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古风]《与晋长安 》作者：九鹭非香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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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吻太绵长，也太深情，黎霜根本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去结束，但在她开始为如何结束这长吻头痛之前，晋安先放开了她。

) q/ L. {9 W" e& D. g9 y; |    他温热的手掌从她脸颊旁慢慢滑了下去，晋安昏睡着。

4 ]. b$ V$ y3 E/ A/ ^    黎霜这辈子头一次将一个男人摁在墙角亲吻，但这个人却这样……睡了过去？

    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慢慢恢复正常，身体舒缓柔软下去的时候，黎霜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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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I5 f) u: u, ]: Y  `; B    不过……好歹是能喘上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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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z$ H& {2 J+ J# }! @8 ^    黎霜将晋安的完全瘫软的身体抵在墙角，一手固定他的腰，一手揽着他的肩，用肩膀撑住他倒下来的脑袋：“巫引！”她往外面喊了一声，“还没走就过来扛人。”

    “哦，啊……好。”

    她一喊，外面的两人才像是被惊醒了一样，与笑眯眯走进去的巫引不同，秦澜立在外面，透过那小屋略显破烂的门与窗，神色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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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引进了屋，走到晋安身边，将他身体的重量接了过去，与黎霜一同抬着他，放到了床上：“黎将军。”巫引笑看坐在床边帮晋安擦汗的黎霜，嘴角笑意不停，像是方才根本没经历过全门人瞬间逃生的紧急事态一样，“你们当兵的，果然比较强势。”

! \, k# \) V: b. K* F1 A    黎霜瞥了他一眼：“有说闲话的工夫，不如去将你的门人们都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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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喊了。”巫引摆了摆手，“谁知道这家伙醒了后又是什么样子，一会儿跑一会儿回的，麻烦，我五灵门世代居住在南长山上，山里自有他们居住的地方。”他说这说着，又眯起了眼睛笑，带了几分打趣，“天色晚了，待会儿不如我将外面那木头也叫走吧，这五灵门就你们两人，将军，你想做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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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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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心头恼恨，可偏偏随着巫引的话，她的目光还不由自主的瞟了眼晋安赤果的胸膛还有他小腹一圈的地方——

    腰带有些破了，要掉不掉的，以她的力气，一根手指头就能扯掉……

    定神！她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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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用心头理智按住自己那些荒唐的念头，若是没人在此她怕是要给自己两耳瓜子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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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8 r$ v  B' T4 I# T4 P  y    内心很闹腾，但黎霜愣是将这闹腾的情绪憋住了，她只冷冷的瞥了巫引一眼，“去打点热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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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引撇撇嘴，果然觉得无趣，出了门去，但见秦澜还站在门外，他拍了拍秦澜的肩头：“让他们单独待会儿，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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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澜没动：“这人为何会如此。”秦澜在塞北虽没怎么见过晋安，但从那屈指可数的几次接触当中，他知道，这个黑衣人虽然来历不明，力量强大，但他是有理智的，他还会保护黎霜，可如今他这模样，却是完全成了个怪物。

( p( g/ b( O& X) v* M/ D$ q* t    “等你们将军回头和你说吧。”巫引拉了他，秦澜走得很不甘愿，他一直转头回望，在完全看不到屋内场景之前，秦澜看见的，是黎霜为那人擦汗时的侧脸。

    一如寻常女子，见之所爱之人，至珍至重，温柔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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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或许……连自己都不知道吧，有朝一日，她会看着某个人，露出这样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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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让巫引去打水，他却像是真的要带着秦澜一去不回一样，黎霜手腕还和晋安锁在一起，她哪儿都去不了，便索性像之前那样，坐在床榻上，然后将晋安的头抱在自己的腿上，让他枕着自己安睡。

    而她则细细审视着他的面容。

    与平时有点不同，和晋安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黎霜大概也能分得清楚了。在晚上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晋安与玉蚕蛊融合得要更恰当一些，所以他的力量会更强大，而同时，胸口上的火焰纹也会蔓延到眼角处，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瞳便像是被那些火焰纹染红了一样，一片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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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白天他是小孩的时候，他的脸就特别干净，眼睛也是普通人一样的黑色，只除了胸膛上有一团红色印记以外，与别的小孩并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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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今日晋安的身体却有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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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是大人，胸膛上的火焰纹却没有扩展出来，就像他还是小孩时一样，圆圆的团成一团，他没睁开眼睛，所以黎霜看不见他眼瞳的颜色，但她抱着他却能感觉他的身体也没有平时那么灼热了。

# @8 r9 }8 d( q! f, d    他的身体若是没有这一团火焰纹，就好像恢复得和平常人一样了。

9 e+ ^5 [" k2 s3 {* s+ k; b. K    黎霜有点好奇，伸出食指，在他胸膛上的火焰纹处轻轻画着圈圈抚摸着。

    或许有点痒，她看见了晋安胸膛的肌肉颤动了一下，黎霜收回了手，可当她的目光从他胸膛移开回到晋安脸上的时候，却发现晋安已经睁眼了。

    漆黑的眼瞳，像是一年里最黑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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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B0 P2 V" f; ?! G8 _  b' S    屋外的月光已经漫散进了窗，映着月光，他的眼瞳像是会在黑暗中发光一样闪亮。而这样的眼瞳里，有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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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 h2 P1 d( I* j: u    “醒了？”

    他沉默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动了动手，听到了“哗啦”的铁链响声，他抬起手，眼眸往下一垂，看见了将黎霜与他的手腕连在一起的精钢铁链。

    “方才……”黎霜开了个头，正在斟酌措辞，晋安却从她怀里坐起了身，他定定的望着黎霜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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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g. W# `$ q$ ^4 Y- j: m% p    黎霜跟着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上已经破皮流血，在铁链的碾磨下，一片血肉模糊，显得好不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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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1 h/ O  S1 T' g    晋安眸光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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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6 B) O3 o; u. @    “无妨。”黎霜怕他内疚，连忙道，“皮肉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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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T  W8 B; |% x: z! W4 B0 _    她话音一落，却见晋安将她手臂轻轻握住，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晋安竟伸出舌头，在她手腕伤处用力一舔。

6 k( U  g/ t. i" w% A" |    黎霜被惊到了。

. A- v* \( ~6 I% Y, W& y    只怔愕的看着晋安，一时间脑子里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觉他的唇舌温柔，那舔舐的力道虽然不轻，但就是这么微带压力的摩擦感，给她带来的微疼与轻痒，竟让黎霜从脊梁麻到了脑内。

    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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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干什么……

    他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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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腕伤处被舔了一圈，黎霜这才猛然回神，要把手抽回来，晋安却没放手，他的唇贴在她手腕的伤口上，像是在品尝人间珍馐，动作暧昧且诱人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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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要你……”他说着，含住了黎霜的手腕。

9 C7 B0 x6 a7 g, w: ]: M- S    铁链的声音，伤口的微疼，还有窗口漫入的月光都让这个夜显得格外的危险与……旖旎。

  ~' {: V  x8 a. t' I  X    黎霜听到自己心口在扑通作响，血液像是在烧一样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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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是同时，她的心里仿似在重复诅咒一样，倏尔想起了那一天里，御书房中，司马扬提笔书写圣旨时说的那句话：“霜儿，只望他日，你莫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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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如喝头一棒，让黎霜登时清醒，那些旖旎也尽数化成了危险，激得黎霜霎时背凉了一片。

    她猛地推开晋安，力道太大，铁链拉扯这让自己扑到了他身上，但黎霜很快就站了起来，隔着铁链允许的最远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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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1 {" \9 ^! W, M    她回去要做什么，她不能忘记。

2 V3 f6 ?1 p  f    而晋安被她推开之后，却只是站起身来像她走来，眸中没有任何波动，黎霜这才察觉了他的不对劲。她几乎是立即就收拾好了自己内心的所有隐秘情绪。

& ]8 ~$ @. s5 D3 A    “晋安。”她试图用名字唤醒他，而晋安却走上前来一把便将她抱起，不由分说的便堵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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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F6 C( |+ L2 ?5 R    黎霜怔愕，手肘一转，抵住晋安的胸膛，而晋安的手已经绕过了她的腰，将她腰带握住，像是撕扯一张纸一样，只听“刷”的一声，黎霜便觉腰间一松。

4 c- R4 z) O1 s: p. V! F& e    当真是现世报，她先前还想着自己一根手指头能扯了他的腰带，自己没动手，这个躺着的人倒是对她这样做了。

    但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黎霜知道晋安一定是在刚才昏睡的时候又出了什么差错。

    如果说先前他身体变化不停像是玉蚕蛊刚刚入体的状态，那他现在这个状态就是玉蚕蛊在身体里已经稳定了，在寻求蛊主安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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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4 y) U7 L  h1 W* z5 t    可是她并不打算这样安抚他呀！

    摸一摸，亲一亲，已经是极限了，她这个身体，如今可不是她一个人想怎么处理就能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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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冷静下！”黎霜好不容易转过头，喘了气，喊出这句话，可晋安已经将她推到了床上。

    很快，继腰带之后，衣襟也几乎是立刻被撕扯开了，黎霜肩头一凉，肌肤接触到了空气后的下一瞬间，便被晋安的唇亲吻而过，点了一路的火，沿着肩膀，锁骨胸膛正中，一路向下。

    黎霜心头大惊，连忙抱住了晋安的头，她没急着强硬动手，而是抚摸着晋安的脸颊，让他抬起头来，以为她想与他亲吻，而便是吻上的这一瞬间，黎霜尚能活动的那只手，贴着他的颈项，运足体内内里，在他后颈狠狠一震，只觉晋安浑身一僵，他望着她，眼眸慢慢闭上。

    黎霜立即去摸他的脉搏，因为她刚才没有吝惜着力气，她知道，能让常人昏厥的力量不一定能让晋安昏过去，但用了太多力，她也是心疼，更是怕晋安直接被她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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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T8 d5 x( u6 M    但还好。

7 \' U. I& E) v6 y  K% k    不愧是晋安，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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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C  @* p9 G' }1 W, b' D* P0 S- H' a    黎霜连忙推开他，翻身下床，东拉西扯弄好自己身上的衣服，刚想离开，手上铁链还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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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n- T: P. t$ ^) u    她有只好满屋子的找钥匙，可经过这么几场乱斗，钥匙早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唯有等巫引他们回来，方才能找到备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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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2 ^& ]: f3 g" v$ J; K; `    黎霜长叹一口气，在床榻下抱腿坐下，回望一眼床榻上昏迷的晋安。她无奈苦笑。

. j9 P# J2 ]; I6 P    这要换做其他人，早不知被她杀了多少遍了，可偏偏是这个人，好像只要是他，无论他做的事情有多过分，黎霜都没办法真的去埋怨他。

4 p5 {1 t  j& O3 @* ~    黎霜知道，等他清醒过来，若是想起自己做的事，他恐怕也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更加痛恨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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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y, S( h% I, H; |- N- @    而如此一想，黎霜竟然心疼他也更胜过了心疼她自己。

