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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上方绿标即可收听主播赏新晴朗读音频 ◆ ◆ ◆ 文 | 周冲 有一回在书店瞎逛的时候,听见旁边女孩小声地聊天。 ' M, `( t2 ]: \; Y
一个说:“要是我真正爱一个人,是不舍得聪明地对待他的。”
: Y- s- g2 o7 a' h. V8 I另一个说:“我也是。对敌人得全副武装,但在他面前,我情愿天真一点,简单一点,就像一个小孩子,有点傻,有点二……”
! E% o3 U+ v0 l( e3 d9 e我听了很有一种附和的冲动:“哎呀,知己啊,你们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啊!” ; l4 s$ N' |* ]! B# c
但怕对方觉得我热情过分,心生警惕甚至防御,又因为书店不宜喧哗,只好把那话硬生生地吞回肚里,让心肝脾肺彼此去交友认亲。 # q$ O& j* C. k6 X8 T
& T8 s0 i: u6 |* w" `# @2 F在生存的层面上,说一个人成熟,多数指熟谙规则。
# C6 Z' ]7 Z H, E说话滴水不漏,为人无懈可击,处世面面俱到,其实都是俗世中的投机取巧。它意味着世故,意味着迎合与求全,意味着某些真实自我的牺牲。
) S- x6 M- T# U而爱情,它能剥除所有的束缚与干涉,让一切直抵本质,单一,虔诚,绝对,清澈透亮,无上的慈悲。这些质素导致了圆满与卑微,导致了简洁至极的美感。
3 R$ g8 \' c6 y4 J8 G `# s& m, [6 [在写下这篇稿子之前,我正和一个朋友聊天。 * P) d! `* b, N8 M7 y3 S t
她顺口问:“有爱情吗,什么是爱情?”
( P/ f9 ~5 e; Y我也顺口而答:“瞬间的清空。” % |9 u* o' k b
清空泥沙俱下的现实,清空翻覆无常的人性,清空迷执与仇恨,疑惑与对抗,甚至清空自己,只剩下一个天真的孩子,捧着一朵光,在心脏中央慢慢地照耀。
+ I: n0 B7 P8 M$ G y# q, E亲爱的,在这个冬天的黄昏, 请像小男孩一般,和我在一起。 不要打断我的惊奇, 像一个小男孩,总是 在可怕的奥秘中,让我依然 做个小女孩,哪怕已成为你的妻。
. ]: |! V6 p/ w0 l. E5 s& Y* Z这是茨维塔耶娃的诗,她深谙爱情的法门,说“你不需要什么理性。直到死亡来临,我仍然是一个小女孩……” $ C4 k) n. x5 Z/ _% z; C \
在爱情的伊甸园,阳光万古流芳,风雨无侵,天真的孩子在歌唱。他们无所顾忌,没有贼心眼,无私,无畏,坦坦荡荡。
1 c# F( q2 f6 a6 e( p, H于是,田舍汉变成诗人,卑劣者变成神,圆滑者变成天真的傻瓜。
9 g3 |. U* {! R/ D" F7 O那时我还年轻,有过美好的恋爱。我们给彼此取层出不穷的绰号,用口红给彼此抹花脸,来相互捉弄。
. w, B9 R: @3 K/ {/ Y每次初见,他都有一个怪诞的出场秀,有时是拙劣滑稽的四小天鹅舞,有时是皮影戏,手一点一点,脚一踢一踢,下巴一磕一磕,有时候则趴着腰,撅着屁股,倒退着跳到我身边。 3 o+ ] c7 P3 q% ]: x4 Z/ W. ]" }% j0 O
冬天的夜晚,我和他在街上散步,忽发奇想,换了外套穿。他穿我的红色羽绒服,我穿他的茄克。
0 G# ~! y, W! l l; U; s我本来担心他穿不进去,居然塞进去了,鼓鼓实实,像一管大火腿肠。然后挎着我的手,低着头,用大毛帽埋着脸,十分夸张而妖娆地扭着屁股。
% m& R4 o$ r/ M+ V我笑得简直要抽搐,他用手点着我,嗔着:“笑什么笑啊,你好坏!”走了半个多小时,居然没有路人认出他是个男的。 ' O. d. T0 T. f: w3 Z
和任何一对恋人一样,我们也成了两个幸福的傻瓜,能将简单的话说上千万遍,将平乏的情节处理得悬念迭生,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日子越过越单纯,只是爱着他,除此之外,乃不知有世。 : y, b1 ^& P/ K) B3 S( x$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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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什么是爱情啊?”
