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浓烈地活一把，再去与生活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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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一些作家和导演的采访，回顾自身轨迹时，他们当中很多人说：那时候太年轻，现在会更接地气一些。潜台词是：现在做的东西大众更喜欢，也更有商业价值，于人于己都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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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W0 K6 }0 F' n7 S很多人抨击这一点，觉得他们堕落了，背叛艺术了。但我相信，并不是他们一夜间江郎才尽，也不是为了点钱去媚俗，而是一个不可抗阻的东西在起作用：时间。他们确实走到了人生【自愿去稀释】的阶段了，发自内心认同了：这么做是对的，这么做让我舒服。

这个理，放到每个人的成长中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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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陈染有篇文叫《我们能否与生活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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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岁时候，我生命中的一个重大课题就是把自己改变成一个快乐之人。为什么不能与大家一样与这个世界和谐相处？！我为什要把道路看成“绳索”、把人际的谜网当成自己永远法翻越的墙垣？！长时间以来，我一直试图说服自己，那是不“成熟”使然。我甚至对自己说过，快乐是一能力，快乐是一种勇气，只有自信而勇敢的人，才够使自己和周围的人快乐；一个永远哀哀泣泣、愁眉不展、怨天尤人甚至愤世嫉俗的人，多是懦夫或生活的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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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在不断地“成长”中的确“与生活和解” 了许多，可是，我自己清楚，这种“和解”的深处，包含了多少无奈、多少妥协、多少自我的分裂与丧失。我感觉到自己生命中那些有重量的东西正在一点点丢失。所以，我无法说清这种“和解”是否快乐。”

是啊，年轻时活得浓烈，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不够成熟才会如此轻易愤怒、热衷表达？激情稀释之后，又会怀念那一段浓烈时光——既然现在什么都通了，那还有什么创作激情呢？



2.
一个人渐渐走向“接地气”的过程，确实是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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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3 z  Y( V! I( t所以对艺术家，我一直很难抱有苛责的目光——希望他们的作品永远停在最锐利阶段，这是可笑的。

与生活和解，是每个人必经的过程，它是不可逆的。一个人真开通了，内心郁塞之处的力量势必就弱了，与世界之间的那堵墙便拆了，“不平则鸣”这回事也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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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翻新世相张伟的一篇文章，他说以前写作必须维持浓烈的风格，后来逐渐克服自己，将风格稀释，让更多人接受，也有了后来红红火火的新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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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更喜欢他的早期文章，但这种心情是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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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B7 f  |  `$ a: X( ]6 i但凡一个有自省能力的人，都很难不活在矛盾与分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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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如此。每篇文章写完总会自问：别人能看明白吗？我本性喜欢艰涩的文字，又爱读抽象理论，不太喜欢描写现象，更愿意直戳本质。但大众读者其实热衷于故事、喜欢生动的描写。

, L& S, w4 A  [3 W  g9 m所以即使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仍会在“他人”和“自己”之间纠结，既希望保护自我风格，又想被更多人接受。

5 Z# H" f/ r. G. k" K即便事实如此，但我依旧相信：

$ I& x% w- V7 N# E7 N7 R! k【接地气】没错，但前提是你得先【自我】过。

人生若没有肆意飞翔过，一味接地气是没意义的，那只是一种天生的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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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从浓烈步入稀释，这里面有种遗憾的韵味，风骨依然是在的；但如果一开始就奔着做一个投其所好的大众情人而去，反而容易随波逐流，不会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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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人生，我总抱着这个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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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 b1 V; o& v$ x4 W8 R有些人老了，脸庞却留下了年轻时的英气，让人不仅猜想：他（她）应该是真正浸入过那个时代的人。但有些人老了就是老了，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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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身份是一个商人，但当他告诉你年轻时也曾是疯狂少年，你心里“哦！“一声：”难怪啊！“。因为我们都能理解这样一个矛盾的事实：一个人的身份可以多样，但其成就仍与性情相关，世俗功业需要灵性，灵性也需要世俗物质，才华终归是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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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T4 i4 q3 H& ]实际上，人生是一条抛物线，从无知的平静（幼年），到激烈的浓度（青中年），再到豁达的平静（中老年）。首尾都是平静而稀薄的，中间经过一个最浓烈的巅峰浓度。谁也无法逃过这个规律，即便是当初名噪一时的垮掉一代，那些诗人们也并未嚎叫到老，击散他们的不是政治和文化，而是时间。

区别在于，若未曾浓烈活过，之后连稀释的资本都没有，你的人生就是一根平平的线，既无过程，也无美感。

  p; _5 J5 O2 x活着时，人没法宏观预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顶点，什么时候江郎才尽，什么时候会慢慢软化，是否还会有下一个峰值。我们能做的，就是趁着内心还有不甘的时候卯足劲去淋漓尽致一把，该执着执着，该表达表达，爱一个东西就要不眠不休地钻，有力气的时候就要将个人风格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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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G7 x0 R- C因为高浓度的时刻是有限的。

, O2 R  _4 g. h2 o人若不改变世界，就会被世界改变。但只有当人骨子硬时，才凿得动世界，老了就是软了，而且还自以为这种“软”是一种智慧（虽然现在我还是“硬”的，但能预感多年后对“软”的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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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 d) u: S" l$ {! W# Z3 f在某个垂直领域钻得透透过，对某种生活方式深深坚持过，在时代飓风里凝结过小小的自我风格，就不算白活。即便后来你变了，走向稀薄，与生活达成和解，也依然能在稀释的空间里创造价值，取得成就，获得另一个层次的知音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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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 h& J0 \5 U5 a因为高浓度的时刻，最能激发出一个人的才华和悟性（当人激烈执着于对象时，一定会使出全部内在力量，这正是自我成长的最佳时刻）。才华和悟性这个东西是会一辈子跟着你的，人有了它就像船有了舵，怎么掉头都不会开得太慢，怎么转型都不会做得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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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c- u0 N4 a9 j* L最怕的是，年纪轻轻却过渡迎合、左右摇摆，还自以为早熟懂事，这才是莫大的悲哀与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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