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善终》作者：玖拾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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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S: i& s% v' K8 d$ y  a/ [+ ]内容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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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S; `+ `4 q9 c/ s8 a# [; _    杜家有女，成亲三月，丈夫领皇命披挂出征，从此聚少离多。

5 C5 {5 W( }2 J1 T    成婚五年，丈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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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流尽眼泪，过继族子，青灯古佛，换来一座贞节牌坊。 这是她一生荣耀，亦是一世桎梏。

/ m7 v, n$ z8 r    年老之时，她才知丈夫之死是一场阴谋，却已无仇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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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b; C- m' `6 X( r. B* s    她看到满院子的花，就如他掀开盖头的那一日，她听见爽朗笑声，一如他在她身边的那些年。

    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她站在牌坊下，手扶冰冷石柱，她不要这贞节之名，她只要他能陪她到老。她不要养别人的孩子，她要他们的亲儿。

    若能回到从前，她绝不让丈夫枉死，绝不让仇人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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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3 q* }* ^4 O: h2 i' s# E; q9 z书评：

故事从已经是守寡多年的女主回想过往片段开始，而后女主带著满怀的思念与爱恋和无法复仇的遗憾而死去，接著就重生到幼年时，这次女主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不会如前世一般与自己的亲人闹不和，她渴望见到自己万分思念的人，她会再次嫁入穆家，为了改变男主可能会死亡的未来，她要再嫁入穆家后一一掀开那些仇人的真面目。

6 E7 }( ~9 {( R  H已经看过这位作者作品的书友，请放心这次的《善终》依旧很精采，故事进展和人物设定都很稳定，几乎只要看到女主提及自己对男主深刻的思念和感情的片段，都会让某熊揪心又感动，在这边爆一个雷，女主在很后面的章节，会跟男主提到前世的事情，如果有书友的雷区是这个的要注意喔 ，某熊先在这边提醒一下！会提这点是因为这也是某熊的雷区之一...但作者的写法却意外的不会让某熊讨厌，作者藉由许多事件的接踵而至，情感的酝酿到了某个点后，让女主能隐晦的道出前世的一些经历，这部分写得很不错啊！完全不反感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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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推强推强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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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v( Y0 w) [  V8 X, [% p好看的文要大声说三遍！！

+ {. t* C$ [  e. M, t看了个开头就被吸引住了，不次于《长嫡》的好文，女主也不多智近妖，而且这个前辈子守寡的梗也还挺新的。

5 c8 W1 U7 v; J) Q9 ?看了几十章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要推文了，但是！我看文太入迷根本没有时间推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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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c  q9 m7 N* i# r$ G废话不多说，真的好看好看好看！

9 ]; B/ P5 k5 o  s相信喜欢吱吱文的读者和我一样，不喜欢那种女主玛丽苏，其余全废柴的傻白文，而是每个角色都有自己个性，而且都是圆型人物而不是一根筋，这部小说也是，不能说没有槽点，但是整体上十分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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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L; }& ]2 J  l& c& d每个丫鬟都有自己的个性，有小心思有背景但是还是好人，很有人情味儿。

7 A) h* |$ X# b4 q其实200章都还没正式开始主线开始斗，但是前提已铺设完毕，我期待值起码八分。

转载请保留当前帖子的链接：https://www.beimeilife.com/thread-45901-1-1.html 谢谢

第673章 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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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此刻去回想，甚至有些想不起来，几十年间，还有哪些丫鬟婆子伺候过她，甚至是她最后的半年，很多事情她记得清清楚楚，唯独伺候的人手的名字，一时都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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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一天有人提起来了，杜云萝肯定会想起来，只是这一瞬间，她有些对不上。

' d9 j8 j. B% X0 L  m　　唯一记住的就只有小三儿了。

　　因为杜云萝会在小三儿身上看到穆连潇的影子。

　　说到底，杜云萝记住的其实就只有穆连潇。

　　这些心思，她自己明白，嘴上却不想说了，杜云萝不舍得叫穆连潇心疼。

　　只是穆连潇已经心疼了。

( x5 N9 W" s/ ]# Q/ T# h2 s　　他一下一下理着她的长发，道：“你想把柔兰提进屋里来做事？”

　　话题稍稍转了个弯，杜云萝乖巧点了点头，小巧下巴搁在穆连潇的肩头：“数来数去，四个二等里头，也就她合适些，你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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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你，你看着顺眼就好。”穆连潇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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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V4 V. s* t+ d0 T7 F! A! ?/ `　　院子里的事情自然都托付给了杜云萝，穆连潇不会插手去管。

* j; Y8 W$ u" g- u1 `0 k; d. {　　况且，只要规矩做事，谁伺候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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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几十年人生，丫鬟婆子们换了一批又一批，舍得不舍得都一样。

8 n/ |2 P" Q; l4 `+ @+ w　　唯有他们夫妻两个，是携手一辈子的，彼此习惯了，就这么念旧着长情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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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 g0 N3 _( B　　说了会子话，杜云萝也没有半点困顿，整个人就挂在穆连潇身上，又絮絮说着府里各种事情。

　　穆连潇也不打断她，听着她娇娇柔柔的声音，杜云萝的呼吸就喷在他的耳边，熟悉的气息让他的心平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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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j3 E) m: A. E$ B0 M　　不对，也不是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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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点儿起伏，随着她无意识的小动作，一点点升温。

- @( g/ T; J* y; X　　杜云萝说得愉悦，突然之间就是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被翻了个个，顷刻被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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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J" q6 C2 ?! _& ]　　抬眸对上穆连潇眼底的热情，杜云萝一点儿也不恼，反而弯着眼睛笑。

　　笑得比夏花都绚烂。

2 b( [2 N) f8 \* j3 n5 R% l4 ?　　穆连潇原本想狠一些的，都被她笑得轻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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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九月下半，都是好天气。

# ]# Y$ `& }0 e. p/ v+ D# A　　杜云萝刚要离开议事的花厅，就有人来禀，说是桂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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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N7 Q+ G7 c9 e% M　　闻言，杜云萝的眉头皱了起来。

; e' V; i' u/ K% j1 N　　虽是族亲，但不到逢年过节，或是府中要紧事的时候，族中很少来人，桂氏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即使她心底里恨不能多来露露面。

, E: R3 Z* Y: s$ y/ d9 S　　杜云萝是不耐烦应付桂氏的，只是人都来了，又不能装作不知情，就在花厅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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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1 D( B' g2 g2 M　　没一会儿，桂氏笑盈盈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姑娘。

/ H! P: t) q$ V& d+ M4 U　　杜云萝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是穆连漪。

　　桂氏迈了进来，张口道：“连潇媳妇，好些日子没见了，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

　　伸手不打笑脸人，杜云萝唤了一声“婶娘”，就去看穆连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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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U  H- w- j3 F% S' q　　穆连漪的手中提着一个漆黑的食盒，她摆在桌上，弯着眼儿道：“给嫂子送些吃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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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n0 |% d2 @　　“去年你在素茹园里宴客，不还夸过族中做桂花点心的手艺吗？”桂氏眯了眯眼睛，笑得格外真诚，“前几日桂花开了，刚打下来的，做了一些点心就给你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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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R, B% u  T) T# A3 K% ~　　杜云萝是真的喜欢那些吃食，她再不喜欢桂氏，对好吃的点心是讨厌不起来的，便道了声谢。

　　“老太君身子安康吗？”桂氏清了清嗓子，问道。

7 e& ^! W  q/ p3 t6 O- j- y$ M　　吴老太君的身子状况，并没有隐瞒族里，杜云萝便道：“比之前下雨时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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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氏的目光在穆连漪身上一转。

& Q6 L- ?# a- p' `  O, ?4 e　　穆连漪会意，娇娇柔柔道：“嫂子，我去外头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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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 z* p8 q* g1 {: z$ @　　杜云萝没拦她，反正她无论在府里怎么走，前后都有人看着，不会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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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穆连漪出去了，桂氏这才说起了来意：“涟漪的年纪差不多该说亲了，婶娘这儿没什么合适的人选，就想来府里讨个主意。涟漪这丫头不说旁的，模样性子总还拿得出手，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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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氏的眼界高，寻常的她看不上，心里又一直想着要“抬头嫁女儿”，就越发寻不到合心意的了。

6 v7 I& l# K. r2 Q　　她当年娶儿媳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娶个身份高的，怕嫁过来不好拿捏，等到要嫁女儿的时候，却巴不得能让穆连漪一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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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y, p$ i3 [* t1 C) y! |) v6 i　　原本想着穆连漪岁数不大，能再挑两年，可一转眼，桂氏发现，岁数差不多了。

5 Z8 ^/ u) i- h8 Q1 ~6 k6 W　　想起去年时，杜云萝在素茹园里宴客，请的是黄婕和叶毓之。

　　桂氏对那两位看不上眼，关起门来没少说埋汰的话，没想到，那两人不仅成了，而且婚期就在下个月。

　　穆连漪却又这么过了一年。

　　豆蔻将尽的姑娘家，能有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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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8 b/ F# _* \. ?　　杜云萝听了桂氏的来意，眉梢一挑。

　　让她给穆连漪牵线搭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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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来往的人家多是姻亲，余下的就是世家勋贵，桂氏张口就说，就差把“让穆连漪入高门”给挂在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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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w% w! E! x5 A' p/ x　　杜云萝不耐烦掺合这些事，笑了笑，语气却很淡：“婶娘不嫌弃，我能帮得上的地方自然是帮的，只是婶娘还没听到消息吧？乡君过两年大概要归家，这事儿我也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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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k/ z: {1 B1 v% Y7 Y　　平阳侯府和兴安伯府定下来了，世子夫人也写了信来定远侯府里说过一回，只是穆连慧迟迟不动作，杜云萝自然不会去催促。

, |5 u; n  k0 U/ _4 o　　一听这话，桂氏的脸不由就白了白。

2 g; M5 M2 @5 c' z　　出嫁的姑奶奶回家寡居，这说出去，脸上都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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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N; s& G* G: a# ^4 V　　“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桂氏吞了口唾沫，“乡君身份不一般，平阳侯府会放人？宫里能答应？”

( \4 b& a% C- h4 R( k　　杜云萝没想和桂氏说其中弯弯道道，直接答道：“定下来的事情，不会改了，就看乡君什么时候回来了。婶娘，说句实在话，乡君归家时，京里肯定都知道，到时候，族里姑娘们的婚事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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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氏咬紧了牙关。

　　她记得清清楚楚的，穆元婧留在京中不走的时候，慈宁宫里也是默许了的，饶是如此，族中的哥儿姐儿们说亲，都起起伏伏了一阵。

+ l0 {4 a. k: s　　好不容易几年过去，旧事没人提了，定远侯府越发风光，族中正是有依靠的好时候，竟然又冒了一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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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A, x0 _  ?　　桂氏在晋尚死的时候就猜想过穆连慧要生幺蛾子，却没有想到，只一年工夫，就能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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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什么破事！

