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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慕然回首 - 

[穿越重生]《不负如来不负卿》作者: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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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3 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再当语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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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安顿了下来,每天睡足了就去雀离大寺干活,勘测,画平面立面图。他已经跟寺里看门的,看殿的,看藏书楼的,都打了招呼。于是在西域第一寺-雀离大寺里,香客经常能看到一个虽穿着龟兹服饰但一看就是个汉人的女生,拿着个本子,用奇怪的笔在上面画画。时常还掏出把卷尺,奇奇怪怪地量这量那。而寺主,名震西域的大法师鸠摩罗什,发令让寺里所有和尚配合,不得阻挠该女子的工作。% H. n, h! _! Q* w/ g( `# W; k+ d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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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测量,绘画时,经常能看到罗什。我第一次看到他在寺里如何工作。他不是在跟弟子们交谈讲经,就是接见慕名而来的其它西域各国,甚至中原地区的学法僧人。他还经常到群众中间,宣扬他的大乘教义。他的早课太早,我起不来,没看到过。可是下午四点到五点时的晚课,我却看到了。当钟声敲响,所有有品级的僧人都到大殿集中。罗什会换上袈裟,带领众人先向佛陀行礼上香,然后在首座坐下,开始领着大家念经文。几百号僧人,齐声用梵文咏诵,抑扬顿挫的声音绕在大殿上久久不绝,间杂着清脆的铜钵声。“当!”一声,梵音入耳,灵魂便在这样齐整的诵读中淋洗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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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NORTHFACE背包还回来了。包里的物品一件未少,那块艾德莱斯绸也在里面。想起罗什送我这件生日礼物的情形,那红到脖子的清纯模样,我开心地傻笑,赶紧拿出那块丝巾挂脖上。里面只有很少的东西没有了。就是我没有用过的素描本,还少了几只铅笔和橡皮。而其它我画的图,都还在。我也没太在意,估计被弗沙提婆当玩具玩掉了。过了十年还能找回这么多东西而且保存完好,我真的没有再多要求了。: O: C$ O" v4 K* G) R6 {; Y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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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他仍来我房里,为我擦药酒。看到我挂着那块丝巾,先愣了一下,旋即嘴角浮出似明非明的笑。然后,应他的要求,我再次成为他的汉师。讲解的第一本书,是他指定的教材——《史记》。我开始了“百家讲坛”连载,讲起上古神话,讲起三黄五帝。我本来就是个挺爱为人师表的人,因为专业是历史,我有时会在黄金周到博物馆打工当讲解员。当我的听众听得滋滋有味时,我会很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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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q  ^1 P7 ^8 Y6 h4 `   眼前虽然只有一个听众,但这位听众就算水平很高,也一样聚精会神不时颌首称是。我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前当老师的那个阶段了,只是,眼前人虽不变,时间却变化了十年。如今,我不能再敲他的光脑袋,不能再板起脸说教。而我这个老师,常常望着学生如希腊雕塑般的侧脸,讲着讲着就目光发直,声音渐弱。然后突然醒悟,又红着脸喝水,咳嗽,找扇子,上厕所,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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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寺里还看了他主持的一场观音祈愿法会。观音菩萨是从梵语的意译而来,本来应该译为观自在。传到中原后由于念错,变成了观世音。唐朝时因避唐太宗李世民的讳,便略去\"世\"字,简称观音。我本来并不知道这就是日后中原地区盛行的观音法会,因为观音的梵文名实在太难记。可是看到了供奉的观音像就明白了。这时的观音,不是我们熟悉的大慈大悲的女性形象,而是个威武的男子,长着两撇漂亮的小胡子,与莫高窟壁画和南北朝时期的佛教雕像一样。在唐以前观音像都属于男相,因为观音周游法界,常以种种善巧和方便度化众生,并能够“送子”,其女性形象可能由此而来。. S, [$ z4 m1 A; ~5 |& r

. C% C* b0 i9 l/ z3 P, P   法会连做了七天,是为普通大众祈愿,任何人皆可参加。人们将自己已逝亲人的名字报给专门的执法僧,写在一块块木板上,供奉到香案前。罗什带着众人献花上香,合十跪拜三次,举手投足间姿态无不优雅出尘。他坐上高台,手执铜铃,摇一摇,脆响透耳,整个大殿瞬时皆寂。7 N2 r0 d' }2 f0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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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波流转,睿智的双眸扫过所有人,脸上浮现悲悯之色,整个人在香雾缭绕中如同化外仙人。他开口,声音仿佛有穿透力,回旋在大殿上久久不绝:“自利是智,利他是悲,菩萨依智能之体,起慈悲之用,遍观法界众生,随其机缘,拔苦与乐,自由自在,无所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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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i4 p9 @' G2 s+ {  众僧一起跪拜,齐刷刷口念佛号。我身边的一众百姓也跪了下去,我赶紧学样。接着他念一句经文,座下僧人就跟着念诵,虔诚的唱经声响彻云霄。# P0 m6 p& s' o3 w  h2 _% A' h5 T

: [8 S1 A: p4 m! N8 x& {   这一天雀离大寺向所有善男信女免费送食物,由罗什亲自赠送并祈福。队伍都排到了寺门外,我在队伍里一点点向前挪,翘首企盼。他念着佛号合十敬礼,将已经包扎好的一份份食物递送给人,手执精巧的长柄熏香杖在祈福之人头上轻轻一点。每个领过食物接到祈福之人,都面露喜色。排了两小时,终于轮到我,还真有点饿了。他看到是我,微微一愣,眼底流出一丝笑,对身边的弟子耳语几句。他将食物递到我手上,我笑着合十回礼,头低下祈福。头上轻轻触到一个器物,周身都被檀香笼住,抬眼看他,自信从容的气质真真非凡夫俗子能比,不由得心又多跳了几下。正要走,突然看到刚刚他耳语的弟子递给他一串葡萄,他笑着接过,放进我手中。葡萄在龟兹是最常见的水果,也不值钱。偷偷看旁人,好像没对我这额外的馈赠表示什么不满,赶紧低头领了东西匆匆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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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c2 D' q" B) R   那串额外的葡萄我没舍得吃,在素描本里扯一张纸包好,放进包里。那天晚上他有些倦色,却精神奕奕,开阔的眉间自信从容。想到他可能一整天都没吃饭,光是派送那些食物就用了足足四个小时,有些心疼,赶紧从包里拿出他送的葡萄惴惴地想如何劝他吃点东西。8 H( M' f6 E) o

5 u! W; O: x$ k  U. y8 Y; e0 r   他一直看着我的举动,看到了我剥开纸露出葡萄递到他面前,有些发怔。没等我开口,他接过,摘下一颗放进嘴里,对着我笑:“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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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8 Q1 t. R/ s( J  我愣一下,也摘一颗吃,真的是很甜,比我吃过的任何葡萄都甜……3 d3 r% r1 J9 \) I/ R0 U5 Z

7 ~% ?& u3 r" U, K; t$ J& X$ K  我们就这样对坐着吃葡萄,突然想到那句有名的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差点喷笑,便教给他。他的汉语还是带有龟兹口音,绕不准,笑得我倒地。在这样的笑声中,突然好留恋此刻的温馨,但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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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会里他每日都很累,却还是坚持来我这里。我暂时停了讲课,看见他来了就想方设法让他能好好休息。有时真的好想给他按摩,不过也只敢在心中YY一下。最后一日晚上,寺里灯火通明,每个人都发到一盏小小的油灯。罗什在佛陀前叩首,点燃手中的油灯,座前最德高望众的大僧走向罗什,在他手里点燃自己的,然后一个个僧人按品阶从前一人手中点燃,不一会儿,整个大殿遍布跳动的星星火光。我也点燃油灯,捧着这盏小小的灯火,整个心灵都被照亮了。这样神圣的氛围中,罗什如同神灵,宝光流转,神慧超凡,领着几千人祈祷,将供桌上写着往生名字的片片小木牌投入火中。喃喃的梵经盘旋回绕,绵绵不绝地灌入耳中,此情此景,竟让我感动欲泪。+ U# W4 ~( |5 K1 V0 ], ]# X9 U7 E

+ n9 s8 f# _9 |& A   那场法会结束后许久,我依然能不时回忆起那庄重的氛围。再次领略了宗教的精神力量。难怪从人诞生起就有了宗教,而且,我相信会一直延续到人类灭亡。每个人都会有精神诉求,尤其在经历苦难时。佛教会在南北朝时期在中原流传更广扎根更深,也是因为那是一段最惨痛的历史时期。当我跟罗什说起这些感想时,他也微笑着表示赞同。对于具体的佛经,我绝大多数都背不出,只是从历史和哲学角度跟他谈论宗教。有时他对我所讲的也不能理解,却在思索片刻后又能以他自己的语言诠释。一夜的时光,往往就这样飞快地溜过,待到醒悟他该走时,不由恨起了爱因斯坦关于相对论的解释为何如此贴切。7 I' `* N; K, ], S) J*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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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继续在寺里勘测画画。有时当我盘坐在大殿外测量时,他会走进来跟弟子站在院中交谈。当我坐在殿中临摹壁画时,他会带一群和尚进来讲法,并示意我继续画,不用管他们。当我在佛塔旁掂起脚测高度时,一个高瘦的身影会拿过我的卷尺,在我头顶遮起一片天。当我口渴时,一个小沙弥会及时端杯水送到我面前,然后一袭熟悉的褐红僧衣在门外一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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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5 F& l% x0 H/ D0 |/ C  我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现在已经到了看见他就莫明地心跳加速,看不见他就若有所失丢三拉四。枕着他曾枕过的床,盖着他曾盖过的被,我都能小鹿乱撞地窃喜好一会。在雀离大寺,我手上还在画着,目光却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直到他对视上我的目光给我浅浅一笑。我当然知道我的这些反应意味着什么。我再多看他的脸,多听他的声音,我会沉沦,我会不想离开。但是,艾晴啊艾晴,你可以对任何人动情,独独不能对他。他不是你的那杯茶,他跟你,隔着一千六百五十年的时间。最重要的是:他至死都是个和尚,而你,迟早要回21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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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d4 W# k& ~- v. |) k   所以,磨磨蹭蹭画了两个月后,雀离大寺的考察工作已经无法不结束。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在晚上课业结束后,跟他讲我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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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跟他讲解的是《史记》卷第六十一——《伯夷列传》。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采薇而食,饿死在首阳山。在太史公笔下,对这种积仁洁行,极度忠贞给予了高度的肯定。通篇《伯夷列传》,讲到伯夷叔齐的,只是很小的篇幅,而大段的话,都是太史公自己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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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伯夷叔齐这种愚忠,真值得效仿么?当时,天下已归周,他们不食周粟,可是采的野果也是周的野果,住的首阳山也在周的疆域,最后就算饿死,也是周朝的人给他们安葬。”我叹口气:“每个人都会遇到艰难困厄,每个人在困难来临的时候都要作出选择。是忍辱偷生还是像伯夷叔齐宁愿饿死。是我,我会选择活下去。因为活着,才能完成心中的志愿。而后世的评价,反正我已作古,管它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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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P/ p8 E1 O% w' s; Y  我怔怔地盯着他,想到十一年年后他的命运转折点。他的内心,应该是深受煎熬痛苦不堪的吧?“所以,罗什,以后如果你遇上困厄,一定要想想你所立的宏伟志向,坚强地活下去。”十一年后,我不可能再出现,我也只能这样给他一点点的提示了。. u) k2 T! F: P* \9 a7 F' q* J'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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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诗》、《书》隐约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他凝视着我的眼,用太史公的话回答我。2 w' F& a: G) z7 B) @6 G* B

7 E- w. g7 G, M) Z! d: [1 J   我们对望着,四周沉寂了下来,一股不知名的空气在我们中间流淌。他的脸渐渐浮出红晕,突然微微偏头,将眼光挪开。脸上的表情,有些微的尴尬,些微的懊恼,些微的……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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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什,你其实根本不用我教。你背出来的那段,在《太史公自述》中,是《史记》的最后一个章节。我相信就算要你背出全部《史记》,你也能做到。那你为何,又要叫我教呢?我的心跳快地要奔出胸膛,我,我能推测你是为了想每日来见我,才装出不曾读过《史记》的模样么?可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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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一闭眼,强迫自己按压下那颗剧烈跳动的心,用我以为平静的音调缓缓说:“明日我就不到雀离大寺去了,我已经画完。你知道在哪可找到去长安的商队?如果不知,我自己去找也可以。”6 l$ L4 k6 X- x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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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默片刻,问道:“如今中原大乱枭雄并起,汉人与胡人互相仇杀。你一孤身女子,为何执意要去那危险之地?龟兹虽小,总归安定,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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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l6 \0 E) [7 R' _  “罗什……”我轻轻打断他,“你心中有大愿想,要渡化芸芸众生。为达此愿,你可愿意去那危险重重的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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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愿意。”9 R7 @3 M& I  ^5 [3 J" {; f

) }  q. a) W9 J+ v2 r  “我也一样。”我盯着太史公一生心血所著的《史记》,“我也有理想的。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么,我的志向是写出一部史书,能够亲历历史,还原历史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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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胡乱华自然是汉人历史上最悲惨的时期。后赵石虎父子以杀汉人为乐,后赵短短二十来年,杀了几十万汉人。冉闵废赵恢复汉姓,又颁《杀胡令》,只要看上去像胡人的一律杀死,一年之内,又杀了二十多万胡人。中国的北方,在这二十多年里,尸骨遍野,惨绝人寰。如果是这样的时期,就算给我核武器,我也没胆去。幸好这是罗什刚出生时的事了,现在的中原,前秦已经除了凉州和辽东,基本统一了北方,恢复了生产。而苻坚是我最欣赏的十六国时期的悲剧英雄,他的个人魅力让我极其欣赏。趁着现在去他的前秦看看是我一直向往的,否则十年后淝水之战就是他的滑铁卢,北方又重新陷入四分五裂兵连祸结。8 \& f$ Y, d  T( C/ L. @1 w' l-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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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向他,希望自己的眼神是坚定的。他对视着我,又将头偏开,定定地盯着油灯微微跳动的焰心,语气无波:“我替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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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继续讲课,他继续听课。就当,我不知道他的心思。装傻,继续装傻……, Q4 Z2 B) h  l) ~+ A" G% q7 r+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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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时他仍如往常一样淡定地离开,我正嘘了一口气,门又被推开了。) v- @* {, m9 n1 F5 M' F) V$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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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克孜尔千佛洞么?”他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从你说在那里开凿石窟寺,十年间已经开有十来个石窟了。”8 e8 v; x" c2 z

1 }( f7 k/ D% Q9 D  “七日后我要去那里礼佛。”他盯着我,目光炯炯:“你想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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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f& Q5 J. F  我,我,我想去。他真的太了解什么东西能吸引我了。我去的话,就能鉴定石窟的确实开凿年份及开凿顺序,还能临摹下那些在后世遭到破坏的精美壁画。这些,都极有历史价值。我真的挡不住这样的诱惑。推迟几日出发,应该没问题吧?我的时间,还是够的吧?) O& G! X% y2 v/ ]

5 h7 @( }8 g/ y% l% R2 S   见我点头,他笑了,“七日后,我们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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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孜尔千佛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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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后明媚的夏日清晨,我们坐上了他那辆性能良好的马车,朝出发。克孜尔千佛洞离库车有70公里,我们的马车轻便,两天就能到了。不过跟罗什同处一个狭小的空间真的不太好受。眼光所落之处,都是他的身影。淡定的罗什,浅笑的罗什,优雅从容的罗什,目光灼人的罗什,我的眼睛,像个800万像素的照相机,不停定格他的画面。唉,真能有他的照片就好了,回去后还能有个念想。回去?对了,我无论如何还是得回去,所以,徒费感情毫无意义。赶紧眼观鼻,鼻观心,收起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坚决抵制帅哥的魅力,做好我的本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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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马车停下休息时我无视他伸出要扶我的手,自己跳上跳下。吃东西喝水时坚决自己给自己服务,不要啥都从他手上拿。在吃完馕后嘴角留有碎末时自己摸摸嘴擦干净,留下他执着帕子的手尴尬地缩回去。马车里实在无法躲避时干脆闭上眼休养生息,犯困了也坚决不倒头大睡,免得醒来发现拿他的手臂当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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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的错觉么?有一声幽幽的叹气,若有若无地飘进我耳里。心,无端地疼……( Q1 l5 g+ s% q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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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到达了克孜尔千佛洞。不禁佩服自己的定力,在这样独处两天让人意乱神迷的情况下,还能坚持自己的原则:坚决不与任何古人有感情纠葛。这是老板在我穿越前给我的谆谆教导:时刻记住你是现代人,时刻记住你要回现代,时刻记住你要是带私人感情工作,历史说不定就此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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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M4 I7 a& j$ s  当我看见雀尔达格山在夕阳下发出令人炫目的胭脂光彩,石窟的洞门一字排开,有搭起的木梯和长廊通向各个石窟。我想,我可以把感情一类太费力气的东东抛之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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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二天一早才进石窟参观。晚上就住在木扎特河边的客栈里。已经是最好的房间了,可是,卫生条件还是不太让人放心,幸好我自带有轻型睡袋。晚上木扎特河边夜凉如洗,星辰漫天。没有污染的夜空,看起来那么清爽。我本来想在河边随处走走的,却总是被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那个高瘦身影搅了企图平静的心。没办法,只好狠着心肠快步回了房间,留下他独自在泛着月光的河水边踯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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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z+ i0 G' |1 A8 o& [/ T   第二天去石窟时,不出意料还是有太多人认出他来。石窟寺已经吸引了不少和尚来此修行,一个个僧房窟都是满的。所有的人看见他时无一例外流露出惊诧,甚至,些许轻视的表情。呸呸,罗什什么时候会被人轻视?肯定是我多心了。不管怎样,寺主还是热情地接待他,将他引入一间特意清空出来的僧房窟。可是,他更应该被那群僧人包围住论佛法啊,而不是像现在只是一人待在僧房窟里盘腿打坐。我留意了一下,别的僧房窟里的僧人也是足不出户整日静坐。我虽然有些奇怪,想想我对佛教的规章制度又不熟悉,再说现在最吸引我的是壁画,也就把疑惑抛之脑后了。5 A3 u5 |; B8 Q! ~" T