第41章

　 几乎快要到黎明的时候，秦澜与巫引才从山里披着一身寒露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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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澜入了小屋的时候，正见得黎霜蹲坐在床榻下方，一只手被铁链牵连着，放在床上，而另一只手则抱着膝盖。她就这样枕着手臂沉睡。看起来疲惫又可怜。

    她没有醒，所以秦澜能大胆的去打量她，她的衣服重新穿过，腰带是破损之后打结接上的，衣襟也有坡口。她头发凌乱，脖子上，锁骨间有与她之前伤口不一样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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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n; }& q5 @" g) i    秦澜知道那是什么，可却从来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竟会在黎霜的颈项上看见这样的印记……而且这印记加上这破损的衣物，还有黎霜如今这委于床下抱膝睡觉的模样，猜一猜便也能知道方才他不在的时候，这躺着的男人对她做了什么。

4 ?& s; U5 z6 d    秦澜喉头发紧，牙关紧紧咬了片刻，未忍住，轻唤一声：“将军。”

6 Y, a/ `% j2 g0 s& P9 W; ]    黎霜今日折腾累了，睡得比往常死一些，在这声轻唤下才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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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中有初醒的迷离，待看清秦澜之后，一眨眼便散掉了那些朦胧：“秦澜啊。”

    她沙哑应了一声，撑着膝盖便要站起身来，可蹲得久了，起身便有些站不稳，她往前面一倒，秦澜堪堪服了她一把。

    他们两人之间相伴多年，黎霜几乎所有的仗都是一同与秦澜去打的，这样的互帮互助也实在稀松平常，黎霜捏了捏眉心，提振自己的精神，刚道了句多谢，却未想秦澜却将她往旁边一拉，拔了腰间的剑便冲晋安颈项砍去！竟是要一剑斩断他脑袋的模样！

7 ]3 a/ k6 f& l1 q0 I    霎时，黎霜仅有的那点初醒的慵懒也给尽数吓没了去，她抬手抵住秦澜的手肘，堪堪拦住了他这一击。

# }" O: d: ?  M+ q( c2 r    “秦澜？”黎霜不敢置信，“你做什么？”

3 J8 n% \/ w/ X$ C. P    外面正在整理草药的巫引闻声入屋，得见这一幕，连忙上前将秦澜架住抱着他拉开了距离：“秦将军，你这是怎么了？突然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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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中邪，他只是怒火中烧，气这人胆敢对黎霜行此无礼且无耻之事，更是气自己……

% C5 c+ D+ M7 N; N, V    自己这一夜，与巫引在外采摘草药，巫引美其名曰是要给黎霜和晋安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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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秦澜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秦澜能看出这人一直想撮合黎霜与那神秘人，他应该尽快回去，守着黎霜，就像他以前一样……

    但巫引一边摘草药时一边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却拦住了他：“再看看别的草药吧，要是回去早了，真在办什么事儿，撞上了可不尴尬。”

    黎霜绝不可能是那么荒唐的人，这个说法若是放在以前，秦澜会觉得可笑得不用搭理，但现在，他且被这话绊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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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一呢。

    毕竟黎霜已经荒唐得从塞北回京，只为追寻这一人，又荒唐得向圣上借兵，不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来救这一人……她已经做了很多在他看来无比荒唐的事。

6 k! _  @! R" ~    而现在这夜这么深沉，能掩盖那么多秘密……比起之前的事，巫引说的这话，好像也不怎么荒唐了。

* {8 i& ^4 ~; H, `% d  ]    秦澜便这样于他在林间走了一宿，直至即将黎明破晓，才敢回五灵门，但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样的黎霜。

    若是她愿意，秦澜绝无二话，再多情绪也可自我隐忍，但现如今，她的狼狈与昨夜的挣扎尽数落在秦澜眼里，他便再难控制的怒火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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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h' F/ i    “此人于将军危害甚大，我留不得他。”

6 f! ^/ j* _0 t    他作势要挣脱巫引，可巫引却哪是那么好对付的，袖中折扇往下一滑，三五下比划便巧妙的将秦澜推到了房间另一边，他则拦在了黎霜晋安与秦澜中间。

8 L( _6 V- n3 i7 |0 W( E* z0 R    巫引往后瞥了一眼，他何其精明，眼珠子一转便了然了其间几人的心思，却也不用道破，只笑眯眯的扇了两下扇子：“这人可是我五灵门的宝贝，别说你将军不让你杀，我也是断然不会让你动手的，你若有气便也忍忍，左右这事你是办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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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三番两次对将军不敬！我今日便是拼了命也断不让他活着出这门。”他面色阴沉，眸色森冷，盯住晋安的目光犹如战场上面对最凶恶的敌人，杀气涌动。

- ^+ T: I1 @/ P# b    黎霜知秦澜动了真怒，可这事怎么说来都是尴尬，她只得拉了拉衣襟挡住将自己的脖子挡了挡：“他只是……暂时这样。”黎霜叹了口气，“伤害我也好，昨晚的意外也罢，都并非他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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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x  @7 n: u. A3 |    “无论如何，他便是个隐患。”秦澜声色俱厉，“将军恕属下冒犯，今日必留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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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r9 l  S. ]    黎霜沉默，与秦澜共事多年，她知道今日她便是摆出军令，恐怕……他也不会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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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Y# Y' n9 R) n2 u    “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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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僵持之际，巫引倏尔一声感慨，“天亮了。”

    黎霜目光一转，但见窗外朝霞漫天，朝阳已慢慢跃过远山，光芒扑洒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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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9 b1 \' K/ D* d6 }5 \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回头，但见躺在床上的晋安却并没有变成小孩，他的胸膛也只是入昨晚一样留有一个红色火焰纹。出人意料的，是晋安竟然……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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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b) S" m: ]3 m! K# w* d3 @$ Y    他直勾勾的盯着黎霜，目光清亮透彻，一如塞外每个夜里他盯着她的模样，只是与以前的月光都不一样，他的眼里是印着朝霞的。

: y2 A, H. z) N: y( I# X% x    这是黎霜第一次在白日里见到不是小孩的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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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点愣神，本以为是因为自己还呆在晋安身边，所以延迟了他变化的时间，但……她现在除了那根铁链，身体也没有任何地方碰着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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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惊讶，巫引亦然：“咦，这终于和老头子们说的蛊人有点相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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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口有印记，其他地方与普通人并无不同，他好像经过昨天的折腾之后，终于……变成了完整的蛊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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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K( W; L& ^" s  [0 q    但是此时的晋安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只是望着黎霜，略带沙哑的询问出声：“我又伤了你，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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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色自带三分痛意，黎霜便如此轻易的开心心疼起他来。她开了口，尚未说话，那方杀气一动，黎霜转头，秦澜以夺命之姿杀上前来，眸光如刀，真如他所说，今日必要取晋安性命……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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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x- Z5 [8 S( M! W8 G* e* D, }　 秦澜的刀光转瞬便截至晋安面前，晋安不躲不避，只是望着黎霜，仿似就这般心甘情愿的要将这条性命交代在秦澜刀间。

    可他不动，巫引与黎霜却并没闲着，黎霜半截拦下秦澜的手，一个巧劲儿径直将他手上大刀缴械，而巫引则一步上前制住秦澜动作，在他胸前一推，便将秦澜推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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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N+ _  r0 ?( L$ e- b  O5 W) J6 F% G    秦澜站定，脚蹬地而起，再是杀了回来，巫引眉梢一动，手中运气正是要动真格之际，黎霜将从秦澜手上缴来的刀往地上一插，立在床前，神色冰凉且严肃：“你将我杀了，再杀他。”

    秦澜闻言，身形一顿，与黎霜四目相接，他眼底隐忍的情绪终于再也压制不住的流露出来，愤怒，痛恨，不甘与……嫉妒。

    焚心噬骨的嫉妒。

# h" y& ?& L* f6 C    “将军，你这此行此举，可当真还想得清楚？”秦澜怒火中烧，终是再也忍不住情绪，爆发而出，“塞北而来，千里奔行，一路跋涉，用多少代价才能换得圣上借你兵将五万？将军你可都忘了！几年前你与大将军是冒着何等危险，才终于远离京城，北至塞外！如今却为了这时常伤你，害你，至你于险境之人，将自己拱手奉上！你这般守他护他，能有何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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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z$ s: ?1 y1 H  A8 k    黎霜沉默，而晋安却在黎霜的背后，看着朝阳透过她的身体投射而出的光线有几分失神。

    恍惚之中，他听着秦澜的怒叱声，又仿似听到了来自天边的声音，那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粗犷，但也带着莫名其妙的熟悉，像是要从他灵魂深处里挣扎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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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f: O) J. h' @    与此同时，脑海里也有许许多多的画面不停的闪现，一如昨天，在听到秦澜带来的关于西戎的消息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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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R0 o* _1 ^. F# b6 L    那些陌生中带着些许熟悉的画面不停的涌入脑海，只是相较于昨天的模糊，今天脑海里的画面更加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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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1 `3 M8 [! n1 N* d  h( G    而此时没有人注意到晋安的神色。

    黎霜与巫引皆沉默的望着秦澜。

) K$ Z5 o" s& Z7 |4 h    “今日你便是将他护住，他日回京，你又待将他如何？你既念着他，为他借兵而来，圣上岂会允许这般一人留存世上，猜忌一旦有了，只要他还活着，你，将军府……又何止只会有圣上记挂着这事！后宫，前朝，谁都会知道，大将军之女……”

    秦澜在这样激动的情绪之下，也活生生的憋住了尚未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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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3 _& b7 }! n( }4 K) u9 [6 t    因为这话里，是另一种令他万分难受的，关于黎霜的结局。

    她会嫁给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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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满朝文武，后宫三千都会知道，黎霜在嫁给皇帝之前，千里奔赴，去救了一个神秘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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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这个神秘的男人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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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现在司马扬看在她上交军权的份上，并不会在这件事上有多在意，但只要有一天，司马扬要宰杀走狗了，要削弱将军府了，这件事就会变成将军府身上的一根长钉。

    皇帝和别人手上则拿着一把斧子，轻轻一拍，就可钉住将军府的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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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现在还有方法补救这个境况，那就是将晋安杀了，找个由头，便说黎霜追来，是为了杀这男子报仇，只有这样，这件事在未来，才不会在什么时候有变化的机会。

    但是……

0 w* v2 L& L: _; B7 s8 T    “就是因为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所以我才更要他活着。”

- O1 b1 @: M( B    黎霜声音沙哑，但眸光与言辞却那么清晰。

    于是秦澜再多的愤怒，此刻都变得那么无关重要。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荒唐和任性，而偏偏父亲还纵容了她的任性，这一生，她大概也就只能任性这么一次吧，尽管会因为这一次而让她未来堕入万丈深渊，但她不会后悔走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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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1 P3 C* J) r6 b/ ?) Y0 f    “将军……”秦澜声色喑哑至极，像是打了一场丢盔弃甲的败仗，“你可有想过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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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g% L+ U5 b- d# w2 N1 ]) S& u    黎霜想过，她想过关于晋安的以后，为他而担忧，但自己的未来，好像再没什么是可以让她惧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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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G- D0 H( r- K( h! k/ c    她做了选择，在做选择的时候，就已经想的清清楚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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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a, w" i- x& b$ q1 T# e    “我有打算。”

