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娇娘医经》作者：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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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T. e8 }' r文案：

' S! h- w, R) Y4 T0 T- |+ z程娇娘的痴傻儿病好了
但她总觉得自己是又不是程娇娘
6 ~1 b% G. X" `8 t她的脑子里多了一些奇怪的记忆
9 y9 p- k) a5 M( d4 T( O作为被程家遗弃的女儿
她还是要回程家
不过，她是来找回记忆的
- D9 i; `# z1 D: F0 S# Y5 Q8 d9 O可不是来受白眼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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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定义标签：古色古香、前世今生、日久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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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 n8 f; c7 J书评：

《娇娘医经》是本评价非常两极化的书，喜欢的爱不释手，不喜欢甚至完全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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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A2 |+ M! `我个人还是挺喜欢这本书的，同样是这个作者的《名门医女》就完全没有读下去，开头就觉得幼稚，没有看的欲望。看了《娇娘医经》却觉得作者进步了许多，至少情节的设置上吸引人了，文笔也比以前成熟了。

我也挺理解那些不喜欢这本书的筒子，因为女主的金手指开得太大了。女主穿越，上辈子她就是那种开了天眼能够预测天命的人，她们家族保着一个皇子登基，她也被封了皇后，但这位皇子在大位已稳之后，出于对这个家族的惧怕，以及对女主强大的知天命能力的恐惧，将她家灭族了。最恶心的是他还挺爱女主，爱到既要灭了她，又要挖出她的心陪着自己，变态男呀。女主就是这么背负着血海深仇，穿越到了几百年前的一个和她们家族有点关系的痴儿身上。痴儿一天天长大，开始爆发出可怕的能量。她教会了自己那个很平庸的丫鬟如何待人处事，如何掌握一手好厨艺。这个丫鬟备受瞩目，别人都以为是丫头本身聪慧，挖墙角挖走了，她又重头做起，给新丫鬟起了同样的名，教了更大的本事。她的医术约等于起死回生，她的厨艺精彩绝伦，她的书法引各方士子膜拜，她送给义兄的礼物被当作宝物呈给皇帝，而皇帝龙心大悦，因为那是重型武器，足以保证他的队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好吧，这个金手指确实开得太大了些。而且女主还有那么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当然所有对不起她的人，确实都是够自私、够卑鄙，女主是无辜的，自然要反击，但虽然全都有原因，可这种情节多了，肯定会有读者不喜欢。

说了一堆为什么有人不喜欢，好像我是吐槽这书似的，其实没有啊，我是推荐这本书的。我也不喜欢金手指，我也不喜欢睚眦必报的女主，之所以喜欢这篇文，是因为以上情节虽然都有，但我居然觉得强大的女主很可怜。她看上去什么都行，什么都能，但这人心是冷的（是呀，被那个渣男挖走了啊）。比如她很孤独，抓住一点亲情就不放手，用劲气力去保护那些对自己有情有意的人，这些地方写的还是很到位的。另外，情节设置上还是相当好看。比如女主的义兄牺牲了，但功劳被抢，女主为了替义兄讨公平，先是大出殡，将用独家秘方酿的酒送给旁观的路人，这种酒只送不卖，若想喝只能等第二年的祭奠活动。女主又亲手写了他们的墓碑，因为那手名扬天下的好字，引的天下士子都来学习、描摹。于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女主义兄的故事，而且期待第二年的祭祀活动了。这些情节中，女主的金手指确实大开，但我没觉得讨厌，因为情节设置是新颖的，作者写得非常吸引人，我就不会去在乎情节是不是不可信，是不是做作了，毕竟，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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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r) U+ c6 ?. y4 H) w* V2 Y4 q其实穿越啊、宫斗啊、军营啊这种故事已经有万千了，能差出多少去呢，之所以有的被推荐，有的被吐槽，关键就是好看不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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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E/ z" L/ |[书评] 多年磨砺终成华章——评希行的《娇娘医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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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熬了三天，把《娇娘医经》看完。吸引我的除了精彩的剧情和独特的女主人设，还有其中短短话语间透出的人世况味。我印象最深刻的有以下三句：“还在，还在”；“疼不疼”；“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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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在，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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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女主程娇娘所建立的太平居影响到自家生意，窦七仗着有京城靠山的支持，派人把太平居大厨李大勺的右手给砍断了。众人赶忙把李大勺从城郊送到城中女主家医治。李大勺的妻子阿宋嫂则在众人都慌神的时候，还记得找到自己丈夫的断手抱在怀中，从城郊一路走到城中，把脚都走得血肉淋漓，人都快要失去知觉，口中只念道：“还在，还在。”

李大勺一生唯有厨艺能称之为本事，他的右手是他的立命之本。大厨，是他的人生中屈指可数的尊严所在。这些其他人都不懂，只有阿宋嫂懂。丈夫被前东家辞退一病不起，最后还能重新振作，靠的是一手厨艺。如果没了右手，没了可以施展厨艺的机会，丈夫的人生就毁了。所以她能在饱受惊吓的时候还守住一丝清明，抱着丈夫的断手。“还在，还在。”李大勺的手还在，他的尊严还在，他的人生还在。

掌掴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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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女主一直交好的陈丹娘，在其亲姐陈十八娘的算计下，被太后赐婚成为痴傻太子的太子妃。纵然其父陈绍不愿接旨，但碍于十八娘的算计及自己的忠君之道，最后还是选择了奉旨而行。

这时候全文最爽也最虐（我个人认为）的情节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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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驱车赶到陈府，连掌四个耳光给陈十八娘，质问她“疼不疼”，还毫不留情地羞辱了她一番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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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不疼？

陈绍听到下人报上女主的质问，静静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下，又一下，自己掌掴自己。疼不疼？你有什么资格说疼？不是你嫁给傻子，耳光不打在你身上，你有什么资格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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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真的只有把女儿嫁给痴傻太子吗？不是的。但陈绍不舍得。比起成全自己的忠君之道，女儿的幸福是可以舍弃的。而女主的质问，终于掌掴到陈绍的心上：你终究只是个玩弄权术、党同伐异的小人。所以到了故事的最后，陈绍写下认罪书，自尽了。

命运与意义

“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其实是个问句。“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吗？”徐茂修守城被外敌射杀而死时问过，李大勺被砍手时也问过。徐茂修虽然被女主所救，最后却难逃一死；李大勺虽然重新振作，但被砍右手似乎也无法再次掌厨。命运仿佛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但真的一样吗？当初徐茂修是个逃兵，重伤几乎不治，但最后他死在战场上，不是以逃兵之名，是以英雄之名。他洗脱了耻辱，洗脱了包袱而死。而李大勺呢？当初只是被东家辞退就能要生要死，之后虽然右手不再能掌刀，但他却能精心苦练成为难得的左手大厨。命，真的没治吗？

这就是我觉得《娇娘医经》好看的地方。作者不只是讲了一个故事，其中还包含了很多哲学道理：人生，不能看结果，要看选择，要看意义；选择不同，意义自然不同，哪怕结果一样，人生也是不一样的。

最后再推荐几句

, a, [2 k6 e9 G. `$ {7 p其实《娇娘医经》的格局很大，宅斗朝争到自我的成长、认知都有涉及，作者从前擅写的医学内容反而大为减少。女主性格独特却十分有魅力，男性角色也写出各自的深度来，虽然感情略少，但主线情节非常精彩。同时，作者也没有疏忽配角，于细微处埋下很多引人深思的伏笔。如作者对三个半芹的称呼，虽然故事中三个半芹都叫做半芹，但作者写作时却以“半芹”“丫头”“婢女”作为区分。联系到最后的结局，不得不说，这样的处理当真十分巧妙。

/ `& K9 d1 e1 a' p' \9 Q5 L3 W( ]看到好的东西，总忍不住对人夸赞，希望人人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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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初来

第一章 诡夜

8 L$ T4 Y* H- M& W 　　梆子敲了三下时，灵堂前的人更少了。

　　两个丫头往火盆里扔了一把烧料，打了哈欠。

　　“姐姐，我们也去眯一会儿吧。”其中一个说道。

% U! o0 K' j& T2 w% V# S: D2 v: t 　　“这不好，咱们也走了，就没人给少夫人守灵了。”另一个带着几分迟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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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3 @& Y. Q5 ~; \7 U 　　先前那一个丫头撇了撇嘴。

　　“谁让少夫人早亡，生的姐儿这么小，能哭两声就不错了，更别提孝子孝女伺候了。”她说道，一面再次拉那个丫头，“走啦走啦，一会儿就回来了，连大少爷他们都不管，咱们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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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 n' }+ r" W9 Z　　那丫头便也起身了，二人说着话走出去了。

& I5 ~2 T5 L6 f8 W 　　“所以说什么好都不如自己身子好，早早死了，挣了什么也是给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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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吹进来，林立的丧棒纸扎垂花刷刷响，雪白的灵堂里更加的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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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g% M5 \* v3 i) m6 _9 b 　　还未上漆的棺材前的火盆里最后一张烧料跳跃几下化作一片灰烬，三炷香也就要烧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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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d2 e# t0 Z) N# C3 }5 z; I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外闪进来，小的还没有桌子腿高，看着眼前的棺材得仰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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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有着大大的眼睛，粉嫩的脸蛋，只是身上的袄子穿的歪歪扭扭的，头发也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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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6 D. l. B. h 　　她怔怔的看着那还没有封口的棺材，慢慢的走过去，扶住架着棺材的条凳，两三次失败后终于站了上去，她的手扒住了棺材板，慢慢的站起来看向棺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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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堂里明亮的白烛照耀下，一个年轻的妇人安静的躺在棺材里。

) a7 V2 p% p8 z+ ^, c 　　银盘脸擦了铅粉，越发的白净细腻，高鼻樱唇，阔额长眉，乌发云鬓，上簪九翅衔珠金钗，深蓝的精美刺绣云锦寿衣，项上挂着的彩珍珠足足绕了三圈，在白烛跳跃的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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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Q6 @' K. m( Y8 N5 T" U 　　小女孩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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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母亲，起来，抱抱。”她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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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胳膊勉强架在棺材上，别说拉到那里面的人，就是伸进去都困难。

7 Y, ~1 V) B8 E% I 　　她踮起脚，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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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C9 v) L% K; \+ x7 L: \ 　　一声尖叫划破了灵堂的肃静。

+ @4 k8 h$ M% L 　　小女孩转过头，看到两个丫头站在灵堂口，惨白的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 H) j2 |) |1 V 　　“母亲叫我呢。”她说道，伸手指了指棺材，特意给两个丫头解释。

4 o& K/ i' e: e$ C 　　这句话终于击碎了两个丫头的神经，发出一声惨叫瘫软在地上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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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据了整条街的王家大院的喧闹瞬时蔓延开来，让初夏朦胧的月光都变得摇曳零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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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大宅的最西边，有两三个小院落不属于王家所有，城中河从这边蜿蜒而过，让这里一年到头都是水渍阴暗，苔藓遍布。

　　急促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响起，打碎了这里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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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3 r! P8 `: X/ {3 c2 z3 ? 　　脚步声声停在了一个小院落，窄窄的门庭挂着两盏灯，夜色里投下一片柔黄的灯影，照着门前停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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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行四人，两男子两妇人，其中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锦绣包被。

8 k. [0 n( \" c3 }& ~; F 　　似乎是走的太急，他们停下喘息一刻后，才有一个男子上前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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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Y) k5 b, ~% v 　　灯下的木门越发显得旧的苍白，男子的手才扶到门上，吱吱呀呀一声响，门自己开了。

