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何欢》作者：步微澜

第 97 章

, d7 q6 W' b. a/ T尽管怕死了孩子他爹发脾气，可小女儿遭逢这么大的事，庆娣妈唯有抛开要赶回家做午饭的念头，坚守在爱娣身边，反复劝解。

! C8 t+ j" ^' z5 @+ M# o! D3 U# x姜尚尧中午从工业园赶了回来，庆娣妈一见之下，愕然失语。

/ u; c/ |/ I" m, P* u庆娣略有尴尬，“妈，我们再试试能不能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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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2 Y/ u  w1 b8 r9 J( G她妈老怀大慰，又伺机劝说：“老大，你看你都想通了，不妨再劝劝你妹妹。真离了，不光亲戚朋友笑话，往后再找个比向雷更差的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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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8 X# p* n# ^4 `' m7 t) K虽然知道妈妈无意谴责她，可这话听起来仍有些不好受。庆娣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妈才能理解爱娣婚姻的根本性矛盾，思来想去剩下一句：“我和爱娣是两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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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 G# _2 s6 S& B姜尚尧脸上波澜不兴，像是完全没听见她们母女间的细语，随意翻动菜单，接着含笑问庆娣妈：“阿姨，我记得您口味偏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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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V0 Q9 i4 |" r' q6 w庆娣妈连连点头，堆起一脸笑，说：“小姜你点菜吧，我随意，随意。”

凭心而论，姜尚尧以往对庆娣的妈妈并没有那种由衷而发的敬爱之情。庆娣妹妹为什么离家又随即匆忙嫁人，内里缘故他万分清楚。而爱娣婚礼那晚，他与庆娣在槭树林散步，庆娣伏在他肩头轻颤着无声落泪，那份疼惜感犹存于心。

在他当时的认知里，岳母完全没有尽到做母亲应尽的责任。但是在和庆娣分手后，他对庆娣妈妈的看法大为改观。那时在铁路小区的房子一共买了两套，一大一小，本是打算将小的那套给岳母大人住。尽管分手，姜尚尧仍然记得自己的承诺，但庆娣妈拒绝了他的建议。她当时泪汪汪地说：“那套房子我没资格住。我这辈子，为了能和两个孩子守在一起，什么都放弃了。现在四分五裂的，庆娣又去了那么远。既然孩子守不住，我这当妈的住哪儿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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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母并非糊涂人，只是她自以为选择了最好的方式，对庆娣姐妹来说却不是最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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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您总是这样客气。”姜尚尧说完还是依照模糊的记忆点了庆娣妈爱吃的几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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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B# [( t# t/ ]8 q" |说话间，去了洗手间的爱娣出来，正巧听见姜尚尧喊服务员加一幅碗筷，又解释说：“黑子在附近，我喊了他过来一起吃饭。”

“那刚好，我正想和黑子哥道谢。”爱娣望着姐姐，强颜一笑，“春节那回和向雷打架，是黑子哥过来帮忙解决的，一直想说谢谢没机会。”

0 a6 A/ `: `. X5 O# Q$ I等了一会，黑子穿着一身警服敲门进来。庆娣妈本是家庭妇女，最怕穿制服的人，又记起爱娣搬离家门那天曾喊了这个警察上来帮忙，那天孩子她爸耍无赖时丑态毕露的样子全被人看见，想到这些，她立刻有些讪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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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U6 U) y: j; C  k5 d  h; C哪知黑子毕恭毕敬地欠身，张嘴闭嘴喊阿姨，庆娣妈这才放松了些，将将挨着椅子边坐了。

' M: Q/ K' W3 N! g# f庆娣明白姜尚尧意思，循正道帮爱娣顺利离婚顺利把钱讨回来，少不得要劳烦黑子，当下客客气气地先给黑子斟上酒。黑子双手捧杯，开怀而笑说：“庆娣，这杯酒我可是等了好几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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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尚尧正暗自担心着，怕黑子一个说话不小心破坏了眼下他和庆娣脆弱的感情，想不到黑子粗中有细，硬生生地吞下那声“弟妹”换了个词。让他更意外的是，庆娣笑意嫣然说：“黑子哥，对不起了，是我不懂事，早该敬你的。黑子哥你是耿直的人，以后帮我看着他，该狠狠教训他的时候你这当哥的千万不能心慈手软。”

如果此际四下无人，姜尚尧一定会凑近她瞟来的细眼下保证书说“我会乖乖的”，可惜众目睽睽，他唯有尴尬地咧咧嘴。黑子瞅瞅他难为情的样子，眉飞色舞地点头说：“这把尚方宝剑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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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于妈妈在场，不好讨论怎么解决爱娣离婚的事，庆娣找话题问起黑子近况，这一聊自然聊到聂二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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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二一案案情错综复杂，牵延颇广，这一个多月来，审讯工作进展缓慢。就目前证供分析，不仅仅是暴力垄断运输行业疯狂敛财的罪行，他名下数间夜场还有容留组织卖淫的嫌疑，最近又有证供涉及四年多前发生在闻山某乡的一起宗族械斗大事件，聂二与其有莫大关联，如果证据确凿，数罪并举，聂二这一回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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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C% {# I- t: |) K1 `" @3 b6 w黑子限于组织纪律不能泄露案情，但花边新闻经过他夸张的艺术加工后足以令爱娣抹去愁容，满心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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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O8 i3 D9 t  ]& {; f2 K7 O饭后庆娣妈寻思要回家看看，黑子和姜尚尧同时站起来，异口同声说：“阿姨，我送您回去。”接着两人互望一眼，姜尚尧微笑着先行让步，“等黑子送也好，他回去上班刚巧经过物资局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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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两人已经无比殷勤，这一下庆娣妈妈更加不好意思，推辞不过后，几人将她送到门口。黑子的警车方一离开视线，庆娣立即望向姜尚尧，眼里满是问号。姜尚尧连忙举手郑重声明：“我什么想法也没有，这种事得靠自己，别人帮不了忙。”

庆娣瞪他一眼这才作罢，身边的爱娣犹自不明所以地问：“姐，什么事？”

这笨丫头。庆娣叹气，“说你离婚的事呢，得靠你自己想清楚了。我是被妈劝得现在不敢帮你拿主意。”

) ]0 i7 g8 }2 f( o% f4 H$ c5 g“我已经想好了，向雷这辈子改不了软骨头，我要是继续和他过，一辈子跟着受气。妈妈忍辱负重养我这么大，凭什么我要贴上去他家找罪受？”

回到包房，庆娣去了洗手间。爱娣和姜尚尧对坐在圆桌两侧，沉默中爱娣忽然开口说：“姜大哥，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生气，我向你道歉。你们婚纱照是我拿主意剪的，纸条也是我抄了姐姐电话里顺口一提的话，和我姐没一点关系。你也知道我这人脾气又急又冲，经常不顾后果的，自己吃了无数亏还是改不掉。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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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娣是死鸭子嘴硬，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性格，姜尚尧明白她姿态摆这么低纯粹是为了她姐姐。当初分手因为什么暂且不论，但收到那一叠牛皮纸包裹的碎片时，挫败，愤怒，直至再看见那张小纸条，他像被关回看守所小号，滞重得让人呼吸困难的黑暗似乎永无尽头。

/ w) f7 R% }  T2 X说不生气太过虚伪。但是……

“姐妹情深，我理解。”

" w! i& ~3 F( D1 b“我当时真不该怪你，现在我才体会到我姐说完全不恨你，不生你的气是什么意思。期待人对我好，达不成愿望自然而然会失望，会生气。其实何必舍近求远，把自己的快乐和幸福寄托给别人的恩赐？人只要能对自己负责就好。即使这样，也不是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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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F0 @5 _/ Y: a4 _. i. {不知这是爱娣的感悟之言，还是庆娣对她妹妹常说的话。如果是后者……姜尚尧苦笑，庆娣不愧是庆娣。他笑完又叹，深爱她的聪慧理智，可又身受她聪慧理智之苦，这种复杂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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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说话呢？”庆娣出来在姜尚尧身旁坐下后奇怪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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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爱娣朝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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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娣给姜尚尧夹了满碗的菜，“先吃点东西垫垫，等会黑子回来还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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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p" q5 T; J/ H1 |“黑子哥还回来？”爱娣疑惑，“不是上班去了吗？”

5 r2 u" }' u2 W7 \$ Y2 L& \# S; ^“正事还没谈，他回去先点个卯。”姜尚尧解释完连忙低头吃菜，避开庆娣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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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L7 Y/ l" g4 W做贼心虚的样子让庆娣好气又好笑，明明是给他兄弟制造讨好长辈的机会，偏还冠冕堂皇的。

不一会，黑子连门也没敲，直接进来。“送到你们家楼下了，我听了会动静，好像叔叔不在。阿姨说晚点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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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娣姐妹连声道谢，姜尚尧给他斟满酒，问说：“直接说正题，这种事我没经验，怎么既爽利又满意的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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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不答他问话，转而眼珠不瞬地注视爱娣，爱娣被他瞧得坐不住，手臂撑着桌子问：“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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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9 E; D: t9 z+ |“先不说别的，春节时向雷快被你爪子抓成花脸猫，那一次闹得动静也不小，为什么这回坚决要离？”黑子摆起在单位时公事公办的做派，严肃的样子很是让人生畏。“我可不想好心被人当驴肝肺，过几天转头被人甩个臭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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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f' a% [5 Z' C, J# [+ \; k8 {后半句话似有内情，庆娣不由望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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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娣抿紧嘴就是不出声。

. G: {3 x: Q% P0 E7 j黑子脸色更加难看了三分，“那这事我帮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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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是避嫌！你上回拉偏架之后，他们家人说我勾三搭四，和你不正经。你说我再见了你，敢多说一句话吗？”爱娣气苦地嚷。

桌上众人闻言愕然，黑子更是突然涨红了脸，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往门口走，“这话我要和他家说个明白！”

姜尚尧急追上两步拉住他，“爱娣刚离开，你就上门帮她讨说法，这不是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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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思忖着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觉跺跺脚走回来重新坐下。“那让老梁去？”

3 n) a$ a; G1 [! G“我去吧。”庆娣望望妹妹，“向雷那一家人不太好说话，本来存折是爱娣的名字，直接挂失就可以。但如果一下子说太僵，离婚协议就更不好谈。”

“我也是考虑这个。”姜尚尧思忖片刻，“……庆娣你去不去都行。我打个电话给严律师，让老梁跟他一起去，给他家摆摆道理。一个巴掌一个枣，双管齐下，稳当。”

- b1 j# q8 Q, s8 z# I/ z2 ~“行。不过那一家都是难缠角色，协议离婚最好别抱希望。而且，就算走诉讼，最后上了法院也没那么快，一般头一次都会调解或者直接驳回来，第二次才可能正式考虑判决。时间会拖久点，你想好了。”黑子最后说那话时注视着爱娣，神情不像适才那样冷淡，反倒若有若无地有丝怜惜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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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娣的目光从黑子移向妹妹。不合适的婚姻就像咬脚的鞋，一路走一路滴着血。活泼外向伶牙俐齿的爱娣在两年多的婚姻生活之后，心和脚皮俱皆起了老茧。面对抉择，她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思绪像穿梭回已死的少女时光，怔怔的，最后用力点了一下头。

“那就这样办。中间如果他们家人难为你，让严律师出面解决，真撞上了赶紧找我或者找你石头哥。”黑子大刀阔斧地行动开来，“我打电话给老梁，石头，你和严律师说一声。”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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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9 d! v' _9 v( Y& i看似简单的离婚程序，被黑子一语成谶。

  X0 g. d* |) v) [+ L4 n$ S* x俗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又有一说叫丘八也怕泼妇。老梁果然很是无语，“和他们打商量是客气，一家子不识好歹的，脑子都进水了。明摆着没道理的事，横竖就那一句话，先把存折里的钱转给他儿子，不然想顺当离婚出他向家家门，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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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娣随梁队一起去了向家，向雷他妈一口咬死不给钱不离婚，费尽口舌徒劳无果的情况下，她当机立断带妹妹去银行挂失存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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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j9 y. j# A0 T* J就这样妈妈还劝爱娣不要离，他们家哪是娶媳妇，根本是想娶个免费劳动力。既会生儿子，还要干活卖命只管三餐温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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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 @( a8 B# w1 o. C5 J7 e爱娣苦笑说，“不想打官司看来还是躲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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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事官司而已，别被黑子吓着了。”姜尚饶安慰说，“有个好律师绝对顶事。”

严华康律师近年事业发展蒸蒸日上，事务所由老街烂屋檐底搬到新区的商业大楼里，规模扩充了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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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人生，白驹过隙，见面后庆娣与他无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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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T- l% a) D1 D“那时候个头差不多有我高，说起话来有条有理的。后来不经意看到桌子底下藏着的手扭在一起，才知道原来还是个小姑娘，充大人呢。”严律师与庆娣会心一笑，再开口语声怅惘，“那时我执业不久，头一次接大案子，心里也发慌。特别是同行的目光望来，像在说不掂量掂量自己本事，逞能呢？我私下里憋足一口气要争个公道，但可惜了，最后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4 H8 v0 ?9 g$ s/ `8 u1 Q“严律师，你已经尽力了，我们很感激。”庆娣放下筷子，看一眼身旁微笑不语的姜尚饶，诚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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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X9 Z! X! E! T! n. p( Z6 q与记忆中她骨立铮铮，眉宇间英气逼人形象相比，水晶灯下，庆娣肤色莹白，明眸溢彩，笑容温柔可亲，像一颗沙砾终于磨砺出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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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e7 g  g; y4 F; ~严华康注视她许久，恍惚间，仿若看见老街的陋室前，一高一矮两个倩影颓丧地并肩离开。

斯人已逝，往事无谓再提。

他问起爱娣的情况，关于财产分割，爱娣只有简单的要求：“只求公平合理。当初结婚的时候没有礼金也没有嫁妆，这两年多共同经营两个摊位，他主外我主内，一样付出劳动。攒下的钱被他姐姐借去，现在只归还了一半。这一半连我近期问同学朋友借的，都在我这里。我只要这部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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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方姐姐借钱时有没有凭证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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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爱娣最怕的也是这个，若真走诉讼离婚程序，她相信向雷姐姐一定会矢口否认。“但是，银行有存取款记录，是直接打到他姐姐账上的”

' ?2 ]8 C( W3 K0 T+ j  q, b- \( c严华康淡然一笑，“那就行。”

3 A4 i% p( q0 b以严华康律师目前在闻山的名气，如果不是因为与庆娣多年的渊源，这种小离婚案极少亲自受理，既然有他出马，自然胜算在握，再加上有黑子从旁协助，爱娣应该不会吃亏，至多虚耗些时间而已。庆娣吃了颗定心丸，回到闻山的第三日去了姜家看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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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1 f4 w) B1 `接到老妈通风报讯的电话，姜尚饶提早下班。阳台上三个女人正围坐着摘荠菜，言笑晏晏的，气氛温馨。这情景让姜尚饶忽地泛起一个念头，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直到地老天荒。

4 ~( h) C# Z3 T) N0 j3 L哪知他没开口说话，脚边的褔头耳朵警觉地立起，喉间发出一声低呜，接着挣脱了他手上的狗链，箭一般飞窜向阳台。

坐在马扎上的庆娣只见一条黑影掠来，未及反应，褔头已经扑上她半身，撞翻了她腿上半簸箕的荠菜，两只前爪搭上她肩头，下一秒，一条湿滑滑的舌头就势舔上她面颊。

“褔头！”她惊喜交加。

褔头委屈地低呜，不依不饶地就着她的手往她颈窝里凑。鼻息急促，可想而知心中激动。

姥姥在旁笑骂：“畜生，尿了一地。”

$ ]7 {: t! p& |5 O% h9 p3 ^6 v6 @“可不是。”姜妈妈连忙去找地拖，庆娣挣脱褔头的双爪站起来，这才看见阳台门外，注视着这一幕嘴角轻扬的姜尚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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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想它，上回太匆忙没顾上，今早我叫严关去矿场把它接回来。”上回姥姥病危，没心情顾及其他，这一次他用足心思，像姥姥说的，庆娣是念旧情的人，他不相信闻山的所有都不值得她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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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5 d; k  |0 K9 J3 V, n多谢两个字尽在她眼底，庆娣低头一笑，在阳台走起八字步。这游戏以往玩惯了的，褔头顿时精神大振，随着她的八字步在她脚边穿梭成S型，接着人立而起，向她讨要奖赏。姥姥笑得前仰后合，姜妈妈摇头：“多大年纪的人了。”

. T6 `0 }4 d- L  ]“我试试褔头还记不记得。”庆娣使劲搓搓褔头脑袋以兹鼓励，抬眼迎上一双幽深的黑眸，她不由耳根发热，抢了姜妈妈手中的拖把。“阿姨，我来。”

晚饭包的荠菜饺子，吃好后姜妈妈视若无睹儿子短袖T恤下的虬结肌肉，满脸嫌弃地说：“带庆娣散散步去，你看你再不锻炼，啤酒肚快出来了。”

1 X, Z& F& U' f) ], U! m3 _姜尚饶配合默契地望向庆娣，庆娣从善如流地点头。

( h5 a: F' }& [1 I" e6 v- w- z门一关，她瞬间换了副面孔，佯作担忧地问：“姜总，要不要拿件外套遮遮啤酒肚？虚胖影响市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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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尚饶没料到现今的庆娣促狭如此，笑意一丝丝浮上她嘴角，心情大好的样子让他冲动地想以深吻惩罚她嘴边挑衅的笑容。越克制，他脸上的肌肉越僵硬，“其实我虚不虚，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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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底有几个人知道？”

姜尚饶一愕，随即意会了其中的涵义，他尴尬不已，“……一个，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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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娣闻言看他一眼，心底的笑容漾开来，唯有紧紧把嘴抿上。

下了楼，他习惯性地把手探向后，想握住她的，她却先行放到外套口袋里。两年后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冬夜，她也是一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拒绝了他。

