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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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走了,也因为签了一纸契约给母亲,小凤仙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从知人事开始,她就有种无法交代的感觉——因了自己的不美,欠全家,更欠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偿还才好。现在好了,所有的这一切都有了交代。小凤仙一直弓着的背似乎悄悄直了起来,见人就躲的习惯也好了些,遇到感情稍微好点的姐妹,她甚至能笑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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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上下人等并无留意小凤仙身上微妙的变化,各房都在为张明铛的十八岁生日紧张筹备。按张家的老规矩,姑娘年满十八,那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广邀社会名流,大宴宾客。所有夫人、小姐,甚至是有头脸的丫头都如临大敌,从头发到衣服到步态都要好生策划。按今天的话说,这是一场秀。对于上海滩的社交界来说,这也是一场盛事:尤其是张明铛的十八岁啊。对于王孙公子们来讲,这同样是一场秀:秀实力、秀风度、秀谁更玩得漂亮;对于精明的商人来说,这是绝好的交流机会,张家花园里,巨商大贾,冠盖如云,说不定一个转身,就会结识某个心心念念的人;就连政客,也打着哈哈谈论着张家即将来临的盛事——无他,有那么几个数得出名字的显赫人物当天是一定会出现的。如果能够说上几句话……所以,张家花园,张明铛的十八岁生日宴会,一张请柬当真难求。尤其是对于某些刚刚来到上海,渴望尽快融入社交圈的冒险家来说,那一张浅粉的、绘有铃铛,附着张明铛小照的邀请卡片简直令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W( v' l! `+ t) z. _' f5 V'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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闸北区一间老房子里的一个人正是这样,两周来,为了弄到一张张家的请柬已然出尽百宝,依然了无头绪。如今,正瞪着一双眼睛,望定天花板,脑子里一团浆糊。8 I3 n7 g0 A" _5 s$ V4 i7 C
/ S- o+ j0 Z* n) p+ X3 I0 Y) B那是一间最多5平方米大的亭子间,一张窄窄的床已经占去大半空间,该人一米八的大个头除了摊在床上以外,简直没有其他地方好呆。但是摊在床上的时间一长,整个屋子里都是自己呼吸出来的气息,说不出的腻歪。没有窗,透不得气,只好把门打开。好在人人都知道他刘勇现在除了这间屋子是自己的以外,什么也没有,那门日日夜夜敞着也无关紧要。" b! ]: _- f$ r. o, L: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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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周围的人提起刘勇,那可真是啧啧有声,象牙疼一样吸着气,然后就没有了下文。这个刘勇,5年以前还是个来上海揽工的码头工人,一天的吃食就在一双胳膊上,歇一天就得饿一天。身上一套布衫,晚上水洗,白天汗洗,从来没有完全干过。传说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他在黄浦江里救起了一个失足落水的人,得到了两块钱赏钱。这种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也真不算少。两块钱,当时是看场电影也不够——但是,对码头工人来说,差不多也可以抵得上一周的工了。刘勇拿了这两块钱去买了袋米,然后走街串巷拆零卖给和他一样只能天天买米的人。就这样一天天折腾下来,居然开了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米店,还弄了这间小得不能再小的房子。本来照他的势头这样下去,温饱是不会再有问题了。已经有好些个人家瞄上了他,想把女儿嫁进这5平方米的亭子间来。甚至绸缎庄的段老板还想招他上门呢。段老板那可真是个老板,和刘勇的小米店那是云泥之分的。人家有好几家店子,其中一家甚至开在霞飞路。虽然段老板的女儿年纪已经不小,据说脑子也有点问题,可是,仍然是绝好的机会啊!上海滩上多少人都恨不得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大卸八块都行。中间人把这个消息转达给刘勇的时候,他嘴上说要考虑一下,心里已经决定:卖就卖一回吧!至少价钱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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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c( x `5 e1 b6 W可是,现在不行了。就在三个星期以前,有人给了他一笔生意:运两千斤大米到内地某县,那里正值饥荒,对本对利。长途贩运的成本是非常高的,但是这个人说可以靠在某个大人物的米船上——他妈是该大人物家的保姆,大人物特意挑他发一注小财的。而他没有这个本钱,便来找刘勇合伙。抽成抽得真是厉害,他要一半。刘勇想了两天,决定赌这一把,这个人他认识已经四年了,他妈确实是在那个大人物家做保姆,他妈也证实事情真是这样。刘勇放下心来:真有个什么闪失也不怕,他跑得了,他妈还在呢!于是,他倾其所有,把店子也顶了出去,在考虑要不要押房子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给自己留个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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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凑了1800斤大米给那个人,然后,理所当然地,那个人消失了。2 i6 ]" a*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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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以后,刘勇几乎一夜白头。