. j4 _* W' K, x2 i 　　夜半里这声响这突然的开门，让原本就紧张的四人同时吓得哆嗦一下，两个妇人还忍不住后退一步，带着几分惊恐看着开了半扇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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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I$ q9 \% e" D+ i1 B 　　灯光洒进一半，越发衬得余下的黑暗更加的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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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家…娘子…”男人牙关微微打缠说道，“晚上…也不关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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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声音缓解了大家的恐惧，抱着包被的妇人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

4 A' z' h0 a0 [7 A9 b 　　“程家娘子..”她看向门里轻声喊道，“程家娘子…程啊..”

　　伴着话音陡然变成低呼，大家看到门里的黑暗处飘来一盏灯笼，同时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7 s0 r7 A3 N, H5 K$ l6 X4 s 　　“你们是来求医的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问道。

$ ]. b1 t% T: ?! p3 w 　　灯笼走近，大家便看到其后是一个鹅黄衣衫的豆蔻少女，凤眼高鼻红唇，唇下一点美人痣，灵动鲜活可人。

　　阴森恐惧一瞬间散去，门外的四人一颗心落地。

- o, _8 E2 M, c8 {% a( i 　　“是啊是啊，这么晚叨扰娘子了，我家小娘子有些不好…”抱着包被的妇人忙上前，掀开包被。

　　一个女童露了出来，趴在妇人的肩头，睡得沉沉。

5 B$ Y$ \( X1 `: g; Z- | 　　鹅黄衫少女探身看了眼，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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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B7 G' L5 j$ s1 O8 i 　　“好的，请随我来。”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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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q. _5 q" s" o 　　四人便忙都进门，鹅黄衫少女回头伸手阻止。

　　“只她一个人带孩子进来就是了。”她说道。

　　两男人一个妇人便站住脚，看着那妇人抱着孩子进去了，灯笼远去，二人也消失在黑暗里，如同被什么猛兽一口吞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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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下过一场雨，碎石路上有些湿滑，又是临河阴暗位置的宅院，空气里湿潮的气息格外的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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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2 h/ \# L: h5 B. p 　　小小的宅院，也不挂灯笼，两人就靠着那少女手里拎着的灯笼行走，四周的黑暗越发压人。

, |  _& U8 u9 l; J 　　“叨扰你家娘子这么晚…”抱着孩子的妇人忍不住开口，似乎只有说话这种压抑的感觉才能舒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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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妨。”黄衫少女清脆的答道，带着她穿过穿堂，将灯笼往后移了移，“小心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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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Y# Z! |6 u　　妇人微微踉跄一下，及时的倒步站稳，再抬头便看到眼前黑蒙蒙亮着一盏灯，视线适应后，才看到自己站到了一处房屋前，屋里亮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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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快步上前，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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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内的灯光倾斜而出，妇人有一瞬间的不适应，她微微侧头一刻之后才再次看向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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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厅一盏美人宫灯，其后一张六折云纱花绘屏风，隐隐透出其后侧卧的人影。

  c5 p% j/ J5 \# R: X7 j 　　这就是那位程娘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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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i- ^2 X9 [: H( ^7 x 　　“娘子，有人求医。”少女已经走进门去，轻声说道。

1 \/ ~  _5 o5 I2 k 　　屏风后侧卧的人影缓缓抬起身，借着灯光可以看到乌发如水幕般倾泄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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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 j- o$ s* y& l 　　“让病人进来吧。”

　　柔柔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

　　妇人松口气，抱着孩子就要迈步。

　　“你站着别动。”鹅黄少女忙说道，自己快步出来，伸出手，“把孩子给我吧。”

1 V8 Y7 c. M: d9 u: x　　妇人迟疑一刻，把怀里的女童递给少女，看着她抱着孩子进去了。

　　门并没有关上，妇人可以看到少女将女童抱着转到屏风后，灯影映照在屏风，一个女人的侧影投在其上，她似乎穿着宽大的袍子，随着伸手甩出一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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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一眼，少女就弯身抱起孩子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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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陡然受惊风邪侵入所致，已经施针了，无碍，不会再抽搐失禁了。”屏风后女声柔柔说道。

　　妇人大惊大喜，惊的是自己什么都没说，这边就知道病情，喜的是仅此一句就足以证明这位程家娘子果然医术了得。

. p: x- i" z* t, d5 F 　　“多谢娘子。”她忙忙的施礼，一面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叨扰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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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 O4 G6 B! r1 U' t; c　　她的话音未落，屋子里的女声打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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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8 I' p4 o5 a) Q: c: g& U1 l 　　“这小孩子倒不算病，你们家有病的是躺在棺材里的那位呢，你们，真不打算给她治一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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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妇人惊愕的抬头，看着屏风后又恢复侧卧的人影，因为手拄着头，身躯呈现出起伏，与暗夜、橘灯、云纱花影交织在一起，呈现出诡异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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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棺材里的死人，还能治？

0 ?  D5 j8 p; O0 T 　　这程家娘子说胡话了么？

% u  j6 }4 ?- z: h0 h 　　五更时分，奶妈小心的掀起帐子，锦被里睡着的女童似是被惊扰，微微的抖了下手，奶妈顿时屏住呼吸紧张起来，但女童只是抖了下依旧安睡。

　　奶妈便伸手到锦被里摸了摸，女童依旧没有醒来。

0 E* f* U7 r+ \* n 　　奶妈松口气，放下帐子，转过身，看着身后一**花团锦簇的女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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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 h9 X+ I. p% p$ B5 M2 \1 G 　　“怎么样？”其中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急切的低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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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老夫人，媛姐儿没有尿，也没有醒，从回来后到现在一直睡着，其间没有惊搐。”奶妈也压低声音说道。

' t+ G! Y* F4 ~  R" o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女人们都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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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Z3 m5 m5 I) L7 ? 　　老夫人摆摆手，自己先走出去，其他人忙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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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y! Z- _$ h8 ?8 D 　　外边天光已经微亮，院子里挂满了白灯笼，来回穿梭的都是穿孝的，看的人心沉重。

1 S6 N2 P, z  a7 ]2 q5 _ 　　“刘道婆来了。”有仆妇疾步而来低声说道。

2 R/ W+ P8 P6 C- ? 　　老夫人面色沉吟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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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她先候着吧，看看情况再说。”她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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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丧事，这时候请来道婆收惊，外人看了还指不定怎么传闲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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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0 g( X% Z0 f# h0 M 　　真是头疼。

　　好好的媳妇怎么突然跌了一脚，跌了一脚偏偏就没气了，要命的是，这一脚是在自己屋子里跌的，更要命的是那时候她们婆媳起了争执。

6 n; d3 E) G  l  Y3 d' m2 U 　　“那程家娘子说..”老夫人想到这里低声询问奶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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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2 l  n1 j* q9 R 　　话音未落，外边忽地传来哭声，在天要亮未亮的时候，尖锐的女人哭声格外的渗人。

& Y0 F# G7 \8 o; L0 v$ u! ~7 h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c# E0 u' W3 |0 K 　　“亲家的人来了！”几个仆妇慌张的跑进来说道。

- J4 }2 m& R  k. T9 C 　　站在灵堂外，亲家大舅爷几乎肝胆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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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接到妹妹的死讯，一家子差点惊的炸了锅，老父亲听到消息直接晕了过去，看这架势，说什么也不敢告诉母亲了，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安抚了家人，大舅爷带着兄弟三个并妯娌家院杀了过来。

　　满目的缟素让他们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待进了门一眼看到空荡荡的灵堂，悲伤的亲家等人几乎气晕过去。

  ?/ @& I4 Z* _, y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别说哭灵的人，灵堂前的香火都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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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X+ Y$ @, x! P" X3 F4 E- N 　　死了都被欺负成这样，生前还不知道如何艰难呢！

& f6 _- v1 d  Z' h' N6 v 　　慌张迎接出来的妹夫顿时被小舅子们围住，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 a1 g* O, I6 G0 s7 R9 A0 A 　　“亲家老爷，不是不守着，是闹鬼..”有仆妇们抖着腿喊道，试图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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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害死我家妹妹，现在又装什么鬼！”亲家的女人们也扔了往日贵人做派，哭骂着，又指着自己带了的仆妇家丁乱哄哄的赶着这家的下人们打。

& _1 P2 W! l8 A4 p. Y3 U0 F2 I6 ]1 o 　　灵堂外乱成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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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一番情形，从后边过来的老夫人等妇人们吓得不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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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躲着也不是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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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u* t0 b5 m& _* P% e( o 　　“老夫人，天就要亮了。”仆妇焦急的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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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Q. x/ y8 S7 F 　　家里这般闹腾，街上肯定都听到了，等天亮引来更多围观！

, L8 F3 R1 `" r* o: i 　　老夫人手脚发颤，耳边听得外边亲家们已经闹着要报官了，这要真是闹到官府，他们家世代的清名可就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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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B% z- n( A- {# g$ ?0 { 　　几辈子的清名毁在自己手里，那她死了还怎么见列祖列宗！

) G, w3 x  x- S: e 　　作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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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3 P! D- T' g# v 　　“老夫人，怎么办啊。”媳妇仆妇们纷纷催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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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y  r) ]7 B8 n. r' f0 n( o  G 　　怎么办？这时候怎么办都没法办！除非人没死！

; O2 r) T) b2 | 　　人没死？

　　老夫人一个激灵。

  b' q1 E  x6 L, v& E" | 　　“奶妈奶妈！”她转身喊道，“快去请程家娘子！”

第二章 请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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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x# i" L  f3 _  Q 　　“亲家老爷，你莫要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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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y" N2 I2 t　　老夫人拄着拐站立在院门外，看着鸡飞狗跳的灵堂，在她身后是一群神情战战强作镇定的妇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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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也就别说什么男女回避了，再回避，连给老夫人撑场面的都没了。

　　“亲家母，你敢出来了？”亲家大舅爷喊道，“来的好，咱们这就去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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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家侄子，你误会了！”老夫人一顿拐杖沉声说道。

　　“误会？”亲家大嫂站出来了，用方才一番哭闹而沙哑的声音冷笑，“老夫人，人都死了，这误会不误会的，不是你说了算？谁知道你是为了要给我们姑爷纳妾还是换个新夫人啊？”

; m' q  @  M. m. q2 Q# `　　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变，她就知道这事瞒不住。

　　儿媳之所以会躺在棺材里，是因为在她屋子里摔了一跤，摔一跤是因为二人起了争执，儿媳负气转身疾走，负气转身疾走是因为自己与她说给儿子纳妾的事。

: S2 e% u3 p4 z( e$ k. E 　　这有什么错？儿子是家中长子，成亲这么多年，至今一个儿子没生出来，女儿倒是一个接一个，难得这不是家里女人不行，她这个当娘的难道不能为了家里的香火再给儿子纳个妾吗？

4 y+ \4 ~$ e/ P1 ?) a! w; ~$ } 　　这香火大事天经地义！

# m. r$ s8 l# S/ u/ Y& ?* q+ S 　　她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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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的错，就是儿媳死在她屋子里了！

& l" @5 O8 ?& w- _% T 　　老夫人攥紧了手里的拐杖，手心密密麻麻的都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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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 S+ G9 K3 M) j# `( ] 　　“云娘没有死！”她一字一顿说道。

　　此言一出，满场的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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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站的最近的人愣住了，紧接着一个传一个的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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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要亮的这一刻，院子里的灯笼也失去了光芒，青蒙蒙的一片，对面站着的人似乎都看不清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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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老夫人在众人眼里就好像云里雾里一般。

8 z: T6 c9 I3 q( F) b3 S9 n' p1 S0 [ 　　“你说什么？”亲家大老爷喊道。

　　“我说云娘没有死！”老夫人开头说出来，接下来的话就顺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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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7 }8 s) {" U6 N 　　这次大家听清了，不仅亲家的人惊愕，连自己家的人都吓呆了。

