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作者：Twent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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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 R# F" @# I' D& ^9 G2 A' V 一个女古董修复师追求残疾人男主的故事，有温馨，有故事，算不得HE的BE结局

评论：
     《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其实说的就是杨昭和陈铭生之间的爱情。为什么要说不为人知呢，我觉得很大部分跟男主角的身份有关。以下评论剧透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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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E  z: v3 O/ V0 L# n5 r8 H/ J* U       两个人的相遇是因为女主的堂弟在父母去世后，不读书混着玩，结果晚上要打出租的时候，和陈铭生杠上了。作为家长，杨昭去了派出所，在那里认识了陈铭生，并且讹了他一笔钱。看到这里的时候，还不知道司机会是男主。因为开头就知道，女主是个白富美，男主是出租车司机这样的设定，真的很少见。后来一个大雨夜，杨昭因为打不到车，结果陈铭生见到她居然没拒载。按照两个人之前的恩怨来说，他完全可以看着她淋雨的。不够，显然他还是很有男人风度的，即便车子会熄火，还是把女主送回家了。也是这个雨夜，杨昭发现了他的右腿已经被截肢了，是个残疾人。也因为那晚陈铭生这个残疾人会出去买感冒药，照顾她一晚。就这样一见钟情了，爱情来得太快，毫无道理可言。陈铭生还没反应过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先是要出口气讹了他一笔，虽然后来不用她还。接着又把他的假肢给扣留了，让自己养好伤再去拿。再然后就堂而皇之的上他家拜访他，进他的房间，睡他的床。说起来两个人算真正承认在一起。是在旅游回来之后。陈铭生求婚了，杨昭答应了，以为这样就准备大团圆结局的你们不要太天真了。故事在这里开始有了其他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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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 s6 G* d: U    从开头起，作者就埋一个伏笔。为什么作为一名残疾人，他可以开出租，跟派出所的关系那么熟。知道杨昭的弟弟的同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多次描写了在杨昭的眼中，虽然他是断腿了，可是身体还是那么的强壮结实，不是靠健身出来的，仿佛是常年累月的锻炼，各种的伤疤。以及知道火车上的两个人是吸毒者。看到这里，其实已经猜到，如果男主不是坏人，那么他一定是个好人，什么样的好人不敢暴漏在人前，要记者删照片。“卧底”看的警匪电影多的同学肯定很早就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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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也是开始从记者登报后，男主还是被以前的老大找到了，问题是，他的身份还没暴露。因此作为一名缉毒警察他还有未完成的事情要做。坏人抓不完，任务也做不完。从陈铭生出道开始到现在，开始有了退隐江湖的念头，因为家里有个人在等他，他想娶媳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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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在文里面是个聪明又成熟的女人，喜欢就追，强势的作风，连陈铭生也拿她没办法。只能乖乖就范。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沦陷在女主的目光里吧。在任务期间，虽然男主不说，可是女主也猜出了他的身份，但是她不问，也不怀疑。就坚定的等着他回来。只是没想到，最后任务完成了，人也跟着没了。可以说整篇文前面有多甜蜜，后面就有多虐心。不是小白文傻白甜那种甜，虐起来也更狠。杨昭在陈铭生死后，也经常会去扫墓。单着一个人，还以为时间会治愈一切。堂弟给杨昭介绍了自己的导师，杨昭还是能找到一个疼她的人开始新的生活。没想到，最后堂弟在浴缸里面发现了杨昭。女主最后留下的遗物是一幅自己画的画，带着冷漠的热情。

+ t5 e* z+ l  t      “我曾经有一段时光
+ }+ I0 n$ I& K& c       在那段时光里
' ~3 D! R2 W2 u8 b$ i0 B( \' f       我能用我贫瘠的词语描绘出每一分每一秒
0 N7 P  o, t: B: u1 Z1 M       我能用我枯竭的心灵记住所有细节
! O7 g/ N* c% m* g# A       但这段时光很短暂
4 H' v+ J% O6 R2 N  L, G/ _* g/ ^3 O       就像一个故事刚刚有了开篇就戛然而止
       我花费了很多时间尝试着开启新的故事
+ }/ t; c( C6 f       但我没有成功
       我开始恐惧那种只能用”很多年过去了”来形容的生命
       所有支撑了这么久最后我还是决定放弃
       就算再索然无味的故事也要有一个结局
       现在我很欣慰
       因为这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终于完整了。
: K) o; \: a/ X# y: L, l8 X& e       【陈铭生，我来找你了】”

9 n: u& k+ O2 h# ~  R8 i  D/ p) P楼主被这段话虐的不要不要的。在排除结局的情况下，真的是好文，值得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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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人写这篇的评了
4 W1 K: }' [8 l* K 这真是近期看过最好看难忘的故事
4 D. _! k' o$ ]- j; {" L7 g& r5 ~ 对我来说 能把故事讲好就是个好作者 别的都不重要
1 h, j' a' g8 ]8 U7 i 这个作者写故事 情节连贯
$ V) q( }5 y0 U- g 就像看了部狗血韩剧一样停不下来

/ ?# y& z5 v3 _/ q 看这本的时候 是听越难越爱 到最后一章节的时候就哭得稀里哗啦了
1 d- L% H) y) |3 X 入了这作者的坑 从此那些玛丽苏文都看不下去了
就是作者貌似是慕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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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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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的户籍,最后落在了她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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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K( J1 V. h& N6 f8 p, }    他想要葬在这里。

    陈铭生的母亲精神出现了问题,或者说别人终于意识到,她的精神有问题。她被送进医院疗养。

    陈铭生的葬礼，是警队的人办的。

! X0 a3 j4 p4 p' M: X1 z    杨昭开车在殡仪馆的门口停下，她没有进去，那个追悼会很简单,老徐把警队所有认识陈铭生的人都叫上,也不过才十几个人。

( b. s6 O7 X# G/ ^% V    文磊在葬礼上给杨昭打电话，杨昭没有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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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v' S% A( ^) D* f. b) u8 s    老徐说，算了吧。

    文磊说想把陈铭生生前攒的存折给她,老徐制止了。

    “你给她有什么用,你把钱给了她，陈铭生妈怎么办，老太太以后一个人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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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磊说：“这是生哥留给嫂——留给杨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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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徐说：“连葬礼都不来，还留什么。”

: {7 ?6 ~! Z6 x: F# f! e    最后，他们把陈铭生所有的钱，都给了他母亲，他们联系到陈铭生的一个远房亲戚，让他们帮忙照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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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  Z) X1 ~8 Z) a8 I, w    陈铭生的葬礼，是警队的人凑钱办的。他的骨灰，存放在壁葬墙里。他们选了一个好一点的位置，很容易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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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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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F( Z0 m" x    老徐和文磊他们，回到了昆明，继续他们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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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去大学报到了。

    杨昭回到了美国。

    只是她每年的那一天，都会回到这里。

    每次来看望他，杨昭都会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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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明年我就不来了。”

    可第二年的那一天，她还是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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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带的东西很少，只有一枝百合，和一盒烟。

! {5 }- f" h& `" l    她停留的时间也很短，她陪他抽几根烟，说几句话，就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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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w" P% C1 T    有时候，杨昭的感觉会很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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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 a1 s2 ~, S; A    警队的人，给陈铭生选了一张很年轻的照片，是穿着制服的。她第一次见到这张照片的时候笑了，她对他说，“想不到你穿这身，还挺好看的。”

    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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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那条原本的道路，她回去了。

    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

8 E  `, _2 }4 S! B2 J; `) ^    照片已经有些旧了。

8 D& `/ [# z) w- w, T1 D+ m    ……

6 L# ^6 O! l: l# z3 Y    杨锦天顺利从大学毕业，他考取了本校的研究生，难得的假期，他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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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给他庆祝，杨昭特地从美国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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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彻彻底底地成熟了，他的成绩优异，目标明确。

* F1 j& Y4 H6 H* r* ?: S/ [    在杨昭回来的几天里，杨锦天开车带她到处转了转。

( k$ w/ p6 a, f6 X    那是第四年。

) H# z2 \: x9 |" T    那一年的夏日，就在杨锦天的车里，杨昭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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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i$ U, M2 _* |6 P) U    她错过了今年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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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匆匆忙忙地赶去的时候，她发现，照片还是那个样子。

. i1 K2 {. V5 p" m8 d5 `* ]    她已经过了三十岁，可他还是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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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笑容不明显，平平淡淡的神色，她跑得喘着粗气，可他还是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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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一刻，杨昭恍惚了。

' l# l$ W0 }3 |) |# s3 g  n    她慢慢地走出墓地，临走的时候，她去找了记录员。她问他，这几年，有没有人来祭拜他。

    记录员查了查，随口说：“没有，就你。”

    杨昭点点头，离开了。

. {- b- E2 E- B/ I    出去后，门口杨锦天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杨昭冲他笑笑，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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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天气有些闷热，杨锦天带她去一家冷饮店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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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吃冰淇淋的时候，杨昭看到杨锦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问他：“怎么了？”

2 G' D' ^- H9 m. ?* {$ R$ X0 X* g    “没，没啥。”杨锦天塞了几口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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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说：“有什么事，就说出来。”

& Z$ l; w6 ?6 E    杨锦天抿抿嘴，偷偷看了杨昭一眼，然后说：“姐啊，是，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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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f/ w+ s* e% A; N/ a' ~, [    杨昭安静地听完他的话，然后笑了，说：“我爸妈让你来催我嫁人？”

    杨锦天说：“不是催，是劝。”

; H2 n  x' Y/ P- J1 x( [6 ?& n" k    杨昭哦了一声。

6 }# ^  e4 L" r8 ]' l( o+ H    “姐啊……”

    杨昭说：“还有什么话，一起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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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说：“我这次找你呢，还有另外一件事。”

* I* C( W. s, Q. d& W    杨昭说：“什么事？”

  w: V8 a' X2 V) G4 P& q' W; X2 n& \  B    杨锦天把手机拿出来，自己按了一会，然后把手机递给杨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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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一个男人，三十几岁的模样，穿着一身休闲装，带着一副眼镜，笑得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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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r; L( s2 {5 O0 v1 ]    “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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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0 x( |" r* J' p+ v0 I% d    “姐，你感觉咋样？”杨锦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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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看了他一眼，明白了。