他跑到大人物的门房去找那个人的母亲,等了不知多久,人家冷冰冰地丢出一句话来:“张妈,哼,半年前就不做了!”他记不得自己应了句什么,慢慢地从门房间退出来,走过一条街,又一条街,终于见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子。他走进巷子,脊背靠着青砖,慢慢委顿下来,双手抱头,在烈日下浓缩成一个黑影子。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想起了段老板的那门亲事,这才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他的窝挪。6 Y, _5 h5 p7 r1 }( z&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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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勇不知道的是,此时,段老板已经把介绍人找来,“上次让你说的米店刘老板的事,太太死活不同意,说闺女还是在自己身边放心。我实在拗不过……”介绍人唯唯诺诺,不则一声:反正车马费给得够丰厚,大老板当然有随时反悔的机会,更何况,那刘勇还在拿桥呢……7 l6 a8 x" S. X$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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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其实我觉得那个姓刘的还是蛮好的,虽然现在破了产,可是咱家也不缺那一个小米店啊!”待人走后,段太太忍不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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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v. y* n) R3 } l% y) B“他那家小米店,咳,你以为我真是看重他的米店?”段老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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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爷怎么会看得上那巴掌大的米店?”段太太说,“还不够咱家10天的开销呢,想是这个人做事孟浪了些?被人骗?老爷您看不上?您不是说,年轻人吃亏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咱家闺女那个样子……”说着,拿了手巾拭泪。! U2 W _/ d! y
( r+ a6 d& A: l" g3 U“我的好太太啊!”段老板长叹一声,“你也知道咱家闺女那个样子……这刘勇,我当初看中他是为他身板好,又踏实,想过好日子。以咱家的财势,恩威并施,笼络得住。莲儿当不缺安生饭吃。你我百年以后,莲儿若有个一男半女,也就有了依靠。可这刘勇,我看他绝非池中之物啊,敢赌,也有想法。虽说是赌得输了,你等着瞧吧……这样的人,配莲儿那是委屈了。这以后的事情很难讲呢……莲儿就让她跟我们终老……”+ I- R2 a O/ B) T4 w. V# X
" l# b# F, f) f8 \1 y9 u“我们还能活多久呢……呜……”段太太不可遏制地抽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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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M( N9 L( C) Q1 g4 F. M刘勇破产兼被段家退婚的事转瞬就传得整条街都知道了,好在他还不欠人钱。所以他的这间5平方小屋断断不会有人来踏——要是他现在想起来借钱怎么办啊?人都说刘勇最好是卖了这5平方,回乡去,还好歹剩点。这一笔钱,说不定还能混上个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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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刘勇也在打这5平方的主意。是,他想卖掉。但是他得先拿到张明铛生日的请柬——他算过了,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和那个大人物说上话。不错,他没有死心,他仍然看好往内地运米的机会。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再赌一把——输了,就当输掉两块钱,反正他是两块钱起家的。8 o! `! M4 ?! l8 Z; n
) c' \- O$ T3 p3 ~+ K可是,张明铛的请柬是那么好拿的吗?她是天上的寒星,他是地上的贱泥。他甚至连见也不曾见过她。; M1 X1 ]( U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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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日期一日一日近了,刘勇把可想的办法都想遍了。他觉得他只有一条路好走了——上张家大门外去等着。4 j; H1 |: ?5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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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上张家门外去等着。这似乎是一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大多数人几乎都不屑一顾。但是,刘勇已然山穷水尽,若说有所损失,也不过是时间罢了。( c- @8 P; r- }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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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半个月就是张明铛的生日了,各房的夫人小姐都在准备给她的生日礼物——到时候是要一件件展示在宾客面前的,马虎不得。一般说来,夫人们送的都是展示个人特长的玩意儿,画和刺绣是最多的。