　　老夫人受刺激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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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揍的狼狈不堪的姑爷护母心切，从地上跳起来，一把就揪住亲家大老爷。

; q; y4 q" V! t( b, V3 l& Y! { 　　“我母亲有个好歹，我和你们没完！”他喊道。

　　现在换自己占理了，一瞬间他心里竟然有一丝狂喜，我不用怕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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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瞅两边又要打起来，老夫人顿着拐杖提高声音。

　　“都给我住手！没听到我的话吗？云娘没有死！她是病了！这是在给她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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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H; r" s+ b　　屋子里两边的人都坐下，丫头们上了茶就忙忙的退出去了，以免主子们有什么不妥的言谈举动被看到。

! q/ L* E  d6 g1 R' m; H9 ^ 　　人多口杂，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还是关起门来解决的好。

　　“你说摆这大的阵仗，是为了治病？”亲家大老爷问道，目光扫过对面的人。

　　“是，这件事除了我和那位大夫外，没人知道。”老夫人整容说道。
5 T) @1 n1 m# S0 F) s) Z1 M. I. j
7 x6 d9 w4 Y8 N- d0 D6 c 　　外间有仆妇脚步匆匆进来，在亲家大嫂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 x7 w2 Q* e, p9 G  v0 Y5 v7 D0 | 　　亲家大嫂把手上的茶杯立刻就扔桌上了。

　　“亲家母，你莫不是当我们都是傻子么？”她冷笑道，“人都看了，气都没了，身子都僵了，还什么治病！你没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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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家娘子说是病，那就是病！”老夫人气势也不退让，肃容说道。

　　看着老夫人的神态，不是疯了，就是确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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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家娘子是谁？”有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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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w5 W. g  P) P 　　程家娘子是谁，这话问出来，一时没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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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i1 D  X: x, z3 B; i 　　不是他们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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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Y# X; s, ] 　　就在两个月前，空了许久的隔壁临河宅子租出去了，人似乎是半夜搬进去的，街坊们都没看到是什么人，后来第二日才看到有一个小丫头出来采买，和和气气说话柔柔软软，是南边江淮的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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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_7 r4 A* H5 F9 Z3 f% @1 y. R 　　“是大夫？”亲家大老爷插话问道。

( o# X# @& Y) ]5 U( Q 　　站在屋子里回话的门上仆妇迟疑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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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也不知道，前一段东街哑巴家的小儿子高热不退还满口的胡话，找了刘道婆看了只说不行了，哑巴一家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时候，那程娘子的丫头正好路过，说这病她家娘子能治，哑巴一家只要听到能治两字什么都不顾了，抱着孩子就送去了，果然上午送去，下午就醒了还吃了一大碗饭，第二日便好的下床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般了。”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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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上的都是粗使婆子，最喜听风传雨说东道西，这种神奇街坊事是最爱不过的，说到兴起不由指手画脚口水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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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l$ r/ z& h2 S2 j& a' [8 J 　　老夫人重重的咳嗽一声，那仆妇才醒过神，想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忙缩头住口。

　　哪有女人是正经大夫的，不过是得了某个应症的偏方罢了。

2 e1 I2 S- \: {" l$ \9 k( k 　　亲家大老爷不屑。

* @5 d$ Q6 y+ b1 l: g 　　“不是的不是的。”仆妇觉得这是有损自己消息灵通的面子，忙大着胆子摆手说道，“不止这一个，后来还有东市杀猪匠家的老娘，贪嘴多吃了桃儿，泻肚泻的人都没气了，是程家的丫头买肉时听伙计说了，便又请了她家娘子，下午抬去看，晚上送出来就没事了，第二日还能拄着拐看孙子呢。”

　　亲家大老爷皱眉。

1 ^& S+ x) g( j7 q" { 　　门上的仆妇说起话来跟刮大风似的，讲究的是抢话头，练出一身的好本事，此时见那亲家大老爷皱眉，便做个喘息，立刻又开口了。

　　“自这以后，程家娘子可出名了，好多人要来求医呢，不过程家丫头说了，她家的不关门，来求医的只管进来便是了，只是有一条，非不治之症不治。”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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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i6 P% O$ ]( R 　　这话让屋子里的人都好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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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妇在这时候喘口气。

　　“什么叫非不治之症不治？”亲家大老爷那边一个妇人忍不住问道。

　　现在的话头由她做主了，仆妇稍微松口气，看来门里还是门外的人，其实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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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G9 l/ U5 v 　　“也就是说，那些头疼发热咳嗽什么的碍不着性命的病她不看，自让去找医馆，只是那些被医馆判为不治之症待死之人她才医治。”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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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一出满屋子里都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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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 U- A  }! ?$ R: C 　　“这话说的真狂气。”夫人们纷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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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H/ D, f$ H- r+ p: ^( f 　　“那不是狂气。”仆妇忙又说道，“程家娘子说了她妇道人家，不便行医之事，不过是看不得众生生老病死之苦，不得已而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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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z$ V- t( `" v1 O# }9 F) u　　听她如此说，便有几个妇人忍不住念声佛说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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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I2 X: ]" { 　　也只有这些妇人们信这种慈悲之言，亲家大老爷以及姑爷都微微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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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个不便行医，好一个以退为进，欲绝还迎。

% [1 L* F1 f* j5 }, j; V2 j& S 　　“这些日子去求那程家娘子的人，果然都是病重之人，且都好了。”仆妇最后收了话头。

" c0 X2 r8 F& W* S0 p 　　屋子里一阵低声交谈。

1 X% k; n! G( [' t; [6 f0 @ 　　这世上奇人异事很多，看似荒诞不经，也不可一概论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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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妹妹这时算是怎么回事？既然如此了，为什么还不快救治，弄这些做什么？”亲家大老爷沉声喝道。

; O" D: h* a" @' v; D; j2 i! o 　　“冲一冲。”老夫人脸不红心不跳说道，看亲家大老爷眉头跳，忙又补充一句，“是那程家娘子说的，而且还要真的不能再真，要不然起不到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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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她到底是巫还是医啊？还冲一冲！”亲家大老爷说道，面上青筋直暴。

　　冲一冲，差点冲死他爹娘！有这样冲的吗？

, ~7 ~: Y# n* O9 @) B2 T 　　“我不是大夫，我不知道。”老夫人神情淡然的说道，“我只想救我儿媳的命，别说用丧事冲一冲，就是要我跟着躺棺材里也使得。”

　　看着老夫人肃穆端正的神情，亲家来的妇人们心里竟忍不住一丝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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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Q4 Y4 s: ~' F% S% d/ X 　　这样对儿媳连最忌讳的事都敢做的婆婆，世上能有几个？

　　亲家大老爷咳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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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a9 f8 a, R6 t 　　“话说的漂亮没用。”他冷笑说道，但神情已经不似刚来那般不可遏制非要拆了人家的家。

　　在场的人都松口气，但旋即又提起一口气，看向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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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9 d* c/ }$ {% \& ] 　　是啊，话说的漂亮可不管用，关键还是......

　　“怎么程家娘子还没请来？”老夫人竖眉喝问道，“天已经亮了！”

3 x, M9 \' w! `- y2 _　　门外脚步声响，媛姐儿的奶妈跑进来。

　　“程家娘子来了？”老夫人忍不住站起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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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L6 @; r5 t" s% j; P0 k) }( Y 　　那程家娘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在场的人都忙向外看去。

　　门外薄雾渐退，晨光初现，空空无人。

& v( ]4 `3 l7 U  L4 P 　　“程家丫头说，她家娘子因为病体未愈不出门，所以让咱们把人送过去。”奶妈结结巴巴说道。

8 i8 E( Q! D' D% e' F6 c" @$ d 　　门上的仆妇还在，闻言不待吩咐就忙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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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V) V2 {4 `; k7 T 　　“对的对的，程家娘子从来不出门，都是把人送进去，还每次只能留一个家人陪同在场。”她忙点头说道。

　　“那快把人送去。”老夫人忙说道。

　　如此更合她意，免得亲家的人问东问西问出马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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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人应声是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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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l6 R4 [& \1 O- ~ 　　“等一等。”亲家大老爷又说话了，站起来，看着奶妈，眉头拧在一起，“你方才说什么？那程家娘子病体未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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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B( e: J: [' v1 s1 f　　奶妈点点头。

% f6 p  G% X7 v' G5 ]: e8 `; Q 　　那家丫头是这样说的。

/ P; }& {. E% `/ \! w$ `+ M 　　“她自己都病体未愈，还治什么不治之症！”亲家大老爷冷声说道。

第三章 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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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1 p& x" u! n2 c 　　“我家娘子有病没病管你什么事？再说了，医者不自治你没听过吗？”

) [6 D$ O! @) C# s　　丫头站在门内，看着门口气势汹汹的男人，面对质问，气势并不示弱。

( U  ]2 u4 C! b5 Q! {5 t6 U( C3 k 　　“你们要治病又不是我们要治病，难不成我们还欠你们的不成？爱看不看！”丫头哼声说道，伸手指了指门外，“把门让开，别堵着我们家的门！”

　　亲家大老爷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爹还没人这样训过他，气的吹胡子瞪眼。

! z7 Z5 |. \$ a 　　“亲家侄子，你可别再闹了，耽误了云娘救治，这，这算谁的错？”老夫人在一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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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家大老爷更是一口气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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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谁的错？他妹妹这般竟然成了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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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跟着进去。”他咬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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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 M& a" Z+ y# f 　　“这不好吧，还是让辰郎跟着去。”老夫人说道。

　　身后的儿子立刻站出来，催着四个男人抬着用黑布罩着的棺材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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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你们亲娘儿子外姓人，我的妹妹自然要我陪着去才好。”亲家大老爷冷笑说道。

* F) n2 B0 F# |9 B: G2 E* W% k 　　那边程家娘子的丫头转身先进去。

: B2 F. S0 `% D) | 　　“只能进来一个相陪的，把人抬到堂屋来就退下。”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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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夏日，但走在这间院子里，阴冷潮气弥散，亲家大老爷穿的屐鞋走的小心翼翼，只怕鹅卵石铺就小路上的青苔滑到自己。
2 K0 }( l+ ^. l9 j* x' U: [4 ^
& Q. i' R/ f. A4 e 　　棺材抬进堂屋，丫头立刻赶着人退出去了，又拦住要进屋的亲家大老爷。

　　“你在外边等着，我家娘子治病不见外人。”丫头说道。

) j; u' r5 k' u% m' i 　　这什么规矩！亲家大老爷瞪眼。

! C% H- `, C. B* q" S( [9 H6 l 　　他才瞪眼，那丫头也仰头叉腰一瞪眼，抬脚进去啪的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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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家大老爷到底是个君子，还做不到非请而入，更何况还是女人居所。

6 a' ]/ r6 z# H+ b 　　屋子里传来悉悉索索走动的声音，却并无人说话。

　　神神叨叨的，巫啊还是医啊。

　　亲家大老爷负手在院子里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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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叫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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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K% l' B" B* }1 o1 Z. H 　　而门外老夫人等人也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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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x1 n" O9 `) @8 l5 }" T, D1 _% z 　　“母亲，你说的是真的啊？”儿子低声问道。

　　老夫人鼻子里舒了口气，没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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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奶妈忐忑不安的凑过来，接着打扇子低声说道，“这成不成啊？要是不成。。。”

0 @2 W9 ?& Y8 i: k( Z/ t　　“不成？”老夫人看着小小的木门，一间影壁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内里的景致，她攥紧了拐杖，从牙缝里挤出话，“不成的话就去告她庸医杀人！”

