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尚故事：博士和他的小脚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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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尚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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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适是民国时期的大学者，如果把它称作第二，大概没人能称第一。他是庚子赔款留美学生，是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和实践者，他是近代白话文、白话诗创作的第一人，他曾经担任民国驻美国大使，北京大学校长，一生拥有36个博士头衔。胡适的夫人是由母亲一手包办的望族女子江冬秀，一个矮墩墩、胖乎乎、肉嘟嘟的乡下缠足女人。用世俗的眼光看待，他俩实在不般配。一个是留洋海外的海龟教授、著作等身的才子名人；另一个是目不识丁的小脚村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怎样融合，怎样生活？

五四运动到三十年代，是被称为狂飙突进的时代，青年人追求的是反对封建婚姻，爱情至上，同居和新式婚姻是文化界的时尚，同一时代的鲁迅，把原配夫人朱安 当做“母亲赐的礼物”供养起来，追求自己的感情生活，而胡适是心甘却不大情愿的把母亲定制的媳妇悦纳身旁。在研究者的材料中，我们知道江冬秀虽然是乡下女子，但是却不像其他名人妻子那样甘心躲在丈夫的光环背后，而是给人们留下了令人可怕的“悍妇”形象，对于丈夫的收入，江冬秀的管理是非常严苛的，甚至可以说爱财如命，她要求胡适把所有的工资和稿费全部上交，至于胡适需要买什么，必须要经过她同意才行。

胡适也是一个风流才子，在他的罗曼史上，曾经与与几位女子有过感情纠葛，其中有导师杜威的女秘书、女画家、女留学生，甚至还有后来成为徐志摩夫人的陆小曼。在与江冬秀的婚礼上，婚礼上的伴娘曹诚英给胡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曹诚英是胡适三嫂的妹妹，这一次邂逅却成了两个人漫长而苦涩的相恋，两个人书信不断，胡适曾经在杭州养病的时候，与她在和尚庙里的烟霞洞租房同居，并且有了感情的结晶。在胡适的诗歌《秘魔崖月夜》中，他说曹诚英是自己“驱不走的情魔”， “吹不散我心头的人影”。当胡适鼓足勇气像江冬秀提出离婚的时候，江冬秀二话没讲，跺着小脚“蹬蹬蹬”冲进厨房，举着菜刀，以两个儿子和自己的性命作来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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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及面子的胡适只好作罢，从此断绝了和曹诚英的联系，曹诚英忍痛堕胎，从此终生未嫁。“一把菜刀斩断博士丈夫婚外情缘”的故事传开以后，胡适成了圈内有名的“妻管严”，江冬秀亦被世人冠以“母老虎”、“河东狮吼”之类的称号。文人们常以此事讥诮，门生弟子们亦为自己的偶像导师愤愤不平，但胡博士却十分淡然，甚至当众戏说了 “三从四德”的好丈夫准则，那就是太太出门要跟从，太太命令要服从，太太说错话要盲从，四德是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打骂要忍得，太太花钱要舍得。好一个怕老婆怕得洒洒脱脱的好男人胡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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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冬秀确实不美，但是她爱笑，大部分照片都是笑意盈盈的。有位名人说过，爱笑的女人运气不会太差。谁不愿意亲近一个爱笑的人呢？这个爱笑的女人性子烈，脾气暴，为维护自己的婚姻，不惜表现出母老虎的悍妇形象。事实上，更多时候，她确实是胡适的贤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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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爱，仅凭一点足以表明——她总劝胡适不要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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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很难得了。古往今来，平常女子总期盼丈夫在职场上左右逢源，平步青云，升官发财。当然也有与众不同的，除了林妹妹奉劝贾宝玉不要误入官途，再有就是我们故事中的胡太太劝导现代圣人的丈夫不要做官。她怕官场的某种气息破毁自己丈夫原有的人格和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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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胡适出任驻美大使，还得写信向老婆大人请缨，说明情况，并且表态，功成之后，定然回归书房，继续他的学术研究。