3 B5 f9 o0 B3 H( F2 u- M5 h    “想自己找姐夫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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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脸一窘，说：“哪有，这个是我研究生导师，很厉害的，他、他……”

' X9 b7 _" a5 a  |    “他什么？”

1 \8 k0 K8 Z4 o, X; b- d    杨锦天说：“他还是单身，偶而看见你的照片，跟我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姐，你有……有兴趣么？”

    杨昭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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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o; O* L7 \7 ~7 Q    杨锦天说：“他脾气特别好，老好人一个，你不知道，这是我们校多少女生的男神呢。”

    杨锦天天花乱坠地说了一通，杨昭忽然说：“我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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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一愣，“什么？”

    “今年我忘记了……”杨昭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她没有在意杨锦天是不是听懂了，淡淡地说，“等我去的时候，发现他还是那个表情，那个样子，一点变化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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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s0 H' R. f/ |0 i8 l$ `, v$ C7 F    杨锦天沉默了。

    杨昭说：“你知道么，那一瞬间我觉得，他只是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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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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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H# [' N+ I    等这个世界，将他彻底遗忘。

    杨昭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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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一切都会过去的。”杨锦天说，“你要照顾好自己，那些都没有什么大不了。你只是钻了牛角尖而已。”

    杨昭看着面前的冷饮杯，杨锦天又说：“姐，我导师现在也在这边，你要见见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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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静了很久很久，才无意识地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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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树郁郁葱葱，草丛繁茂。

9 D1 K3 h# ^- D9 x; P% C1 n' L- J    杨昭觉得，一切都是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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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偶然回忆，偶然思念，偶然觉得，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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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杨锦天去杨昭的公寓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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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  S* P5 X9 G% Q* [    杨昭最终买下了这个房子，虽然她很少使用，她把钥匙留给杨锦天，让他方便的时候，搭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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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t5 I- L; r$ M; ]4 m    杨锦天推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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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3 J1 |, a' t/ V; C" N6 I    “姐，我准备好了么？我跟你说我那导师逗死我了，跟初恋似的，紧张得要死。”

. L( F9 A6 I' g4 y% s9 M* d* T- F    屋里很安静。

! y% i% d8 S1 g    杨锦天：“姐——？”

    没有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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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 p+ j2 k2 a2 ~    杨锦天闭上嘴，屋里马上变得沉寂。他隐约听见了流水的声音。

' T3 z  e. b2 _. R* W. o. `    杨锦天走进杨昭的卧室，在洗手间里，水流的声音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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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X7 E, K; o3 K    杨锦天慢慢过去，缓缓推开了门——

7 N3 b% ~' V( \# c4 p    “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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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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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在那个夏天，自杀在自己的公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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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 Q6 q: G& {4 x    她割断了自己的大动脉，流血过多身亡。

$ \( U! \' l2 I& y; X/ W    她死的时候，很干净。躺在浴缸里，甚至没有让血流到浴缸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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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神态很安详，杨锦天觉得，他之所以没有疯掉，就是因为杨昭看起来并不痛苦。她真的，很安宁。

    当地的新闻想要报道，被杨家找人压了下去。

    失去她的痛苦已经无以复加，他们不想让其他人再打扰她。

    除了杨锦天，没有人知道杨昭为什么自杀。很多人把它归结为一个艺术家的极端追求。只有杨锦天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第一个发现了她的尸体，在报警的时候，他在她的书房，发现了摊在桌面上的一个笔记本，杨昭在上面，写了一段话，不怎么规整，跟她平日的风格并不相像，倒像是随手涂鸦——

    我曾拥有一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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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段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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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用我贫瘠的词语描绘出每一分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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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Q* ~4 J1 C/ D: p    我能用我枯竭的心灵记住所有的细节

    但这段时光很短暂

- G* o. M2 h  m# e. O3 @* O    就像一个故事刚刚有了开篇就戛然而止

    我花费了很多时间尝试着开启新的故事

    但我没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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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始恐惧那种只能用“很多年过去了”来形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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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X/ n1 c" b; _2 i; s9 {    所以支撑了这么久最后我还是决定放弃

; p! u! X! S8 d$ y$ j    就算再索然无味的故事也要有一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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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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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这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7 l3 t: b& v# L% a    终于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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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w4 z  F$ `    在笔记本旁边，有一张小纸条，杨锦天把他们一并收走。

$ p3 y7 Z: Q) y( T, V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他不想别人看到这些，谁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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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k- ]: C1 k5 _1 c    杨昭的葬礼上，她的父母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悲伤，可是依旧无济于事。杨锦天忽然有些恨，恨他，恨她，也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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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陪在杨昭父母身边，葬礼上的很多事，都是薛淼帮忙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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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礼上的薛淼，比杨锦天之前他见到的时候，老了许多。

    这种衰老，是发自内心的，由内而外的衰老。

, C5 M' p- \5 x1 @% Q    那个晚上，杨锦天从家里出来，驱车来到郊区的一座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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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a3 e# O/ V. E+ @    这里的价格算是全市比较便宜的。杨锦天把车停好，走进墓园。

    他咨询了一下管理员，找到安置陈铭生骨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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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4 {1 X7 G  {# Y# q- h    他在朝那走的时候，觉得有些好笑。

    他居然，会来看他。

    等到杨锦天看到陈铭生照片的时候，他终于明白，杨昭所说的永远不变，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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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I+ O' N4 G: f    这张照片已经很旧很旧了，旧到他会以为这是一个完全被遗忘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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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W, X/ P0 ^    “你还记得我么。”杨锦天说。

  B; o' M3 }% i# `    照片上的警察，静静地看着他。

1 s, A' N! U. q5 b, b* h7 T    “我恨你。“杨锦天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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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更恨我自己。”杨锦天的语气不急不缓，他的眼睛很涩，那是因为哭了太多。

! |4 }; B! ?7 l& k, P# o    “我有很多次，都在想。如果当初我多听她一句话，少出去玩一次，如果我没有招惹你，如果我姐永远都不认识你，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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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么，在你死的那一天，我姐回来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是我，是我把他拉出来的。’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你懂么？”

/ N3 P% u# V7 P    天地都是安静的，杨锦天自言自语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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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声，从今往后，真的没有人再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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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O3 ^  @% z. t; l0 D    说完，他转身离开。
& F5 G0 D! S5 s4 o! ^5 V0 g8 R/ M
8 H# B$ G; Z6 Z2 {" u    可他走了几步之后，脚步猛地停了，然后快速地走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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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a2 V1 w! I, q    “我恨你！”杨锦天的情绪有些激动，“我恨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夺走了她，你算什么东西——”

    杨锦天捂住自己的脸，因为用力，浑身都在发抖。

    最后，他很快地从衣服里掏出一张东西，顺着玻璃门的缝隙丢了进去，那是张照片，照片落下，刚刚翻了一圈，立在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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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 i! \! q7 j1 Z6 P0 z    月色下，那张图片很模糊。隐约能看出，那是一幅画，照片像素不是很高，看起来是拿手机随意拍的，甚至还有些晃动。

    “我姐之前，经常看着这幅画。我给它照下来了。”杨锦天说，“别的，我什么都不会给你。”

    那是一副完整的油画，可惜手机没有照出它丰富的细节和色彩，只有青黑的一片。杨锦天也曾很多次地，看着这幅画，他看它，是因为他不知道杨昭为什么这么衷情于它。

    他对艺术的造诣不高，在之前，一直看不出什么奇特的地方。

    可是今天，他隔着那扇小小的玻璃门，忽然注意到了一个他之前都没有注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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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画面的角落里，有一处隐约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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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2 M' B0 U+ _    它太模糊了，好像是个非常遥远的存在。

; x' M. w/ C0 ]' {* a- _    杨锦天摇摇头，不再看了。

4 B2 _( m' f, \+ E. j3 t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淡淡地说，“或许你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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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步一步地往外走，最后，他回了一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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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k* Z( m1 l& k: l    陈铭生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他留着干净利索的短发，眼睛黝黑，轮廓端正，他看着他，杨锦天觉得，他好像在说话。

    在对他说谢谢。

    杨锦天离开了。

4 f8 i2 r4 O0 {- F: z& ?7 k    他在墓园外的山坡上，蹲着抽烟。

9 A0 k0 a: l/ a, ?: t    他平时很少抽烟，但是这一次，他忍不住了，他需要那股浓郁的烟草，压住他胸口的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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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r1 _6 |+ N    山坡的位置很高，他往前眼前的万家灯火，心里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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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过，他侧过头躲了一下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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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G( `& |4 S+ |    在侧头的一瞬，他看见山坡的夹缝里，有一朵小小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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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S: P6 Y4 x, ^: A7 s    花朵在风里摇摇欲坠，但是它晃啊晃啊，始终没有折断。

    杨锦天忽然大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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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S& i8 E2 h    他被一股巨大的悲伤淹没了。

. T1 f: h+ n+ C+ r    但他找不到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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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c8 P( G4 c$ e' h5 }/ z7 N  }% x    就是因为找不到理由，所以他更加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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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隐约觉得，他不知道很多事情，他也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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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8 m" h2 W; i    杨锦天抬起手，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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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他抬起手，一张小小的纸条随着风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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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好像是主人迫不及待。

; L1 X3 C' u7 t2 d5 K- _" ?    或许风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它更加用力，把它送得更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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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o3 [& X0 E; x, Z) y; T    纸上只有短短的八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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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 ^. Y- J: Y0 h# L" C/ o    【陈铭生，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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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

第69章

( |% I1 R7 o/ o5 m4 Q2 O0 B/ W% w    在陈铭生母亲回来之前,杨昭赶去一次。

/ X. d2 _: A2 g  o7 _# C- J    陈铭生见到她回来,十分惊讶,他张嘴，想向她说些什么，杨昭打断了他。

    “你告诉我，你妈妈都什么时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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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低声说：“……她晚上才会走。”