7 J* h6 u, C: c) T0 G3 |　　外地人，一主一仆，人生地不熟的，还能对付不了吗？再说，这也怪不得她，是她们自己非要跳出来揽祸的。

　　亲家大老爷在院子里跺了才两圈，门就被打开了。

　　“去叫人抬走吧。”丫头出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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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m1 h2 |8 R0 `( y# N3 _% t 　　“怎么样？”亲家大老爷急问道，一面向屋子里看去。

　　棺材还原样摆在堂屋中，并不见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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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m- ]  y5 y4 f, O 　　这屋子里真的有那位程娘子吗？该不会自始至终只有这丫头一个人装样子吧？

　　似乎是为了回答他的猜疑，念头才闪过，屋内响起木屐走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屏风后，这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因为穿着宽大袍子的缘故，一时间看不出胖瘦长幼，只站了一刻，女子便坐下来，丫头挡住了他的视线。

5 S. \2 f+ G  \  f 　　“喂，叫人来啊。”丫头不悦的说道，似乎对于窥视自家娘子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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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N2 Q4 a8 Z. u* ?- @1 h8 } 　　亲家大老爷收回视线。

　　“治好了吗？”他问道。

　　“基本上好了，就差一个药引子了。”丫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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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粗使婆子将人抬到床上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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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以及亲家的男女都围过来，看着床上的女人。

　　女人还穿着敛衣，手脚扎着草绳，安静的闭着眼，跟在棺材里没什么两样。

* Y& h9 ]0 M$ `, ]) Y% q2 E 　　屋子里的人忍不住打个寒战。

8 X( G( u; @  a/ |/ ] 　　“衣裳..换吗？”有人忍不住说道。

% K( j& u8 f" U8 W# i/ ?7 K: W 　　换什么，万一没活，岂不是还要再装殓一回！

0 A' i( G* o  D9 x9 i5 i 　　老夫人没回答而是转身看亲家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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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要什么药引子？”她问道。

6 e  ]5 p$ g2 [/ f1 N$ f! X" C 　　“云娘常用的梳头镜子。”亲家大老爷皱眉说道，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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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c1 L3 {4 ]/ q/ {' E 　　老夫人才不管这药引子多么稀奇古怪，连死人都敢说能治的稀奇事都说了，还有什么能惊讶到她的。
5 t0 ]5 F" O( ]0 e9 |! k3 M
　　立刻有仆妇取了夫人常用的镜子来，这是一个圆月形的黄铜镜，莲花雕纹，点翠镶边。

　　“说压胸口上。”亲家大老爷说道，语气有些焦躁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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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仆妇便忙小心的将铜镜抬到夫人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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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面向下。”亲家大老爷又想到什么补充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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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o: j0 ^$ ~ 　　两个仆妇忙掉个头，将铜镜面向下压在夫人的胸口上，便忙站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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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着这个死人，可真是觉得浑身阴寒。

　　屋子里一片静谧。

5 g( Y$ ?( y$ w  Z 　　“然后呢？”有人忍不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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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_" T8 e: b* S! ]" J 　　“等着。”亲家大老爷没好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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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便又安静下来，几乎连呼吸都不可闻，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床上的女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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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过去了，屏息的人们再熬不住，集体吐口气。

　　床上的女人还是那样躺着，一动未曾动。

, r, y# N; w' m% _ 　　“去看看有气了没？”亲家大老爷说道。

3 t7 n0 ^4 g, w# O( r5 \ 　　一个仆妇迟疑一刻，带着几分畏惧慢慢的站到床边，小心的颤抖着伸出手在女人鼻息下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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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仆妇收回手，面色白白的摇头颤声说道。

　　屋内众人各自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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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家老夫人！这件事闹够了！”亲家大老爷喊道，积攒的怒气再次爆发出来，抓起茶杯就要砸地上。

- a. [; ~! R0 b7 e% M8 P 　　就在此时，屋子里响起一声女人的喘息。

# c/ r5 n8 O0 f, b, _% S' f 　　这喘息又重又长，就好像一人憋气许久一般。

# b% }$ F: H4 Z5 F7 T 　　“哎呀，压死我了！什么东西啊，快挪开！压的我喘不过气来！”吐气的之后，沙哑的女声说道。

　　站在床边的仆妇在喘息声起的时候人就僵了，一瞬间鸡皮疙瘩遍布，待听了这话，她连回头看都不看，嗷的一声惨叫，连滚带爬的向外扑去。

　　“诈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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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L2 k! b! Y+ I, q1 ^0 T　　丫头脚步轻快的迈进屋内，丝履在木板上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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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人果然醒了。”她喊道，声音里难掩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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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U* ^: B- C, P$ u 　　她说着话转过屏风，看到正倚在矮几上望着屏风出神的女子，在看到这女子神情的那一刻，丫头脸上的欢悦顿时消去。
) \0 s; k% s+ w' L: N+ [( K
3 P0 U8 K( Z. H- i* R; o 　　女子只能说是少女，年纪十四五岁，穿着素色襦裙，外罩墨色宽大布袍，几乎将她整个人都装进去，越发显得瘦小，肤色白皙如玉，青丝乌黑如墨，一眼看去美不可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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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她的双眼却黑瞳极少，白仁过多，再加上此时呆望屏风，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没有灵魂的布偶娃。

　　“娘子！”丫头顿时跪坐在地上，抓住女子的铺在地上的衣袍，伏头在地呜咽哭泣，“娘子，醒来啊，娘子，你莫要吓半芹！”

　　伴着她的哭喊，那少女眼珠渐渐转动，呆滞的眼多了一丝生息。

- X" V6 e- x1 P$ b5 O9 s" R 　　“我…是谁啊？”她喃喃说道。

第四章 娇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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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还没到江南，但夏日里这里的雨也很多，昨夜的疾风骤雨已经变成了淅淅沥沥，本就阴潮的院子一夜见又多出了一层青苔。

; X9 {! j; J8 @0 P, x 　　咯吱门响，举着油纸伞挎着篮子的丫头急匆匆的进来，脚上的木屐在石头路上发出急促的脆响，她将油纸伞放在廊下，轻轻的对着门里喊了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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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M3 J0 n' }1 G 　　门里无人回应，但可以看到屏风后侧卧的人影。

) w# ]( P' n# j# b 　　丫头娇俏的脸上早没有了在外人前的意气风发，愁苦的叹口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拎起篮子进了旁边的厨房，不多时端了一汤碗小心的快步迈进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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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过屏风，便看到原本躺着的少女已经坐起来，丫头心中一喜，再看却又失望。
& P8 I6 F" y9 C7 A6 [4 q+ e
) S* ~$ c+ L$ [+ w% F% G* k 　　那少女的双眼依旧白仁遍布，如果不是嘴角已经不再流涎，完全就是痴傻儿一个。

3 w- S$ S0 A, I" @ 　　“娘子…”丫头跪坐下垫席上，将汤碗放在矮几上，颤声流泪，“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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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O1 W. g9 T/ I% d7 A" g　　少女并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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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X) h! T2 I+ R* ~; \' h 　　“娇娘，娇娘，外婆喂你吃饭。”丫头伸手拭泪，换个称呼说道。

) M5 {- e8 j, q: b  b5 y9 F 　　少女的身形微动，眼中渐渐回转。
% X$ l! |' J: y# L; A. P
  C! J1 }7 ^7 @0 p: V+ ]- s 　　丫头大喜，端着碗小心的用汤勺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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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m6 }( y8 m; i0 Z2 I1 T- g+ h 　　汤勺在少女的唇边略停一刻，张开口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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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头又啪嗒啪嗒的掉眼泪，但手下并不停顿，又舀了一勺送过去。

  q+ w+ o: [9 P" e 　　一连吃了四口，再送去时少女不张口了。

. c9 d2 L2 R% b  Y& J2 `! V 　　这已经不错了，丫头放下饭碗用袖子擦泪。

5 F/ X( x; c. |, G3 f7 ~+ T 　　“你说我叫娇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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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的少女的声音传来，丫头惊喜的抬起头，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少女的眼已经恢复了常人一般，虽然较之常人依旧白多黑少，定睛直视时会让人心生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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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t$ b5 {. l- ]% p+ f 　　“娘子！你醒了！”丫头一把抓住她的宽袍衣袖，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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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幽幽吐口气，目光转动，虽然有些呆滞，但其内灵动渐生，她环视了一眼四周，似乎对于自己的所在很是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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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芹，这是这个月我第几次犯病啊？”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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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0 a8 m, i& t% } 　　声音柔柔软软，似是无力。

5 C: Q: H& V* F, h* F# N5 R& {) y 　　“回娘子的话，第三次。”丫头半芹忙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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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R8 U7 M. m7 T" I 　　少女哦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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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个月，多少次？”她又问道，“你说过的，但我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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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A. Y. y* g　　“娘子不用记娘子不用记，奴婢记得奴婢记得的。”半芹欢喜切切说道，“五次。”

　　少女再次哦了声，抬手在矮几上拄住头，望着屏风若有所思，但因为眼睛的异样，看起来更像是呆滞。

　　丫头顿时又有些紧张，小心的审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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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7 `8 X; N; Z 　　“这么说来，我病还是渐渐在好。”少女说道。
( r' o% w6 T. k# m7 d, X
( |, U8 n9 M" n 　　半芹松口气，忙忙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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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娘子好了，娘子好了。”她说道。

# A9 y6 j' J# F$ C6 C/ h 　　少女抿嘴，似乎要一笑，但又似乎面容僵硬做不来。

　　“半芹，我又有些记不清我是谁，以前的事，你再和我说一说。”她说道。

" k- m1 _( V7 k" C9 C  G; c 　　“是，是。”半芹忙点头应声，一面在少女面前跪好。

  x7 \2 V- @, k4 M, G% U 　　现如今是大周乾元五年，娘子姓程，闺名娇娘，是江州西河程氏一族，父亲任并州刺史，原本合家居住在并州，半年前，任满举家回江州，程娇娘因为病延归独居在城外道观。

: v5 H$ R/ k3 l# j5 z5 a5 J2 R 　　“事实上，娘子自六岁起就一直养在道观。”半芹低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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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生来便是个痴傻儿的缘故？”少女问道，似乎在重复加强记忆，又似乎在疑问思索。

　　半芹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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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K& m4 s- i0 j, C( k4 b 　　“是。”她说道，又想到什么忙抬起头，“不是，不是，娘子只是病了，病了，看，娘子现在不是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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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n8 G. `' @( O1 h　　少女面上的疑问思索更浓。

* _$ i3 z# F; W9 P1 i/ C 　　“那为什么，我几乎不记得这些事呢？”她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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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X/ K, e1 P4 @+ E8 m. W/ V 　　“娘子病了十几年，那些事自然不记得，可是，可是娘子你不是记得老夫人吗？”半芹说道，带着几分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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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

; N" U( r' L0 b6 m* c　　少女的脑子里浮现一个白发老妇的身影，对自己露出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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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O8 k, }9 [, R* r 　　我的娇娇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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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V# t1 Q8 F  |( K4 m　　“外婆..”少女喃喃唤道。

. m' Y0 P  i; | 　　伴着这一声喃喃，她原本混沌的脑子里陡然变的激荡，似乎有很多情绪很多影像，但却又都看不清抓不住，只钻的她头疼的要炸开。

　　“娘子，娘子。”半芹看到她脸上的痛苦，吓得跪直身子扶住她，惊慌的喊道，一面拍抚少女的肩头。

% p& l) ]$ O1 y% @) g 　　记忆里，似乎有一双手常常这样安抚她，伴着半芹这样的动作，少女的情绪渐渐的安静下来，那种疼痛也消退了，只剩下脑子里乱糟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0 c2 j" x0 b) R6 {2 K# } 　　“我是程娇娘，得了傻儿病，母亲早亡，父亲再娶，我便不讨喜，说是求了仙人指点将我送去道观静养，后来还抛下我走了。”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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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情绪的恢复，她的声音也有了力气，但却失去了几分柔和，似乎口音有些僵硬，听上去呆直刻板。