7 C1 `& X6 ?; Q$ s( e% B% Z, J/ z- ]' I庆娣停下脚步，以眼神询问他脸上的不乐意从何而来。姜尚饶凝望着她，向她伸出手。

# a1 J5 n7 w3 G1 Z# A+ G3 H! `熟悉的厚实大掌，掌纹如刀斧凿刻。庆娣注目于他掌心，脑海中不期然涌现过去的记忆。那片红叶现如今还夹在她心爱的《剧本创作基础》里，随她由望南乡至四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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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感喟，抬眼望向他。姜尚饶手臂纹丝不动，眼里的不满却已逝去，代之以浓浓的渴望。

9 q2 B4 z9 j5 Y' P" S" t2 r庆娣从外套口袋里抽出手，缓缓放进他掌心。和记忆里的感觉一样，温热，充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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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  ]8 K( @5 Y8 S! K! j他的手掌更用力地紧了紧，似乎是为了确定她的存在，然后牵着她率先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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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Y0 t: P' }8 Z" m  G: U! ]; U铁路小区外的大马路直至文化宫一段商厦林立，俨然已成为闻山老城的新商业区。灯光璀璨如万盏星，姜尚饶回望身边的庆娣，她的眼睛是其中最闪亮的。

) e$ V  J$ I9 v, z' D“阿姨这两天老往宾馆跑，你爸没意见吧？”

+ H$ e% y; F* z# \3 Z5 }) z庆娣摇头，“他那种人，骨子里是最软弱的。我们两姐妹离开家，能侍候他的只剩我妈妈。他现在开始老了，最多骂几句，不敢动真格的。”庆娣顿一顿，迟疑地问：“你呢？那个谁，又见过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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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c1 c( F* U0 T明白庆娣问的是谁，姜尚饶沉默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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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省十佳表彰会后，团省委在省委接待宾馆设宴。当晚，一部小车将姜尚饶接到省委大院一号楼。书房里，两父子并无一般人那种情绪激动失控的场面，姜尚饶坦承已经知道详情与经过，巴思勤也为过往的错误做出一番痛悔的表示。

“我妈被磨折了一辈子，临老才体会到岁月静好的滋味。作为她唯一的儿子，我有责任让她有生之年一直这样惬意地生活下去。任何改变与破坏，我都不愿意看见，也会极力避免。”姜尚饶侧脸望向庆娣，“这是我面对面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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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d, c% a* [$ E庆娣审视他表情，良久后低低一叹，“我以为……”

& T+ r0 p: K; t6 J“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欲擒故纵，还是像黑子说的，这么粗的腿，不抱可惜了？”他凶巴巴地瞪她一眼，见庆娣笑容温婉，他也释然一笑，“有他我不过前景更明朗些，行事更畅顺些，没他，我一样有自己的事业，只不过拓展起来要费点周折。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牺牲我妈三十年的劳苦和骄傲。像你说的，弃本逐末，太不值得。”

看他一派郑重与决然，庆娣笑意渐深。

“不聊这些。昨天我和我妈商量过，楼下的小套间最近租期快到了，我妈的意见是也不差那点租金，等租户搬走了让爱娣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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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庆娣最近在考虑的，爱娣真打起了离婚官司，起码要几个月才能见结果。虽然她和爱娣现在住的宾馆房间是姜尚饶的长包房，但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而她也不可能一直逗留在闻山。

“这个我和我妹商量，租金不会不给，但她现在经济情况不好，可能会给少一些。另外，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两兄弟在合计什么？他就不拍这样维护我妹会给人说闲话？而且，明知道我不会赞成。爱娣才摔完一跤，总要给她点时间先看清楚前面的路。” 姜尚饶闻言止步，难掩眼中窘迫。每每被她道破心思，他都会有这种无地之容感。

庆娣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一个电话把严律师请来了，然后什么都不闻不问的，不就是为了给黑子哥制造机会，让他扮演一个救爱娣于水深火热的英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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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0 U& g4 Z2 B“庆娣，如果你不满我的表现，这样，明天我请假，我亲自去向家吓唬吓唬他们。必要的话，我也弄个王霸龙那样满背的刺青光着膀子过去。”

7 c# T) v5 p# k( ]“我和你说正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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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们来说正经的。”听她娇嗔，姜尚饶连忙端正态度，“黑子的性格就那样，不说破也就那样闷着算了。既然说破了，他索性做个彻底，这才不枉担个虚名。所以，即使我有心拦他也根本拦不住。至于赞不赞成，庆娣，爱娣的人生是她自己的，走什么路往往由个人经历和心态决定，你可以引导她，但没办法代她选择。”

庆娣抿紧双唇，即便她对他情深一往，也从未想过要干预他的生活，左右他的思想。不可否认，她对唯一的妹妹有护雏的心理。她挣扎说：“黑子哥和爱娣不合适，两人都是既倔又硬的脾气。还有，市场的摊位是向雷签的合同，他家一定不会给爱娣继续做下去。我还正在考虑，如果爱娣愿意，她可以去京里和我一起，只要人勤快，生活不会比现在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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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连爱娣也离开闻山，他可以预料在未来的日子里，民航客机上会长期出现他早出晚归的身影。这还是最好的结果，最坏的……这事断不能行。姜尚饶沉吟片刻，避重就轻说：“合不合适，跟买鞋一样，总要自己试过才知道，旁人体会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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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被他们讨论着终身的爱娣确定肯定目前的这双鞋万分不合脚。她送了妈妈上出租车，转头准备进宾馆，柱子后出现个熟悉的身影，向雷遥遥望来，期期艾艾地喊了她一声“爱娣。”

日日相对不觉如何，骤然分开再见，她才意识到婚后向雷外型上的变化。被生活压榨得失去自信，畏畏缩缩的眼神似同中年的迟滞。数年前，他还是年少春衫薄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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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娣有些心软，到底他曾无数次地容忍她的小性子，到底他也曾胆怯害羞地给了她他的初吻，长期夹在母亲与老婆之间做磨心，向雷的日子也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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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过去，轻声问：“你怎么来了？你妈……她们知道不好。”

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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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不知道。”向雷说完，见爱娣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他随之惶然，“爱娣，我不舍得你。离婚的事求你再想想！”

难怪他着慌。上午严律师代表爱娣正式向法院提交了诉状和财产证明，想必紧接着通知了向家。

) ^0 M0 Z0 F% C; n; o$ {4 I爱娣心中微有快意。“不离婚？然后继续这样过？你妈和你姐一起上来欺负我的时候，你躲在旁边看戏？还是继续早出晚归赚钱被转走变成你姐的财产？”

“爱娣，你误会了。我妈我姐今天说了，他们这样是为我们好。”向雷嗫嚅着说出真话，“你长的漂亮，性格外向，我们又一直没孩子，我妈就是有那么点不放心我们。等将来生了孩子就好，我妈说只要有了孙子，老房子将来都是我们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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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 i% t$ i3 h# o3 j& E& x爱娣嗤笑，“谁稀罕？现在已经对我这样，别说未必生得出，别说是儿是女，就算真遂了她心愿，还能指望她变个性子真心实意对我好？别哄人了，你家根本就没把我当向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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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雷为之一滞，瞅着她的冷笑不敢再多解释，唯有讷讷喊她名字：“爱娣……”

& h7 ]* ~6 F( r# `$ w1 @% J“不离婚也行。我问你，我们搬出来，买房或者租房，有事我拿主意，你家人有什么意见你硬起心肠关了耳朵不听不理，这些你做不做得到？”眼见向雷眼底一片惶恐，爱娣怔然注视他半晌，笑意化成轻蔑的一撇嘴，“你连来见我一面也不敢告诉你家人，我对你还敢有什么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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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4 o/ V+ D) n- z/ G% B1 w5 O( E她说完转身准备进宾馆，向雷也顾不得周围出入的人的目光，追上两步拽住爱娣袖子，“爱娣，我能，你相信我，我做的到，我保证。”

上一回他也保证以后钱归她管，万事由她做主，转头对着他妈依旧唯唯。众多前车之鉴表明，软弱人的许诺万不能信。爱娣甩开他的手，径直往前。向雷再度拔脚追上，正要拉住她继续哀求，打横里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拦住他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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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z7 h: K( O' H“干啥呢？”黑子一张臭脸凑近向雷。

/ T8 F& M) b; L9 b% V向雷往后退了一步，认出是谁后他表情既惊又怒且恨，只觉脑门绿光一道道闪现，再看一眼黑子身后止步回头的爱娣，更觉难堪无比。

7 y$ V, q6 j; ^  D3 R. [0 ~“沈爱娣，你闹着要离婚是为了他？”向雷冲上前一把扯住爱娣，指着身后的黑子，大声质问，“结婚前你们就有来往，瞒着我一个是不是？婚礼上他来闹场，后来又有事没事在我们家附近转悠。上回我们俩吵架你也是跟着就打了电话通知他，没几分钟就赶到来为你出气——”

4 D/ O" ^7 Z6 Z' K“你胡扯八道什么？”爱娣怒极，甩手往电梯走。

“别人说什么我也不信，今天我亲眼看见了你还狡辩？不偷人你们住一间宾馆？你不守妇道！”向雷恨声不已，“你们两个奸夫淫妇勾搭一起，想离婚没门！沈爱娣，我告诉你，这个婚我不离！你跟我回去！”

听见说他婚礼去闹场，黑子一张大黑脸膛顿时涨红，看见向雷追上电梯里的爱娣就往外拖，黑子也不好意思上去再多加拦阻。只是越听越不像话，连奸什么淫什么也出来了，黑子脸色立刻转青，大步迈过去，一掌抓住向雷后背衣服，硬生生将半只脚踏进电梯门的向雷扯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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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R9 s# r5 K9 d  G* v% ^  _黑子使了个眼色给爱娣示意她赶紧关门，接着一掌把向雷推到墙根，揪住他衣领问：“狗嘴吐不出象牙，说啥呢？住一间宾馆就是偷人？这里十几层楼几百号人，都在偷人？你脑子怎么长的？只搭了一根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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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气得七窍生烟的黑子此时眼睛瞪得灯泡一样大，居高临下地睨视向雷，向雷先自怂了，黑子右掌还没伸过来，他张开嘴哇哇大叫：“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跟这号孬货斗气实在没意思，脑子不清楚说理说不通，来横的还没开始就先软了。黑子看一眼自己葵扇似的大巴掌，气馁地收回手，无奈地教导说：“不想离婚就硬气点，先把你家里人震住了，像个男人样。不然你夹在中间难受，老婆也跟着受委屈。照我说，你这怂样再娶十个老婆回来，结局也只有一个——离！”

黑子说完甩甩手，示意向雷离开。向雷揉揉脖子喘着粗气，感觉呼吸稍平顺了些，正想继续开骂，对方一扭头进了电梯。

站在902门前，黑子犹豫数秒，还是按响了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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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后，房门打开，爱娣腮旁碎发湿湿的，大概才洗过脸。想到她关起房门独个哭鼻子，黑子跟着心口酸酸的。

% e$ |& [' q1 T0 n) A“谢谢你。”爱娣让了他进门，为刚才的解围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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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m3 u+ T- d% E* }. s不理睬他时黑子满心不乐意，总觉得这丫头不识好歹，这些天她一反常态地谦恭有礼，他反而浑身不自在。见爱娣准备关门，他连忙拦阻，先将半阖的房门打开了，然后直接坐在门边的行李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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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V  [$ p9 i爱娣明白了他用意，一瞪眼，问：“你怕了？”

8 _. X+ M/ O: m* o$ X5 I“我一老爷们我怕什么？”黑子反瞪她，“我是为你好，别好心当雷劈。”

爱娣注视他数秒，转头扬起手，砰一声将房间门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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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5 |9 N. w% ^* G3 H黑子张大嘴，视线从紧阖的房门转移到走到床脚收拾衣服的爱娣后背上，滞了滞，他把嘴边的话吞回去。

这一关上门，反倒不知该说什么，愣怔了半晌，见爱娣折好了衣服，他搓搓手，问：“你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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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姜大哥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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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呢？”

“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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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我的意思是你吃过饭没有？”

“没有。”爱娣收拾好，坐在床脚，怔怔直视镜子里的自己，“不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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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手撑膝盖，大刀金马地坐着，眼睛直视正前方的条纹墙纸，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爱娣。以前她看个烂菜摊子也要收拾得光鲜靓丽，他记得有年夏天的午后，下着瓢泼大雨，他躲在警车里偷看她。这丫头的摊子靠着路边，正拿着一个破脸盆接屋檐水，穿一件银闪闪的小吊带，配一条牛仔短裤，蹬一双豹纹红胶底的水鞋，小胳膊小腿浑圆玉润，在一排排绿菜叶子，豆角堆里特别醒目，也特别清爽，看得犯了几天暑热的他胃口大开，晚饭连酒也没喝一口，直接吃了两大碗米饭。

现在她也不臭美了，一件大衬衫胡乱罩着，更显得下巴尖瘦尖瘦，衬着眼底下的黑影，憔悴得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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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3 Q9 q! _; o5 d; Q6 d黑子不知该开口劝慰她几句，还是直接把她拖到楼下餐厅喂饱她更好，委决难下时爱娣感觉到他的目光，顺势望来，怔了下，然后问：“这样看我做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终于撞上人生大铁板，吃了大亏，被你说中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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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_* {5 I5 m. E" {1 x这话是他曾经教训她的，如今被她反呛回来，黑子语塞。

# M; z  z8 y! x" O# ~5 ]  ?爱娣说完丧气不已，垂头低声说：“又管不住嘴，又把气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黑子哥，你说得对，脾气不好，嘴比脑子快，我活该吃亏。”

( ^. m, V2 C' h! K" F明明是道歉示弱的话，黑子听来格外不是滋味，他想说“什么不相干，我是你哥”，忍了忍，换了副说辞：“如果是家里人，自然知道你脾气，也会体谅。不能体谅的，只能说感情没到那一步。”

7 e# M2 f. \: d0 ]2 d% ]9 {爱娣沉默半晌，嘴一瘪，眼里泪珠子悬在眼睫上，闪闪地晃，晃得黑子如坐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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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伤心什么？他不护着你，肯定是因为不喜欢你，至少不那么喜欢你。不喜欢你的人，你为他伤心值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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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谁不懂？”爱娣不满地瞥他一眼，吸了吸鼻子，眼泪倒是止住了。“换我安慰你，我也能一套一套的。”

4 R3 _" y& \, G1 D% C9 K; q. u* ~“瞧，这不挺好的？会顶嘴会翻白眼，这才是活蹦乱跳的你。就跟让你演还珠格格你绝对演不了紫薇一样，赚人眼泪惹人陪你伤心的事等你姐去做，石头巴不得浑水摸鱼，借机搂着她揩油。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演你的小燕子——”

“黑子哥，你放屁还带九连环的？谁在演戏了？谁在装可怜博同情了？你说我不止，还把我姐也稍带上！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没人喜欢所以连哭两声的资格也没有？我哭我的，我招你惹你碍你的事了？”爱娣越说越急火攻心，站起来一手去拉门把，一手拖着黑子胳膊想把他扯起来，“走走走，谁也没请你在这作客，你给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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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K8 p, q' f9 ]* b9 Q2 T“我不出去！”见她闹起脾气，黑子也犯了倔，端坐在行李凳上八风不动的，“是你请我进来的，我好好劝你，听不听在你，我的话要说完。爹不疼娘不爱，男人混账，那就更要学着心疼自个。哭几声发泄发泄也就算了，老是——”

- D+ ^) W4 f- n0 r话没说完，他腿上挨了一脚。爱娣使足了力气，他仍然纹丝不动的，恼怒之下只有手脚并用。“谁爱听你免费教育了，就你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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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 n* T! N9 `“——老是觉得自己是最惨那个，哭肿了眼睛饿得皮包骨头，没人疼还是没人疼。”她那点棉花力道，踢过来像帮他舒筋活络一样，黑子舒服地伸长腿，望着爱娣不眨眼，“懂不？改变不了别人，最起码能改变自己。又不是天崩了地裂了，不就离个婚吗？年纪还小，人又勤快，长得漂亮，还怕没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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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连续夸奖了几句，爱娣眼中怒火消逝，泄气地坐回床脚，“你懂什么？就那点钱，要吃要喝要住要花用，摊子也没了，想另外做生意现在租间铺面多贵啊？我又不像我姐读了那么多书，就我这样的，找个工厂的活能赚多少？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妈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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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得气苦，两年多的委屈一下子急涌出来，眼泪倾泻不止，“我就那么点要求，只想要个热乎乎的家，为什么这么难？将心比心地对人好，为什么没人领情，反而得寸进尺地欺负人？我一天十多个小时守摊子，回家连个笑脸也没有，稍微有点不对摔锅砸碗的。当初说要对我好，说是一家人，那些好听话都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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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F5 u" ^/ x8 M" v; a她放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的，黑子为之怔愕，醒过神望望房间门，又望望涕泪纵横的爱娣，再往桌上瞄一眼，终于找到一盒纸巾。递过去，爱娣却不领情，侧过身，抹一把湿泪继续说：“我哭我的，谁要你管了？我就算装可怜也不用你可怜我。谁说我没人疼的，好歹我有我妈有我姐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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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k6 e* s/ C" p8 n' {6 R“……爱娣，爱娣。”黑子手忙脚乱地给她递纸巾，“你哭你的，可你也别招惹得我心里跟着你一起不好受。”

& C+ D' T' k' A; O爱娣狠哭了一通才回过味。

她微张着嘴，眼泪珠子仍旧成串地往下掉着，回望一脸呆滞的黑子，不由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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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V* q0 S" g2 G黑子木讷地把手中的纸巾递给她，爱娣接过一看，那纸巾团紧实得像只乒乓球，扔地上能弹飞两尺，不知被他用了多大的力道捏过。

往地毯上一扔，果然如此。她没好气地抢过他怀里的纸巾盒，自己抽了几层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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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k/ T# y+ x“我说真的。你不就担心没人要你吗？我要了。”