第1章 回来
　　
　　杜云萝睁开眼睛时，外头已经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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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眼是浅粉的轻纱幔帐，绣了落英缤纷，一如春日里清风拂过时的烂漫。

( H* n2 G& O6 U  E0 G2 N/ U  @5 n　　杜云萝一怔，她有多少年没有用过这样的色调了？自从丈夫战死后，她的床上挂着的永远都是青灰色的幔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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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n3 [' `7 }( l) W& t9 F　　坐起身来，伸手轻抚，柔软轻纱上的手指白皙纤长，指甲染了凤仙，色彩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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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的眸子倏然一紧，仔细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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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_2 ?$ h# e　　这绝不是一双暮年老人该有的手，她的手应该是指甲微黄、满是褶皱，这是……

0 o; T, F7 f- _5 W8 `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把掀开了幔帐，探出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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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T0 m1 F6 p- l7 h% s　　床尾的架子上挂着准备好的衣衫，墙角花架上摆着好看的花瓶，绣了锦鲤戏水的插屏遮挡了通往外间的路。

　　这里，是她未出阁时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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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R' Y' v" d6 Y3 w. |+ u) K　　杜云萝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 X; ]3 @1 ^2 v- U" d1 l0 A　　“姑娘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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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听见了内室里的动静，一丫鬟绕过插屏走到床前，随手将幔帐挂在了莲花挂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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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0 a- W( S4 L　　杜云萝抬眸看她，瓜子脸、柳叶眉，晶亮的眸子似是会说话，笑起来时脸上有浅浅梨涡，这幅模样，胜过画中仕女。

) w# S+ t6 J! m3 D; u　　“锦灵。”杜云萝喃喃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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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时候不早了，今儿个要去老太太那儿请安，不能迟了。奴婢伺候您净面，等锦蕊来了，让她给姑娘梳头。”锦灵一面说，一面扶着杜云萝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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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 ~& t$ T0 X% Q2 ]) c* S　　杜云萝脑海一片空白，木然由着她动作，温热的帕子擦过脸颊时，她才如梦初醒般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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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灵敏锐：“姑娘，可是这水太凉了些？”

# J3 q" @, K1 |* c, U　　杜云萝摇头，好多话想问锦灵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随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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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i. I# `( q* F　　锦灵手脚麻利地替她匀脸，杜云萝望着镜中的容颜，交叠在膝上的双手拽得紧紧的，这才抑制住了要脱口而出的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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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6 v  _& V/ D5 C# C' T　　镜中人，才是豆蔻模样，肤色均匀细腻，睫毛密密，樱唇无需点胭脂便已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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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 e; H- k% ^9 k+ Y　　这，不是老迈的杜云萝，这是她的从前。

　　待字闺中的从前。

　　她怔怔看了许久，将镜中模样都刻在脑海里，虽然面不改色，可只有杜云萝自己才明白此刻内心有多么激动，她的手指甚至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她，真的回来了吗？

　　不知不觉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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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灵不知她为何突然哭了，赶忙取了帕子来，急切又关心：“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里魇着了？哎呀姑娘，您快看外头，日头正好，天啊，暖洋洋的，一会儿出去走动走动，再不好的噩梦也都过去了。”

$ M! ]" O7 h& q0 ?* P; t* _　　杜云萝眨了眨眼，泪水湿了睫毛，视线模糊了，她偏转过头顺着锦灵打开的窗子往外头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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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光明媚，小丫鬟们低低说笑的声音似那黄鹂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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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1 |5 M* {! U& z+ Z! X' ~　　接过帕子在脸上擦了擦，杜云萝一点点弯了唇角，扯出一个笑容来：“锦灵你说得对，就是一场噩梦。过去了，都过去了，我醒来了，往后，就清明通透了。”

　　锦灵总觉得这话中有话，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如何问，便顺着点了点头：“是啊，梦醒了便好了。”

: X7 y9 X% ]( h8 a7 X: y1 s$ m　　杜云萝握住了锦灵的手。

4 O. S$ w& y2 _+ s% O6 r. s　　那噩梦里，她做错了太多事，对不起了太多人，看到锦灵时，她心中的愧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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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灵的容貌太招人了，府里多少人惦记着，回事处赵管事的婆娘来求了她数次，她点头应了，将锦灵配给了赵管事的侄儿。

　　却不想，这就是把锦灵推入了火坑，不过两年，香消玉损。

　　年老后回忆旧事，她每每都会想，若是锦灵还在，定会拘着她劝着她，不会让她那般与穆连潇置气耍心思，不会让她使性子害得穆连潇带着满满的愧疚和牵挂出征，不会让她叫那些虎豹豺狼吞了吃了，不会让她孤苦伶仃地走过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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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y$ i# ?6 d4 F; q$ U　　锦灵，锦灵才是真正贴心贴肺为她好的。

; U% Q' P! d% i7 j# ?# @　　“锦灵儿，不用叫锦蕊了，你替我梳头吧。”杜云萝低声道。

! |  A- t0 I  i　　锦灵怔了怔，姑娘只在逗趣时才会这般叫她，往日里倒是锦蕊儿锦蕊儿的多些，一来亲近，二来有趣，有妈妈们听见了，有事没事也会这般打趣她们。

　　姑娘还有心情逗趣，大抵是没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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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E# n/ Z8 I- t　　可姑娘的头素来是锦蕊梳的，姑娘喜欢锦蕊的手艺，自己也就不班门弄斧，一概交由锦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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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接了这差事，也不知道锦蕊会怎么想。

8 A( A1 P1 A5 w/ ~/ r7 k" U/ ~+ [　　只是，姑娘吩咐了，还能推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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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T0 t, C1 @3 Y; @# C0 c- N　　锦灵想归想，嘴上还是应了，仔细又小心地替杜云萝梳了头，又从首饰盒里挑出几朵簪花插上。

　　“姑娘，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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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灵取了铜镜，前后左右照了照，姑娘素来挑剔，梳头这种事情，她总是做不到让姑娘满意，等杜云萝不假思索地点了头，锦灵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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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悄悄打量杜云萝的眉宇，分明是瞧惯了的容颜，她怎么就觉得，今日的姑娘似是有些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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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那般挑剔了，少了些娇气，整个人都沉稳了……

2 b; {# H. g1 F+ Q6 s* ~" N　　锦蕊从外头进来时，见杜云萝已经梳洗妥当了，她微微一怔，扫了锦灵一眼，这才笑着道：“姑娘，奴婢来迟了。”

$ p$ c5 e  [" ?* M　　杜云萝睨了锦蕊一眼，道：“来迟了，就自己领罚，去花园里取两盆芍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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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k* f( v" j; O) b0 h% H! o　　锦蕊扑哧笑了：“姑娘，那可是大姑娘精心养的，昨儿个才刚开呢，今儿就搬回来，大姑娘准要和您急的。”

8 m- ?2 @% K1 |) P) t, R3 A2 u4 F　　杜云萝闻言，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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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g; k8 U3 k  Z3 b, a　　锦蕊唤大姐为大姑娘，这么说，大姐还未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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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t0 c' o$ J9 o7 ~( Z　　杜云萝记得很清楚，大姐杜云茹是永安十八年的八月出阁的。如今芍药刚开，大抵是三月末四月初的春天。

, S) l0 [" H* H" R1 h% V% ~　　今年，到底是十八年、十七年、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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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7 C% D: l6 k; i8 @6 o4 J3 S! T) l　　杜云萝略一思忖，道：“大姐的不就是我的，这会儿不给了我，难不成，她往后还要带去婆家不成？”

  P3 U9 p) ?" e% d; q8 a　　“姑娘呦！哪有把什么婆家娘家挂在嘴上的，您不怕，大姑娘可是个面儿薄的。便是大姑娘再过半年就出阁了，您也别这般打趣她呀。”锦蕊急急道。

　　锦灵猛得抬头，目光在杜云萝身上一转，又垂下眸去。

# K) y" q1 o% O% z3 O0 K　　这才对，她家姑娘就是这个脾性，她想要的就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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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的注意力不在锦灵身上，她只听见了自己焦躁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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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了，这是永安十八年的春天。

: V) U& ^3 Z. n* O3 J　　也就是这个时节里，定远侯府头一回遣人递了口信，试探杜家的意思。

　　这些长辈们之间的事情，原本不该杜云萝知道，可偏偏传了些出来，杜云萝听了姐妹们的话，不喜定远侯府那出生入死的武将身份，冲到莲福苑里大闹了一场。

3 |( u% C4 I, [- M/ C　　虽说后来婚事还是成了，但定远侯府的老太君和穆连潇的母亲周氏对她极其不满，毕竟，在侯府眼中，他们已经是低头娶媳妇了，却还叫人嫌弃到这个份上，实在是落了脸面。

　　这一回，她是断断不会再听那些闲言碎语了。

6 b  Y* E% w; Y* j. f# ^4 |　　她的心，已经给了穆连潇，无论过去五年、五十年，还是一辈子、两辈子，既然可以再与他相见，为何还要做些扯后腿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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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o8 A( M. i2 \8 Y　　杜云萝看着镜中人，缓缓露了笑颜。

　　世子爷，我站在牌坊前发过誓，我对着那桎梏了我一生的牌坊发过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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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C9 f- q0 _1 {9 Z　　若能回到从前，我绝不会让你枉死，绝不会让他们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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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回来了。

第2章 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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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l  {  K8 p　　东稍间里备了早饭，杜云萝慢条斯理用完，起身往外走。

0 p9 s! W2 g2 D' e　　她住的安华院位于杜府的东北角，穿过穿堂，便能到了父母住的清晖园，杜云茹快要嫁人了，现今让母亲甄氏留住在清晖园的东跨院里，千般万般不舍得。

  ^3 J" u% L( j: X7 {* J9 x4 z　　而穿过花园，是祖母夏老太太的莲福苑。

  U. o4 f; T: C2 b0 g4 e8 V　　今日要去莲福苑里请安，杜云萝没有再耽搁，顺着记忆里的路往前走。

& h% U0 Z8 y1 F3 z( e3 j. X　　行至半途，呼唤声从身后传来，杜云萝转身，对上了一双丹凤眼。

/ T% v+ g  P, z+ J/ z. Q5 c　　是她的三姐杜云瑛。

: [* J4 U' |# V; W; f, `" ]　　杜云瑛快步上来，亲昵地挽住了杜云萝。

　　杜云萝垂眸看了一眼杜云瑛的手，想甩开，却还是忍住了：“三姐姐也要去莲福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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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瑛巧笑莞尔：“今儿个初十，哪个敢不去？反正我是不敢的。见着四妹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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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6 r& M) i  c) y9 e　　“还未曾。”杜云萝随口应道。

