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岁月：简墨《妈妈像花儿一样》朗诵 责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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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像花儿一样》

作者：简墨（山东）

昨天晚上我又梦到了您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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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在梦里，您和我一起在公交车站等车。您拽拽我的衣角，帮我整理整理书包。车来了，人很多，我们一起朝车上挤。可是突然，那售票员把我让过，就是不让妈妈您上车……恍惚中您似乎在打电话，可就是发不出声音……于是，我大声地叫妈妈！妈妈！……可是您还是不能像往常一样，温柔地答应……我知道，都知道：妈妈您已经走了，您已经不能和大家一样在这儿生活了。您不能再答应——哪怕我们把喉咙喊破，也不能了。

您知道吗？女儿有多少的痛悔呵！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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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9月，是一个梦魇般的9月。您本来乌油油的头发一下子白了很多，还老是说嗓子不舒服，咳嗽，浑身没劲。也拍X片，也看中医，一致认定：您得了“咽炎”和“忧郁症”。于是，打点滴，朝喉咙里打封闭，找精神科、找精神护理医院……可是，我们为什么不给您做个CT呢？为什么不呢？

整整一个冬天，妈妈您就那么捱过来，而且，还给我们腌您拿手的咸菜，给我们做羊肉丸子。记得那次当做熟了丸子、砂锅在灶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时，您对我说：“孩子，你端下来吧，我老了，没力气了，端不动了。”当时，我还很不耐烦、有点厌恶地皱起眉头，嘟囔着：“你看你，老不锻炼。才60岁，老什么老？！”妈妈居然脸上露出了一丝惭愧，有点局促不安……就这样，一直到今年1月21日您查出病来，您一直都是在拖着癌症晚期的病体忙着给我们做好吃的呵……

妈妈，后来也确实感觉出您有点老了。还记得吗？也是去年冬天，年末时我手上扎了个刺，娇声娇气地喊您过去帮忙拨出来。也许是病的缘故，勤劳一辈子的您那一阵老是蜷缩在沙发上打盹。一听我说扎了刺，您激灵一下，有点吃力地挣扎起来，找了针，戴上老花镜，快步走到我身边，开始拨。那针一下一下刺在我的手上。妈妈您叹口气说：“我老了，看不清了。”当时您的话像刺一样扎在了我的心上。我连忙说：“好了好了，出来了，不疼了。”心里真是疼啊：妈妈老了，那么勤劳、那么利落的妈妈老了！

（年轻时的母亲——作者提供照片）

可是现在，我多么盼望妈妈您仅仅是老了呀！哪怕老态龙钟，哪怕变得丑陋，哪怕瞎了聋了瘸了瘫了疯了傻了植物人了……我只要您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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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兄妹三人里，我是个让您操心最多、惹您生气最多的孩子，可偏偏您有时候有点怕我。记得当年来济南相看女婿，您还在包里专门塞上一双皮鞋。您不喜欢穿皮鞋，但知道我爱打扮、好面子，一定会说您不该穿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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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为什么我要老训您、让您怕我呢？您为什么不生我的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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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那个人细心、疼人，还很有艺术天分，一把乱乱的、普通的塑料花，她灵巧的小手几下子就能摆弄出水淋淋的诗意来。我就迥然不同：非但书法风格写得人人见了都说“是个70多岁的老先生写的吧？看多粗犷豪放啊”，而且生活上也是细致活儿压根没我的份儿，只能勉强做些刷锅洗碗、浆浆洗洗的粗活，可妈妈您每每都在爸爸半开玩笑地贬我时，一个劲儿地笑眯眯地表扬我：“粗使丫头有粗的好处。”爸爸说小妹是您的“贴心小棉袄”，说我充其量是您的“坎肩”，您从来都十分肯定地抚摩着我的头说：“坎肩护心护背，我看是一样地好！”

妈妈，这个“坎肩”现在也接上袖口成了“小棉袄”，可是，让它向哪里去贴您的心呢？

妈妈，您知道，我这样的不肖女，每次恋爱都要折腾得翻天覆地、沸沸扬扬，可是，为什么您每次都不打不骂我？在我最后一次恋爱的那次哗变、我们一家人一周只吃了一斤馒头的当口，您依然挣扎着做饭、洗衣、裱画、看孙女……我知道，您精神上当时也是备受折磨呀，可是您为什么不像我一样哭出来呢？我的妈妈？

