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10日,王峰在战斧F1发布会现场首次展示主机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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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数学老师到金山高级副总裁,再到创办蓝港,王峰屡经转变。2016他又重新出发,游戏主机会是他的最后一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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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0 |1 B0 Q) K1 v) B& z% Q“我王峰……我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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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不动就我王峰,天天叫你自己的名字,很牛的感觉啊!”在金山共事时,雷军这么“批评”过王峰。初恋女友的父母第一个评价“王峰是妖人”。他们反对女儿嫁给他,说这个人太妖了。那时的王峰在重庆,光膀子开摩托,打群架成天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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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上半年,王峰主导了三场声势浩大的发布会,升级了上市公司蓝港互动的战略版图,成立了蓝港影业,发布了首部国产游戏主机“战斧F1”。他是中国创业者中的另类分子。只要给他舞台,他一定是最癫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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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阅历造就了今天的王峰,他说现在可以理解别人,也可以理解自己。他身上被赋予了太多责任和意义,他不断找寻自我,又不断推翻自我。他看清了人性,也看轻了利益。所有的过去,都把他引向了现在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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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素的内心和磨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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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王峰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他花了近两年时间打造的游戏主机“战斧F1”终于推上前台。他试图通过“战斧F1”打造一个互联网家庭娱乐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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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会后,我在王峰的新办公室见到了他。王峰第一时间在公司开了一个小范围的高层会,不断地向他们传递信号,“发布会只是发了个信号灯,后面才是真正的战争。”他像风一样穿梭在办公室和会议室之间,像机关枪一样讲话,“我只有半小时,大家赶紧回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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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争分夺秒,赶在6月11日“战斧F1”正式发售前完成一系列验证: 从打开盒子,到连线,把HDMI接到电视机上,连接互联网认证,再到打开游戏界面,“整个体验是不是能让人满意”,这是王峰最紧张的,“不管你的内部怎么测试,拿出去我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比如说万一性能不稳定,万一出现一些连接不畅,卡帧数等问题,该怎么办?”讨论细节问题时,王峰的脑子里已经在思考下一代机器的方案,“(创业者)长期的规划来自于内心的不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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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印象中那个高傲的王峰不同,我看到了他眼神里的笑意和随和。他也意识到自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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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峰加入了一个微信群,有个群友在“战斧F1”发布后每天不停地在群里骂他。王峰查了一下这个人的公司,发现做得很差,他想要不要回击。陡然间,他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我也在电话里说别人傻逼,骂别人一个小时”,他后悔极了,“这是什么老大形象啊。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那人继续骂王峰,而且还发自己产品的
广告,王峰忍着,突然很想给那人打个电话,“能坚持骂我一个月我很佩服,肯定有过人之处,我得问问到底你的产品做得有多好,我想学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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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9 B/ s) Q' d/ `' z. Z! x王峰, 图/姜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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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以前,王峰一定不依不饶跟人家掰扯,“我今天也是淡然一笑,恐怕是因为趟过很多路了,我多做了一些事情,有了一定的积累,不能说我比他牛。”王峰觉得他背负了“老大”的责任,“不该像过去一样,为了一个人而吵架。(创业)真的是一场修行,真的是觉得(以前坚持的那些个性)对你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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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王峰开始筹建斧子科技。他是中国第一代游戏人。 “中国人为什么不能做自己的主机呢?我憋了很多年。”这是王峰找到华为游戏机TRON发起人、产品总监张晓威时说的话。一直有心魔跟着他,而且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面对更多的嘲讽、质疑、委屈,“不管别人怎么看。”这个心魔也桎梏着与他同时代的创业者,“在中国做企业家,真的会面临非常多的东西,团队、战略方向选择、个人能力的释放、别人能力的释放。产品出来以后,得到赞誉的时候,你得说是谁干的,(分清)职责的时候你得说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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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王峰常起身独自绕街行,一遍又一遍读岳飞的《小重山》,他感到孤独和悲凉,“很多人看到了创业者在辉煌的时候得到掌声,但是95%以上的创业者都过得很惨,各种委屈、压力、职责。甚至连员工都不理解(你),员工觉得你是个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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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争取到张晓威成为合伙人后,王峰又成功从复星资本、IDG、北极光、乐视及蓝港互动争取到6000万美金首轮融资。在人、钱都到位的情况下,王峰启动了第二轮创业历程。“战斧F1”是斧子科技的第一代游戏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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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峰第一个站在了千亿市场的门口。