9 n  _2 M1 G1 o, X+ w' o　　杜家云字辈，一共五个姑娘，杜云萝最小。

　　长姐杜云茹与她是一母同胞，姐妹两人中间还夹着一个四爷杜云荻，具是三太太甄氏所出。

7 J8 Z; t. [5 B2 v9 N　　二姑娘杜云瑚是庶女，她的父亲外放做官，她便随父母姨娘与长兄杜云韬一起住在任上，也有数年未回京城了。

# o' u0 F7 z" O$ j9 T5 N( k　　往下便是杜云瑛，二太太苗氏的掌上明珠，在苗氏跟前，比她兄长杜云琅还要得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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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e/ a( b4 Y6 [3 d6 G" V4 h　　四姑娘杜云诺只比杜云萝大了半岁，是四太太廖氏身边的陪嫁抬举后生的，养在嫡母跟前，讨了嫡母欢心，又与嫡兄三爷杜云澜亲近，这个家中，倒也没人会小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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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杜云萝便常常与年纪相仿的杜云瑛、杜云诺一道出入，只因祖父杜公甫最喜欢瞧她们姐妹和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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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没几个闺中好友，也懒得去应酬那些人际，干脆顺着杜公甫的意思，反正，一家姐妹，她们也不会与杜云萝争锋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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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8 ^7 g" X7 t; {　　可那都是从前。

6 [; }; Y9 Z' |　　她到底是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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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图杜云瑛、杜云诺什么，却不见得人家不眼红她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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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 Y$ O5 T# T　　若不是不好无事生非，杜云萝当下就想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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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瑛不知她心思，絮絮说着趣事，与她一道往莲福苑去。

　　穿过月亮门，两人差点与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撞作一团，两边都退了几步，这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杜云萝定睛一看，那惊魂未定的人是杜云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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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妹妹，你不去祖母那儿，走这回头路做什么？”杜云瑛理了理头上的簪子，微微恼道，“你看，你差点让五妹妹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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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O1 l8 X% t/ {+ J. B　　杜云萝退开几步，摇头道：“我没什么事，倒是四姐姐，出了什么急事？”

6 P/ p, q% F) Y* V　　杜云瑛一怔，若是以往，以杜云萝的性子，定会竖眉闹上两句，今日这般不追究，倒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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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诺顺了顺气，见四下里没有其他人了，挥手让丫鬟婆子们退开些，才压着声儿道：“我刚刚从莲福苑里退出来，哎，我怎么跟你们说呢，就是，我也是听来的。”

　　见杜云诺有些语无伦次，杜云瑛急了：“慢慢说，我们都听不懂了，是不是，五妹妹？五妹妹？”

6 P2 e  X7 x: X+ t8 l6 b1 F7 C　　杜云萝愣住了，杜云瑛连连唤了她几声才回过神来。

" t: J# z$ Y6 E- `9 J2 G　　“四姐姐，什么事？”杜云萝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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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O$ Z2 P" [* i　　这一幕，她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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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便是杜云诺偷听了祖父祖母的对话，知道定远侯府上门来了，匆匆告诉了杜云萝，这才有了后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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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Z+ }2 z1 I3 w0 W　　莫非，她醒来后，便正好是这一日？

　　杜云萝不敢确信，她耐着心思听着。

! y3 T4 v% Z% \- m1 H' {7 f4 `　　杜云诺努了努嘴，指了指莲福苑方向：“我刚刚过去，祖母正和祖父商量，说昨儿个下午，礼部侍郎石大人的夫人来了，说是探望三伯娘来的，可她还和祖母透了个底，说是替定远侯府的来问个话的，想与员外郎家的姑娘结亲。我一听啊，就唬了一跳了，这说的不就是世子爷与五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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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d$ y: f3 b0 ^  D% O! }- n* G　　杜云瑛的眸子倏然一紧，愕然转头看了杜云萝一眼，又沉声问杜云诺：“你没听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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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一个字都不错的。”杜云诺兴师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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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3 w! ?0 b% U  Y" g8 b7 S　　“那为何就是五妹妹了？”杜云瑛急道，话一出口，就觉得味道不对，正要解释几句，却叫杜云诺接了话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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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是五妹妹？”杜云诺见杜云瑛依旧质疑她，跺脚道，“人家求的是员外郎家的姑娘，咱们家里，除了三伯父这个礼部员外郎，还有哪个？大姐已经定了婚期了，当然只有五妹妹了。至于定远侯府那儿，年纪合适的，也只有世子爷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

& X' H* L+ E6 k. F# A: D5 ]　　杜云瑛一口气不顺，这么清楚的事情她是想得明白的，她质疑的并不是这个，可她心中所想并不能脱口而出，偏又不想杜云诺觉得她愚笨，思绪转得飞快，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杜家是正儿八经的书香人家，父兄们只会提着笔杆子做文章，那定远侯府，是靠军功挣来的爵位，是武艺传家的，舞刀弄枪，与杜家不是一路上的，好端端的，侯府怎么就瞧中了我们五妹妹呢？”

　　这话听起来有几分道理，杜云诺被糊弄过去了，歪着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五妹妹，你自己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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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的目光在两个姐姐面上慢悠悠扫过，已经确定了是这一日，她也就不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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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f6 m7 r) k" f& P/ q" I　　她知道杜云瑛那没有说出口的话。

　　她们姐妹年纪相当，可姐姐就是姐姐，杜云茹出阁后，不说那随着父亲赴任的二姑娘杜云瑚，往下就该是杜云瑛了。

　　不管杜云瑛有没有属意的人，不管她是不是急着想嫁人，她都不满意做妹妹的越过她去。

7 B0 S2 h7 a2 v, G8 U　　这就是个顺序，有一有二，杜云瑛和杜云诺都没有说亲，凭什么让杜云萝赶到前头去！

　　只是这种话，难以启齿，这才以文武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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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没有拆穿她，只是在回忆从前自己的答案。

1 \6 S/ Z. Z1 ^! t' A, e: ~　　那时，她也叫杜云瑛带偏了，正儿八经去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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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朝对文武并未分上下，可边疆战事多，隐隐让武官压了文官一头，定远侯府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出生入死，以鲜血换来的荣耀远非寻常书香世家可比，而杜家，自打杜公甫这个前太子太傅因脚疾告病辞官之后，在世家圈子里，已不复当年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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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U( I! y2 ]& G# r, E% @　　定远侯府和杜家，原本不该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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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的杜云萝不懂，可现在她是明白人了。

　　定远侯府里那些财狼，看到的是杜云萝那骄纵的名声，他们给穆连潇选媳妇，图的就是不贤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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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0 J# i3 Y( ]+ t　　杜云萝蹙眉，佯装不解：“我也不晓得，祖母怎么说的？她答应了还是回了？”

  ~* M- h: j- T: ~: o& T　　“这不是正和祖父商议嘛！”杜云诺清了清嗓子，“我可以偷偷来告诉你的，说真的，我盼着祖父不答应。那是定远侯府啊，我可不想看着你青灯古佛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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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轻咬下唇，她可不就是青灯古佛了一辈子吗？

第3章 教唆

　　“莫说这不吉利的话！”杜云瑛打断了杜云诺。

' ]2 C" D/ A: K( {( {+ v- h　　杜云诺撇了撇嘴：“我哪有说错？三姐姐你想，这些年，定远侯府真的是……永安九年时，我们还小，没见到那场面，四年前的事儿，你也忘了？”

+ Z5 G+ z: `5 U5 k　　四年前，永安十四年。

$ X6 K1 [, d: p0 E8 S' \0 i　　杜云瑛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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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U9 r  ^( Y; `( I6 N! @　　那个元月，京城里没有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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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 Q8 l　　城门开时，扶灵回京的队伍伴着漫天的白纸铜钱，哭泣声压抑得让人永生难忘。

　　定远侯及长子、三子战死边关，算上永安九年为了救父亲而战死的四子，定远侯只剩下二子这么一个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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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i" c2 O9 ^: s: z3 Y& F　　而穆连潇，是定远侯长子留下的唯一的血脉。

7 R: U" @% g8 g　　捧着灵位入京时，他不过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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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门忠烈，留下多少寡妇！

) q$ J. A9 k# \# P5 x) @! a　　那个家中，似乎寡居才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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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i$ ~8 }7 J1 ]& P5 P% {# |　　杜云瑛觉得害怕，杜云萝却只余愤怒和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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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y7 Y0 D* O) M7 B- [; a　　全是阴谋！

# A7 o$ }7 I: l6 P　　她闭上眼，脑海里满是那让人窒息的哭声，她看到自己穿着孝服站在侯府大门外，死死盯着那越行越近的队伍。

　　乌黑的棺椁如磐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4 I2 f1 `9 v4 Z4 Y: z+ Q　　指尖拂过灵牌，冰冷彻骨。

　　无论过去多少年，她都忘不了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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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连潇被送回京城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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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紧，掌心留下一排月牙印，杜云萝回过神来：“我是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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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D1 |* p4 @7 c% X% E　　永安二十五年，她成了一个寡妇。

9 Z7 i" t6 u8 Y0 r3 w+ ^+ x; P　　杜云诺以为她说的是永安十四年的事儿，连连点头道：“嫁去定远侯府，做世子夫人，瞧着是风光无限，咱们杜家长脸了，可在里头过日子的那个是五妹妹你呀！如今边疆依旧不太平，世子何时会出征，谁也说不准的。到时候，他去了前线，你在京城里担惊受怕不说，万一，有个万一，这往后还如何啊？要我说呢，趁着祖父没有拿定主意，赶紧去求求他，以杜家的出身，王公将相的，咱们不去攀那高枝，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还是不少的。京城里那么多世家公子，总有合适的，平平安安最要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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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z+ y' \3 @, A  q. x　　这话，听起来句句替杜云萝着想，且句句在理，为了替妹妹考量，做姐姐的连不该挂在嘴边谈论的婚配事情都说了，可谓是掏心掏肺。

　　从前的杜云萝，是真的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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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她终是明白，杜云诺的重点在“求求祖父”上头，她想让杜云萝去惹祸，去和祖父祖母争执，她想让杜云萝失宠。

. l0 L+ T& b4 t$ Z0 P: d9 E　　杜云瑛反应快，又有自己的小九九，当即便领悟了，眸子一转，赶忙帮着劝道：“可不是嘛！嫁与将士，和豪赌有什么差异？这是要拿一辈子去赌了。五妹妹，三婶娘那儿，定也舍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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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诺一见有了帮手，又添了一把火：“我这般着急，就是怕祖父会答应。我偷偷告诉你，我那日听见我父母说话呢，父亲前阵子叫祖父训斥了一顿，祖父说他不思进取，就在太仆寺里当个寺丞，大伯父外放，岭东又不是个好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回京官，三伯父在礼部，六部那地方，削尖了脑袋都不一定能爬上去，杜家想要和祖父在任时那般荣耀，怕是难了。祖父又不甘，只能骂父亲了。五妹妹，若是杜家和定远侯府做了姻亲，可是多了一座大靠山，若世子爷不幸，杜家兴许会更上一步，我听说，穆大太太的娘家可是飞黄腾达了的。”