  B3 b6 i! I# _/ t) `3 r 　　半芹低下头。

7 _3 {& r7 [# J 　　说是因为病体不能远行，也说等过一段派人来接她回家，事实上，真相是什么，他们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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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8 _, v- @6 @% } 　　这个傻儿自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他们程家的耻辱，如果不是程娇娘母亲坚持，在一周岁被大夫确诊为痴傻儿时，就要被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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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 H% f2 `2 c: P 　　因为照顾痴傻儿又备受夫家冷落嘲讽，程娇娘的母亲在娇娘六岁的时候病故了，程家更有借口将这个孩子赶出家门送到道观。

　　多亏了外祖母照顾，娇娘在道观里平安活下来，只是一年前，外祖母也去世了，舅舅舅母可不会为了外人家的孩子花费大笔的钱财，道观断了香火钱，偏这时程刺史也离开并州，独留这个孩子在道观，虽然说要来接，可是隔着千里之地，哪有那么容易。

　　很明显这是抛弃程娇娘了，程娇娘日子顿时艰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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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程家早就抛弃这个孩子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

　　“半芹，难为你伺候我这么多年了。”少女慢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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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芹摇头。

　　“半芹的命是老夫人救的，半芹答应过老夫人，一辈子都伺候娘子。”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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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g. F2 l, A0 d0 h# ?' L 　　自从程娇娘的母亲死了后，外祖母知道程家的人靠不住，主子靠不住，下人哪有尽心的，于是特意给了两个仆妇，一个年长的，一个年幼的，一直随侍程娇娘身边，年长的妇人一年前病故了，如今只剩下半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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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看着她动了动嘴角，半芹已经熟悉她的神情了，知道这是在对自己微笑，她忙咧着嘴笑起来，眼里还挂着泪，看上去很是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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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笑一下都这么难啊，少女伸手摸自己的脸，就好像这个身子不是她的一般，不过好歹如今走路能走稳了，话也能说了，只是偶尔还会犯傻病失去意识，不喜阳光喜阴潮，但总的来说她的身子是越来越好了。

　　程娇娘..

0 c4 M" ?+ F. Z# S) ^; W　　她的手慢慢的摩挲着脸，柔滑的肌肤...

　　自己会对自己产生这种陌生感真是奇怪，不过，脑子里还是会浮现一些记忆，支离破碎的程娇娘的记忆，以及，一些更奇怪的记忆，比如会看病。

第五章 去往

" q4 K' m' u7 A5 P9 k; l 　　为什么会看病？

　　“半芹，你不是说这大夫都是从小学习才能够给人看病的吗？”程娇娘说道，坐直身子，尽管是这个简单的动作，比起常人来，她还是显得迟缓，“我既然是痴傻儿，自然不会学这个。”

　　半芹看着她神情也是茫然。

. G6 Q3 P0 d, D' V2 l3 e, b 　　想起三个月前的雷雨夜，闪雷劈了半座道观，亏的是她和娘子住的是道观最破的房子，茅草土坯还让她们有机会逃出来，但一个炸雷劈开了她们屋前的大树，雷火就在她们的脚下炸开，娘子发出了人生中第一声尖叫，然后便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就变了，不是，就好了。

! @# |( Z$ |) S" P/ T 　　眼睛能动了，不流口水了，也竟然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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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M1 d9 A% n' F( ~, J8 Y& x8 K 　　“娘子，看来当初那道士说的对，要让你离家避亲住在道观是大吉啊。”半芹说道，带着几分激动。

　　这样吗？

1 g( a8 o5 |; m) C. r' h5 I 　　程娇娘思索，但因为肌肉僵硬，面部并没有什么神情。

　　“可是，就算是因此我才好了，那也不该我就会凭空会治病了啊？”她慢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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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半芹蹙眉思索，真是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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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她忽的又抚掌想到什么，“不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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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H- O+ \7 C' h) m6 c　　程娇娘将视线看向她，因为反应迟缓，看上去还是几分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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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Z8 U0 f& G* g& l' ~5 J 　　“娘子，仙人既然让你好了，那你会治病能起死回生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半芹说道，眼睛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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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程娇娘呆滞一下，那，难不成这是仙人给的仙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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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这不稀奇啊，你知道建州的杨大年吗？”半芹说道，说完又一拍头，娘子是个痴傻儿，自然不知道，她还是听老夫人在世是来探望她们的婆子说闲话时听到的，道观生活枯燥无趣，这个小小的世外闲闻便让她牢记于心，“数岁不能言，突然就能做诗了，还有还有，金溪有个农家子，才五岁，突然就能吟诗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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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5 u/ L, K, m, Q5 M7 G　　啊？程娇娘再次呆滞，不过这次的呆滞是因为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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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厉害啊！

　　“是啊是啊，娘子，大人们都说了，这是仙人给开窍了。”半芹欢喜说道，看着程娇娘，握住双手，“娘子，你这也是开窍了，你原本三魂缺一魂，七魄缺两魄，如今仙人总算是还你魂魄了。”

9 t; \# h7 I: C9 W1 O8 X# d　　啊！是这样吗，程娇娘目光直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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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那道士原来真的不是骗子呢！也许老爷也不是故意丢下你的！”半芹因为自己说的话也恍然，忍不住惊喜出声，“娘子，要不我们还是回道观去吧，老爷一定回来接你的。”

　　啊？会吗？程娇娘心里摇头，只不过她的动作跟不上她的思维，一个念头的表情还没做出来就已经冒出下一个念头，所以到最后干脆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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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已经走出这么远了，再回去也不好，不如就自往家去，倒也省却麻烦。”她最终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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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U: L2 P+ _: E4 N" G$ ^ 　　半芹点点头，自从这个以前处处受她照顾的娘子好了后，她竟然好像有了主心骨，虽然这个娘子偶尔还犯病，但她却是觉得无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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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娇娘神情木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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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芹这些日子已经多少摸透她的习性，知道这是在思索以及准备说话，便期待的看着她没有再催问。

　　“我们如今攒了多少钱？”程娇娘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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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钱半芹每天都要数两遍，牢记于心。

0 z0 Z9 v6 |# i  \ 　　“加上这次张家给的钱，便有十两银子。”她立刻答道。

　　租房子，给人看病以及自己吃的补药，饭食，都要花钱，每一次她挣到的钱，都会很快花完，不过这没什么，没了就停下脚，再来挣钱，如此循环往复，程家一日一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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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o3 X5 h9 x' C0 | 　　见到那些亲人，回到生身所在的家，就能梳理这些混乱的支离破碎的诡异的记忆了吧。

  {/ a3 U+ c: h, ^8 a 　　“够我们行一段路了。”程娇娘说道，“你即刻就去车马行，我们晚间离开。”

$ D. w& ]  b; g# Q4 }# I　　即刻？今晚？

　　半芹有些惊讶，虽然说她们总是在一段呆不了多久，但前几次行路都是今日说走，明日安排，后日起程，这样说走就走还是第一次。

- N% C! U9 m, C) u  u% J+ F1 M 　　“娘子，你的身子再养养吧。”她不安的说道，“也不用这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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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娇娘缓缓的动了下脸，她本意是想要摇头，但这个做来真是有些难，于是便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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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3 T* n' I5 L9 g4 \& y 　　“这一次因为隔壁这位夫人的病，我们已经比往日在一地多停留几天了..”她说道，她的心里有很多话要说，但无奈到了嘴边舌头却不太受控制，只得长话短说，最终只一句话，“这样，怕不好。”

7 t2 T( P4 R0 j% h( ^0 y　　不好？为什么不好？半芹有些不解。

　　程娇娘却不说话了，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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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双眼虽然恢复了几分生机，但仔细看却好似一幽潭死水。

　　半芹忙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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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s, F2 Z! F9 a) z- X% T! y+ J) ` 　　“是，婢子这就去办。”她说道，忙站起身出去了。

- F) b" B) E* T- W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屋外的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湿潮的气息随着凉风钻进来，这种感觉让人很舒服，程娇娘卧身躺下，精神放空，整个人又处于那种呆滞的神游天外状态。

　　不是她不想想事，而是她不能想，一旦想要捕捉整理那些记忆，她就会头疼会混乱，甚至还会变成痴傻儿，反而这样放空什么都不想，倒让她的身体一天一天的好起来，痴傻病也犯的越来越少了。

　　半芹办事很快，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当然这也主要是因为她们手头有钱的缘故，想起当初从道观走出并州府城那么一小段距离，她们可是花了七天的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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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我收拾东西。”她说道，“车马行的马车晚上会过来，我们先吃了饭，这样晚上一路就不用再停了。”

　　程娇娘在卧榻上没有动，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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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芹便欢喜的起身，才起身就听到门外有人大声说话。

　　“喂，神医是这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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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芹打开另外半扇还没被推开的门，看着门外两男一女，见她看过来，坐在门板上的女人大声的呻吟。

　　“哎呦小娘子快救命吧。”她喊道。

　　半芹皱眉，这么精神的样子，哪里像有病，更何况娘子说了，不再接诊。

　　“你的病我们娘子治不得，去医馆吧。”她说道，就要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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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啪的一声，其中一个男人将手拍在门上。

　　“为什么治不得？别人你们都治的，为何我们的不治？是嫌我们没钱吗？”男人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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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e1 X% F3 i& w; K) k 　　半芹看着这男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倒没什么害怕。

　　她家娘子可是仙人开窍的神人呢。

% e2 T( X3 u2 K! x 　　“非也，是因为我家娘子只治频死不治的人，你家的这位娘子并无大….”她说道。

　　碍字还没出口，就见那男子回身抬脚直踢向那妇人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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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W' N8 m4 K( Y# H0 v( V 　　半芹和妇人的尖叫同时响起，不同的是那妇人还吐出一口血栽倒在地上不动了。

* n) a5 P0 ^2 J6 {7 }$ I 　　“现在，人快死了，能不能治了啊？”那男人回过身，再次伸手重重的拍在门上，看着眼前已经白了脸的丫头，凶煞煞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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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4 v  k0 Z& c! J 　　这不是来看病的，这是来找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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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芹后退一步，但很快想到内里的娘子，又站回原地，小脸发白的咬住了下唇。

　　这就是娘子方才说的，不好吗？

第六章 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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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

$ k8 U) H3 Q+ y/ x4 O 　　“你们想干什么？”半芹喊道，虽然神情惊恐但还是牢牢的堵住门。

　　“干什么？治病啊！”男人哼声喊道，恶狠狠的看着她，“你不是说非不死之人不治吗？现在这人快死了，你们还不快治？要草菅人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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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音才落，便有人笑出声。

; t0 n& q' f9 \5 t9 a 　　“既然这人快死了，那就快去告官吧。”一个男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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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属于同江大族张家的祖宅之地，四周基本上没有他人闲居，唯一空着的几件房子因为地势潮湿久不住人，所以这边热闹起来时并不会引来人围观，再加上这张家正举行丧事，闲杂人等更不会靠近，怎么突然冒出人来围观，还说出嘲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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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哪个不长眼….”两个男人凶恼的转身寻声看去。