    秦澜再无他言，也没办法继续在这小屋里呆下去。他垂了眼眸，一如以前每一次一样，不再直视黎霜的面容，垂下头，握紧拳：“将军……有定夺便……罢。”

    他转身离开，

5 m$ }& ?/ M1 ^0 r1 l    秦澜走了，小屋一时沉默，只有巫引叹了一声气：“你们世家大族办起事来就是复杂。”他眼眸一转，嘴角虽挂着一丝往常的笑意，可眼眸却也深了几分，“将军，你对未来，当真有打算？”

    巫引关心的重点却不是黎霜，而是晋安。

1 L' j) Y$ b! G$ F8 b    他是五灵门主，玉蚕蛊始终是五灵门的密宝，虽然他答应让晋安跟随黎霜离开南长山，但同时也说了以后会派人保护他们，晋安若是身死，他们是要收回玉蚕蛊的。

    黎霜沉默，回身看身后坐在床上，自方才开始就一言未发的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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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温热洒在身上，而晋安却还是没有变回小孩的模样，黎霜握了他的手腕，只觉他身体再不似以前一般如火球滚烫。

    黎霜眸光动了动，侧眸看了巫引一眼：“你先前说，晋安变得如同以前的蛊人一样了吧？”

: t% c+ w7 |5 ^4 W. A- D    巫引点头：“嗯，着实差不多。胸口有印记，外表与常人没什么差别，不会变大变小，也没有火焰纹遍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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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说，晋安的身体已经与蛊完全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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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4 r0 }) j4 D" I4 X% \    黎霜看着他的眼瞳，晋安也望着她，他眼眸一如既往的清澈，但是此刻在看着她的时候却像是有几分失神，目光似乎在透过她看向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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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怕他因为方才秦澜的话在心里多想，便安慰道：“我是为寻你而来，可也没有秦澜说得那般复杂艰难。”她顿了顿，“明日我要启程回京，本来打算昨日与你说，可没有来得及。你与我一同回京吧。”黎霜转眼看了巫引一眼，“你暂时不能离开我太远，但是回京之后，我……或许没办法再像现在这样陪在你身边。”

    她说出这话，晋安眼里的迷雾霎时消散了不少，像是终于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黎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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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去，大概几个月后会入宫，你会被安排在将军府，我阿爹，还有黎霆会给你安排。”她握住他手腕的手微微收紧，“以后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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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开了个头，黎霜倏尔被后面的言语堵住了喉咙，半晌后，她才抬头看晋安，“总之，若是以后你身体不会再变化，也着实是件好事。”她笑了笑，“以后你可以天天教黎霆习武了。若是想周游大江南北，也可以自由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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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a5 Q; s6 E5 }& d    “你呢？”晋安问她，“和我一起吗？”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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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我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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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h9 L1 X- N1 G/ ^    这个问题黎霜没办法回答，不是不知道怎么答，因为答案就摆在面前，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b; E! q4 x5 y, [, H1 X% f    但长久的沉默之后她还是说了：“我不和你一起。”说得那么清楚清晰，明白透彻，一如她率领千军万马时犀利冷硬的作战风格：“我入宫后，不会再出宫，也不会再回将军府。你得一个人。”

    晋安望着她，黑眸映着朝阳，眸中的细碎波动下不知按捺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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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q" j% K& H  {: I! D    “是因为……”他斟酌良久，小心翼翼的似怕惊到黎霜一样，喑哑开口，“我会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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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为我有自己的背负和担当。”黎霜答罢，见晋安的眼神，竟觉心头抽痛不忍再看，她打算转身离开，结束这场对话，正是要离开的时候，手腕却是一紧，晋安将她抓住。

6 M+ p% K: J' V  V- ~% h    “我帮你。”他道，“你的背负担当，我帮你扛。”

    黎霜心尖一动，眼眸微垂，她一闭眼，叹了口气：“晋安，什么人也帮不了我。”

+ l) Y7 M0 r/ R0 j7 L' W0 E    黎霜说的是实话，但触及晋安受伤的目光，她还是忍不住心口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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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有什么办法呢？

6 q4 ^/ z, X; K3 D% ?9 }* K6 l    现在不说，真的要等走到了京城，在一片肃穆当中再对他说这话吗？

    她掰开了晋安的手指：“你好好休息，明日便动身回京，我就在外面，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便及时唤我。”她说罢，给巫引使了个眼神，两人一同出了屋去。

( l& p5 }6 l: h& [# m8 b    而晋安则颓然坐在床榻上，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静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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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b9 K1 i# u" @: y    他太安静，黎霜和巫引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晋安倏尔皱了皱眉头，抬手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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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夜里秦澜下了山去，整顿留下的一千精骑，巫引则去安排明日要跟着黎霜晋安的五灵门人，晋安一直待在屋子里没有出来，没有一点动静，黎霜便也狠心没有去看他。

4 ^, z& g/ w/ K1 Z3 W    她坐在五灵门的悬崖边上，提着酒，喝了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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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气染了她一身，但至始至终黎霜都清醒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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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t& Z7 f. P" h. x+ z    她望着南长山上的月，吹着南方温暖和煦的夜风，呼吸着青草与泥土的味道，她知道，此一回京，不管是塞外的兵戈铁马还是这里的山间明月，都将成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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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L. K" a) B+ y1 h; X0 B. v    黎霜这夜是抱着酒坛睡着的，第二天巫引来叫醒她的时候，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大将军，你可真不爱好自己。”

* o' b4 `: |1 a" w0 t6 O; x    黎霜扫了他一眼，再是往他身后一望，零零散散跟了五六个五灵门人，而晋安则站在最后面，他穿着五灵门给的一身布衣，还是大人的模样，与寻常人没什么两样，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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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没有多想，只道他这身体是完全稳定下来了，她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你们都收拾好了便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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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N" U& T- f- Z! c  c    巫引问：“你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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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C! ?7 P, Z9 S; V+ i4 e    “我没什么要带的。”

    她本来就是孤身而来，现在能将晋安带回去，便是已达到目的了。

1 ]- i4 b" k6 `/ [$ a& Q    下了南长山，黎霜领了将士便是一路日夜兼程，终是在将入京时赶上了先走两日的大部队。

: N2 {( u* B: {' X7 J1 f0 f    黎霜一开始本还担心一直用轻功飞来飞去的晋安不会骑马，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的马术竟比这留下的所有精骑都要高，她越发好奇晋安的身世，想去问问恢复正常的晋安有没有回忆起一些关于过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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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一路回来晋安开始有意无意的躲避与黎霜的接触，休息时，吃饭时，他都远远的一个人坐着，黎霜要去唤他，在开口之前他像是直到黎霜的想法一样，巧妙的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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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数多了，黎霜便知道晋安在躲她。

    她以为是离开南长山前那一天说的话伤到晋安了，思来想去，她也没办法就这个事去安慰他，于是也只得任由晋安这般“别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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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c) }; I3 V9 [+ a! u* |    是日，黎霜率五万铁骑回了京都。大军去了军营，黎霜未来得及归家，便要先领着诸位将领先去回报皇命，身上的军权便要在今日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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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7 \4 X+ W$ B& ^; O2 @, K    刚是整顿了大军，黎霜正在与几个将领交代着待会儿面圣的事宜，旁侧路过一辆马车，马车的装饰风格与大晋京城常见的细致不同，车厢车辕都要粗壮许多，拉车的马共有三匹，皆是精壮非常。

) @+ V5 b3 v% b: E- w    黎霜识得，这是西戎的马车。

    马车路过黎霜几人之时倏尔慢了下来。直至车夫喝马停车，车上的人身着一身西戎官服下了车来。

    来者不似一般西戎人那么高大，反而有些驼背瘦小，面容苍老约莫已有五十来岁，只是那双细长的眼眸中闪烁精光一如塞外的鹰。

2 ~1 e, Z$ X0 t2 z" ]    “巧了，倒是在路上偶遇了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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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Y" Z+ X2 N    在场的将军皆是大大小小与西戎打过仗的，所有人都肃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只有小老头一个人笑着，仿似两国是友好邻邦，未曾在刚过去的这个冬天厮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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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西戎使节，不好对付”这八个字便从脑海里飘过：“着实巧了，我在南方便听闻西戎使节要见了我才肯签署和书，我还一直好奇原因，没想到竟在路上遇见。”

9 l% W$ R) f  t! Q    老头听黎霜道出自己身份，笑意更深：“不过是新王听闻过黎将军的事迹，对将军委实好奇，嘱咐臣此次来大晋，一定要见上将军一面罢了。”他躬身一引，指了皇宫的方向，“今日大晋陛下遣人来通知我将军今日归朝，我正欲赶去大殿呢，将军可愿同路？”

    “不了，我还要交代些事宜，使者先请吧，黎霜片刻后便前去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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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7 e  W* P. W. D: q- b) ?0 T; R" ?    老头也不强求，点点头，一转身便离开，而在他背过身的那一瞬间，鹰隼一般的目光倏尔瞥见了还立在黎霜与几位将领身后的晋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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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睛眯了眯，脚步微微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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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目相接，不过瞬息时间，在他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老头收回目光，垂了眼眸，抬脚上了马车，车轮轱辘向前，黎霜一行目送他离开，一如什么都没发生。

( \& B; z! S& y2 q( B, \: f    晋安也是垂头看着地面，直到听见有人唤了三声晋安，他方才抬起头来。

, }1 J# }, s! U, O$ [# a    黎霜正盯着他：“你先随秦澜回将军府。自会有人给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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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O/ _8 j& C/ K1 Q3 _* s' R9 g    晋安没有说话，黎霜沉默了一会儿，便也转身离开了。

    黎霜入了宫，所面临的事情一如她在预料中想的一样，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上交了军权，即便几位副将面色诧异，但也没有任何人说话，司马扬也配合的并没有询问她此次出兵南长山的具体细节，只听黎霜报了句南长山贼匪已经招安，便算是糊弄着带了过去。

0 |2 j( P! k3 g" c+ x+ k( u    却是西戎使节签订和书的时候感慨了一句：“黎霜将军骁勇善战，从此以后再不为陛下，为大晋效力，当真是陛下的损失了。”

    司马扬笑了笑：“这便不牢使者忧心了，朕自会安排黎将军的去处，断然不会误了她去。”

: `- b1 X% b3 V1 k  e( |( V- C    这句话的暗喻在场的人心知肚明。将领们眼神转了转，皆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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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只以眼观心，定神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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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如今西戎使节已如愿见到了黎霜，便与大殿之上痛快的将和书签了，皇帝龙心大悦，定于明日设宴京郊行宫，庆祝西戎与大晋今日起便和平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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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的事议完了，司马扬独留了黎霜下来。

    司马扬屏退左右，一君一臣在御花园中静静走着，黎霜一直落后他一步，司马扬停，她便也乖巧的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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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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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_- H' ?, z% N$ Y$ B$ B3 I( q9 H5 o    司马扬开口，唤的是以前他唤她的名字，黎霜却恭敬的回答：“臣在。”