7 L% x! W$ l+ Q“谁担心没人要了？我走出去掐腰吼一句老娘要再嫁，不知多少人哭着喊着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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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i) ?( l黑子脸色万分难看，“那不行，我区家先定下了，谁要来抢先得过我这关。”

7 K" t! k2 n- y, I! ]说得跟真的似的，爱娣白他一眼。“黑子哥，不用哄我了，我今天也哭够了。不如来点实在的，请我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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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攒了多少勇气才……黑子瞠目结舌，迎视两只红红的，小兔子一样瞅着他的眼睛，当即气恼交加地吼她：“刚才谁说不想吃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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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z2 Y5 f* ]# L9 \“使劲哭很累的好不好？”爱娣撇嘴，“刚才谁劝我说应该学着心疼自己的？”

“……”小狐狸，转移话题倒是快。黑子没奈何，“行，喂你点好吃的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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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1 ~8 n1 Y7 u. H( T他说着当先站起来，走了两步转头指指爱娣身上那件大格子衬衫，“把这脱了……换一件，丑到一定程度了，咱丢不起这人。”

庆娣晚上回来明显感觉出妹妹有些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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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爱娣表情也是倔强的，但眼中无神，视万物如死灰。今晚的她看来精神很是振奋。

“回来了？我还以为……”爱娣隐去后半句，不怀好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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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娣白她一眼，又去捏她鼻子，被妹妹嘻嘻一笑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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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 t6 S8 d: H洗了澡出来，爱娣在灯下写字，极为认真的样子。庆娣走过去看她写什么，只见本子上一排潦草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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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F5 t/ y/ S8 o“我在算账，算算在大兴路开间奶茶店的成本。”爱娣兴致盎然，“姐，我开间奶茶店好不好？顺带夏天卖冰淇淋冬天卖热狗炒栗子。”

: o3 J1 w' U7 a, |2 W7 x“大兴路？租金那么贵。”这两年闻山的房价铺租高涨，闹市商业区一间几平米的小门面所费不菲。“你那点钱还了人，剩下的够不够交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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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1 v0 s8 A8 ~/ C" \  a“我盘算了几晚了，就算是现在买房交了首期，我没收入来源也供不起。那点丢银行生利息能有多少，还不如拿来做做小生意。姐，今天有人说愿意和我合伙，说我人勤快，嘴巴甜，爱干净，做饮食行业准没错。最关键的一点，他只管投资不管事，所有的让我拿主意。”

庆娣注视妹妹，冷静问：“黑子哥？”

爱娣顿时没了兴致，泄气说：“还想卖卖关子的。”

4 A: c! Z4 m+ b7 }  V! S- Q爱娣嘴甜心活手脚勤快，这几年历练下来，做生意确实是把好手。黑子眼光倒挺毒辣，可是不知会不会存了别样心思。庆娣迟疑地问：“他没说别的？”

. _  K" j, q- Y4 t' c% b) g! y/ |爱娣摇头。“啊，他让我去查查原料成本，门面他托人去找。” “你们俩怎么商量的？”

8 m# x! [4 H7 p“他说他出大头，主要是租金抵押金那些，装修简单，找他朋友来帮忙，给材料钱就行，其余的我出。算是他出三分二，我出三分一吧。利润对半，工资另外算。”

5 L0 p5 ?7 O, e5 y9 L/ d% _反复询问，不见有其他的苗头，庆娣这才稍稍放了些心。看爱娣劲头十足的，她拖了张椅子并排坐下，拿起账本细心看来。

“这只是个成本预算，租金工资折旧税收，都是我按经验统计的，具体还要一项项摸清楚。不过我已经往多了算，只要地头好客流旺，基本不会亏。最好能找到光明电影院附近的铺面，还能顺便卖点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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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Q9 e% A# B3 U  K“那附近好像已经有两家类似的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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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6 ^7 i' ?, e- F- c) S8 i: r“姐，这年头还想做独家生意啊？拼的是质量味道卫生还有环境和服务，大家各凭本事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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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娣放下手中的本子，“我正打算和你商量，想问你愿不愿意等事情料理完了跟我一起去京里。”

; C2 g4 L) v. M. \( H6 u- P* c爱娣微愕，随即笑了笑，“姐，这个我也考虑过，不过想想就放弃了。听你电话里谈论的那些人那些事我也挺羡慕，多姿多彩，比我之前过的日子有滋味多了。可是自己是什么料自己最清楚，我去了无非也是东家西家打打工，省吃俭用每到年底攒点钱。还不如在家呆着，最起码家里我熟，认识人也多，重新开始比较容易。更何况，还有妈妈呢，我不舍得。”

" J. r& n3 w- }' h9 L她说得头头是道的，想必是认真权衡过。庆娣不好再劝，但难掩眼中惆怅，“以前还有个家，以后就你孤零零一个，我又那么远，有什么事鞭长莫及的……” “姐，你是想起那年你在冶南学校上班，我搬出来一个租房子住的事了吧。那时候我也没经历过什么，晚上有个风吹草动就慌神。现在不会了。其实要说孤单，哪怕是结了婚，这两年何尝不孤单？身边无论有没有人陪着，心里头那种孤单才是真正难受的。”

, Y+ b5 u7 a( O) p3 v庆娣抿紧嘴，抚抚妹妹长发，许久后才感喟万千地说了一句：“小爱长大了。”

庆娣在闻山逗留了六天，临行前向黑子道谢，郑重其事的态度令黑子极为不好意思。黑子说：“别谢我，我看你妹是个做生意的料，真给她做发了，我每月零花钱还要指望沈老板呢。”众人哄笑声中，他又叹气，“这样有点事忙着，总比关在房间里胡思乱想要好。”

细辨话里有些怜惜的味道，姜尚尧不觉偷瞥了庆娣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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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k( ]" @; m1 q9 l) ?+ S9 Y庆娣笑容依旧，“那以后爱娣有什么不懂的，黑子哥你劳心费力，多教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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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更加难为情，瞄瞄低头吃菜的爱娣，她正拿眼睛从碗沿上望来。目光相撞，黑子立刻错眼避开，咳嗽一声说：“尽量，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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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D! f$ v  ?: y这一走又是数月分离，上车后，庆娣不舍地遥遥回望。姜尚尧端详她侧脸良久，低声问：“不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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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 b$ p' z+ B“爱娣长大了。”俏丽的身影逐渐消失于视野，庆娣转回头来，“我相信她自己能处理。还有，我可是把我妹托付给你了，要是黑子哥欺负她……”

“放心。我第一是爱娣的姐夫，第二才是黑子的兄弟。”

4 Y9 N) H; D$ ?+ P0 F0 F他眼底现出一丝与严肃表情相反的促狭之色，庆娣耳根微热，唯有选择忽略，扭头问前座：“好你个大磊，我回来几天你人影不见的，躲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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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M4 }+ [/ X4 C刘大磊立刻叫起撞天屈，“嫂子，我忙得脚不沾地的，可全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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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后镜里的一瞥是老大警告的眼神，刘大磊倏然收回个“你”字，绞一绞脑汁绕了个弯说：“为了将来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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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磊平常最多买几本武侠小说过过瘾，哪曾买过时尚杂志？胸脯拍得响亮，去了报刊亭一问他即刻傻了眼。三月号的期刊谁家会留到五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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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发散了手下兄弟一起行动，可攸关老大的面子，这种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单独在闻山绕了一大圈，又转头回原州继续收罗了一个下午，后座上才撂了十多本战利品。当初可是满口应承要把这事办圆活了，总不成捧着那十来本嫂子的半裸封面和姜哥说“就这点，销量太好，都卖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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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Z6 y) {) |那不是存心找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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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寻思，还是小蔚子聪明，帮他在网上发了个帖子高价收书，另外又找去发行点，足足凑满了两大纸箱，这才养肥了胆回来见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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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1 g: M, u, |) q$ |: a“将来幸福？大磊，你要结婚了？”

( @- ?# m9 f. h- g& P8 r“啊？！”没料到嫂子思维发散力如此深远，刘大磊张口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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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w, ]; X( F“订婚。结婚还早。”姜尚尧从旁解释。

这位比当事人还了解情况！刘大磊心想我怎么不知道小蔚子已经和我订婚了呢？眼角余光瞅见小邓嘴边幸灾乐祸的笑容，再一看姜哥装佯的镇定神态，刘大磊识时务地连连点头称是。

/ k" T' t5 s4 l+ R8 a) Y% U* t7 u说话间，车即将出闻山。庆娣问姜尚尧：“你真陪我一起回去？不用上班？”

  k9 [5 f* B/ @. B“我也正巧有事要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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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0 d2 I  J/ j* f; y+ {" ]庆娣忙着照顾妹妹的这几天，姜尚尧也没闲着。叶慎晖在济西盘恒了数日，随即转往四九城。宏观调控中，大型异型钢厂的建立要通过部委审批，审核程序严格。叶慎晖这一趟上去少不得要多方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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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叶慎晖做东道，宴请秦市长和姜尚尧，这种示好的态度侧面反应了金安集团对于姜尚尧参股意向的回应。那么投桃报李，姜尚尧将崔时平局长介绍给叶慎晖也就顺理成章。

( @% r8 L& ]' \' l6 Y撇开公务不提，这一程路他来往过无数回，终于能与庆娣同行，握着她纤细指尖，听她与刘大磊谈笑，或者默默注视她垂眼酣梦……只是想象，已经令他心生愉悦，欢喜难抑，只恨路途太短。

3 C4 n) P  w# b: U( Z% x他去年买下的崇文门的两套公寓全包给装修公司，装修好后晒半个暑夏刚巧是开幕式的日子。可毕竟还有好几个月的等待，所以到了双槐树街，把庆娣的行李和姜妈妈准备的土产送上楼，庆娣开门时，姜尚尧望了望对面，问说：“这栋楼里还有空房要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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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2 Q- ^, h# ]+ i  R% z* z庆娣好笑，“怎么，姜总缺个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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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裸睡的周钧，他脸上浮现不快，“你们孤男寡女住一起，说起来总不太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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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 D& S- @: F老封建！“孤男寡女住一起太正常了，多男一女或者一男多女住一起才不好听。”

这女人！姜尚尧为之词穷。

- ^7 p2 Z4 ~# F; {周钧还没有下班，家里静悄悄的，放下东西，他有心多坐一会，看看腕表，唯有不舍地抬眼注视庆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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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中已经听见他在电话里约了人，庆娣催促说：“去吧，耽误了正事可不好。”

“那晚上散席后我来找你？”他在门口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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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之后不会有应酬？”

他注视她嘴角淡淡的戏谑笑意，脸上一分分严肃起来。“过来。”

庆娣踌躇数秒，走过去，不及开口便被他一把拥进怀中。

, K, g2 G; o8 G/ ~% m“别乱动，让我抱抱。”

# B7 b# c) y; W3 j8 w回到熟悉的臂膀，脸埋在他颈间，似能听见他脉搏有力的跳动，她迟疑着，最终双臂缓缓移上去，攀住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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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应极大地抚慰了他，他满足地轻叹一声，更加拥紧了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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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到深处，无声胜有声。再多的千言万语，归根结底不过是呼吸顿歇时含在舌下的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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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去办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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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颌首，指尖依然留恋在她腮旁碎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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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c5 C3 c/ |# i“去吧，”她浅笑嫣然，“我等你。”

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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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d  Z5 F6 r! h0 S" F/ F对于孟时平这样的高级干部来说，姜尚尧此类生意人极少能入得他法眼。当初对这个小辈假以辞色不过是看着老区的面子，更何况，姜尚尧的历史有污，孟时平多少有些介怀。

+ i# G! i* D% r6 d% T! i( ]8 P6 D但后来姜尚尧屡有大动作，先是挂靠于国资集团，继而参股入资济西省内的大型省级企业，并且做出不小的成绩。这些举动引起孟时平颇大的兴趣，他以往对姜尚尧的观感是年轻，有锐气有才干，一番观察接触后，印象大幅提高。有才的人不少，但才智兼备，懂得借势而为的人不多。最难得的是少年得意，不骄不躁。

  L( l1 {2 B3 T今年年头听说姜尚尧入选济西省十大杰青，身为体制内一员，他深刻了解这意味着什么，不由为这小子暗暗高兴。见面后自然一番夸道，姜尚尧在他面前向来行子侄礼，哪敢虚骄。孟时平再次含笑点头，暗赞了一句善敛锋芒，知行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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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起近期发展，姜尚尧自不免提到金安有意投资的异型钢厂，又说起最近金安董事长到访济西，以及与闻山市长秦晟的那次晚宴，姜尚尧注意到孟时平的眉头微微耸动了一下。

“年轻人锐意进取，发展实业，做长辈的自然会鼎力支持。”孟时平最后笑意满怀地说。
. A8 u- _8 j) [0 {( ^. N
/ ~/ Y& {3 C9 b& O2 H2 \4 c3 ?  a像他这样老于官场的人，这样的表态殊为不易，姜尚尧心头大定。约定了请宴时间，又婉谢了孟时平留饭的好意，姜尚尧这才告辞出来，转头与叶慎晖见面。
( {: z# ?- R' d
- X9 k+ ?0 e3 e5 f# s这一顿饭两人足足吃了三个小时，从焦化公司冶金焦工艺的提升到钢厂的选址以及人员架构，探讨完诸多细节，道别后姜尚尧精神仍有些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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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庆娣说“我等你”时的那抹浅笑，他由城东折回城西，守候在双槐树街楼下。

% ?/ U9 D. E# L) n' F" H7 J# R“姜哥，你道行还不够。”无视老大不乐意的一扬眉，刘大磊继续诲人不倦，“应该准备点蜡烛，在地上点着了摆个心形，然后再捧一大束鲜花，等嫂子一下楼，把花塞她鼻子底下，保证嫂子惊喜地搂着你啃嘴。”

6 H5 c) c/ z. m; }7 m- [8 @* W“这么二的事你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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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D8 ]9 W- v8 q* S&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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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刘大磊矢口否认，姜尚尧一眼瞥见庆娣的倩影，当即下车迎上前。

# D4 m/ Y- G9 {  e: r“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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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Z* ~7 D! }! S& x! W' N夜幕深重，庆娣也不知该做什么。这情景有些类似初恋情怀的生涩，两两相望，两人会心一笑。“随便去哪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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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3 j1 i4 [' H0 N2 D- c/ R# U, N4 ^他想起有一回打电话给她，她约了人在后海附近吃饭，于是吩咐小邓去地安门方向。 庆娣瞟他一眼，意味深长的，姜尚尧捏捏她的手，知道她有心取笑，依然低声解释说：“你经常去的地方，虽然我没去过，可听见就有亲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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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0 |7 X" y7 p/ n她没说什么，只是更用力地回握，眼底喜悦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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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E2 |/ y+ K; @9 y这个时候的后海南沿太闹腾，庆娣提议从北岸往下走。远远吊在后头的大磊凝望他俩的背影无语摇头，“人家谈恋爱是吃喝玩乐，这一对走哪都是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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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邓深有感触地说：“做什么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和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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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邓，我发现我必须要防着你，你和我家小蔚子太有共同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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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磊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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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l) s- v0 L4 W) H, b! y( T, Z“啧啧，这地头真不错，有钱买个四合院养老。”

0 c: V& H. W2 m# m  [: Y) T. z后海北岸水面开阔，垂柳扶苏，夜半正好看月下波光。缓缓向南行，姜尚尧想起多年前的美好。“周村煤矿放第一眼炮正式开挖那天，晚上我送你回南村，也是这样的月色。”

那时也是五月间，他们沿田垄而行，有月光虫嘶相送；那时他们错开半步，人生尚未牵手；那时他送她回到南村，两人在石墙上并肩而坐，老杏树为证，他请求她给他多一点时间。

0 z: K! C; M' g1 v; ?( W* J- \# A3 r; F“我等你”。她一直在等候，等他的爱，等他真正了解爱。姜尚尧紧紧握着手心里的指尖，感激与歉疚无以言道。老天垂怜，他始终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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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雀巢还在不在，孩子们好不好。”庆娣怅然，“闻山对我来说好像很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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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闻言心口遽然一痛，又随即释然。无论她人在哪里，只要她的世界不再将他隔绝于外就好。“想回家了，打个电话我上来接你就是。对了，这两天忙完了我请谭圆圆和周钧他们吃饭，时间地点你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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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t% s, R+ F* X$ g4 ~6 [“怎么，知道他们对你有看法，打算逐个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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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X% w" k! X7 U0 |/ p4 F“我可是诚意十足的。”

庆娣抬眼一笑，应承下来。

过了银锭桥，渐闻音乐与笑语，两人拐进胡同里一间清吧小坐。酒吧里有驻唱歌手，啤酒送来时，那个穿绿地红花描金短旗袍的小姑娘开始唱亲密爱人。语调低廻婉转的，略带感伤。

姜尚尧与庆娣默默并坐在桌前吧凳上，听到“爱的路上有你，我并不寂寞”时，他轻舒长臂将庆娣拥进怀里。庆娣回望他一眼，他的目光纠缠着她的，也沉声随着曲调低哼起来：“你对我那么的好，这次真的不同。”

6 X4 H, f9 t. x; @多年不曾听他唱歌，依旧令人震撼，他喉音浑厚，深具质感和穿透力。“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郑重的表情，情真意切的目光，庆娣失语凝噎，回身贴近他，十指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似乎唯有这样才不至于沦陷于心底的情涛汹涌中。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他随那低语呢喃般的女声哼唱完最后一句，拨开庆娣颊边碎发，怔怔凝视她，强颜而笑，“庆娣，太久了，太在乎我自己，还有以前的那些事，我几乎忘记了身边一直有你……居然没有正经为你唱过一首歌，没有认真哄你笑。……谢谢你一直忍受我的自私，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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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7 n$ ]& T+ x$ P她紧抿着嘴缓缓摇头，终究忍不住，还是有泪涌出来滴在他虎口上。一滴，两滴，然后汇聚成一条迤逦水线。