) X: l6 N/ O/ T- a　　“这和卖了五妹妹有什么区别！”杜云瑛愕然，“这、这……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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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R. k' w$ }! b3 K" ^$ Q　　杜云萝心中冷哼，周氏娘家发达，靠得可不是战死的公爹丈夫，而是周家子弟争气，文采出众、誉满京华，却有人眼红，非要搬弄口舌。

) d4 U  O3 W, }　　无论此刻杜云萝多么清醒，当年的她却是怒火中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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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怕祖父、祖母会为了杜家的前程把她“卖”了，她怕像姐姐们说的，以后要当寡妇，她冲进了莲福苑，换来了祖父祖母的呵斥和惩罚，她哭着去向母亲求援，清晖园里，甄氏却给了她一个耳刮子。

" E' d- Q- @6 s+ Z% D/ f3 R　　她怔在了原地，她以为，母亲这是为了父亲和兄长的前程而舍弃了她，明明杜云瑛说，母亲定然是舍不得她去赌的，可事实却是……

, b) j* a- {8 }) @5 \! R　　杜云萝哭了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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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因着她的抗拒让定远侯府觉得失了颜面，这门亲事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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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t" p! K9 T  D/ D! z　　却不想，夏日里的一面之缘，一场“意外”，又把这婚事放到了台面上。

1 C9 X1 g, N& X　　亲，到底是定下了，婚期定了三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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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纸诏书让穆连潇出征，更让婚期提前，捧着圣旨的杜云萝仿佛见到了灰暗的将来。

" G5 q5 f; K) n- X' P6 a　　直到上轿那一刻，她还在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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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甄氏拿着剪子抵在脖颈上，逼着她上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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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是为何在穆连潇死后，她决意和娘家人撕破脸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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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3 a9 e0 C* n( a　　分明，分明当年就看到了这种可能性，分明她来来回回说了无数次这豪赌的风险，可杜家，没有人听她的，他们把她当做了棋子，来铺开了升官路。

) z: E( `  H& D* ]8 ], Q　　直到母亲故去后，杜云萝才慢慢想通了许多。

# X" `  e! B1 |: x% }% G9 I　　甄氏是疼她的，父母有他们的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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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氏是打了她，却也瞒着所有人跪在莲福苑里，才让这最初的试探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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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是祖父点了头，甄氏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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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s3 S8 A; U4 k- |" z　　圣旨到了杜家，谁有反抗的本事？若杜云萝抗旨，杜家不仅仅是丢人，而是丢命。

/ H  P" ]. ]5 e  s+ T$ z　　甄氏无路可选，只能以死相逼。

　　杜云萝想，她伤母亲太多，伤到杜云茹、杜云荻都恨了她。

4 D, j: S: O5 }; O　　这一回，断不该那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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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P5 h2 y9 ?5 e3 r9 D7 s3 g　　这门亲事，她甘之如饴。

　　她不会让穆连潇枉死，她敢赌，她要赌！

. U7 O1 q8 n! Q　　见杜云萝没有什么反应，杜云瑛轻轻推了推她：“怕了？这会儿怕，往后要哭！你不敢与祖父、祖母说，就去找三婶娘，让她帮你求求情。”

, j5 K2 [5 Z  x6 ~. f　　“我为何不敢？”杜云萝挑眉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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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她也是这么说的，她受不得激将，一点就着，冲进了莲福苑。

3 i: O+ m3 \1 x5 g　　杜云瑛心中一喜，嘴上道：“那就快些去吧，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 [, ^4 }5 x8 E. B  q% w　　杜云萝颔首，转身往莲福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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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辰已经不早了，除了要伺候病中的甄氏而耽搁了些工夫的杜云茹，正屋里站满了人。

: x5 C4 Y' C; x; }( u, t! _5 b7 Y1 G; l　　杜云萝打头，挑了帘子进去，福身问安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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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老太太睨了三姐妹一眼：“呦，这可真巧了，明明不顺路，三个人却是一道来迟了。”

　　杜公甫坐在罗汉床上，抿了一口茶：“她们平素就一道进出的，这一道来了，有什么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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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K: k7 ?& P" G　　夏老太太被驳了颜面，偏过头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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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公甫训了话，便让人都散了。

' [- x: Q. G- s9 z$ K: \$ T: d　　杜云萝抬步要走，杜云瑛连连与她打眼色，她都跟没瞧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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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8 `' w　　杜云诺有些急，顺手拉住了杜云萝的手：“五妹妹……”

　　夏老太太瞧在眼中，道：“怎么了？有话就直说。”

第4章 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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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B8 L* F/ I8 I" X* q　　闻言，杜云萝面朝祖父祖母站定，并不急着开口，而是浅浅笑了。

9 P% A" Y  ^- o: ~9 E3 {& Z　　夏老太太锐利的目光落在杜云萝那被拉住的衣袖上，烫得杜云诺赶忙松开，急切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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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祖母，”杜云萝笑盈盈道，“云萝听说，昨儿个石夫人来了？”

　　见杜云萝果真提起了石夫人，杜云诺的眼底闪过一丝喜悦和得意，她甚至不顾遮掩地看向杜云瑛，想在对方的面上也看出些端倪来，偏偏杜云瑛此刻摆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无辜模样来，似那局外人，让杜云诺不由咬了咬牙。

　　大家都是同路人，都是在等着看戏的，此番杜云瑛置身事外，倒显得她杜云诺心思不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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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7 h# F2 n0 ^+ e% T1 L　　这般一想，杜云诺轻轻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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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X6 _. e8 Y$ X3 E6 Z& M　　夏老太太和杜公甫交换了一个眼神。

　　石夫人昨日过府，谁也没有遮着掩着，毕竟，打的是探望甄氏的名号。

( l& \( r4 o1 b* U1 F9 M% Q　　都是有脸有皮的人家，杜家和穆家从未深交过，哪有随随便便就请官媒上门提亲？大张旗鼓的，若是这婚事不成，不管是因何缘由，对两家都无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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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_% E+ s3 Q8 u　　因而，依着惯例，具是让相熟的太太奶奶们探一探口风，若是合意，再往下商量，若不合意，便当这话没提及过，彼此都不损了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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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杜公甫任了石侍郎春闱时的考官，卸了任后，石侍郎依旧以师礼相待，石夫人也多来走动，而石夫人娘家与定远侯府有些渊源，这才当了这个中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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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O1 e1 G& j# j# R　　求娶杜云萝这事体，石夫人只在夏老太太和甄氏跟前提了，旁人一概不知。

　　夏老太太端详着杜云萝，心中道：莫不是甄氏那儿透了信，让这丫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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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公甫晓得杜云萝性子拧，这些年间，因着定远侯府那一门的寡妇，京中暗地里多少有些传言，嫁女莫嫁穆家郎，杜云萝要是听过一些，待知晓了石夫人的来意，定要闹上一场的。

' L) f1 _! M# h7 K; x. o+ H　　做长辈的，倒不怕杜云萝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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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这个做祖父的点头亦或是摇头，哪里轮得到杜云萝置喙？

　　只不过，他年纪大了，不喜那吵吵嚷嚷的事体，便道：“是啊，来看望你母亲。怀礼是石大人的下属，石夫人听闻你母亲身子不适，特特来看望，作为上峰，石大人夫妇颇为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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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b& R" e: x% H1 V0 ~1 Y　　杜云萝眨眨眼睛，这般避重就轻，的确是杜公甫的性子。

( M- p& \( j8 Z- u　　不过，她今儿个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要不是姑娘家不好太过直白，她定要直言开口，让祖父应了这亲事。

& O! @! M+ L' U& y; _  |　　杜云萝暗暗吐了一口气，道：“只石夫人来了？阿玉姐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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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 T* W/ b6 W; M2 z- I　　阿玉指的是石夫人的掌上明珠石沁玉，与杜云茹关系甚密。

9 Y' D8 i0 V' I, L　　杜公甫和夏老太太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难道杜云萝没听说？

4 [& O& w! p+ H! T# z# r: Q- Y- s　　杜云瑛也没料到杜云萝不按常理出牌，眉头微微一蹙。

; G1 w( L. m' R. V3 x$ A　　杜云萝道：“前回阿玉姐姐来，说是喜欢锦蕊画的花样，我应了她，等她再来时就拿给她，结果，一直收着都没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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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T! H: \! F/ W5 ]+ z" r/ W2 H　　竟是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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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老太太哭笑不得，招呼了杜云萝到身边，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也是个迂的，既然收缀好了，阿玉丫头不来，你使人与她送去，侍郎府还会拦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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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抿唇，她知道这一刻自己应该做什么说什么，摆出个委屈娇憨模样来，这事儿就糊弄过去了，可偏偏，她一个多时辰前，还是一个老妪，此刻要做出女儿姿态来，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暗悄悄努力着，最后也只好垂下肩又低下头，不叫人看见面上神色，稳住声音，杜云萝道：“祖母晓得我的，平素里最不爱出门，身边丫鬟婆子也不往外头走动，那侍郎府的门往哪儿开，她们都不晓得，哪里能去送东西。”

　　“听听这话！”夏老太太笑了起来，“这是和老婆子讨跑腿的人了？行了行了，回头让许妈妈去侍郎府走一趟，将花样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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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E+ ]. p- S9 j$ i　　“那就谢过祖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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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老太太应了一声，又问：“是什么样的花样？先拿来我瞧瞧，若是好看，让锦蕊多画些。”

& p! C2 P/ R' p& \# I　　要瞧花样，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了。

　　杜云诺本想让杜云萝在长辈跟前失态，到头来反倒是让她又卖了一回乖，心中忿忿，不愿在莲福苑里留着，起身告退。

　　杜云瑛也一并起身，挑帘子出去时，转过头来深深望了杜云萝一眼，今天的杜云萝果真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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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c# L/ e6 ]0 r　　安华院里，花样都是现成的，锦蕊得了吩咐，整理了一番，匆匆赶到了莲福苑呈上。

+ b8 I: P' U4 i3 M4 Z& \　　杜公甫不看这些女儿家东西，坐在窗边榻子上逗弄精心饲养的画眉鸟。

" q" N3 n! R4 R' l　　夏老太太一张一张翻看，连连点头：“难怪总有人在我跟前夸赞锦蕊心灵手巧的，这花样儿真不错，这团牡丹，瞧着就贵气吉祥，还有这张，这一圈藕池深深，绣在袖口上最是合适。”