  @" L0 ]) z4 R9 J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河边走过三人一骑，马上是个年轻人，穿着长袖夏袍，带着竹笠，看上去风尘仆仆似是赶路而来，此时勒马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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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胆竟然敢我家郎君不敬！”听见这两个男人喊话，年轻郎君身旁跟随的两个青衣立刻竖眉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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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君？再看这年轻人的穿着打扮，非是平民百姓，两个男人面色便有些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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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u  o1 R2 o& ~8 p 　　“这位郎君不知道原委，不要乱说话。”其中一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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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看着呐。”年轻郎君说道，一面伸手掀了竹笠，“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竟然有这样讹人，小六，你拿我的帖子，去问问这同江的县丞秦大人，他可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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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郎君说一直看着，那两个男人便有些忐忑，待听到这郎君说出县丞便慌了，再看这少年郎君所行的方向，正是那办丧事的张家，这张家交往的亲朋好友皆是权贵之流，看来这位郎君的身份也非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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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这位郎君既然要找县丞，我们就先去报官！”其中一个反应快速，似乎急怒喊道，喊吧转身大步就跑。

　　“你等着！”另一位男子反应慢些，但也立刻丢下一句狠话跟着跑了。

　　转眼间，门前就剩下那位躺在地上的妇人。

　　半芹回过神，看着那妇人有些不安。

& Z5 r. o: c2 c 　　“娘子，有个妇人...”她一咬牙转身冲内喊道，正要描述这妇人具体的伤情，那位郎君又笑了。

" K# [% `  |# G$ a& [- t 　　“小六，出了人命了，你们快抬着去见官，让仵作....”他朗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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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q2 J% x# Z5 v' M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地上躺着的妇人一个咕噜爬起来就跑，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一物也没顾上捡起，眨眼间就没了影。

　　年轻郎君以及两个随从都哈哈大笑起来，半芹则惊愕一刻，旋即也笑了，不由走出几步好奇的看那地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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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铁板，那妇人口中吐出的想必是鸡血。”年轻郎君说道。

9 a* b7 F- Z6 e  U' r4 _( |& [  l 　　半芹看那年轻郎君，忙低头施礼。

. |% j" c' Q1 f( ?' q  Z7 T% T 　　“多谢郎君相助。”她说道。

　　“无须多礼，这是我姑母家门前，容不得这些破皮破落户撒野，平白污的脸面。”年轻郎君说道，说完不再看半芹，催马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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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 k' Q6 F$ `0 l8 e 　　“半芹。”

　　屋内传来程娇娘的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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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芹忙回头，不待转身，下一句话也传了出来。

　　“问他姓名，恩情来日相报。”

  g9 n1 {/ b+ D( \3 @　　半芹立刻不再转身，而是冲那已经催马走的郎君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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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H1 T* Y4 @0 i 　　程娇娘的声音大约是第一次这么大，大到那位郎君都听到了，他笑着看着追过来的半芹。

; L/ E* b% V7 U, }# G+ l" c8 B) u, E; M 　　“举手之劳，人人皆能，算不得什么恩情。”他笑道，说罢再不停留催马向前而去。

( p5 _% X& E) N/ U% \ 　　随从们小跑跟上，半芹赶了几步，看着这郎君到了张家门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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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芹记挂娘子忙回转。

1 U4 x1 b' l& s 　　程娇娘依旧坐在屏风后，神情木木，还有些微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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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4 v% d6 |6 R 　　“娘子！”半芹惊吓不已，跪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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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c$ a* Y0 ~. D 　　程娇娘看着她，眼神表达我没事，半芹心中稍定，娘子没有又变成痴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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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Z* n5 p- }! j- M: ?- z$ ^ 　　过了一刻，程娇娘才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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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喊出那一句话，累。”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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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解释自己方才怎么了，半芹又是高兴又是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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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  _  i4 a6 ~, A1 N9 I 　　“娘子受惊了。”她低头拭泪说道。

+ g$ E0 Y# t8 F 　　“不惊。”程娇娘说道，“情理之中。”

　　有恶人上门怎么还情理之中呢？半芹不解。

　　程娇娘却没有再说话，她原本想解释，但实在是说话艰难，干脆就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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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d0 R( \5 j# o0 e+ v 　　半芹很快也丢开不想了，娘子不怕就放心了。

　　“那郎君进了张家大门，又称呼这是他姑母家，年纪十七八岁。”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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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娇娘略一点头，只不过这点头外人不仔细是看不出来。

　　“张老夫人的年纪不会有如此年轻的侄子，应该是少夫人韩氏的娘家侄子。”她说道，看着半芹，“这世上举手之劳的事很多，但却非人人愿为，半芹，我记性不好，你帮我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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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G" s+ {* C1 I# [+ U8 [* [　　半芹应声是，跪行到一旁的矮几前，桌上有简单的笔墨纸砚，她提笔在一个绢本上认真的写下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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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我们现在就走吗？”她想到什么又问道。

　　“不急。”程娇娘说道。

# i4 \: h7 k' y8 @) g 　　既然娘子说不急，半芹就不急，她转过头接着艰难的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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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在城中东市一间宅院内，两个大汉并那个妇人都低头跪在地上。

　　“倒也怪不得你们。”屋中藤塌上，坐着的一个青袍男人面色沉沉说道。

0 o1 F) v/ K; f- }' j5 {3 o 　　此言一出，屋门前跪着的三人都松口气，叩头道谢。

+ S1 ^  z: n' @& i, S$ B6 X. U 　　“父亲。”有一男子急匆匆进来，“那位郎君是肃州韩氏，今日奔丧而来，与这程家娘子往日并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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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他如此说，那青袍男人点点头，也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有张家或者韩家做后台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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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O, I" ^. C 　　“倒是我贸然了，张家韩氏丧礼，必然来往人多，我不该此时急进。”他说道，“既然如此，便徐徐图之吧。”

　　那三人应声是，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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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6 d: I+ g0 ?) ^ 　　“父亲，那程家娘子果然是医术高超么？如此其必有师门啊，我们逼问她药方的话，那..”男子带着几分不安说道。

　　“她绝非医术高超，从治好的几例来看，症状没有丝毫相同之处，但却都是抬进去没多久就好了，连后续汤药都不曾开，这不合常医理，所以定然是手有方技，能起死回生之效。”青袍男人说道，神情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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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听了思索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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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们曹家堂得到这等方技实乃大幸。”他说道，神情激动，似乎方技已经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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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家中只有这主仆二人？”青袍男人再次问道。

+ _; z% t7 K) b: P$ r8 P. Z) s5 i, a 　　男子点头。

, L, u7 g# Z* U( z+ y; U* d 　　“只有这主仆二人，只是见到那程娘子的病人当时都昏迷不知人事，而允许进去的都被留在院中，那程娘子也几乎不开口说话，所以倒不知道这程娘子相貌年纪，看影子是个二三十左右的妇人。”他说道。

　　“无妨，再过几日，我们就可以亲自见见了。”青袍男人说道，带着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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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脱了木屐穿着布袜迈进屋内坐在席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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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如果到时那张家或者韩家再出面相拦呢？”他忽的问道。

2 q- R. D+ K/ {) j" k) K( z  L0 f2 l 　　张家或者韩家，都不是他们这样一个小小商人能惹的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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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H! x. J" y! g* f5 e3 i2 s  o 　　“外乡之人，无亲无故，为何相拦？”青袍男人皱眉说道，“不过到底是在张家门前，那张家一向自持身份清高避世，你们下次行事谨慎些便是。”

　　男子再无忧虑，欢喜的应声是。

第七章 知恩

8 I; x8 h$ j, n) c  i. Q 　　晨光初显的时候，街上的人发现张家大院的丧仪一夜之间全不见了，再看张家的亲朋进出其中脚步匆匆并没有停留也没有孝礼。

　　“哎，排三还是排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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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3 v8 y% Q4 X# @, f　　“埋了吗？怎么会这么快？这才第三天啊？”

0 C: g+ j, H9 E9 h! ?1 w+ h　　街上的人不由议论纷纷。

　　相比于外边的热闹，张家内院里却是安静的很。

% e/ \* w3 T0 Z0 r 　　张老夫人独自端坐，神情沉沉，儿子侍立一旁，看上去也有些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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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的听得外边一阵嘈杂，紧接着两个仆妇疾步进来，神情有些慌张。

6 I! M8 A- E/ u, s8 n 　　“老夫人，少夫人和亲家的人都过来了。”她们说道。

　　张大少爷立刻面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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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4 E3 q; ~* g6 A 　　“母亲！”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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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老夫人沉着脸。

- R9 i9 p1 |  ~) A! e6 g' I 　　如果这儿媳真的死了，韩家绝不会罢休，如今儿媳没死，问清了原委，这韩家人必然也不会罢休。

　　真是！张老夫人握紧了拐杖，家门不幸！

% T3 n; v" {" o. S- {  H 　　这边脚步声声，韩家的人已经进来了。
/ D+ b& c& R1 i# p/ j9 G4 d5 B1 E. [
( f$ R% q7 z0 l7 h 　　仆妇们看着被一个丫头小心搀扶着迈进来的少夫人，心里都有些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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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已经躺倒棺材里的人真的活了！

　　张老夫人没有动，张大少爷则看着韩家的一众人，尤其是看着韩大老爷，忍不住怯怯向母亲身后站了站。

　　“母亲。”少夫人进门迎头跪到，呜咽喊道，“儿媳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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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7 F5 R/ G, {- ]% p' H　　此话一出，张家母子都吓了一跳。
0 d% M0 P/ Y: ?9 t
: d. w( `! m: L+ O* d4 J! f 　　“儿媳顶撞母亲，又自气绝脉，让母亲受惊了。”少夫人接着哭道。

& C& K, @. Q. f1 w& u4 V) j 　　这可真见鬼了！

　　张家母子的神情惊愕。

4 i3 g/ R1 X  H 　　这边韩云娘已经接着剖白心迹，张家母子才安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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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9 G7 z8 B7 N7 O! ]: m" ` 　　韩家的人显然已经商量好了，虽然神情不好看，但并没有质问什么，韩家大老爷还出面半真半假的训斥了自己妹妹几句。

+ M4 M, w: \7 p4 g- C 　　见韩家等人不是做戏，张老夫人自然也松了口气，含泪搀扶儿媳，也真诚的道歉，说自己不该过于插手他们夫妻之事，说到最后，婆媳二人搀扶着流泪。

- f! u. g2 {4 v- g3 [  M" H; ?" t* G 　　毕竟还是要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如此这般双方都能下台，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0 X2 F. N% }, T1 `/ h0 v 　　重新坐回床上的韩云娘慢慢的喝了几口参汤，拿起帕子自己擦拭嘴角。

　　“姑姑，你真是病了啊，吓死我们了。”屋子里坐着几个子侄后辈，其中一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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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云娘擦嘴低下头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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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云娘醒来，张老夫人那般说辞自然再骗不了韩家大老爷，但仔细说起来这件事张家也是无辜，所以既然还要做一家人，那么家丑就能外传，因此除了几个嫡亲之人，对外的说辞还是病了要冲一冲。

; m1 R* t' V+ S 　　“要不是那位神医，我可真就死了。”她抬起头含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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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N1 i  T+ C 　　大家纷纷点头，开始议论那位神医竟然如此治病实在是闻所未闻。

　　“少夫人。”门外有仆妇进来，面色不安，“那程娘子家已经没人了。”

　　诊费张老夫人已经给过了，但韩云娘得知后，还是派人去再送谢仪，同时还要邀请亲自见上一面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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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o% c; A2 D- `% S0 l* S& Y 　　已经没人了？韩云娘很是惊讶。

　　“是走了。”仆妇答道。

# U% H9 |: J/ h; N2 R 　　“怎么好好的走了？”韩云娘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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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妇却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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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家娘子？”一个子侄忽的问道，“可是邻门居住的哪位？”
, c) R3 y! |6 X
0 X  u- M( x6 P( g　　大家都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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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就是她。”韩云娘说道，看着这年轻人，“元朝，你竟然认得？”

