘装进去。4 a2 w1 k# O4 W: u
“……早知就让她去了,害我拦的猴累猴累。”绿枝犹自忿忿。
9 f2 G$ s2 c3 r 秦桑忍不住道:“你别多事,老想着动心眼,惹出事来,仔细翠微姐姐再打你手板!”3 d$ X# ~ z3 K' U% v, \/ p4 z
绿枝想起以前,吐吐舌头,不说话了。5 n) d. A2 S7 ]4 T8 s* ^
若眉长叹一口气:“还是别动心眼了。老爷是行伍出身,自不如那读书人怜香惜玉,性情温善。幸亏夫人得老爷喜欢,不然……”神情忧郁,半支着手肘,如浣纱西子般清愁。
4 |, b% ^5 Q1 I+ n5 _+ T 绿枝和秦桑再次互看着扁扁嘴。5 b r5 r5 R' K
小春芽听了这句,抬头天真道:“老爷脾气已好多了呢。听说夫人没进门前,有一回,内院一个姐姐误走了外书房,老爷一句话没多说,当时就叫人押下去。”
( o' _" B* P2 u# \3 c 众人听的入神,忙问:“后来呢?”
0 Q3 ]' t- L, u. @2 j5 t “后来……后来就没了呀。”春芽给提笼盖上箱盖,呆呆的不得要领。. T3 h$ W: x) g" R) _
众人大怒:“怎么会没有了?那人后来如何了?”
2 @8 Z6 Y) [+ ^5 N' r! a, \! y 哪有这样传八卦的,还留个未完待续的尾巴。绿枝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她脑门上,春芽抱头哀叫:“我不知道呀,后来那位姐姐就再也没出现过。”
2 g: R$ @; c+ O; b% v: C7 M- S 众女孩面面相觑,只觉得这句话充满未知的可怖,比打板子卖掉之类的发落更怕人,屋内寂静,过了良久,绿枝才想起了什么,瞪着春芽道:“这事你怎么知道?”
( P" k+ l. f3 e2 Q; x8 \) x 春芽一脸憨憨的,很顺嘴道:“我听小顺子哥哥听公孙少爷听谢护卫听屠二爷说的。”
% L/ a: w6 R: k1 k" U2 a) l, I 绿枝一阵闹晕,若眉张大了嘴,秦桑啼笑皆非,指着小桃和春芽道:“真真近墨者黑,天天跟着她,你也学了这个德行,快快离了这蹄子,还是来跟着我罢。”
7 z3 C8 v7 y- S" Q8 c" t 小春芽立刻抱着小桃的胳膊,甜甜道:“谢秦桑姐姐了,可我舍不得小桃姐姐,姐姐待我好着呢,省了好吃的好穿的,都给我娘和妹妹送去了。”! z) I+ u5 p- k2 s5 r, `* v
小桃笑眯眯的揽过小春芽:“你这孩子怎么恁直呢?我人再好,也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呀,做人要谦逊些才好。” M$ j/ \: X/ U4 {: s
众女孩晃了晃,一时绝倒。( D; k7 y1 Z2 W$ C
小婢无知,嬉笑开怀,明兰就没这么好运了,此时,她正头痛欲裂。
( x# S: e( X: ~* H 昨日自侯府回来,顾廷烨就一言不发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晚饭也不曾回屋吃,只有中间曾请了公孙白石商量了好一会儿。9 Z6 y' v F% `! S: d' W
除了叫人送饭递茶,关怀一下之外,明兰始终没有过去。, h+ L- z& o7 C- H9 j/ W# K
作为一个意志坚定的成熟男人,顾廷烨这会儿应该是在考虑问题,而不是伤怀感慨,需要的是冷静的思考,而不是奶妈子的安慰。( X$ i# ~- d: e9 z
他选择去外书房而不是内书房,就很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8 W2 X i; X2 C
明兰就静静在屋里等着,对着烛花坐到半夜,实在撑不出才倒头睡去。& N8 b6 ]( `' `5 t