2 ~, Z  L- E/ G3 m4 b   克孜尔千佛洞共有编号236个窟,有壁画遗存的约有80个窟。绝大多数是让小乘僧人静坐修行的僧房窟。我在21世纪时已经观看过。僧房窟里没有壁画,只有冰冷的石床,而且非常窄小。在古代,手工技术下开凿石窟,非常艰难,而且耗费颇大。克孜尔千佛洞最初的洞窟,都是龟兹王出资建的。我现在看到的,只有两个壁画窟和八个僧房窟,其中一个壁画窟还没完工,画工们还在忙碌地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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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刻被吸引了,这是个多好的课题。无论是颜料,构图,上色,画工的组成,画的佛教故事,任选一个主题,都可以成为一篇高质量的学术论文。我在西藏阿里地区的古格王朝遗址(今西藏阿里札达县内),一个八百多年前的古庙里碰到过一群联合国的慈善组织,专门为世界遗产免费做壁画修复工作。仰头跟蹲在架子上的一个瑞士女孩聊,她给我看修壁画的用具,大大小小的笔,铲子,镊子,多而复杂。看她工作,真叫绣花不为过。而经过修复的壁画,即刻恢复栩栩如生,如同刚画出来一般,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身临其境实地观察古代画工在简陋的用松脂照明条件下如何一点点地描出这些壁画,更是让我废寝忘食地投身进研究工作。我跟画工们交流,打成一片,学习他们的画技,临摹已经完工的画,忙得不亦乐乎。0 Z! d& `1 q1 q- `+ `2 d2 C1 W. Y

8 d: n7 ?" ^7 [/ m+ I   他们用湛蓝的青金石粉打底,用金粉和金箔涂在佛陀的袈裟部位,一眼望去,篮色菱格图形里的佛陀一个个金光闪闪,精美异常。当壁画上的红色历经风尘变为黑色,其他的颜料难以辨认本来面目的时候,用青金石画成的蓝,却永不褪色,绚丽如初。青金石,原产于距离龟兹有1500公里之遥的阿富汗,它具有诱人的深蓝色调,又具有闪烁金光的黄铁矿星点,当古代的商人们将它们运到龟兹时,青金石的价格已经比同等重量的黄金翻出了好几倍。洞中,丹青交织,金光闪烁,这一幅幅令人炫目的景象,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这些画,后世龟兹回鹘化了,憎恨偶像崇拜,将克孜尔石窟里的佛陀,一个个地擦去金粉,露出里面泥灰的颜色到现代。只有那一片湛蓝,留给21世纪的学者几多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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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教在公元前六世纪末兴起后,数百年间本来是没有佛像的,而是以脚印、宝座、菩提树、佛塔等做为象徵。我在印度的阿旃陀(AJANTA)石窟几个一二世纪开凿的早期石窟里就看不到佛像,只有佛塔、脚印、佛座。公元一世纪后,随着大乘佛教的流行,偶像崇拜渐成风气,遂有佛像的创作。在犍陀罗地区(南亚次大陆西北地区,今巴基斯坦北部及阿富汗东北边境一带),因为亚历山大大帝曾经征战到此,将希腊艺术带进来,佛像的制作较多地吸收了希腊式雕像和浮雕的风格。犍陀罗艺术成为了佛像艺术的一个重要流派。% L5 }" z# ~) o6 d; |& B  P2 J4 G

+ I9 E# u- V% }3 A, J4 F  a* k   克孜尔石窟深受犍陀罗艺术,甚至希腊艺术影响。后世毁坏得一个不剩的佛像,就是犍陀罗佛像的典型代表。椭圆形面容,眉目端庄,鼻梁高长,头发呈波浪形并有顶髻,身披袒肩大褂,还雕有胡须。而壁画里的佛、菩萨、飞天等,很多是半裸,甚至全裸,体态优美,身上的衣着、饰品、绸带无一不描绘得入木三分。1 ^7 {3 }. ]+ ^" I. k+ d( }

/ k% j  P, r/ L0 N% }   我正在临摹一幅宫女诱惑图。这幅图表现的是佛还是太子时因看到现实生活中的种种苦恼而决定出家。其父净饭王为留他继续继承王位,便有意在其周围营造一个纸醉金迷的环境,使他对世俗产生留恋。我正全身心地描着,突然感觉身后有些异样。回头,看到罗什正站在我身后,眼光盯着我的素描本,脸色异样地红。我看了看自己的图,突然明白过来。我正在摹的是最靠近太子的一个全裸宫女,一手托着丰满的乳房,另一手撑在丰腴的大腿上,上身前倾逼近太子,两腿叉开,一副绯糜的模样。这幅图在整个石窟壁画中只是几千个人物像里不起眼的一个,如果不是我拿出来放大的话,恐怕没人能看得那么仔细。而宫女的这个姿势,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情欲的意味弥漫在整章画纸上。- ]* m4 ^) ~/ S  s3 [) {8 Q$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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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有点脸红起来,赶紧合上素描本,问他有什么事。他是来叫我吃午饭的。这十天来,我都拒绝跟他同进同出,吃午饭我也宁愿跟着画工一起。现在他来叫了,才突然注意到我画得太入神,周围人已经走得一个不剩。我无法再拒绝,只好跟着他一起去吃饭。6 M: s/ i, g/ Q. W- u

! Q  \7 P$ \  w; X0 t- N2 G9 D   这些天他经常跟寺主跑进跑出,还拿着图纸跟寺主对着周围的崖壁指指点点。我好奇地问过他,他说打算用雀离大寺近年来从王家得来的布施在此开凿一个大型佛陀立像。我看了图纸,居然有十五米高,在佛的头光和背光光环中,还有一圈圈的小立佛。这种形式的佛像塑像,与小乘佛教只重涅槃像不同,倒像是后期犍陀罗艺术或“印度-阿富汗流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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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犍陀罗艺术朝着丝绸之路一路东进,先是在三世纪后向贵霜统治下的阿富汗东部发展,被塔利班炸掉的巴米扬大佛就是这种艺术流派的典型代表。罗什少年时跟母亲到过克什米尔的罽(音JI)宾,就是犍陀罗的中心地区,肯定看到过这种巨型造像。难怪克孜尔千佛洞也有大佛窟,这么巨大的工程没有他这样的高僧倡导是很难完成的。0 p2 g# R8 L5 G. o4 l#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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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什无法知道的是,他把这种印度石窟建筑和犍陀罗巨型造像结合起来创立石窟佛像的方式引入了克孜尔石窟,不光影响了龟兹一地,连对后世的敦煌莫高窟﹑云冈石窟,龙门石窟,都产生了重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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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V+ f4 l  q   心里不禁对他又敬仰几分。可是在看他忙碌的同时,却注意到了那些一天到晚窝在僧房窟里的僧人们。他们吃饭时也不出来,有小沙弥端着饭盒一间间地送进去。这些举动真的太奇怪了,肯定在举行某种仪式。吃饭时问罗什,他只淡淡说那些僧人都在打坐,没什么好奇怪的。我知道他不想说的话再问也没用,只好在下午跟着画工一起工作时,向他们询问。, D4 f( Q! r- @* ]

2 n! }  S9 ~# f1 {; r/ y; q0 U   “那是法师们在夏坐。”. y4 G4 ^  n1 w, j$ X# \8 w, K

' H  l6 H+ R' n4 t: T  夏坐?听上去很耳熟。想起《法显传》里提到过法显西行过程中好几次停顿三个月时间,就是为了夏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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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师们每年夏天都要净心修道,呆在屋子里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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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k  d# b( z0 g; Z  “对呀,他们可不能出来,必须出来的话,还要跟寺主请假呢。”: E. b" l7 |& x" m) Q8 h3 Z8 ?7 c! \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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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是啊,就这样坐一个月时间。道行高的法师,要坐三个月呢。”6 E8 P$ L# W+ c. C2 r)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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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嘴八舌的讨论听不进耳里了。我的鼻子又开始泛酸。佛弟子在雨季中集合栖止于一处,净心修道。因为这是万物生长的时期,不外出便避免了无意杀生的可能。难怪那些僧人看他的眼神有点鄙夷。应该乖乖呆在寺里的时候他公然带着个女子出行。虽然他来这里是为了建大佛之事,但他何必一定要夏坐时期来?他将清规戒律至于何处?他是为了我么?" a! ?; m2 J& s& n: M0 t- A/ |

) Q  ^- i8 d4 n# Y2 L   晚上我坐在木扎特河边发呆,他就在离我不远处静静地望着我。我向他招手,他怔一下,缓步踱到我身边。我拍拍一旁的石头,他有些犹豫地坐了下来。+ g# @( C. J" B8 Z

1 \* o- \) q) O  P9 l! ~2 E4 N   “罗什,你不该夏坐时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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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l& n0 q; D1 S  他身子微微一颤,眼光移向粼粼河水,语气仍是淡淡:“来此是为建造大佛,更是对佛陀的尊敬,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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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不能多等一个月么?”: e; M; I  C+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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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看向我,群星闪烁的夜空下,他眼中波澜翻涌,却瞬间隐入沉沉的眸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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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e2 n& {6 y! i2 b   酸楚涌入喉中,不敢看他的眼:“罗什,我已经画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离开。”5 E: D" G5 f7 j, v$ H$ k

; T7 r% N$ R2 e+ `1 U  他不言语,又转回头盯着河面,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 x0 ]7 f: ~; Q1 s. u/ {0 F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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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咬着嘴唇,狠了狠心:“罗什,我不属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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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C+ e3 b  c( P' d  “我知道。”他猛然站起身,腰挺得笔直,胸膛有些起伏。他真的长太高了,仰着头看他,脖子累得撑不住头。我的头,真的太沉了……沉得不停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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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W! q( ]8 \, W3 |  “明日我们便离开。”/ [$ ]- g7 S6 ~; C%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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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苦撑起沉重的头,看到褐红色的僧衣迅速朝客栈方向前行。不一会,转个弯角,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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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从客栈房间的窗口望出去,泛着银光的河边,月光拉出个长长的身影。风吹过,宽大单薄的僧衣迭迭,越发显得孤独寂寥。我怔怔地盯着那个瘦长的身影,半晌觉得前襟有片凉。胡乱摸了摸脸,冲出房间。夜色孤清,水声潺潺,河边却已不见人影。那夜,我几乎睁眼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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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时我们几乎不言语。他的眼圈发青,堆在深陷的大眼窝下,格外明显。我呢?照过铜镜,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眼望外面,我也一样。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可能的事情,何苦多做无谓挣扎?趁现在,好歹还能收手。回到21世纪,我自有我的日子要过,也许找个人谈个恋爱。比我高一届的师兄一直对我有那么点意思,可以考虑再往深发展。就算师兄长得不如他帅气,不如他聪明,不如他温和,不如他……我当然知道,师兄什么都不如他,可是,师兄是个真正现实中的人。而他,对我来说,不过是个研究资料,故纸堆里的几个字而已……  R+ ~  I7 h5 I! `3 N) B8 g, z# Z) i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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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苏巴什故城他的小院里。他回寺里前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眼神复杂,终于还是叹气:“商队我会去安排。这几日要夏坐,晚上就不来了。”9 `1 z+ o! V5 ~. s- V& M% I( P

: v/ H$ Q1 {0 U$ I. Q2 |; \  我垂着眼,点点头。, ], O" l, A! t% ?$ T2 K

" t/ L% v5 h4 ?$ Q  e   半晌,他还是没走。脚步在门口盘旋,始终没挪出去。/ F; n2 G. s5 w' ^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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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十日就是苏幕遮了。你说过想看苏幕遮,不如……”他犹豫着:“结束后再走吧……”5 M0 D/ e( n6 A7 |

. e' ~( h4 P  s5 Q- P  我抬头,跌进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泽,仿佛有磁力,将浑身无力的我吸进。平时伶俐的嘴此时笨拙地只剩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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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嘴角往上挂了挂。这么多天了,第一次看见他笑。可是,我不是为了你多留这几天的,我实在是因为想看东方式的狂欢盛典——苏幕遮。我是个好学生,好学者,好劳模,可我不是一个……好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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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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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他走之后,果真没再来。我以为我能平静,结果每天晚上从五点钟开始,我就一直呆在屋里,盯着门,直到城中灯火尽灭。我每天白天拿着素描本在苏巴什故城转悠,走着走着总是会晃到雀离大寺门口,直到认识我的看门僧人朝我打招呼,才猛然醒悟落荒而逃。我的心无比难受,似乎有千万只小手在抓着,扯着,让我捧着素描本在工作时总是禁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描绘他的模样,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擦掉。- b/ D9 s2 H% h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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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苏幕遮只有两天了,依旧不见他的踪影。苏幕遮结束,我无论如何得离开龟兹。唉,离开之前,还能见上他一面么?其实心下明白的,不见,才是最好的方式。离开了,就会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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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k4 R7 e+ E* I1 Y3 k  晚上我蜷在床上依旧盯着门发呆,那堆曾经让我无比着迷的书摆在我眼前也提不起兴致。十点了,21世纪时十点钟夜生活还刚开始,而在这个时代,十点是真正夜深人静时。我叹气,又是一夜过去了。  \5 D  X6 L+ D5 o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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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院门被敲响,声音不重,却格外醒目。然后院子里响起了摩波旬与人说话的声音。是梵语!是他!$ s7 y- I$ m"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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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咯噔一下,立马跳下床飞奔了出去。他站在院子跟摩波旬说话,昏暗中看不出他的表情。我的疑惑越来越大,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不会这么晚还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3 k* @  @( [$ H/ J: U$ h- a3 G) q0 f

) Q; }9 z6 s* Y+ ~% p   摩波旬搓搓睡眼又回屋了。他向我走来,步伐缓慢,好像沉重地抬不起脚步。. @( l- E9 I5 `( v

) ]4 W+ g; n# q2 p0 [2 R$ b/ u' }   “如此深夜,罗什不该来的……”他的声音,居然有丝颤抖。“只是,心中积郁,到处闲走,竟然走到了这里。在门外徘徊已久,终是忍不住敲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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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1 z- L( q* s( o5 v7 V% \* C  他抬头看我,屋里的灯光透出,照见他脸上的悲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从来都是淡定的罗什,有如此的悲伤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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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站在院里有些手足无措的他,我用最柔和的声音说:“罗什,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0 u( k, X% o( Y

6 \6 C* l3 o3 p+ V" y- w  他不置信地看向我,眼里,流过一丝感激,旋即垂头:“你,披件外衣吧,夜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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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苏巴什沉寂着,街上早已万灯皆灭,幸好月光莹亮,还能照见脚下的路。我们一路走着,仍是沉默。想来,这是我第一次那么晚跟他在一起。他恐怕,也有一些拘谨吧。4 J. o& ]) ?! a/ I8 k2 u. \2 S

- d0 x" g/ S# z$ }3 n4 T& e3 L1 K' ]   苏巴什只是个附属小城,宗教意义大于军事意义,所以,没有通常城池必有的城墙。走出几步路,就出了城,走到了城外的铜厂河。正是夏季,河水湍急,哗哗声在寂静的夜显得分外清晰。! E# M$ ]: 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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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河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我蜷着膝,静静看他。月光洒在他身上,渲出一圈华晕。' A# k( X2 u; c* l

' I9 X! s* x& V' J8 T, T   “我在罽(音JI)宾习小乘的师尊来了。”& A/ J  m  X/ E,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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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头达多?”传记里有鸠摩罗什为自己的小乘师父盘头达多说大乘教义的记载。9 |- O- d! A6 N" f; X9 y4 W

2 Q' ?% f, b. t3 t9 a   “你怎知他的名字?”. ?$ T2 c# j0 e6 ].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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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愣住了,我当然是读了资料才知道的。# F7 X* r- g1 r5 S/ i8 \

3 [! m  n1 ^2 ~9 j8 g   “对了,我曾告诉过你的。想不到十年前的话,你还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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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小时候跟我说过?我我我怎么不记得了?(不记得的亲亲可以去看第十二章罗什有提过“……我在罽宾便跟随得道高僧盘头达多习小乘佛法……”)4 J3 E; ?  t, k. G) {) W

9 s4 z. s: E$ g* q   我尴尬地转移话题:“你跟他说大乘教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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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点头:“这些日子罗什一直与师尊一起研究大乘教义,辨述大乘精粹,已赢得师尊承认。师尊虽礼罗什为大乘师,承认罗什立新说之成就,但仍是罗什的小乘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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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T4 P; d: A% P% o  我点头。在佛教的世界里,如果要建立起自己在教义上的终极权威,那么和带自己进入佛教教义大门的老师进行辩论并赢得承认就是重要的一环,即使是像罗什这样的人亦不例外。而显然罗什是这次拉锯式辩论的最后胜利者。盘头达多最后虽说“礼什为师”,但并未改变自身的学说立场,至少他并没有放弃自己作为罗什的“小乘师”的身份。难道这就是他沮丧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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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R& g/ r- J+ Y& H   “罗什,每个人都有自身立场,你能劝服他尊你为大乘师已经不错了,何必一定要他放弃小乘呢?”& z4 `- ~" U(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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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奇怪地看我:“罗什没有狂妄到要师尊放弃小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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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为何那么难过?”" r6 ~; {) J% ^" m3 i/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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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沉默了下来,眼光盯住河水,出神了半天。“我母亲……”他咬着薄薄的唇,似乎要咬出血来,颤抖着声音轻轻说:“师尊今天才告诉我,我母亲行至天竺,三个月前……三个月前……已进登三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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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Z0 B7 l7 c5 z# \* F  我不太明白,问道:“‘进登三果’是什么?不是件好事么?”% f% w, q6 g3 C6 Y5 `