（退休时的母亲——作者提供照片）

还记得吗，妈妈？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大杂院住时，您把咱们那四间老屋收拾得多么干净、美丽呀！还分别标上1号、2号、3号、4号房间。再冷的天，您也在院子里的公用水管下忙活着：洗衣服、涮墩布、洗小孙女的尿布、淘米、淘裱画用的面筋水……每次都是先用煤球炉子烧开的滚烫的热水浇在水管把手儿上，水才能化开淌出来，您的手，妈妈，那时都裂着大口子，一个冬天都愈合不上。嫂子生孩子三个月就上班了，还经常上夜班，妈妈您就一直白天晚上地带孩子，还做饭、裱画……说起裱画，妈妈，您非凡的聪明全体现出来了：一般人要全日制学习几个月才能掌握的一门手艺，您就是在买菜的路上，顺便到人家那里看上几眼——“偷艺”（您说：“人家谁愿意教呀，不抢生意嘛，咱不怪人家不说要领”）。学艺没有一个星期，您就已经接了一批60多幅字画、要得很急的大活儿，而且干得那么漂亮！就是您没白没黑赶出来的“60幅”，助哥哥买了全套的家用电器、助我上了学！

妈妈，正是因为有您，我们当时那个“破家”才那么光彩照人，好客的爸爸也才一批批朝家里领朋友叫您盛情款待，没心没肺的爸爸才压根没有向工作单位要房子的意思，还老是得意又满足地说：“家里真舒服呀！”

可是妈妈，您走了，这个繁花香透整座城市的5月，是我们生命的共同的结束，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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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怎样的“开始”呵！爸爸已经彻底不能回我们的家——四合院的破烂的家，市政府院里雅致的家，都不能回了。身为书画家的、颇有风度的爸爸，被您惯得孩子一样、什么活儿也不会干的爸爸，完全抛弃了书画（您去后，爸爸的背一下子驼了，体重锐减30斤，瘦得脱了形……爸爸深爱您呀妈妈），现在执拗地回到乡下侍奉奶奶，拖拉着和当地农民一样的脏拖鞋，赶集、洗衣、买菜、做饭……我们都不准备再回去了——怕见您每天都骑的自行车、每天都去的菜场、每天都要在那里散步的小公园、常常去买东西的美食城、偶或去唱唱京剧的广场……妈妈，您不在，哪里还有什么家？只有当您离开了，我们才发现：妈妈，您一直都是爸爸和儿女们的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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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您是一个低调的人，从来都是文雅、大方、不出风头，完全不施粉黛。不是爸爸说，我们还不知道您15岁就领衔主唱大青衣的事。您是那么的美，有着花儿的品质、样貌和芬芳。小妹也算是人见人夸的美女了，可是，依旧是去年冬天，查出病情的前几天，您已经那么大失神采，可是当您坐在高椅上、小妹坐在您身边的小矮凳上聊天时，我还是“扑哧”一声笑喷了：“她她她，怎么叫您映得那么丑呀！”妈妈，您还记得吗？我当即这么大喊，小妹还不好意思得很呢。哈哈哈哈，除了您，微微笑了一下，我们全部都笑得没边没沿了。

后悔呵我！妈妈，从毕业工作到去年这十二年间，您看，我给您买的衣服，一律都是长袍马褂、老太太式样的，春节时我给您买了一件新潮的红衣，可是您已经在病床上，每一秒钟都在咳嗽、擦痰，连试也不能够了……妈妈，您在天堂一定什么漂亮的衣服都可以穿了吧？您可一定要挽起我一直劝您挽却一直没有挽过的、应该最适合您高贵气质的发髻呀！我现在常常使劲、使劲地想您挽起发髻时的样子，可是越是使劲越模糊，让我恐慌：妈妈，不会吧？您不会让我把您的面貌忘记了吧？……我这个“粗使丫头”多么想亲手给您挽一次——哪怕就挽一次——那样精致的发髻，再细细插一支玉簪……妈妈，您临去时也不过是刚刚过了60岁的生日（您刚刚办了老年证没有几个月）！妈妈，您最喜欢的我的文章、书法、我的新书……都不再看了吗？真的不再戴上花镜摩挲着微笑着读我看我念我疼我了吗？妈妈，我不能想象：我们永远不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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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因为妈妈，我知道，您不愿意看到您那么爱的孩子们心碎的样子。可是妈妈，我们不告诉您我们想您，您能知道我们爱您吗？妈妈，知道吗？不能吗？能吗……

可是，当我在深深的夜里，在这里，一边神情恍惚地敲着字，一边还是忍不住地想：还是能偶然碰上的吧？妈妈？还是能的，是不是，妈妈？或许，在某个霞色满铺的清晨，某个转身的、不经意的刹那，在某个街角，某个红绿灯交错的斑马线，惊喜地看见：妈妈您花儿一样美丽的笑脸绽放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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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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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墨，作家，书法家，学者。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李清照辛弃疾学会理事，山东省书协会员，山东文人书画院副院长，山东省作协签约作家，济南市作协副主席。15岁始，在《诗刊》、人民日报等发表诗歌，多种作品一百余次入选文学选本。2009年辞去公职，专心纯文学创作，连获孙犁散文奖一等奖、漂母杯全球华文散文大赛一等奖、全国旅游散文大赛一等奖、冰心散文奖、刘勰文艺奖等、影响济南十大文化人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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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 诵 者

责 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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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广播电视台生活广播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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