7 w/ g  q, ?! Y& L0 {　　夏老太太夸赞，屋里的丫鬟婆子们自是奉承，说得这花样天上有地下无的，逗得老太太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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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z2 O& v- K6 `. t8 I0 w　　锦蕊谦虚道：“老太太再夸下去，奴婢都不敢在这儿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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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老太太哈哈道：“画儿精致，绣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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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蕊笑容一顿，很快又堆了起来：“奴婢的绣功实在上不得台面，这才剑走偏锋，琢磨花样。”

( ]. ?7 B8 E: v. e　　“倒是可惜。”夏老太太想了想，又道，“云萝，我记得锦灵那丫头，绣功似是相当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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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应道：“锦灵是随了她娘。”

& X, j4 r& [: i% }) F( U" y　　这么一想，夏老太太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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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灵的娘是京城里数得上名号的绣娘，却有个药罐子儿子，为了多些家用，锦灵的娘生生熬坏了眼睛，再也绣不得东西了。

　　甄氏心善，让她们入府里谋生，锦灵便跟了杜云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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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灵是个懂事的，做事本分，模样出众，谁瞧了都喜欢。”夏老太太叹了一句。

　　锦蕊的头垂着，贝齿轻咬下唇。

　　夏老太太不再说丫鬟们的事情了，问道：“这些都是给阿玉丫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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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K( N7 d- n$ g( C　　“这些是。”杜云萝说完，挑出了几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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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8 R5 ~) q2 v! U　　并蒂莲花、戏水童子。

　　夏老太太沉吟，这些都是办红事时的喜庆图样，为何……

　　杜云萝翻看了会儿，又道：“阿玉姐姐说了，是绣了送给大姐的。姑娘家都要出阁的，谁也拖不了。祖母，我是姐妹间最小的，等姐姐们都出阁了，我一个人，闲得慌了。”

　　夏老太太捶了杜云萝一下：“你也知道都要出阁呀？那还说什么一个人，云诺比你就大了半年，你想赖在家里多久？赶也把你赶出去！”

/ w, j  y7 G# K5 D　　杜云萝把图样儿塞给了许妈妈：“劳妈妈替我送去。我先回去了，再不走，祖母也要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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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老太太笑骂着看着杜云萝出去了，等再瞧不见那人影，脸上笑容消失，偏转过头看向杜公甫，低声道：“你说云萝她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我怎么听着这话意有所指？”

第5章 宠爱

& q  ^; L0 k/ x　　杜公甫的眼睛随着那只灵动的画眉鸟转，手中的小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笼子，一副怡然自得模样。

) ?6 R( ]/ R2 \/ ]: S+ G4 B　　夏老太太只好耐着心思又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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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A4 x$ w) p! d0 i9 A　　杜公甫这才不耐地放下手中小棍，吹着胡子道：“我说你啊，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跟孙女儿使心眼。”

5 T4 s' d0 i9 J' g* t5 h# I4 V% ^) Y　　夏老太太被堵了一句，烦闷地哼了一声：“你不使心眼，你刚就打马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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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 D8 [: h: a$ r; p　　杜公甫沉下了脸，招呼丫鬟过来，搀扶着他去了书房，再不与夏老太太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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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看着丈夫一瘸一拐地出去，心里的火气无处发泄，端起茶盏一口饮了，这才觉得舒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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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嬷嬷见此，冲几个丫鬟抬了抬下颚，几人便鱼贯出去了。

& [* ?; X3 z  A' [1 m: B+ ^　　屋里只剩下了主仆两人。

　　“你说，”夏老太太示意许嬷嬷在绣墩上坐下，“今儿个老头子是怎么回事，连着与我呛声，一回两回的，甩这脸给谁看？”

　　许嬷嬷从善如流地坐下，拿起美人捶，轻轻替夏老太太敲打：“定是为了五姑娘的婚事，老太爷心中烦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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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 [' r) u" U5 l+ J　　提起这桩事来，夏老太太抿着唇，不吱声了。

4 P" J4 [& N" ^! ?6 o" A; r0 J　　昨日里石侍郎夫人说得很隐晦，夏老太太起先还当是自家理解错了，厚着脸仔细问了之后，这才确定了对方来意。

4 g  q, G0 X2 s' b6 M& H2 ^; e4 y8 \　　儿女成亲是大事，夏老太太一早便和杜公甫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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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I. R# t0 }- V- ^" z　　杜公甫沉默良久，却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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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J* E* f$ Y( G. }# f& ?　　做了大半辈子夫妻，见他如此反应，夏老太太何尝不明白这其中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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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门亲事，真论起来，是杜家高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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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O6 w+ X$ ~# _+ ?4 C( P　　尤其是在杜家走下坡路的现在，若真能成了，倒是一个强有力的姻亲。

6 [  W+ K& A" N, W　　况且，又是定远侯府主动递了口信。

' k  v4 P' x. H　　“听说，那位世子爷年纪轻轻，武艺却是不错，也读了不少书，不是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模样亦是俊朗，比那些养坏了的纨绔强多了……”夏老太太的指尖在榻子上随意点着，“虽说嫁女莫嫁穆家郎，但穆家真要娶媳妇，也不是求不到。为何会瞧上我们云萝？”

　　许嬷嬷垂眸，笑容尴尬，有些话，她一个做下人的，实在不好出口。

3 l# t  ~! t$ m+ l　　夏老太太也不为难她，自言自语道：“我晓得外头是怎么说云萝的，娇气、任性、不肯吃亏、不受委屈。可那又如何？我杜家的幺女，便是宠坏了，又干他们何事？总归老头子老太婆愿意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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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嬷嬷忍俊不禁，她就知道，杜公甫和夏老太太是极其护短的，尤其是对杜云萝，更是捧在掌心里。

　　这般护着，把杜云萝养骄纵了，也就不奇怪了。

　　可外头的名声实在算不上好听，这种情势下，为何定远侯府偏偏就……

　　“五姑娘呀，性子是娇气些，可心地那是极好的，别人不晓得我们五姑娘，石夫人却是了解的，石夫人与定远侯府沾亲带故，许是侯府那里听了些呢？”许嬷嬷小心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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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K3 t, a7 E7 X" @" P) G: n　　夏老太太缓缓颔首：“这倒是说得通。石夫人来开口，我自然信得过。只是……”

　　后头的话，夏老太太没有说透，许嬷嬷心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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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p" p6 y! S) q: W8 J　　世子爷迟早是要出征的，将来若有个万一，杜云萝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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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 N; Z! R& u! I3 V　　他们一家疼着宠着的姑娘，夏老太太怎么忍心让她受那等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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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Q4 s$ Z9 u4 d　　“也难怪老太爷为难。”许嬷嬷叹了一口气。

　　这一番对话，杜云萝不得而知，出了莲福苑，她径直往清晖园去。

　　一踏进清晖园的院门，杜云萝脚步一顿，竟是沉沉，抬不起来了。

" `* O/ A& n' L5 Q4 n　　她有多少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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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多少年没有见过母亲、大姐了？

　　在前世最后的那半年里，她无数次梦见母亲，梦见母亲拿剪子抵在脖颈上，红着眼睛逼她上轿。

0 o6 e0 G8 y3 L5 X5 T　　当年有多恨，后来就有多悔。

0 o  v- u. L' N/ Y$ S# @6 f+ c! A　　愧疚和思念涌上心头，只看了一眼院子里那些熟悉的丫鬟婆子的面容，杜云萝的眼睛就红了。

7 p; w0 E2 [: j　　水月挑了帘子出来，见杜云萝站在那儿，赶忙笑着迎了上来：“五姑娘，快些进来，太太和大姑娘正念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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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U5 w& d2 N4 Z　　杜云萝吸了吸鼻子，随着水月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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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o; w7 Z/ Y) T+ R　　刚迈进去，就听得甄氏的声音从内室里传来：“云萝，好囡囡，快进来让母亲瞧瞧。”

　　这一声囡囡让杜云萝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7 d. c) z+ U5 Q4 x! D* n# G  \　　她赶忙抬手抹了抹，入了内室到了床前。

6 b# y* e- P( p" I* ~3 E( c　　甄氏的病好了许多了，只是躺得久了，精神不济，她眼尖，握住了杜云萝的手：“怎么哭鼻子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 p* E1 x/ r8 a　　看着慈爱的母亲，杜云萝悔意更深，她暗暗深呼吸，就怕真的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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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真是关心则乱，”杜云茹把药碗放在桌上，抬手点了点杜云萝的眉心，嗔道，“云萝不惹别人，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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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2 \* N& E　　甄氏扑哧笑了，轻轻在杜云茹的手上打了下：“怎么说你妹妹的。”

　　杜云茹抿唇直笑，搂着杜云萝，捏了捏她的脸颊：“坏东西！为了几盆芍药埋汰我，就天天变着法儿来算计，我的库房早晚要被你搬空了。怕了你了，晚些让人给你把芍药送去，可不许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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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G# o  n6 \* i6 h0 @. `4 a+ t& M　　杜云茹话音未落，就感觉到捏着妹妹脸颊的拇指一烫，低头看去，那双漂亮的眼睛满是泪水，如决堤一般，止都止不住。

　　“说你几句，还真哭上了，”杜云茹慌了，赶紧掏出帕子来，哄道，“再哭啊，母亲都要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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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 C) W8 P- l　　甄氏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杜云萝哭得她心酸，杜云茹又逗得她想笑，只好佯装生气瞪了杜云茹一眼：“有你这么哄妹妹的？”

　　说罢，甄氏一把把杜云萝搂在怀里，指腹轻柔替她擦着脸上的泪水：“囡囡莫哭，有什么事儿，只管与母亲讲，母亲与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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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t4 n4 a, S, C. V( y, G　　甄氏的声音不重，却是格外温柔如水，似一杯清茶，缓缓暖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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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抱紧了甄氏，前世痛楚如潮水，压抑得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瞪大眼睛，哭得无声。

　　杜云茹怔住了，妹妹虽然娇气，却也不曾这般哭过，她看向甄氏，见甄氏颔首，便转身出去，唤了锦灵来，问道：“昨夜里是你守夜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锦灵垂首道：“姑娘说，昨夜里魇着了，早起梳洗时就落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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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3 j8 p% b5 {0 g1 w# Z　　原来是魇着了，杜云茹松了一口气，又转身回去。

　　甄氏一下一下顺着杜云萝的脊背，好言哄了会儿，杜云萝才止了泪水。

, v" I( o  j) r" q! D( C　　“夜里魇着了？”杜云茹柔声问。

& g7 o0 |+ E  G3 G　　杜云萝抬起模糊的泪眸看着姐姐，末了，点了点头。

　　甄氏这才有了笑意，宽解道：“既是噩梦，就别挂在心上，哭出来就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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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m% l# B) V5 W% Y5 V　　杜云萝咽呜，她有多少年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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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灯古佛那么多年，早就没了年幼时的气性，便是大喜大悲，也不会流露在面上，直到对着甄氏和杜云茹，听着她们说话，那些情绪终是失控，再也忍不住了。