    “好。”杨昭说,“那我晚上来。”

    “杨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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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想我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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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i+ O7 K0 j$ i    “不,”陈铭生说，“我妈她对你——”

! a9 ?# h% h1 K" |' V7 m    “你想我来就行，我自己也想来,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杨昭站起身，很快地离开了。

( L4 ^+ M4 f% z* s    回到酒店，杨昭躺在床上。她不困，但是却异常疲惫。

    杨锦天就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看着杨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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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l9 d6 v2 ]6 [0 H& q* `/ v    他又说了一遍。

    “回家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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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g5 o& ]* E! }7 T( p    杨昭没有力气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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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K% T) X3 D3 b    杨锦天说：“你教过我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待在自己该在的地方，才会舒服。姐，你跟他在一起，快乐么？”

    杨昭坐起身，她定定地看着杨锦天。

) g. @' x0 D, j# T. x/ t    “他叫陈铭生。”她缓缓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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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n1 A) a/ V& ]    杨锦天看着她的眼睛，依旧没有叫出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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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Z& i0 |! S. D    “你为什么觉得，我跟他在一起不快乐。”

; o6 I8 Y7 r: }4 d    杨锦天说：“你照照镜子，你哪里快乐。”

    “小天……”杨昭低下头，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她说：“陈铭生不是坏人，你为什么一直不肯接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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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你。”

    杨昭握紧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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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K2 K. _2 Z* L    杨锦天的回答，似乎完全不着边际，又似乎完全合乎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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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6 g. N( W3 H% R* i+ ^- O* p    因为你，我有一种感觉，因为他的出现，你变得脆弱而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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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8 Y# c$ @3 x    “姐，你可以喜欢他，那是你的事。我不会接受他，只要你还是今天这个样子，我就永远不会接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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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的头低着，杨锦天看不到她的神情。

    静了一会，杨锦天觉得，杨昭或许有些伤心了。可他依旧没有改口。

    杨昭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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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J/ O$ H! V' f+ p# l, e9 j( l; }    她居然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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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设想过她很多种反应，唯独没有考虑过，她在笑。

    而且那不是苦笑，不是无奈地笑，那是真正的笑容，有些疲惫，有些苍白，可是是真真正正的笑容。

    她对他说：“小天，你总算有点像杨家的人了。”

9 Z, o: m, g5 u8 d  X$ W    夜晚，杨昭回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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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偷偷来到陈铭生的病房，陈铭生的母亲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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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在门口站了一会，她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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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太晚了，她在想如果陈铭生休息了，她是不是不应该打扰他。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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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磊看见她，低声说：“嫂子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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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f3 h: O; S2 f" w5 h: D    “嗯。”杨昭说，“今天你在？”

$ b# B5 U: |7 Y1 R" Q0 I    “对。”文磊顿了一下，又说，“嫂子，我听说了……你跟生哥母亲的事情，她可能是误会了，我们会解释清楚的，你——”

& a) f% R. b- `) D8 d7 y# l    “我知道。”杨昭打断了他的话，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睡了么？”杨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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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生哥白天睡来着。”文磊给杨昭让开路，说，“那我在外面等着了。”

    “麻烦你了。”

" Z8 l* S( e9 W  G  S6 O7 ?1 l    杨昭进屋，没有开灯。她悄悄来到陈铭生的床边，他醒着，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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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S7 D; p& [    杨昭转过身，拉开了窗帘。

2 N' a5 b, ]' A4 Z    月光照了进来。

    杨昭回到陈铭生身边，坐了一会，屋里非常非常的安静。

4 I; M" n/ j' A    “这个色调，觉得眼熟么。”杨昭说。

    陈铭生不懂什么色调，他有些费力地抬起手，搭在杨昭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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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看着屋外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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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X9 @4 h4 @    月光将屋子扫上一层淡淡的银青色，灰冷的调子，一张床，一扇窗，一个月亮，两个人。

    “真的似曾相识……”杨昭喃喃地说。

    “杨昭……”陈铭生低声说，“我妈她，有点怪……你别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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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o( P( ?( F, O% Z" N, a    杨昭摇头，拉着他的手，眼睛依旧看着窗外。

9 D3 \: H+ @/ `. E. F5 F& x0 ?6 x$ X, i0 f    他们在夜晚，讲了许多话。

    陈铭生明明说得很吃力，可他就是不停地在说，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话都告诉杨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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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j# O  z: G5 H# k1 m    他告诉她他的身世，告诉她他这一生里，一共有两个父亲。

    一个亲生却没有见过面的父亲，还有一个没有血缘却教他做人的父亲。

    这两个父亲，用有声的或无声的语言，用有力的或无力的动作，将他从孩提时代起，就推向一个既定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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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o4 P; D" {/ {/ I    他告诉她，他妈妈爱了他爸一辈子，爱到最后，几乎有些疯狂了。她觉得女人一定得守在男人身边，照顾一生一世。

    “你后悔么。”杨昭问他。

6 e, O' ?4 S  {/ W# q    陈铭生静默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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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B& n* o: P9 q! H    杨昭笑了一声，“真的？不是逞能？”

& G6 e9 {+ \6 v    陈铭生好像想了一下，又轻轻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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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b: v# ^* V: o( f* A    当他的人生越是跌宕，走的越是远的时候，他就会越来越相信命运。所以他没有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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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H& v0 m! c( b' I    他相信一切都是注定的。

- m5 w5 |% l( z! P$ u    而且他也不能后悔。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低头了，那就意味着他否定了从前的所有，否定了他的父亲，否定了严郑涛，否定了老徐文磊，甚至否定了杨昭。

    “……我不后悔。”陈铭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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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r/ G! E) i$ o, v" m    回想过去，我不后悔。

    我只是有一点点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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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能再聪明一点，如果我能再努力一点，或许，我会比现在更好一些。

6 d: I$ }/ ^) P/ C    杨昭抚摸着他的脸，她转过头，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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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够了，陈铭生。”她说，“足够了。”

1 r$ s" M) T8 z# W9 Q    “如果可以，”陈铭生说，“如果我能好起来，我就去见你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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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头发，挡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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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陈铭生的视线里，她的形象有一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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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在说话期间，抽搐了很多次。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杨昭的身上。

/ j. f  U! R0 S, L% d$ v    “你在哭么。”他忽然问。

# P6 Q/ ]. f4 b$ A6 K    杨昭握着他的那只手，在轻轻地颤，他的精神有些迷茫，他把那些颤抖，归在了杨昭那边。

    等他问出这句话，杨昭的手真的微微地抖了。

! g1 ]) w, M9 X/ S6 U8 b+ M$ s    陈铭生淡淡地笑了笑，“你是不是哭了。”

: e7 ?! ?$ O9 [! h0 ]; I    杨昭慢慢转过眼，她没有哭，但是那股压抑的悲伤，比哭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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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的声音依旧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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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哭，你愿意好起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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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a* n( `0 o0 }1 ^    陈铭生茫然了，他迷茫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天花板，最后说：“对不起……杨昭，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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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低下头，她的嘴唇轻轻贴在陈铭生干裂的唇上，她吻他，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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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的气息吞吐在她的脸上，他的味道与从前一样。

    你不曾见过这样的吻，它这么重，压得人喘不过气，它又这么的轻，轻得好像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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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5 B" H% I, B8 k    你同样，也不曾见过这样绝望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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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G% t: n' ~, @4 x    好像吻的不是情人，而是一个残破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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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与他鼻息相贴，她与他亲密无间。

    陈铭生抬起手，轻轻抚摸杨昭的头发。

$ O7 Y$ c: B( @+ Z& m    “是不是想抽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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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无声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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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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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n; N! d  b0 L9 N6 L7 ]2 D    杨昭低声说：“陈铭生，这里是医院。”

2 o; K* J; ~" C3 {9 l    “抽吧……”陈铭生的声音有些轻松，“我也想抽，好像好久都没有碰到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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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B* Y0 H. Q4 N    “你身体还没好。”

    “给我一根吧……”陈铭生好像完全不在意，他笑着对杨昭说话，就像一个大孩子。“或者我们抽一根。”

7 ]" T9 d) ~/ \    杨昭真的，从包里拿出一根烟。

    她把烟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

- Q. ^" Z" U, a' o, I    她忽然问：“陈铭生，你知道打一瓶吊瓶，要多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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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说：“不知道。”

    杨昭说：“两根烟的时间。”

    她点燃了那根烟，烟头在打火机的火光中，明亮了一瞬，又渐渐消隐，最后融成橘色的火星，在夜里，那烟似乎离得很近很近，感觉就像绽放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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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到底，没有让陈铭生碰这根烟，她只让它燃起了片刻，就熄灭了。

) L, {2 n: a  T% n9 y    她说：“陈铭生，我走了，你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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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e/ `3 t- ]( q    陈铭生说好。

' Y" c5 |% B  x) U    她站起身，来到门边，在开门之前，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夜太深了，她看不清楚陈铭生的眼睛，她只觉得，他似乎正在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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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像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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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他轻声说，“谢谢你。”

    杨昭不知道说什么，点点头，拉开了门。

) X- r- Q8 }# {4 d1 B3 u; m5 |    文磊在门口等着，见她出来，他迎上来。

    “嫂子，要走了？”

) e, O0 Q  D% [  G- R) `4 o+ ]1 E8 C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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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辛苦了，也——”文磊熬夜熬到现在，眼睛也有些赤红，他对杨昭说，“也委屈了……生哥的母亲早上五点就回来的，晚上十点多走，她昨天还跟我们说要把我们换走，她晚上在这边看着就行。要是那样，你就更不好见生哥了。”

    杨昭低声说：“没事。”

5 ~: {0 Z$ b9 u    “我再想想办法吧。”文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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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点头，说了句谢谢，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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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3 P0 ?, v- O; \: s- o    她走出医院的大门，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把一包烟抽完。然后她给薛淼打了个电话——