谁知半夜却满头冷汗的醒过来,一睁开眼,满室漆黑间,却见一个暗影重重的高大身形坐在窗边,一双发亮的眸子,一瞬不眨的看着自己,目光森然深邃。, H2 \, a' {4 y1 ]6 n5 i
明兰吓醒了一半。- G) @ X4 J0 y5 W7 d" v2 M
男人什么也没做,只这么盯着她的脸庞看,外头雨声骤急,暴烈激狂的拍打在地面上,一下下似敲在心上,明兰更觉不安,不自主蜷缩起来。
: r, U) D7 w6 _ 他知惊醒了她,便把她连人带手脚都搂成一团在怀里,也不知如何抚慰,便如乳母哄小囡睡觉般摇晃着明兰,姿势极不专业,但效果很好,明兰含含糊糊的问了他两句,他没答话,只摇的更起劲些,她困极,又睡过去了。
6 A% r; Q) ?: @9 g* o$ O; R 这一夜她睡的深深浅浅,始终处于极不安定的状态,早起头痛是自然的,待醒过来时,枕畔已空,床边的矮榻上留着昨日换下的衣裳,双面织就的薄绸袍服,用苏绣成的苍松磐石暗纹,发亮的绣线似在隐约闪动,他就这么随便一团丢着。
F- E5 S7 h1 j 盛家子弟均不敢如此,盛紘决意以诗书传家,素令子弟修身自省,便是再累,也不可乱丢东西,加之有长柏这个标准典范做榜样,效果更好。
& }1 l0 x# k$ b3 d: Z( L+ L- } 可这男人却生来一副大少爷脾气,少年时锦衣玉食,高傲肆意,流落江湖更是无人看管,待入了军伍后,又有人从头到脚服侍着。
: x/ G- O0 C* L) U, Z 明兰暗下决心,将来决不让孩子学他们老子,忽惊觉自己的念头,不禁哑然失笑。
. z9 R# ?. h5 w, \ 对镜梳妆时,明兰叫翠微送了三部佛经给巩红绡,让她这几日不用来请安,老实待在屋里,把佛经各抄一百遍,以戒‘管教不严’。
" |2 X- l) k; x$ Y “老爷的外书房是可以随意去的么?”翠微面罩寒霜,奉命训话,“里头有多少要紧的东西,便是当场打死了那丫头也为过!姨娘也该管管了。”
: Y2 S% ^! I# h1 O+ m9 g1 J 正房主母培训课程之‘如何在妾室仆妇面前保持严明权威’第三节,盛老太太云:永远不要在她们面前喜怒形于色,夸奖时要言简意赅,斥责时尽量不要自己出面,让体面的媳妇婆子去开口,你只管端坐上方,赏罚分明即可。, l8 q) G! P | r
——明兰精炼总结,很好学的摘下笔记。0 a7 _7 D+ Q) [' d, ?8 {
秋娘带着蓉姐儿来请安时,明兰见她有些战战兢兢,便赏了她两串新得的红麝香珠,另宫里新赐的上等宫扇一柄,御坊里做来的,便是寻常东西,也异常精致珍美,秋娘顿时破颜而笑,忙不迭躬身,连声谢过。
+ E& Q$ y& x' K+ Q" C. d 蓉姐儿年纪还小,这些物件也不上心,只是丹橘领两个丫头进次间摆早饭时,香气飘来,她歪着脑袋多瞟了两眼,明兰便随口一句留她吃饭,谁知她竟低声应了,秋娘只好先回去。
' `: Y K; o8 x4 ^9 K 不啻如此,小丫头还胃口极好的扒掉了两碗绿豆银耳粥,半盘子酥盐鹌鹑蛋,另一大块金丝枣泥糕。明兰端着饭碗,瞧的微愣。
; |" h+ p3 @, W% q* D9 | 大家**本不该这么老饕似的胡吃海塞,但明兰瞧她一把骨头,尚未养出几两肉来,便暂且按下先不说了。当年盛老太太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把自己养的又胖又圆,白里透红,想来当日,矜持斯文的老太太瞧自己的吃相,大约也是再三忍耐了吧。. n- T% G$ p. P+ c& r1 e2 T( p* N1 s6 O
撤下饭桌后,明兰觉着蓉姐儿到底还是吃多了,便考了她几个字,简单示范她握笔的姿势,然后叫小桃领着她到园子里散会儿步,才送回去。! K# p( ~% A) H5 J
明兰看着蓉姐儿出去的背影,目光若有所思——要不要把巩红绡挪出蔻香苑呢?