/ U0 n5 ]0 G9 k. }" c  他叹息着,深吸一口气,平缓地回答:“三果乃出家人修行所能达到的四个果位中第二高之果位Anāgāmin。”他看我依然疑惑,再解释说,“Anāgāmin可译为不还。即是说,证得此果,圆寂后住于五净居天,禅定转深,到了灭受想定,即是解脱,不再还到凡夫的生死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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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W% F) x7 n5 A  他咽一咽嗓子,再深吸一口气,声音却颤抖地厉害:“母亲终得修行之果,跳出轮回,永登极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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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终于脑子转过弯来了,他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告诉我,耆婆,耆婆她,在天竺亡故了……史料只记载耆婆独自离开龟兹,到了印度。然后便再无文字记载,原来是她死在了印度。而这个消息,他才刚刚从盘头达多处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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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 ]6 @) Z  我呆呆地看向他,难怪他那么悲恸,耆婆对他的一生,影响之大,无人能比。是母亲把他带入佛门,是母亲不愿意他在龟兹受到太多追捧带他到了罽宾,是母亲鼓励他学习大乘,在他二十岁之前,他的一切都是由母亲安排的。耆婆对鸠摩罗炎来说不是个好妻子,但是对罗什来说,她是个好母亲,一个带领者,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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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什,你要是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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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7 s/ }( u  z  “不!”他猛然抬高声音,语速急促:“我不难过。母亲进登三果,她离家所求的佛家解脱,终于得现。她进入西方极乐世界,从此便再无烦恼,我何来难过,何须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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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胸口急遽起伏,傻子都能听出他的言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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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什,”我轻拍拍他的手臂:“你心里难过是正常的。因为你有爱,你爱你的母亲。那为何,不把自己对她的爱发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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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C  G" `4 N4 q" i  “爱?”他喃喃地念着这个字,仿佛有千斤重量,沉得让他念出颤声:“佛陀说,一切皆空,万物皆空。罗什是修行之人,怎么可以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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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教讲一切皆苦,老病死,怨憎会,恩爱别,所欲不得,所以苦的根源是爱。如能灭绝爱欲,便能得涅槃,从此脱离六道轮回,进入永恒世界。其实佛陀自己,难道就没有爱欲么?他有妻有子,他也有牵挂吧?他提出灭爱欲,正是因为受过爱欲之苦吧?可是,爱欲真能灭的话,佛陀需要到死时才得解脱么?涅槃,寂灭,作灭、灭度、寂、无生、择灭、离系、解脱,不管有多少种叫法,都是死的同义词而已。只有死,才能灭尽一切爱欲,佛陀自己,只怕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所以,他描绘出一个死后的世界,一个西方极乐世界,以弥补今世为灭爱欲抛弃的种种。可是,为何一定要……”' Y1 X9 g2 f1 `- X" z1 V1 S; X6 D

3 \6 \5 B: F2 k6 `  “艾晴!”他重重地打断我,颤抖着嘴角,痛苦地捧着头:“别说了……”- t, x8 `1 E1 e4 h7 T6 I

1 [& ?. f/ X( @) j" m  他将头偏过,不让我看到他的脸。月光下他的肩起伏着,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我站起,转到他对面,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温柔地拥进我怀里。他突然浑身僵住,虽没有推开我,却似乎停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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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吧,你是人,你不是神。为亲人难过,没什么不该。想哭便痛痛快快哭一场。那样,会好受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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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I1 ?1 x/ V/ ]* i) O' Y- z) N) d  我轻拍他的背,怀中的他,虽然个子那么高,却瘦削得让人心疼。这一刻,真想化身为耆婆,替她安慰他。! G: c% t9 q$ h" y5 o3 c% F. u

& B' n. L3 Z/ r8 G% Z2 W4 s   他顿了好一会,有些局促地伸手向前,用手臂圈住了我。他的动作非常轻,好像我是个纸人,会被捏碎。. j+ a/ T1 F" K4 {/ ~

* o! d$ v7 h* Q8 J5 m- |" X   “艾晴!”感觉出他胸膛急遽地起伏,手臂上传来的力在渐增,将我越搂越紧。* y8 _, G' o$ z6 s! L9 w* {: y& O

4 ^; r$ f$ w% q/ y   “艾晴!”他再低低唤我,肩上,有些温热的湿,风吹过,快速冷却,又立刻被新的温湿染上。他终于,能像正常人一样,哭了。9 D% j/ u5 z3 V

& M7 T: n5 \2 P% ~" A" e3 v8 E   他哭了很久,仿佛这一生从未哭过,此刻,要将积蓄一生的泪一并倾倒干净。我陪着他一起哭,我们就这样相拥着,直到哭完了所有力气,直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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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4 O/ k2 s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都平息了下来。我从没有这么哭过,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靠着他,才不至于瘫倒。他也停止哭泣了,却依旧搂着我,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熨烫着我的心。我,竟如此贪恋这个怀抱,以至于不敢说一句话,怕说出什么就会打破这个气氛。最后,是他放开了我,月光已经隐去,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得他缓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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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w0 W$ o' E4 @   “母亲知道罗什心中一直想将大乘传扬到汉地,离开时,曾对罗什说过:大乘教法,要传扬到东土,全赖我的力量。但这宏伟大业,对我而言,却没有丝毫利处。母亲问我,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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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q* b( W. Q" a+ n% ~# H  我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没有说话,呆呆地看他。他顿一顿,接着说:“我回答母亲:大乘之道,利人而忘己。若凭罗什能使佛陀的教化流传,使迷蒙众生醒悟,就算会受火炉汤镬之苦,罗什也没有丝毫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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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i0 T! Z9 q' }8 I4 z  母亲在时,罗什还是一个受到精心庇佑的天才。他固然聪明绝顶,但犹如温室中的花朵,未经考验。随着母亲的离去,此刻的他,必须依靠毅力来坚持自己的理想了。他的理想,小时候就已立了吧?他知不知道,他母亲所担心的,会在将来成真。他去中原弘扬佛法,付出的代价,是一世的诟病。罗什,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愿知道你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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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什,母亲虽不在你身边,可是,她会时刻在你心中。当你有艰难困厄时,想想对母亲的承诺,你便能挺过去的,好么?”6 i9 F2 j, R6 C" O4 E- j

. B+ m: k# V/ `: r6 w* o$ D  m% G  见他点头,我转移话题,希望他不再沉浸于悲痛中。“罗什,告诉我你小时候的事情吧,我不知道的事情。”其实,转移话题只是借口,我是真的想知道小时候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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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x8 |' y7 \   我们就这样比肩坐着,听他讲小时候的事情:母亲对他的严格与慈爱;诸位师尊,师兄的趣事;在西域诸国的游历;每一桩每一件,我都听得津津有味。原来IQ200的鸠摩罗什小时也会作弄师兄,背不出偈语也会遭母亲责备,原来他也有童年,我还以为他生下来就一副老成样呢。为了让他心情好转,我讲起我自己的家庭,我的父母,我的同学们,我的老板,我看过的书,走过的地方。当然我都转化成他能听懂的语言,没露出什么破绽。. t; ^( ~5 S; D# c' j2 f

9 q2 A! W2 P! |( |( S3 Q" N& p+ j   远处的天山背影显出一抹淡淡的胭脂红,漫天星星悄然隐去,我看看表,已经快四点了,居然坐了一夜。我望向他:“罗什,回去吧。你该去做早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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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1 ?2 O9 D0 F  他讶然:“竟坐了一夜。艾晴,累么?”9 i: u9 y/ V  \/ d1 Z5 ^5 D& ^

" Z7 ~8 k3 Q3 ~1 S  我摇头。虽然不累,可是身上却有些发冷。那件外套,也挡不住黎明的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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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D- R8 r5 U- s   手被他握住,他的手也没什么热气,纤长的手指磨挲着我的手,我笑了,看他徒劳的摩擦生热。他抬眼,看到我笑,不再磨挲,将我两只手贴上他的脸颊。我的笑僵住了。如洪水冲过,心底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垮了……$ a$ b/ N' ]+ U; g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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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我的手贴在他微带热气的脸上,手心触到微微的扎,是新长的胡须。那一刻,如醍醐灌顶,一道电流从头到脚将我激得浑身战栗。我已经完完全全想明白了一件事——9 B4 e7 ^/ S8 I"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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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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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O( T: F0 b$ F: F( ?   是的,我早就爱上他了,从再见到他那一刻起。会爱上他最正常不过,他的优秀他的聪慧他超然脱俗的外表,能让天下所有女子倾心。我不再犹豫不再拒绝。爱了就爱了,我怎么能否定这人类最基本的感情?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既然灭绝不了爱欲,又何必苦苦挣扎?而我之前会那么挣扎那么抗拒,就是因为我太以现代人的思维来看待爱情了。我总是希望如果爱了就要得到回报,我总拿我的工作当借口,我总是想着我迟早要回去,我总在顾虑爱上他没有未来。可是,我如果不要回报呢?如果我不要求一定要呆在他身边呢?如果我不要什么未来呢?谁又说过爱他就不能继续我的工作呢?我只要现在好好地,以我自己的方式来爱他。我可以不让他知道我的爱,我可以回到21世纪后继续想他爱他。只要能爱他,以后的事,管它怎样呢?我干吗现在就一定要那么冷静地想明白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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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幕遮后日开始,你今日便去王城吧。” 温和的声音在耳边拂过,“回去先好好睡一觉,然后我让乔多罗送你去王城,我已为你定好客栈了。还是你要住国师府,你不是一直想见弗沙提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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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f7 B0 j# j  乔多罗?愣一下,哦,是他的御用车夫。“还是住客栈吧。我这样去国师府,会吓到太多人的。至于弗沙提婆,我想等离开龟兹前再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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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n5 J) W" }- w: _# ]. g  M# h1 t  等到苏幕遮结束,我就找机会见一见弗沙提婆。他十年前那么会粘我,但现在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介入太多。见上一面,能看到成年后的他,也就可以了。我最想的,其实还是这个……“嗯……你……”犹豫,犹豫,再犹豫,“你……会不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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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住,轻轻将我的手放下,“师尊还在我处……况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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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U6 Q8 I5 ?9 ]( s0 I  “我知道的,你们有‘离歌舞戒’。”赶紧先按压下心头飘过的失望,装做不在意地辨白,“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用去……不能去的……”! c5 h# O( o4 l. }! A1 F

/ I. M% E6 Q- a* ^5 I) ~5 M  他不言语,站起身,微明的天光染在他褐红色的僧衣上,风扫过他的衣襟,他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凝在黎明中。
发表于 2017-1-23 13: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东方狂欢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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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罗什的马车到王城。一路的颠簸本来该有助睡眠,可是我却了无睡意。我整个人处在极度亢奋中,不时盯着自己的双手。自从这双手触碰过他的脸后,我都舍不得洗手了。我伸出手,闭着眼睛,在脑中描绘出他的轮廓,用我的手去再次感觉。那微温的触感,略有些扎人的胡茬,消瘦的双颊,顺滑的皮肤。不可抑止的笑,又漾上了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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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i8 L0 ^. ~) m0 G, g   我就这样一路时不时傻笑着,下午时分到了延城。住进了罗什早已安排好的定点客栈,还是个上房。如果没有他的预定,这会儿客栈也早就人满为患了。吃了些东西才发现开始犯困,好久没有熬夜了,只有临考试时才会去通宵教室。结果整个剩下的时间我都在呼呼大睡。希望我没打呼噜,如果真的不小心打了的话,希望没吵到隔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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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幕遮,又称乞寒节,每年农历七月举行。是为了祈祷当年冬天严寒,可降更多的雪,来年便水源充沛。苏幕遮在唐代传入中原,曾轰动京城,唐人写的关于苏幕遮歌舞的诗词,就数量繁多。李白,杜甫,白居易,李贺等等,都有描述。到宋时,苏幕遮成了词牌名,最有名的苏幕遮词就是范仲淹的“碧云天,黄叶地”了。玄奘在龟兹时,曾经目睹苏幕遮的热闹,并记录了下来。龟兹王请他一起观看,歌舞到高潮时,龟兹王还邀请玄奘脱去袈裟鞋袜,共跳乞寒舞。唉,玄奘不也看了歌舞?为何他就不能……算了,人家玄奘远来是客,入乡随俗也无可非议。( ?) T% L; f5 t, K# d

: I  Z5 r( h4 a   我戴着早已在苏巴什买好的面具,在街上晃荡。所有主干道全部都是人,大家都戴着假面,认识不认识的,都相互问好。这样融洽的气氛,我的心情变得超好。跟着人群在街边站着,不一会,游行队伍开始来了。先是一个鼓队,以大羯鼓为首,坐在马车上激烈地敲着,拉开了苏幕遮的序幕。后面跟着一群艺人,手上拿着各种大大小小的鼓,配合舞蹈动作,应和着大羯鼓。隔一段后面再来的是一群男女对舞,衣着端庄,双手持丝巾两端,神情庄重,舞风古朴。嗯,跟我们的大妈们逢年过节就上街表演的秧歌舞有点像。然后又有方阵表演绳舞,头戴花冠的妙龄少女,执一根缀有各种花饰的绳子,舞姿飘逸,神情妩媚。后面再上来的是飘带舞,猴舞,等等,看得我眼花缭乱。每个方阵都有自己的小型乐队,坐在鲜花装饰的马车上,荜篥,箜篌,琵琶,角笛,等等,悦耳清脆。+ I3 \: ~+ b' i: C  i! r8 F( }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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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3年,两个日本人在苏巴什故城发现了一个舍利盒,里面装高僧骨灰。他们将舍利盒偷偷带回了日本,就存放了起来。直到1957年,日本人发现舍利盒颜色层下隐约有绘画痕迹。他们拨去表面颜色,露出了原来的图像,是精美到让人惊叹的苏幕遮乐舞图。上面绘有各色人物,手执西域特色的乐器,戴着假面,摆出不同的舞蹈造型。如今,这舍利盒还在日本,我们自己研究,还得从日本拍了照,拿回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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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眼下,早已经消逝的东方狂欢节就这样出现在我眼前,那份喜悦,无法言语。苏幕遮会不分昼夜,连演七天。回去后如果能把这个盛大的古代节日复制出来,对研究音乐舞蹈风俗民情的历史传承性,可以有更清晰的认识。光是这些,就能引得多少同仁射来愤怒的红眼。呵呵,我笑晕了。& y; a* F7 a7 T' L3 E& l4 R

, K2 d+ _  n( d6 O/ f   已经中午时分了,跳舞的方阵在沿着街巡演,路边推出不少小吃摊,烤羊肉的味道引得我口水直流。脱下面具,跟小摊主要了三串羊肉串。这个时代的羊肉串超级大,每块肉跟鸡蛋一样大小。在新疆旅游时,羊肉串的大小,从南疆到北疆,从新疆到内地再到沿海,是依次减小的。在南疆(喀什,和田,库车等地),跟一千六百五十年前一样,是鸡蛋大小的羊肉串,通常两元一串。而我们学校门前的小摊,是我见过的最小的羊肉串,一元一串,但女生都得吃二十串才能有垫底的感觉。! l- M% q9 L/ R7 y+ f- h& F4 x

6 R! y6 m+ c. W0 g' d5 ]   把思绪从现代拉回眼前的古代节日,啃着羊肉看街上的人来人往。边吃东西边看帅哥最带劲,不过,看似帅哥好像不多啊,因为都戴着面具。突然,我张着正准备咬肉的嘴,忘记咬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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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中有人向我走来,纤长的身材,穿着龟兹贵族典型的鹅黄色束腰式短装。这种装扮,看上去很像中世纪时欧洲的骑士服,只要身材好,男人穿上都会英姿飒爽。而那个男人,这样的打扮,看上去尤为伏贴,加上身材高挑,在人群中简直是鹤立鸡群。1 I" b' S$ v% e$ P, J1 I"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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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无法看到他的脸,也能断定这是个极品男人。这样一个男人在朝我走来,而那身姿,怎么如此熟悉?他戴着一个鬼脸面具,面具下的眼睛,在走近我时,透出诧异和探询的目光。我眯起眼,仔细打量。那双眼,是我熟悉的浅灰色。我的心,突然快得要蹦出胸膛。他……他……不是说不来的么?. k' g! k* W4 e; [) {9 u

3 ^8 ^& P9 v; k: b$ Z$ G   “艾晴,是你么?”是他的声音,却有丝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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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9 n) ^* w' x& N" o) {& S   “当然是我。”我举举挎在手腕上的面具,突然想起另一只手还擎着三根大得吓死人的羊肉串。完了完了,我满口獠牙啃肉的模样,我张着油呼呼的嘴瞪他的白痴样,全落到他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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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4 ^; o$ w+ v. J5 a   正在懊恼,我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我的心砰砰直跳,混乱的思绪飞快飘过:他怎么……为什么他今天……# ~! C: g: q0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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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上还高高举着羊肉串,我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样,任由那个高大的男人将我一把抱住,腾空转了几个圈。; q7 |2 e1 }, X0 }! J; A$ Q- H% J

6 l  i* [1 P+ D) R   “艾晴,你真的回来了……”/ h2 V3 T8 L. @4 H; \! p: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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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眩中听出,虽然有些像,但这不是他的声音!他的手臂没有那明显紧绷的肌肉,他不会这样开心地大笑,他绝对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毫无顾忌地抱着我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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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1 }6 ^3 p3 d: W9 M   我被放回地上,面前的他对着我微微倾下身,一手揭开了面具。高挺的鼻梁,大而明亮的眼睛,长长浓浓的眉毛,浅灰色眼珠,像极了他!身高和体形,也跟他那么相仿。可是,脸没有他那么狭长,皮肤也比他的麦色浅,嘴角弯弯,尽是调皮。我隐隐浮出的失落,立刻被另一阵欣喜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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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沙提婆!”这次,换我抱他了。只是,为何他那么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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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开他时看见他一直没合上笑的嘴对我努努:“艾晴,你嘴上的油全蹭在我衣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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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r0 O, u( n) Q: o, x" V  刚刚觉得抱那么一大小伙有点不好意思的心,立马被这句话呛了回去。这死小孩,还是没变!' a' B' s. v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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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要请我吃饭!”没等我反应过来,手上的肉串,已经被他夺下,还给了小贩。然后我就被他拉着走,都没时间嘀咕一声,浪费粮食啊!你个败家子!. g/ ?! b, N8 L9 b) l" O