    “小昭？”薛淼接电话的时候分外惊奇，“你那现在是几点？是我精神错乱了还是你精神错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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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你帮我个忙行么。”
5 s% Q' i& p1 r, ]$ F/ a' j
' _- y3 K2 x; Q    杨昭这一次，甚至连回应他调侃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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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淼静了一下，然后语气也认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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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吧，什么事。”

8 {- Y* k$ R3 u9 e    杨昭说：“我想带一个人，去那边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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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d: {8 h+ ]1 d2 W    “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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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u% N, G5 y% H  T    杨昭说：“毒品中毒。”

2 ^/ b, q5 m( P9 B1 w1 y    薛淼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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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w1 E& G* x$ t: J1 H    片刻后，他开口，“是他？”
! w, C* A6 T; @% h1 O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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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到薛淼深深呼吸，“小昭，他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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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杨昭说，“我一时解释不清楚，你帮我联系好一点的医院。”她说，“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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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解她如薛淼，此时，已经知道不需再问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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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休息，等你醒了，我差不多就会有消息了。”

    “谢谢你。”

1 q! s* |7 e: E, |  K' L    “不用，这没什么。”薛淼回答，语气有些低。

4 Y, n' u+ G. S) H/ }, k    杨昭一夜未眠，她在思考，如何说服他的母亲。

    她想了很多很多的说词，甚至在深夜里，坐在桌前打稿，一直到凌晨，她才恍恍惚惚地捋清了思路。

5 Q* T+ W( ^( o/ `2 C' }0 K    杨昭洗了个早，她熬了一夜，脸色奇差，可她不敢用妆容弥补，就简单把头发扎了起来，穿了一身半袖T恤，和一条长裤。

- {5 s, j* y9 L8 y/ I- ~: J" Z    她来到医院，在楼下的花店，买了一束百合。她在交钱的时候，还在脑海中重复地演练等下要说的话。

# F1 o9 R/ r" [3 \- E" W    她抱着花，走进医院的大门，她没有坐电梯，而是走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向上。

    她紧张，从所未有的紧张。

    杨昭走到楼梯的转交，她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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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声嘶喊是一把匕首，从杨昭的头顶扎进去，慢慢地，一直传到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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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K( r' a: t6 g5 J    那是陈铭生母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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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忽然看见楼梯涂刷整洁的墙壁，角落里爬着一只小虫，小虫是黑色的，趴在白色墙上，就像迷失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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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漫无天际的冷光里，杨昭看到了浓黑的夜，在刺鼻的药水味道重，杨昭嗅到了一丝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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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死于突发性的心脏衰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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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料到这样的情况。
& B. m& R8 [$ W0 i% z) M# U/ m
/ G$ d3 G8 \# u, E" v    没人知道，陈铭生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尤其是精力，当年大腿截肢的时候，他的处理就不妥当，导致体质看起来很好，实则元气大伤。
* V9 x  {* m! }; }
    这次，他再也没有撑住。
2 @, h3 O/ I- v
    或者说，他没有再想往下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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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的母亲在走廊里疯狂地喊着。她在叫一个名字——

* Q' j1 J  K3 X, t    陈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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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k& V6 \! I    她一直一直，在叫这个名字，叫到整个人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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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f9 ~7 h( B# ?5 j    走廊里乱成一片，杨昭抱着花，慢慢走了过去。文磊看见她，扑通一下跪在杨昭面前，他说嫂子，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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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L; k: Z! D; S5 \    他们的声音很遥远，可以也清清楚楚地传进杨昭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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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年轻的护士拿着一叠纸，过来，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杨昭的脸色，然后说：“家属请节哀，我们这还有几项要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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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个护士给她拉到一边，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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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时候啊你。”

    那个护士也觉得不该，闷头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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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h1 |: L) K' }7 N* ~    杨昭冲她抬起手，说：“给我吧。”

5 g$ T; W* m$ e1 E    两个护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把纸递给她。杨昭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 B# B/ z1 l* a1 x& ~9 f* M/ y/ t
% J% |$ k6 m  [- ]5 R: t9 A/ J    护士问：“请问，您是……是他的妻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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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2 E- J8 Z7 [8 y  q    杨昭怔住了。

- {; R9 ~4 r/ M' @9 t9 T+ b4 T- _" H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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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X' X; l" q6 A: Q1 ?+ {- d5 @    她什么都不是。

$ \% m: C7 X  u, U    她把笔还给了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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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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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x9 l  d9 q; ?# r4 g' |# E    这个时候，那个年轻的护士看着纸上的名字，“你叫杨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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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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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护士张了张嘴，轻声说：“患者在最后，念了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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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静了一会，淡淡地说：“是么。”她问护士，“我能看看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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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n$ c) k' u1 ~    护士点点头，她们把她领到一个房间。

5 e( M& l3 n& @3 S& n6 [& i* J5 k    杨昭走进去，在房间贴着墙壁的地方，放着一张单人床，上面躺着一个人，身上蒙着一张白白的布。

    他右腿的地方，深深地凹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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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走过去，把陈铭生的脸露了出来。

$ |& n& u, B2 D6 O    她不能像那些电视剧和小说里说的那样，把他形容成就像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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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死了。

. F# \# K* c7 K" t% S    与睡着分毫不想干，他已经完完全全，没有生命的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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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靠近他，那种让她熟悉的温度不在了。

    她在他耳边说：“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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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说什么。

3 [, h8 x! b1 p3 b+ S! ^    你最后叫我的名字，是想跟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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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h! K8 }- J% {5 m/ O    “你不能这样，陈铭生。”杨昭轻声说，“你得把话说完。”

! Z# D; p/ G% j& {* F    陈铭生安安静静。

" Y4 N/ c1 @/ }& L    他似乎永远都这样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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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C( E: w1 U- Q( B    杨昭看着他，看到几乎不认识他。

% D% J) R8 e, p7 M6 G    她俯□，亲吻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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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1 _  r+ r* l6 \0 T& f    当她真正碰触到他的时候，那种空旷的沉默更加明显了。杨昭不去在意，她吻他的唇，吻她的下巴、脖颈、胸口、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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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亲吻他的性/器，最后，她的吻来到他的右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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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段缺失的肢体，那一段残破的记忆，那一把开启故事大门的钥匙。

! z- _2 x: R# E2 X    杨昭终于哭了。

. U$ m% F& ~  m7 N5 |) E    在吻到他的腿时，她终于哭了。

    你后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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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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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D: r' \$ h) e2 x9 t    回想过去，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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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r& h( j' t* G' ]2 \    我只是有一点点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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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当时我再聪明一点，如果我再努力一点，或许现在我能更好一些。

第68章

    那天,杨昭一直陪着陈铭生,到他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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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也没有多晚,大概七八点钟的时候，陈铭生就休息了，杨昭离开病房，发现文磊不在了,换了另外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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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料想文磊应该是对他说明了杨昭的身份,在见到杨昭从病房里出来后，那人打量了她一下，然后点头说：“你好,我是来看护陈铭生的,小磊去换班了。”

    他年纪看起来比文磊大一点，个头不高，中等身材，穿着一身普通的半袖衣服和短裤。

    杨昭点头，说：“好，那麻烦你了。”说完，她又问他，“他现在二十四小时需要照料么？”

0 N6 l. V1 N3 h- _5 o4 [    那人说：“嗯，队里的人也很关心，这次他立了大功，多亏他才把白吉一伙一网打尽，他绝对不能有事，我们肯定会全力救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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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7 y, r+ g$ O; X8 L# V$ c    杨昭低声说：“谢谢。”

    等到她下楼走到门口了，被人叫住时，杨昭才晃神，她把杨锦天完全忘记了。

    杨昭有些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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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坐在一楼的凳子上，看见杨昭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经过，他喊了一声姐，杨昭还是没反应，杨锦天叫她杨昭，她才站住脚。

    “小天……”杨昭连忙走过来，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说：“对不起，姐姐待的太晚了，我——”

3 h8 }& D! k' w) E5 E    “我知道。”杨锦天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也没有久候的不耐烦，他站起身，还从一边凳子上拎起一个塑料袋。

1 I& g( ~; N% I1 ~7 {8 z) G    杨昭看了一眼，杨锦天说：“吃的，你肯定没吃东西吧。”

2 ^/ J( T% e, K% C, L( T    杨昭的确没吃东西。

- E6 x' U; R8 u$ i/ i    “我没什么胃口，你自己吃吧。”杨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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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明天还要来吧，什么都不吃，抵抗力就会下降，医院这种地方说安全安全，说危险也危险，而且，你什么都不吃，也没力气照顾人对不对。”

    杨昭忽然抬头看他。

1 p; o+ f, P; }- n4 x    杨锦天目光坦然，毫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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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角色改变了，杨昭想，他改变了，他长大了。

    “好。”她说，“拿回宾馆吧，我在那里吃。”杨昭说着，朝外面走去，杨锦天跟在她身后。杨昭来到停车场，掏出钥匙，随口问了句，“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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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糖醋排骨。”杨锦天说，“你喜欢吃的。”

    杨昭忽然定住了，她拿钥匙的手，也停下来，她似乎是惊慑于某种片段似的回忆带给她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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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k$ W7 W" A, C$ q4 |9 z    “怎么了？”杨锦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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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看着弟弟的眼睛，他的目光在夜色里，很清澈，带着浓浓的关心。

  s$ W' H% }/ y" W6 r    这种关心只给她一个人。

0 h: N. V  `; t    可是他又不可避免地触及到另外的地方，另外的一个人。

    杨昭恍然，原来那段短暂而平淡的时光，也停留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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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到像流沙，一点一点渗透进她宽广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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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I4 p4 p$ t) d    “没什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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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杨昭早起，她想了想，穿了一条长裙子，她把头发披散下来，佩戴了简单的首饰，还化了淡淡的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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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z" D  h7 a7 Q' a1 f+ i    他来到医院，那个看护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杨昭进了病房，陈铭生闭着眼睛，好像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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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坐到他身边，静静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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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r, d- q4 X! S4 W    过了一会，陈铭生好像有什么感觉一样，慢慢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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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1 w8 m# k# ~! S3 \2 z    他看到杨昭，目光缓慢地，上下移动了一下，然后他笑了。