　　韩元朝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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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我昨日倒是替姑母报恩了。”他说道，一面将昨日的事讲了，此时说完，韩云娘的脸色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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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说来，那程娘子必然是避祸而去的。”她说道，手里的帕子攥住，眼中已有怒意，“去，请阿郎过来。”

% x5 M/ w- Z" f/ x8 W7 l　　程家娘子走了消息也被其他有心人很快得知了。

& E' @( S* ?  P% ]; B3 C 　　“竟然连夜走的？”曹家的青袍男人惊怒说道。
8 W2 l4 q% K' A8 l" P" v1 J
+ b/ P: V/ t& W. ?9 g5 n 　　他们不过是一夜疏忽竟然人就走了！

　　外边有人急跑进来。

　　“老爷，查不到，昨晚从这里出城的马车有五辆，去向皆是不同。”那人跪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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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B4 N8 u$ a, I& B) W 　　青袍男人更加惊讶，抓起桌上的茶杯摔下去。

　　“这婢子好爽利！”他恨声说道。

　　神医之名就要渐起，换做任何一个人也绝不会就此干脆的离开，没想到这程娘子竟然说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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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c: M. A 　　“如鼠之辈，不堪大气，真是糟蹋了那好方技！”青袍男人愤愤说道，一面催着下人，“去查，五辆马车而已，追去查！”

　　话音未落，外边又有人跑进来。

3 b  v0 i0 J9 [ 　　“父亲，父亲，不好了。”这次是他的儿子，神情惊慌，“官府派人封了咱们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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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袍男人大惊。

5 p& |7 Y2 @6 P* y4 L 　　“为什么？”他问道。

　　“不知道，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封了！”其子喊道。
6 o0 P3 X: l0 O% `# a0 d, C
1 q+ X$ ^; W  P- G 　　破门的知县，灭门的知府，如果突然要封你一个铺子，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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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7 C! B5 k7 L 　　他得罪人了！

　　青袍男人不由面色惨白。
8 S3 T: A) _" r: e9 d
　　能调动县令封了自己的铺子，这是要往死里整啊！

" Q/ `$ M! I$ ^( { 　　得罪了谁？怎么这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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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  ?# b1 ?6 q0 L' ] 　　两日之后，张家少夫人用丧冲病的事传了出来，此方出自程娘子也随之传开，青袍男人终于知道自己得罪谁了，只不过那时候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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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乾元五年五月，同江县发生了二件令街头巷尾热闹闲谈的事，一是那张家少夫人死而复生，二是县城最大的药铺曹家堂因劣药充好被查封，但这两件事之间什么关系却并没有多少人想到。
% W. _2 Z& U, i' u. ~
　　这两个消息成了市井最热闹的话题，盖过了那位医治了几起疑难杂症的程娘子，尤其是那程娘子人离开后，更是连这个人都要被忘记了，毕竟过路的神仙不长久啊。

: @4 v8 M& \7 T1 U# f 　　但有人却没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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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夫人。”一个仆妇将一张房契捧上来，“那栋宅子已经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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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E5 D/ ?+ }( p# y0 N　　韩云娘伸手接过。
2 k2 t% `; L! q8 F* T/ C
　　“这又不是她的房子，你要谢她自有别的办法，买下这不相干的宅子做什么？”张大少爷在一旁说道。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惜我连她什么样都不知道，这间宅子她住过，我买下，等她再来时我送与她。”韩云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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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5 q- L+ B9 J& | 　　张大少爷摇摇头，这女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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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其来，更不知其去，真是奇怪的人。”他说道，起身到一旁看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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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6 _- J6 l" m7 l; L5 D 　　不知其何来，不知其何去，不知其貌，不知其名，夜里来夜里去，如今街头巷尾已经无人谈起，如果不是自己真的亲身经历其中，都要怀疑同江县有没有真的来过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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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T+ z  B' e9 N 　　韩云娘看着手里的房契，房契上写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空着，不知有没有机会填上这程娘子的名字。

第二卷  乍到

. d+ y6 v% q& [2 \第一章 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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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滚雷过去，豆大的雨砸了下来，官路上顿时人仰马翻尘土飞扬，但很快雨雾接天水蒙蒙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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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边的奶奶庙里不断的有避雨的人冲进来，让原本就拥挤的殿内每每一阵骚动，因为人太多，庙小，很多人都不得不站在屋檐下，雨水飞溅一头一身，咒骂声，推搡之间的吵闹声不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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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7 e  r8 I; k8 F 　　相比于外边的人，庙里面的人就幸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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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b& d, y- f* Z' P# t; Y 　　甚至还有人生起炉火，这是一个小小四方镂空砖雕温酒炉，一个穿着布衫襦裙的少女正小心的在炉子上温酒，酒香气很快散开，让更多的人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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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q( o$ V+ C/ Z( p 　　“好酒...”

　　还有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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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打扰到那位温酒的少女，她很快拿起酒壶，又在其上放了一个小铁盘，从一旁的盒子里拣出四个糕点放上去，这才拎着酒壶走到佛像旁。

　　大家这才看到，那里还停着一辆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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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Z# x( Z  g! s* L+ f 　　进来的早就是有福气，人家连驴都不挨雨淋。

8 J4 X! J* W9 r- j' _: Y 　　“娘子，黄酒好了。”少女说道，一面斟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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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j0 L7 W/ r7 A 　　车帘微微掀开，一只手伸出来，宽袖之下隐隐指尖，接过酒盅放下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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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 g7 V: V5 m1 z+ r3 `2 a1 r6 y 　　少女便回身，这边炉子上温着的糕点也开始散发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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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好吃的啊？”站在附近的人忍不住问道，看着那铁盘上微黄白嫩红心的四方小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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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看样子就引人不已。

　　“爷爷。”佛桌前坐着的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再忍不住喊道，手指头已经放在嘴里允吸好一会儿了，亮晶晶的眼一刻也没离开过那小铁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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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依着的是个年约古稀的老者，褐色布袍，面上沟壑遍布，神情和蔼。

. Y& e$ _! m. @, U0 k 　　听到孩子的呢喃，老者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微微有些尴尬的将孩子抱了抱。

9 N9 r5 L& v6 T7 u' \* S- ` 　　“丹娘，等回家见了你爹爹，第一件事要做什么啊？”他低声说道，试图转移女童的注意力。
4 u4 L# f4 {) \
" k" \# }6 o3 G5 C6 Y( y 　　但没有什么事能抵消吃食对这么小孩童的诱惑力。

　　女童依着爷爷开始忍不住扭扭。

4 v; n% e- i& l& G* b 　　那少女已经捡起四个小卷托在小碟子里又递给驴车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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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3 w) D6 @: q' A! c8 ? 　　这一次车里的人只伸手捡了一个。

　　“半芹，送与小童吃。”

/ t, l  q/ V: S  q0 a! e　　内里有女声说道，声音木木直直。

　　被唤作半芹的少女便应声是转过身，果然端着小碟子来到女童身前。

　　方才女声说话，那老者已经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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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M/ N$ Y7 b 　　“这，这如何使得。”他带着歉意不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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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芹已经将小碟子递给女童。

' ?2 M  _+ B, }8 `. ?! j/ h: R 　　女童虽然想吃，但还是看了看爷爷，可见家教良风。

　　“老丈，莫要客气，我们相伴行了一路，也算是熟识了。”半芹含笑说道，伸手摸了摸女童的肩头。

4 I- G, Q0 n+ E; I' `& s) e 　　老者要道谢，那女声忽的又开口了。

　　“半芹，请老丈饮一杯黄酒。”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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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使不得。”老者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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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芹唯自己娘子的话听，亲手斟了酒递过来。

+ Y) b: h/ S+ n) b% Q0 u7 Y 　　此时民风开放，性子也豪放，那种推来让去的事倒显得小家子气，老者一笑，伸手接过一饮而尽，他日常喜饮酒，但黄酒很少用，此时一口吃下只觉得浑身通畅，不知是否错觉方才背部隐隐的痛意竟也消了几分。

" b: y2 G1 c( ^3 P$ @ 　　老者送还酒杯再次道谢。

( `8 I# d% P! Y6 j! e$ K 　　那女童也得到允许从小碟子里捏起一个小卷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姐姐，真好吃，这叫什么？”她童声问道。

! P) V5 K# D" t9 d 　　“这是红豆卷。”半芹含笑答道。

　　“小娘子真是手巧。”老者赞道，别说小童了，他这个年长的都有些想吃。

　　“是我家娘子教我的。”半芹说道，面色难掩喜色。

2 L2 y$ u% h0 a: ] 　　闺阁女子也并非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烹食也在女红中占有一地之位，会做些点心也不算稀罕事，不知道这位少女为何说起来神情如此欢悦激动。

4 X* X3 l9 i( O 　　当然，如果老者知道，这位教做点心的娘子三个月前还是连话都不会说的痴傻儿后，定然不会如此想了，只怕要更为惊讶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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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果然聪慧。”老者自然含笑点头，看了眼那驴车，“方才要不是娘子提醒说有大雨将至留步庙中，我们祖孙要是硬赶路走的话就要淋雨了，真是多谢了。”

* c+ K' M& x0 R- p2 x" a! ~4 w  O　　半芹低头还礼一笑，将剩余的小食一并递给女童，转身收拾器具去了。

  a* _  H! Q9 ?. v' \9 F8 r 　　四周的人听了这一番对话更是惊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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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n: u: l9 E 　　那娘子竟然知道大雨将至，所以才提前在此避雨？

　　有人竟然能知道什么时候下雨？更何况方才雨来之前天气晴朗没有半分阴雨的迹象啊。
! F' r/ s4 u& k+ u# _; t/ Y
, ^0 g8 F8 j6 y4 y' r 　　四周的人议论传开，议论的人更多了，看向这边驴车主仆的眼神也探究惊讶。

, U0 ]8 M3 N$ O3 s0 m 　　据说有些人能夜观星象知过去未来，莫非这小小驴车中坐着的不知道年纪的娘子便是这等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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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有糙汉忍不住踮脚抬头向这边看。

: g$ X; {3 [) |% W 　　“那娘子是如何知道要下雨的？”他喊道，“莫不是神仙告诉你的？”

' s5 e1 p# D  q/ Z　　这话让庙里的人都笑起来，笑声传到外边，外边的人也忙询问，于是热闹很快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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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芹有些着恼，觉得这样是在当众打趣自己家娘子。

　　待笑声告一段落，大家已经不在意的时候，驴车内那女声却开口了。

　　“不是神仙，是天告诉我的。”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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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S$ o% t1 T- L5 ^, Z+ L 　　此言一出，本来沉下来的热闹又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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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女子的声音直直木木，听上去是一本正经，要说开玩笑可一点也不像，又或者这就是她说笑话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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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d0 `  J6 M# A" Q2 Z 　　糙汉子第一个大声哈哈笑。
2 T) U4 I: h$ e% C: M' `- r0 N
　　“那这位娘子，天可有告诉你什么时候雨停啊？”他又喊道。

2 U& f5 C0 e( H) c# W2 W 　　庙里的说笑声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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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O% a% I  `5 h& M 　　“这市井俗人便是如此口无遮拦，倒也无恶意，娘子不好气恼。”那老者抱着女童，对驴车这边说道。

: S! f) @- S# S; W3 V5 a 　　看着主仆二人的做派，从吃到坐卧举止，必然不是日常平民，这些贵人们如此被打趣，必然心中不悦，尤其是两个女子，千万别被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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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好心的劝慰道。