- D- ?/ E- S7 z' j# D* _ 一夜没睡好,还要考虑这种问题,头痛又隐隐袭来。" |+ n ?" P. H' {$ n# a. {3 d
明兰靠在蓉竹席铺就的湘妃榻上,对着窗边的亮光看了会儿书,想补补觉,忽的眼光一扫,瞥见一旁的针线篓子。她叹了口气,从里头捡出件还未拷边完工的婴儿肚兜来,虽懒的要命,但既知如兰有了身孕,她好歹得做一点儿意思意思,偏生如兰对她的绣工熟悉的很,连找人作弊替工也不容易。! F& } u6 H7 U' l" u, ^( N. \
大约太久没做活了,手指生疏了不少,堪堪绣出一丛连节翠竹的轮廓,就花去快一个时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线筐里翻出翠绿湖绿和墨绿三色丝线来。
6 ~+ e7 E h; m2 z 这时,窗边人影一闪,顾廷烨自己甩开帘子,阔步进来了。
2 Q2 s8 r' Z) }0 c! u/ @0 { 明兰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赶紧去看漏壶,才刚过巳时初刻。
5 t% n+ ?9 c5 C/ Y “今儿怎么早回来了?”明兰笑着要起身。4 B4 h4 y! L* U
顾廷烨迅速上前几步,把明兰按回到榻上:“你昨夜没睡好,做什么针线,还不谢谢。”随即他自己也坐到榻边,又道,“我顺道回来换身衣裳,回头还要去校场。”
$ z$ c2 C% Y7 q9 y6 t4 l R 明兰就要叫夏竹进来给他更衣,却又被他拦住:“不急,你陪我坐会儿。”: S |; x+ a% P0 K
明兰只好安坐在榻上,一侧头,见外面日头渐高,明丽旭烈的光线,透过新糊的浅绯色纱窗,流淌在朱红绚丽的朝服,淡淡的落在他身上,脸上,俊挺的眉目,却笼了一层阴霾。
! r/ @) {( ?/ j5 x0 D 她正犹豫着如何发问,他却开口了:“今日早朝一落,我就进宫面圣了。”8 I2 T! Z/ e4 y0 d, R# d
“……哦。”明兰。
2 I0 x! x7 P/ a6 R9 }# e “我向皇上求情了,说他们虽罪有其行,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 c, z( `5 S. ]) V9 b1 W 明兰垂着头,暗问自己,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觉得惊奇。7 Y4 Q1 w1 y( f1 d8 t, S
房中寂然,次间梢间也是一片宁静,但凡他们夫妻在一起,丫鬟们都会很有眼色的悄声出去,只在外头耳房或水房留几个听使唤的。; [# F% `3 h- H# _! Y! V# n
“……并非我心软了。也不是被他那三寸不烂说动了,他们,断不值得怜悯!可,可……”顾廷烨一阵烦躁,猛的站起来,挺拔高大的身形,在屋里走来走去,犹如一只困兽,满身的凶狠酷烈,急欲发泄些什么。
* T P( a! ~1 {" r1 Y$ j: Y 明兰揉着太阳穴,头痛的更厉害了。' _& f. ^! e: D. N7 G, |
“可是,可……”他本性刚烈果敢,此刻,似乎满心的不忿,却又说不出口,只能重重一拳砸在明光如镜的檀木桌面上,上头的粉瓣水青瓷茶盏俱跳了一跳。9 d5 R2 k7 L" Q3 G" y
“我恨不能叫他们也尝尝那颠沛流离,冤屈不白的滋味!”他灼热的目光中,咬牙切齿的愤恨,过了好一会儿,他胸膛起伏渐平。
# }( p0 s5 E4 w) Z0 V7 J' t4 v “……只是这样做,”他颓然坐倒在明兰身边,“对以后……会好。”9 }& F" u2 J t0 a
明兰有些明白他的愤怒了。% h* ^) h) ]7 A) } S# H& c
从他内心来说,他的确想见死不救,但昨夜思虑再三之后,他权衡利弊,最后还是按捺下了性子,于是,他就屈的厉害,只恨老天太流氓,他想要的和不想要的,偏偏要捆绑销售。3 k+ J; h2 O9 n; p4 G
他这会儿回来,不是来换衣裳的,而是心头憋的狠了,想找个地方说说。