    虽然苍白无力，但是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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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V% F* c5 _; r7 m% C; n    “……弄的这么漂亮，干什么。”他低声慢慢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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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C6 q# y% E# V3 i    杨昭说：“你不喜欢我漂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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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5 z! Y+ Z  e* [6 P5 N    陈铭生笑得有些纵容，也有点痞气。

. Y' l% p! ~, C    “你这是在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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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明知故问地说：“是么。”

! Z% w7 N; n% J) ^0 c  h    陈铭生胳膊动了一下，他似乎想坐起来，但是没有成功。因为这个动作，他的左腿向下蹬了一下，他和杨昭都看见了，他们也都知道，这是他无意识地动作。

8 r+ G  w0 S" b& i+ z( F  h3 C    陈铭生不动了，他静了一会，杨昭依旧拉着他的手。

9 z$ f" y. f6 [+ O1 Q    “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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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沉默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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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 o0 e3 {$ ^: c    他的头上还缠着纱布，将大半个头部都包了起来，杨昭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了摸他的眉毛，又碰了碰他的鼻梁。他的鼻子还有点青，但伤势看起来并不严重。

    “你难得这么乖。”杨昭笑着说。

4 H# g# c; f. B- L; I    陈铭生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 c: j* k$ E3 S2 _. J    杨昭说：“脸都被人揍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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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A6 H* `) v    陈铭生低声说：“是不是破相了。”

# _$ U. k6 f/ O( N* J* L4 ?8 N    杨昭点头，“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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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 L4 t2 k1 ?5 X# B; l7 i    陈铭生怔怔地看着她，杨昭说：“陈铭生，我带你出国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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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a0 b7 ^) n$ \/ j7 g    陈铭生摇头。

; P3 N4 X  S/ ^- P9 f6 Z+ \    “你——”

6 [8 g1 Q- Z0 p& ]" Q" J    “杨昭。”陈铭生缓缓开口，“有可能……我是说有可能，有些毛病治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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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说：“不治怎么知道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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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垂下眉眼，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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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光是手脚抽搐，杨昭能听出来，陈铭生说话有些吃力。杨昭说：“你别担心，这几天我叫人帮你联系医院。”

    “我不去。”陈铭生低声说。

    “陈铭生，这不是让你闹脾气的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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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去——！”陈铭生忽然大吼了一声。

    杨昭吓了一跳，后半段话也打住了。

    她完全没有料到陈铭生会这么大声吼出来，似乎连陈铭生自己都没有料到。他吼过之后，很快抬起手，捂住了脸，他的胸口似乎有些闷，大口大口地喘气。

0 |2 i  T) d- E$ @1 t    杨昭看出他有点不对劲，她站起来，要去叫医生。陈铭生忽然拉住她的手——

    “别……别，杨昭，不用，没事，没事的。”陈铭生坐不起来，只能伸手够她，杨昭马上回来，扶着他躺下，可陈铭生似乎不想躺回去，他的手依旧没有什么力气，但是他一直拉着杨昭的手腕。

1 Q3 V6 Z) \9 T' x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杨昭，我，我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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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A1 ~/ V2 c( p# G$ V    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杨昭看着他的肩膀，明显瘦了很多。杨昭探过身，轻轻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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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的，我知道。”她的手摸到他的脊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脊骨很明显，几乎有些隔到她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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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Q+ F  L5 S. q    “杨昭……”陈铭生的身体靠在杨昭身上，他的声音又低，又慢。“治不好的话，你是不是、是不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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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怎么样？”她问。

    陈铭生静了好一会，才对杨昭说：“杨昭，治不好的话，我们就分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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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直起身，看着他，陈铭生没有回应，他的头低着。杨昭只能看见包着伤口的纱布，还有黑浓的眉毛。

    “这是你的决定么。”杨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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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 C# {; X9 L# w5 e* H9 U0 W+ d    杨昭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几乎一无所有了。除了破碎的身体，和那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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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 R7 B( e. l+ c/ M  S" E  n    就算如此，他还是选择推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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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想做个真正的男人么。”杨昭说，“不能握紧我的手，就松开？”

    陈铭生没有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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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理由很可笑。”杨昭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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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j, w+ j3 n* K4 K3 c    她扶着陈铭生躺回床里。

    杨昭不是一个会照顾人的女人，虽然她想，但是她的心思和头脑都无法满足这个需要。从她照看杨锦天就能看出来。

    杨昭打算找一个好的护工，帮忙照顾陈铭生。

& T& P% m8 R  E1 v( Y    但是确实是一个很有效率的女人，一天下来，她安排好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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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 h9 v6 B( v6 ~# x$ Q6 d    中午的时候杨锦天来医院，给杨昭送饭。

9 R+ ?/ E/ c/ C$ @    杨昭随便吃了几口。

    “你白天去哪里了？”她问他。

    杨锦天说：“我睡了懒觉呀，刚起来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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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 I* Z% t    杨昭说：“那接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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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E6 D- ~3 ]) H" s    “我打算去云南省博物馆转一转，晚上再过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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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点点头，“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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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V) ~8 x: m6 _9 U) |    “知道了。”

5 w0 X$ \6 ~+ D8 I- f    杨昭吃了不到十分钟，就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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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杨锦天叫住杨昭，杨昭回过头，杨锦天说：“你……你别太费心了，你现在脸色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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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4 U3 R3 D" q    杨昭轻轻地说：“是么，我知道了。”

    她没有直接回病房，而是来到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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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C0 v2 L7 f& W8 V# [    镜子里，是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裙的女人，其实她觉得，她的脸色还算可以。或许杨锦天是从她的神态中判断出她的状态。

& s& U' g. q: _3 Q" i& S- U; u    杨昭深深吸了口气，她从包里拿出腮红，在脸上轻轻补了一点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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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q0 D: e1 ?1 Y# b5 H    厕所隔间里出来一个女人，气色灰败，她来洗手台起洗手，斜眼看了杨昭一眼，然后冷不防地说了一句：“进医院了还化啥啊。”

- d! N' ^) P9 \0 ^; o5 W6 A    没等杨昭说什么，她甩了甩手上的水，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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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4 S6 s0 r( j6 o6 K0 ~    杨昭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转过头，接着看镜子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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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中午，陈铭生一直坚持着没有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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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工作怎么办……”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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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杨昭说，“我现在很闲，什么事都没有。”

4 r' s/ N8 C# [0 Q6 n4 R, [9 g    陈铭生说：“你不用每天都来的。”

' G* o4 c* q3 M# H# c' T! r3 l; p    杨昭说：“你不想见到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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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没有回答，可他的目光，让杨昭觉得自己这样的问话，多少有些残忍。

' x6 ^: _* ]" _9 i    “你还是这样。”杨昭淡淡地说，“或者说，我们还是这样。”

) ]! V  [& Y5 q) D    你不停地走，我不停地追，最后在狭窄的缝隙中，你无路可退了。

: E  [' Q  q7 d/ P  b    没错，陈铭生想。

5 R0 U6 @$ ]; [7 Z! }& I    可你还能走，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随时回头。

$ o- g7 `- d4 [& N    窗外的阳光，又亮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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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抬起手，轻轻盖在陈铭生的胸膛上，她俯□，隔着衣服，轻轻亲了他的胸口一下。而后，她没有停，慢慢地向下。

    陈铭生拉着她的手，他在浓重的药水味中，闻到了她的淡香。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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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Y1 ^  L# z8 a    没有敲门，也没有任何征兆，就从外面被直接打开了。

    杨昭还俯着身，她听见声音，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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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拎着两个大包裹，站在门口。

    她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看到这种画面，她看着杨昭，杨昭觉得她的眼睛，跟陈铭生有些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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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b7 i# A! I- _$ F    但是她很快又否认了。

    老妇人的眼睛很浑浊，而且，带着某种拒绝的意味，跟陈铭生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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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 b% x1 X. c: j/ d) C' M) [% z4 k    “你是谁？”她开口了，目光变得严厉起来，“谁让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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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叫了一声妈。

( [( x+ f/ J. ~2 B/ R8 b/ }    杨昭抬起头，站直身体，说：“阿姨，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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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母亲的表情一丝松动都没有，她一眼，都没有看向陈铭生。

    “你是什么人？谁让你来的？”

+ y5 N; `! q6 x5 Z    杨昭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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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刚开了个头，陈铭生母亲就放下两个大包，杨昭看了一眼那是随处可见的大编织袋，两个大袋子都鼓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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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d! b7 ?, Z# }, M' J  d    陈铭生母亲转头开门，冲外面的一个人说：“这位同志，你们领导呢？让我见你们领导！”

9 N4 `" X+ P; E1 r  X) m3 ~    门外是另外一个被换来看护的年轻人，他对陈铭生母亲说：“阿姨，您先别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她——”

( z/ X+ O7 J& v    “你别给我介绍！”陈铭生母亲胡乱地大声说：“别给我介绍！带她走！快点！你们就是这么对我儿子负责的？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让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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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

8 ^, B3 ?  F" b: F5 ?' c, z    杨昭在屋里，陈铭生和她都听见了陈铭生母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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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B* C. R5 m3 B% u    陈铭生挣扎着，想坐起来，喊自己的母亲进来。杨昭按住他，说：“不用，我去跟她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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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O" ~8 Y1 I  a% h5 U8 X    “杨昭，我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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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o/ k1 e0 J: R: y6 _0 R    “没事的。”

# m  l8 I1 e3 B, v  G! q    杨昭来到病房门口，陈铭生母亲很快发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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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身高相仿，视线也刚好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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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母亲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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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 s, r0 E5 ?3 D. M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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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说：“阿姨，能请您跟我来一下么。”

    陈铭生母亲跟着杨昭，来到楼道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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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B, ?& P+ ^0 G0 L$ D    “你是什么人？”她又问杨昭。

    杨昭说：“阿姨，很抱歉没有跟你介绍，我是陈铭生——我是您儿子的女朋友。”