+ e- e, t  u) r4 A    司马扬便默了许久。

    “你救的人，救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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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g$ i- \. q" b' [    “托陛下的福，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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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 ^9 E2 i% e' A7 X% U# \    司马扬转过了身，看着黎霜垂下的头，轻声道：“三个月，霜儿，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必须理清自己的感情，三个月后，我要你做我的妃。眼里，心里都只能是我。”

" z4 I* J8 P) [2 d( P    黎霜倏尔想起晋安，他在塞北将她拉进小巷，带着面具亲吻她，又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救了她，然后在那风雪山头也吻了她的唇瓣，还有前不久，就在南长山，他的动情与难以自控。

    每一幕都很混乱，每一幕却都那么真实。

    黎霜压制了所有的情绪，仰头望着司马扬，眸光透彻冷冽：“陛下，黎霜一直理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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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B& }8 O% I2 H4 k# N, \0 L6 X    她必须割舍，必须无情，她任性过，所以现在，该承担后果了。

第44章

5 b5 ^: [) H# r. h7 ^　 黎霜回将军府的时候，晋安已经被安置妥当了。大将军将他安排在了离黎霜所住之处最远的一个小院，傍晚，黎霜与家人用膳之时，也没见大将军将晋安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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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家第一晚，主人不招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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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Z8 V' Y! j6 m% v" f    大将军的用意再明显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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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心里明白，也没有给父亲找不痛快，安安静静吃完一顿饭，便也自行回房了，关于晋安的事，一句话也没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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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纵容过她的任性，而现在她也该找回属于她自己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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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到了夜里，无人之时，黎霜却还是忍不住的会挂念将军府另一头的晋安，他身体如何？离她远了，玉蚕蛊会不会又开始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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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洗漱罢了，长发湿透，她推开窗户，枕着手臂静静的望着夜空里的月亮，而月亮所在的方向正是晋安所在的小院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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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Y- B' B- Z. E) x    月亮升得不高，所以也不知黎霜望着的到底是天上月还是地上竹影婆娑的小院。

. L$ \; I6 q; ?! M( v+ c* k$ s' l    思及今日司马扬与她的对话，黎霜不由轻轻一声叹息，温暖的气息融入了微带寒凉的春夜风里，飘飘绕绕掩入夜色。院里一片安静，只有春虫轻鸣，所以黎霜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更不知道晋安此刻便在她头顶屋檐上静静坐着。

    将她的叹息声尽数纳入耳中，收进心里。

    月色很好，只是黎霜再没有出声，不知这般静坐了多久，许是终于将头发晾干了，黎霜起身关了窗户，入睡去了。而晋安却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房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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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屋里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晋安才翻身自屋檐上落下。

' `. B6 t$ _  ~5 |5 E/ r    一如塞北里的很多个夜里一样，他手脚极轻的入了黎霜房间，没有惊动任何人，哪怕是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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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至黎霜床榻一侧，他静静看着被窝睡得正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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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安黑色的眼瞳里却不似往日的痴迷于沉醉，反而带着几分探视，他步步靠近，像是在看着敌人，又像是在看着猎物。一双黑瞳在夜里竟犹如塞北的鹰一般精亮。

  X& F# i6 g  L) V) Q  v2 d( r" K    他手指动了动，但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靠近她，像是被吸引着一样不停的靠她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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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e6 h7 c- B' i& }; W    不是无法远离，而是不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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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f+ p! d$ v# l    靠得太近，呼吸交错，黎霜睫羽一颤，晋安陡然回神！

5 u( L/ R1 t* r' k4 D! z% V$ T    他身型一闪，不过片刻，在黎霜睁眼之时，他便已经没了踪影，而窗户大开，却是他失了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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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也只看了那窗户一眼，便背过身去，当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再次闭上了眼睛。

) A& J( A1 n3 a) Y    翌日京郊行宫，圣上设宴款待西戎使节，庆祝两国终得友好和平，酒桌上觥筹交错，人人面带喜色，笑容可掬，只是这笑里又暗含多少度量与算计便也不可得知。

/ {# ?& r$ x2 d' G* \* h    黎霜素来不喜欢这样的宴，陪过了一轮酒，便借酒力不胜，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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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郊行宫极大，后院甚至有一野湖，黎霜至湖边漫步，秦澜不放心她便也跟了过来。黎霜回首看他，笑道：“担心什么，你还不懂我的路数？”

- J$ `9 V9 @! _; R6 v    许久未听黎霜这样与他说话，秦澜不由嘴角轻浅一笑：“将军寻了醉酒的借口离开，属下可不也得寻个早走的理由。”

1 P# R8 L- D6 j2 [  j5 A3 j    黎霜也是轻笑，先前在塞外打仗兵荒马乱，而后黎霜有千里奔赴去了南长山，直至现在才终于有了片刻感觉安稳的时候，她应了声：“散会儿步，回头圣上歇了，咱们就打道回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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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S- E2 p. d- k( V2 V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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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  _4 z4 a    然后便也沉默了下来，黎霜与秦澜打小认识，这样的沉默倒也不尴尬，和着夜风，听着湖水在岸边轻轻拍着，两个大忙人倒难得有几分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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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种时候，说话倒还不好，只是忽然间黎霜脚步一顿。

" V0 i0 p; s1 j/ ~    秦澜跟在她身后，差点没将她撞上，急急停了脚步，他看了黎霜一眼，未见她目光，但能感觉出她直愣愣的盯着野湖对面的树丛，秦澜正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一怔。黎霜却倏尔咳了几声，惊破了野湖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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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M  O0 j% w6 z+ w) @: G) E9 [    “夜还是有些凉。”她说着，声音带着沙哑，好似真的被冻着泛寒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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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澜静静看着黎霜，直到黎霜推了他一把，让他背过身，开始往回走，他才接了话：“属下的披风，将军先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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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2 u" k: f) M+ v; _) O    “不了，走快些回去，暖暖身，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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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 N. ?$ U0 A4 l7 t4 g    他随着黎霜的脚步离开，没有回头。

    而湖对面的树丛在两人离去之后，沾了湖水的低矮草叶泛着水光，倏尔颤了颤，枯瘦的老头自树丛中显了身，老头驼着背眯眼望着黎霜的背影：“可需要臣下斩草除根？”

    “不了。”树丛深处传来的却是晋安的声音，在月色也照不透的树丛间，晋安的眼眸也跟着黎霜的背影慢慢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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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 f; w4 o8 c9 M$ n5 R! G: [    老头干涩的笑了笑：“大晋的黎将军虽然动人，可傲登殿下，您现在可是皇太子了，王上还等着你回去封礼呢。断不能在这里出了差池，大晋的皇帝要是知道您在这里，可不会放你走了。”

+ e( N& b1 K- \    老头干枯的拇指一动，他手下的拐杖头立刻显出了两根银针，他笑了笑：“一人一根，谁也查不出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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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一落，拐杖上银光如天边流星，一闪而过，然而在还没飞过这方岸边的时候，却有黑影一闪而过，以指尖擒住两根银针，扔进了湖水里，没一会儿，便有十来条小鱼翻了肚皮，从湖里飘了起来，被微波推到了岸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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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安瞥了一眼脚下的死鱼，盯着老头：“我说过，不许伤害她。”

    老头一勾唇角：“好，老朽不动手就是，只是未曾想，傲登殿下，竟也有这样护着谁的一天。只是殿下莫忘了，咱们的会面若是被别人知晓，我可就再难将你带走了。希望这黎将军，也能对你有点情义吧。”

    晋安静默不言。

6 m7 q# R( b" u    “时间差不多了，老朽先回宴席上去了。”

: r; d) l$ i! m) _  B    湖水轻荡，不停有翻肚皮的小鱼从湖里被推上来，晋安看着它们倏尔想到了昨日夜里，他在黎霜床边的时候，看着毫无防备的黎霜，他其实……想过杀她的。

    他找回了自己所有的记忆，知道自己是谁，同时也并没有忘记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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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r" ~) C" p; C& J+ V2 ^% \* w$ ~    他知道自己如何长大，是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也想起了他在野外打猎，如何栽在了五灵门那老巫婆手中，更记得那生不如死的日子他是怎么熬过的，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后来的记忆来的清晰。

    他记得自己有多爱黎霜，或许……那不是爱，只是深深的沉迷于这一个人，依赖她，需要她，无法离开，上瘾一样被她掌控着所有情绪。

$ |0 Z9 T0 F7 Q) B8 U6 C    可这不是他，这只是被蛊虫控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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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听到西戎皇帝身亡，父亲登基这个消息时，父亲的名字成了打开他记忆的钥匙，让他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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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i* M# |+ i: I    前两天还处于混沌与混乱当中，而到现在，在从南长山一路回到大晋京城的时候，他便完全清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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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 n7 ^5 z) d: N9 t; }6 G; P    他是西戎的世子，现如今他父亲登基做了西戎的皇帝，他便是西戎的太子了。他是西戎人，皇族，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然而在过去的这几个月，他却帮着大晋，逼退了自己族人的大军，斩杀了自己国家的大将，还像被控制一样，跟随者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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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昨天是想杀了黎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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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J+ ~  _% v; Y. ^/ e    让他身体里的蛊虫失去主人，这样或许，他便能获得自由。

    然而，当他走到黎霜身边的时候，看着她睡得那么毫无防备，晋安可以肯定，自己能一击拧下她的脑袋，他身体里的力量甚至告诉他，他甚至能徒手将她撕碎。

    但是……

+ f& {( T, B) }* f3 x    越靠近她，越是嗅着她的气息，他的心便像是无可救药的长了无数根刺，只要一想到要杀了她，那些刺便像是要先将他自己杀死一样，将他扎得千疮百孔，痛苦得令他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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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法杀了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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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h8 ~/ H& f1 S+ r4 W- V    甚至也没办法容忍别人杀了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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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 ~# G3 Y- z+ A& ]; t* F7 j$ S6 L6 w" w    这样的情绪太强烈，以至于让他根本无法分清这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愿，还是蛊虫让他做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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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现在看着黎霜渐行渐远得几乎看不到的背影，倏尔想起了那一日，在他将要恢复记忆，却还没有完全变成自己的时候，秦澜要杀他，而黎霜却挡在他的身前，说“你将我杀了，再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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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I3 F' `1 q9 i    那时夕阳的光芒那么耀眼，几乎晃了他的神，令他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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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女人在保护他，在回京的路上，打马休息的间隙，她也在保护他，用以关心的眼神，微带无奈的神情，她想靠近他，与他说话，而每当他避开时，她眼里总会或多或少的闪过些许难过。

    看着有些可怜，令人心软，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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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0 j: @" @0 H$ v- a5 @2 ~    想去抱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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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N7 M3 m; P9 r) q" f( o    虽然，晋安也不知道这是蛊虫想做的，还是自己想做的。