4 S' t6 C4 x3 x1 A9 F6 { 其实,明兰也思考了好些天,当年四房五房针对顾廷烨,原因无非有三:一则,看不起盐商的儿子,觉着辱没了自家高贵的门楣;二则,留着个有资格讥嘲他们的人,白家的钱他们用着不安心;三则,自家儿子不争气,怕在老侯爷面前失了面子,需要个顶缸的,哪有比顾廷烨更好的靶子。5 c v B, [" t
几下一凑,他们就愈发轻视敌视顾廷烨了。8 X5 W7 F! C; }
可是,这些混蛋虽然可恶,但却没有原则性深刻的矛盾,真正刀出见血的争斗,恰恰是在长房自己里面。+ m% W" u& B D# v( g2 N! t
“我家四姐……你知道吧。”明兰沉默了许久,忽然道,“就是嫁入永昌侯府的那个。” {8 i( P9 [! }
顾廷烨微惊,点点头。/ g3 [! L" e% G3 S9 v; {
“我与她从小就不对付。”明兰伸过手去,去拉他的大手,触手处一片冰凉,她缓缓道,“她不喜欢我,因我抢了她在祖母面前的体面,抢了她在先生跟前的风光,抢了父亲对女儿的关怀;而我,也不喜欢她,她这人……心地不好。”8 N, ]. w5 R" M _/ w/ i9 i# G! C
顾廷烨侧着脸,他虽不知明兰为何要讲这番话,却静静听着。
" ~( G# u% C( Y3 g “有一次,我花了半个月给父亲祝寿的新鞋,她借口看花样,故意给剪坏了,我只好连夜赶制,熬了几夜不睡重做一双。”4 |- l3 [2 ~2 n9 {5 X& q, D. w8 k
明兰语调平静的叙述着,低着头,一下一下的,柔柔的揉着顾廷烨的大手,“从小到大,她算计过我不知多少次了。在父亲跟前说我坏话,在太太处挑拨离间,我往往要花加倍的力气,才能转圜的回来……”
% d( U% E T1 R; c" t 为了提防墨兰,她从来不敢送吃食给父兄,每一次,她都小心翼翼。
9 J$ u' _! ^ R, i* p+ z3 F “你怎么不狠狠还回去。”
4 |" A& S4 C: R/ I+ T) z 顾廷烨沉着面孔,反手握住明兰的小手,掌心温软滑腻,心中微疼,想她生母早亡,虽有祖母庇护,但到底生父跟前没有说话的人,上有脾气不好的嫡母和嫡姐,下有工于心计的姨娘和庶姐,也不知这些年怎么过来。7 ~+ }" M- o. [+ O N# K5 @
“一开始是没能耐,想不出好法子来。”明兰仰着脖子,苦笑着回忆,这是真话,“后来大了些,我也暗中欺负了她几下出出气了,可惜,败多胜少。”( T9 G% E4 Q/ H
顾廷烨冷硬的嘴角,浮出一抹笑意,点了一下她的俏鼻子,轻骂:“你个没用的。”在他看来,小姑娘之间的斗气到底只算是闹家家。
* ]% I% G4 h, E' o! G- m “有一次,她差点拿碎瓷把我的脸划破了,那次,我气极了,就想着,将来她倒霉时,我一定狠狠落井下石。”明兰轻咬朱唇,笑的小小淘气。
: n) M2 G: ~; w) h3 e* E; q! b 顾廷烨面色遽变,不待他开口,明兰复又归于平静:“可现如今,我却不那么想了。”# m* y2 l; {8 N! @* b
她顿了顿,淡淡道:“只要我过的比她好,她每瞧见我一回,就会难受的要命,就会彻夜反复睡不着觉。”
1 {2 N- A( l; D1 Y, P 以她对墨兰的了解,眼看着自己风光锦绣,看着如兰幸福美满,会比杀了她还难受,嫉妒和悔恨的毒牙会夜夜噬咬她的心,折磨的她辗转难眠。- D) l. m' h) ^" i% {5 n
顾廷烨微微眯起眼睛,他是聪明人,如何不明白明兰的意思。) U, a1 H) a5 g$ k: _" C* z
四房五房长年处于老侯爷的庇护之下,早不懂得如何应付外头的风雨,下头子孙也没看见特别出息的,长房的顾廷炜读书到如今,还只是廪生。" L. n# j3 j) `* u1 ^* q; G
对比顾廷烨如今的声势,可以预见的未来,定然此消彼长。0 V3 K; O4 R: f0 M, Z X1 Q, L# J( U
“你不要气愤,也用不着憋屈,我们一定会过的比他们好。”明兰正色看着顾廷烨,语调柔软坚定,“只要让他们看着我们好,便什么气都出了。”
5 p' L$ F' V( e$ b0 s “你真觉得,我做的对?”顾廷烨低语,神情迷离,目光中竟有几分迟疑,急切的望着明兰,似乎等一个保证,“弃亡母的冤屈于不顾,只为自己……?”