$ G. m9 i: U5 M3 K他抬起手，凑近嘴边，将虎口上她的泪渍吻去。

“那时候你说十年后希望我有心情为你唱一首歌，我竟然点头。我太笨，完全不懂得你最在乎的是什么，就那样答应让你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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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5 K3 C4 y* T) j“这样就好。”庆娣埋首在他颈间，泪涟滑落在他肩上，她抽噎的间隙低声告诉他，“真的，这样就挺好。”

( P/ ]; P( \  x: o“你说会不会亲上？”刘大磊目不转睛地注视侧前方那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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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S4 y. {7 R* O; N“这么多人，嫂子性格保守，应该不会。”小邓探头探脑地随他望去。

“我和你打赌，绝对会。”刘大磊伸长脖子，表情比自己初吻还要激动，“看着，近了……近了！”

“大磊哥，你手机响。”

“管他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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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x5 z( P: W3 B大磊说完后悔，接了电话继续张望前桌问：“小蔚子？”

) R$ Z, P! e$ h! n对方听见他的声音随即挂线，刘大磊奇怪地看一眼，这才发现手中握着的是老大的手机。看见是陌生号码，刘大磊犹豫数秒，走过去搡搡姜尚尧，“姜哥。”

. `7 V* [3 ]+ M姜尚尧回首，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庆娣从他怀里直起腰，眼角犹有银光，窘迫地拨拨头发。刘大磊也恨得想抽自己两耳光，可是正经事在身，他欠欠腰，愁眉苦脸地说：“姜哥，这可不怪我，你说的那个号码，来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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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尚尧转瞬恢复镇定，接过手机和庆娣说：“我去外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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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小宅院，他拨过去，对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冒头了，在他老家附近的镇上有人看见他。确定是丧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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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o3 ~) ]' O0 y. i姜尚尧抬头望一眼晦暗月色，点燃一支烟沉吟片刻，转而拨通闻山的电话，他问：“严关，照片上的人还记得？”

' P1 k; ]7 ]8 J0 X* {1 _+ e7 d. }4 a严关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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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之前交代的那几个点派人过去盯住，抓到人了送去上游那个院子里。警醒着，动静别闹太大。”

惜字如金的严关再次说了个“是”，姜尚尧挂了电话。

回去里面重新坐下，庆娣端详他表情，揣测他心中所虑。“是不是闻山有急事要赶回去？”

“不急。”他安抚地摩挲她手臂，透过细薄的棉料，指腹下肌肤柔滑。“京里的事更重要，这两天敲定了之后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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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_7 n( A) K# |“那也夜了，听完这首歌回去吧。”他虽然面容平和，但庆娣的后背贴住他的胸膛，敏锐地感受到他肌肉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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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E! G8 C; d. ~“才坐了一小会。”他犹有些恋恋。

虽则短暂，但足以慰藉心中某一隅濒临枯涸的感情之泉。如果生命中每一个瞬息都如此令人期待，那么人生还有什么缺憾？

三日后，夜幕初降，原州机场贵宾通道前，一辆黑色宾利接了从京里匆忙赶回的姜尚尧和刘大磊，高速驶向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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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坐稳当，刘大磊就和矿场派来的司机老谢谈起车来。他这回在京里见到金安集团董事长叶慎晖那部六米多长的金标劳斯莱斯幻影，可以说是一见倾心，那老谢也是爱车人，两人讨论着各系参数，眉飞色舞很是投机。老谢就说：“大磊哥，怎么，你也想搞一辆？”

8 y# e6 _# t& |( x) T“算了吧。”刘大磊摸摸脑袋叹气，“这车跟女人一样，漂亮的多得是，可论起感情和舒适度，还是自己家婆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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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后座的姜尚尧不禁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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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Y4 t# o1 p" C& h+ Q. `刘大磊天生活跃性格，相处久了，他不觉聒噪，反而感觉有他在，颇有松弛神经之效。

比如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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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d  e' d7 P" y; U! t+ U这三天，他不仅居中介绍了叶慎晖与崔时平一会，也与叶慎晖斟定了入资比例以及其后的工作安排。晚上与庆娣的朋友吃过饭后，他急匆匆登上回原州的夜机。越靠近闻山，心中激荡的情绪也越加按捺不住，比上个月设局构陷聂二时更有甚之。

但是被刘大磊这一通说笑，他靠向后座，缓缓松弛下来。

" {0 T! Y/ o% Q9 }* w& g2 f就像庆娣所说，“那些沉痛的过往，在一个未来拥有无限种可能的人的生命里，仅仅是一些不足为道的时间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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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狗对于今时今日的他来说，代表的只不过是即将翻页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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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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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f- M* Q( g+ y5 {( p积沙河上流，近河岸的乡间一处农舍里，丧狗手脚被反捆丢在废弃的猪圈中。　　

矮陋的坡型竹棚，能望见半爿繁星天幕，四周除却蛙鼓虫鸣外静悄悄的，偶有湿润的河风穿越丘陵，掠过原野，于是杂乱的窝棚里，草堆间便会泛起阵阵干燥的粪便返潮的味道，熏人欲呕。

. h5 e* v7 B  P5 H6 L6 I身下的草堆丧狗曾经摸索过有无利器遗留，可惜并无任何惊喜的发现。而他稍有动静，周围便会突然冒出个眼厉如刀，沉默寡言的壮汉，先兜心口踹他一脚，然后仔细检查捆绑着他的牛筋皮带有没有松动的痕迹。

在一部破旧的面包车里被捆紧丢来这个猪圈后，丧狗侧身横躺于地足有一天一夜，没进过一粒米，每隔一小时，那人会准点进来淋他半桶水。他屡作试探，但无论农舍周围在夜色里燃亮多少烟蒂的微光，进猪圈料理他的也不过这一人，二十多个小时过去后，丧狗仍然摸不清对方来路与人数。

饶是他混迹江湖多年，也不自禁地胆寒。亡命之徒见的多了，如此有纪律守规矩的亡命之徒，他头一回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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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空旷的乡间，即便能高声呼救，想必也无人响应。更可况，三指阔的牛筋皮带横卡在他双齿间，箍紧两腮直下后背，将他两只手腕与反向背后折叠的双腿一并束紧。这种捆绑方法与惯用的简易方式迥异，愈挣扎得厉害，全身关节也愈加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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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6 v0 A; k最令他恐惧的是对方将他丢弃在这里后不闻不问的态度，周遭的死寂中，那沉默压抑的气氛分明是在等待更重要的人物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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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U8 ^$ P$ q6 U0 ?2 n将近黄昏时，丧狗已经放弃了逃脱的打算。他横下一条心，静静侧躺在草堆中，极力调整呼吸，养精蓄锐，以应付随着黑夜一同来临的危险。

紧闭双眼，他搜肠刮肚地思索作奸犯科的二十多年间他曾得罪的种种人物。

丧狗十多岁就从乡下进城，干过水泥工，修过下水道，二十岁因为聚赌与抢劫入狱。九八年是他最风光的年头，半个闻山城谁见了他不低头堆起满脸笑喊他一声“狗哥”？谁知九九年遭逢大变，他卷了赌场大笔赌资潜逃至外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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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G% {5 l8 [! E; s: B/ K这一去也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只不过江湖人钱财如流水，左手进右手出的，不久便捉襟见肘，他于是重操旧业，在邻省开起了地下赌场。可惜时运不济，诈赌后被人发现，双方立刻抄起家伙，那一次丧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当场撂倒两个。

这样一来，丧狗的通缉令直接印上了扑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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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_1 K5 W) E8 x( c+ Y7 ^: b" W丧狗一路逃亡，左右寻思，决定潜回家乡。四十多的人了，早生了乡愁，二来当初风光时他留了一手，在老家后山上埋了不少干货。那笔钱可是他最后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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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闻山后，他顾忌仇家，潜踪匿迹，在附近以打散工过活熬了两个多月，直到聂二被抓获。聂二正式被批捕的消息传来，丧狗犹有些难以置信，事源聂二这些年牛掰到他远在邻省就能听见得胜运输的大名。丧狗又静待了一个月有余，再听闻不到其他消息，他这才悄然回到村里。

2 Q( Z# P* B7 l  S. A0 _哪知当夜他扛着铁锹往后山走时便被人缀上，等他挖出埋藏了十年的几条大金链和油布包裹的半袋钞票，后面一个麻袋直接兜头将他整个人罩住。

& b" O- ?* M- U( b! \6 G, j他思忖着，大概就是那日下午在镇上，一时耐不住手痒，进茶馆摸了两圈麻将，因此暴露行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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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3 n: _- z1 F/ @1 D* z此刻正追悔莫及，周遭传来沉闷的脚步，不一会，五六个高矮不一的年轻人弯腰进来，为首正是出现过多次的那位。那人一摆头，身后两人上前提起丧狗，丧狗正欲仔细观察四周环境，另有两人过来，手中的麻袋再次将他从头罩下来。

2 M- `, f/ h( B挣扎和抵抗纯属浪费力气，丧狗任凭他们将他抬上车。黑暗中，他默数时间，大约小两刻钟的样子，车停了下来。

* M, G3 r7 r) H: }3 L4 b6 K门一开，习习凉风灌进来，隐约听见水流淙淙，想是到了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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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狗胆战心惊，后脊层层冷汗不止。偏门左道的伎俩他再是清楚不过，积沙河上游水势湍急，给他绑个大石头吊在脖子上，麻袋包裹着人往河中心一丢，那是万难浮头。这一想，地狱之门似在他眼前开启，恐惧掺杂着求生的欲念同时奋起于心，麻袋中的丧狗狂乱地挣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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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1 J+ d: |$ C' w* b$ T/ d, }那五六个人一路保持沉默，此时也是如此，两人放下扭动的麻袋，为首那位皮鞋头横踢过去，正中丧狗后脑，他顿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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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 O! b/ k1 C一行人下了渡口，早有河船守候于此。暗沉的天幕如同泼墨一般，白花花的月光适时地潜进云中。周遭只闻水声，河船缓缓逆流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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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狗醒来差些喜极而泣。随即，他感觉到身下微微摇晃，意识到是在船上，不由再次将心提到嗓子眼。淡淡的光亮出现在脚下，接着麻袋从他头顶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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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I5 V- Z  C( h- e' x, A* g- d他睁开双眼扫视四周，只见身处于一艘常见的沙船甲板上，周围三米外分立着几个年轻壮汉，船舱里影影绰绰的似有人走动。他正准备看个清楚，另有两人上前，将一条粗大缆绳栓绑住他双脚，缆绳的另一头，分明连接在船头的单绞机上。

河风猎猎，丧狗心头大骇，苦于呼喊不出，喉间只发出呜呜的闷声。他正自挣扎不休，只听船舱里脚步声缓缓传来，他心头一凛，昂起脖子望去，一双光可鉴人的皮鞋出现在他脑侧，皮鞋的主人单脚托着他下巴，拨正他的脸，丧狗迎上一双陌生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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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T- T' J( k7 e. `那人三十左右，短发宽额，眉骨颇高，更显得双眸深邃，神态湛定。丧狗打量那人的同时，那人也在仔细端详他，而后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丧狗哥，在外头奔波了十年，够辛苦了。”

听话意像是熟人，但记忆中并没有这人的形貌。丧狗猜不出对方来路，更加着慌。挣扎了数下，对方好像极快慰的样子，他强忍着四肢酸痛，深深呼吸，眼神狠厉地紧盯住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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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笑意不减，回视他说：“这河上能玩的花样不少，冬天涮冰棍，夏天抛粽子。丧狗哥，第一次正式见面，见面礼不能少。”说着他无视丧狗大睁的惊恐双眼，稍稍侧身。身旁早有人等他这一声令下，抬起不停动弹的丧狗往船舷上走去，然后顺势一抛，丧狗随着微溅的水花，没入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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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 c7 p5 h1 f- F沙船停在积沙河上游的一处洼口，很是偏僻。姜尚尧立在船头，极目望去，但见河岸清冷，波光粼粼，丛丛芦苇荡如青纱帐绵延，在风里微微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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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0 b2 M# j+ V% P, I3 Z  \不一会，他示意严关将丧狗提起来，单绞机徐徐转动，缆绳缓缓回收，湿漉漉的丧狗刚挨着甲板，大喘了一口气，瞬即又被踢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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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C, z# t. x如此数次，丧狗犹如落水被棒打的丧家之犬，眼神空洞，肩头频频抖震。他见人再次走近前，眼中闪过一抹惶遽，不苟言笑的严关此时也忍不住莞尔，朝手下兄弟挥挥手，那人像拖死狗一样把丧狗拖到姜尚尧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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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筋皮带一松开，手脚麻痹的丧狗用嘴大吸了几口空气，许久才艰难地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问说：“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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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尚尧置若罔闻，回首向身边人示意，刘大磊递上一个黑色羊皮包。他接来打开，拎出数条粗大的金链，挑出其中一条，摩挲金链上吊着的一块玉牌，沉吟良久后将玉牌垂至丧狗眼前。“闻山四镇七乡，三灶乡王富平九四年承包乡里煤矿，九八年被绑架撕票。据说失踪那天脖子上就挂着个类似的老虎牌，后面刻着个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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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九八年间闻山附近几个煤老板接连被绑架，逼问出信用卡密码后直接杀人弃尸。这几桩案子时至今日也寻不到凶手下落，但姜尚尧每说一字如同一锤重击，丧狗强自镇定，依然止不住牙关打颤。直至姜尚尧说完后，顿了顿，又开口问：“丧狗哥，你手上究竟有多少条人命？”

丧狗腰一软，整个人佝偻着，瘫坐在地上。“你是谁？”

7 X" O7 d5 r0 X7 O“我问你，既然你为于胖子卖命，为什么又和铁路德参和在一起？”见丧狗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姜尚尧不屑一笑，“王富平死后第二年春上，于胖子低价收了他的煤矿，隔一座山头的两家并成一家。这事根本不用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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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胖子判了无期之后，聂二又从他老婆手上买下这两家矿场，可以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姜尚尧心中暗叹一声，江湖凶险，谁知背后藏匿着多少刀光？

$ g' m8 T- m% N* I+ B' T9 ?4 q这二十多个小时里，丧狗来回琢磨，想置他于死地并且有这个能耐的只有区德一人，可听这话里意思，对方似乎和区德并不是一路。他心下盘算着，迟疑不决该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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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G" t1 W: f8 B姜尚尧不耐久等，微微摆头示意严关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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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狗一见严关移了下脚，立即嘶声低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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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眼凝视姜尚尧，“我说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让我想想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见丧狗闻言眼底闪过一抹生机，姜尚尧思忖片刻，“大概……是想活下去？”

丧狗一双眼不转睛地注视对方，评估话里真意。

4 w/ s. Q& t; [) ~可姜尚尧突然面沉如水，冷冰冰地睨视丧狗，森然问：“你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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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8 {& j& `! p2 i7 T4 U丧狗大喘了口气，又连吞咽了两口口水，寒噤不止地，好一会后才缓缓说：“我出狱时跟了于胖子，和我一道出来的是铁路德的人。九七九八年，我们俩一起混，王富平也是那时候我俩一起做掉的。”

“九九年乐居小区入室抢劫杀人案中死掉的虎哥？”

对方显然深知内情，可丧狗却连他来路也摸不清，他心中寒意愈盛，唯恐不能提供出对方满意的内幕，“是他。是他介绍了几个朋友一起做了几单大的，也是他介绍缺德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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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c: _( Y6 |& c9 \2 }/ X2 x“给了你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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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对方缓缓蹲下，眼也不瞬地凝视他，丧狗明白到了关键处，能不能活命就看接下来的了。“缺德说只要挑唆于胖子和聂二斗起来，不论谁死，好处都归我。”

, f4 u1 a8 x4 w7 s当初闻山三足鼎立，于胖子有矿山，聂二掌握闻山夜场，区德包揽运输生意。无论哪一头倒下，都是让人眼红的肥肉。“所以你诳了聂二的弟弟入局，准备拿这个当引头点火？”

: r  @$ ^: h( f  Y0 g/ T, p5 I" ?丧狗怔然点头。

“那聂小四注定是要死的了？”难怪那时明明可以拖延一会等警察上来，但虎哥突然发难，最终导致景程冤死。

9 A) V( W! ~. G* `6 o" Q6 q& h  \9 B  R姜尚尧这句话与其说是问句，不如说是陈诉，丧狗继续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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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为什么当初上门要债派了姚景程过去？”

丧狗脸上突现一片茫然，“姚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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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v: C- v8 s- S/ D6 B他表情不似作伪，姜尚尧心头忽然兴起无限的悲凉。当初那一桩阴谋，主事人早已遗忘了其中的小卒子。

: X2 Q. I, \/ u“姚……”丧狗喃喃重复，努力回忆着，“你是说还在读书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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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尚尧微微颌首。

“那是缺德指名要他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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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v8 o) R, y随着他语音顿止，船上陷入长久的沉默。凌晨三点许，河面清凉的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湿漉漉的丧狗注视对方，突然打了个哆嗦，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以至于对方望来的目光寒冽侵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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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L5 y: W0 x1 Q“为什么？”那人冷冷地发问。

8 X2 N$ w! z; k; z' S$ ~丧狗踌躇许久，最终诚恳说：“大哥，我真不知情，你说我那会心大得能吞象，怎么会关心这种小事？或者是缺德看那小子不顺眼，也或者偷了缺德闺女，谁知道呢？缺德当时只说，要账的时候指使他去就行了，至于最后是上山还是见阎王，那看他造化。”