* b, a+ V! A% A1 q" ^. F    陈铭生母亲对女朋友这个词，似乎反映了一会，杨昭觉得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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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i+ K9 c) B    “你多久前开始跟他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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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说：“一年前。”

    “一年前？”陈铭生母亲的眼睛瞪大了。“一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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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觉得，这个老妇人有一股说不出的神经质，但她没有表现出什么，还是正常地回答了她的话。

( N3 ?! S% W0 r# w0 A) o( C    “对，很抱歉没有告诉您，我们本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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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 |- Z6 u2 g. q    “你不要想了！”陈铭生母亲说，“你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她摆了摆手，好像不想听到杨昭的话。

% L- _& u) F& h* h6 i! v' e/ j    “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陈铭生的母亲语速很快，声音也不高，杨昭得很仔细才能听出她在说什么。

    “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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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再来了。”陈铭生的母亲忽然抬头，瞪着杨昭，说，“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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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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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 W2 u! g1 q7 w/ [    “我不管你是谁，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必要跟你说什么。”她上下打量了杨昭一番。

  e7 h* o* w) V  V  I    杨昭忽然后悔了。

    如果她知道今天陈铭生的母亲会来，她不会穿成这样，或许她会穿件普通的休闲装，或者穿一件薄薄的外套，总之，不会穿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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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

4 ~( h& G  C# t% c: d    “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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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j# Y2 H: W2 ?    杨昭知道，自己说不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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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转身离开。

# w' f. R" p- m3 p; Y! z8 D+ o    陈铭生的母亲回到屋子里，陈铭生看着她，她脚步不停地来到陈铭生身边，说：“铭生，妈妈来照顾你。”

& [. X/ d5 V* X* H    陈铭生低声说：“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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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8 Y& s  G( f% j! ^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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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说：“我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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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的母亲正在解行李袋上的带子，听到陈铭生的话，她转过头，说：“铭生，妈妈告诉过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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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s& |/ U' F" W/ n    陈铭生躺在床上，没有说话。

    他的母亲来到床边，站在床头，挡住了阳光。她逆着光，发丝灰白，脸上的皱纹也十分明显。她认真地告诉陈铭生：“她跟我说你们一年前就在一起了，是不是真的？”她没等陈铭生回答，马上又说：“铭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到底懂不懂妈妈的心，你爸爸当初是——”

    “够了——！”陈铭生大吼一声，“我听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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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母亲跟杨昭一样，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住了。

    陈铭生努力地控制，但是脑袋里那根理智的弦不停地松懈，他头脑有些混乱，胸口沉闷，浑身散着虚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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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 c) Y' H8 t0 V/ q) n    “你听够什么？”他母亲瞪大眼睛，“你听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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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

    “你听够你爸爸的事情了？”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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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U7 b4 O' D7 O9 d    “你不犯错，妈妈怎么会跟你提这些事，你不犯错，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陈铭生的母亲手因为过于用力，上下捶着自己的大腿。

: T, `6 h4 ]9 b) z- V+ Y; j- W    “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的头有点……”

6 V6 |/ s) Z" d/ `2 n" u    “……”陈铭生的母亲看出他有些难过，把枕头垫得舒服了一些。她一边给陈铭生掖被角，一边说：“那个女人不怎么样，她照顾不好你，你以后就别见她了，长得挺顺气，但人感觉不三不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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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9 _! ]6 V. D; B! u    “她——”

0 ]( K+ c) u6 ?8 V1 C3 |( A5 Z6 y    “你别跟我说别的，妈看得准。你现在还病着，她在屋里做什么了？她伺候过你么，你看我进来的时候她都在干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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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他母亲照顾人的确很有一套，陈铭生很快放松下来，可他睡不着了。

% F% m$ a( X3 @1 ]: @  K$ L% _    “妈，你晚上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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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s5 h; y+ ~' R    “妈住旁边的旅店，很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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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 r* ?5 H; }+ F' I$ N    “你好好休息。”陈铭生的母亲说，“我去外面给你打点热水。”

    杨昭走出医院，艳阳高照。

( S3 X% L9 ~7 K, O    这里，比家乡热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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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I* Q9 _# v9 B* |% C    杨昭闭上眼睛，阳光直直地照射在她的脸上，晒得她的皮肤有些轻微的刺疼。

    杨昭靠在墙壁上，从包里翻出一根烟，她抽到一半，就看见陈铭生的母亲拎着包出来，匆匆忙忙，好像是要买什么东西。

  r7 `1 }& K" F+ C4 X3 c5 |/ P    她完全没有来得及反应什么，陈铭生的母亲看到她靠在墙边抽烟，很快转过头，她也只看了那么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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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的母亲走远了。

0 ]! ^1 E- v2 S1 f+ a    杨昭慢慢拿下烟，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几乎要坐到地上了。

$ ?0 |; Y4 T3 x9 \    “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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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睁开眼，杨锦天叼着一根雪糕，站在她不远处，满眼奇怪。

$ ]- O. i7 [  B! D4 ~- D    “你这是干什么呢？”杨锦天紧走了几步过来，他来到杨昭身边。

    等他的身影挡住了直射在她身上的阳光时，杨昭才意识到，原来杨锦天已经这么高了。

+ S5 S6 t) b) a- X  o    “姐，你怎么了啊。”杨昭的脸色太过苍白，杨锦天吓得半死。

    “姐？说句话啊——”

    杨昭摇摇头，说：“没事，我没事。”

8 n/ q; m7 p. A4 {5 @' r    杨锦天皱着眉头，说：“你怎么出来了。”

( E$ A: y* ^1 m1 o1 J& Y* X, {    杨昭低着头，没有说话。

    杨锦天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垂下的发丝。他安静了一会，然后说：“姐，回家吧。”

, l5 W# m" P1 s5 l$ b; b    “不。”

    “你在这里一点都——”

( n$ w  Z* \- \  H5 B6 R# _    “小天。”杨昭忽然抬起头，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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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解得很及时,但是伤害在所难免,而且深入骨髓。

    陈铭生被安排在一间单人病房里,杨昭推开门的时候，他正在休息。

    文磊在她身边轻声说：“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时常陷入昏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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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陪他一会。”杨昭说。

; q* q4 C3 k3 i" p! l9 S/ O2 a    文磊点点头,反手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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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7 f+ E* G2 |* ^! k9 m% X    他靠在门上,浑身脱了力一样。

* m6 \2 Q2 c' n9 `* Z) P2 K1 ^    他还记得，那天抢救陈铭生时的场景。老徐像疯了一样，在医院里大喊大叫,连跑掉了一只鞋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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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漆黑的夜,比什么都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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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抢救室外有一排凳子，可谁都没有坐，老徐使劲捶着病房外面的墙，捶得声音像闷雷一样。医院的医生护士出来，看见一排穿得脏兮兮的人，他们出言制止，老徐憋气地蹲在了门口，他按着自己的脸，手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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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3 r6 z8 y6 ^    一起来医院的有四个人，除了老徐和文磊，还有一个跟他们一起来的人，文磊没有留在现场，他托了个借口，去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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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I* U& `6 d    他想起陈铭生的脸，想起他紧紧拉住他的手，那时他的神情已经有些涣散了，可他依旧跟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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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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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磊在洗手间哭成了一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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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度这么高的毒品，直接大剂量地注入，陈铭生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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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G( p* \: t/ E( ?/ ^    而且，就算他被抢救了下来，如此强烈的中毒，也会给他的身体带来不可磨灭的损伤。很多不能预料的后遗症很有可能会伴随他一生。

    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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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磊想着陈铭生，他最后想到的不是他的英勇事迹，而是那一天，冬日的那一天，陈铭生和他在那间小标间里，他就坐在他身边抽烟，然后从他的手里把电脑抢过去，把桌面的天气系统打开，找到了杨昭的城市。

. H3 b  n9 \1 h& _% Q; ^    而后，他看着那片小小的雪花，静默不言。

/ V8 ~5 @0 V1 A$ t' n    文磊把水龙头的水调到最大，把自己呜咽的声音盖住。

    杨昭来到陈铭生的病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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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5 _7 b. A( R) [. x8 a    几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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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问自己，也在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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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马上想到答案，但是不要紧，她有很长的时间，她可以坐下来，慢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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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O. v5 B; {* {    好像只有半年不到，四个月？五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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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_& c% E+ |" o    可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陈铭生的手露在外面，杨昭看了一会，她慢慢抬起胳膊，拉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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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9 }  I$ a/ G" N! d    这只手依旧很宽，很大，可是却不再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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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消瘦了许多。

    他的脸色很差，非常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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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也带着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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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头发稍稍长长了一些，遮在眉毛上面，眉头微微皱着，嘴巴也有些干裂。

    陈铭生的手忽然动了一下。

7 i; Y8 x4 A1 A6 j    杨昭紧张了起来，她以为他醒了。后来才知道，那只是他无意识地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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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S( D; @" `( z3 h    她很快发现，这样的抽动很多次，杨昭不知道坐了多久，陈铭生的手抖了一下，杨昭抬起另一只手，将他的手稳稳地包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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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e) B7 Q5 E% }* U8 S    可这一次，真的是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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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j7 S& g3 Z3 _: A: ~    他睁开眼，没有完全睁开，他像一只疲惫的鸟，好像马上就要再次闭上眼睛。

    可在他最后的一瞬，看见了杨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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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0 D3 j( E; |' I! E6 K    他的目光慢慢移向她。

    他一直、一直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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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x' ?6 u$ [" t4 D" f    终于，他认出了她，也认出了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这是真实，是真实的她。

/ }! k) M! U% d9 \. I    陈铭生的嘴唇忽然颤抖了，他的手似乎想用力，可是却没能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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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很虚弱。

    杨昭低下头，她的发丝垂在陈铭生的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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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A3 M; T. r$ v- r    窗外，是一大片火红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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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轻轻地说：“陈铭生，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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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闭上了眼镜，他的牙也咬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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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文磊么……”他的声音弱不可闻。

    杨昭直起腰，“你怪他？”