; Z: p4 V: r$ Z3 X7 Q“爱情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说一些傻话,做一些傻事吧。”
7 F/ b3 }* B3 z+ {" E' t* u; E9 U5 a他呵呵地笑着,嘴巴向两边无止无尽地咧过去。 0 [$ K9 M: K7 k7 @# u: A$ a
于是也觉得他傻,就像一个孩子,又天真又笨拙,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又不懂得关心自己,自己如果不在,他可能就会饿死了,要么就冷死了,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笨拙的原因弄得惨不忍睹,于是忍不住要给予他关爱,和照顾。
( T: V$ \, {9 a% \有一回他感冒,整个白天昏昏沉沉地睡着,什么也没吃。到了夜里,精神好了些,说想吃西瓜,那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小城的深夜万籁俱寂,路灯也熄了,出租车更是没有踪迹。 ' A: r. L( x5 V* M$ Y# Q
我打着手电筒,耸着肩,在黑暗里跌跌撞撞地走,一路担心着会不会有人从某个黑洞里扑出来,或者什么伤害不期然出现,好在走遍半个城,直到找到中医院旁边的水果摊,买了西瓜后又折回去,一路都安然无恙。 % K. G! M! X& |9 `# U9 _4 [" A# {
就是这样几近于慈悲的感情,至善至美至纯,但也脆弱、敏感、易折易夭。后来我们分手了。
. b4 X8 R5 O: t那段时间,像从一种幻觉,进入另一种幻觉。原来的幸福山河,瞬间变成莽莽榛榛的痛苦丛林。
0 U6 {- v. p$ g而他,一反他的天真,被我的恨意培养得无比强大,成了最狡诈的阴谋家,浑身都是手段,里外都是心机,甚至整个交往过程,都是他精心设计过的陷阱。
6 M9 ~3 f9 B' U1 E- j7 ~8 q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不敢接受这种变化,沉溺于自我设置的绝望中。 , N4 g8 _, O+ x, S4 p' |+ a+ l, ~! O3 w
有时候在水边走着走着,眼泪忽然就流下来,一个孩子远远地看着我,大叫,“阿姨,你不要想不开!” & [% i" t" I- H, `4 @: G6 T) r# G
在超市里,会忽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停在男鞋的柜台,手里拿着一双他的码子的布鞋,因为他说过,穿皮鞋夹脚,想要一双布鞋来解放脚丫。 : S6 R+ `+ f2 M5 ? O4 z' V' R3 a
因为心情悒郁,几乎不能听任何音乐,即使是“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回这里”,在我,也有摧心肝的疼。 / [- }0 g" O7 w b# a; \
于是愈加恨他。觉得他正是这种痛苦的源头,如若不是他的离开,我就不会被悲伤所凌迟,被眼泪慢慢抽空身体的水分。 8 x9 n8 j: a2 m7 z
你说过的,要给我花好月圆,人丁兴旺!
1 y4 t+ u5 G; O' q你说过的,这世间除我之外,其他女人皆是海市蜃楼,终究作不得数。
8 g" ~9 k4 E6 a$ }# ^5 V8 c你说过的,直到生命终结,都不会停止爱我。 ; @3 ?: F5 x7 y( n/ e5 Z5 G: T
......
1 ~9 J W- k% G3 A* Z这些话,难道都是请君入瓮的美言,都是从地狱里伸出的“欢迎光临”的手?是撒旦的诱饵,是猎艳者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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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事过境迁,当我再冷静地反观这些感情,发现其实都是我的个人臆断。 4 h6 J# J# _# b, p' g$ z/ N! b
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是那个人,没有从路人甲,变成路人乙;没有从一个神,变成一个鬼;也没有从一个至亲的恋人,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敌人……所谓改变,都是我的怨念作崇。
5 s! U9 M {% X( ?/ I而那份感情,也是真的。
' u* m& ^( ^2 M1 X* z爱的时候,都是真正地爱;不爱的时候,也是真正地不爱。 L8 P9 X+ X9 |" v1 H8 i: ~
都是干净明朗的来来去去。只是我错把爱情当成生意,反复计算自己的付出与回收,计算自己的投资与利润,于是生出亏损感。
4 ]& d/ W$ P2 o* ?2 s( o然而,爱情是生意吗? 5 W" S/ t/ ]6 h% d
如果是,在相爱期间,它使我们卸下伪装,剔除了人性中的脏污,给予我们切实的温暖,给予我们清澈的幸福,给予我们柔软的慈悲,让我们觉得身处世界中央,被万物所厚待,宽恕一切恶,包容过往的伤害,原谅所有的不好,无私无我,圣洁得自己都无法想象,就已经将精神损失连本带息地预支给我们。 # j& D1 B2 p* E
如果说爱情不是生意,那么亏欠与折本,都无从提起。我们的计较,只能说明自己仍未忘却。 ; @1 ]4 ]5 e+ I: S& Y5 O
真心话 论坛里,有一个人在问:“你最不敢做的事是什么?” 3 _. ^$ _5 r$ M- F5 P4 G
有人说:“现在我什么都敢,就是不敢认真去爱。” 2 L& N$ ?5 c* a) F: t
附和者很多,大家纷纷在下面跟帖,研究如何逃避伤害,如何控制情感的支出,如何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腾挪辗转,度过安全稳妥的一生。 ; Y5 b: O0 }& j; ^% X) Y ?
可是,如果真有这样的一生,无风无雨,无情无欲,又有什么意思? 3 H8 P+ ^9 ]& n7 i9 z+ r, H
如果此刻有人说,“周冲,你还敢爱吗?” 6 k. B: e: y/ P; ]" m9 o* z4 v7 p
我想还是会回答他,当然!即便我知道所有爱情,最终都会令人失望,但依然会如飞蛾般奔赴火焰,如荆棘鸟般奔赴针尖。 1 F1 v, N8 K0 F7 B m4 v1 t& @
因为凭着那点光芒,我可以于GIF般重复的岁月里,忽略身外的围困,遗忘疑窦丛生的前途,清空往昔岁月里的所有误解、耻辱和倒戈相向,然后,恢复天真的赤子心,迎接不可预知的灿烂、恩宠,甚至是救赎。 & e$ a3 y7 Y% x$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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