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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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p: i1 g  V　　对于孟时平这样的高级干部来说,姜尚尧此类生意人极少能入得他法眼。当初对这个小辈假以辞色不过是看着老区的面子，更何况，姜尚尧的历史有污，孟时平多少有些介怀。
　　
2 |7 Y* _3 j9 S9 T6 ]4 O2 o) d7 C　　但后来姜尚尧屡有大动作，先是挂靠于国资集团,继而参股入资济西省内的大型省级企业,并且做出不小的成绩。这些举动引起孟时平颇大的兴趣,他以往对姜尚尧的观感是年轻,有锐气有才干，一番观察接触后，印象大幅提高。有才的人不少，但才智兼备，懂得借势而为的人不多。最难得的是少年得意，不骄不躁。
　　
$ _# l7 T6 X; E　　今年年头听说姜尚尧入选济西省十大杰青，身为体制内一员，他深刻了解这意味着什么，不由为这小子暗暗高兴。见面后自然一番夸道，姜尚尧在他面前向来行子侄礼，哪敢虚骄。孟时平再次含笑点头，暗赞了一句善敛锋芒，知行识礼。
　　
　　谈起近期发展，姜尚尧自不免提到金安有意投资的异型钢厂，又说起最近金安董事长到访济西，以及与闻山市长秦晟的那次晚宴，姜尚尧注意到孟时平的眉头微微耸动了一下。
　　
2 z5 {* p1 N; d% f. k8 l　　“年轻人锐意进取，发展实业，做长辈的自然会鼎力支持。”孟时平最后笑意满怀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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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他这样老于官场的人，这样的表态殊为不易，姜尚尧心头大定。约定了请宴时间，又婉谢了孟时平留饭的好意，姜尚尧这才告辞出来，转头与叶慎晖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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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T0 ^/ b* N  L　　这一顿饭两人足足吃了三个小时，从焦化公司冶金焦工艺的提升到钢厂的选址以及人员架构，探讨完诸多细节，道别后姜尚尧精神仍有些亢奋。
　　
　　想起庆娣说“我等你”时的那抹浅笑，他由城东折回城西，守候在双槐树街楼下。
　　
　　“姜哥，你道行还不够。”无视老大不乐意的一扬眉，刘大磊继续诲人不倦，“应该准备点蜡烛，在地上点着了摆个心形，然后再捧一大束鲜花，等嫂子一下楼，把花塞她鼻子底下，保证嫂子惊喜地搂着你啃嘴。”
　　
; ^" R" i$ Y0 L. x- E　　“这么二的事你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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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等刘大磊矢口否认，姜尚尧一眼瞥见庆娣的倩影，当即下车迎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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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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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深重，庆娣也不知该做什么。这情景有些类似初恋情怀的生涩，两两相望，两人会心一笑。“随便去哪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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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有一回打电话给她，她约了人在后海附近吃饭，于是吩咐小邓去地安门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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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d. j, x% B$ o9 I5 x　　庆娣瞟他一眼，意味深长的，姜尚尧捏捏她的手，知道她有心取笑，依然低声解释说：“你经常去的地方，虽然我没去过，可听见就有亲切感。”
　　
　　她没说什么，只是更用力地回握，眼底喜悦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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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w& D: j. c% c1 ^　　这个时候的后海南沿太闹腾，庆娣提议从北岸往下走。远远吊在后头的大磊凝望他俩的背影无语摇头，“人家谈恋爱是吃喝玩乐，这一对走哪都是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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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邓深有感触地说：“做什么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和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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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3 j5 G" ~+ N- s3 c( v0 ]　　“小邓，我发现我必须要防着你，你和我家小蔚子太有共同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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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e# N& R% p# |2 Y　　“大磊哥……”
　　
　　“啧啧，这地头真不错，有钱买个四合院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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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海北岸水面开阔，垂柳扶苏，夜半正好看月下波光。缓缓向南行，姜尚尧想起多年前的美好。“周村煤矿放第一眼炮正式开挖那天，晚上我送你回南村，也是这样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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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也是五月间，他们沿田垄而行，有月光虫嘶相送；那时他们错开半步，人生尚未牵手；那时他送她回到南村，两人在石墙上并肩而坐，老杏树为证，他请求她给他多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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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0 y; B; {　　“我等你”。她一直在等候，等他的爱，等他真正了解爱。姜尚尧紧紧握着手心里的指尖，感激与歉疚无以言道。老天垂怜，他始终是幸运的。
　　
) u% Q# ~. O5 w# I$ L% T$ j" f: ^　　“不知道雀巢还在不在，孩子们好不好。”庆娣怅然，“闻山对我来说好像很遥远了。”
　　
　　他闻言心口遽然一痛，又随即释然。无论她人在哪里，只要她的世界不再将他隔绝于外就好。“想回家了，打个电话我上来接你就是。对了，这两天忙完了我请谭圆圆和周钧他们吃饭，时间地点你来定。”
　　
　　“怎么，知道他们对你有看法，打算逐个击破？”
　　
　　“我可是诚意十足的。”
　　
　　庆娣抬眼一笑，应承下来。
　　
' D5 y1 H; L$ P0 j　　过了银锭桥，渐闻音乐与笑语，两人拐进胡同里一间清吧小坐。酒吧里有驻唱歌手，啤酒送来时，那个穿绿地红花描金短旗袍的小姑娘开始唱亲密/爱人。语调低廻婉转的，略带感伤。
　　
& g; C& s' p4 V0 s# q7 `1 g" V　　姜尚尧与庆娣默默并坐在桌前吧凳上，听到“爱的路上有你，我并不寂寞”时，他轻舒长臂将庆娣拥进怀里。庆娣回望他一眼，他的目光纠缠着她的，也沉声随着曲调低哼起来：“你对我那么的好，这次真的不同。”
　　
7 H" w4 S  M6 P$ K6 N　　多年不曾听他唱歌，依旧令人震撼，他喉音浑厚，深具质感和穿透力。“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郑重的表情，情真意切的目光，庆娣失语凝噎，回身贴近他，十指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似乎唯有这样才不至于沦陷于心底的情涛汹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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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1 m6 K' s' P! q6 q5 }8 _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他随那低语呢喃般的女声哼唱完最后一句，拨开庆娣颊边碎发，怔怔凝视她，强颜而笑，“庆娣，太久了，太在乎我自己，还有以前的那些事，我几乎忘记了身边一直有你……居然没有正经为你唱过一首歌，没有认真哄你笑。……谢谢你一直忍受我的自私，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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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紧抿着嘴缓缓摇头，终究忍不住，还是有泪涌出来滴在他虎口上。一滴，两滴，然后汇聚成一条迤逦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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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Z0 x4 n8 d　　他抬起手，凑近嘴边，将虎口上她的泪渍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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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你说十年后希望我有心情为你唱一首歌，我竟然点头。我太笨，完全不懂得你最在乎的是什么，就那样答应让你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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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就好。”庆娣埋首在他颈间，泪涟滑落在他肩上，她抽噎的间隙低声告诉他，“真的，这样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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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会不会亲上？”刘大磊目不转睛地注视侧前方那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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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人，嫂子性格保守，应该不会。”小邓探头探脑地随他望去。
　　
5 q' {1 R, B6 E　　“我和你打赌，绝对会。”刘大磊伸长脖子，表情比自己初吻还要激动，“看着，近了……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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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0 k6 e: p3 d4 r. d. `　　“大磊哥，你手机响。”
　　
　　“管他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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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9 C# O# r- T; ]( B5 [* `  l　　大磊说完后悔，接了电话继续张望前桌问：“小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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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V5 R! L5 y  O) }$ z7 ^* n　　对方听见他的声音随即挂线，刘大磊奇怪地看一眼，这才发现手中握着的是老大的手机。看见是陌生号码，刘大磊犹豫数秒，走过去搡搡姜尚尧，“姜哥。”
　　
　　姜尚尧回首，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庆娣从他怀里直起腰，眼角犹有银光，窘迫地拨拨头发。刘大磊也恨得想抽自己两耳光，可是正经事在身，他欠欠腰，愁眉苦脸地说：“姜哥，这可不怪我，你说的那个号码，来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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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n7 a7 F- x  l8 c　　姜尚尧转瞬恢复镇定，接过手机和庆娣说：“我去外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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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小宅院，他拨过去，对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冒头了，在他老家附近的镇上有人看见他。确定是丧狗。”
　　
# [( \" X9 P; f/ f  {% u$ }　　姜尚尧抬头望一眼晦暗月色，点燃一支烟沉吟片刻，转而拨通闻山的电话，他问：“严关，照片上的人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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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关说记得。
　　
　　“那好，我之前交代的那几个点派人过去盯住，抓到人了送去上游那个院子里。警醒着，动静别闹太大。”
　　
1 l0 h$ J( T' ^  j　　惜字如金的严关再次说了个“是”，姜尚尧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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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s& ?' [. P+ R( x　　回去里面重新坐下，庆娣端详他表情，揣测他心中所虑。“是不是闻山有急事要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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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V0 e0 l5 [　　“不急。”他安抚地摩挲她手臂，透过细薄的棉料，指腹下肌肤柔滑。“京里的事更重要，这两天敲定了之后再回去。”
　　
' s( U1 M6 z0 U4 n' J7 f  l　　“那也夜了，听完这首歌回去吧。”他虽然面容平和，但庆娣的后背贴住他的胸膛，敏锐地感受到他肌肉僵硬。
　　
　　“才坐了一小会。”他犹有些恋恋。
　　
. p) v7 s$ ]/ C7 i) l1 {: N) G3 ^　　虽则短暂，但足以慰藉心中某一隅濒临枯涸的感情之泉。如果生命中每一个瞬息都如此令人期待，那么人生还有什么缺憾？
　　
+ m4 E$ t$ V1 y( S* r" Y2 e+ r　　三日后，夜幕初降，原州机场贵宾通道前，一辆黑色宾利接了从京里匆忙赶回的姜尚尧和刘大磊，高速驶向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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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z- R% d7 j6 C　　还没坐稳当，刘大磊就和矿场派来的司机老谢谈起车来。他这回在京里见到金安集团董事长叶慎晖那部六米多长的金标劳斯莱斯幻影，可以说是一见倾心，那老谢也是爱车人，两人讨论着各系参数，眉飞色舞很是投机。老谢就说：“大磊哥，怎么，你也想搞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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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J5 B) B　　“算了吧。”刘大磊摸摸脑袋叹气，“这车跟女人一样，漂亮的多得是，可论起感情和舒适度，还是自己家婆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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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 V& L1 z8 T: z  U, w. e　　坐在后座的姜尚尧不禁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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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磊天生活跃性格，相处久了，他不觉聒噪，反而感觉有他在，颇有松弛神经之效。
　　
　　比如此时。
　　
　　这三天，他不仅居中介绍了叶慎晖与孟时平一会，也与叶慎晖斟定了入资比例以及其后的工作安排。晚上与庆娣的朋友吃过饭后，他急匆匆登上回原州的夜机。越靠近闻山，心中激荡的情绪也越加按捺不住，比上个月设局构陷聂二时更有甚之。
　　
　　但是被刘大磊这一通说笑，他靠向后座，缓缓松弛下来。
　　
　　就像庆娣所说，“那些沉痛的过往，在一个未来拥有无限种可能的人的生命里，仅仅是一些不足为道的时间碎片。”
　　
　　丧狗对于今时今日的他来说，代表的只不过是即将翻页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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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A. [2 F  L　　快了。

第102章

" U: r2 O. |+ p6 _# r& l$ B1 H　　积沙河上流，近河岸的乡间一处农舍里，丧狗手脚被反捆丢在废弃的猪圈中。
　　
  v' U. Q! W& T. E' k9 d2 s* z' o0 H　　矮陋的坡型竹棚，能望见半爿繁星天幕，四周除却蛙鼓虫鸣外静悄悄的，偶有湿润的河风穿越丘陵，掠过原野，于是杂乱的窝棚里，草堆间便会泛起阵阵干燥的粪便返潮的味道，熏人欲呕。
　　
　　身下的草堆丧狗曾经摸索过有无利器遗留，可惜并无任何惊喜的发现。而他稍有动静，周围便会突然冒出个眼厉如刀，沉默寡言的壮汉，先兜心口踹他一脚，然后仔细检查捆绑着他的牛筋皮带有没有松动的痕迹。
　　
3 t. W6 P: z. {5 E* X5 ~# {　　在一部破旧的面包车里被捆紧丢来这个猪圈后，丧狗侧身横躺于地足有一天一夜，没进过一粒米，每隔一小时，那人会准点进来淋他半桶水。他屡作试探，但无论农舍周围在夜色里燃亮多少烟蒂的微光，进猪圈料理他的也不过这一人，二十多个小时过去后，丧狗仍然摸不清对方来路与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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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他混迹江湖多年，也不自禁地胆寒。亡命之徒见的多了，如此有纪律守规矩的亡命之徒，他头一回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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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y/ ]$ a: ^　　但是，这空旷的乡间，即便能高声呼救，想必也无人响应。更可况，三指阔的牛筋皮带横卡在他双齿间，箍紧两腮直下后背，将他两只手腕与反向背后折叠的双腿一并束紧。这种捆绑方法与惯用的简易方式迥异，愈挣扎得厉害，全身关节也愈加酸痛。
　　
　　最令他恐惧的是对方将他丢弃在这里后不闻不问的态度，周遭的死寂中，那沉默压抑的气氛分明是在等待更重要的人物出现。
　　
　　将近黄昏时，丧狗已经放弃了逃脱的打算。他横下一条心，静静侧躺在草堆中，极力调整呼吸，养精蓄锐，以应付随着黑夜一同来临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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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_" t/ v6 u$ E0 S' U9 F9 p# b　　紧闭双眼，他搜肠刮肚地思索作奸犯科的二十多年间他曾得罪的种种人物。
　　
　　丧狗十多岁就从乡下进城，干过水泥工，修过下水道，二十岁因为聚赌与抢劫入狱。九八年是他最风光的年头，半个闻山城谁见了他不低头堆起满脸笑喊他一声“狗哥”？谁知九九年遭逢大变，他卷了赌场大笔赌资潜逃至外省。
　　
4 k7 H: [! i. p! ?& m( U　　这一去也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只不过江湖人钱财如流水，左手进右手出的，不久便捉襟见肘，他于是重操旧业，在邻省开起了地下赌场。可惜时运不济，诈赌后被人发现，双方立刻抄起家伙，那一次丧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当场撂倒两个。
　　
　　这样一来，丧狗的通缉令直接印上了扑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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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3 _( K: U  m4 S3 ?, M' V　　丧狗一路逃亡，左右寻思，决定潜回家乡。四十多的人了，早生了乡愁，二来当初风光时他留了一手，在老家后山上埋了不少干货。那笔钱可是他最后的依仗。
　　
　　回到闻山后，他顾忌仇家，潜踪匿迹，在附近以打散工过活熬了两个多月，直到聂二被抓获。聂二正式被批捕的消息传来，丧狗犹有些难以置信，事源聂二这些年牛掰到他远在邻省就能听见得胜运输的大名。丧狗又静待了一个月有余，再听闻不到其他消息，他这才悄然回到村里。
　　
　　哪知当夜他扛着铁锹往后山走时便被人缀上，等他挖出埋藏了十年的几条大金链和油布包裹的半袋钞票，后面一个麻袋直接兜头将他整个人罩住。
　　
　　他思忖着，大概就是那日下午在镇上，一时耐不住手痒，进茶馆摸了两圈麻将，因此暴露行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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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3 [5 f1 u  h$ w( j　　此刻正追悔莫及，周遭传来沉闷的脚步，不一会，五六个高矮不一的年轻人弯腰进来，为首正是出现过多次的那位。那人一摆头，身后两人上前提起丧狗，丧狗正欲仔细观察四周环境，另有两人过来，手中的麻袋再次将他从头罩下来。
　　
- t( C$ h8 e0 Y0 h& K- k　　挣扎和抵抗纯属浪费力气，丧狗任凭他们将他抬上车。黑暗中，他默数时间，大约小两刻钟的样子，车停了下来。
　　
　　门一开，习习凉风灌进来，隐约听见水流淙淙，想是到了河岸。
　　
1 V% v) T7 }# c, g7 z: `, f4 ]　　丧狗胆战心惊，后脊层层冷汗不止。偏门左道的伎俩他再是清楚不过，积沙河上游水势湍急，给他绑个大石头吊在脖子上，麻袋包裹着人往河中心一丢，那是万难浮头。这一想，地狱之门似在他眼前开启，恐惧掺杂着求生的欲念同时奋起于心，麻袋中的丧狗狂乱地挣扎起来。
　　
　　那五六个人一路保持沉默，此时也是如此，两人放下扭动的麻袋，为首那位皮鞋头横踢过去，正中丧狗后脑，他顿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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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下了渡口，早有河船守候于此。暗沉的天幕如同泼墨一般，白花花的月光适时地潜进云中。周遭只闻水声，河船缓缓逆流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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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N2 J$ n/ L4 m+ h: w　　丧狗醒来差些喜极而泣。随即，他感觉到身下微微摇晃，意识到是在船上，不由再次将心提到嗓子眼。淡淡的光亮出现在脚下，接着麻袋从他头顶抽开。

　　他睁开双眼扫视四周，只见身处于一艘常见的沙船甲板上，周围三米外分立着几个年轻壮汉，船舱里影影绰绰的似有人走动。他正准备看个清楚，另有两人上前，将一条粗大缆绳栓绑住他双脚，缆绳的另一头，分明连接在船头的单绞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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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v+ Q) Q( z; X: ?" q* R　　河风猎猎，丧狗心头大骇，苦于呼喊不出，喉间只发出呜呜的闷声。他正自挣扎不休，只听船舱里脚步声缓缓传来，他心头一凛，昂起脖子望去，一双光可鉴人的皮鞋出现在他脑侧，皮鞋的主人单脚托着他下巴，拨正他的脸，丧狗迎上一双陌生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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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G; p3 p$ ]4 v" ~( b1 j: O　　那人三十左右，短发宽额，眉骨颇高，更显得双眸深邃，神态湛定。丧狗打量那人的同时，那人也在仔细端详他，而后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丧狗哥，在外头奔波了十年，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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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5 ~0 Q9 ^' Z$ i　　听话意像是熟人，但记忆中并没有这人的形貌。丧狗猜不出对方来路，更加着慌。挣扎了数下，对方好像极快慰的样子，他强忍着四肢酸痛，深深呼吸，眼神狠厉地紧盯住对方。