3 Q. n2 x4 k+ z7 x    他对黎霜应该是没有爱的，虽然他这么清楚的记得这段时间他为了黎霜做的那些疯狂事，也记得亲吻她时，她唇的柔软的温热，还记得她每次被唐突之后，脸颊上气恼的红，和其他女子的娇羞不一样，她连生气都那么英气，他更记得自己因为黎霜的脸红而怦然心动的心情，一颗心脏满满都装着她的感觉，想把自己都完全献祭给她的痴狂……
# S% F* T; m5 r* ~& q
' Y3 w8 `( S4 o* b' P( h# w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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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他。
, A) m; R& e6 M) i# l5 p0 s
, k: Z. _& ^! P) W4 n! Z* x& I    晋安一声叹息，有些混乱的按住自己的心口，晋安不是他，过去的自己好像也不再是完整的自己，他到底是谁……

    他到底……对黎霜……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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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L: \% q1 i9 ^　 黎霜回了宴席之后，神情有点恍惚，但见西戎使者也自宴外归来，黎霜盯了他一会儿，老头子目光犀利，转眼便也盯住了黎霜，他轻抬酒杯，示意遥敬黎霜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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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没有动，司马扬见了，却先抬了酒杯道：“黎将军不胜酒力，使者这杯酒，朕代她饮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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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立即起了声，客套两句，便饮酒坐下。

. }4 C2 E/ _: ~7 x, q( q9 A( _4 J    司马扬没过多久便称不胜酒力，先行离去，皇帝走了，这出宴席便也慢慢散了，而在皇帝离席之时，却还特意绕到黎霜身边敲了敲她脑袋，轻声道了句：“不能喝了，下次提前与我说。”

4 \( b$ o7 l' _1 [6 Z4 P    态度亲昵，何止胜过君臣，便是后宫的妃子，怕也没有几个能得到司马扬这般宠溺吧。

    在场的大臣何等精明，皇帝的心思，隔日便能在朝野里传个七七八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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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  F( d$ [5 @/ D6 x6 B    而黎霜却只愣愣的看着司马扬，直至他身影在拥簇中消失。

5 k' J% U' F5 }1 t& Q: g/ f    她此时竟然什么别的想法都没有，还好司马扬没看出端倪，只当她醉酒迟钝……黎霜揉了揉眉心，思及方才望见湖对面晋安与西戎使者会面的那一幕。

    虽然夜里光线昏暗，让人看不真切，但晋安的身姿黎霜绝不会认错，而拄拐杖的老头身形也与西戎使者并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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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在晋安面前站得恭敬，用的是行礼的姿态，晋安的身份只怕是贵为西戎皇族，而今旧王已去，新王登基，能让这老头冒险在行宫约见，可见晋安是皇族中的贵子，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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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 J( l4 c' x* _. Q) G4 p    而晋安肯与这老头约见，可想而知，他必定是回忆起了自己的身份。

& W4 N! f- v+ k2 R    这般一琢磨，他这一路以来的沉默寡言和时常盯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便有了解释。

    他想起自己是谁了，他的身体和蛊虫融合，他不再昼夜变化，记忆也恢复，不再如之前那般喜欢粘着她，晋安……大概已经恢复正常了吧，他战胜了玉蚕蛊？

% t, a1 G6 q0 X# h+ t. U2 h    黎霜脑内思绪混乱纷杂，一路失神的回了将军府，她在房间里枯坐了很久，犹豫着要不要去晋安的院子里寻他。便在此时，忽听房顶上有一些动静，她微一愣神，待转头之时，却见晋安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入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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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 |2 m! f0 B' O! b    她往小院中寂静无人，而院外守门的侍卫站得笔挺，黎霜如常关上了窗。她转身面对晋安，看着他的眼睛，却忽然间觉得他眼里多了几分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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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起自己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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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晋安也并不避讳，“新王的独子，傲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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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戎新王的独子，那他回朝便会是太子，未来的西戎王。果然是好不尊贵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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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一时静默：“这般身份，缘何你之前失踪，西戎都未曾寻找？”

    “先王多疑，父亲自是不敢调兵寻我，且那五灵门的巫女行事隐秘，囚我之处设于大晋与西戎交界之处，你当知晓，那处历来形势紧张，探寻不得。”

) Y% {7 S( D# a, g2 h* ]6 L. M    黎霜点头，她知道的，那个地牢所在的小树林常年便无人踏足，位于鹿城之外，理论上说并不是大晋的国土，但却实际处于大晋的控制之中，长风营日日瞭望，必容不得有西戎军马踏过那方。

" A" _/ I' u9 I0 a. d) t9 c! p/ P    然则长风营也只是瞭望，若无事发生也并不会寻去那里，着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你今天来找我……”

    “我要回西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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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G) J8 G+ z- p    晋安以前鲜少打断黎霜说话，因为只要黎霜开口对他说话，就好像是上天赏的糖果一样，他会定定的看着她，眼眸里只有她的身影，闪闪发光。

+ _2 A% a+ O' z; y% k    而现在晋安打断了她，还是一句带着离别特有的薄凉味道的话。

    他说得没有犹豫，只是来这样通知黎霜一句。

    黎霜沉默了很久：“如此甚好。”她回答的也十分例行公事。如同将所有的情绪都掩盖起来了一样。

    其实这也一直是黎霜能想到的最好结局，他想起来自己是谁，知道自己的故乡，未来有可以踏足的地方，生活也有除了她以外的别的目标。

    他是一个独立的，完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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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如此甚好”以外，黎霜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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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算两日后动身，大使会助我离开大晋。”

    “嗯。”黎霜点头，“不要走漏了风声，若是圣上知道了你的身份，必定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9 s; q  C2 L( z8 O) n    对话客套且冷静，黎霜避开晋安的目光，不去看他的眼睛，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她却有几分害怕看到他眼中的客气与疏离。

& F5 z* O  ?, c' g( t    没有记忆的晋安眼里只有她一人，是属于她的晋安，而现在，这人再不是晋安了。

    她站了一会儿，在变得越发尴尬的空气中她终于深吸一口气，动了身，要去开门：“我去将侍卫们谴开，你找时间先回去，待在将军府里，没谁能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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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开房门前，晋安的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 b. _; L0 n0 y$ P6 J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息，但他的言语却再难让人感觉熟悉。

% m/ J: m' `5 i; V    “我今日来是为了道谢。”晋安道，“多谢将军，近来照拂。”

    黎霜唇角微微一颤，却听窗户“吱呀”一声响。她倏尔回头，屋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追到窗口，往外望去，只有侍卫小心的往院里打量，询问似的问了句：“将军？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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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黎霜道，“有些闷了，开窗透透气。”

7 r  ^  e- Q: P# t5 x    她在屋中坐下，对镜看着自己的面容，然后揉了揉自己的心口，深呼吸了好几次，觉得真是没道理，没灾没病的，她竟然真觉得胸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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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开去，有些痛又有些压抑，难受得让人形容不出。

    不过挺好的，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挺好的，什么都回到了自己原来的轨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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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对镜坐了一宿，一直这般想着，而到第二天天尚未明的时候，将军府外倏尔传来了嘈杂声。这委实是极少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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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大管家便急急忙忙的寻到黎霜这里来。

. [4 a& x5 f: y2 E( r7 b( E8 r    “宫里来人了，拿了圣谕，要着北边那位立即入宫觐见，御前青龙卫提刀前来，大将军而今在前堂应酬着……哎！大小姐！”

    都没等他将话说完，黎霜拔腿便往北边跑，待即至北边小院的时候，黎霜远远便看见另一条道上青龙卫正在往这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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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C2 B4 k* i& C+ {; g    心头一急，黎霜用上轻功，三两下落入了晋安院中，她一打量，却没见到院中晋安，刚推门入了晋安的房间，身后却传来一句询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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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J2 }) Y; a& f8 Z    黎霜一回头，但见晋安手中执剑，头上尚有热汗，竟像是舞剑了许久的模样：“方才在练剑，听得有声响往这处而来。”

    他的感觉比谁都敏锐。

7 E" z: x. T, M8 V    “没时间多说，你先离开此处，你若不见，京城大门必定立即锁死，不要急着出城，城南白寺后有一幢废弃小院，地底有暗室，里面什么都有，你去那处避避，过了风头你出京再想办法回西戎。”

5 V* g2 h9 [7 Z5 J) l    黎霜话说得快，但言语间外面已经能听到青龙卫沉重的脚步声了，晋安神色却也镇定，他眼睛微微一眯，眸里的光锋利非常：“秦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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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J) q3 C9 P    他一句道出猜想的告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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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M- a6 g: w7 S5 {- [    黎霜不言，她推了晋安一把：“谁也不要相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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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0 j8 Q0 P! H3 I3 g    晋安望了黎霜一眼，此情此景却竟让他想起了塞北的夜，他在那石室之中，因巫引的到来，被迫与黎霜分离。黎霜昏迷之前也是这般看着他，带着解不开的担忧，眉头紧蹙，让他想不顾一切的将她拥进怀里，然后亲吻她眉间的褶皱。

    可外面人已快到，再没时间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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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B8 q+ X, C+ W! P    “哐”的一声，青龙卫推门而入，黎霜拾了地上的剑往院门一睇，星眸点漆宛似刀刃上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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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至青龙卫无不一惊。

    黎霜挽剑负于身侧：“青龙卫？”她语带奇怪，“圣上的御前侍卫为何大清早闯了我将军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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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为首的一人乃是青龙卫长，田守笃，司马扬亲信，说于皇帝一同长大也不为过，以前与黎霜也有私交，不过在黎霜北赴塞外之后，这些交情也都渐渐淡了下去，如今再见面，却也是客套至极，“臣等奉圣谕前来请此处贵客入宫与圣上一叙，冒犯了将军实在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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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这里不过住了个曾经对我有恩的凡夫俗子，却缘何是圣上的贵客？”

; |. T6 [. k. G5 Y! A! _    “这微臣便也未可知晓，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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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点头，礼貌一笑：“圣谕如此，这方便自是得行，只是不知为何，昨日我回府之后便也没有再见过这院中人，今日还想与他论论剑法呢，久等未归，卫长便替我来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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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1 B$ p9 b+ [" p2 E# M  E    她将剑放在了院中石桌上，手往里一引，让青龙卫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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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守笃望了黎霜片刻，便也挥手让身后的侍卫们入了院中，一通寻找自是未果，黎霜闲闲抱手立在一旁，田守笃留了两人在院中，便也带着其他侍卫们离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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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走了，黎霜回头一望，将军府里的一众叔伯也都惊了过来，黎霆被吵醒了，头发都没梳得整齐便来找了黎霜：“阿姐，你救回来的这人到底什么来头？缘何青龙卫都来擒他了？”

    黎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4 d7 g5 A) F' b& Z6 J6 w, J    她一开始着实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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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当黎霜问自己，若是一开始就知道晋安是这般身份，那她还会去南长山救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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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p( S9 U; S/ ~* U    可怕的是，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心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念头竟然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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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会那样不顾一切的却救他，就像今天一样。

