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审讯 7 J1 S8 q: { B
终于,在我们就快要歇斯底里的绝望时刻,门打开了,进来的不是送饭的女人,是女警!她带来了翻译,一位七十多岁的精神矍铄的中国阿姨,我们被带到了楼上。
! _0 ~. Y. o& }5 d# ^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太阳,好像有好久好久没有见到日光了!我欣喜地扬起手来,感觉摸到了太阳柔软的温暖!
/ Y5 n9 G% r7 t# @ 有了翻译真好!自从进入法国,我们说了二三十年的语言居然失去了所有功能——我们成了哑巴!这是何等无法忍受的古怪事情!
+ t& o' W8 u% t5 `) e 在翻译的帮助下,一切变得流畅。我们逐个被领入一个房间,回答了许多问题,并填写了几份表格。被询问的问题无奇不有,我被问到了:公司总共有几个部门,几名财务人员,他们中有几男几女,公司的卫生间都在哪个位置……与我同一“单位”的,我的“下属”,财务部经理王昭,被问了同样的问题——他们阴险地企图要我们自己暴露破绽!
) ^3 T b8 ?& d 我们很得意,因为这些都是我们经过了千万次演练的!公司给我们每个人发了厚厚一摞的资料,那上面事无巨细。在出国人员服务公司的打造下,一家家本为虚有的公司、部门,早就立体地印入了每个人的大脑。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中国人的智慧是伟大而无穷的,可爱的笨笨警察们绝不会找出丝毫的破绽。还有更重要的,我们不再害怕了!在警察面前,我们不再哆嗦。我们已经被逼急了,身体里的应激潜能在创造奇迹。我们虽然衣衫有些“褴褛”,甚至有令人害羞的异味儿,但我们气宇轩昂,步态稳健。我们是中国政府官员,是有成就的企业家!当被问到我们无法回答的问题时,我们会理直气壮地答非所问,蛮横地把问题岔过去——我们在法国遭受了不公正待遇,我们均表示了适度的抗议。这个基调是我们在被关的百无聊赖中“开会”定好了的! * e9 H0 b2 f1 `( P9 e$ E5 b: q/ v
“老大”韩国举特意让自己排在最后。他这个人习惯了到处装横儿与吹牛,而这样的潜质在法国警局也派上了用场,他签证
8 n5 X" V8 O4 R: g! q* e 时冒充的职位是某市环保局的局长,我想他是真的进入了“中国官员”的角色,虽然在走廊外面,我们也能清楚地听见他情绪激烈的叫喊。我们会心地交流着眼神,对老大的“发怒”,即赞赏又觉可笑!
$ Y4 A J- A- w8 s 一会儿,嘴角上还挂着唾液的老大被带了出来,得意,在他脸上流泻不止。他喜笑颜开地向大家展示他手里的一只烟:“看, 法国烟,警察主动给我敬的!这是烟吗?这是警察向我表示道歉了!”