　　对方笑意不减，回视他说：“这河上能玩的花样不少，冬天涮冰棍，夏天抛粽子。丧狗哥，第一次正式见面，见面礼不能少。”说着他无视丧狗大睁的惊恐双眼，稍稍侧身。身旁早有人等他这一声令下，抬起不停动弹的丧狗往船舷上走去，然后顺势一抛，丧狗随着微溅的水花，没入水面。
　　
! f; p! M- l" q$ x! y. [4 C) `　　沙船停在积沙河上游的一处洼口，很是偏僻。姜尚尧立在船头，极目望去，但见河岸清冷，波光粼粼，丛丛芦苇荡如青纱帐绵延，在风里微微摇曳。
　　
9 N* m3 j+ p/ H/ C8 i3 E　　不一会，他示意严关将丧狗提起来，单绞机徐徐转动，缆绳缓缓回收，湿漉漉的丧狗刚挨着甲板，大喘了一口气，瞬即又被踢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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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数次，丧狗犹如落水被棒打的丧家之犬，眼神空洞，肩头频频抖震。他见人再次走近前，眼中闪过一抹惶遽，不苟言笑的严关此时也忍不住莞尔，朝手下兄弟挥挥手，那人像拖死狗一样把丧狗拖到姜尚尧脚下。
　　
　　牛筋皮带一松开，手脚麻痹的丧狗用嘴大吸了几口空气，许久才艰难地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问说：“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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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V- B4 ]9 E7 A0 {2 ^　　姜尚尧置若罔闻，回首向身边人示意，刘大磊递上一个黑色羊皮包。他接来打开，拎出数条粗大的金链，挑出其中一条，摩挲金链上吊着的一块玉牌，沉吟良久后将玉牌垂至丧狗眼前。“闻山四镇七乡，三灶乡王富平九四年承包乡里煤矿，九八年被绑架撕票。据说失踪那天脖子上就挂着个类似的老虎牌，后面刻着个王字。”
　　
! @  S5 y) R" `% Y　　九七九八年间闻山附近几个煤老板接连被绑架，逼问出信用卡密码后直接杀人弃尸。这几桩案子时至今日也寻不到凶手下落，但姜尚尧每说一字如同一锤重击，丧狗强自镇定，依然止不住牙关打颤。直至姜尚尧说完后，顿了顿，又开口问：“丧狗哥，你手上究竟有多少条人命？”
　　
　　丧狗腰一软，整个人佝偻着，瘫坐在地上。“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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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5 K8 r9 I; C9 Y& b　　“我问你，既然你为于胖子卖命，为什么又和铁路德参和在一起？”见丧狗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姜尚尧不屑一笑，“王富平死后第二年春上，于胖子低价收了他的煤矿，隔一座山头的两家并成一家。这事根本不用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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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f; j- ^) r" i. \6 i　　于胖子判了无期之后，聂二又从他老婆手上买下这两家矿场，可以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姜尚尧心中暗叹一声，江湖凶险，谁知背后藏匿着多少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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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O. R* x  k. J0 i- l) o　　这二十多个小时里，丧狗来回琢磨，想置他于死地并且有这个能耐的只有区德一人，可听这话里意思，对方似乎和区德并不是一路。他心下盘算着，迟疑不决该不该说。
　　
　　姜尚尧不耐久等，微微摆头示意严关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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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狗一见严关移了下脚，立即嘶声低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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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o. n  y1 Z3 `4 e/ R　　他冷眼凝视姜尚尧，“我说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 a& m" c; L! o8 I" \9 U　　“让我想想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见丧狗闻言眼底闪过一抹生机，姜尚尧思忖片刻，“大概……是想活下去？”
　　
　　丧狗一双眼不转睛地注视对方，评估话里真意。
　　
5 {4 P3 k! A  x/ K0 p　　可姜尚尧突然面沉如水，冷冰冰地睨视丧狗，森然问：“你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丧狗大喘了口气，又连吞咽了两口口水，寒噤不止地，好一会后才缓缓说：“我出狱时跟了于胖子，和我一道出来的是铁路德的人。九七九八年，我们俩一起混，王富平也是那时候我俩一起做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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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d' {) B/ t. e: C% S　　“九九年乐居小区入室抢劫杀人案中死掉的虎哥？”
　　
　　对方显然深知内情，可丧狗却连他来路也摸不清，他心中寒意愈盛，唯恐不能提供出对方满意的□，“是他。是他介绍了几个朋友一起做了几单大的，也是他介绍缺德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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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Z8 E( n+ T& H) K　　“给了你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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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对方缓缓蹲下，眼也不瞬地凝视他，丧狗明白到了关键处，能不能活命就看接下来的了。“缺德说只要挑唆于胖子和聂二斗起来，不论谁死，好处都归我。”
　　
* p$ z) k8 i- w; o, x& U　　当初闻山三足鼎立，于胖子有矿山，聂二掌握闻山夜场，区德包揽运输生意。无论哪一头倒下，都是让人眼红的肥肉。“所以你诳了聂二的弟弟入局，准备拿这个当引头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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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狗怔然点头。
　　
7 L; X: B. v* g( g　　“那聂小四注定是要死的了？”难怪那时明明可以拖延一会等警察上来，但虎哥突然发难，最终导致景程冤死。
　　
7 Z' U7 j0 U! I/ i7 `! _　　姜尚尧这句话与其说是问句，不如说是陈诉，丧狗继续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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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4 Z1 ]  j6 i2 y' L( Z　　“我问你，为什么当初上门要债派了姚景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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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狗脸上突现一片茫然，“姚景程？”
　　
8 C- f1 v; C& r　　他表情不似作伪，姜尚尧心头忽然兴起无限的悲凉。当初那一桩阴谋，主事人早已遗忘了其中的小卒子。
　　
7 @  x0 f3 g, C/ g　　“姚……”丧狗喃喃重复，努力回忆着，“你是说还在读书那孩子？”
　　
; w! |) m% |& [. I　　姜尚尧微微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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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G( e, {7 H, ^　　“那是缺德指名要他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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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J+ |4 R3 N　　随着他语音顿止，船上陷入长久的沉默。凌晨三点许，河面清凉的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湿漉漉的丧狗注视对方，突然打了个哆嗦，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以至于对方望来的目光寒冽侵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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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那人冷冷地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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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狗踌躇许久，最终诚恳说：“大哥，我真不知情，你说我那会心大得能吞象，怎么会关心这种小事？或者是缺德看那小子不顺眼，也或者偷了缺德闺女，谁知道呢？缺德当时只说，要账的时候指使他去就行了，至于最后是上山还是见阎王，那看他造化。”

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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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尚尧立在船头，下巴肌肉绷紧，视野的尽头成片的芦苇荡在风里起伏，他以极大的自制力平抑心中躁动，许久后才回首，目光扫过被一脚踢晕的丧狗，投向从船舱里钻出来的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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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D' `+ W% B0 R. j  g' [　　黄毛缓步走到丧狗身旁，蹲下去仔细辨认了一番，侧头目注姜尚尧，沉声说：“多一条少一条我无所谓。”
　　
　　虽然不太确定这话的意思，虽然平常里天塌下来也不当回事，但刘大磊知道今天非同一般，垂下眼皮噤声守在一旁。严关则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在他眼神示意下，甲板外沿守着的其他兄弟，全部掉转视线望向河岸，身上的黑色紧身T恤仿若与黑夜融为一体，连呼吸声也不闻。
　　
" Q5 v6 I# _) B　　静默中，姜尚尧睨视甲板上的丧狗，表情喜怒莫辨，最终摇头说：“黄毛，他手上沾血太多，欠的可不只我们。”
　　
% y! j! ^2 V( A) D% h　　说完也不理会黄毛眼中明显的失望，姜尚尧转头吩咐严关，“喂他点吃的就把他送走，去济城的路上注意别让他醒过来。”
　　
　　年后严关已经接到他单方面的指令开始筹措，目标露出行藏后，姜尚尧在电话里更是交代得细致有序。丧狗既然以假身份在邻省犯下案子被通缉，当然要丢回济东省去。至于老大的吩咐有没有受到其他因素影响，那不在严关考虑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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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磊将手中的黑羊皮包扔给严关，嘿嘿一笑说：“再加上这些，邻省公安厅的人要乐翻了，这一下接连破获几起大案要案，奖金不知要发多少。可惜做好事不留名，不然咱也能捞个奖状锦旗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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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尚尧无声而笑，又劝呆滞地站在一旁的黄毛说：“回矿上去吧，总有结果，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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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沙船顺流而下，停泊到一处偏僻渡口，姜尚尧拍拍黄毛肩膀以示安慰，接着下船坐上一辆破旧的二手捷达先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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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至冶南，停在南村小学门口，他缓缓踱过去，尚未走近，已经看见满树的杏花裹在晨雾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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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树下石头上点燃烟，回望一眼庆娣以前的宿舍木门。不一会儿，刘大磊走来递上手机，他接过许久不出声，对方也是同样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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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微露，姜尚尧迎着初起的朝阳眯起眼，深吸一口气，怅然说：“之前我已经猜到你的难言之隐，今晚不过是作进一步的证实。我现在更好奇的是他为什么这样做。”
　　
7 ^2 K+ M* ]/ A, G2 ~+ S　　“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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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耀，其他的，你就别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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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d3 h; h# `0 y7 {　　梁光耀拆出手机卡，顺手扔进马桶里。见一汪蓝色的水将东西卷下去，他紧绷的肩膀放松，像卸去心头大石。
　　
　　不管几点睡觉，他早上六点准时起床。有纪律守规矩，这样才有希望从街头混混成功变身为标准的生意人。
　　
; h1 Q( S. L2 q3 k　　光耀一边打领带一边审视镜中的自己，西装革履，仪表堂堂，任谁也无法将此时的他与当年闻山街头的梁子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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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努力才摆脱歧视的目光，让父母重获尊重。而彻底抛弃过去，更进一步，他必须这样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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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x0 |" N* N- S; |9 x/ y3 s* x　　闻山黑道在多年腥风血雨的洗礼后，最稳定的三角关系已经分崩离析。数年前于胖子的获刑只是序幕，而聂二的被捕可以称之为高潮，至于最后一位……大概便是结尾。他无比期待帷幕缓缓落下那一刻，那是一个新的开启。天道轮回，能者必然有展现光华的机会。
　　
　　爱娣也在努力生活。不再将对未来的期望寄托于人，这种被动的独立有可能让人心生怯懦，但也有可能让人燃发斗志。
　　
　　她打电话给姐姐说：“门面没去看过，朝哪边开还不知道，黑子哥直接带了两个人来签合同，丢下钱人就跑了，连句建议也没提。装修、请人、办照……我现在焦头烂额的。”
　　
0 @5 m8 @. |4 I! J+ L4 N　　庆娣心想以黑子哥那脾气最不耐烦的就是这些琐事，也算无心插聊，正好锻炼妹妹独立。“黑子哥人面广，他找的铺面应该位置不会差。既然他不想管太多，那你拿主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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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w. R5 }5 r  j* S. t% O　　“地头挺好，就在电影院对面。我也料理得来，而且装修姜大哥派了人来帮我买材料。我不过是有些莫名其妙，说是合伙，还真当自己是甩手掌柜了？算了，不和他多计较。看他那样子挺心疼人的，眼睛凹进去，瘦了好多，单位就忙……”爱娣说着说着，突然转了话题，“姐，昨天我见到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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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雷又去磨她了？”爱娣的离婚程序走了法庭后，开始诉讼内调解。两人一无房产二无子女，唯一的财产分割问题也有证据在手。向家听说爱娣请了闻山最好的律师，看希望不大，立时放软了身段，向雷更是三天两头往沈家跑。妈妈本就不赞同离婚，被二女婿纠缠哭诉得多了，又接着开始劝爱娣回心转意。爱娣唯有天不亮就躲出门，这样一来，办事效率倒提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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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1 P8 t. U6 @3 _& M4 d　　“向雷有什么大不了的？”爱娣眼见生活有了奔头，不用再忍气吞声地凑合，婆家对她来说更加不值一顾。“说是姑妈去了家里，抱着爸又哭又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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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庆娣两姐妹相继离家，特别是爱娣结婚时姑妈痛骂她不识好歹后，两家人渐渐疏远。听说姑妈跑来家里闹了一场，指着鼻子骂爸爸没用，接着大哭不止，庆娣万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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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4 A- T6 C" Z! x7 b　　她问妹妹姑妈出什么事了，爱娣幸灾乐祸地笑，“咱们表哥离婚了。说起来也怪，怀源哥打结婚前就风流韵事不断的，表嫂又不是不知道。结婚这么多年各玩各的，就算偶尔抓奸堵上门口，怎么这回就坚决要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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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w7 E$ v2 u　　见姐姐犹有怀疑，爱娣大着嗓门说：“真的，姑妈自己说的。说连他们亲家都翻了脸，铁定要离，一点余地也不留。”
　　
　　“表嫂的爸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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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1 u. H! ^3 H* @- i' f. g　　“就是了。所以姑妈大骂咱爸，说他没用，一手带大他，只会拖累人，关键时刻半点忙也帮不上。姐，你说这意思是不是代表表嫂娘家看不上姑妈一家了，还是说表嫂外遇遇到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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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C3 s: B. y; b　　“谁知道呢？”庆娣沉吟说，“管不来这些事，好好把你的店子做起来就行。”
　　
　　爱娣一听姐姐又开始诲人不倦，立刻头大如斗，嘴里连连应承说：“说笑说笑，不说哪有笑？我这不是八卦一下吗？谁让姑妈平常里跩得不拿正眼瞧人？而且怀源哥也是活该，说报应这报应还小了些。行了，姐，我会好好赚钱，明年我给你缴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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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i- C2 Y$ ]! B+ O, t　　庆娣听妹妹说魏怀源的报应太小，不由念及羊牯岭上的一缕香魂。听见最后一句，又被爱娣逗得扑哧一乐，“好，姐等你赚钱给我缴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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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电话，她静静地思忖妹妹吐露的那些讯息。姑妈只有爸爸一个手足，最是宠爱护短，就算偶有怨怼也绝不舍得口出恶言，这一回反应如此激烈，想来是表嫂娘家的态度触及了魏家的根本。
　　
9 t9 [6 a  x1 w' H" a5 S0 _% @　　庆娣不懂官场那些弯弯绕绕的权衡算计，但她心底影影绰绰地浮起个念头，聂二被抓没多久，和他关系亲近的表哥便闹起离婚，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而聂二之所以被逮捕，姜尚尧承认了曾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么表哥呢？
　　
　　爱娣说表嫂娘家看不上魏家了，虽然这话是无心之语，但仔细斟酌，也自有道理。表哥的岳父与姜尚尧拒不相认的父亲可是同僚，这样类似划清界限的举动说明了什么？
　　
　　庆娣心神恍惚地注视窗台上那盆茂盛的九层塔，只感觉在遥远的闻山，不知何时起，姜尚尧悄然织就了一张绵绵密密的网，聂二与魏怀源，此时如被捕获的猎物般正在蛛丝的缠裹中兀自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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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V7 w: H4 j1 u6 ], F% }$ K& {　　而再见面，姜尚尧淡然自若的态度又让庆娣有些狐疑不定。
　　
8 b; [1 ?* T- B( e2 i　　姜尚尧赶在庆娣生日这天搭早机到了京里，庆娣才刚起床。她接过沉甸甸的袋子大为好奇，听他说是送周钧的礼物，庆娣更加疑惑，“好像是我生日。”
　　
' V. v8 ~1 G. @* t  N+ j　　“小心眼，放心，你的也在里面，不光有你和周钧的，还有谭圆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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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娣好笑地说：“没到十二月呢，你装圣诞老人还是打算行贿啊？人家才看不上你那点东西，上回可是已经表明态度了，既然是我的死党，当然支持我所有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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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w! ?" I, E) M6 q　　姜尚尧跷着二郎腿坐在小沙发里喝她新沏的春茶，晨光透过半掩的窗幔洒在他脸上，他心情大好的样子，笑嘻嘻地说：“就是因为他们表现不错，所以才要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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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周钧和圆圆理解她，如果不理解，庆娣无法预料今时今日的姜尚尧会以什么态度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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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 C4 |: m# J$ s+ A/ x　　“不知谁是真正的小心眼？”庆娣斜他一眼，将东西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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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渐热了，她穿了件薄针织衫，底下的睡裙短短的，露出半条修长的腿，光脚站在木地板上，小巧圆润的脚趾头上像是涂了层银色的指甲油，闪亮得可爱。她瞥来那一眼时正低下头放东西，V领的开口处透出一抹白皙的弧线。姜尚尧不敢多看，目光朝上移，只见她齐耳的蘑菇头睡得乱蓬蓬的，凌乱发丝垂下来，扫过他亲吻过无数次的粉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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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眼中所见既与冶南的每一个清早相似，但又分明有些不同，除却久违的温馨感外，空气中另有些让人心跳陡乱的东西。
　　
　　他只觉充血的某一处瞬间僵硬，胀痛难忍，唯有缓缓放下跷起的腿，硬邦邦地靠着沙发坐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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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娣像意识到什么，也可能是他渐趋灼热的目光，也可能是骤然稀薄的空气。一束晨光投在地板上，照亮她半身，她站在光束中朝他望来，迎着东面，稍微眯了下眼。
　　
: K& \. }  Z% M. U" J' [" Y$ U　　姜尚尧不确定她耳垂是不是又染成了粉色，只听她啐了口“色鬼”随即就闪身躲进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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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尴尬非常，坐了会儿，讷讷地开口问：“我离你十丈远，怎么色了？”
　　
　　庆娣满嘴牙膏沫子，执着牙刷柄出现在洗手间门口，含糊不清地指责他说：“你用眼神……那个我。”说完不等他反驳，再度躲进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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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1 O  v. H' }* w: t　　姜尚尧刚恢复畅顺的呼吸为之一滞，任他脸皮修炼得很厚了，此时也不禁有些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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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1 b4 i1 O. a8 N　　他暗自怀疑将袋子里那台哈苏送给周钧的打算是不是太二了，毕竟如果没有周钧，像他这样的正人君子昨晚何至于猥琐地对着庆娣的封面用眼神……