第6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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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灵端了水进来，替杜云萝净了面。

　　水月提着食盒，端出了四色攒盘，笑盈盈道：“绿豆糕、云片糕、芙蓉酥、水晶丸子，都是厨房里新做的，五姑娘快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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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T# a& x4 Z　　杜云萝在闺中时最喜欢这些点心，她偏爱甜味，饶是甄氏不喜欢，也会让厨房依着杜云萝的口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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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茹亲手取了一块绿豆糕送到妹妹嘴边：“来，甜滋滋的，夜里做梦也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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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启了樱唇，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细嚼慢咽地用了。

　　甄氏含笑看着姐妹俩，不舍地牵着小女儿的手：“真是个孩子。”

3 Z/ t4 [. b+ ]& n) S3 k0 k　　反手握住了母亲的手，杜云萝浅浅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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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茹挑了一片云片糕，品了一口：“听说请安时，祖母把锦蕊也唤去了？”

　　“是，我和祖母说了阿玉姐姐喜欢锦蕊画的花样，祖母也想看看，就唤了锦蕊。我央了许妈妈把花样给阿玉姐姐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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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 U6 c, G# N! B: S　　杜云茹随口接了一句：“什么花样？”

' i0 F; r# V: @/ G　　“并蒂莲花、戏水童子，阿玉姐姐说了，要绣来给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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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8 w7 d) s& Y' r　　杜云萝话音一落，杜云茹的脸烧成了天边彩霞，她从绣墩上跳起来，指着妹妹半晌说不出话来，一跺脚，转身避走了，连甄氏唤她都不听。

　　甄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大姐脸皮薄，偏你爱逗她。”

　　杜云萝撒娇一般靠在母亲怀里：“大姐就要嫁人了，现在不逗她，往后也逗不到了。”

　　甄氏闻言，满是笑意的眸子倏然一暗，流露出几分不舍来。
8 W" r* e" B0 Z3 w2 L' c/ M; U
. p! K! e- E! x　　她一共一儿二女，都是她亲自带大的，从牙牙学语到读书认字，再到一个个谈婚论嫁，可时间怎么就过得这般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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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不久前还都是小娃娃，一眨眼之间，就要离家出阁了。

　　舍不得，千般万般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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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氏揉了揉杜云萝的额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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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N1 ]" I, e　　她这些年，最满意的便是几个孩子之间的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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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G! f. Y2 m3 s5 C　　杜云萝最小，别说甄氏夫妻宠着，连莲福苑里都捧着护着，甄氏原本担心过，杜云茹和杜云荻会不会因此对妹妹有些不满，可事实上，那两个孩子，对妹妹更是一万个上心。

　　“囡囡也舍不得姐姐呀……”甄氏低声哄着，“母亲也不舍，可女儿家都是要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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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闷闷应了一声，从母亲怀中抬起头来，下定决心开了口：“母亲，我听说了，昨日石夫人其实是来说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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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氏神色一凌：“哪个与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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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甄氏面前“出卖”杜云诺，杜云萝没有半点心理负担：“四姐姐偷听了祖父、祖母的话，来告诉我和三姐姐的。刚刚在莲福苑里，我没敢问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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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氏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事儿也就是刚起了头，别说她自个儿怎么想，莲福苑里都没拿定注意，若杜云萝贸贸然去开口问了，只怕老太爷和老太太会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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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夫人是顺口提了一句。”甄氏斟酌着道，“囡囡，真论起来，定远侯府那里，我们是高攀。便是不应下，也要寻个好理由，莫要落人口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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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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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q" ?: z6 w& N# W2 P$ F& B$ \　　前世她来寻甄氏时，已经在莲福苑里大吵了一架，再一哭闹，换来甄氏一个耳刮子，以至于她以为甄氏心里是认同这门亲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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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 X/ r7 h* |. x! \4 N4 I　　可今日听甄氏这口气，她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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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2 s* x6 `1 i* p' h' Y　　杜云萝试探着开口：“母亲的意思，是要回绝了？”

　　“那位世子呀……若是出自寻常官宦勋贵人家，母亲便是豁出去脸皮，也要让老太太应下这门亲事来，如此才俊，别说是京城了，整个朝廷都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可那是定远侯府啊！囡囡，母亲怎么会不怕呢。”甄氏越说声音越轻，到了最后，几乎就跟自言自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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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抿唇，原来，这才是母亲的真实心思，在石夫人提起来时，母亲是担忧的，前世的她，没有静下心来听母亲说过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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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x5 }) R7 b2 v　　不过，前世是前世，今生，她要嫁的。

# S& @6 S: }# H+ U; e　　杜云萝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的，在别人嘴巴里，我也不是什么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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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又是什么混账话！”甄氏急了，“哪个又乱嚼舌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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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5 j7 T2 Z8 }; Y; C% L　　杜云萝扶住母亲的双手，郑重道:“母亲，女儿是意思是，外头那般说我，侯府都让石夫人来递口信，可见他们不在乎那些风言风语的。那我们怎么好因为别人说定远侯府的那些混账话，就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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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纯属睁着眼睛说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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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清楚，侯府求娶她可不是不在乎风言风语，而是那些豺狼就喜欢她这样的祸害，闹得世子的后院乌烟瘴气，那些豺狼便高兴了。

　　而定远侯府牵扯上的可不是风言风语，而是几代人、数十年来的鲜血苦楚，京中人人都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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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H) `- O　　肯在这个背景下嫁女儿的，不是傻大胆，就是想“卖”女求前程的。

　　就算杜公甫觉得这是一门好亲，想赌一把，都难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前世要不是定远侯府请了圣旨，杜公甫还真下不了决心。

4 v- u' w0 v2 ~' K# N+ x( {　　甄氏听了这番话，想的却不是这些，她示意水月出去守了外间，握紧了女儿的手，压着声儿道:“囡囡，你与母亲说实话，你是不是见过那位世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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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v3 Q3 f3 i; B- ]* v　　杜云萝身子一僵，甄氏在那个“见”字上重重顿了顿，杜云萝听出来了，母亲想知道的不是她是否见过穆连潇，而是他们是否有些难以对人道的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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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杜云萝内里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闻言都有些怔愣了。

　　前世因着是被逼上轿的，回门时杜云萝都没与甄氏好好说说话，更别提贴己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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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r0 b5 ^/ O. l( `　　这大概是她头一回没有满腹怨气，心平气和地和母亲说穆连潇了。

　　思及此处，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敢表露，装出一副正经模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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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怎么会那般想，我……我一年能出府几次？怎么会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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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氏嘴上应了一声，眼睛却盯着女儿的眉眼细瞧，见她抿着唇，眼角微垂，心里也就通透了。

$ h3 _& i6 @/ t2 |! m) [, z　　自己的囡囡自己清楚，便是嘴上不认，可这面上的羞涩心思，甄氏一看就懂了。

　　不过，杜云萝说得也不假，她出门极少，按理也不会得了那样与外男亲近的机会。

9 t' |$ i) ~' r8 L  O# x1 l　　怕是听人提及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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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氏琢磨着，那位世子爷端的好模样好功夫好身段，叫闺阁女子说道几句也是寻常，她年轻未嫁时，姐妹们一道相处，也不是没有说过这等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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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L; W5 ~# e+ |% Q' \0 R6 j　　这么一想，便安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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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2 \' G9 C& \6 i' B　　不过话又说回来，除了姻亲走动青梅竹马的，闺中女子哪有接触其他同龄男子的机会？多是听了父母之命蒙头嫁过去，待掀了盖头，便是彼此不喜也只能接受了。

& Y+ L% x* c+ t6 e　　男的不满还能三妻四妾，女的就只能死挨着，当真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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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氏是嫁女儿，自不愿意让杜云萝受苦。

% _& b1 ?) t& U3 r　　见杜云萝不排斥穆连潇，隐隐还是欢喜的，甄氏就觉得这亲事不错，可转念想到定远侯府的状况，心就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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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杜云萝年轻不知事，甄氏却是懂的，这亲事再好，也抵不过一个万一，到了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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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转来转去，又转回最初的结症了。

　　甄氏抬手按了按眉心:罢了，这事儿她说了也不算，等莲福苑里定下了，再来看吧。

第7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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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v6 [2 b  L$ T  L6 M　　甄氏捧着杜云萝的脸颊，笑道:“母亲的囡囡也是大姑娘了，要家里操心婚嫁事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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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叫甄氏直视，又是心酸，又怕叫母亲看透，垂眸道:“母亲先操心大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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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氏点了点她的眉心，笑而不语。

　　杜云萝不好再就穆连潇的事情纠缠，干脆转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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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女两人絮絮说了些琐事，甄氏有些困了，靠着引枕睡着了。

- R8 z2 S+ s8 M% k  B/ t　　杜云萝替母亲掖了被角，转身在角落的榻子上躺下，接过水月递过来的书，随意翻了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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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 O* {! |! Q　　春风恣意，微启的窗棂透入花香，阳光撒下一地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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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G% y) {$ W8 r- e　　杜云萝叫那日头晃了眼，涩涩睁不开，不禁也睡了。

: y7 d' z2 X2 A" ]( A% z　　良久，水月从外间进来，见姑娘睡着，赶忙蹑手蹑脚取了薄毯来。

& z" p0 c0 H- J! H　　动作再轻，杜云萝还是猛的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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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双眸寻不到焦点，迷茫疏离，她的手抓紧了水月的手腕，嗫了嗫唇，吐出谁也听不清楚的两个字。

( V; o, m. k( y* ]* R- Z7 T　　“姑娘……”水月柔声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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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c1 f0 |7 l$ |. C: P　　杜云萝的身子一僵，怔怔看了水月一会儿，偏过头扫了一眼窗沿，缓缓松开了握着水月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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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2 E4 \5 Q0 C" B# |6 U# E( h　　“我无事。”杜云萝的声音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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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月见此，虽不信她，却也不好再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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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杜云萝留意窗沿，水月以为她是叫日光晃了眼，站起身来要关上。

　　“开着吧。”杜云萝阻止了。

　　水月应了一声，转身出去，绕过插屏，到底是一肚子疑惑，悄悄转过来又看了一眼，而后她的眉头倏然一紧。

　　姑娘哭了，一滴泪水沿着脸庞滚落，在光线中异样晶莹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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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也只有这么一滴泪水。

8 [# y- i( c. E　　杜云萝的心沉沉的，刚刚她又梦见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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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她以为，窗沿上会有一簇紫色的云萝花。