江冬秀与胡适虽志趣不投，到底是理解丈夫的，她在胡适遗著序言里写到：胡适身前一切都可模糊，唯在书桌做学问极为认真。

年轻时期的胡适英俊有才，是国民老公，经常收到爱慕女子的情书。这些情书都由江冬秀代为整理，包括曹诚英写来的信件，也首先经由她手。她从未捕风捉影、争风吃醋。有位姓陈的教授，妹妹长得年轻漂亮，江冬秀还戏言，等她死了，让胡适续娶陈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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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老婆，说他是悍妇、妒妇，公平么？甚至可以说，此等女子，能让天下男子喟叹一声“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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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材料说明，江冬秀掌管着家庭的经济，胡适的所有开销，必须由太太审核才行。事实上，胡适是一名学霸，学问上属全能冠军，但要论日常俗务和理财，却是一窍不通。但江冬秀虽不懂学问，在持家理财方面倒是得心应手。如此看来，虽然在志趣相投上有所遗憾，要论居家过日子，还是互补的好。

江冬秀虽然爱财如命，但有时在钱财方面出手是很大方的。抗战期间，胡适在美国担任驻美大使，江冬秀独自在国内带着几个孩子，生活颇为窘迫。胡适寄来一千多元，她立马跟穷困乡邻瓜分，给张三一百，给李四五十，还得捐给某学堂二百，杂七杂八，很快就千金散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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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写信，对她这股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侠义心肠表示赞赏：你在患难中还能记得家中贫困的人们，还能寄钱给他们，真是难得。我十分感激。你在这种地方，真不愧是你母亲的女儿，不愧是我母亲的媳妇。

如果一个女人把钱看得过重，有对丈夫苛刻，又怎会把养家糊口的钱给施舍给不相干的人？诚然，她大字不识一个，但乐于学习。在胡适鼓励下，江冬秀努力自学，后来开始看古典小说，麻将之余还看武侠小说，对《红楼梦》里姐妹丫鬟的名字如数家珍。

她也深深知道，想要抓住一个人男人的心就先要抓住他的胃的为妇之道。所以，她虽不懂先生的艰深学问，也不解风花雪月，却会烧胡适最爱的徽州一品锅。

不懂花花草草的情调，居家过日子的门道却了然于心。她请人从老家寄来种子，利用宅院的边边角角种菜施肥。泼妇归泼妇，出了名的悍妇江冬秀也有温柔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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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她是一个放得出去收得回来的女人，很厉害，说话做事会看场合。比如对胡适喝酒，她处理得委婉得体。

相对于许广平的“不敢劝戒酒，但祈自爱节饮”的放任，江冬秀是有所作为的。菜刀都敢擎，还有何不敢呢？

1930年12月17日，胡适不惑之寿，又恰逢北大成立32周年纪念日。双喜临门的日子，难免有人劝酒。江冬秀对此早有对策，她为丈夫定制了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一枚刻有“戒酉”的戒指（江冬秀当时明确指明用“酉”取代“酒”）。就是这样一份别有用心的礼物，同时也是委婉又明确的提醒，不论是胡适，还是在场亲朋，明眼人都能心领神会。

胡适在美国期间，请人修建祖坟，由江冬秀负责主持。落成之后，胡适撰写碑文：两世先莹，于今始就。谁成其功，吾妇冬秀。从中，也可看出这位获得36枚博士头衔的大学者对妻子的敬爱之情。

说起来，胡适与江冬秀无论从文化、地位和成就来说，都有着云泥之别，可以说不属于同一个星球，但是从舒适的诗文中，我们也看到了对于小脚妻子的款款深情。有一次，两人生日，胡适作了一首应景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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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干涉我病里看书，

常说，“你又不要命了！”

我也恼他干涉我，

常说：“你闹，我更要病了！”

我们常常这样吵嘴——

每回吵过就好了。

今天拾我们的双生日，

我们订约，今天不许吵了！

我可忍不住要做一首生日诗，

他喊道：“哼！又做什么诗了！”

要不是我抢得快，

这首诗早被他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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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首诗中，我们仿佛看到一对上了年纪的欢喜冤家，在任性的吵闹和似嗔似喜的口角官司背后，看不出身份、地位、学养的差异，就像其他的恩爱夫妻一样，在烟尘俗世里过完一生。有哲人说过，不般配的爱情，往往有别人看不懂的深情。不论爱情，还是婚姻，鞋子合不合适，只有穿在脚上的人自己明了，无须他人眼光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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