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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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H, f" n/ w2 @3 E　　周钧在电话里自告奋勇地说晚上他掌厨做正宗川味火锅，庆娣和姜尚尧一起去超市买好材料后，下午一个挂着旺旺赶稿，一个半躺在沙发上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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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多来，姜尚尧少有这种惬意闲散时光，庆娣写完一段，回头才发现沙发上的人已蜷曲着长腿睡着了。她把电脑音箱关掉，悄悄走近些，屏息仔细端详那张早已刻画于心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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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g7 L% P$ s/ {　　即使熟睡，他的眉头也是微蹙着的，不知那方寸间有多少无法舒缓的重负与难以释怀的积恨。她静静抱膝坐在沙发前的地毡上，以目光抚摸他下巴的弧度和眉宇间的倔犟。
　　
. m8 b2 x8 t8 O' j* R5 @　　爱他，怜他，不枯不灭不寂，纠缠两人半生，大约便是一世的缘分。
　　
# z4 b, p) H+ ]# `5 ]　　倏然对上他深思的眼睛，庆娣抿嘴微笑。“我吵醒你了？”
　　
# j- o& a# K- x2 o　　他摇摇头，依旧保持之前的姿势，只是沉默着伸出手来，托着她的脸颊，用拇指缓缓摩挲，许久后才开口：“想问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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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0 |2 I: |9 n- h$ ?( [4 U　　他醒后的声音慵懒而低沉，格外魅惑人心，这让庆娣想起前些日子他拥着她唱歌的情景，笑意于是更加温柔。“我表哥在闹离婚。确切地说，是女方要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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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微扬眉，似乎并不知情的样子，庆娣狐疑地问：“你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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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6 t: Z8 V) q/ e1 q: n# z8 G　　他摇头，侧过身来面对她说：“不知道，不过听见这消息，我挺高兴。”
　　
3 K2 B& E$ p9 u# g　　庆娣白他一眼，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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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D) s: u  |& r& A' Q) t　　姜尚尧凑近她的脸打量片刻，“以为是我做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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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N0 l6 h& }# o　　“我生什么气？说是表哥，从小到大见他只有厌烦和憎恶。像我妹说的，报应还小了点。”
　　
; i! e+ ~8 V) v$ k　　他眼中探究不减，“那另外一个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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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6 Y+ K% h　　她一寸寸敛去嘴角的笑，专注地回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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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i3 k# Z# o  h　　“很遗憾，庆娣，不是我。我也管不了他离婚结婚，只能说，梁福毅是个聪明人，大概明白亲家这回没有丝毫腾挪的余地，所以果断断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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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紧咬下唇，细细品味他话里深意。
　　
　　“庆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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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8 k" R, R5 j　　“你的意思是，我姑父……”
　　
$ x5 ?9 l# ~4 o% S$ y/ F: J2 r　　他缓缓点头，“你姑父被他儿子拖累得太深，省纪委这一个多月外围调查后出了结果，估计最近就会正式成立专案组。”
　　
# D! _. y# S  \+ c2 N2 ^, O) v　　专案组的成立代表什么，庆娣可能不太明白，但是姜尚尧极为清楚，代表之前的外围调查掌握了确切的证据，代表将会通过省常委会的决议，代表魏杰有极大的可能性被“双规双开”。
　　
5 ~' V  w9 ], x　　魏家，再无回天之力。

　　姜尚尧与魏怀源、聂二的仇恨延宕十年之久，如今的他，有周村矿场十年承包经营权，每年固定向焦化公司供货近百万吨原煤；除此之外，闻山焦化他有百分之四十九的股权，经营有道，来年收益自然水涨船高；更不用说正在筹建的金安钢厂，他作为自然人，所占百分之十五股份的第一笔原始资金已经到位，金安集团财力雄厚，又有政策扶持，未来的钢厂在姜尚尧眼里就是只下蛋的母鸡。
　　
　　他只等这一桩长达十年的恩怨彻底了断后专心事业，成立新的控股公司，将所有资源包括运输公司整合统筹，再积累十年努力，十年后也能依样画葫芦地学叶慎晖借壳上市。
　　
　　承包了两个山头刨地挖矿，每年另外在聂二手上收点分红的魏怀源，在此时的姜尚尧眼中屁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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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怀源唯一的倚仗是他老子屁股下那个位子。绝其根本，才是姜尚尧的最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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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1 g# C& x" H8 M, t　　六月中旬，济西省省委常委会上，巴思勤最后一个踏进会议室。他表情凝重地扫视全场，在座诸人神情肃穆，多数人已经通过各自的渠道知晓了会议内容，无不纷纷避开闻山市市委书记魏杰的前任亲家，济西省常务副省长梁福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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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首先由省公安厅负责闻山案子的工作人员通报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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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山聂庆明私设检查站，以敲诈勒索形式收取管理费、保护费的“405”案件，事发当日抓获十六名犯罪嫌疑人，随即闻山市公安局协同省公安厅成立临时专案小组，当晚抓获主犯。
　　
4 R* h3 f3 i( U" V0 x3 V4 D3 X　　在历时两个月的调查取证工作后，聂庆明团伙近百人相继落网，该团伙敲诈勒索，寻衅滋事，故意伤害，非法持有枪支，组织容留□……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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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9 C% S2 x' l8 N3 C( o　　随后由省纪委第三监察室主任通报工作组调查结果。闻山市市委书记魏杰在担任闻山市市长期间，收受当地煤老板贿赂，金额巨大；魏杰的儿子魏怀源伙同省三建闻山分公司经理李平，将拆迁再建一系列工程分包给聂庆明所有的闻山得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以此牟利；闻山市市委常委，闻山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汪建平在聂庆明团伙实施一系列犯罪行为时给予庇护和提供便利，收受贿赂，金额巨大……
　　
　　老于主任接着又一一汇报了闻山市委市政府领导班子其他成员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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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抑扬顿挫的语调结束后，会议室里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而巴思勤的表情反而平静下来。众人都明白这是书记发怒的前兆，干部队伍的建设与管理，是一把手的首要工作，巴思勤自上任伊始就狠抓反腐倡廉，但是在他治下，仍然出了这样恶劣的腐败案，一个县级市领导班子居然有三位常委问题严重，他也要一并承担责任的。
　　
% r7 K% ]: C! n- r1 ~* R3 f　　椭圆桌前的十多位常委以及会议室内散座的秘书们皆双唇紧闭，不发一言。巴思勤目光循序扫过桌上诸人，郑重说：“大家发表发表意见看法吧。”
　　
　　会议室内依然鸦雀无声，组织部部长彭虞悄然观察梁福毅的表情，瞬时又收回目光。少顷，省纪委书记翟同喜咳嗽一声，率先开口说：“我的意见是事实俱在，可以对嫌疑人采取强硬措施，建议实施‘双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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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  B9 y$ w6 d: w7 Z4 c6 \% y　　破堤之口一打开，其他人自然连声附和，“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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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N& J7 O8 u, ~3 y# ~. z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巴思勤默默注视梁福毅，对方抬起低垂的眼皮，良久后缓缓点头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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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3 n/ ^2 K$ M$ P' o9 ~5 v5 r　　聂庆明一案在闻山市一审开庭这天，庆娣收到录取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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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h- U' ^; e7 j0 f' B# N　　于黑暗中潜行求索，遇波折愈固结梦想，逢巉岩而不馁不怠，孜孜渴求的就是这一把开启新生的钥匙。捧着那张薄薄的纸，她坐在沙发里时哭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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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绪平复后她首先打电话给姜尚尧，对方像是在厂里，背景声嗡嗡的。不一会儿他去到安静处，听到好消息，尽管隔着近千里，仍能感觉到他唇边笑意，他说：“我知道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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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是姜子牙，还会掐指一算。”笑了一阵，庆娣准备挂电话，“你忙吧。”
　　
' z" v2 s, [7 y; y　　“等等，如果明天没太多事，我今天晚上赶过去。”异地恋实在令人懊恼，“等到消息再说。”
　　
& q4 ]3 m8 ]! S0 n" p　　庆娣闻言柔声劝说：“别过来了，好好休息。我妹的店子过几天开张，我想着趁开学前回家看看她，这两天把手头的稿子赶完安排好时间就回去。”她明白姜尚尧此时此际内心的焦灼，聂二的案子正在开庭审理，虽说已成定局，但她相信在确知审判结果后，他更需要的是独处的时间。
　　
　　多年的夙愿，他在那一方墓碑前长伏不起时许下的盟誓已然实现。聂二罪孽深重，逃不过一死，魏怀源已经被刑拘，想必也是几年的铁窗生涯。他应该会去羊牯岭坐一坐，对着那两张黑白小照，数一数悲凉往事。
　　
　　“庆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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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有你真好，幸福得想笑。”

　　“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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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M2 }9 _$ Y  h9 i　　同一时间，同样焦灼难耐的还有积沙围小院中的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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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区德多年来未曾有过这般心浮气躁的感受，他在书房中踱步不止，又推开长窗，眺望后院栅栏外的河堤垂柳，时不时瞟一眼几上座钟，暗自揣测闻山市里法院内外的光景。
　　
　　近四十年风云变幻，每一个生命的瞬息，俨若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一重现，让他血流奔涌，呼吸困难。寂静的书房中，除却座钟指针的滴答，他似能听见心脏的擂鼓之声。
　　
; y4 ^% v6 g% |. ]$ I7 O) i7 q4 Z　　随后，有规律的敲门声盖过一切，在他脑中放大。
　　
! |4 T# w8 F( Y+ T+ m' B* j　　“进来。”
　　
  d4 \" X. [& s4 g5 S( N　　“德叔！”光耀站在门口。沉稳如他，今日也喜不自胜，难掩雀跃。
　　
　　区德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回头，深深注视河堤上的一株老柳，吸一口气，再度回首望向光耀，沉声问：“审判结果出来了？”
　　
' m( r3 s/ x! v3 V. R# C, ^6 T　　光耀弯起嘴角，“说是累犯，从重从严。德叔，聂二判了死刑。”
　　
　　区德脑中轰然一声，喜到极致，反而有一种从巅峰狂坠而下的缺氧感。他眼前一黑，身形微晃，光耀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托住他手臂。
　　
　　区德紧抓着光耀的手腕，数秒后他微微摆手，阻止了光耀扶他在沙发中坐下的举动。“消息确定无误？”他问。
　　
　　“确定。法院门口被市里省里的电视台和报社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今晚想必新闻也会播放。不过德叔，听说聂二会上诉。”
　　
# L; s, n' ^0 T3 x  l　　“这是必然的。”区德沉吟着缓缓分析，“聂二一口咬出来那么多人，认罪态度良好，应该是存着希望等无期。不过，铁案如山，他机会实在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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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q1 O  t8 I* W　　“德叔，那魏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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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h$ ?+ J7 m3 z" P; d　　区德忽而一笑，“光耀，有些事要从大局着眼。魏杰虽然被‘双规’，但是他的案子势必要拖后个半年几个月。如果两案同期审理，影响太大，波及面也太广。”
　　
' k# A2 h, S2 C( R　　光耀频频点头，一副洗耳恭听、深受教诲的模样，但是德叔下一句话让他几乎露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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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叔一瞬不瞬地逼视他，问：“丧狗在济东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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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D& [+ N; x　　丧狗被姜尚尧偷偷运回济东，此时已经被拘捕，估计正在刑讯程序中。梁光耀心里有数，德叔沉浮多年，消息来路广泛。这句问话究竟单纯地只是表面意思，还是暗示他已经知道丧狗在济西转了一圈，颇费思量。

　　“德叔，在聂二被抓以后，丧狗老家附近我加派了一倍人手监视，但是两个多月来压根不见丧狗行踪。另外有消息说他年前被邻省通缉，年后就被逮捕，这个消息我还没有进一步确认，不敢向您汇报。”
　　
7 x/ E* s3 V3 H1 F( m& w　　区德木无表情，在心中谨慎评估光耀诚恳慎重的语气。自聂二被捕，最初的激动与喜悦逐渐淡化后，两个多月来他心底间或浮出少许隐忧。这一丝忧虑萦绕心头，排遣不去，在方才得知聂二的审判结果后似乎更加浓厚了些许。
) M  S3 i$ c$ k' E1 ~8 w　　
$ `; {4 \( b6 D- Z; }5 d4 E　　这是走过多年风雨培养出的一种本能，也是一种习惯。
　　
　　事源石头行事太干净太完美。清夜扪心自问时，区德回忆那孩子出狱后的种种变化，每一步看似风险十足但步步稳当，每一个转折看似不可能但偏偏就让他一举把握住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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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e3 l8 Y4 O: [" {　　那一丝隐忧的根源是他内心深处的巨大恐惧，丧狗不死他所做的努力就是养虎为患。
　　
　　“德叔？”光耀眼中一片关切。
　　
　　区德摇摇头，轻微的动作似用了千钧之力，他深吸一口气，眼前却一阵发黑，然后他徒劳地想抓住什么，人已经摔了下去。