    陈铭生的嘴角似乎动了动，杨昭觉得，他好像是想笑，可是看不出来。

    陈铭生晃了晃头，说：“不……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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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依旧握着他的手，她说：“你累了么，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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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说：“你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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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K) K  V& v" h% M: i    杨昭说：“我自然有地方住，你不用担心我。”杨昭说话过程中，陈铭生的手又抽搐了一下，杨昭顿了一下，说：“你好好养病。”

    陈铭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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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开了，杨昭看过去，是文磊带着医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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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 ?6 C, O/ M7 j# ?& i8 o, J    “嫂子，大夫要检查一下。”

    杨昭点点头，让开了地方。

8 t3 l$ }, t5 g    在医生给陈铭生做检查的时候，杨昭和文磊在屋外等着。杨昭说：“检查要多久？”

    文磊说：“十几分钟吧，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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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点点头，说：“跟我来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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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P. g# H1 z, ?% G    杨昭和文磊下了楼，天已经暗了，杨昭站在路灯下抽了一根烟。

8 {9 [! ^9 c, O    “你跟生哥说话了么。”文磊问。

    杨昭说：“他的具体情况怎么样，我坐在他身边，他的手总是发抖，一下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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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T2 n: C1 @    “是……”文磊想尽可能说得轻松一点，“就是一点小毛病，没什么影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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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9 x! Z* l' v    杨昭抬起眼，直直地看着文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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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磊被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忍不住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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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骗我。”杨昭说，“你不说，我也会去问医生。”

    文磊咬了咬牙，说：“海洛因中毒，他现在还没完全好，会有点这类的反应。”他仔细看着杨昭，观察着她的表情，然后他发现，杨昭在他说话的过程中，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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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8 h2 r0 K% h! r4 L  e    文磊很快说：“不过都会好的，真的，嫂子，对生活没有影响，一点都——”

    “是因为神经么。”杨昭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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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5 v, ~8 U" K3 f' p    文磊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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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说：“毒品中毒，应该会对神经系统造成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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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b; S9 C2 E" G    “嫂子……”文磊哑声说，“你……”

    杨昭看着他，“我怎么。”

6 c- L  z; k$ U- N5 U) {    “你……”文磊艰难地说，“你别嫌弃生哥，真的，你别嫌弃他。对了！他现在有钱了，他也能让你过好生活。”文磊似乎对杨昭有些拿不准主意，他慌乱地往前走了一步，离杨昭近了一点，他低声说：“嫂子，生哥留了一笔钱。我没骗你！他是为了你才留的，他也能给你好日子，所以……”他手握着拳，说：“你别嫌弃他，你、你留在他身边，留下来，行么？”

    杨昭听完他急促的话语，慢慢抬起头。她没有看文磊，直接越过了他，看向夜幕降临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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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感觉到，一股深深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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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a; T5 ?# M# X    烟，燃尽了。

7 Z/ l1 J9 w2 J! }3 k$ o    杨昭掐灭了烟头，扔进垃圾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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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X# m- ~+ G( x2 e    她低声说：“回去吧。”

    医生给陈铭生做完了检查，护士就进来给他换药，陈铭生头上的伤很重，纱布摘下来的时候，杨昭看见他额头上缝了五六针，伤口歪歪扭扭，就像一条蜈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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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4 P' b7 z6 Q    陈铭生现在依旧很虚弱，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护士甚至给他排了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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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7 U4 v8 T- N- P    杨昭在一边看着，他就像一个脆弱的石像，一不小心，就会碎成片。

- n: F, W+ F8 y5 b- l% c8 _, l    等到所有一切都做完，屋里重新剩下陈铭生和杨昭两个人，杨昭来到床边，她发现，他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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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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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他的眼睛，还和从前一模一样。

    不，也不是完全一样了。

    他的眼神比之前更沉，更深，更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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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 E. Q. k  S, `    杨昭坐在他身边，拉住他的手。

& O! n4 C2 ^" x/ Y% ?) S0 {; X    陈铭生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要说什么，可是最终，依旧没有发出声音，他的目光里好像有千言万语，可是最终，依旧归为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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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U4 ?) i# P) k    杨昭低下头，轻轻地说：“陈铭生，这跟你说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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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的目光更痛苦了，他张开嘴，没有声音，但是杨昭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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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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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杨昭。

& P' n. K# |9 y2 j3 [& M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杨昭的手紧了一些，她的脸色还是平淡的，“那不是你的错，那只是你的选择。”她轻声说，“只是你的选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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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的手回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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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微的、缓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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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F8 [* g1 _0 Z    杨昭看着他的眼睛，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知道了，他目光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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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X" W% C& P6 ~8 t. L% ^    他在害怕。

    这种害怕来源于很多，对已知的，对未知的。

    而这种感觉，被他自己归总在一起，最后拧成一条叫叫告别的长绳，勒住了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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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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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贪恋这种感觉，他的脸微不可察地向那只手的地方靠了靠。

    杨昭感觉到了，她慢慢地笑了。

    她开着玩笑一般地对陈铭生说：“陈铭生，虽然我之前说过很多次了，但是我还得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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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缓缓靠近陈铭生，她闻到刺鼻的药水味，她在那味道中，对陈铭生说：“你真是一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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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回，她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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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嘴角的确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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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她，目光里依旧有那么一丝地不确定，可是害怕与恐惧，却少了许多。

    他一直想要托起她，这是从前任何时间都没有的感觉。

    他想要托起这个女人，他想要彻彻底底地拥有她。

# {- a3 e$ e8 T) \3 Q9 o    可是到了最后，他却发现，是这个女人，撑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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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时间如此短暂，可她带给他的力量，却是无法形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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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e# _8 u+ Q- V  ?; y    她不善良，也谈不上温柔，可她拯救了他，在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用另外一种更为突出而尖锐的东西。

; P# _( h- ]" c    虽然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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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用力地握紧手，但他的手猛烈地抽动了一下，没有用出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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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y9 v, h9 c0 w1 Q& c8 D- d0 p7 k    可他们的手依旧牢牢地扣在一起。

, r% B/ G7 M) a. }! B! ~  i    她的手很干燥，就像她的人一样，冷冷的，淡淡的。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你才会懂得她热烈的灵魂——那就是你们同时敞开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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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陈铭生这种人，看着坚不可破，其实只是个包着硬壳的软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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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e0 Q! C, y( n    任何的不坚定，任何的迷茫，都会拖住他的脚步。

    只有最坦白的人，只有最直接的人，只有最赤/裸的人，才能把他从那个幽暗安静的角落里拉出来。

    她拯救了他，在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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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s" A( s, L7 c    用她的自我。

6 ^5 a  j, h3 c: v+ N8 i    虽然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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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 s. k1 L( q0 B4 u0 J8 d    几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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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雾蒙蒙地飘着些雨丝,显得“缘来是你”歌舞厅上刺目闪烁的霓虹灯有些凄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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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E. Y" Z* G: O- P    透过震耳欲聋的舞曲和电音,吴建山压着怒气,靠近领班的耳朵又大声吼了一遍：

    “刘伟——！在哪？！”

; _" y0 q6 U/ u    陈铭生站在三步之外，身边是冷着一张脸的白吉。

1 Q6 X" D6 x- v& H/ c  m) i% w    陈铭生环顾这个装修有些陈旧的歌舞厅，旋转着射出五颜六色光芒的球形灯还带着八九十年代的气息。舞池中密密麻麻的的人狂热地甩着头，摆动臀胯,如同群魔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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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  V7 l0 b/ n5 \, B2 P4 d    上一次被白吉打了之后,刘伟着实萎靡了一阵子。

; m* @1 s  N* h: R- G# O' N    陈铭生知道他就是一条野狗，已经疯了的野狗。他越是老实地跟着他，愈是说明他的内心已经扭曲畸形了。

7 d: X- G9 ~, |5 n5 ]+ b9 D+ h    陈铭生去花园,刘伟也跟着。有一回白薇薇看到刘伟在陈铭生身后对她阴狠地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就像狼狗一样，当即就吓得犯了病。

    白吉把一家靠近远郊的歌舞厅给他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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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x" P8 r# D2 {- d    那领班很快滴带着陈铭生一行人来到一间包房。

    包房外面的走廊，红绿色的光线诡异而晦暗，散发着一股子怪味。陈铭生闻得出，是精/液和劣质塑胶安全套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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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建山猛地一凿门。

    床垫的吱呀声和女人的呻/吟声陡然而止，在短暂而奇怪的安静中，陈铭生看到领班靠在墙上，冷汗直流，双腿发抖。

    他丢了个眼色，领班如释重负，抖抖索索撑着墙拖着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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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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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9 J3 a6 U4 G& n1 M, ?" `$ r    猛然间，就像从喉咙间挤出来的，房内的女人爆发出一连串痉挛一般的叫唤。

    那是一种*到了极致、失去了理智的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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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1 h# D" C, P+ m    持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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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h) ?  z' C5 N! Y    白吉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的眼神愈发阴冷。吴建山和陈铭生交换了一个眼色，操起旁边的一个灭火器猛地朝门锁砸去。

    “刘伟——！你他妈玩够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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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牢固的老式房门被砸开了，刘伟赤着身子地跪站在床上，同样一丝不苟的女人躺在凌乱的被褥里面，仍然一阵一阵地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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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 Z: H; k. ^/ M0 I5 i* |    “嗬——嗬嗬——”刘伟怪怪地笑着，脸上疤痕扭曲。他有一只眼被滚烫火辣的火锅底料浇进去，视力受损，这时以一种怪异的角度看着陈铭生几人。

! M2 u5 F9 f, ?/ D+ F    “白哥你怎么来了。”

& Q2 a& j3 [0 t+ D% I( p    刘伟的语气仍然是恭恭敬敬的，爬下床迎过来，手底下，却是不慌不忙地扯了条内裤套上。

8 K# t9 O6 n8 w) G9 ~) K6 M' p    白吉冷冷地在落地灯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跷着腿，一双白球鞋在这个装饰俗艳的包房中格外的白、干净，甚至是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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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J  k7 E4 h1 Z' B9 A, \: \9 L    他掏了一根烟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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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_( i" A( I( X3 b/ L! A: C- e% F9 H    “不错啊，刘伟。”烟雾袅袅地从白吉的鼻腔透出来，让他的脸在本来昏暗的灯光下变得更加模糊。“生意好得很。”