5 d. R7 {7 [' m1 {7 U   我瞪着眼前一盘盘看上去蛮像那么回事的菜肴发呆。有多久没吃过中餐啦?有多久没见过白米饭啦?这个时代,米是从汉地运来的,在西域吃顿米饭,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瞧瞧这里的摆设,还弄个包厢坐坐,我嘴里塞着饭,心里嘀咕,还真是个败家子!7 l7 m/ b, T0 C- J)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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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的他却没吃太多,只顾一直盯着我看,嘴角的笑,总也抑不住。看得我心里发毛,只好低头猛吃。进来一个汉人女子送菜,他依旧举着那摄人的笑道谢,看得那女子脸色红红,退出去时竟撞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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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我叹气。“弗沙提婆,知不知道你这样对人笑会害死天下所有女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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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k1 i. p5 u2 `' ^7 l: a  P  “哦?”他眉毛一挑,身子前倾凑近我:“那,艾晴你呢?”# W* c, q9 H% h& O$ j

# f) W& U1 R+ R9 R9 b* Z  死小孩,居然对我说这种话。我看看他阳光帅气的脸,吞吞口水:“别别,我老胳膊老腿了,还是让我多活几年吧。”& b& x& Y! q  S# ~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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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放声大笑起来。他的笑跟罗什不同。他笑得张扬,笑得毫无忌惮。而罗什的笑,永远都是那么风轻云淡。; f+ y. U) K6 W2 e  e3 m4 W  R5 L

6 z( g9 A4 x* t' m% T/ I   “艾晴,你是仙女,你不会老。”他突然收住笑,换上认真的口吻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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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张了张嘴,始终说不出什么。唉,是我自己对他说的,他又目睹过我的突然消失。早知道会回来,就不该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播种这么个烂理由。现在,这个幼小的心灵被我歪曲了十年,还能扳得回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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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r  `5 X- p   “艾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o( m% @# }# p  h' [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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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一呆,脑子快速转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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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s, {+ E" T( {3 F7 ~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快三个月了。那样的话,他就会知道我一直跟罗什在一起。罗什,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爱他……保护他……3 l' S+ t! y, D: p7 L: ?" H8 p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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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问我住哪儿,我跟他说了客栈的名字。他看看还在往嘴里塞米饭的我,不耐烦地问:“你还要吃多久啊?”" p1 }: p# m8 K8 l9 I5 M

: h, V9 y' \! I2 w( D  我愣:“你有事吗?这么急?”+ |" l/ v1 h, Y  x' Z, ^3 ~1 R

! `3 x! D; J0 Z/ `+ n* A9 G) \, A  “当然有事。”他一本正经地回我,“要去帮你搬行李啊。”3 b/ E* S6 Q8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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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儿?”/ B: w  ]) q$ k8 f) a' A+ _/ u&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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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是国师府。”* a0 i" d, k6 f+ {% w

* l' R) y- [0 R, w/ R3 }" o4 r  弗沙提婆跟着我去客栈退房,我收拾东西时,结果被他看到了我的小内内,他竟然拿着我的BRA一脸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害我闹了个大红脸。然后他不由分说扛上我的NORTHFACE,潇洒地扔出一串钱给掌柜,大手一挥“不用找啦”。唉,这败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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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n  Z  N! P$ k) K' z   快到国师府时我惴惴地拉住弗沙提婆:“哎,你要怎么跟别人说我啊?我的模样可是十年未变啊。”' k; i$ H! v+ e1 Z6 |( {4 K

% s1 d! ]5 \( w9 [  他停下脚步,眼珠转了几圈:“嗯,那就说你是艾晴的侄女,叫小艾晴好了。”我晕!不愧是兄弟俩,思维方式还真像。9 p. ]! r5 E$ N- R, o% G& M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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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我不会瞒父亲的。”他脸上显出认真的神情,“我从来不瞒父亲任何事。”' i6 |; Z+ G! X: s/ |/ R) X"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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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鸠摩罗炎,那个学者般儒雅的人。他的话,应该能接受我这样怪异的出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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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7 _$ I" a8 M: I- u  g4 [   我撑眼盯着面前的一切。还是我原来的房间,摆设一点都没变,床头墙面上甚至还有当年让弗沙提婆默写的字帖。他当时一定要贴在那里,我拗不过,只能让他默完一张就贴一张。字迹歪歪扭扭的,以前看着就叹气,现在,居然无比亲切。1 q& b; z5 k/ G7 r; b

& Y; ?. m7 T! E' P/ e# ?8 U8 k   “房间可是每天打扫的,就等你回来。”有丝气息落进我耳朵,痒痒的,心里流过一阵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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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B$ u0 F- D: ?' H1 U* y! w! s' B0 O   “来,再带你看样东西。”还没容我感动够,就被他拉着走。唉,还是跟小时一样性急。' R3 M9 s$ N. t&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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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拉进他的房间。这里倒是变化挺大的,墙上挂着好几把剑,看剑鞘的制作工艺就知道是好剑。一个小小的书柜,匆匆扫一眼,几乎都是吐火罗文和梵文。梵文我看不懂,估计是佛经一类。吐火罗书籍,都是兵法和战争类。少数几本汉文书,是《孙子兵法》,《韩非子》、《战国策》之类的。0 |; T' b- S  ~' l# n9 n, i$ q

* J. B; I, k9 Z# }   我正在打量他的房间,看他小心奕奕从柜子里拿出一副画框似的东西,小心揭开裹在上面的棉布,露出里面的一副画。我张大嘴,是多拉A梦,我送给他的新年礼物!他居然把它当成一副稀世名作一样裱起来!# ?5 |0 j& U9 h# {# d; }5 p

5 s9 o% {: U& p- d9 W/ g   我抬起眼看他,叫一声“弗沙提婆……”9 L# U- V3 ~6 ?- C4 b7 O+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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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别急着哭鼻子,还有呢。”他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本书塞进我怀里,是本《诗经》,书的叶边卷得厉害,都快被翻烂了。“你随便翻哪一页,然后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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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翻书,想了想:“《国风?邶风》里的《击鼓》会么?”  T1 j! U0 f' C' C" Y- y

6 o# X; e/ u+ \8 s/ F( X  他咧嘴一笑,双手背在身后,踱起方步,晃起脑袋,抑扬顿挫地念:$ G/ K$ E& F/ ^. x! \+ C+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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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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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_+ b/ a8 M7 _. o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S0 [( W7 S# l- F6 k4 f. f

( m$ R) O+ k& Q1 K- ]! b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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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S0 k' t/ a, L5 u1 {# c- G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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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k- J1 M# f% R- u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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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e/ M  k% F5 ^+ p( h  这是《诗经》里我最喜欢的一首。我跟弗沙提婆都是讲吐火罗语的,不像罗什,讲的是汉语。乍听弗沙提婆背汉语诗,听他怪异的发音,我想笑,又觉得鼻子酸的好难受。! w8 d! }' S  L- W! U.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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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么,你说过,只要我背出《诗经》你就会回来?”我点头,真没想到我当初只是随口说说的,他却当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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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年,我就背出了全部《诗经》,结果你没有回来。我就想,是我没学好,所以第二年我又背了一遍,可是你还是没回来。每年汉历正月初十,我就到你房间背一遍《诗经》,背了十遍,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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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沙提婆……”+ Q2 h4 c" Q/ m6 f! z9 |; w1 _; ?

& W  G1 O) Z2 `1 a* u, S  “感动么?”) r9 q" s7 I  D;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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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头,鼻子太酸了,我快撑不住了。/ |# k2 l2 z$ a) G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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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让我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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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b! E2 j# o1 L; D1 @% E% H1 @  一个恶狼扑上小红帽,我一把PIA开他。刚刚想涌出的眼泪通通吞回肚子里去了。0 {- R8 ?6 c# J; J/ Q1 H

- K% d* w: s/ \; d   那天还去见了鸠摩罗炎。十年时间,他的儿子们都已成长到人生最绚烂的年纪,十年时间在他身上却如被刀狠狠削过。原来就清癯的脸更是瘦得形削见骨,头发已经全白了,他今年也就五十几岁吧?可是,看上去身体很不好,不时咳嗽。可是那双镶嵌在深凹眼窝中的浅灰色眼睛,那双充满智慧与人生感悟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突然心弦拨动,罗什的眼,好像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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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v6 A) C) v9 l   嬉皮笑脸惯的弗沙提婆,在父亲面前却神态极为恭谨,一脸认真地用梵语跟鸠摩罗炎交谈。鸠摩罗炎不时用惊诧的眼光看向我,看得我心里一阵慌。可是,直到最后他也没对我奇异的来历说什么,就用吐火罗语温和地要我安心住下,府里的人会以贵客待我。我猜的果然不差,睿智如鸠摩罗炎,就算他也无法弄懂我的真实身份,却绝不会将我当巫女烧掉。也难怪他能有这么两个出色的儿子,而兄弟俩又如此尊敬父亲。: f; @* q. H, G3 ^# K$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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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在我先前住了三个多月的房间里睡得无比香甜。睡前想到,不知罗什知道我回了国师府会做何想法。唉,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他会想到我么?
发表于 2017-1-23 13:28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苏幕遮4 x% t0 {9 \* R  S

9 Q3 g* h# G( c4 H$ K3 d$ p    我醒来时发现床边有个人影,吓得起床气跑得一点不剩。又是那家伙!小时候来吓我倒也罢了,现在都是个大小伙了,怎么一点都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啊?( B4 S3 b6 }) n, {8 [& v, i

7 k; b4 W9 [5 o. G  C7 L   “你还真能睡啊,我都看了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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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 Q& b: i& A  我愤愤然往毯子里缩了缩。我只穿了很薄的吊带睡衣,不知道刚刚有没有让他看见露在外面的胳膊腿。& T3 @3 f/ D% z. v+ k& c

# @' Y) j$ [+ f, M* s   “呵呵,别藏了,没什么好看的。”; C# s4 B" K2 B4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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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丢出一个枕头炸弹,被他灵巧地躲过。他大笑着站在离我不远处:“快点起床啦,今天的苏幕遮更精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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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8 Q% c5 l7 ^' Z" t& y7 ^  “那你出去,我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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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N  ?  d6 z; Z# g9 w  他倒是没再捣乱,乖乖向门口走去。已经踏出了门,却又探进身子,冲着我眨眨眼:“你身上穿的这件就很好看啊,不过,只能我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穿给我看。”9 a' t; Q# i7 q, f9 G; a( S

% B) L- `% F8 P' u. i6 U  我气愤地到处找武器,他已经哈哈笑着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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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人更多了,弗沙提婆护着我,不让我被人挤到。只是,他的这种保护方式,还真让我不太适应。我几乎就是被他搂着在走,任何人看到,都会认为我们是对恋人。而他,似乎挺有人缘,好多人冲他打招呼,男男女女都有。男人看见他搭在我肩上的那只爪子时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而女人的眼神就复杂多了,绝大多数是飞刀,割得我心里怪寒的。但这家伙丝毫也不在意,一脸没心没肺的模样。2 o3 i1 U, y7 X) E' ~, v

* i( i9 V3 P) C  X- |- H   我试图挣开他的魔爪,挣扎了两把,却被他搂得更紧:“嘘!别闹!狮子舞马上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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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5 c  o. G! k1 F4 V  i  几十只羯鼓齐声响起,气势磅礴,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的狮子,从五个方向向中心舞去。每一只狮子有十二个人舞动,戴红抹额,前有两人执红拂子,作出种种戏弄状。旁边有一百多号人的伴唱队,高唱着歌颂龟兹王的赞歌,齐整的合唱响彻九霄。狮子是龟兹王族崇尚的动物,龟兹王自称狮子王,并编造了一个龟兹先王降服狮子的故事。狮子舞便是根据这个故事来的。吕光破龟兹后,带着鸠摩罗什和龟兹的艺人共上万到了凉州(今甘肃武威),狮子舞融入汉人元素,改编成了流传中原的五方狮子舞,流传至今。) |4 L0 f! V  ?3 H$ A)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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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场前有一排华丽的帐篷,龟兹王白纯和一众贵族们端坐在里面。我问弗沙提婆:“你怎么不跟他们坐一块?”1 R7 m6 L' j( K

, t( S' K  D0 k" P5 N  “跟着那群老头有什么意思?我就想跟着艾晴。”音乐声太吵,他凑近我耳边大声说,“看你出丑和傻笑更好玩。”0 x5 ?6 @) v+ n  W

  q, i" `+ C! z# B7 o  这没大没小的家伙!我气得摔开他的爪子,没多久又搭上来了,任我怎么使眼神必杀技,也完全无视,照样嬉皮笑脸的。看我生气那么有意思么?: s9 `, J& F3 t

2 ~8 m: g( z2 g* L2 r   这样看一天歌舞表演,晃荡着吃各种小吃,跟弗沙提婆吵吵闹闹,很快又是一天过去。晚上把门窗都锁好,防贼防盗防弗沙提婆。早上醒来没看到弗沙提婆,倒是自己差点热出一身痱子来。结果门一打开就看见他倚在墙上,摆一副酷样,伸手递给我一个小瓶子。我好奇地接过,问他是什么。这家伙居然告诉我是痱子粉,还一本正经地宣传了一遍夏天保持室内通风的重要性。我随手抄过门旁边的一把扫帚,追在他身后在院子里厮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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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f0 g; V# B   我当然跑不过他,在他十岁时我就是他手下败将了。跑了几圈就累趴下,举着扫帚脱口就说:“小的投降,将军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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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C8 z9 X7 y  话刚说出口就感觉不对劲了,我怎么还拿着跟他小时候扮家家的口头禅啊?唉,条件反射,条件反射。他站在院子中间,笑得几乎瘫倒在地,府里的佣人跑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俩。我的老脸都没地方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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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幕遮第三天,照样是各种歌舞表演。西域各国的艺术家似乎都集中到了龟兹,每天狂欢不断,惊喜不断。弗沙提婆最爱凑热闹,哪儿人多就拉着我往里钻。此刻我们正站在大广场边,中间已经搭上了舞台,舞台中间有一朵巨大的莲花骨朵。随着三声急促的鼓点,莲花苞开,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身穿宽大的紫红色绣罗袍,衣帽拖曳金铃,垂着长绸带,脚上一双小巧的红锦靴。音乐响起,那个女子开始舞动,衣帽上的金铃扑转有声,铃声悦耳。! A, _) ~* r/ F3 \

7 P6 y+ s9 X4 C3 S+ z7 v: h   “这是柘枝舞。”弗沙提婆贴在我耳边说,“等会儿看了可别害羞哦。”他吹进我耳朵的气息让我痒痒地赶紧偏头。说个话而已,至于凑这么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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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t$ E: z+ D% ^   鼓声越来越激烈,舞者的腰肢扭动,越发显得柔若无骨。然后,鼓声突然刹住,披在身上的绣罗宽袍就被舞者扯了下来,抛在莲花里。她上身是紫红色紧身纱衣,覆一件短外衣,下面是同色的飘逸长裙,随着鼓声飞快地旋转,裙子飘飘,宛如飞仙。突然,鼓声又住,她的短外套迅速褪了下来,只剩裸着双臂的紧身纱衣,身材玲珑,凹凸有致。下面的人看得叫声连连,个个面露红光,我就是其中一个。鼓声又起,她又开始旋转,细腰摆动,无限风情。然后,她随手将裙子扯掉,里面是粉嫩色的束脚灯笼裤。到最后,束在腰上的腰带,紧身上衣,都脱了,只剩下类似现代的BRA和灯笼裤,还摆出各种诱人姿势,艳情地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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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7 h, i5 A4 B8 A4 ~   “哇塞,天啊,脱脱脱衣舞耶!”我把眼睛无限扩大,狂咽口水。真没想到一千六百五十年前的西域就已经如此开放,就算在21世纪,要看这样级别的脱衣舞,也得到酒吧和夜总会,怎么可能大庭广众下表演?5 C2 j  K0 M3 n! _% ]( M

8 ]4 _3 V5 t' O0 S9 x   鼻子突然被重重刮了一下:“奇怪了,我以为汉人女子都是很害羞的,结果我一个大男人都没有你那么兴奋。”  W3 G8 @" o. c& ?/ ~3 E/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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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捂住自己可怜的鼻子,跟他们龟兹人比,我的鼻子本来就不够挺,现在更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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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V. L* ^, Z( |& Y2 e' u, Y# ]2 M   “要不,这么喜欢的话……”大灰狼又凑过来了,“晚上回去你跳给我看?”; Z# ^! e* ]4 r" c$ m' V"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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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鼻子上挨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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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捂着鼻子,脸上的五官夸张地挤到一块,好死不死地又添一句:“唉,还是算了,脱了也没啥看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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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X) L, u2 D  他是不是想让鼻子永远扁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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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0 v( E/ z) H* K/ l! x   睁开眼时又看到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故碌碌地盯着我,距离近得让我还没起床就犯心脏病。唉,那个,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我这次的应对措施是没换睡衣,就这样和衣而眠了。所以,窗子大开着一觉睡到天亮。: m3 r( L; k1 c7 Q9 P9 R8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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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上有明显失望的表情:“你那天穿的那件小衣服呢?为什么不穿啊?”/ @% W" |8 s& c3 S7 R8 K5 E; [0 W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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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色狼!我得意地起床:“你不是说没啥好看的吗?”# T  M' K9 o(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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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倒是的。”他点点头,想了想,“艾晴,你多吃点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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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N3 [% A2 M  _8 O. x# v! h;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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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这里才会大啊。”他比比胸部,“你现在太瘦了,摸上去手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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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哪!谁来帮我灭了这小色狼!: Q/ V, k$ E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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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上街玩闹一整天。我好像都忘了要工作了,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玩。弗沙提婆绝对是个好玩伴,永远都有层出不穷的主意。每天带着我去不同地方吃饭,印度菜,中亚菜,波斯菜,中餐,各种口味的大餐和小吃,我还真的腰上起了圈圈。这整整七天的苏幕遮可比我们的五一十一精彩多了,那些街头表演的艺术家都是真才实料,群众们的参与性也非常高,往往是听到音乐声一起,大家就不分男女老幼翩翩起舞。) f$ s4 h/ ~! A' E0 `# O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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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幕遮第四天我看到了慕名已久的胡旋舞。胡旋舞源自中亚康居国(今乌孜别克斯坦撒马尔罕一带),传入中原后风靡一时。唐代无数大诗人描写过胡旋舞,最有名的就是白居易的“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了。杨贵妃据说非常善于跳胡旋舞,以至于白居易指责“贵妃胡旋惑君心”。现在亲眼目睹,果真是好看。胡旋舞是群舞,十几个身姿妖娆的少女飞旋,动作轻盈,被诗人喻为“逐飞星”,“火轮炫”毫不为过。我在埃及看过当地的苏菲舞,是由男人跳的,也是不停旋转,身上的彩条裙飞旋起来如万花筒一般,让我赞叹的同时非常担心他们会不会旋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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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我照例想着罗什入睡,回忆与他的点点滴滴,丝丝温情之处也能咀嚼半天。这几天玩得太疯了,说实在,我从来没那么疯玩过,而且还是连续那么多天。要是他能伴在身边……呵呵,不想了。想像不出他跟着我蹲在街头啃羊肉串的情形,弗沙提婆还差不多。念及弗沙提婆,突然想到明天一定要跟他说了。不能老是一大清早就跑我房间来……
发表于 2017-1-23 13:48 | 显示全部楼层
花心大萝卜- B' r7 T3 _0 Y/ y