保守估计,未来10年内,中国主机游戏市场产值具备万亿规模的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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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心扑在“战斧F1”上,已经一个月没有去蓝港的办公室了。从一个旧办公室搬到一个新办公室,是创业人生中的第三次“出走”。这次“出走”比前两次更温和,更像是找了一个婆家组建了一个新家庭,“人生就是一直在变,后来才发现,不仅创业在变,我也在变,原因就是这个时代在不断地变化,我们得适应。”今天的王峰已经拥有资源和底气去主动选择些什么,包括第一个做游戏主机,可在内心里,他还是非常渴望一种更自由的境界,“挣脱了一些东西,不被那么多东西束缚。(比如)可以完全安排自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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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了一趟蓝港办公室。走到楼下,突然说,“回到娘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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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和好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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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此前从未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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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曾独自回过金山,“拿我的劳动保险卡,不得不去,到了楼下心里很难过,非常难过,看了电梯你都觉得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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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雷军时的情景。他喜欢雷军的面相,“斯文、秀气、内敛”,彼此看对方都觉得舒服。见雷军之前,王峰自己在外折腾过两年江湖人生,也当过中学数学老师,有逻辑功底,雷军觉得他很适合加入金山,问他要什么职务,要不要股票。王峰说,用我就行,是金子总会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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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王峰还是感激雷军,“完全带我出道,我早期的人脉、专业知识、位置都是雷军给我的。前5年,雷军给到我他认识的所有人。”在这一点上,他现在也会像雷军一样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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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想过在金山待一辈子,“因为它给了我一切”,“被技术团队的氛围感染,很快学到很多东西,觉得这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他从1997年加入金山,1999年就成为副总裁,与求伯君、雷军并称“金山三杰”。2000年后,王峰开始独掌事业部,做一把手,2007年成为金山高级副总裁。“(在这之前)我从来都没有当过老大,”这段经历除了给他一把手历练的环境,还让他获得了很多的思考,他意识到很多创新都是来自底层员工,而不是最上层,“上层有时候是要下决心的,上层有洞察,你洞察到什么机会,但是这个机会给你了,产生影响的往往来自于非常普通的员工。”这让他后来两次对未来做出预判并创业成功,“我更容易感知到即将发生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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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性来看,他是一个敏感的人。他对未来的理解不单纯依赖于方向,而是强化“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能力——方向、商业逻辑、人性、技术的换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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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金山高级副总裁的位置辞职创办蓝港互动,王峰下了很大决心。底层经验给他的创业带来了很大的能力储备,“我知道我该怎么从一个特别基础的(部分)承受各种压力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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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30日,蓝港于港交所上市,王峰(左)与吴奇隆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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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峰总结自己是一个好奇心和好胜心都强的人,“你的事儿我也能干,我要会了,你还不一定干得过我。”他不满足于眼下的事情,“重复”让他觉得没劲,即使没有想得特别清楚,他也一定要寻求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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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蓝港互动8年,公司在香港上市。这8年,从端游、页游、手游到IPO之后的影漫游三位一体战略,王峰一再告诫自己,不能投机,也不能追风,“主动改变自己是为了更好,而不是因为时代在变,而我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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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4月,王峰成立了蓝港影业,囊括了一批影视娱乐圈能人,“对我来说就是停下来还是向前走的问题。对蓝港互动来说,游戏加影业的组合其实是向前走的。”鲜明的时代背景下,大娱乐、大IP的价值已经呈现出新的上升模式,如果固化在原有的区间里,王峰感到整个团队都会失去更大
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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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蓝港互动、蓝港影业、斧子科技,王峰把游戏、影视和硬件平台组成了一个娱乐生态圈,“电影、动漫和游戏原本就是一家。可能过去基于我们的介质不同、技术手段的不同让这三者显得泾渭分明。”他还向永乐票务、星美控股分别投资了2300万元人民币及500万元美金,并且与吴奇隆旗下的稻草熊科技成立北京峰与隆互动文化有限公司,联合打造“台影游联动”IP《蜀山战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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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和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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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峰一直在商业领域拓宽自己的边界,塑造很强的存在感和主导权。内心的那个他却从未远去,“孤独的感觉在我内心一天都没有消失过。”