# o: ^: `8 h3 Z5 i y' W2 Q4 ` 大家不语,一路上我们早已习惯了老大夸张的语言习惯。
7 e" a/ y k5 t; S/ ` 这个说话大嗓门儿的男人,无论何时都西装领带,对自己的发型和衣着格外较真儿。他善讲,幽默,人也热心得很,可不知为什么,他的每一句话都成了带引号的段子:没人愿意当真。
# B( C( x+ Z4 ^# a, _4 v- N 事情终于进入了柳暗花明的阶段。 ' L8 S& g b4 S* d. U
翻译悄悄地告诉我们,警察已经核实了我们的签证,虽有疑问,但仍然决定在我们的护照上盖入境章。前提是,我们不可以在法国逗留,我们应当按照签证上的目的地,去德国完成我们的“公务”。 : j, P/ ^ X' }( a" D+ H
于是,经过了一些必要的手续之后,我们被送回机场,去领取扣押在那里的行李。
% R+ r4 |" X6 `( B6 P 我们以为会被强行地送上飞机直飞德国,拿到行李后,都不知所措地待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 B. e3 m, m: y6 e$ g 半小时过去了,没有人理我们。我们疑惑着,不敢问,也不敢离开。
9 Z% v( d" P1 Y5 ? 太戏剧化啦!一场一场地经历着拉幕闭幕,中间没有衔接,上半段,我们还在各自的家里,享受安逸慵懒的日子。下半段,竟已是面目全非,所有的一切,都在转瞬间坍塌,恍若隔世……
% X- A, a1 `( X" ]$ M4 I) D' n “咱们这么老实是不是有点儿傻呀!”老金头儿疑惑地四处张望。
7 s$ U, ?; w! x1 ~1 H 全体都迟疑不决地看着老金。大家在等,等一个自告奋勇的人。在确定已经安全了的几分钟内,大家的默契与合作精神便迅速转化成相互的冷漠与提防。每个人只求自保,都等着别人出头。 4 C' V1 f$ y2 b% K' \7 g
老金盯着小温州:“你们公司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出这么多事,怎么就看见你一个人啊?”
& @2 k) @6 V6 M1 \ 站在一边儿闷头打电话的小温州两眼无神地看着大门口:“带你们过关就算完成任务了,还要怎么着啊!你们自己走,大家可以分了,散队吧!”他回过头郑重地看着大家:“胆子大的,有心眼儿的,趁现在赶快离开这儿吧!别跟着大队,也别跟着我,分开对你们来说是最安全的!”
( j0 Q' |8 E4 B4 t/ C “我操!”老大不信任地瞪起了眼。队伍里掀起一阵轻微的骚乱,但是没有人离开。大家面面相觑,心慌意乱欲言又止。 2 N; T) e1 }- d
“别乱别乱!”老金一把将老大推到身后,拉住做离去状的小温州:“小哥们儿,大伙这一路上怎么着也算有了交情。你的功劳我们都看着哪,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就是了。这样吧,你看大家人生地不熟的,语言还不通,出了这事儿,有来接的人也失去联系了,何况大部分人都是没亲戚朋友投靠的!咱们这样,大伙分开出去,这样目标比较小,不那么扎眼。然后咱们在机场外头集合,这天都快黑了,你至少把我们领到市区吧!”
0 G1 ~: e, J- @ K, {4 C “就是就是……”大家随声附和着。
- N! H2 {# q$ L% j; n) {/ J, h- [ “出了机场,我就更没安全感了,还不如蹲在监狱里踏实呐,我们往哪边儿走啊!” 5 L# |1 Z7 G, c7 z" Y6 c$ ^' R2 B
“是啊,话又听不懂,问个路都费劲,要是再遇上警察,那可太让人崩溃了。”
) Y& m5 a2 j, x, G" Z X% h 小温州疲惫地扫了大家一眼,对举目无亲的我们终于起了同情:“好吧,你们先出去,出了大门去地下,按着RER B指示牌走。我在站上等你们,帮你们买票,把你们带到市中心再放下!” 5 E2 O5 D/ x9 \7 m* c/ M2 c* \
“哎,谢谢小哥们儿!”老金真诚地说。走过南闯过北的老金清楚地知道,我们这伙一句法语不会,只能笨拙地比划的新移民,一旦离开向导,简直寸步难行。眼前的,连买张去市区的车票都困难。我们怎样才能看懂密码一样的站牌,我们怎样向售票员比划“我们要去巴黎”这样抽象的意思…… ; Y4 S8 }- Q9 ]" h' C4 E4 S
举步维艰!警察不再搭理我们,可是我们紧绷的神经却没有丝毫的松弛。
$ V {2 F f0 p2 {6 O, D+ `% O/ y6 @ 在老金的带领下,我们分成几伙,夹在行人里,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是非之地…… * h; v1 L) s* ?
再之后,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还未散尽的时候,我们一行,终于站在了法国巴黎的街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