' g+ ?# m' ]' U2 s! m    “你干吗每天早上跑到我房间来啊?”我抱着毯子,头疼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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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有什么?我以前不都是这样么?你忘啦,我还跟你一起睡过呢。”6 K! y8 F  _- m6 P;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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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死我了:“你那时候才十岁!”那时候粘人倒也罢了,现在都是个成熟男人了,还那么粘,他以后的媳妇怎么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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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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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b7 I7 O: O+ c6 Q6 ^& K& V7 X3 \  看见他点头,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上去一脸无辜样。又拿小时候最常用的一招对付我。! ~$ x) f1 v1 y

) I- b* l% i- b/ _# U   “男女有别啊,小兄弟!”我抱着头,都想往墙上撞了。; f* _5 o# j% V7 [# G/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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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被紧紧拥入一个强有力的怀抱,头顶上传来些微颤抖的声音:“艾晴,我不要一早醒来,你又不见踪影,叫我无处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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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一动,原本要竖起的刺立刻软了下来。原来,他每天跑我房间里,是为了确定我还在。想想当年他才十岁,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跟变戏法一样凭空不见,就是个心理健康的大人也会受不了。那时的他会有怎样的失措与恐惧?唉,只怕这辈子他都会有心理阴影了。都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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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4 e( k% X8 M9 C& p  “对不起,弗沙提婆……”其实我这次还是会一样消失不见,不过我发誓绝对不会让他再次目睹了。这个时代,又没有心理医生能帮他。+ U7 e% ]8 P0 k: D  u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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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艾晴,我是不是你睡过的第一个男人?”: K5 }* O* e5 ~

/ H3 |6 a* t, [4 D, E& c1 c6 ~  天哪,是谁说他会有心理问题的?我杀猪一样地惨叫起来——谁来帮我把这块狗皮膏药撕开!5 V  `# [1 G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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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天苏幕遮的重头戏就是胡腾舞。这是男人跳的舞,舞者腾踏跳跃,急蹴环行,反手叉腰,合颌耸肩,现代新疆维吾尔舞蹈里男子的舞步很多就是从胡腾舞演化而来。音乐声激扬振奋,热情奔放,几十个男人口里一边欢呼一边腾空,男子气概十足,看得我大声叫好。  y* P* Z. L+ s, G" ^8 c. H. X

$ E4 ^2 Z$ @3 V2 r5 {& c& B   “艾晴,喜欢这个舞么?”他凑在我耳边大声问,我没空理他,肯定地点点头,眼睛还是直直盯着那些英挺的男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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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 K" \- k) ~& f1 w6 D. v   他把面具摘下放进我手里,跑开了。我没来得及问他去哪儿,就看到他拨开人群跑到那群舞动的男人中间。然后,我张大了嘴,看他融入那群男人中一起跳腾。场地中间无疑弗沙提婆最显眼,不说一米八五的完美身材,五官也是最英俊,他一上场,周围的女人们欢呼地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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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屈膝下蹲,脚步变换如飞鸟,敏捷地移步、踏步、跺步,腾跃的动作飘逸洒脱又不失细腻,体态刚健豪放又不失柔和。舞动着的他,第一次让我见识到了男人的另一种魅力,跟着下面的女人们一起放声尖叫。叫得不过瘾,我一把脱下面具,双手拢成喇叭状,冲着他喊:“弗沙提婆,太棒啦,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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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到我的尖叫了,对着我扬扬眉毛,嘴角上翘,好看地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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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乐声越来越激烈,他跳腾的动作越来越快,群众的情绪也越来越高涨,大家一起合着音乐打节拍,在齐整的鼓掌声中,音乐嘎然而止,弗沙提婆突然一个高难度的腾空翻转,落地后就着力道,双膝跪地,迅速向我滑来,然后停在我面前,双臂大张,扬着头对我帅气地笑,潇洒到不行。立马感觉周围射来许多刀子,我扯着嘴赶紧拉他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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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上满是汗珠,褐红色的及肩卷发贴在额头上,衣服也湿透了。我下意识地掏口袋,然后悲哀地发现,没有手帕。唉,用惯了餐巾纸,我N年没带手帕了,虽然我也知道不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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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我两手空空地从口袋里出来,说了句“不用”,然后拉过我的衣襟,开始抹汗。我整个人傻掉,他还真想得出……" S7 m: H9 r2 S9 @'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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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又湿又皱的衣服泪奔,这可是汗啊,好像还有点味道。嘴角哆嗦地话不连贯:“喂,你叫我这样怎么穿啊?你……你也忒……忒不厚道了……”9 t# q. q1 w; k" f5 N

: @% u8 @8 p/ a: J1 h1 f  “怎么啦?一件衣服而已,本少爷高兴。”; W' w3 E9 Y6 ?, A) |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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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我继续哀嚎,被他急急拉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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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a- J; x. u- I. X( s0 Q. `   “喂,那么急干吗?去哪儿?”他手心都是汗,完了完了,手也不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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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衣服。”他回头看我,一脸不耐烦,“瞧你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件破衣裳,带你上街,太丢我的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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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沙提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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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y) M3 S/ |( @$ n+ |3 I  嗯?停住脚,看向前。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拦在我们面前,一脸怨气。弗沙提婆偏头挑眉看她,脸上一副慵懒样。呵呵,典型的言情剧场面,不过我不是这出剧的主角,我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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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O! {+ B% ~/ w) |4 t   我偷偷抽出被他捏得汗湿的手,打算往旁边角落悄悄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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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i  N; E% m$ `   还没跨出一步就被拽了回来。这下可好,他整个人挂我脖子上了。第一反应是:哎呦,都是汗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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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S; }& A' W# `  “弗沙提婆,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她眼里噙着泪,向我飙来恶狠狠的杀气。' g8 k3 _2 r) @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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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么?”他挂在我身上,伸头在我脖子旁蹭。老弟,你不喜欢也别拿我当挡箭牌啊,何况你还一头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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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你说过……”4 n  r- b. `. f) k; \, S

& e8 ]# V+ J) S! [4 J+ K  “说过什么?我答应你什么了么?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 b! W  [5 Z: a. q

9 s9 Z8 ?0 u  z+ C9 M/ |4 c  “呵呵,这位姑娘,你有所误会了……”我讪讪地笑,一边暗暗用劲推他。唉,这家伙还真是沉。“我跟他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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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唧一口,我的左脸响亮地粘上了个吻,湿呼呼的。惨了,这下连脸也不干净了……/ u/ G4 s( G, }8 g+ ~7 `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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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气得一跺脚,飙着泪飞奔了。唉,我叹气。还是不留神当了言情剧的主角。. q5 z/ S- {' m$ M- \$ S

4 H* k) }/ [3 C9 p" n4 i   “弗沙提婆,你对喜欢你的女人都是这样的么?”6 ]. Z  C7 b+ h% a! H

# n, E. V. Y. `  “她们自己要粘上来,大家玩得开心就好。最烦她们一个个最后都要讨个将来。”这个花心大萝卜!难怪他哥哥含蓄地说他“每日戏弄花丛”。想起罗什,心中流过一丝温暖。他绝对不会像弟弟一样花心。虽然十一年后……不想不想!自从决定以我的方式爱他后,我就拒绝去想关于他日后的妻妾子的问题。想不了那么远,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要,现在的自己爱着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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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沙提婆,难道你从来都没爱过人么?”% Y( b' y% t  d3 K/ L  f

: ^2 Q$ s- }- [# @( ~  “没有!”干脆利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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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t# ^8 v5 E   重新跟弗沙提婆碰面,发现十年后的他总是吊儿郎当的,会对我说些让我气恼的话,有时甚至会让我脸红。最刚开始以为弗沙提婆对我另有企图,我也有所提防。可是,几天接触下来,发现他就是一副花花公子的脾气。除了对我卡点油,占点口头便宜,他其实也没有别的什么过分举动。在街上,认识的女人冲他打招呼,不认识的女人冲他发呆,他都是挤眉弄眼地回复人家,带点彩的话也是张口就来,搞得像个大众情人。所以,我也释然了,对他时不时地跟我亲密接触一下,除了嘴巴里叫嚷抗议以及无用功的躲闪,我也开始慢慢接受,反正他就是这么个人。" q7 z' C8 K)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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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呢,跟他在一起,真的非常开心。他会耍活宝,会逗乐,会不停变换新花样,长得又那么阳光帅气,难怪那么多女人迷他迷得要死要活,也难怪那些女人得不到他会伤心欲绝。唉,幸好我的定力不是一般地强,对罗什的魅力我都能抵抗那么久。也幸好我的心很小,罗什已经将它占得满满。否则,只怕我现在已经是那群怨妇中的一员,看着他身边不停变换女人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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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W9 N8 c% s. D1 b$ C, F: E3 D   晚上洗完澡,搓着头发回房间,又看到那个身材高大的萝卜,穷极无聊地翻出我的素描本拿着铅笔在乱画。唉,这恶习怎么十年未改啊?我那些没带走的素描本,肯定就是这样被他耗掉的。3 m0 Y7 d$ S/ L( t% v/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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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我回来了,大萝卜扔掉铅笔,又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洗个澡也那么会磨,喏,把它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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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套新衣服递到我面前,是那种软软飘飘的丝绸,淡雅的绿色,绣着嫩黄的石榴花边,衣料上乘,做工精细,肯定耗了不少钱。我不禁啧啧称好:“弗沙提婆,你追女人的手段真是太高杆啦。这样一套衣服,是个女人就拒绝不了。”6 D$ ?9 m, p: C, a* Z4 t' l) N! J

! {3 `- A0 B- w2 c9 m9 U6 i  “这可是本少爷第一次送东西给女人,从来都是她们送东西给我,要不要还得看本少爷心情。”他鼻孔朝天,“喂,到底要不要,不要我拿回去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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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S9 a- h$ g* p7 J  “别!别!”赶紧一把接过,“我也是女人,哪能拒绝得了呢?”在21世纪,因为喜欢到处旅游也经常要跑野外考察,我向来都是T-Shirt牛仔裤大球鞋,连我老板有时都会忍不住说我没个女孩样。来到这里,就没想过要引起古人注意,更加不讲究穿了。可是,我毕竟还是个女生,会被好看的衣服吸引也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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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B/ }5 k* B" e5 Q; g. L- w   “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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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1 u; e9 w, i: E3 C1 r  我点头,喜滋滋地拿起衣服在身上比划。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居然十分魅惑:“那你怎么报答我?”* P" |4 W, w$ P( k, i" N. q

5 l7 I+ F; f0 T. e% j$ R  P$ _  我愣住:“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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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G, Z( Y# T; ]  “我今天晚上不走了,好不好?”( C7 z9 K% `0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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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暧昧的笑,对我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又是他的招牌动作。我的脸一下子火辣辣起来,干吗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什么叫不走了?他想干吗?* P8 c& h; @! R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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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开玩笑的啦。”他朗声笑起来,“我还没那么饥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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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突然俯下身凑近我的脸,脸上的暧昧神色更加浓,故意拉长声调:“艾晴你应该还没碰过男人吧?这么说说都会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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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T/ C; f" a. a1 q3 E  我的脸更烫了,使出必杀的眼刀,恶狠狠在他身上割:“关你什么事啊?有也不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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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e7 Z) l* @5 I: d# U2 C0 R2 ]1 S  他又笑得直不起腰来:“你还真是跟我认识的所有女人不一样呢。”他忍住笑,顿一顿,“我要是肯搂那些女人一下,她们都会激动地发抖。哪像你,碰一碰就会唧唧歪歪地好像掉了多少肉似的。那些女人们,跟我认识最多三天,就会求我上床。哪像你,那么多天了都对我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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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求你?”天啊,没想到一千六百五十年前的西域这么开放,男女之间那么随意。不过想想都能当街表演脱衣舞,克孜尔千佛洞里到处是半裸甚至全裸的画像,他们这里的人又生性豪放,女人倒追男人,也没啥好奇怪的。再说弗沙提婆无论从哪方面,都的确够资格让女人们倒着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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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还从来没求过哪个女子呢。不过我也不是谁都可以上床,要入我弗沙提婆的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他倒在我床上,两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典型的花花公子样。“不过你们汉人女子,比龟兹女子更害羞,更多一份难以形容的气质,我倒是真的很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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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更半夜跟个年轻男人讨论性,我还真是第一次,总觉得有点搁不住脸。我还是21世纪来的呢,还比现在的他大三岁,居然每次在他面前吃瘪。/ l: o! E& v- H2 J

6 e) {1 g' _0 {% o) i   “艾晴,我喜欢看你脸红,很可爱。”他在床上侧翻个身,用一只手撑着头,还真是性感的要命。“艾晴,你是我第一个那么长时间都还没下手的女人。”# y. \2 E7 \- i.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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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我太受不了这个话题了。满口都是性,那么,爱呢?爱摆在什么位置呢?“弗沙提婆,你跟那些女人上床,心里对她们有爱么?”* H# h1 z0 r' V( B. v

. z2 \* Y& y/ F  “没有,只是觉得还算好玩。不过也过不了几天,她们就会要这要那。要承诺,要一心一意,要结婚,就令人生厌了。”' T( E  K- ^4 d5 S' ?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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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会要承诺,是因为她们爱上你了。”我想起那个不敢言爱的人,心底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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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I' @6 M) }& E- I7 q  h. r   “男人和女人邂逅,互相吸引,是相吸。相吸只是性的吸引力,没有爱的性只是稍纵即逝的高潮。当新鲜感失去,吸引力也会骤然失去。相爱则是有爱有性,思想全被控制,快乐与痛苦都由他而来。相有是欣赏、接受、思念、迁就、引以为荣。而相依,才是爱情的最崇高境界。爱无论多炽热,终会变平淡,一男一女如能相依为命相随终老,才是牢不可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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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怔怔地盯着窗外的夜空,他就在离我四十里的地方。他会跟我一样举头望这漫天星斗的夜空么?“相吸是激情,相爱是爱情,而相依,是恩情。”我跟罗什,无论如何都始终无法相依。这样的感情,终究是残破的。2 D4 d2 w' W  D; r4 g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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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晴,你是不是爱上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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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c0 K! g4 Z4 W* u  我猛然惊觉,发现他正站在我身后探究地望着我,那一刻,他的眼神像极了罗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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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Z# e9 t# `. _   “没有,当然没有啦。”我赶紧撇清,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让这个世界里任何人知道我对罗什的感情。“我只是有感而发,呵呵,要是我有这样一段感情,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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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我的身体扳过来,手指挑起我的下巴,对上那双令我错觉的眼:“‘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艾晴,你想要的是这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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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k: ?& z  h3 T& T2 L0 `9 O  我没想过。我从来都不敢幻想能跟罗什执手偕老,我们两个,都背负了太多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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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晴,要不我们试试?”5 l& x& j: K, p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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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萝卜性感的嘴唇就要落下之际,我及时地用那件新衣服挡在脸上,然后把他一脚踢出了房间。
发表于 2017-1-23 13:5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终于唱歌跳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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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醒来还是看到他坐在我床前。我已经是见怪不怪,不管他在旁边怎么呱噪,自管自多犯了会儿懒,才不情不愿地起来。穿着他送的那件衣服走到院子里,看见他穿着浅绿色束腰短衫。他的身材真的是棒呆了,放到现代,不作偶像明星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不过,他今天穿的,跟我穿的,还真像情侣装。他看到我,先是吹了声口哨,然后又绕着我转了一圈,把我给美得。结果这家伙问了句让我倍感伤心的话:“你怎么不化妆?还有你的首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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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昨天连着衣服还给了我一套化妆用具,我已经收拾起来打算带回21世纪做为研究古代妇女如何化妆的佐证。至于首饰,我压根就没有,有的话也会被我当成文物收藏起来。汉朝妇女的头饰最简单,用发髻挑出个姊妹头就可以了。我每天这样清汤挂面也没碍谁惹谁,凭什么今天要被个大萝卜架到铜镜前逼着我化妆。最糟糕的是,那些个古代东东我都不会用,于是大萝卜手一挥,自己上阵了。  L$ h1 D, |- d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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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逼着让他在我脸上捣鼓,心里那个寒啊,天哪,今天要吸收进多少铅啊?2 V- \: V7 J( k  K. ~: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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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弄完了,看向铜镜,我差点没笑岔气。我的眉毛简直跟京剧里的张飞有一拼,两坨胭脂像吴君如演的媒婆,血盘大口会让小朋友做恶梦。天啊,简直一个周星星剧里的如花嘛。赶紧飞出去洗脸,免得太多人撞见。' g3 r+ o( \* M6 u+ ?! P# k