0 u& y7 F3 m2 W: n. P0 L2 A& N “你做的对。而且,婆母的冤屈不会就这么过去的。”明兰异常坚定的点点头,“你可以为她请封,为她建祠,请德高望重的族老为她重新立谱,让顾家以后的子孙都知道先白氏夫人于顾氏的恩德。要知道,顾家以后的话,由你说了算。”
2 l% v$ [& i2 t( o; D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多少失败者的故事被淹没在尘封往事中。* t! @$ k( o$ I. J% S$ f
以后,顾廷烨要怎么光耀赞美白氏都可以,说的难听些,以后那些混蛋必然还有求着顾廷烨的地方,到时候,索性让他们组团去白氏灵前磕头忏悔好了。
$ h! w9 K+ K% t “说的好。”7 z3 r9 p) B+ D
顾廷烨目色一亮,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面上的迷惘渐褪,嘴角复又自信,缓缓绽开沉静的笑意,“该怎样坐,我就怎么做,不用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绕路另走。”" W3 F* H. w+ d9 x: D6 `$ B/ \ S0 {
明兰知道他想开了,连连击节称赞,表示对他的英明抉择热烈欣赏。
, b1 X- _, e- l! i 他俊目如星,朗眉修眼,静静凝视明兰,轻轻抚着她柔嫩轻软的脸颊。' |! {8 ?; X! C- O N! t& @
明兰顿时脸红了,忍不住去看窗外。7 R$ N5 j2 v6 E- r% a/ x, ~
他犹自不觉,侧过英挺的面颊,微笑的端丽如画。他低声道:“你真好。”5 f9 A0 `9 d% I% k/ |
明兰脸更红了。% D+ l1 u+ ]% ^- c8 E% `
随即,忽的长袖一展,明兰还没意识到,便被密密的拢在他怀里,鼻端嗅着熟悉的男人味道,夹杂着淡淡的沉水香,褐金丝线缠绕的袖口,如葛藤枝蔓依附着蝉翼薄纱。
" f! p* i% K9 \; T# B' l 沉若羯鼓的男人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低声道:“我要你,在这府邸之内,在你闺阁之外,凡尽我所有,以我所能,事事皆要如你意,顺你心。”8 I0 r% k0 I) m D8 K0 `! ^
明兰被宽大的朝服袍袖罩得满头满脑,什么也看不到,暗自默念十八遍‘男人的甜言蜜语信不得’,却抑制不住心头扑扑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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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6 K: t" Z: k+ y) D 待他更衣离去后,明兰还趴在软榻上,窗台上放着的一盆青郁水嫩的君子兰幼苗,她望着微微出神。
$ r# H" V. g9 }& { P+ j 他那么聪明敏锐,阅历丰富,什么道理想不明白,什么利益关系又理不清,可是,再充分的道理,总要要先过了心里那一关。
l2 q0 G% s2 x+ w4 j. ? 顾廷煜终究还是有些本事的。7 P: n5 `4 U) L) u" B% G/ P) s# o
她想的出了神,慢慢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笺,是今早从他的衣物中掉出来的。
/ u- Y2 y4 m" S8 [; B. ? “……子不教父之过……生性直率真挚,今日之顽劣,尽是吾之过错……不知身在何处,思念甚矣……万望兄长照拂一二,不叫此子困于寒暖危殆……拜之谢之,恳求……”
- J! t, x4 Z! Y% `: h0 g8 e. h 纸张微微发黄,纸质脆弱已极,似被反复揉皱后,又展开压平的,上头的墨字有几处圆圆的皴皱水迹,一滴一滴的,晕染开那苍老颤抖的笔迹。
% R3 ]% I/ n. U1 f n, o 她忽然心头微微发疼,钝钝的疼。
0 ~8 M1 G- o N2 t2 T0 k- T7 a 其实,他是很好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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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大家生气的要命,我都不敢上网看了。- K- t& f- `% C; E