" p( \7 d# ?$ ]& y 　　半芹的确有些气恼，但又不好说什么，娘子说了让她多做事少说话。

7 B, Q/ V$ x* N4 N  v8 A3 L 　　说笑声再次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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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说，就要停了。”女声再次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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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Z0 Q( l  _% k3 m4 J+ ~- v 　　这娘子真是故意说笑话的吧，大家才笑完她又逗人笑了，要是大家笑着的时候说，也不至于这热闹一阵高过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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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M2 o% [" J( K# q- c 　　这间破庙从未有过的热闹，那些因为避雨而口角摩擦的人也笑的互相解了仇。

/ P$ i) ?0 d( i 　　忽的这笑声从外边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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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W/ s7 Q1 O5 n 　　“哎，雨停了！”有人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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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喊带着一声喊，很快压过庙里的说笑，哄的一声，很多人都涌过来向外看去。

. B- {* F0 d' N- W 　　果然，原本瓢泼般的雨已经变的淅淅沥沥，在大家看的这一刻，天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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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诡异的安静后，庙里再次哄的一声热闹起来。

第二章 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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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收雨停，空荡荡的官路上似乎一瞬间从地下冒出很多人，又变得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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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i* q3 h; J' K+ V% g 　　破庙里避雨的人说笑着散去了，不过今日所见足够他们当几日谈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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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京城那些太史局的相公们便会如此观风测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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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这娘子跟那些相公们一般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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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P0 Q6 p) g) w; |' L　　人转眼散去，破庙里只剩下半芹主仆和那老者女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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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_+ S( G" U, l& ]4 I  f 　　半芹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那车夫便帮着装车，赶驴出门。

　　老者背着女童也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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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3 c% F5 a; k1 b+ i 　　“娘子会呼风唤雨！”女童人小听了半日说笑似懂非懂，但是念着好吃的糕点，忍不住冲驴车这边拍手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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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j( v* c+ \& a4 a7 Q5 [; L3 s" | 　　我家娘子是仙人开窍的，半芹带着几分得意嘻嘻笑。

　　“不是，是看天。”驴车里再次传出话来，同时掀起了一半车帘。

3 h: D3 a6 x, X0 |+ D) o6 X 　　此时她们已经走到庙门口，雨过天晴，日光昳丽，掀起的车门帘遮挡有些阴影，但依旧可以看到内里坐着的女子，少女。

　　这么小！老者吓了一跳，都不能说年轻！才十三四岁吧！

　　“早上出门的时候，有棉絮云。”程娇娘说道，看着伏在爷爷背上的女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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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童哪里听得懂，老者却懂了，看云知雨看雨知晴。

　　“娘子博才，娘子博才。”他连声说道。

  b! T! d# Z  j' m, a1 P 　　程娇娘在内低头以示还礼，看着这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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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丈，你的病要尽快治。”她忽的说道。

　　老者已经站开让她们先行，闻言愣了下。

　　“娘子还会看病？”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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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Z$ a6 A$ U& V* Y 　　“略通。”程娇娘说道，目光落在老者微微佝偻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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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K- ?) N# a* @ 　　外人看来这老者是因为背着女童，所以身形佝偻用力。

. H7 Y$ p" Y9 H* v' g 　　“那娘子说我是何病？”老者一愣之后，含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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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v0 B0 E! I1 Z: f9 n 　　程娇娘却是沉默。

　　“不知。”她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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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u6 ^8 |6 U$ V, ` 　　老者再次愣了下。

　　“但我能治。”程娇娘说道。

　　“那如何治？”老者笑问道，神情已经带着不以为意了。

　　“我家娘子治病诊金可是要先付的。”半芹在一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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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一出，老者在不掩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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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M5 P0 L: ]8 |! c/ I. ` 　　“多谢娘子了，老夫身负小童体力不支，先赶路了。”他说道，竟是直接断了话头，点点头便先一步出了庙门沿着路大步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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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E2 ]+ b& l8 x3 M 　　车夫再也忍不住了。

$ H4 R( Q5 I7 x: Y" B 　　“娘子，你们这样做生意可不行，哪有这样说的？”他说道，“怎么能说不知道病呢？就算不知道，既然能治，那编一个病的名字也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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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H* }, O- b# Z　　半芹不悦的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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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不是做生意。”她说道。

' z- `8 e' M/ R3 R1 ^ 　　车夫撇撇嘴。

* f$ F( N9 V) A9 b1 M% w 　　“不是做生意，干吗还跟人要诊费？”他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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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y1 L+ J1 ?  R 　　“因为我们需要钱嘛…”半芹说道，说完看那车夫挪揄的样子，有些恼火，“快些赶路吧，天黑前要赶到前面的城镇落脚呢。”

+ G" c1 ^/ C5 T# K' V　　“我是为你们好。”车夫还有些委屈，嘀咕一句，催驴出门。

6 ?9 J/ l6 \4 i; \ 　　车摇晃出了庙门，日光已有些刺目，程娇娘放下了车帘子。

　　半芹坐在车上，那车夫赶车，一行人向前方而去。

　　夜色深深的时候，驴车终于停在了一家客栈前，店小二打着哈欠过来迎接，半芹跳下车认真的询问了半日，才终于冲车夫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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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难伺候，那么多客栈东问西问的这个不好那个不行，折腾到天黑，你们还得多给我一日钱，还得管我一日吃住，图的什么呀。”车夫嘀嘀咕咕的牵着驴车向后院车马房。

　　“有钱让你挣还不好啊。”半芹冲那车夫不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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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程娇娘已经下了车，半芹忙伸手扶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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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u% L% i; } 　　在前面带路的店小二回头看了眼，见这娘子身量比丫头还要高一些，带着幂蓠从头罩到了脚，里面穿着褐色的对襟半臂，若隐若现的素色裹裙，这般装扮素的寡淡，可见这位娘子的年纪不小了，但看身形却又聘聘婷婷。

7 K* P+ S* T' h0 M 　　此时的穿堂里已经没有客人走动了，后面客房的灯也基本都熄灭了，夜风吹来，行走在穿堂灯笼下的女子格外的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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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Z* X) {' n5 R* m, y 　　对面有倚楼而谈的二人，其中一个人正好看过来，不由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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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N5 z: p7 a! y! L2 g: | 　　“这娘子好美人。”他说道。

　　另一人寻他视线看去，却只见程娇娘迈入房门中浅浅背影。

　　“元郎如今越发眼光犀利，隔着幂蓠从背影都能看出人相貌。”他笑道。

; F) y2 D6 @7 H% H5 `* a7 M 　　被唤作元郎的男人哈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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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9 P! T0 V) |5 z0 k  j0 m, Q 　　“所谓美人，可不是单是好相貌。”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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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这话看向那位娘子所在的房间，房屋里灯光昏暗，似乎已经歇息了。

' ^( e' Q; s- n$ E 　　半芹坐在昏暗的灯下，认真的数钱。

. p0 Z* O( ~8 Z 　　“娘子，只有三两银了。”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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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4 e6 Q1 L3 k! q- y 　　程娇娘倚在床头，昏暗的灯光不能驱散她身边的夜色，整个人朦朦胧胧。

　　“明日租车，二餐，日落前到江州城正好够。”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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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芹虽然对租车餐费等等价钱很熟悉，但算起来还没有程娇娘快，因此她干脆只记价格，每次报数，待娘子直接安排行程就是了。

) K9 F. H  g$ }# o) j/ S 　　“娘子，就一日的路了，我们还换车吗？”半芹不解的问道。

　　程娇娘默然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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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她说道。

9 \8 ?6 a; p) z# N% y  R 　　“嗯，这个车夫是聒噪的很。”半芹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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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1 I+ `' f1 a! ] 　　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她下意识的想要这么做，换车，多车同行，将她自己的行踪来处去处打乱不让人察觉，这些做法让她们一路的花费平白增加很多，在常人看来，这完全是没必要的支出，可是为什么，她就想这么做？似乎在躲避什么，躲避什么呢？

' [* d& i- y6 M9 w( Y4 _# s 　　是程娇娘的躲避，还是谁的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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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娇娘再一次沉思，她混乱的看不清的记忆里到底是什么？

　　看着床边的娘子又陷入呆滞，半芹小心的装好钱袋，吹熄了灯，侧卧在席垫上闭上眼。

: W8 C+ q9 f* R- |" z7 U, ~ 　　自从上个月犯了一次病后，这一路走来娘子没有再犯病，而且就要到家了，再也不用路途奔波，无依无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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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z* u# x& L1 S! F* T- ^1 P2 F) d/ G$ w 　　半芹的嘴边露出甜美的笑，带着几分激动几分轻松睡去了。

　　第二日程娇娘主仆坐上车驶出城门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路上车马人熙熙攘攘，程娇娘的驴车走在其中毫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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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C' \1 ^8 Q4 X) m 　　“急报，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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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k, Y( @' p) O　　急促的马蹄声从后边传来，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看着一队将士飞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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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0 ~3 k7 t7 Y% [8 q 　　躲避拥挤中，一辆马车差点陷入路旁的水沟。

　　“父亲，你没事吧？”旁边马上一位身穿绸缎圆袍的中年男人忙下马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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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 O' y& M+ A! c; ? 　　小厮们打起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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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_2 j0 Y# X2 L/ f 　　车里坐着一个老者并一个孩童。

　　“爹爹，丹娘要骑马。”女童张开手冲男人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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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伸手抚了抚女童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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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9 e* A1 D2 w& i 　　“外边热，等凉快了丹娘再骑马。”他安抚女童说道，一面对男子点头，“我没事，快些赶路吧，莫要误了你的公事。”

" U, F+ h0 `4 @2 T/ l, U　　“是儿不孝，让父一同奔劳。”男人带着几分惭愧低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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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D9 e" |( s' [ 　　“莫要说这些，赶…”老者说道，话说一半却突然停了，神情微微惊讶。

　　“父亲？”男人不解，喊了声，见父亲的视线看向前方一处，他也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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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c: i3 D$ u8 s& Y$ U 　　再看那驴子不知道怎么了，似乎方才的拥挤伤了腿脚似的，车夫正蹲下查看。

$ M. ^: W. b5 ?' F' k 　　是那个娘子...

8 T4 z: |4 _" \  {　　老者沉吟，她们也是要去江州府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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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 I1 B+ E4 H" K6 T! g4 D 　　上次在路上见他们老幼行动慢，她们主动邀请自己坐车，说是赶路免得被雨淋，一开始这话没当回事，只当是好心扶老，虽然不信她们的话，但还是信这份善心，便让女童由那小丫头抱着坐在车外同行一段。

8 _: O1 p- B) @" T 　　这次要不要邀请她们同行呢？

* h3 D! P& i" p* `# f 　　自己家倒还有一辆车，怎么也比她们这个驴车要好要快。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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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Y, U  T4 t* W9 z( x8 {2 X/ o　　老者想起那娘子说的话，会治，不知名，诊费。

　　他摇摇头。

/ z1 m/ N5 U$ M# P% V% N. D 　　“父亲？”男人有些焦急的再喊了声。

　　老者回过神，冲儿子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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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8 M, d' S5 B3 T# ] 　　“没事，赶路吧。”他说道

0 ]3 e8 u6 T- c, j# C 　　中年男人看父亲神情无恙，这才松口气，又安抚女童几句，转身上马去了。

　　护卫开道，他们很快走到路前方。

　　车吹动车帘，老者下意识的看了眼外边，那辆小小的驴车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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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病要尽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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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g" @3 u# R9 z% N! a6 h　　耳边浮现那娘子木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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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1 Z' [2 v. y9 L( \- q9 K 　　老者伸手摸了摸腰，又摇头笑了笑。

　　这娘子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略通些小道而已。

　　车队很快在官路上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