9 Y' m& ~! c) x   总算清理完毕,回来时打定主意,他要是再让我化妆,我今天就不上街了,虽然我还是很期待第六天的苏幕遮。8 ^0 M/ y. c!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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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是没再逼我,脸上居然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红晕。轮我绕他转圈了,那还是他那张千年不破的脸么?5 V) g$ ?- v$ @& L

" o: k! _- l4 b& w& n6 i   到了街上就看到今天尽是青年男女,都不戴面具,个个打扮地花枝招展,有很多对手拉手的穿着情侣装。我明白了,苏幕遮第六天是龟兹版的情人节。然后我就发现不少女人看到我跟他的服饰还有他那只扒在我肩上永远摔不脱的手后,脸色煞白神情怨怼。我说他那么好,送我衣服要我打扮,原来又是拿我当挡箭牌,让我无缘无故得罪人。我气愤地第一百零一次企图挣开魔爪,结果,唉,不用说了,跟前面一百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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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O  J* S, d) K# Y7 s- T   中心大广场上的舞台前聚着一对一对的情人,个个异常兴奋。我奇怪地四顾,似乎没有专业的舞蹈演员。今天难道是群众参与性质的活动?# f; P" y( @$ H3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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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对歌比赛,由一男一女上台对唱情歌,根据情歌内容,表演及歌唱水平打分。胜出的一对,会是今年龟兹最佳情侣。你看,奖品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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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顺着他的手望过去,一个高桌子上放着两个盒子,里面应该是玉一类的东西。隔得远,看不清具体的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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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8 A" d: V% r9 a3 s# d   他重重叹气:“艾晴,好多女人要跟我对歌,为了你,我可都拒绝了。那奖品我可是想了很久了……”他看向奖品,流露出无比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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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4 `4 o2 ]6 V/ l4 Y   “来!”我拉起他,往主席台走。7 @8 d/ l% ^1 e% I) X, H& h, h/ [4 ^

! c6 j5 o& w# p6 I2 \. h% w% I   “艾晴,我是很开心你第一次主动拉我。不过,你能告诉我你要干吗么?”! A8 W- q) C4 d! n! \3 m

6 R1 I+ o1 m) d9 N  “帮你赢奖品。”我对着他诡秘一笑,“奖励你昨天跳舞跳得那么好看。”4 z" _6 T$ K. Q1 A4 C

* @5 |" F. N; R0 f( a3 d  报了名后我把他拉到一边,先用汉语唱给他听。他笑得直不起腰,被我严重鄙视:“严肃点,这可是比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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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a& ^5 n4 t  他终于停住笑,认真听我唱完,然后翻译成吐火罗语。虽然曲调简单,不过他能那么快翻译出来,还很押韵。再听我唱一遍,他就基本上能唱出吐火罗文版。我心里暗暗惊诧,他其实也很聪明,就算没有他哥哥那样的天赋,IQ仍是比常人高很多,只是平常太嬉皮笑脸了,让人忽略了他的智商。1 [+ r/ n4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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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排练了几遍,看看没有什么漏洞,就在主持人叫号声中上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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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他分站舞台两侧,他做出在街上走路的模样,然后看到了我,赞叹地绕着我转。我则是一副害羞状,急急要走,他欲拦,我躲开,他在我身后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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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B0 }' {! }+ {+ d9 C   “哎~什么水面打跟斗咧,哎嘿嘿呦。什么水面起高楼咧,哎嘿嘿呦。什么水面撑阳伞咧,什么水面共白头哎。嘿咦嘿呦~嘿~,什么水面撑阳伞咧,什么水面共白头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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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7 y2 h+ i/ s# E; f9 q  他的声音宏亮,中气十足。没想到他舞跳的棒,歌唱得也那么迷人。我定一定神,回身望向他,露出娇羞的神情,用我在卡拉OK驰骋无敌手的歌喉,清脆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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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b2 B) F/ g/ `- H9 p0 n   “哎~鸭子水面打跟斗咧,哎嘿嘿呦。大船水面起高楼咧,哎嘿嘿呦。荷叶水面撑阳伞咧,鸳鸯水面共白头哎。嘿咦嘿呦~嘿~,荷叶水面撑阳伞咧,鸳鸯水面共白头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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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U: o& Z3 Y. P  他大喜过望,想上前来拉我的手,被我一个转身躲开。盯着他的眼,我辗转又唱:- F7 r$ [6 j. _

1 @5 c1 u' V. m: E- @   “哎~什么有嘴不讲话咧,哎嘿嘿呦。什么无嘴闹喳喳咧,哎嘿嘿呦。什么有脚不走路咧,什么无脚走千家哎。嘿咦嘿呦~嘿~,什么有脚不走路咧,什么无脚走千家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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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D" n$ n/ r  我一边唱他一边搔头,面露迷茫。又冲我摊开两手,一副请姐姐你别出这么多难题的可爱模样。这些动作在排练时并没有,他是即兴发挥,却不做作,推动了情节发展。这家伙,还真是有表演天赋。看着他煞有其事的神情,我差点笑得唱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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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D! ^7 M   我唱完了,他却没有立刻接下去,而是踱着一本正经的方步,冥思苦想,让观众以为他被难倒了,替他暗暗着急。终于,他恍然大悟面露喜色,敲一下手心,回身对着我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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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t  I- q6 @0 l% S, E0 u( O; Q   “哎~菩萨有嘴不讲话咧,哎嘿嘿呦。铜锣无嘴闹喳喳咧,哎嘿嘿呦。财主有脚不走路咧,铜钱无脚走千家哎。嘿咦嘿呦~嘿~,财主有脚不走路咧,铜钱无脚走千家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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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W6 @+ m- u- z  下面观众立马为他鼓掌叫好,现场气氛完全被他调动起来了。就在大家情绪高涨中,我终于羞羞答答地不再拍开他牵着我的手。在他深情凝视下,我们一起合唱:$ o, i# c( U& P-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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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想唱歌就唱歌,心想打鱼就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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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拿竹篙我拿网,随你撑到哪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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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牵我的手变成搂住我的腰,头枕在我肩上,歌声里有腻得化不开的甜蜜,然后我们在最高潮时结束,摆一个泰坦尼克里解渴和螺丝的经典POSE,引起全场轰动。在鲜花和掌声中,我偷偷捅他,却还是被他搂得牢牢。哎,早知道就该警告他的,不能趁这个机会吃尽我豆腐。7 g4 X# }( v% W

$ b' c( S% S: ^% U   这是《刘三姐》里的对歌,本来原歌词里还有什么木瓜香蕉菠萝柚子,都是亚热带水果,估计龟兹人没见过,就被我删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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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第一是必然的,评委给出的评语是:曲风独特,歌词有趣,表演到位,歌喉一流。那是当然的啦,没见过穿越文里的歌舞比赛都是穿越女们施展本事的舞台么?我最得意的是:我终于做了穿越文女主99.9%会做的事啦:我唱歌跳舞啦,哈哈,没人再说我不像一般的穿越女了吧?  O' K( {) d2 V# X+ N8 h

5 T! D+ m% C6 Q   那对奖品果然是好东东,是毫无瑕疵的上好和田羊脂白玉,雕刻工艺非常精美,一对狮子栩栩如生,是龟兹的象征。放到现代,没个万八千的准买不到。弗沙提婆将母狮子挂到自己脖子上,又不由分说地将公狮子挂上我脖子,美滋滋地像是从没见过这么好的宝贝。# k( p1 ]6 a' N' e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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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整天,他都挂着那幅腻得发酵的笑,又害得不少MM撞上了柱子。他还老是对着我开口就是“哎~”。当年在阳朔西街,游客最集中的地方,几乎所有酒吧餐厅都会反复放《刘三姐》。在杨朔的每一天,耳朵里都会飘进那声“哎~什么……”连回家几天了,我都会无意识地哼哼——“哎~”现在他还在一整天都哼哼着,唱得我耳朵起茧。实在受不了了,警告他再唱的话我就一个人回去,不再看接下来的节目,终于让他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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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_8 p4 n- M$ s# E   晚上他照例溜到我房里,这次倒不再提什么让我脸红的话题,只是一直缠着让我唱以前给他唱过的歌。有些歌他还有印象,会跟着我一起哼哼。当唱到《亲亲我的宝贝》时,我想起了给罗什唱这首歌的情形。然后我发现,我是真的好想好想他啊,想得心都揪在一块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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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声音哑下去,迷茫着眼出神。不抵防又被搂进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我真的非常后悔学校教女子防身术时我太犯懒,没去学。武的不行,我只好用文的了。7 t# M5 A)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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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沙提婆,你干吗老是喜欢抱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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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S+ I& N1 `, r& f3 @  “因为你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很清香。”他的鼻子在我脖子边蹭,像只小狗,让我痒痒地想笑。我抬起胳膊,自己闻一闻,哪有什么清香?我又没有现代的洗发水沐浴露乳液,也不化妆涂香水,洗澡用的是他们常用的胰子,别说清香,啥味道都没有。/ L9 I  K% O4 M

) _  e/ U# b6 k5 A! }& c" \   “不像那些女人,身上老是一股臭味。这种女人,我都不愿意碰她们一下。”他又深深吸一口,满意地说:“还是艾晴最好闻了。”* p( z/ P: M" P9 p' S( Z8 s# p3 Z8 u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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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恍然大悟了。原来他说的臭味,是狐臭。记得陈寅恪就专门有一篇《胡臭与狐臭》的文章,说“所谓狐臭,最早之名应为胡臭,本专指西域胡人之体气,由西胡种人而得名,迨西胡人种与华夏民族血统混淆既久之后,即在华人之中亦间有此臭者,傥仍以胡为名,自宜有疑为不合。因其复似野狐之气,遂改‘胡’为‘狐’矣。”现代西方人也大多数有体味,我总觉得是因为他们的饮食习惯跟东方人不同,以不放血的肉食为主,长期形成的。而东方黄种人,就很少有体味,难怪弗沙提婆那么喜欢在我身上蹭。我又寒了一下,幸好他们兄弟俩都没有这种味道……' A, j) H" Z; m) A4 w" s

7 R0 E- A( k; Q- u' i+ H5 C6 U  “还有,你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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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话!”我推推他,“我是人,当然是暖的啊。”  W% r$ D- L4 R( d0 y

+ P& M6 `/ q$ h  “可母亲却很冷。”他放开了我,自己慢慢地踱步,抬头定定地看着墙上他当年贴的字帖。“从我记事起,对母亲的记忆就是父亲隔一段时间就带着我去寺里看她,她穿着那种让人讨厌的衣服,看见父亲冷冰冰的,看见我也冷冰冰的。连她身后那个父亲叫我喊他大哥的人,也是冷冰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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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y) |% b  o8 @6 S8 V, v  “我从来没跟父亲说过,我其实很讨厌去寺里看母亲和大哥。后来他们去游学,一走四年。终于可以不用去看那些冷冰冰的人了,我心里才高兴呢。”" m& S, z. o  J$ v

1 H% g9 O$ y- c9 J2 X1 z  “可是,我记得他们回国时,你可是抱着母亲哭得很伤心。”* z! U- S. j0 f, G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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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做给父亲看的。”他将视线从字帖转移到我身上,嗤笑着说:“父亲希望我喜欢母亲。只要父亲看了开心,我就会去做。虽然我不明白,那样冷冰冰的两个人,为何父亲惦念得那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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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A3 }  v1 o: r5 t0 d  我有些吃惊。没想到,十岁的他就会玩那样的心思讨父亲欢心。可是,想想也是必然的。在他心中,父亲才是伴他成长的亲人。而母亲和哥哥,都跟他隔着一层无法挣破的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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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第一次抱母亲。我也想知道被母亲抱着是什么滋味。可是,她却很冷。我讨厌她身上那么冷,跟她的人一样。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想抱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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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2 j( b. x0 y) K  他脸上现出一丝凄清,那样的神情跟罗什好像。毕竟是兄弟,再无感情,流的血液还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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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不一样。十岁的时候抱着你,就觉得你好暖和,跟抱母亲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那时就很喜欢抱你。”他长臂一伸,又把我搅进怀中,微微的叹息拂过我的颈。“十年后抱你,依旧能让我想起当年的温暖。”: u' N; C2 p/ H4 V+ A; M( L4 T

- L5 H; ^/ X( K, j: e) t4 V  这次被抱,我没有像以往那样挣扎。女人天生的母性,让我不忍在这样的时候拒绝给他温暖。他其实极度缺乏母爱。耆婆在追求自己的理想时,有没有想过会带给孩子伤害呢?她对兄弟俩应该是爱的,可是,这样的爱,算不算是畸形呢?0 O, z" k) Q5 u2 i; e  M

: u2 \% s$ @9 c' v9 n. R* _3 T   任他抱了一会,我想还是要跟他说明白。就算这些亲昵的举动是他潜意识里渴望母爱,可我毕竟代替不了母亲的角色。他现在又被那些爱他的女人宠,估计也从来不会去想我的感受如何。可是,这种暧昧的举动,我不能任其发展下去了。尤其,我绝对不希望被罗什看到。虽然与罗什没有任何言语上的承诺,可是,心底早已视他为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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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7 H7 E9 e! d   叹口气,我掰他。“弗沙提婆,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汉人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指男人和女人的动作不能过于亲密,这是礼仪。所以,没事别老抱我。我是汉人,不喜欢男子有如此轻佻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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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Q- ^9 R* o! Q. @3 |' K  “你不喜欢么?”见我严肃地点头,他叹口气,放开了我,“我以为,凡是女人,都喜欢被我抱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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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为她们爱你。相爱的两人,才会喜欢身体上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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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突然逼近我,用那双好看的眼睛在我脸上探询,轻声问:“你爱我么?”- G3 ^3 e7 O8 D7 {2 a$ Q& n

0 }) Q0 M  t) h/ t  “不爱。”我的回答也是干脆利落:“你是我弟弟。别忘了,我还比你大三岁呢。”0 c6 p$ V. W: q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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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是仙女,再过几年,我就会比你大了。等我老了,你也不会老。”1 }% i0 x: z0 M2 N1 X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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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又是这个“仙女”问题。我到底该怎么解释才能扯个百分百圆满的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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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3 g. ]0 y0 G8 u& e2 @! Y   “弗沙提婆……”- `/ E7 Q/ ~1 [3 }  b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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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迅速打断我:“那好吧,既然你不喜欢,没事我就不抱你了。”然后,又恢复成万年不变的浪荡样,“不过,有事是不是就可以抱了?”唉,没正经几分钟,又打回原型了。还是死性不改啊。
发表于 2017-1-23 13:5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泼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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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e2 T; s1 I( q3 ]# ?1 ?/ e    苏幕遮最后一天,我居然不是被蹲在我面前的大萝卜弄醒,而是外面传来的唢呐声和隐隐的欢笑声,将我从跟罗什一起看日出的美梦中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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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晴,没见过像你那么喜欢懒床的女人。起来啦,今天可是苏幕遮最热闹的一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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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 B; ~" {. f% c1 j  我哼哼唧唧地,仍然闭着眼,真想重新回到梦里。我跟罗什,也只有这样在梦里能毫无忌惮地手拉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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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再不起来,我要抱你起来了哦。”% m: h7 h0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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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噌”一声,立马起床。* u0 H) b3 G0 `. e1 q8 Q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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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弗沙提婆带着面具出了门,刚打开国师府大门,我就傻眼了。地上到处是水,路上走着的人,衣服都是湿的,他们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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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y% w* w  o" O* V   “这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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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先带你看看。苏幕遮的最后一天,最有意思了……”音乐声又在街角响起,弗沙提婆拉起我,飞快地朝音乐声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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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平板车在缓缓行进,上面坐着几个吹唢呐的。一个大木桶,里面盛着水,两个小伙子在舀水,冲着行人将水泼洒过去,嘴里一边嚷嚷着“丰年来到,禳灾灭祸”。家家户户门大开着,门前都有一桶水,也有人在向平板车上的人泼水。每个淋到水的人,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肯定都是笑呵呵的,满大街笑声不断。我一下子兴奋起来,居然看到了一千六百五十年前的泼水节。: w5 v* W. Y6 M% o+ z

9 R9 H1 {: e) O! z   大萝卜灵巧地躲过了一勺水,却央及池鱼,溅湿了我的裙摆。“走,艾晴!”一把被萝卜抓过,他眼里跳跃着欢快,“我们泼水去!”6 n% f  Z5 d+ f; c' E$ D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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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拖着我回到国师府。院子里居然有了一辆装饰好的马拉平板车,车上也是一大桶水。他招呼一声,一个年轻小伙就乐呵呵地上车驾马,又上来两个人专门负责吹唢呐。他把我扶上车,然后自己纵身一跳,姿势潇洒。上车后他塞给我一个勺子,对着驾车的喊一声“走咯!”。马车起步,唢呐响起,我们就这样在哔哔叭叭声中巡街泼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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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o5 T. s. K% L   我在泰国也经历过泰历新年——宋干节,也就是大家熟悉的泼水节。那天曼谷街上到处有人拿着水枪,马路上一辆辆皮卡车,音乐声放到最响,年轻男女不停从大塑料桶里往行人泼水。到人多的地方,就停下来打场水仗。有时跟公交车并列了,就往公交车里泼。被泼的人摔摔脸上的水,乐呵乐呵的。不过我那次只是作为旁观者一直在旁边看,虽然也被泼了,还有一群不认识的泰国人,跑到我面前在我脸上涂一种白色的粉,但是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把自己切身融入进去。( G3 Z0 E. l; x, I+ L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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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到处都是泼水的人,我们朝街上的人泼,他们也朝我们泼。遇到马车交会,两匹马车就会停下来先打一场水仗,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吉利话。刚开始我还挺斯文的,舀一点水洒在人身上意思一下就行了。后来自己被泼多了,全身尽湿,我也豁出去了,大勺大勺地招呼别人,然后左摇右摆地躲避明枪暗炮。现在是夏天,龟兹气候又干燥,水泼在身上,没什么不舒服。反而冲掉了汗。我大声尖叫着,从来没这么开心地玩过。街上还有人拿着用木筒做的水枪,一推活塞,就能把水柱打得很远。有人冲我开了一枪,我躲,结果在晃悠的马车上没站稳,朝一旁跌下去。' A8 B3 p) X: L4 X, k