　　杜云萝喜欢在窗边的榻子上小憩，无论春夏。

　　每每云萝花开的时节，只要穆连潇在府中，都会摘下一簇放着窗沿，杜云萝一睁开眼睛就能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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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新中带了些许甜味，让人忍不住就勾起唇角，那股温暖一直留着心中，即便在穆连潇故去了五十年之后，杜云萝跪在佛堂里，依旧能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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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现在，也是记得的。

　　暗暗叹息一声，虽然长辈们都在犹豫，但她定要让他们应下这亲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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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1 o/ ]8 N) t7 M　　到了午间，杜云萝陪着甄氏用饭。

% ^3 I  h: J' y! S+ E/ [1 ^　　杜云茹也来了，嗔了妹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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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6 c5 T2 u$ ^6 B0 [  H, ?　　待回了安华院，稀里糊涂翻了一会儿书，锦蕊笑着禀道:“姑娘，许妈妈来了。”

/ ?$ k1 G$ F6 p) P0 Y　　杜云萝放下书，趿了鞋子迎出去:“妈妈怎么来了，若有事，打发个小丫鬟来就是了。”

　　许妈妈行了礼，一面走一面道:“老奴连侍郎府都去的，何况这几步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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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P3 D8 L! t3 B7 h) \　　许妈妈语调轻松，笑容满面，却是仔细观察着杜云萝的神色。

5 j' e. r; \/ J　　她和夏老太太都觉得，今日的杜云萝有些反常。

　　以杜云萝的性子，这种话由一个奴才来说，就算是夏老太太跟上得脸的奴才，杜云萝都会不高兴。便是嘴上不呛，面上也会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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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 L: g7 J' @　　许妈妈等着看杜云萝会不会发脾气，却见杜云萝偏过头来，顿了一顿脚步，眸子淡淡看了一眼，等迈过了门槛，在东稍间里坐下了，才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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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去过侍郎府了？阿玉姐姐看了花样，说了什么？”杜云萝不疾不徐道。

& L+ N# \# X/ ]2 Q8 y, q6 f　　许妈妈一窒，若说杜云萝生气了，怎么没有呛声或是甩脸色，可要说没生气，这阴测测慢吞吞的又算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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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妈妈有些看不透了，她突然想起早上夏老太太问杜公甫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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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当时的夏老太太一般疑惑，似乎没有什么事，又似乎话里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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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 y: X) Y8 U　　哎，怎么一日未见，杜云萝的心思就让人看不透了呢？

; s$ Q$ z. Z8 `# G　　明明是最直白最好懂的豆蔻少女，却弄得和心思叵测的老太婆一般。

　　真是老太婆，许妈妈跟了夏老太太半辈子，主子一个眼神，她也就懂了，可杜云萝呢，许妈妈还真是摸不透了。

6 N3 Y2 J0 S' a: X　　心思转了三转，许妈妈堆了笑容，道:“老奴亲自送到了石姑娘手上，她看了花样，很是欢喜，说一定会好好绣出来，给大姑娘添妆。”

　　“那就好，阿玉姐姐绣功了得，大姐一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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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5 q7 P) A+ R% A) z　　许妈妈还要去莲福苑里回话，不好多耽搁，说了几句也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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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灵送了许妈妈出去。

　　锦蕊在杜云萝的榻前蹲下，轻轻替她捶腿:“姑娘，石姑娘什么时候夸过奴婢的花样？奴婢怎么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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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睨了锦蕊一眼:“夸了你，还非要弄明白一个东西南北来。背着你夸的，就怕你得意，结果，叫祖母给说破了。”

　　锦蕊笑嘻嘻的，见锦灵进来，唇角扬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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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o, w* H) H2 I- I$ K' e' k　　锦灵不知何意，却不搭话，收拾了茶盏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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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揉了揉眉心，她清楚，石夫人既然探了口风，这几日里定然会来听回复，她只能先等着。

, L1 s6 }" ^- u3 P, _　　之后的两日，杜云萝白天就在清晖园里陪伴甄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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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氏能下床了，挪到了东稍间的软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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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 p5 ]( B9 n- j, x" g$ Q　　杜云萝陪母亲说话解闷，又一面看姐姐做女红。

　　水月快步来了，道:“太太，石夫人过府了，去了莲福苑，一会就过来了。”

5 y; u$ _% [4 f5 y+ a　　杜云萝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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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2 Y& A" q2 d7 E+ k8 `　　杜云茹放下绣绷，道:“母亲，我去迎一迎。”

9 ^; H4 C: U3 f5 o8 O' P　　甄氏笑着颔首，等杜云茹走了，握住杜云萝的手，道:“囡囡，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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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等下向石夫人请安。”杜云萝装傻道。

　　甄氏笑意更浓:“你既然知道石夫人来意，这些事情要让我们当着你的面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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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7 M; h2 e. J0 A$ G) N　　杜云萝张了张嘴，垂下眸子道:“那、那我去碧纱橱里头吧……”

　　“去吧。”甄氏抿唇笑了一阵，吐出两个字来。

  p! H- R, _6 V2 g. g) ?5 C　　见杜云萝起身入了碧纱橱，甄氏的笑容里带出一丝苦涩来，女儿这般在意的模样落在她眼中，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女儿心思？

+ r  C# T) L  q9 k* o　　定是满意这亲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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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m9 k/ s9 ?" |: \$ j　　可……

　　这两日她与丈夫也商议过，具是一般心情。

　　满意穆连潇，却又怕有个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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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Z2 c( w3 s' y0 r. o  G8 t; r　　嫁女儿不比娶媳妇，做爹娘的难免多考量考量。

　　耐心等了会儿，杜云茹便和石夫人一道来了。

1 N* @+ |- y2 c1 t& p" J4 H　　不见杜云萝，杜云茹奇道:“妹妹去哪儿了？”

第8章 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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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管那个小没良心的。”甄氏笑着啐了一口，支起身来请石夫人。

, O8 A7 m2 z/ t　　石夫人赶忙拦住她:“歇着歇着！瞎讲究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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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落了座，石夫人做了几句铺垫，睨了杜云茹一眼，道:“前几日，许妈妈替云萝丫头送了些花样给阿玉，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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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石夫人笑得促狭，杜云茹的脸一下子烧红了。

　　“这孩子，怎么快上轿了，还是这般娇娇的。”石夫人笑意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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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Y# b( G+ K　　杜云茹本就不是厚脸皮，到底坐不住，匆匆告了罪，又不敢失礼跑出去，只能转身避去了碧纱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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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s; V) ~4 f! [9 g  e　　刚迈步进去，正好对上杜云萝，杜云茹不禁“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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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赶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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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T4 f7 @( m& p. f　　杜云茹上前握住妹妹的手，不轻不重地在手心打了一下，压着声儿道:“你躲起来做什么？怎么不给石夫人请安？”

* x# }, Q& R1 l) D6 X& @7 P　　杜云萝眨巴眨巴眼睛:“姐姐一会儿就知道了。”

　　杜云茹狐疑，可碍于石夫人在外边，里头有什么动静总归不好，倒也耐下了心思，若是一会儿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等石夫人走了，她可不饶了杜云萝。

　　姐妹俩人竖着耳朵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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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间，甄氏全当不知里头动静，只与石夫人道:“云茹就是那个性子，叫夫人见笑了。”

　　石夫人含笑摇头:“姑娘家大多如此，哪里跟阿玉似的，没羞没臊的，看了就想揍她。”

9 r* m. e" ~$ S0 q　　甄氏少不得又说了石沁玉几句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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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5 E7 I# Z7 T* V. l: N  i　　“上回说的事情，你看如何？”石夫人瞄了碧纱橱里一眼，她是想避开杜云茹的，可已经如此了，也只能说了。

　　甄氏反问:“姐姐从莲福苑里来，我们老太爷、老太太可表了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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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5 O6 }& H: s4 x) v　　石夫人叹了一口气:“没咬死说应还是不应。我看得出来，家中担心的事情我也明白。我也想问问，甄妹妹有没有问过云萝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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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_1 ]) U2 `( O　　甄氏眸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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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夫人看在眼里，不由琢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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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f4 g3 i4 x　　那日许妈妈送来了花样，石沁玉是个胆大心细的，当着许妈妈的面半句没说透，等人一走，转身就和石夫人商议了起来。

/ G5 b& U9 \& ^0 P( z) r# o　　石沁玉是夸过锦蕊的花样，可从未开口讨过，也没说过要绣给杜云茹。

　　杜云萝特特让人送来，还是办红事时最讨喜的花样，这里头就耐人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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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杜云萝听说了些什么，又不好和家中强硬表示，要让她旁敲侧击一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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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夫人琢磨来琢磨去都是这么一个道理。

　　这种事儿，在石夫人眼中算不上孟浪之举。姑娘家有自己的心思，又没有私相授受，只是在议亲时表个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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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又说回来，杜云萝的性格是娇纵的，却不霸道蛮横，石沁玉喜欢杜家姐妹，石夫人自然爱屋及乌，断不会以恶意推测，左看右看都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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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s+ e. g: B; J  {2 R% D　　石夫人道:“不如问问云萝丫头自己。”

　　甄氏苦笑，女儿的心思她一清二楚:“她才多大？看事儿总不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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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氏透了底，石夫人便明白了。

; ~: ~% H+ T$ D+ E1 f　　杜云萝满意穆连潇，却没深思过将来有个万一要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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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l5 [( N+ D1 g( v! t　　甄氏思忖着，又道:“我们在这儿猜云萝的心思，却不知侯府那儿，这到底是谁的主意？是老太君还是几位太太的？世子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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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纱橱里，杜云茹的眼皮子突突跳了三下，愕然看了妹妹一眼。

　　她议过亲，听到了这里，哪里不懂外头在说什么？

" {- Y0 v5 w7 |4 {) F0 x% `+ o2 z. z　　杜云萝垂眸，避开杜云茹的目光，心中暗暗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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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己最清楚。

　　这婚事，老太君和穆连潇的母亲周氏是一知半解的，只晓得是官宦书香千金，并不清楚是名声不算好的杜云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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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是那长袖善舞、又一堆恶毒心思的穆家二房太太的主意。

5 J* e6 g' P; m4 x9 j' F9 w  M- `　　至于穆连潇，更是浑不知情。

　　石夫人斟酌了一番，道:“世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老太君的身子骨一直不好，周姐姐这些年也有些使不上劲，侯府里大小事情具是二房在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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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f8 ?7 c6 Z: f　　替世子娶亲，一来是看出身，毕竟世子往后是要承爵的，当家主母岂能是寻常的？你们老太爷从前是太子太傅，云萝丫头嫁过去，不会镇不住场面；二来，云萝丫头不是寻常的书香人家姑娘，那些娇过了头，整日里吟诗作赋，动不动伤春悲秋的，世子那等豪爽性子，怕是处不到一块去。咱们两个当了十多年的媳妇了，岂会不知那些东西偶尔为之是情趣，日日如此，这是过哪门子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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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萝丫头的娇，与那些不同，世子虽然对这门亲事还不清楚，但我知道他，最是实诚的人，娶进门的媳妇岂有不护着的道理？再者，他的心思都在习武上头，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弯弯道道，身边也是干干净净的，云萝丫头不会遭罪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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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0 y% R5 }  X$ M" _- f　　甄氏听到了后头，良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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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看亲事，和男人又不同。