第46章

8 n* Q& b6 [7 V$ H　 京城城门果然落了锁，戒严十日，任何人都不能出不能入，西戎大使被软禁起来，耽误了归行的时间。

( C- v/ u3 |9 S9 s0 y7 B5 w    大使一次次请求放行，而请求接被按住，消息宛如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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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X6 Y# B) e+ s2 [7 r+ ]    大使久未能归，塞外的局势也霎时变得紧张起来。西戎筹集了大军，去年冬日没爆发的那场仗好似在这个快到初夏的季节打开。

    外界的压力慢慢汇聚，而京城内也并无寻找到晋安的踪迹，终于，司马扬开了城门，放行了西戎使者。

    而自西戎使者出京的那一刻起，身边则全是大晋的军士，严防死守，决不允许他多带一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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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7 e- \) d$ P) k7 @# D    黎霜被请去了阁内无数次，来审讯她的人皆是宰相手下的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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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现在这个宰相纪和在司马扬还是太子的时候，他身为三皇子的舅父，全力支持三皇子争抢皇位，然而在司马扬登基后，三皇子被软禁于北山守灵，纪和却因着自己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杂而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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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则明眼人都知道，现在这境况与其说是宰相自己将自己保住了，不如说是司马扬暂时留了他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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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扬现在是君王，靠大将军一手扶植起来，他的皇后，他背后的势力少不了大将军的支撑，有不要命的甚至在背后给大将军取名为将军王，几有功高盖主的声望。

    司马扬需要一个可以和大将军互相制衡的力量。

# e3 D0 j( ?9 [    他们在朝中拉扯，司马扬才可以有机会发展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宰相的留，留多久，不过看司马扬的帝王术要如何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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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和对司马扬的作用便在审问黎霜的时候发挥了出来。

    纪和的亲信们对她动辄一两天的不停询问，那人长什么样，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是什么时间，他还认识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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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k8 y& ]' [    黎霜对于这样的高压询问并不陌生，因为她以前就常看着手下人对别人这样干，她回答的话五分真五分假，前后贯通，没有一点错漏，让人抓不住半点把柄。

    在她说来，她就是一个为了报恩而救了一个陌生人的将军。

    不知道那人是谁，不知道他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如今为何要接受这样的盘问，她只知道他的长相，还有力量。

: G) H- U, b+ k. R    大将军也对黎霜被请去质询的事情不闻不问，没有动用哪怕一点关系，让宰相也找不到参大将军一本的由头。

    半月过去，眼瞅着晋安的事逐渐风平浪静，却在一日清晨，朝堂之上，宰相倏尔当着百官的面，道大将军私通敌国，原因却是他们在城南白寺里发现了一个地下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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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近期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而黎霜小时候未入将军府时，就是寄住在这寺庙之中。

    他们拷问了白寺的和尚，不敢对黎霜用的刑罚全部都用在和尚身上，终是有和尚挨不住打，供道，最近是有人在这里住，他与那人交谈过，那人说是大将军给他安排在这里的，让白寺的和尚都不能与他人说。

    其实这话黎霜一听就知道，是被逼打成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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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这事不是大将军指使的，跟她父亲一点关系都没有，第二，黎霜与恢复记忆的晋安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知道他不傻，他怎么会去和和尚说自己的来历，他甚至都不会让这些和尚发现自己的存在。

    必定是有人在威逼利诱之下，做了假证，谎称看见了晋安，谎称知道了是大将军的指使。

    他做的证虽假，但这里面的事情却是有三分真，这让将军府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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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已至此，黎霜再没有沉默：“是我让他去的。”黎霜第一次对审讯的人说出了实情，“我知道他是西戎皇子，知道青龙卫来擒他，是我让他去的，将军府受我连累，父亲更是被我瞒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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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q# c  m  s0 v% r    前来审讯黎霜的人乃是宰相亲信，闻言立即双眼发光：“黎将军，这可是大事，你莫要为了替大将军担责，而强往自己身上揽祸。”

    “没有揽祸，这是便是我做的。父亲久未去塞北，根本不识西戎的人，我从塞北归京，一路南下南长，便是为了去救他，将他带回京城后，终于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是我想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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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L$ G# f$ M, G- M3 ~    黎霜说得冷静，这话里带出的意思，让记录的人都愣在原地。

    皇帝对黎霜的心思如今可是满朝皆知，而黎霜此番供白，却直接将皇帝的脸面都打翻了去。

, p% A$ w3 j! ~( t, \7 o+ S    “黎将军。”宰相的亲信目光阴鸷，“你可是为何要这般助敌国的人？”

8 [1 j& U; L# P    “西戎既已与我大晋签署和书，便不再是敌国，这位同僚，用词可得注意些。至于为何救他……”黎霜眸光微垂，“因为他救过我，我欠他良多。”

( Q3 q9 ?6 c8 `4 }! I! e$ Z- Y    “将军所作所为恐怕已早跃过还人情的界限了吧。”那人嘴角微微一勾，“他与将军有何渊源，不如细细道来？”

9 ~2 U7 R( q% Z9 s' e* y    黎霜一抬眼眸，盯住他：“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不该你问。”

    那人也不气，站起身来，拿了手上的文书便离开了：“那我便如此报上去了，之后若有该问的人，还望将军莫要左顾而言他就是。”

) C" R/ [1 E, }5 c# s    文书层层通报递上了司马扬的手中，黎霜不知道宰相的人会在里面多做什么手脚，不过隔日，她便因此入牢。

    内阁地牢中，黎霜得了一间最大的牢房，可比起行军打仗时的环境，这里除了阴暗潮湿了点，也没什么不好，她待得坦然。

    将军府没有一人来看她，甚至黎霆也未曾前来。黎霜是理解的，将军府现在便是万矢之的，稍有不慎，行差踏错，便能招来不小祸端。府内能做的就是尽量和黎霜划清界限，将过错全部推倒她的身上，不管这是不是阿爹的意思，但为了将军府，也只能这样做了。

    说到底，不管黎霜还是大将军，也终究是臣子。她的交权，大将军的节节退让，也都是让现在的君王安心。

( z1 M9 p( _- F, f" }+ f, F7 c" i    黎霜在牢里待了一段时间，在地牢里她甚至都能感觉出来外面的天气开始渐渐变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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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阁一直未就黎霜做的事给个定性。等到天气热得让牢里开始有蚊子出来的时候，一个熟人终于来地牢找了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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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秦澜，黎霜并没有什么情绪，倒是秦澜在黎霜牢前半跪下来：“将军。”

2 P4 D8 ^- o6 A' C; c* [, B    黎霜叹了口气：“职已经革了，叫我姓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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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g" N  \) [1 X( c' S( t- f    “……将军何以为一人如此……”

9 k6 j! G" c5 n3 M- p& j( x    “秦澜你问过我很多遍这个问题了。”黎霜道，“你知道为什么。”

. `0 Q, T  t) h0 Z$ b    秦澜咬牙，静默不言，牢中一时便也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他才道：“是我将猜测报与圣上。”

+ N5 R& v, {% P# I2 x% B    “我知道。”黎霜答得简单，却让秦澜如被重重扇了一个耳光一样，他垂头不敢看黎霜的眼睛，却听黎霜道，“若是能将西戎未来的太子留作质子，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将是大晋与西戎那份和书的最大保障，你做的事，于我大晋而言是好事，是我做错了。”

    从皇帝的角度，大晋的角度，甚至是以前黎霜的角度来想，她着实该坐这大牢，不委屈，所以打入牢起，她对自己的事没有一点辩解。

$ K  u# ^, r) }6 L) v4 s' M* ]; w/ ]    但秦澜的表情却越发隐忍，最终仿似额上的青筋都要跳出来了一样：“不是！我不是忠君，也不是爱国！”他声音低沉，却带着那么多的混沌与痛恨，恨那远走的晋安，也恨自己，“我只是嫉妒！将军，我只是嫉妒，我对你……”即便已是如此爆发，此时此刻，他还是咬住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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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5 J: p) e4 @    将那些长久压抑的爱恋，再次挤压，堆积，让它们炸裂自己的胸膛，也没办法说给黎霜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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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黎霜只是看着他的挣扎，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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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以前一开始或许只隔着身份，而现在却隔了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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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澜。”黎霜冷静道，“我再不是将军了，如今也只是是牢中囚犯一个，不再需要亲卫，也没有资格拥有亲卫了，今日你回去之后，便将那亲卫长的令交给阿爹，以你的能耐，也不该止步于此。”

    秦澜终于仰头望向黎霜，但见她眸色冷静，面容如旧，仿佛刚才说的话只是平时普通颁布的一个命令，令士兵训练，令部队整装，令他日复一日都陪伴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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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说的却是令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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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后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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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澜双目蓦地一空，他太熟悉黎霜了，所以他知道，她现在是说真的，她不再需要亲卫，也不需要他了。

    牢中空气仿似死寂，秦澜的后背宛如化成了枯石，他弯腰阖首令命，那骨脊摩擦的声音仿似是快折断了：“是。”

: T4 h7 d9 M- Q2 O, P* Q    他站起身来，犹如被夺了魂魄一般，游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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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澜。”黎霜倏尔唤住了他，秦澜眸中微微点亮一撮细小的星火，他侧了半张脸，却听黎霜问道，“他……现在有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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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的火焰熄灭，他轻声达道：“听说有江湖门派在助他，不知如今行去了何方。西戎尚未有他回归的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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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黎霜点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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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v( T6 M7 g& P    “将……”秦澜顿了顿，“小姐且在牢内安心再呆几日，大将军一定会想办法保你出去。”

# d. v0 _9 N4 j2 q2 X+ Z    “嗯。”

+ a( f4 i* @2 ^# w    秦澜回过头来，一步一步往内阁牢外走去，每一步间都是与黎霜的呼吸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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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的路好像黑的都看不见了一样，他只知道自己应该向前走，因为这是黎霜希望的，但是该去哪儿，如何走，下一步该落在何处……

    这一瞬间，好似竟都已成了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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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见得秦澜的身影离开了内阁牢中，黎霜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初识得秦澜到现如今已有十多载时间了，过去的回忆仿似还历历在目，她闭上眼，歇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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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能感到安慰的是，秦澜说有江湖门派在助晋安，不用想一定是五灵门。

    若是晋安一人，要从京城赶到大晋边塞或许十分麻烦，一是他面目太过出众，易被发现，二是黎霜怕自己以前在那白寺下的地下暗室里放的银钱不够，支撑不到他离开大晋。

- J; y' R/ h+ ^2 ]# X' j! }  g    而现在有五灵门在，巫引那般机智的人，断不会亏了晋安去。

    黎霜靠在墙边，想着这些事情，迷迷糊糊睡到了下午，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地牢外恍见人影晃动，黎霜扫了一眼，见来者穿的却是送饭的狱卒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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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p0 T' l" P  K8 ]/ H- l    以前来送饭的狱卒对黎霜客气，每次来了都要先称呼一声小姐，然后规规矩矩的将饭菜给她放在牢门边上。

    今天这狱卒却没有叫她。

/ G) Q5 j: s% b. x$ ~$ {    黎霜心道是自己刚才睡着他不方便打扰，便打了声招呼：“今天的饭食有哪些啊？”她在牢里被关的时间久了，一天能说的话没几句，有个狱卒，倒也能打发一点时光。