+ Y( `' P0 J8 I   我没跌下马车,而是跌进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怀抱。他的浅灰色眼珠近在咫尺,眼光在我身上扫视,从头看到脚。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衣服紧身贴着,拿言情文里常用的词,就是“曲线毕露”。除了眼睛,看不到别的,但可以想像这个大萝卜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我的脸有点烫,幸好带着面具,赶紧挣扎着起身。他这次倒也没像往常一样吃我豆腐,只是慢悠悠地盯着我,叹了口气:“艾晴,你的胸实在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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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w0 w8 Q  一大勺水从他头上淋下。我当然不能跟那群龟兹波霸MM比啦。; o6 G4 o, t- K% @4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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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听说多搓搓可以大一些。”' z) r2 J' ~* n

8 c+ h  F) e4 ~0 T  第二勺水伺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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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摔摔头,褐红色的卷发湿淋淋地贴在额上,不怕死地又添一句:“我可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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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已经不管用了,我直接冲上去,掐死他算了,免得留在世上祸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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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v0 O( R0 w7 Q; M3 F3 z- |0 ?   马车慢慢悠悠在城里走着,我们的水很快就用完了。弗沙提婆叫马车停下,他和那几个小伙子把空水桶搬下,去流经王城的铜厂河支流打水。我跟着一起跳下车,帮他们舀水。弗沙提婆刚刚比谁都玩得疯,全身湿透,夏天的薄衣服贴在身上,里面紧绷的肌肉隐隐显露出来,背后的倒三角更是明显。看着这么性感的男人,我不流口水简直不是女人了。& |( q+ O8 E. X' O.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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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对你看到的还满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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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这不是典型的言情文里的小白句子么?我被雷倒了……后妈,求你别那么小白了好不好?(这句话已经被评为男主对女主最雷的对白之一。其它评出来的还有“我该拿你怎么办”之类的,哈哈,作者写文写发狂了,拿小弗虐一下……)# [" g' C- |8 O4 L2 E8 F7 m

7 f: h# o* O0 q- d& j! o) [. N   我立马又伺候了一勺水,结果他灵活地躲开,背后一个无辜的人受害了……- G% M# T3 _" M* e, X

6 _5 v( ^& m* z0 @  那个人衣服原本是干的,现在被我泼湿了,有点狼狈地向后躲。他个子高瘦,穿着月白色束腰短袍,带一个狮子面具,浑身居然有着不可言喻的飘然气质,即便是在这么多人中,仿佛,他也是孤单的。我心头狂跳,急急地看向他眼睛,他却早已转身离去。我想追,被弗沙提婆揪住。愣了愣神,我轻摇摇头。一定是错觉,他怎么会来呢?再说,那个人明明是略带褐色的披肩发。可是,为何看见那样一个孤独的身影我会难过?连弗沙提婆的调笑,都没精神去还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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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k$ c3 P   马车再次前行,我曾住过的客栈,一晃而过……  e* x; E+ R5 R- w( c5 R& {1 \

; E- f' e1 l6 g6 a, C# e  我们终于回国师府了,弗沙提婆仍没玩够,还叫叫嚷嚷要再去泼。都疯了一整天了,这家伙,玩性还真大。8 P) w! r+ C! r6 f" o

1 ]/ R, J9 A; p4 m8 i$ B   进了门,就觉得气氛有些异样,仆人们好像都有些严肃。一袭褐红僧衣,一个万世孤独的高瘦身影,站在院子里凝神对天。听见我们的声音,转过身,风轻云淡……5 u3 ^) j9 c+ ~2 y2 N- V5 j

0 o+ G* o) L$ H  那一刻,我的眼湿了。罗什,我有多久没见你了?久到我以为有一世的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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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波,在我身上流转。脸颊上,红晕飘过。我还是浑身湿透,在弗沙提婆面前我还无所谓些,在他的目光下,我居然有些心跳,有些燥热。脸,不由自主低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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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8 J" v2 _# k4 o3 K7 [   我脸上覆着的面具被揭开,肩膀上又搭上了萝卜的爪子:“大哥,你看看谁来了?是艾晴,我们的仙女。消失十年终于回来了。”8 N2 @3 G4 F% H, I; K

* S0 z0 k0 i. _% g5 N  罗什眼睛一抬,看向我。些许惊讶,迅速隐去。对着我,双手合十,平静地一鞠:“罗什拜见师父。”6 Z4 C) u) r( u5 D  A& x" D7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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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然以这么正式的方式在弟弟面前待我。我有些错乱,不知该怎么回应,怔怔地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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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V  b2 _: ]   “快去换衣服吧,瞧你,都湿透了,当心着凉。”弗沙提婆第一次用这么宠溺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尴尬地望向罗什,他却眼波不惊,看不出一丝表情。1 l4 O" E9 L. p$ k" w

: O. X! C0 o4 s   我一下子无端烦躁起来,觉得弗沙提婆放在我身上的手似乎长了荆棘,刺得我愤闷地摔开,疾步向房间走去。$ F' t$ A% L2 \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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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弗沙提婆在身后讪笑:“女人么,就爱无缘无故发点小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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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 B  x! L7 t8 Y6 z. c* K# {  罗什突然出言打断他,语气有些凛冽:“你也去换了衣服,等会到父亲房里来,我有事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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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换了干净衣服,披散着湿发在院子里踱步。两兄弟现在都在父亲房里,不知罗什要跟他们说什么。我的心到现在还是凌乱,他今天为什么来了?他的小乘师父盘头达多还在他那里么?4 B: N. \$ t/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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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心神不安,鸠摩罗炎的房门打开了,弗沙提婆脸色发白地出来,看见我,默默地走近,然后将我一把搂入怀中。我咬牙挣扎,这次一定不能让他得逞,我绝不想让罗什看见这样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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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晴!”弗沙提婆强按下我的挣扎,声音哽咽:“母亲她……过世了……”' t0 ?! ^  B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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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中一凛,忘了挣扎。原来,他回来是为了通报家人这件事的……眼睛抬起,看到他正站在父亲房门前的台阶上。天色已暗,昏黄的光线笼着他,勾勒出寂寥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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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y' w5 {$ Z. s   “大公子,你的房间已经打扫好了。”鸠摩罗炎让家中所有仆人都称呼罗什为大公子,即便罗什早已是名震西域的大法师。父亲这么做,是想要提醒儿子:在家中,他仍有一个世俗的身份么?% g4 E5 C& K! Q* `& o

: z7 Z- H1 a% d$ h1 i, c   他略一点头,下了台阶向自己房间走去,无视院子中间的我与弗沙提婆。经过我身边时,我看到他嘴角紧抿,目光清冷,仿佛俗世一切都与他无关。我心一拧,痛得落下泪来,用尽所有力气挣脱弗沙提婆的钳制。( ]6 o' v2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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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晴,怎么啦?”弗沙提婆似乎乱了方寸,手忙脚乱地拍我的背,“我很开心你会为我哭。可是,别哭,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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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摔开他的手,冲回房间,插上门销。: n: B& P$ P1 x1 O* Q3 K

# [. d4 O: o9 A. c4 n. x# G   “艾晴,开门。”弗沙提婆在拍门,我没理,只顾埋头到毯子里。心情郁闷时,我都会鸵鸟一下,允许自己折磨自己一夜,然后,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所有的不快,通通抛掉,天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可是,我还是没想明白,我到底为什么哭?) {% T1 q$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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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我母亲哭,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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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从毯子里钻出来,看到弗沙提婆蹲在我面前。他进我房间,似乎从来都没走过正门。8 o- A5 |& p* z# a: m$ s

- F! Z) ~* }! J) K   此刻的他,脸上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些许悲哀,些许愤恨,些许的……痛……& C' ?9 x- O0 U+ i#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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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从来都没有顾过这个家,她心里,只有修行解脱,进登极乐世界,从此不再轮回。”他嗤笑着,胸膛起伏,“我不明白,那个极乐世界,就真的比现世好么?比拥有丈夫和孩子好么?”8 b  J8 V6 o2 I& K- q$ ?+ z

/ U- R9 i( n# C) u# H& [5 \  他咬着嘴角,深吸一口气:“甚至连儿子,她眼中也只有大哥,没有我。她生下我,只不过是在决心出家前,再给父亲一个交代,让我传承血脉,履行她在俗世间最后一桩责任。所以,她带着大哥一起出家,留我为这个家传宗接代。这二十一年来,我见过她几次?父亲如此惦念她,她又为父亲做过什么?成佛,真的可以使人感情冷漠至斯么?”7 P8 m' m- @7 v9 u( Q1 N. n$ V

) I& p. C0 Y# m  他突然站起来,腰杆挺得笔直,朗声说:“世人都想成佛,我偏不。成佛的代价,便要离弃现世一切情。这样成佛,就会快乐么?我宁愿坠入阿鼻地狱,也不要现世压抑自己。人生不过几十年,下一世,我也不求为人,只要这一世,随我所想,得我所欲,管它下一世变成猪狗还是虫蝇。”4 K( H: O  z/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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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呆住,忘记哭了。他从来没有跟我讲过这么内心的话,他的游戏人间,他的玩世不恭,心底深处,是对母亲抛家弃子的反抗么?是对佛教描绘出的死后世界的绝望么?; y$ q+ X/ w' [$ Y

1 `; G0 h% K. z4 J1 r   “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如此而已。”我抛下毯子,站在他身后,柔声说:“弗沙提婆,珍惜现世,没有什么不对。”* p) k0 T4 D5 z0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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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整个人轻颤了一下,回转身定定地望我:“艾晴,你不认为我离经叛道么?”6 u3 t7 Q! V' @/ |3 j1 m* R

6 v5 Q6 j3 s; v8 w  在这个人人都无比虔诚信仰佛教,人人都为自己的来世画一个美梦的龟兹,他的想法,还真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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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n- T: A9 \+ a: W. E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想起鲍照的诗,叹一口气,“弗沙提婆,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在我看来,不过是想抓住眼前,及时行乐。只是,你这样游戏花丛,心中无爱,又能快乐到哪儿去?”' x! O- e" T- u* M* T0 H

! p% i6 e" _! B  “心中……无爱么?”他口中喃喃,眼神一时迷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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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8 G/ R0 P/ _, o& G( k   “也许有,只是你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你都不敢承认你其实是爱母亲的。正因为爱她,才想知道她的拥抱是否温暖,才在乎她有没有顾家,才嫉妒你大哥得到她更多的关心,才会反抗她所追求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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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P: M* o  P4 n  “艾晴!”他眼里闪着一丝莫明的光,低低唤我,“你说,母亲是爱我的么?”- b: H9 O5 S- j+ e, i" U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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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是!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她不是不爱你,只是以她自己的方式在爱,而你没有感受到,或者没有给你期望的那么多而已。等你自己做了父亲,自然就能体会他们当年的心思了。”. R! u/ d  R: v. a( u, V5 u: s

% U: c! `9 H) i6 b% @, s0 T: d8 F' o  他沉默,眼圈开始泛红。他其实,还是个渴望母爱的大孩子。4 B4 Z7 K6 U8 v* ]1 ?

* s! C3 s5 x* T5 Z* j# S% Z5 d   那一夜,他破天荒第一次用那么认真的口吻跟我说话,没有动手动脚,没有嬉皮笑脸。连走的时候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全然不像以往的他。我早早灭了房里的油灯,坐在窗前一直盯着对面的房间。他瘦长的身影会不时晃过窗口,虽然看不清,也惹得我一阵心跳。我就这样盯着,直到他房间的灯光熄灭。黑暗中,我思绪万千,难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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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2 e9 B5 ~2 P: f' x% s6 l   苏幕遮,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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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苏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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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夜没睡安稳,脑子里一团浆糊,该想的不该想的通通飞窜出来。想到罗什就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心就不由自主地打颤。想到罗什看我的清冷眼光,就心绪难安。天蒙蒙亮时我终于烦躁地起床,在房间里乱转了几圈,还是忍不住拉开门冲到他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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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9 f2 T  r/ r$ \. m' X9 p: w   他该起来了吧?现在都快四点半了。五点他就要做早课。他会去哪里做早课?应该是王新寺吧,雀离大寺毕竟太远了。他看见我会怎么想?我这样花痴地一大清早跑他门口,我还从来没起得那么早过。* }. O* Z8 Y3 ]6 H%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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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他房门前绕圈,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也无意识地发抖,赶紧摔摔手,天哪,我在紧张什么啊?% y( s8 a2 c. A5 E( R# G0 X, @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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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我被激得身子一弓,向后弹跳,脑袋撞上了廊柱,顿时疼得咧开嘴。: x! C( U: G' L% h9 ^. ?5 j

1 t( I/ q4 o: U   “小姐!这么早就起身啦?”7 x( _4 m3 o$ [( j! ^(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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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忘了叫疼,傻傻地看着从他房间里走出来的人。是府里负责打扫的佣人,拿着一个垃圾筒。他呢?我赶紧踮脚往屋里看。* H5 P2 k7 H" t  s- ]# L6 U$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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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公子早就走啦,说要回雀离大寺。”1 o4 O: g5 {, n- c6 g  X'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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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么早?为什么都不跟我打声招呼再走?我一失落,脑袋后面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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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A& X8 r( b# {# l5 Y5 Q   “等一下!”瞥见那个垃圾筒里有一角衣物,我心一动,赶紧叫住那个佣人。$ c; `8 y1 o" S( B, L! {' y* c

3 b9 T+ \" Q( \" ?5 T: z! p7 f   垃圾筒里,有一件上好的月白色丝绸男衫,一条同色系的腰带,还有……一个狮子面具和一顶略带褐色的假发。顿时,我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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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Q% x  S$ g8 G3 \# ~  “大公子叫扔掉。唉,这不可惜了么,那么好的衣料……”佣人絮絮叨叨的话刺得我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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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沙提婆打开房门时看见我正坐在他门口的走廊上。他先是惊讶,看了看天,再看了看我,然后一抹明朗的笑浮上整张脸。“艾晴,你干吗不进屋呢?我的房间你随时都可以……”' ?2 P3 r: r1 g$ t, i+ _

! |3 {3 L0 e- d& m  “弗沙提婆,我今天要去雀离大寺。”我赶紧打断他,免得这大萝卜又说出带彩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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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知道你喜欢画一些无聊的东西,你想去我就陪你去。不过……”他搔搔头,有些为难的样子,“再等十天好不好?从今天开始轮我在宫里当值,要十天后才轮休。”' u5 N$ {2 [+ t  L

0 T, q* z- a: Y) n8 E0 B  “不用了啦。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叫辆马车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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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s% W/ k6 j3 S: b3 t( l  “艾晴,别那么固执,听话啊。不过就等十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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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沙提婆!”我打断他,神情坚定,“你不需要陪我,我不是个处处要人保护的弱女子。我有我自己的主意,而且,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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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我答应他一定会在十日之内回来。他说等他轮休了,带我去天山大峡谷玩。这个大峡谷,我在库车考察时曾经听说过,距离库车县城大约70公里,是天山支脉克孜利亚山中的一条峡谷。景色壮丽,到处是红褐色岩石,形状非常奇特,据说堪比美国的科罗拉多大峡谷,只是规模没有那么大而已。1999年一个维吾尔老农采药时在绝壁之上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盛唐时期开凿的石窟,命名为阿艾石窟。这个石窟虽然很小,深不足5米,但因为窟内三面皆有残存的壁画,而壁画上竟然罕有地出现了汉字,与古西域地区其他数百座石窟不同,显示了盛唐时汉文化对龟兹的影响,所以学术意义很大。不过我那时根本没时间去,但是现在,唉,我穿越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来的。对我而言,石窟壁画的吸引力比山水更大,现在这个石窟既然还没开凿出来,我的兴趣就没那么浓。不过看弗沙提婆一直拉着我不肯放,只好含含糊糊地答应了再说。( l& i, S& Q2 a4 W+ I6 b

& A! f; p2 _" ?- F% w) B% F   终于上路了,本来他要用家里的马车送我,我怕被他家佣人发现我其实住在罗什的别院里,坚决自己付钱雇车。他拗不过,就放弃了。这家伙今天特别罗嗦,帮我找了车,叮嘱这叮嘱那的,当我第一次出门呐?所以,耳根清净了以后,我让车夫尽量快跑。我的心,早已不在这王城,飞去了四十里外那个安宁的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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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D$ T4 i9 s: Q/ \0 G0 N$ y' R   苏幕遮结束,我就应该按计划上路。可是,我总觉得如果就这么走了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我想见他,哪怕什么也不说,就看一眼也好。; i9 B0 Y) C7 M' x' D

2 R4 X! X# m+ _' O7 I4 }; k' r   回到小院觉得无比亲切,摩波旬看见我时也挺开心的。絮絮叨叨地告诉我:“这几天小姐不在,大公子可是每天都来看书,坐到夜深才回寺里去呢。”( O9 ^# o) l4 M8 f' d' h4 }! f) S%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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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中滑过一丝甜,跟摩波旬吱唔了半天,希望他帮我去雀离大寺跟罗什说一声我回来了。然后我就心神不宁地一直等摩波旬从寺里回来。忍不住向摩波旬打探一切细节,可是,他说罗什只嗯了一声,就忙着去讲经了。还真是……这算什么回答?那今晚,他到底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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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疑虑一直折磨着我,直到院门被打开的那一刻。7 s/ x6 g& n* R( ?7 k' M" Y% u4 h