最近好像得了强迫症,怎么写都不满意,修改了一遍又一遍。8 @6 z3 f4 M9 _! q5 s9 W
对于大家的愤怒,我能理解,但是我写不快呀。
' w1 e/ W6 |8 L) x 大纲是早就写好的,可是真到写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 H: `% a/ g1 O* Q# \ 是倒叙好呢,还是引叙好,是以对话带出好呢,还是平铺直叙,越想越烦。6 L; W) D" ~" T. ^
以前看别人的坑那么容易,自己开坑却那么难,沮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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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复问题:
& D5 i3 t$ Y5 |1 } 1、顾廷烨是不是真的沾了宁远侯名声的光?
9 P# z7 S, I5 X9 u 是的。也许大家不愿意听到这个。我本来以为大家能想明白的。) q' c2 ?; ^9 A. g3 ?
我家大表哥是军事迷,在写顾廷烨于变乱中脱颖而出,建功立业时,我特意去问了大表哥这个问题:一个只在军中当了几年小军官的人,能否指挥着一只基本陌生的军队,忽然立功?, Z. b0 n5 W* i$ V( o5 V; J4 Z
大表哥说,如果这人有背景,有才能,那就可以。5 Z" ]* B5 g& k% f. ?
大家看过美剧《兄弟连》吧?
O9 [+ [ F! J: { V+ H: D4 U3 j E连原来的连长是索贝尔大哥,他一手把E连训练出来的,可是因为他极其糟糕的现场指挥能力,E连的阿兵哥们宁可触犯军法,也要联名把他赶走,要求有能力的温特斯来带领。* k: f' H! m t! G9 K8 U+ `
当年大表哥跟我仔细讲解过这个缘故。
* U6 E H+ N7 C: N9 W' @ 当兵求的是两件事,一是保命,二是升官发财。
8 A7 I9 e/ c8 I1 ^1 T 尤其是在古代,其他岗位,空降下来一个头目,大家接受也就接受算了,但是将领的位置,尤其是立刻要出门打仗的将领,就非同一般了。
( e4 _7 |: H1 p4 O' j 当初新皇帝要抓兵权,可他在军中根本没有嫡系(刚从边区来的),变乱将起,他一口气放下去好几个将领。
' @7 g" ]- G& U- X' ~6 _/ T8 l 请问那些部将凭什么服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w3 m5 ]% Q. }) e" T# K/ [% S
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把他们领向死亡。9 Y6 {2 {' z; h/ c: z2 U% h6 y
在这种情况下,顾廷烨就有先天的优势,他本就是将门虎子,家里往上数几代都是带兵的,而且他老爹在军中待的时间不算短,也建过不小的功勋,顾廷烨就算没有碰上老相识照顾,也有人听说过他们顾家。: D) y3 t5 l. @; ?& f2 i3 e1 S
一个毫无来历空降上司和顾廷烨,如果你是阿兵哥或部将,在都不认识的情况下,你会选择多信谁一些。
( n+ @1 Y- T" o* y0 q! x4 X 带兵打仗是差不得一点时间和机遇的,因为顾廷烨早一步编排好了军队,能够如意指挥,才有了后来的功勋。, C% S% L* z3 S- |# G: O
所以我说,顾家在顾廷烨的成功上占了大约百分之五或十比例。
+ h! r$ M& a" H% T/ O 这就好像我们去找工作面试,才能差不多的两个人,可面试的是其中一个老爸的旧友,他会选择谁?不用说了吧。
+ J+ J* J2 Z/ T1 d; y- ? 当然顾廷烨自身的才能也是很重要,不然全靠祖荫是不行的,可是他身上武艺,兵法,排兵布阵又是谁辛苦教出来的呢?7 c! L' {$ Z. P6 {, _
加上古代父子君臣的伦理道德,父子俩难有隔夜仇,就是这个道理。
! Z8 H; D9 \7 C; }. J* Z 2、大秦氏是怎样的女子?