若莲是早就备好了一幅扇面的,入画给女儿的则是一套手工刺绣的唐朝仿古裙子——有着相当相当繁复富丽的花样,花的时间端的非同小可。好在她是没什么客人的,时间很有一些。年轻的小姐们则是准备的节目——或唱歌,或抚琴或跳舞,这也是个走到台前,吸引目光的机会。很多人是挖空心思想要出挑的。知道张明铛是如何一炮而红的吗?她在表姐凤仪的生日上唱了京剧。唱戏并不希奇,张家女孩子几乎没有不会两段的,但一般以沪剧豫剧居多,京剧相对少点。偏偏这张明铛,唱的还不是青衣或者花旦,她唱的花脸,并且居然是包公——描黑一张脸,谁也看不出端倪,只觉得那把嗓子,实在是好,活生生的包拯再世。所有人心魂为之摄。唱着唱着,忽然遁入后台,飞快换了秦香莲的装束出来……两相比较,那个婉转风流就无法描画了。当时就有人将一颗心葬送掉——那年张明铛才1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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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凤仙的姐姐妹妹们此时都关在房里和母亲一起想办法,出花样,势必要将风头出尽。当然,正主儿的风头大概是抢不了了,但起码也要拿个第二吧。小凤仙今年才十四岁,本来也不是最急着要出名的那一拨,更何况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节目来。她有什么特长呢?真是想不出来啊!虽然也跟母亲学了古筝、琵琶,在学校里也学了钢琴,似乎也不是拿不出手的活计。可乐器这玩意,尤其是张家的乐器,讲究的是声色艺,其中色的成分当然是最最主要。连若莲都觉得,小凤仙实在是不必站到那台前去给大家看上这一回的。于是,小凤仙自己画了一幅油画,想来想去,还是在生日前就给明铛好了,如果是在生日宴会上送出去,势必要给大家鉴赏一番,还要穿了好衣服,保持温柔微笑……罢,罢,反正也是将要出去的人了,就不去丢那个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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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K) z" ~7 ?2 K) Y这天中午,小凤仙打听得明铛在家,并且没有客人,而入画又千载难逢地出门去了,她溜到了明铛的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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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h; y \+ O“九小姐到了啊……”游廊上,有个小丫头正在打瞌睡,连鹦鹉似乎都懒洋洋的。直到小凤仙走得近了,才有人招呼了一声。“恩,我来看看四姐,她睡了吗?”小凤仙跟园子里所有丫头的关系都是不坏的。因为她从来都不象她的姐妹那么美丽,因而也没有那么嚣张。而若莲在张家地位一向相当超然,且只有她一个女儿,故下人倒也不敢将小凤仙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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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没有吧。”小丫头回答道,“刚才还听见在唱歌来呢,我去说一声。”“不用了,不用了。这会子大家都睡着呢,我直接进去就好了。”小凤仙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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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张明铛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小凤仙,眼睛一亮,“九妹过来啦?进来坐。”1 t9 ?" R M2 N'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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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你就要过生日了,这是我画的……画得不好,不敢拿到你的寿筵上去啦,就先送过来。”小凤仙一边说一边把那包着牛皮纸的画框递了过去。/ t, u/ W; }0 L' c# G: N
. n( M$ O! e, t- |( }# }9 h“九妹你有心我就很开心了。”明铛接过来,慢慢打开纸,“不过,你也真该趁那个时候多认识几个人才是啊。姐姐妹妹们都在准备呢,要不要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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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了。母亲说,我……”小凤仙沉吟着,说不下去。明铛没有再说下去,目光被那画吸引了——那是画的张明铛策马扬鞭的样子,她的背后,夕阳正一点点沉下去。马鬃在微风中轻轻扬起,她的脸似乎也被风微微拂过,很享受的样子,但眉宇间仍然有那种英气和忧郁纠结的感觉——总之,非常传神。没见过张明铛的人看了也要怦然心动,而在当事人自己看来,那种知遇的感觉更是无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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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妹,你……你画得真好!”明铛捧着画就不想放下来了,“我要把它放在卧房,一直看到老。”“四姐喜欢就好。”小凤仙生平第一次听到赞美,很有点不好意思。说实在的,她画得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还真是认真去学习过。但在张家,根本就不会引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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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4 t# b' n0 g! i5 l6 A4 |, B“九妹,谢谢你。”明铛把那画看了又看,“真象!”“再象也象不过照片,四姐不要夸我了。”小凤仙真是非常不习惯。明铛虽然只比她大三岁,但在她眼里,她似乎是仙女一样的人。那美丽和聪慧她一辈子也学不来。1 Q$ G* [! d) l4 j! G