    “啊……哦……青菜，米饭，还有些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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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 k" e8 U' |$ E& E# p    黎霜挑了眉：“还有肉食，我可得好好尝尝。”

    地牢待了许久，她已有太久没尝过肉滋味了。

8 J5 Z9 L+ j( F( S9 z    翌日清晨，内阁地牢里传来一则惊动朝野的消息，大将军之女，原长风营守将黎霜，竟因病，猝死内阁牢中，大将军在朝野之上听闻此消息，气血攻心，致使旧病复发，即告别早朝，回府养病。

    黎霜一直是大将军的骄傲，以女儿之身，为国征战，所赴战场皆是连男儿也为之胆寒的肃杀之地，如今却落得猝死牢中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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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接连五日称病未曾上朝，皇帝与大将军府之间的气氛霎时变得格外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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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京城也连带着陷入肃静之中。

    而黎霜身死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从京城里，经过百姓们的口，像风吹着柳絮，飘飘摇摇，散了千里。

第47章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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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将黎霜隐秘下葬那日天正小雨。

! d9 c6 A$ z; V3 k  y# e. ^+ J    棺椁旁跟着的是黎霜生前领过的亲卫，还有许多她以前带过的兵，反而将军府的人来得少，大将军也未曾来，只有黎霆跟着棺椁，走得一步一踉跄，秦澜在一旁拉了他好多次，避免他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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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X. J* a0 L9 m' I5 n    黎霆是在这几天里嗓子已经哭哑了，即至挖好的坟墓旁，抬棺人将棺椁放入简单的墓穴里，黎霆嘶哑的喊了声：“阿姐。”声音跟着雨丝坠坠而下落在棺椁上，却被一抔黄土盖掉。

- W# O1 a! ]# h' \, G9 `+ w5 ~    黎霜是大将军的义女，但她带罪死在牢中，与将军府而言，连发丧也没办法正大光明。

. x: h: _( t8 e! }- y    所以一切都是那么简单，普通的棺材，普通的墓坑，没有她生前的功名，甚至比不上任何一个曾为国厮杀过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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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霆跪在地上，一身白色的丧服被泥泞的土地染脏，秦澜架着他的胳膊，静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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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腾今日终于从塞北赶了回来，一身丧服里的铠甲还带着塞北的冰冷，他一双眼瞪得犹如铜铃，一眨也未眨，只注视着亲卫给黎霜的棺椁盖上土：

    “末将来晚，末将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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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R# g1 F8 c/ b; ]    他一边说着，一个大嘴巴子便招呼在自己脸上，罗腾手劲儿大，打自己愣是没吝惜着力气，粗糙的皮肤立即高高肿起来一块，可他不停手，一巴掌又接着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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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 G1 ^0 x+ R6 K5 I! j& E' J    那清脆的声音仿似能撕裂这个雨天，如鞭子抽在每个人心底，除了黎霆喑哑得几乎无法继续的哭声，在场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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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K1 T; n4 E; c, E    却忽然间，细雨之中风声一动，在在场士兵们警觉之时，便有一道黑影径直扑进了墓坑里，然后一掌狠狠击打在厚重的棺椁之上，竟愣生生的将那已经钉死的棺椁盖狠狠击飞。

) |5 g5 T5 w. I5 N* q5 P0 w1 _    厚重的棺椁盖被击飞的力道之大，将一侧尚拿着铲子的亲卫击倒在地，亲卫被棺椁盖压在地上，而此时却没有人在意他，所有人都盯着跳进棺椁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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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棺椁里还有个木质的棺材，只堪堪比人稍微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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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却在棺椁里静止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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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b: ^$ T; S. W: ?    他一掌击飞了那么厚重的外棺，看见里棺的时候却像是被抽光了全身力气一样，就这样于那里棺一同呆在外棺里。他呼吸粗重，犹如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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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 }3 ]( k% ~! ?$ x1 S7 d    “是……”黎霆在泪眼朦胧中认出了他，然则他刚开了口，本是秘密发葬的地方却不知为何倏尔从密林里冒出了许多人。

! c$ Q! O9 R% W" S4 z    来者腰间配着青龙刀，竟然都是皇帝的青龙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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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拉弦引弓，直指那方的晋安。

$ ]2 c- }) c& Z- ~% Z- E. r- W" |- Z/ G    而晋安仿似一无所觉，一双漆黑的眼瞳盯着那同样封死的里棺，目不转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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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嗅得到，棺材里面的蛊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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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F8 A( s' k* e7 R    他身体里的玉蚕告诉他，没错，这里是黎霜。

    晋安的目光便这样定住了，再也看不了别的地方，那些拉弓的人在喊着什么，粗嗓门的罗腾又在吼着什么，那些声音和景象，对晋安来说都没有耳边的风声眼前的雨滴来得真实。

    棺木静静的放在他面前，黎霜静静的躺在里面。

    她再也没有温度，也没有芬芳，但是对晋安来说，此时他的灵魂都好像被吸进去了一样。身体四肢显得那么臃肿而无力，他想蹲下身，打开里棺，他要确认，确认里面是不是黎霜。

    但万一……

    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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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灵门费了大工夫将他接到了鹿城，而鹿城离西戎不过也就半日的路程，巫引帮他易了容，混出鹿城不会太难，然则在过那黎霜守过的城门时，他见到了正在当值的罗腾。

9 P  \: H/ k6 g9 p) e: h0 J# {+ Y    正有小兵惊慌失措的来与他报：“罗将军！罗将军！京城来报，黎将军猝……猝死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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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崽子话都说不清楚，哪个黎将军！”

    “黎……黎霜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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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似水滴入心湖，“滴答”一声，却惊起了千层涟漪。

    罗腾大惊失色，转身便于小兵走了，晋安也在这熙熙攘攘过城的人群之中站住了脚步，身后有人推搡他，擦肩而过的有人咒骂他挡路，很快有士兵上来询问他。而他都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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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引在后面观察情况，见状不妙，便寻了借口将他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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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怔愣的许久，与巫引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黎霜死了，我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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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u2 u+ h1 T    巫引没有注意过罗腾，所以也没听到那方的消息，只是奇怪：“突然问这个作甚。”

    晋安只是直愣着目光问：“她死了，我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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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理说蛊主死了蛊人是不会死的。”巫引道，“但蛊人死忠于蛊主，多数会选择自绝。然后我们就可以回收玉蚕蛊了。不过你这个玉蚕蛊我倒是拿不准，毕竟你已经可以离开蛊主这么远，还自己提出的离开，看起来像是你战胜了玉蚕蛊的意识一样。”

    她死了，而他有自己的意识，城门外便是西戎，他可以带着这蛮横的力量，回到西戎，仿佛这样对他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 A  t- _- S) J4 }3 g$ N: h    这个世上再没有什么是可以威胁到他的了。黎霜死了，不是正好吗，他之前想做而没做到的事，老天爷帮他做到了。

9 `3 t2 _6 G% T5 f. G3 b4 W% Y    她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是杀了两名西戎大将的西戎皇子。他若要回西戎，身上容不下这样的污点。

9 C* D: U, Z& n/ G+ m: h2 {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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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巫引说，他不会死的时候，晋安却觉得……无趣和失望。

4 Y7 P6 z) L7 L; A    他的第一个想法却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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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R0 M+ P" S$ c    “为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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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干脆让他随她而去了？

7 p$ \' U; g+ g9 O3 T& V) H, z- b    那胸口中的比撕裂更尖锐的疼痛在完全消化了“黎霜身死”这个消息之后，如跗骨之蛆，很快便爬遍了全身。四肢百骸，每一个骨头缝里，都有长满尖牙的虫子在拼命噬咬，仿佛快吸干他的骨髓。

" Z& {/ h. y2 b/ C; u    黎霜死了，为什么他还要活着？

    这个想法在站在黎霜棺木前时，显得那么突出。

! ^; b. [3 z) V1 r$ A8 X+ w( L    他从鹿城城门前转了身，义无反顾踏上了回京的路，日夜兼程，巫引问他：“万一是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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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R$ J# |" }% U# K) c    万一是计呢？有人用黎霜的身死设计他，让他回去，让他被擒。如果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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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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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 q" ~, o2 |, z* V4 `    让心尖的虫停止噬咬，让骨髓里的尖锥停止敲打，让切割他大脑的钝锯都静止下来。让那玉蚕蛊不要在他身体里，随意操控他的感官，活像他已将黎霜爱到了灵魂深处了一样。

; x1 B% E: @2 |7 I' k    但真的是玉蚕蛊作祟吗？

) B, C4 R0 ?+ n  ^) |$ R    “笃”的一声，一只利箭破空而来，一箭扎在了他的肩头之上，晋安的身体被箭的力道撞得往前踉跄了一步，膝盖跪在了黎霜的里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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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空空荡荡，仿似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动静，没有呼吸，没有她望着他的眼睛。

    伤口处留下鲜血仿似洗开了过去的那些记忆，第一次见到黎霜打马而来，她以指尖血哺喂重伤变小的她，塞北贼匪窝中，她不顾危险，下满是刀刃的陷阱前来救他，军营之中她悄悄给了他糖果。鹿城清雪节，最后一道烟花下，她因他突如其来的亲吻而红的脸。南长山地牢中，她风尘仆仆而来，她脖子上有他发狂掐出的伤，但她却还笑着轻声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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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以为那是玉蚕蛊的记忆，那是玉蚕蛊的感情，却原来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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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t7 ^5 `6 ?- N' g, Q+ k7 s% h    是属于他的记忆，是他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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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A8 p" @5 _7 J6 T    利箭擦过发冠，让他头发披散而下，雨丝润了他的黑发，让他变得狼狈不堪，却突然有箭斜空而来，一下射穿了里棺本不厚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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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h+ b  D0 X2 r3 W    晋安浑身一颤，仿似被这一箭伤了三魂七魄。

% G+ D6 l/ L( }8 w    他牙关一咬，胸中悲中染怒，那烈焰纹的地方似有火焰再次燃了起来，他一转眼眸，恶狠狠的瞪向围绕着墓坑的青龙卫，眼中瞳孔在黑与红之间来回变幻轮转。

    众人只眼睁睁的看着他衣襟之间一道红纹爬出，一直向上，止步眼角，紧接着烧红了他的眼瞳。

    他解了外裳，包住黎霜的棺椁，将它绑与自己后背之上，扛上黎霜的里棺，他独自一人，立于墓中，如野兽一般盯着四周的青龙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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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7 y! ~. D3 G; s3 y7 |    而血怒仿似令他有些疯狂，那些火焰纹并没有停止在他身体里的暴走，很快便遍布了他的手与另外半张脸，纹路不停的在他皮下变化，颜色越来越深，看起来几乎有几分似妖似魔。

    他像不知痛一样径直将身上的羽箭拔下，动作狠戾不仅经了青龙卫，甚至久经沙场的罗腾也是一怔：“此人是……”