$ \' z: r4 m7 a! o* k 某段时间,我看言情小说,总会看见这么一类型的女子,她们美丽,柔弱,忧愁,可以最大限度的激发男人的疼爱。2 A& A; o- p2 W7 T
她们不是菟丝花,是真的很柔弱,真的很没用。
! ~ S& j! U/ ?) o 她们必须要大量的呵护,巨额的体贴,才能存活;稍微有些忽视,慢待,她们就会伤心至死。琼瑶笔下的殷彩芹就有几分这个意思了。$ e: g: Y6 o/ D* g8 H% K
我只能说,爱上这类女子的男人,倒了八辈子血霉了。5 G+ w: F% Z$ v* O' q
3、顾家本来混的怎么样?6 h0 [8 f+ x; z( ^
顾家原本就混的不错,如果没有那天外飞来的横祸。7 C* X4 {- n' [8 |. x6 R) k" k0 M& P
像这种大家族会欠下这样大的亏空,其实大都不是因为奢靡过度,而是‘接驾’。
8 L( \" y! g* p* _* c( H3 Z 例如,曹家的亏空多是因为接康熙的驾太多了,贾宝玉家是因为要接元春的驾。# D- l) N$ d& p
本来收拾基本平衡,就算有亏空,也是小亏空,这样一来,就欠大发了。
) p( S9 ~9 g( t 因为种种原因,古代宗亲皇室权爵,常有亏欠国库的事,通常只要不着急,是不会逼着人命要还钱的,可以慢慢的还钱(给个肥差)。6 y) [0 G0 x5 b6 G5 E
所以,顾家本来就是混的不错的,只是倒霉了两场。4 S% q: k C3 L2 U# }$ n5 o
至于四房和五房,他们一开始并没想弄死顾廷烨(又没重大好处),只是看不起,和想让他顶缸,但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对骂中,积怨越来越深罢了。
. G4 v2 x) D' p* K% e4 | 4、顾老侯爷是怎样的爹?! T# \& R* g* Q5 }$ s* h- @
这两天大家对老侯爷义愤填膺,其实我想说,古代和现代的父母观念是有天差地别的概念区别。
" F/ ^. d! U; \. H 现代是,你生了我,就有养育我的义务,不养,属于遗弃罪。
: G8 m/ ? }) y7 X$ D! u8 e 古代是,你生了我,养大了我,是极其巨大的恩德,可以买卖责打(古代卖儿卖女,老子打死儿子的)。5 O& m1 z9 W: K# d8 n: ~$ `
现代是,父母对我不好,我可以记仇,我可以脱离父子关系,可以寄些赡养费。3 k! n. T& P' m3 U$ t, k
古代是,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让你老子不爽,你老子可以去状告你忤逆,然后,顶着这样罪名的儿子,基本很难在官场上混了。
/ z7 B% I1 ^- Z- c- ?' o9 ] 最后,老侯爷的确是真心爱着大秦氏的,非常非常爱的那种,人心都是偏的,所以,他有愧疚,也会先对着大秦氏母子愧疚,然后再对白氏母子愧疚。
0 `) g8 G, a& |. @/ Z 事情就这么简单。
& v! L+ b! o1 e 何况本来顾廷煜的嫡子地位就比顾廷烨的嫡子地位要高。
" b% j/ R5 q/ q" v 道理加感情,若老侯爷偏向次子而不帮着长子,才是奇怪的事呢。; r! r$ K! S& U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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