/ J2 y9 M* b* C* A/ s: ^5 {“照片……照片跟这个怎么一样?照片是死的,这个,是活的!”明铛笑着说,“这一定是我十八岁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九妹,我一定要在生日那天给所有人看,让他们都认识我的才女九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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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四姐。”小凤仙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我长得一点也不好看……更何况,母亲已经决定把我送出去了……”说到最后,声音细若蚊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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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 U1 a E“送出去?到哪里?你还这么小!”明铛吃了一惊,“哦,是不是你父亲找来了?”/ v6 @+ w" v& R# J;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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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的。”小凤仙吸了一口气,“我还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呢。母亲说给我一点生活费,让我出国去。”' ~' e/ p! m0 \- J: d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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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明白了。”明铛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今天我母亲就要回来了,九妹你先去吧,改天我再找你好好说说这个事。”' n n+ f: f) x7 a5 N$ u. O0 q$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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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凤仙答应着从明铛的院子里走出来,果然,远远地看见入画从小桥那边过来了。她赶紧快走几步,转到一条岔路上,再绕几步,在一块假山石上坐下来:确实不愿意跟她这个姨妈照面。对于小凤仙来说,应酬本来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更何况是应酬这个姨妈呢?好在她也算训练有素,这园子里角角落落都烂熟于心——从小到大,躲惯了。! U; ~6 @ C$ C3 ~
; M( m1 N0 r( v! } q m Z' Y估摸着入画差不多已经走进去了,小凤仙透了一口长气,吐吐舌头。也只有在这没人的时候,她才露出娇俏的小儿女情态来。就在她刚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s/ c3 s8 c( \3 v# [
1 g- Y9 ]) H5 @( I/ Q4 y饶是大太阳底下,小凤仙仍然被唬得一个激灵。说实在的,她是不信鬼神的。但是,张家这园子里以女子居多,虽然说有不少是有见识有主意的奇女子,但那无知妇孺可也真是不少。夏天的晚上,闲来无事,丫头们常常聚在一起说狐论鬼,讲得有鼻子有眼,还说这里女子住得太多,阴气重,什么什么的。小凤仙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平时里因为读了书的缘故,也嗤之以鼻,可下意识里还是有些毛毛的。3 k$ b9 b7 g4 d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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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那声音又来了一下。这一下令小凤仙“呼”地一口气松下来,那是明铛院子里的大丫头红鱼的声音。去了害怕,小凤仙几乎是立刻就想走。张家这园子里,最是飞短流长,那些琐碎的秘密在女人的嘴巴里传来传去,没意思之极。这红鱼,一定是和哪个姐妹在这里说体己话,趁早悄悄溜掉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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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Y' p+ I1 W# b6 n' b, `) V“哎,你说咱们这九小姐人嘛是好人,为什么长得这么不好看?”只听得那红鱼说。小凤仙嘴角牵动一下,这是非说到自己头上了,更得走快一点,听下去那是徒找气生。可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实在又想再听一两句。正在走和不走之间挣扎呢,有人接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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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不是怪二夫人。”旁边那声音听上去年纪不小了,“你看,这园子里的小姐个个都如花似玉,那是因为夫人们养孩子的时候都挑过的。她们自己漂亮那是不用说,孩子的父亲若人品风流,生下来的女儿怎么会不一个赛一个的好看?这九小姐之所以不好看,那可真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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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这样说,小凤仙更加迈不开步子了。对啊,张家有靠女儿的传统,自然要漂亮才行。这漂亮不漂亮对一般家庭来说不好控制,可张家……自己怎么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