    晋安背着黎霜的棺材自墓坑里爬了出来，像是从地狱里带回了自己妻子的恶魔，带着绝望，要杀弑世间神佛。

6 }2 D. E$ a6 ], S3 |: r    他血红的眼睛盯着前方，青龙卫引弓指向他，青龙卫长开口道：“我等受皇命前来邀傲登殿下入宫，并非想……”话没让他说完，晋安远远一抬手，竟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以内力将他拖抓过来，擒住青龙卫长的颈项：

9 g; p9 ?0 M# Z1 k( c    “入宫？好，那便带我去杀了你们皇帝。”

3 z  u8 G( |# f9 u* S& c. M    在场之人无不大惊，见他竟有几分疯魔模样，然而青龙卫长被他擒在手中，终是动不得手，青龙卫们拔剑出鞘，晋安却看也未曾看他们一眼，径直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他要刺杀皇帝，这事可大了去，青龙卫们自是不肯让他离开此处，在卫长一个眼神之下，大家一拥而上。

    晋安背着棺木，却如疯了一样，在刀光剑影之中，半分不护自己，只护着身后的棺木，他虽厉害，但棺木体积大，对方人也多，终是有互不周全的地方，他却宁愿用身体扛着，也绝不让人伤这棺木半分。

7 C! W7 j( J( B" u- W2 g    且行且杀，不过片刻，也不知是他身上的血还是青龙卫身上的血，便已经染红了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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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C9 F$ Q) G8 P1 k    尸首横了满地，他一直坚定不移的往皇宫的方向走着。而路上的青龙卫却越来越多。

    可纵有千万人，他也要去他将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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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p% \# d; M( H# R. A! b; z" u    “此人疯了。”罗腾看得自语，可却也满目的泪，“此人疯了，他为将军疯了。”

    秦澜从头到尾只静默的看着晋安，一言不发，及至此时此刻，他方握紧了拳，拔剑出鞘，与青龙卫一同上前，杀向晋安，然则他的目标却不是晋安，而是一刀一剑皆往他背后那棺木上砍。

    “秦澜！”罗腾见状厉喝，“你他娘也疯了！那里面是将军啊！”

    晋安自是不肯让任何人伤及棺木，侧身避过却被身后青龙卫偷袭，他也不知痛，一剑往身后一扎，顶开那人之后，身形一转，棺木横扫打开身边的青龙卫，而秦澜却贴在他身边，看似将刀刃送进了他的腹腔，却是只擦破了他腰间的衣裳：“她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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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w8 @+ K' ~' W    晋安浑身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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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 W6 j4 \0 b- Z5 ~    “你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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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w. J0 `& U! ?* y9 d) h7 u    秦澜往后一退，晋安一身是血的立在原地，恍惚之中，呼吸之间，将目光扫过在场的人，青龙卫们比他好不了哪里去，是在秦澜身后，那群亲兵所在的地方，有一人要矮其他亲卫一头，她穿着普通士兵的衣裳，透过人群，静静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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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r: {. K" D9 W7 H0 e! T    却是满目泪光，盈盈动人，似将所有的情绪都死死压抑在了紧抿的嘴角之下。

    黎霜……

$ v* t5 `! C( I    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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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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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D9 B2 o9 F7 T/ F# j    一口气从胸腔之中叹出。

    再无力气支撑身体，他如大山一样轰然坍塌，绑缚这棺木的衣裳已被切割得破烂，此时彻底断裂，棺木从晋安背上滑落，重重的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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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安跪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已没有，他沉默的跪着，让人以为他已经昏死过去：“呵……”

    他一笑，仰起头来，望着天空，脸上的纹路便在此时此刻尽数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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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S% B7 {. J% Y. R    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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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6 o2 D- `    真的是一场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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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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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9 \  B3 q' P6 V! O    “咚”的一声，他便这样带着笑意，闭了眼睛，昏厥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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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D! c* h0 B- s; B# B( M# o1 f+ a+ p    周遭的青龙卫试探上前，欲将他带走，而正是这时却不知从和地方爬出数以千计的黑虫径直往青龙卫身上扑。众人大惊，手忙脚乱的驱赶，却有蒙面人趁此机会，仿似自空而来，落于晋安身侧，将他架了起来，以轻功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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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 V" w1 n9 m    一场闹剧，仿似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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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4 R& t1 K& N7 g9 s    只是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那身材瘦小的士兵用帽子挡住了半张脸，垂头隐去了身影。

    十日后，南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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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A2 v$ Q, W5 Y. [    黎霜如往常一样起床洗漱之后便去了晋安的小院子里，正是拧了面巾要给他擦脸之时，却意外的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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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目相接，黎霜怔愣了好片刻，抖了抖手里的面巾，折叠起来，坐在他床榻旁，为他轻轻擦了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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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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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b9 ?( P6 j; J! r# o    晋安只望着她，并未说话。

    “你伤得太重，有玉蚕蛊在身也昏迷了十天了，巫引他们把你从京城搬到这里来，可不容易，这欠五灵门的人情，可欠大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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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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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8 _6 a. O4 y1 g* g    他开口，只唤了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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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X4 R. h/ u+ u# h    黎霜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房间便安静下来，直到黎霜帮他擦完了脸，晋安才道：“刚想起记忆的那会儿，在将军府，我其实想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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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一愣，随即点头：“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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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O- r6 v0 w, w    “可我没办法杀你。”他道，“也无法忍受你死。”

% |( u- S% h# F  h7 |, b& L    黎霜也点头：“我知道，玉蚕蛊。”

    “无关蛊术。”

& C* u' |! t- `1 _4 `    这四字一出，黎霜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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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是爱，男女之情，虚无缥缈。”他道，“我只知道，我心中没有爱，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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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醒的时候，黎霜的面巾稳稳的握在手中，而他说这话时，黎霜手里的面巾却“啪”的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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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l( S( u8 P% e( U7 D    “呵。”门口传来一声轻笑，“早听说你们西戎人直白，没想到却竟然这么直白。”

4 Q1 K1 }% J, G) V: g; O    黎霜转头一看，轻咳一声：“他这是又变成以前的晋安了？”

$ T/ {: Q% z5 Y- O5 H    巫引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这倒不见得。以前的晋安也常这般与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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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j& t; d/ B$ ]    “嗯，常这样。”

! A0 V$ X/ ]2 v" M- a. _    “玉蚕蛊嘛，改变他的身体，却也不能完全改变这个人啊，正常情况下会保留他的记忆，所以每个玉蚕蛊人虽都忠诚于主人，但其实他们的性格都是不一样的，他的话，大概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他话音刚落，床榻上的人便挣扎着坐了起来：“你应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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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引撇了一下嘴：“好好好，我出去。”他一伸手，递给了黎霜一封信，“只是有人来了密信，我来转交，没想听你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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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拿过信，得见信封纸张，面容微微收敛了些许，她拆了信，里面内容不多寥寥几句，见得最后落款，她目光微微一动，将信放下。

& P; |* T% ?* I& @+ V$ X$ e9 L3 u* l' @    晋安注视着她，黎霜一笑：“司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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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出这三个字，晋安神色一紧，眸光霎时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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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解释道：“并非什么坏事，从此山长水远再不相见，他不过以老友身份祝我安康罢了。”

- T2 \9 L- }0 c0 `4 z" [. j    说来，其实黎霜诈死的事也并不复杂。

    那日送饭的小卒，黎霜一眼便看破，她佯装中毒，骗得小卒入了牢中，方才擒住他问了究竟，原来竟是宰相想从中下手，想害死黎霜，以离间皇帝与大将军府的关系。

    他太过心急了，司马扬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制衡棋子，不是他这样暗地里还可以调动忍受到内阁地牢暗杀将军之女的棋子。

    黎霜喂了那小卒自己的血，称自己血中带有南长山的蛊毒，令他听话，命他传信，告知秦澜，随即才有了这一出大将军配合着皇帝演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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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N. X8 W6 |' v* r    黎霜诈死，大将军疑似与皇帝之间出现隔阂，在宰相放松之际，是秦澜再抓出小卒，道出投毒事件，最终以黎霜的身死，降罪宰相，以清君侧。

    而后面这些事情，在晋安昏睡的这十天里，已经雷厉风行的结束了，司马扬这封亲自来的信便是告知黎霜这些事。也算是一个对她的告别。

    从此以后将是朝堂之上，他与大将军漫长的势力利益的纠葛拉扯。

    而黎霜都不会再参与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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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尚且记得她离开京城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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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v1 t& g, x4 z+ l: K    司马扬微服而来，他未向她解释为什么后来还是派青龙卫埋伏在周围，以期万一晋安得知消息后归来，他还想要将他抓住。

    黎霜也没有去质问，他们之间早已不是谁对谁必须要有信义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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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骑在马上，没有下马，一如当初她仓皇“逃婚”去塞北的时候，司马扬来也来送她了，只是如今他们相顾，再无以前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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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别，比当初的那一别，更无见面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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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扬帮她牵了缰绳，带着她走了长长一段路。以他如今的身份，他本万万做不得这样的事，黎霜推拒了，可司马扬还是坚持为她牵了很长一段路的马。然后放了缰绳，帮她拍了一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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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v1 \( I. X  }: D0 j# ?0 D* k" \    马蹄“哒哒”响着，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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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儿。”隔了很远司马扬唤了她一声，黎霜回头，得见他远远的对她挥了下手，“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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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N0 k/ A$ q9 q' p0 E( n( U$ ]    他们都知道，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大将军府的黎霜了。那个皇帝的发小，一见面就打了他一拳的野孩子，记忆中的英气少女，都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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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身边人都是这样一个接一个不停“死掉”的吧。总有旧人故去，总有新人归来。

8 u1 O2 K' M6 y3 r: L& ]# F    皇帝放掉了她。所以黎霜来到了南长山。

' s& y. o2 [& m; L    她收了信：“你当初杀了两名西戎大将的事……也走漏出去了，而今你归于西戎，怕是西戎臣民也饶不了你。”

, m' t" B# J( m/ b/ U; g; S    这事黎霜说来觉得有几分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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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 }  ]- C    本来，只有她一人知道晋安与那黑面甲人之间的关系，但那日晋安情绪暴走之后，在场不少亲卫都已经认出来了，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最后这话便传到了西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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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9 W: v$ l( Q/ K" o9 f. M    皇帝想压下这消息，可西戎朝中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皇帝碍于压力，无奈之下，竟痛心下令，不再召傲登回西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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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O: A5 M. x5 [    是以现在晋安的太子身份也就没了，他对司马扬也再无利用价值。

7 x: \9 x0 D0 ?6 L  P' R    晋安闻言却也没甚在意。

; V* |: D: f2 o: r; h. ^( X' \( p' I    黎霜望着他道：“现如今我死了，你废了，你待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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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废了？”

$ U6 H: p7 `$ [/ N2 u    “你被废了。”

    晋安却是一抬手，竟捏住了黎霜的下巴：“没人可以废了我。”他凑上前去，轻轻一个吻落在黎霜唇瓣之上，就如每一次一样突如其来，又充满了占有欲。

    “除了你。”

    除了你，与他而言，再没什么重要。

( F* D  j3 }! [" H( f7 n+ U9 T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