　　最怕的就是男人身边桃花太乱，耳根子又软，架不住一些莺莺燕燕的好话，弄得后宅里乌烟瘴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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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样的男人，无论是侯门勋贵，还是市井小民，在一个母亲眼里，都不是良配。

　　“哎……”甄氏长长叹了一口气，“姐姐，不瞒你说，若那不是定远侯府，我还在这儿拿什么乔？我们老太太、老太爷也早就点头了，实在是、实在是怕啊。况且，定远侯府里具是贞烈的，我们到时候便是有些其他心思，也没有那个脸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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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z5 b& n$ M8 e4 S, i. M　　碧纱橱里，杜云茹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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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远侯府，这个地方意味着什么，她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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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没有注意到姐姐的情绪，她只是低着头，想自己的事情。
( a* w2 f9 ?+ U: {2 p, g
! I+ x, w0 B2 b, _: N5 P3 I　　原来，当日二房那里是准备了这么多话来说服石夫人保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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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她的那些名声，若没有这些话，谁都会起疑。

　　至于穆连潇，她最知道，真的是实诚又热忱，娶了就好好捧在掌心里，她闹也好，折腾也罢，他都是哄着顺着，专心无二待她好。

( K6 h' `+ \9 d- |# M4 E1 |　　那时候她还为此怪罪穆连潇，觉得他面对哪个女人都可以，不一定要是杜云萝，娶了谁都是一样，使着性子撒娇闹腾。

　　后头回想，到底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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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b" i/ j5 I8 G+ _　　若不是存了欢喜心思，碰上她这般不讲理的，一颗热心也凉了，相近如冰，慢慢也就是面子上的事了，哪里会像穆连潇待她，宠到了极点。

　　杜云萝不知不觉要紧了下唇，眼中氤氲。

: }/ Y8 `/ u$ r4 d% B- A　　她想他了。

第9章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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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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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念泛起，并不决堤，只是心中钝钝发痛，呼吸之间，那些纷杂的记忆，只有零碎的片段，交融夹杂在一起，涌入了脑海。

0 ?; a. F3 }' s+ H+ \　　一言一语，有初见，有花烛，有争执，有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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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分不清，只知道全是穆连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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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是云萝花的味道。

6 c8 v, a) p/ Y7 l' u　　泪水模糊了双眸，滴答一声，砸在绣鞋上。

　　轻轻的，有人揽住了她的肩，温热手掌一点点掰开了她紧紧攥着的拳头，柔柔声音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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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弄痛了自己，要哭，也等她走了再哭。”

　　杜云萝的身子瞬间一僵，猛然抬起头来，愕然不已。

6 ?, i! w- d0 Z  H. A　　她看见了杜云茹，姐姐温柔地抱着她，一双丹凤眼下隐隐发红，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给她。

　　杜云萝用力眨了眨眼睛，顾不上掌心被掐出来的月牙印，一把环住了杜云茹的腰身，压着哭腔：“对不起……”

　　为何要道歉，为何要说对不起，杜云茹不知道，但她却从妹妹纤弱的身形里感受到了无尽的悲伤和愧疚，她这个被宠娇了的妹妹，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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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茹的心被刀割一般的痛，又怕外头听见她们动静，只能拿脸颊蹭了蹭杜云萝的脸，以示安慰。

　　杜云萝哭得几乎岔气，埋首于姐姐胸前，才忍住不发出声音来。

# F* C4 J8 y7 X, ?" h+ a. |　　刚刚那一瞬，于她太过熟悉。

/ }0 w9 z! c2 g9 r4 R3 S　　从前，出嫁之后，她与娘家的关系僵硬疏远，便是杜云茹，也怪她不懂事，不肯与她来往。

　　直到永安二十五年的夏天。

7 l6 ?: ~! w8 G# z( A2 r　　穆连潇不过返京三月，就再次接旨准备出征。

- I: Y, r$ X; ^$ z' H+ _7 F　　杜云萝的心跟擂鼓似的，说不出道不明，只觉得这一次怕是有去无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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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哭了闹了折腾了，可除此之外，又能做些什么？

/ G9 b! @& Z/ |% U  U8 [　　杜云茹来看她，这也是婚后姐姐头一次登门看她。
7 K$ F6 p# B8 E3 Y! C
+ G; c8 D  A: Q4 V8 o' c9 ?　　她抱着杜云茹又哭又抱怨，怪他们当年把她逼上轿，怪他们拿她的一生去赌。
1 r# c! H* M7 f0 [) U
& G. D: s7 C$ U  w' }; w/ J* f6 d　　杜云茹就是这样一点点掰开了她的拳头，揉了揉她掌心的印痕，眼中含泪：“不要弄痛了自己，要哭，也等他走了再哭。”

$ ^" q& E, ~* u! c& Q- y& n8 z" ~　　一模一样的话语，一模一样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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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6 F6 B0 T2 G. I　　把从前场景原原本本扔在了她的面前。

　　如一桶冰水浇头而下，又如溺水不能呼吸。

0 K% h9 ~1 y5 E* r0 G) v. w　　很多很多年后，杜云萝才知道，杜云茹之所以会上门，全是因为穆连潇的请求。

　　而她，却不肯听不肯忍，最后气得杜云茹甩袖离开，让穆连潇带着牵挂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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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y; ^( J, G7 Y2 z. [" H! A$ ^　　她对不起的人何其多？

　　杜云茹也不好受，捧着妹妹的脸颊替她擦眼泪。
7 p' d9 Y! _! ]4 s& |: D* z
) |' R0 w  B3 J1 W$ d　　杜云萝看着杜云茹的容颜，姐姐正是娇俏的十六岁，比她养的那几盆芍药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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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吸了吸鼻子，杜云萝挤出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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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y8 E- Z0 W/ `　　一切还来得及，她不会再对不起这些一心一意待她的人，前世亏欠的，今生定要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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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P: e  x0 k　　见杜云萝收了眼泪，杜云茹暂时放下心来，又去听外头动静。

& T: w: g, t, q7 U, _" L　　只听石夫人道：“旁的话，我也不说了。往后的事情，谁也不能拍着胸脯说如何如何。我今儿个开这个口，全是因着我喜欢云萝丫头，也满意世子的品行。我们姐妹相交，我断不会想五年后十年后，你怪我把云萝丫头说给一个纨绔，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虽然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但那毕竟是侯府，他们先透了风，我们凉一凉也就够了，拖得久了，彼此生嫌隙，反倒是对姑娘不好。”

5 [: `' {2 R6 m8 r　　甄氏连连点头：“这些道理我都晓得，姐姐再容我想想，也再容我们老太太、老太爷想想。”

/ i& L  x" f2 H* o4 Z1 s" p9 r' u　　石夫人应了，记挂着杜云茹还躲在碧纱橱里，也不多坐了，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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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石夫人出了清晖园，甄氏才朝女儿们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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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拿手背抹了一把脸，正要出去，却叫杜云茹拉住了，她不解地看向姐姐。

　　“定远侯府……”杜云茹喃了一声，顿了顿，似是下定了决心，抬头沉声道，“你刚才哭了，是不是不愿意？”

　　杜云萝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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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不愿意，你告诉我，我去求祖父、祖母，我……”杜云茹颤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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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忍住了的眼泪又要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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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的她，到底是有多一叶障目，才会觉得家人是用她来换家族的前程？

　　分明、分明他们都是在为她着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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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 Y! z# i- [- w　　怪只怪她，叫杜云瑛和杜云诺教唆了几句，就冲去莲福苑里大吵大闹，让杜公甫和夏老太太下不了台，让甄氏失了立场。

! N( O6 ?. B( t  `" Q, x) D　　“姐，”杜云萝笑了，“我没有不愿意，石夫人说得对，世子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是我们高攀了的。”

　　杜云茹抿唇，细细观察杜云萝的眉眼，想看出些端倪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和我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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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I. ]- y6 C8 d$ [　　杜云萝弯了眼，柔和如春风：“实话就是，我想嫁过去。”

　　“你……”杜云茹张了张嘴，后头的话转了三圈，还是咽了下去。

　　她相信杜云萝所说，提起世子时，妹妹眼角的温柔骗不了人，若非心之所属，断不会如此，可……

　　可若真的心甘情愿，为何刚才会哭得那般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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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杜云萝是什么时候认识了定远侯世子，以至于对世子上了心？

　　杜云茹猜不透，应该说，这几日她都觉得杜云萝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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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O3 m# A# g* w. a　　那日在母亲床前痛哭，接下来的几天又乖顺，今日又这般……

　　妹妹变了，变得懂事了，也变得让人心疼了。
3 c" z$ J( _! C7 B+ B" w
& k" U- v! ]0 }& K. n. G　　杜云茹白皙的手指替杜云萝理了理额发，她记得，锦灵说杜云萝做了一场噩梦，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能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

　　“出去吧，母亲等着我们呢。”杜云萝牵起姐姐的手，推开了碧纱橱的门。

$ F7 d+ A, i8 d" G: |5 _　　甄氏闻声看了过来，见两姐妹两眼通红，赶忙叫水月打了水来。

$ u( N  h8 e8 F+ l　　水月伺候姐妹两人净面后，又退了出去，把里头留给主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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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氏示意杜云茹在绣墩上坐下，又拉着杜云萝在榻子上贴着她坐了：“怎么哭成这样了？”

　　杜云萝还未开口，杜云茹抢先道：“母亲，真的是要把云萝嫁去定远侯府？”

　　甄氏握着杜云萝的手微微一紧，看着长女的眼睛：“你说呢？”
9 F# F4 V4 V' w0 h5 }" W- _* Y+ Y2 }8 x
1 H) R# m8 o1 h. N9 N8 h3 O% b　　杜云茹深吸了一口气：“石夫人有一句话说的在理，往后的事儿，谁也不能拍着胸脯说如何如何。只看今时，世子是极好的。”

　　甄氏暗暗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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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夫人走后，两姐妹在里头磨蹭了这么会儿，定然是在说这些事体。

5 f8 E4 N5 e- }" a2 r　　杜云茹现在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可见这就是杜云萝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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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c1 W) c5 u  f6 n　　深深看着模样出色的幺女，甄氏不住自问，杜云萝是听了别人说起穆连潇而有了些好感，又年轻得不懂去考量将来，还是在她这个当娘的都不知道的时候，对那个人有了一份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