他认为这是一群创业者的孤独,“一种独有的空间,不是每个人都在你的空间里,很多同事、朋友,甚至你的家人都不在那个空间里,而你始终都在那个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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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独有的空间里,王峰发现最大的对抗力来源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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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重庆后,他回去过一次。小时候一起混街头的兄弟们已经常常在媒体上看到他的名字。他们一起喝酒,一个很好的朋友对王峰说,我特别懂你,“你从小到大不服气,觉得我们这帮同学一直压着你,你跟我们混在一起,心里是压抑的。你一路上就是反叛,我们要你干这个,你要干那个,跟我们比是另类,我们玩了那么多年,我觉得你内心非常不爽。我当时就看透你。你心高气傲,就你这种人能成功,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兄弟们在那傻喝酒,他们成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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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峰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一路走来,自己已经被别人看透了。他顿时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内心有一个终结仪式,“我都已经忘却那个时代,回去发现是两个江湖。”他再也没有回过重庆,再也没有跟当时的那帮兄弟喝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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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边多了一批“战友”,“在企业这么多年打一仗就是一次战役,你一系列的经历、企业成长、发布产品、研发产品,都有很多人跟你一起合作。这是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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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峰思考过生命的意义,想过就此结束也无遗憾。他的办公室里摆了一把吉他。他从小就学弹吉他,当时就明白一个道理:一定要有一技之长找到自信,才能混迹江湖,而混迹江湖一定要拜大哥。大学毕业后他当过中学数学老师,骨子里是读书人的气质,但这个身份始终跟他内心的冲动不匹配,“在我心里面,古惑仔是占上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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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金山,他一天都没有摸过吉他,“我觉得那是古惑岁月,要跟过去拜拜。”最近两三年,他又买了三把吉他,“一点点开始把自己那些东西找回来,有些东西可能还回得来,原因在于你没有那么依赖于谁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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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港互动上市前的最后一个月,王峰去新疆待了半个月。他开车到戈壁,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跑过一个又一个小坡,停在戈壁滩上,“什么都没有,空无一人,荒芜、旷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只要让他去冒险、拓荒,他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兴奋感,不然就烦透了,觉得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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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斧F1”样机是在蓝港互动上市前一晚完成的。虽然对样机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王峰还是高兴,“我的内心翻滚着,因为我们有第一台机器了。”蓝港互动上市庆功时,王峰说,蓝港要打造一个娱乐帝国,要成为中国的网络迪士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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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峰最后一次去金山的办公室也是在上市前。一帮人说要回去看看。那里空荡荡的,原来的办公楼已经废弃了。王峰觉得这种仪式很傻,但他还是去了。他的办公室,原来的座位,还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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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峰邀请罗永浩参加“战斧F1”的发布会。他与罗永浩有共通的生存智慧:能说会道。每场发布会,王峰都是绝对焦点,他也因此圈了不少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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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峰原本不爱说话。父母是双职工,奶奶带他。奶奶告诉他,“好人在嘴上,好马在腿上。”这让王峰后来整个人生发生了大转折。他从小希望得到老师表扬、得到同学关注,却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讲话。奶奶点化了他,“突然发现有一个人明确告诉我,得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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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峰听过罗永浩的演讲,《我的奋斗》越听越觉得好笑,发现和罗永浩有相似的经历,都在中关村的海淀图书城徘徊迷茫过。去年,他认识了罗永浩。一起聊天的人都喜欢叫罗永浩“罗老师”,王峰上来就叫“老罗”。他排斥“老师”这个称呼。我说,这是你在跟你的过去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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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峰念旧,但是不喜怀旧。他身上有很强的分裂性,比如一方面喜欢安静,但是另一方面大家一起玩又很疯。只要他参加的聚会,饭桌上高谈阔论的永远只有他。他内心是一个渴望引领局势的人,“从小到大我就想干点自己判断就能成的事”,“但现实中我要扮演很多偏社会化的角色,这就是人在现实中的两难,它没有办法让我浑然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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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峰说,他既能接受今日的满足,也能承担今日的痛苦。他从一个普通人一步步走到今天,“别人怎么看,最后赚了多少钱,取得了多少成就,有了多少名声,都是身外物”,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是不是走进了内心渴求的那个状态,“心魔犹在,就要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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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他决定离开重庆。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出走,也是最决绝的一次。他谁也没告诉。他的野心是有一天能从容地穿上破衣服,背上吉他,像孤鹰一样去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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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记者|王燕青 发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