+ m  I3 i+ }' [- I7 c3 v: s   我冲到院子里,看见那袭永远一尘不染的褐红僧衣,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绝世孤高的身影,我的心跳声,是不是整个世界的人都能听到?$ \9 L; o- o: e# r-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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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眼看向我,面色平和,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突然,浅笑隐去,他脸上现出慌乱的神情,疾步朝我走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扶住我的头,另一只手轻托起我的下巴,我便毫无准备地仰面朝上。他近在咫尺的浅灰眼睛里,映出一个小小的惊诧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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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什……”我真的要晕噘了,他,他是想吻我么?曾经梦里出现的情景,从不敢在现实里期望的场面,就这样要发生了么?我微张开嘴,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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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话。”他的气息在我脸上拂过,温润的声音让我整个人轻颤起来。脸上接触到一个东西,嗯?怎么不是落在唇上,而是……鼻子上……5 m/ ]4 a  K, d/ }3 P% s;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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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睁眼,看到他紧盯着我的脸,眸子里的尽是关切。鼻子上,盖了一块帕子。他,他没吻我。我,我……刚刚还以为……& O9 z* Y4 j+ h2 `+ ]$ B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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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低头!”他急急地说,然后我的肩膀被轻轻搂住,脚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一般,随着他,走进了房间。他的拥抱跟弗沙提婆不同,是那么轻柔,那么温暖,让人想一直这样靠着,一辈子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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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7 S/ t, N' j2 V6 F4 m   “要不要明日让医官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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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e- c& W6 G: O% D; I  嗯?我到底出什么事啦?把他的帕子拿下,我呆住了。帕子上红艳艳的一团血。我,我居然一见他就流鼻血了。这,这好像是什么欲求不满的表现吧?可我,刚刚好像也没啥龌龊的想法啊。难道,是因为太过思念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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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还在流,他将我的头扬着,轻声说:“别乱动,一会儿就好。”帕子又重新覆上鼻子,他仍是扶着我,坐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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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想这血,一直流下去。他就可以一直这样轻搂着我了。可惜,美好时光总是转瞬即逝,血止住的时候,我真恨不得自己再敲一下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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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我不再流血了,收了帕子,塞回怀里。我有些脸红:“那个,帕子上都是血,我洗干净再还给你吧。”) f3 I6 h0 G0 f4 G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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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答,站起身子,到柜子里拿出一块新帕子递给我。我有点纳闷,我啥时候在那里放过手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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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从来都不用帕子,要擦嘴了,就用手抹,这样不好。”仍是温润的声音,却眼帘低垂,“柜子里放的都是新的,莫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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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s) W5 F5 Z# w  心里流过异样的暖,熨着我整个身子。罗什,你对我,也是有情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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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n# b/ o7 E( k2 U5 R   我咬着嘴唇,不让笑浮上脸,眼睛转了转:“对了,罗什,嗯,我还没画完雀离大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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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3 ]# i/ v3 L- {  他怔了一下,眼底滑过一丝笑:“随时都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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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啥了。然后,我傻傻地笑起来。说不出为什么,就觉得满身心的喜悦,不笑,就对不起自己。他看到我这样傻笑,先是抿一抿嘴,然后也似乎禁不住了,嘴角越来越弯,笑容越来越多,到最后,我们都笑得不可抑止。只是,我的笑更大声,他的笑,则收敛多了。- J% b! X4 n% i  o) n2 W

& W1 H7 i+ x, s- ]) O$ N   不提防间,我被他搂住。笑卡在我脸上,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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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v0 r1 e- U" ~   他不发一言,只是这样拥着我,轻轻地,温柔地。倚在他削瘦的胸前,听得到他的心跳声,咚咚地鼓着我的耳膜。一会儿功夫,他的胸膛起伏逐渐加剧,落在我颈上的气息,似乎越来越急。  s2 r! {1 @( }2 V6 N0 |, Y  \

: S5 ~# a3 ^7 A( ]   “罗什……”我低低唤一声,心中不知是期待,还是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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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5 W! y4 Z6 b6 M1 n/ G   突然,他一把推开我,脸色煞白,胸口仍然急遽起伏着。跺一跺脚,向房门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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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什……”我追上前,跑得太急,右手肘重重地碰到门框,一阵钻心的痛让我大声惨叫起来。/ x1 Q2 G; T- D- b" E: |$ c

: a$ D4 L. M8 N- b. b/ ~" X0 C   “怎么了?”他停住,从院子里迅速返身回来,将我拉进屋。2 h7 g& a8 {) z7 r6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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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着油灯,他将我的右手衣袖撩开,露出曾经蹭破一大块皮的肘部。不知道为什么,都快两个月了,这个伤老是时好时坏的。当然我自己也很不当心。每天洗澡时总会不小心碰到水,结痂时又因为太痒会抓,好一点了没有罗什帮我就忘记涂药,而且因为经常要用右手画画,有时疼了也没在意。昨天泼了一天水,好不容易结的痂全掉了,现在红肿得厉害。刚刚那一碰,刚好打在最严重的地方,血一下子渗出来,染得袖子红了一片。而且,破皮的面积比最刚开始蹭破时还更大了。7 Q- o; ]3 M1 q4 Y!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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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如此不当心呢?”他抬眼看我,心疼地责备,“你一直不管不顾,这伤就没好透过。昨日,就不该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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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笑。不玩水我怎么会发现他乔装来寻我呢?不过,他既然不说,我也就装傻不捅破。8 e+ Q* Q: {- ~6 }% b&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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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是一样给我上药,疼得我眼泪水打转。他叹气,叫我忍一忍,一边对着伤口轻轻吹气,那专注的神情,引得我忘记喊疼,只顾呆呆盯着他。油灯下,他的轮廓极具雕塑感,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光洁的麦色肌肤透着层柔美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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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小心缠上纱布,然后轻轻放下我的衣袖。一切的动作,都极其轻柔,极其呵护。我二十四年生命中,第一次感到原来做小女人被男人宠腻是件多幸福的事。我这样发呆着,直到他抬眼看到,面色又是一红。他偏过头,顿一顿,叮嘱我不要再碰水。然后,似乎也无话了,沉默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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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他终于站起来,侧着脸,犹豫着,“罗什冒犯了……”' V9 [4 b" x" H(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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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什……”我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无力说出任何言语。我能怎么说?我能告诉他我非但不介意反而还期待得很?我能告诉他我很贪心除了拥抱我想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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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晚,罗什告辞。”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踱步到门口,稍停了一下,“明日,你随时可来。”$ [) M: ^, k- j+ X: n,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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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他急急离去的背影,我无力地瘫在床上。他,唉,他始终都无法放开心结的吧?感觉刚刚那个轻柔的拥抱,像梦幻一般不真实。也许,真的是我做了个太美太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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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沙提婆的愤怒( K; _& U: f) g& ?  ]1 O- _* x6 f5 E

5 |: J3 n5 r1 x+ P) R8 O    去,还是不去?我摘着叶子数。顶上剩一片叶子时,居然是不去。不算不算,再摘一枝,这次好了,是去。好吧,天意如此,那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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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这样决定到底去不去雀离大寺画图的。到了寺里,我一直拿眼光扫那个身影,扫到了,又脸上一热,埋头画画。缠着纱布的右手弯曲起来有点困难,我画一会就得歇一会,这样停停画画,直到一个年纪很轻的小沙弥捧着杯水出现。小沙弥还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是八个清秀的汉字:“手伤未愈,切莫再画。”我拿着纸条,心里异样地暖。抬头看,大殿上跟盘头达多坐谈的他,有意无意往我这里瞥了一眼,看到我拿着纸条,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继续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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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7 C7 }0 L' v% u+ D# V   我索性不再画,回忆着第一天罗什带我来此参观的路线,重新又慢慢走一遍。一边走,一边回想他当时的表情说过的话,时不时暗暗地笑。这样的回忆,能让我咀嚼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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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z/ r! W& s' ~( r   我一直到他做完晚课才回小院。他晚上肯定要来,我的手还需要继续治疗。我是不是得想个办法让手痊愈得慢一点?这样我就可以不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犯愁。唉,虽然还是得走,可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吧。老板,别骂我,女人一旦动了感情,就没理智可言了。5 I% c3 J( A- R$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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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院子看到一辆马车,我眨眨眼,车上的徽标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马车后转出一个人来,长身挺立,丰神俊秀,穿着黑色镶金边的军服,腰上系一根绣金线的长带子,身后还佩着把剑。果然穿制服的男人魅力无可抵挡,这身职业军人的打扮能横扫一切雌性动物。只是,这脸,怎么看上去有点不对劲?0 K. X6 ]6 ^8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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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沙提婆?”我惊呼,“你怎么来了?”3 }& C5 r; q8 h* A' t

- J% m5 O7 w  I* j0 ]& Z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半晌才说:“来接你回去。”他的音调冰冷冷的,听得我心里一凛。. ~: ~- T% ?- C(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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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说十日后么?”我走近他,仔细看他的眼,“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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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9 H: n! J! j+ b0 R( ?3 f* w  “父亲要见你。”他偏过头,躲过我的眼神,“父亲他……自从听到母亲的消息后一直咳血……”% m6 F$ y& Z- c3 Y  v

" a- A% F$ \! ~' b! q% I9 ?4 A  “啊!”我一下慌乱起来,“罗什知道了么?你还没去寺里吧?走,我们得赶紧告诉他。”! F3 e* T4 }) p&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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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急急拉他,却发现他不动,盯着我拉在他臂上的手,一声冷哼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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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f% h2 ^" R  }   “还用得着去寺里么?他不是每天晚上都会来么?”8 r- P$ g. T0 j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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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呆住,他知道了!4 r# n& D, N1 g( O

3 f) c! E* H) n: _9 J0 F* T* k   “摩波旬都告诉我了。你原来已经回来三个月了,却一直跟他在一起。”他突然一把将我拉近,铁钳正掐在我的伤口上,我呼痛的声音他也不顾。他将我贴近他的胸,脸凑向我,面色阴冷,咬着牙吼:“他把你藏在这里,要学汉武帝金屋藏娇么?哈,他一个得道高僧,也受不了女色所惑么?真是可笑,我还当你从没碰过男人呢,没想到居然被那个装模作样的人早就染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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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O9 a1 |' S5 Y) X! R. `* d  “弗沙提婆,你别胡说!”我气愤得用另一只手想甩他一巴掌,却被他抓住,力气大得似乎要拧断我的手腕。我用力挣扎,手上的伤传来一阵阵刺痛,我忍不住眼泪滚落,唔咽着喊:“你给我放手!不许你侮辱他!我跟罗什清清白白的……”7 E1 W2 z0 u7 z& G0 \5 b

; S# _/ n% K1 |  “清白?”他打断我,面色狰狞,俊秀的五官夸张地变形,“那好,我们现在上床,你证明给我看,你还是个处女!”4 R  B+ P6 P3 d

0 g9 S+ h' i- w% ~0 z) g/ p9 T  他拖着我往屋里走,我挣出右手,一把捞到廊柱,死命地抱着不放松。那一刻我真的很恐惧,从来没有见过弗沙提婆这么可怕,他要是用强,岂是我能抵抗得了的?7 v( }% P2 Q6 o0 C; r4 \$ A(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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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手!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证明?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做这种事?”我的右手似乎要断了,伤口的疼刺得我几乎抱不住廊柱。可是,如果我支撑不住了,我不敢想,接下来会怎样?他已经失去理智了,我哭着惨叫:“弗沙提婆,你疯了,你想让我恨你么?”3 |$ A3 ~  p- _' }$ h6 P

  K5 h) a5 w; d" Y! a" V  摩波旬夫妻都跑出房间,惊恐地站在一旁哆哆嗦嗦地劝弗沙提婆。弗沙提婆看我死命不放柱子,回身将我的双手掐住,精壮的身子紧紧贴在我身上。6 n; }" J. s( r6 p) S! ~- _

/ Z5 W1 g5 X# V; o' W' v   “资格么?”他冷笑着,用一只手抓着我的双手,另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对上他眼睛,“我跟你磨了那么多天,你这个女人到底是太蠢还是太聪明?跟他可以,跟我就不可以么?什么相吸相爱相依,满口的高尚操节,却连闻名西域的高僧你也敢下手,现在还装什么纯情?”, k$ i  H4 I( Y8 v+ a$ B) g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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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清清白白做人,从来没有像你那么龌龊,跟女人就只想着上床。我跟罗什的交往,是你这种发情的动物理解不了的。”我哭着嘶喊,手真的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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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要说什么,冷冷扫一眼院门的方向,嘴角又露一丝冷笑,头便向我凑来。猝不及防中,我的嘴覆上了一个软软的物体,脑子一下空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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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沙提婆强行要撬开我的嘴,舌头在我唇上用力吸吮。我下意识地紧闭着唇,突然下唇传来一丝疼痛,他居然咬我。吃疼下,我不由自主地张嘴,立刻被他侵入,滑腻腻的舌头在我嘴里上下搅动,挑逗着追逐着我无处可去的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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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q) l$ f4 ]3 l   “大公子!”摩波旬的声音。我身子一颤,天哪,罗什来了!他看到了!用尽所有力气,想要摆脱,却是徒劳。我一狠心,咬他的舌头,他闷哼了一声,终于离开我。一手去抚嘴,另一手却仍是掐住我的双手。他眼里的怒气渐渐褪去,脸上反而显出一抹不明含义的笑,然后又抬眉挑衅地向院子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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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E: l4 l7 M6 ?) T   我扭头,看到罗什正站在院子中间,瞪大了眼睛,脸色惨白。弗沙提婆对罗什喊了一句,是梵语,罗什身体一晃,面色更加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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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给我放手!!!”我真的发怒了,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羞辱,我此刻肯定红了眼。“弗沙提婆,你怎么这么不成熟?你父亲现在正卧病在床奄奄一息,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做这么幼稚的事!”: f) t* ?2 Q  Y# Z# y7 h-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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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沙提婆脸突然变了色,抓着我的手慢慢放开。罗什三步跨到他面前,一把将他从我身上扯开,横在我跟弗沙提婆中间,声音凛冽:“父亲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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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沙提婆眼圈红了,低着头挣扎着说:“医官说……很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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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什挡在我身前,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在颤抖。突然,弗沙提婆一把扯住罗什的衣领,恨恨地说:“都是你不好。你明知道父亲身体已经很弱,为什么要将母亲离世的消息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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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1 d& H; }* ~4 J) C  W  罗什不语,我却看不下去了。“弗沙提婆,你闹够了没有?”我冲到他们身边,使劲拉弗沙提婆拽着罗什的手,“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么?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国师府。”我顿一顿,看向他们两个,沉着声音说:“我不希望因为这种无聊的争斗,你们耽误了时间,日后后悔……”, Z! Q" U& H& V4 I# I7 x2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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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俩都猛然醒悟,弗沙提婆放开了手。我看向罗什,轻声问:“罗什,你需要拿什么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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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茫然地摇头,我下达命令:“那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夜半应该就能到。”" H1 y! s4 Q/ B; d6 M3 w) b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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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罗什突然喊一声,然后走进了房间。等他出来时,手上拿一个小包裹,看向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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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F: ~* T$ U( Y2 N  马车里我们三个都沉默着。弗沙提婆本来要坐我身边,我不理他,坐到了他对面。罗什上来后看了看,在弟弟身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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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 U0 o4 s1 n: {8 M   马车开始行进后,罗什将那个小包裹打开,我愣住。里面是药酒药膏和干净的纱布。这时才觉出手臂上的伤热辣辣地疼,连衣袖上也渗出血迹来。我用左手扶着右臂,嘴里不禁疼得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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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晴,你的手怎么了?”弗沙提婆本来一直尴尬地不敢看我,听见我痛苦的声音,一把拉过我的手臂,就要撩袖子。我不肯再让他碰我,要抽出手,一用劲,又疼得唔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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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那样对你。”我一喊疼,他就放开了我的手。马车里空间有限,他半跪在我面前,抬头看我,眼里有心疼也有懊悔。“让我看看你的手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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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理,自己撩开衣袖。兄弟俩都发出低低的惊呼。血已经染得纱布尽湿,天啊,再这样下去我的手要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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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咬着牙去脱纱布,弗沙提婆要碰我,被我避开,手擦到车框上,又疼地掉泪。一只骨节瘦长的手轻柔地伸了过来,将我的手捧住。他不发一言,只是用最轻的动作缓慢地帮我将纱布缠绕下来。我安静地坐着,他的轻柔仿佛能减轻痛楚,我的心一下子平和了许多。* [1 s  V# |% K6 i  ]

, I0 @7 V5 c1 k" u   染血的纱布取下,弗沙提婆又是一阵惊呼。伤口破皮处扩大了许多,一片血肉模糊。罗什端过药酒,我紧咬着牙偏头不看。钻心的痛从手上一直传导到周身,激得我浑身颤抖,遏制不住地喊出声。我左手紧握,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一只有些凉的大手包住了我的左手,费力地抬眼,看到弗沙提婆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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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晴,你什么时候受的伤?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l7 U: S$ l" }( F; H8 E

( i4 v2 N1 P& m& k0 {7 I  我不答,闭上眼向后靠。一片清凉从刚涂上的药膏传来,稍稍减轻了一些火热。他轻轻柔柔地将干净纱布缠上,由始至终都不发一言。% b. G( Y8 Y, G; J! L6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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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完全黑下来了,一丝凉意透进车厢,我蜷了蜷身子。弗沙提婆还在不停地道歉,我突然觉得无比疲倦,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倦。我再怎么后知后觉,看了他今天的发狂样,我也该明白了。弗沙提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对我存了那样的心思。可是,我给不起。他们兄弟两个,我都给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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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沙提婆……”我再不打断他,估计他会絮叨一夜。“我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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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o; p$ }6 P+ z7 _: [1 \9 s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听声音也能感觉到他的欣喜。我平静地说:“见过你父亲后,如果他没有什么大碍,我过几天就会找商队去班超的它乾城,最后去中原长安。”0 B$ N0 N( p9 n7 ])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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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黑暗中我的左手被握住,听得到他有些气急的声音,“你还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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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一直待在龟兹。”我想抽出手,被他抓得死死。我稍一用劲,他突然又放开。“艾晴……”1 m+ N6 j/ f+ R- B7 A& p

6 B: w+ B9 [& V9 K, a* T1 f  “弗沙提婆,我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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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晴,你要是犯困,可以靠在我身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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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沙提婆,起码今天,别再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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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P9 d; k1 h- l' T; m  马车哒哒走,单调地晃动。我看不到罗什的脸,他从上了马车,就算是给我包扎,也一声不吭。这样也好,看得到,听得到,未免又让我心生别念。我们三个,都在黑暗中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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