第105章

7 G/ l! Q; t. i1 Y6 p9 V" l, \0 h　　区德重度昏迷,一番检查后直到当晚夜间才徐徐苏醒。他目光迷茫地从床边的四个人身上一一扫过，突然惊觉到什么，大力按住床榻，强撑起半身。黑子连忙凑过去扶他，姜尚尧在旁安抚说：“德叔你放心,小婶带小宝回去了,明早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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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4 ^$ a. h% n; H/ {　　区德凝视姜尚尧关切的眼睛,表情复杂,几许质疑几许无奈，最终他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躺下后再度陷入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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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班医生和护士进来忙乱了一阵，四人才鱼贯从病房里退出来。黑子捂脸坐在沙发角落，神态无助而颓丧。光耀用力拍拍他肩膀，随之坐下，姜尚尧和霸龙看黑子忍泪的模样，同时叹了口气。
　　
　　德叔不过五十许，确诊为肝癌晚期，任谁也想不到。他将黑子视为己出，照拂教诲，三十年如一日，可想而知黑子此时心中之哀痛。
　　
1 D9 Y8 t0 v/ B  N5 x; D4 Z6 [8 @　　病房里一片死寂，在座四人垂首不语，各怀心事，皆陷入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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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g0 L' k. t) L　　电视新闻才播放了聂二戴着全套的手镣脚镣被押送着出入法院的镜头，眼见这辈子没了指望，紧跟着区德也进了医院，还不知这鬼门关能不能绕出来。闻山道上一时无数流言，有人说这两位冲撞了神灵；也有人说聂二就是被区德暗地里搞进去的，这是报应；又有人提起当年的于胖子，不胜欷歔叹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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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子不分日夜地忙碌了几个月，稍微喘口气又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一下班便泡在医院里陪护，无暇顾及与爱娣合伙的奶茶店即将开张。
　　
. w3 H% r: K' W( p/ V4 t5 Q7 k　　开张这天，姜尚尧亲自驱车上原州，在机场接了庆娣回闻山，又在公安局门口接了黑子一同前往大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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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v6 R# W3 J' M7 m- o% t+ f　　身为奶茶店店主之一，黑子浑然不知这一个多月来店子被爱娣折腾成什么样子，克制不住心中好奇，伸长了脖子望向窗外。
　　
) w+ |- R' E8 ?　　车正停在大兴路光明电影院门口马路的一侧，只见对面街络绎不绝的人流走到橙色的大招牌下便都止了步，也不知在围观什么，人头攒动，只隐约听见几个清脆的女声合起来喊着什么口号，还伴着拍手掌的啪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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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底正是中小学放暑假的开始，街上不少学生模样的人听见这头热闹便往里凑，围观人群越来越拥堵，口哨声鼓掌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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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H9 R( M) R8 g( o, }9 A, f　　黑子大皱眉头，“好好做生意就是，这在干吗呢？人多了挤出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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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z/ C' y) \  z9 \5 m6 b　　他是职业习惯，从安全角度出发。庆娣但笑不语，只遥望那群人，希望在其中找到妹妹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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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 ?% y. y1 W- q　　姜尚尧斜兄弟一眼，“你懂什么？开张头一天热闹热闹，既得个好彩头又给人留个好印象，下回还愿意来。做生意爱娣有一手，你等会儿省省，别指手画脚的，外行领导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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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子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唯有转头继续望向窗外，这时候对面传来一阵整齐而响亮的巴掌声，又有几个女孩高声喊说：“深爱的奶茶，ye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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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鼓掌声顿止，围观众人渐渐散开，有的拿着宣传单站在原地细看，有的携手直接进了店门。三人这时才看见爱娣，和店员们穿着一样的白色连身网球裙，扎着马尾辫，青春逼人，笑容耀眼地派发着宣传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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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t6 E8 w5 b2 ~$ u0 D  l　　任黑子多日来心情抑郁，消沉无比，看见那悦目的笑容也不禁开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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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N+ w7 E+ Q$ u$ P% q　　驾驶座上的姜尚尧眺望那橙底白字的大招牌喃喃重复，“深爱的奶茶，沈、爱、娣。”说着他转头望向庆娣，微一扬眉，问说，“那我们沈庆娣……”
　　
' F' @7 Y5 N* {, s　　虽然这店名庆娣居功至伟，可此时在他满满的调侃笑意下，她骤然耳根发热，微红了脸啐他一口，“别诋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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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发嗔的样子羞赧可爱，姜尚尧只恨车后座摆了尊碍眼的大黑塔。
　　
) p7 N1 P- q/ t1 K  J　　尽管他毫无动作，可那炽烈目光逗留在她唇上，像爱抚又像亲吻，庆娣脸更热了些，推开门说：“你们停车，我先去看我妹。”
　　
% Q9 A4 ]0 s1 d" K" b　　大兴路寸土寸金，爱娣的店子门面看似窄小，进深很长，一边靠墙隔出工作台和大冰柜，一边沿墙根有八/九排卡座。
　　
  }# S- D$ a6 F2 j　　此时位子上坐满了情侣和学生，爱娣拥抱了姐姐后一脸的为难，“我还说你们晚上才有空过来，没有预留位置，等会儿姜大哥和黑子哥来了坐哪儿？”
　　
　　庆娣径直走到工作台一侧的吧凳上坐下说：“这里就好，他俩也待不了多久，要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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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 _+ m! V# A( q0 Q　　正说着，那两人就进了门，黑子东张西望的，满脸憨笑。“不错，有模有样。老板娘，菜单拿来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他这一说，其他人哄笑不止。爱娣直翻白眼，“真够土的。这里又不是餐馆，没菜单，都在墙上写着。还有，要吃雪糕你自己去冰柜那里看。”
　　
　　黑子俨然领导视察下级单位的样子，背着手走过去仔细瞧了瞧，回来时端了两个玻璃盘的雪糕递给庆娣，回头冲爱娣大咧咧说：“都记我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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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K/ K! x+ O& `+ h　　“这不行，第一天开张可不能白吃。”姜尚尧掏出一张钞票递给未来小姨子，“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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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h" X6 V3 t+ p　　爱娣顿时笑逐颜开，“谢谢姜大哥。”说着冲黑子龇牙，“你还是大股东呢，一点也不讲究。姐，我忙去了，一会儿过来聊。”
　　
　　“小丫头还挺能干。”待爱娣走后，黑子一边大勺大勺地往嘴里喂雪糕，一边忙不迭从天花板打量到座位，最后眼神停留在店员们网球裙下白嫩嫩的腿上，“招人也挺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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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F2 x* T: Q# K% |1 D4 V　　姜尚尧咳嗽一声暗示他注意点，不经意撞上庆娣戏谑的目光。“别装了，我知道你也想多看两眼。”庆娣悄声说。
　　
* J5 E: E( o( b  A2 p　　他顺手接过她手中勺子，在盘里舀了一勺喂进自己嘴里，“我爱的那对长腿可比这满街的腿都漂亮。”
　　
/ L8 f( d  L4 ?# W2 f* R+ S5 P/ Y　　这句话调笑意味十足，庆娣想到身旁的黑子哥，不好意思再和姜尚尧掰扯下去，唯有拿他爱的那条长腿狠踢了他一下。
　　
+ o  v/ I  B& B: i# A5 ?　　一抬头便迎上黑子若有所思的目光，只见黑子烦躁地抓抓脑袋，懊恼地说：“看着你们，我倒真有点想结婚了。”
　　
  U2 p/ k  K: @3 K　　说着他的目光继续投向门口的白短裙间，最后像找到目标似的凝于一处。
　　
+ G: f. j. @6 c! b/ H; ?# J　　庆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妹妹站在店门口，正笑容可掬地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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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也好，让德叔乐乐。”姜尚尧怂恿着。
　　
　　庆娣闻言不由有些恼了，瞪了他一眼，悄声警告说：“你们兄弟俩，不许合伙算计我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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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I7 m5 @) j　　姜尚尧微张开嘴，愣了半晌，低下头来凑近庆娣耳根解释，“两兄弟配两姐妹，将来生了孩子也跟一家人一样，既热闹感情又深厚，我越想越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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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6 P$ i. z( Z　　看他表情一本正经的，谁知道他思维一下子发散到若干年后去。庆娣知道自己嘴笨，和他这样的厚脸皮打嘴仗绝没有赢的机会，只拿眼睛盯着他，忽而笑起来，“我仔细想想，确实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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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里人来人往，生意极好的样子，吃完了雪糕，黑子仍没等到爱娣闲下来，不耐地自语说：“忙成这样，站一天下来脚不就肿了？”
　　
　　姜尚尧随即就冲庆娣使个眼色，大约是暗示她黑子多会心疼人的意思，庆娣看看忙得脚不沾地、神采飞扬的妹妹，与姜尚尧会心一笑。
　　
3 ?& [/ L8 J% {  o　　德叔肝癌晚期，开刀已经没有必要，医生建议定期化疗，这两天德叔精神好了些，坚持要回家，闹腾得厉害。黑子坐了一会儿，记挂着该去医院，想说走心里又眷恋难舍。姜尚尧拍拍他肩膀说：“周末人太多，过两天再来。庆娣，我先送你回宾馆，再跟黑子一起去医院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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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时，爱娣追出来相送，对黑子说：“晚上我算出来营业额，打电话给你报账。”
　　
　　黑子一愣，随即笑得咧开大嘴，“每天报账是应该的，别忘记了。”
　　
" ?6 u( H1 M  Z1 h1 F2 r. Q+ \1 q9 W/ u　　这摆谱的语气令爱娣忍不住趁他转身的工夫龇牙虚飞了一脚，又在黑子感觉到什么猛一回身时堆满了笑说：“应该的，你是大股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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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牵手看着的两人相视而笑，缓缓往停车场走去。庆娣感慨地说：“小爱离婚后像是恢复了以前开朗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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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Q5 ]4 v" ]5 Y& M5 R, Q　　“黑子是实心眼，性格比我好，他要真和你妹一起了，你只管放一百个心。”
　　
6 n* _8 Z7 c$ m: `- u$ ~　　“你终于肯承认自己不能让人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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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b) A# Q1 s# k! N. P) H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我想要的太多，所以总是不停面对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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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a. j5 W' F+ c" ^6 A　　深有感触的语气，若有所思的目光，庆娣心中忐忑，问说：“这一回要选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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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垂着眼，似乎陷入沉思，一路行到停车的地方，才叹口气，下定决心一般，开口说：“庆娣，假如有件事必须要做，不做良心不安，但是做了会很伤亲人心，甚至有可能从此成为陌路人。面对这样的抉择，我很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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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b. q( p- K' ]　　庆娣不自觉地咬紧下唇，沉默地凝视他，心中暗自揣测是什么样的事情。
　　
　　他笑意恍惚，“我记着你说的话，做人不能逐末弃本，可如果两方面都很重要，我……实在是为难。”
　　
! J8 s0 u2 W* q/ @* x: b　　庆娣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怔忡间黑子已经走近前，姜尚尧开了车门让她上去，“晚点说吧，我再仔细想想。”
　　
　　回到宾馆房间，庆娣将行李里的衣物收拾好，想起姜尚尧那段话，伤神不已。她叹口气，正准备换套衣服去姜家看姥姥和姜妈妈，恰在此时手机响起。
　　
. J% G' z8 Z# A* e) _' Z: _7 c　　“上次回来不通知我，这一次又打算这样？”话音平静，带着淡淡的笑意。
　　
　　“秦市长……秦书记，我也才到没多会儿，正打算晚点打电话说恭喜。”

第106章

. X* z6 }* I. g8 Y" i4 d( [6 u　　省纪委正式成立专案组，魏杰被“双规”后，秦晟顺理成章上调一步，代理闻山市市委书记一职。
　　
　　到任不过两个月，闻山官场突然发生这样的震动，他始料不及。一石激起千重浪，以往投靠魏杰的人纷纷转向。世情如此，秦晟理解。无论如何，在日常工作中他明显感受到如今的掣肘比以往小了很多，推进也顺利起来，这令他心情颇为微妙，更深刻地体会到赴任前夕父亲说的那句话：“地方工作复杂，我只有四个字：步步为营。”
　　
$ v# b: {+ n6 N* U$ a　　这个时刻，忙乱中能见一见知交，放开胸怀天南地北地胡扯，实在是件美好的事。
　　
8 p/ b% g' O1 M3 C" K/ N1 }' E　　庆娣约了秦晟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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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Z' ^, ~; Y9 b7 h9 ]　　第二天告诉姜尚尧后，他说好，又说刚巧有个生意上的朋友到闻山，估计晚上也有应酬，接着想起什么，直接问：“你还有什么好友我居然不知道？老同学？”
　　
* j4 U0 k$ H8 {) z　　庆娣的第一反应是告诉他秦晟的事情，随后又作罢。一来电话里不方便长谈，二来毕竟她和秦晟尚未开始便已经结束，告诉姜尚尧不过是徒生烦恼。她含糊地说：“以前京里认识的朋友，调来闻山工作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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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的女的？”他立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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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话里的紧张令庆娣心头泛起浅浅涟漪，她抿嘴笑起来，“你是吃醋了？我闻到了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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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收拾你。”他想是挺忙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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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q2 {8 }: X& f0 }. w! B5 U　　秦晟傍晚说过来接庆娣，被她婉拒了。现在和在京里不一样，闻山是小地方，他的一举一动可是受到无数人关注，她不想给他增添些无谓的麻烦。
　　
　　她的善解人意令秦晟低低一叹，随即打起精神说：“河湾公园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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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山随着有钱人增多，第三产业也越来越兴旺，只是不论餐饮还是娱乐，都竭力往奢华气派的风格靠拢，想寻一家像原州富春堂那种有特色的酒家饭庄还真不容易，河湾公园侧的饮水居是秦晟唯一看得上眼的一家。
　　
: i; `, P" D! {, g6 [* Z8 G3 @　　两层木楼，占据一小片水面，因为菜式清淡，装修雅致，既不合当地人浓油厚酱的口味，又衬托不出豪阔之气，所以食客多是情侣。秦晟早早订下二楼向湖的房间，庆娣敲门进去时，他正站在外面的小露台上凭栏远眺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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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w' O% j* {　　河湾公园引的是积沙河水，周围是水泥起的亭台楼阁，有些年头的人造景观平常看起来灰蒙蒙的，被夜色包裹，居然透出点妖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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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娣和他站一处远望，只听秦晟说：“瞧着还不错，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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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k* b& q$ I6 E- k- U4 o　　“心境不同。”庆娣喝口茶总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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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c) o* n' M; U  m1 }　　他闻言微笑，实在是喜欢两人这种相处方式，不论谈天说地，抑或简辞短语，无不有股心有灵犀的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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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v7 q" j/ I, U# j　　“吃饭。”他帮她拉开座椅。“来了闻山我最大的改变是饭量增加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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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秦书记就任市长之初遍访闻山四镇七乡，连山旮旯角乡长都没去过的地方也踏上了你的脚印。”庆娣取笑他，“锻炼身体的效果不错，像是长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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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瞟她一眼，“回到家乡不一样了啊，活泼了很多，会损人了。还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感情有了结果？”
　　
& f: B" Z3 _( J! y5 s8 m! ~　　“都有吧。”
　　
　　“你那位我见过，心思深沉，但品行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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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娣缓缓放下筷子，眼也睁大了些，望向他目不转睛的。
　　
8 O, o5 M/ `* b  X7 l　　秦晟泰然自若，回视她说：“怎么？我输也要输个明白，知道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才甘心。”
　　
1 M3 q( }, F7 G2 b# `　　庆娣无奈一笑，“他和你不一样，他挣扎得很辛苦，你——”
　　
　　“庆娣，如果你接下来要为他说情，请我不要为难他，那未免太侮辱我。”秦晟脸上一派郑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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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忍不住。”
　　
　　他凝视她许久，忽然叹息，“你是母性很重的女人，或者你深爱他，是因为他恰到好处地激发了你的母性和保护欲。”
　　
& k# h5 I2 }  q  x' M0 v　　像被这句话切中要害般，庆娣一怔，接着自嘲一笑，“你是夸我还是讽刺我？母性这个词近年来可是增添了太多贬义，代表自我的缺失，代表愚昧的忍让。”
　　
　　“这不对，任何美好的事物都值得赞颂，这是近于真理的存在。而母性意识也并不是男权思想的衍生物，把它放在女性独立思潮的对立面进行讨伐失之偏颇。绝大多数思想还是应该以辩证法来分析比较客观。”秦晟不自觉地冒出学术讨论的兴头，意识到这一点，他及时刹车，“试试这道菜，说是南方请来的大厨，做得还算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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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D# x: Q' ~% d) O　　庆娣认真打量他，“你来了闻山也有些不同，在京里一股贵胄公子气，现在感觉得到一种振奋的活力，更有人情味。”
　　
! c( o: X* N5 H( X  {/ C　　“哪种更可爱？”他侧头看她。
　　
　　庆娣莞尔，“当然是现在。”
　　
( z# q& M- O5 _  [9 A, |　　“那就好。每天清晨斗志昂扬地起床，因为不知这一天要面对什么突发的状况。这种感受比以前按部就班地一步步往前走要来得痛快。”他给自己斟了一小杯当地的汾白，浅抿一口，缓缓谈起他初来时面对的复杂人事关系，诸多掣肘牵制以及内耗的惨烈。
　　
) J  i; z. j# q　　庆娣以前只是听说他那一行混日子简单，想成就事业比较艰难，但是从不曾如此地深入了解。秦晟只是简略地叙述了这两个月来的艰辛，已经足以令她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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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 b% H+ c8 n* P7 k7 O　　不一会儿，秦晟从洗手间回来，掩上门，望向她苦笑不已。“遇见朋友了。”
　　
　　叶慎晖临时来济西，秦晟本是约了他明天见面，不料闻山太小，他们两个性格相投，连选择餐馆的口味也极其相似，居然在洗手间外巧遇。
　　
　　饮水居地方不大，包房里没有独立的洗手间，客源也是情侣居多。叶慎晖见到他时便微微挑眉，意味深长地瞥了他出来的包房房门一眼。
　　
　　“最麻烦的是——你那位也在。”秦晟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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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1 t1 A+ X, M) h$ d, @- J+ V. \. H　　这一下轮到庆娣无话好说，早知会这么巧，还不如今天直接在电话里告诉姜尚尧秦晟其人其事。
　　
: m+ ~! R) D9 ]& E　　“要不要合一桌吃饭？或者我们一会儿埋单离开？”秦晟问说。
　　
6 m4 `7 I  ]+ {1 H% ?　　庆娣思忖他后半句，立刻开口拒绝，“一起吧，本来也没什么，偷偷溜号反而显得有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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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3 o. O# @; p3 |, }　　此时尴尬感已然散去，秦晟想象两人私会西厢般悄然离开的情景，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兴味的笑意来。“我先去隔壁房打声招呼，不知你那位等会儿是什么表情。”
　　
　　“你别给我添乱！”庆娣在他身后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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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3 G! n! D4 ~" x9 [　　叶慎晖近几个月来奔走于四九城与济东济西三地。到他这个位置，金安集团里有无数专业人士各司其职，为他打理日常工作，但是关键的人事关系必须他亲自出马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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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金安集团一贯以来的标准就是追求效率，再加上有姜尚尧这个年轻冲劲足的股东协助，地方上有政策扶持，金安钢厂已经确定的厂址上机器轰鸣，建设势头迅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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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多月奔走，部委的审批文件不日将下达。在正式文件下来之前，和秦晟、姜尚尧通通气，合计一番未来几个月工作目标是必要的。
　　
9 w0 }9 [2 n# n# M) U　　电话里秦晟说已经有约，叶慎晖在酒店稍事休息，和姜尚尧一起到了饮水居吃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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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R1 x  D( t/ ?$ f2 E' g& [　　没料到秦晟就在他们隔壁，叶慎晖好一番无语。不知是什么人，能让秦家大公子抛却公务，来到这种清雅的环境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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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9 v5 h' w% C# w* A/ y3 H  h+ K　　他从洗手间回来，坐下对姜尚尧说：“大概书记一会儿会请我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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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 B+ [& |6 U% j9 d* o　　他对姜尚尧最初的观感来自于岳父傅可为，能令傅可为那种老于世故的人连声称道的人物，叶慎晖多少怀有几分好奇。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多次接触后，他在姜尚尧身上依稀发现了些他年轻时的影子。或者对方起/点不如他，但思维的敏锐，骨子里的倔犟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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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m7 ~* s2 W. l# g2 ?: [1 r　　初始的欣赏在傅可为向他隐晦地透露了姜尚尧的出身之后更加强烈。每个人的起/点无法选择，但行程中的努力和方向可以由自己控制。能走多远？能攀越多少险峰？越是身处逆境越能激发出一个人的潜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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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 M& t( Q# L# D　　出于强烈的惜才之心，叶慎晖渐渐将姜尚尧视为真正的朋友，而不是单纯的生意伙伴。在双方确认了金安异型钢厂的投资合作意向后，叶慎晖得到秦晟的首肯，告诉了姜尚尧关于秦晟的背景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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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H8 [. a7 H4 l* }1 X, Y) k" a　　这几年来，姜尚尧见过的衙内高干也不少，霸道如翟智，娇憨如巴婷婷，滑头如谢信扬，还有清高自赏的彭小飞。但是论起个人素质与实际能力，都远远不及秦晟。
　　
) `$ [$ D% \% E* O1 o　　初次见面，姜尚尧已经对秦晟的来历持有极深的疑惑和猜忌，特别是巴思勤谈到秦晟时讳莫如深的态度，远在京城的孟时平听说钢厂选址在秦晟治下的闻山时那抹不易察觉的惊诧，令他在面对秦晟时言辞行止更为审慎。叶慎晖透露的内/幕证实了他之前的种种猜测，在佯作震惊的表情后面，姜尚尧心底浮起淡淡的喜悦。
　　
, M# O9 U* ]& f! u　　对于任何生意人来说，与这种平常只是处于传说中的人物交好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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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话，敲门声响起。叶慎晖淡然一笑，“曹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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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z+ u: @" R# U- S　　说曹操曹操到的那位立在门口，满脸歉意地说：“四哥，对不住了，我实在是……”秦晟说着上前与两人握手，又请两人去隔壁一聚。
　　
# g2 H( X" H2 ?8 L* E　　姜尚尧客套地问：“会不会不方便？”
　　
2 X! J7 i# z. y+ H  v　　“方便，”秦晟微微汗颜，“隔壁就一个聊得来的朋友，刚回闻山，吃吃饭谈谈闲天，没什么重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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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v, A8 \* A( U# K& _　　到了这地步，直接告诉对方说我和你老婆正关起门谈心吃饭，那等于直接抽人耳光，秦晟唯有继续装样下去。好在他常年一副平静淡定的样子，倒也看不出有丝毫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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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招呼小妹过来说了换房的事便去了隔壁，秦晟站在门口延客，先让了叶慎晖进去，姜尚尧随后踏进门里，只见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从桌后站起来，抚了抚头发，目光越过前面的叶慎晖，冲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