    刘伟干干地笑了两声，舌头舔了舔牙齿。没待他说话，白吉猛然间吼道：

, H9 d* \4 d/ T$ L7 p    “现在什么时候？你他妈的又吃喝嫖赌不说，还在舞厅大大方方地卖摇头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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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伟穿好衣服，抹了一把嘴，膝说：“白哥，我有分寸……”

2 i+ a6 N. p5 d    “你有个屁分寸——”白吉想起上一回刘伟泄密的事，看着床上的女人，愈发的怒不可遏，操起旁边桌上的空啤酒瓶子就向刘伟头上砸下去——

  J/ W, F8 j( V! E    “白哥。”陈铭生把烟叼到嘴里，眼疾手快地挡住了白吉这一下。他向床上抬了抬下巴，“白哥，这女人我查过，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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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伟偏过头，看了陈铭生一眼，因为毁了容，他瞄向陈铭生的表情，看不清楚，好像是在笑一样。

& v% a. k" P5 k0 j  j    但是很快，他转过头，向白吉摊开右手手掌，一支微型注射器躺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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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哥，试过了，九头蛇的这批货，确实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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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吉的手缓缓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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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吐了口烟，双眉微皱，扫向床上的女人——她紧闭双眼，仍在昏迷状态，脸上一副欲仙欲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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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6 e* ^" W% U& r, {: j, F; `    他进门时便观察得清清楚楚，这女人全身皮肤白皙，并没有半点海洛因过量导致中毒后产生的紫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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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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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 g7 {" f    ——说明刘伟下的量恰到好处。

    刘伟的量下得这么准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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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a( B9 h' z" s* w    ——说明那缅甸佬的货，纯度和说的一模一样。

    这批货是陈铭生主动请缨接的。和九头蛇的第一次交易，白吉很谨慎，量并不大，只有不到五十克的样品，连死刑都够不上。为了将两边的毒贩一网打尽，陈铭生示意老徐，对这次交易放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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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货他也验过，白，比珍珠粉还细腻。他指头上沾了点抹在手臂上，眨眼就溶进了毛孔，消失不见了。

( l7 @# H6 b$ ~* Y3 d8 r    只有这样的一批货，才促使白吉下定决心，干这一票大的。

    “白哥，这纯度，倒手卖到北边去，起码是四千五、五千一克，咱们再多掺些石灰、咖啡因……”

    刘伟眼睛里因为纵欲而布满血丝，闪烁着凶狠而狂热的光。

    “呵……”白吉忽然笑了一声，掸了一下烟灰，似乎是感慨说：

    “马克思说，有百分五十的利润，人就会铤而走险；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犯下任何罪行，死都不怕——咱们这是多少的利润了。”

    白吉穿得像个文化人，说话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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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知道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当年蹲监狱的时候，牢里精神生活空虚，他把马克思的《资本论》给啃完了，出来之后简直脱胎换骨。

- G7 i6 |4 L8 @% |3 b# b  u; }    刘伟站起身来，狠着声音说：“白哥，再给我一次机会。”

7 T7 q; ^$ c" |8 n9 G! E    白吉的目光扫向陈铭生，陈铭生没说话，一口一口不疾不徐地抽着烟，目光淡然而明朗。吴建山说：“白哥，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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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吉猛烈地抽着烟，烟卷很快就短了。待吐出最后一口，他用力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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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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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A5 ^% O/ r. _4 z  _1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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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连续几次大型交易的失败刺激了白吉，也或许是天生的疑心，白吉这回了下定了决心，要亲自去做成这笔大交易。

    他甚至避开了身边的人，单线去和九头蛇联系。

    陈铭生拿不到消息，心中焦躁，但他如今已经忍得住，有耐心。

) a, s1 k8 N: U7 {    白吉丢给他一本护照，一套钥匙，一张印着白头海雕和星条旗的信用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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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我已经送去美国了。等这一票办完，你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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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崭新的护照上，是他失去右腿前的照片，容貌未变，只是尚年轻，在笑。

    白吉拍拍他的肩，道：“这条腿，我欠你的。以后就享福吧。我老了，你照顾薇薇，我放心。”

6 E3 I4 f& S7 n+ \' Y0 y6 Q    陈铭生蓦然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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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 c/ t4 `5 m  q( Q; o- {    【等我赚够了钱，就过去养老。】

7 I9 u; I; {: ^* W" h- K7 [: D: G0 [    “白哥，这回你真要自己去？”陈铭生捏着卡，有些迟疑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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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f1 u1 F( o* ]: ~( |, r    白吉点点头。看着陈铭生，他脸色凝重：“你们几个也要跟着。你收拾一下，明天和郭子一路出发，带好家伙，不准带手机。”

9 d3 R2 a/ L9 Q5 k0 q' D8 F5 U    “怎么联络？”

. Z7 ~4 X' J: }9 P. y' Y    “十点半在芒市客运站会合。”

    芒市，德宏州的州府，紧邻缅甸。
; O! u& Y$ N! ]( _; X6 g
' E6 G* N# q: t3 s; _" C" l9 f    陈铭生是跟着白吉从明坤手底下一步步爬起来的。白吉本人有多谨慎多狡猾，他最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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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N" ]) m! [7 g/ s# \    说是在芒市会合，却不一定在芒市交易。

    白吉应该已经确定了在缅甸交界处的德宏州交易，然而德宏州茫茫大山，白吉到底会定在什么地方？

    不准带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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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德宏州那边许多地方通信基站还没有完全修起来，有手机，信号也极弱。

; T' T8 R. q- q! b1 {# ]& \    如何告知老徐具体的交易时间和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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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O4 u0 I- t    陈铭生独自一人在房中思考。

4 z2 m$ Q: _% n* \; ]5 ]# c6 h    他有些急切，也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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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白吉说，这是最后一次。

2 x; E7 j( ^6 ]6 E    最后，一次。

    将至下半夜，陈铭生和老徐通了个电话，仍是想不出一个好些的办法。他坐在床上，丢开手机，一脚踹倒了旁边的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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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u4 ]0 _1 a6 x5 M8 e4 R    白吉给的那串钥匙连着护照、信用卡一起哗啦啦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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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9 M) l- {- D+ }$ b    人的记忆，是一种极神奇的东西。它是一种声音、图像、气味、感觉，以及其他一切的混合。任何一种重复的刺激，都可能唤醒整个沉睡的情境。

/ b, B' L; c# X$ A* f# w8 ?7 g2 a    那串钥匙间脆生生撞击的声音，让陈铭生呆住了那么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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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清冷干净的脸浮现在他眼前，裸露在大衣外的脖颈雪白修长。

    她拿出一串钥匙，放在他手中。

    【回家等我。】

8 p2 n0 ?  F( [7 I    【大门的密码锁是4763。】

! d  H8 E* {) B& k7 j1 |  |- A" T    47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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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K4 M8 ^7 ]9 R, v    J4763。

) o5 _+ A4 e9 `$ G" U    陈铭生忽然笑了。
1 p" [9 S8 G6 m" i/ \3 b  r7 W
" b9 v" \" F: S5 m( _+ g    “杨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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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拨通了老徐的电话。

9 z* g; L/ x$ `    “……云A8118。让各个路卡盯住云A8118，雷克萨斯越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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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徐问：“什么？”

    陈铭生这时候已经变得极其确定，清晰说道：“白吉的保命车，加厚加固过，防弹。这回和九头蛇交易，他一定会开这辆。后面可能会套牌，盯紧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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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在哪里，白吉的交易就在哪里。”

2 X+ ]0 R) `7 U8 E) R8 k    ……
5 E" N/ s* m2 N
+ }# i* D- y( P; b' x    ……

4 `$ L9 d! [' g; F. A3 `8 ]+ p    芒海。

    瑞丽。

    陇川。
: \) m( k& O( H; F6 j$ @
; e$ E6 ?- c( |1 k7 v5 G; ?8 c! V    盈江。

    ……

    白吉带着陈铭生等一群人几乎是在德宏州的边境线上打游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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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极其警惕。

    尤其是刘伟，陈铭生偶尔与他目光交汇，都能从他眼睛里看到不同寻常的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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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v5 d5 K- `' O+ f% P    他觉得，刘伟是把这次，当成翻身的机会了。

    九头蛇也是极精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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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V( a1 P' T$ r    两边都晓得这批货出不得半点的差池，都是格外的谨慎小心。有一回在芒棒险些就要开始交易，白吉不知道怎么嗅到了些风吹草动，两边人很快便散了。又过了半个来月，又约在了盈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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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知道，这中间最苦的，就是一直跟踪过来的老徐和弟兄们。吸取了芒棒的教训，他们愈发的不敢轻举妄动。有时候白吉进一个小镇子，就要打听有没有外人来。估摸着老徐他们风餐露宿，都是常有的事情。

; \; N0 n$ V( M+ X    然而缉毒这件事情，什么时候容易过？

    没有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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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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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r8 f! h" g' o    他们只知道奋不顾身地向前。出来一个毒贩，捉一个。再出来，再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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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是十四，月亮特别大，薄薄的，纸剪的一般挂在天上，安静又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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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X5 X9 [7 Q7 B) D! y    陈铭生伏在草丛中，心中有着异常的静谧。透过瞄准镜，他看见刘伟、吴建山、郭子已经和九头鸟的人交接货物和美金，白吉没有出现在瞄准范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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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0 I1 X/ R/ ]: T    他的腿坏了，不方便直接参加交易，所以充当的是狙击与护卫的作用。

" S7 b& h3 m" v: Z9 D  i$ t    九头蛇亦有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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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晓得这芭蕉山口的寂静之下，有多少杀机暗藏。

    陈铭生在等。

) h, x: Q+ y3 k7 _4 g: }  u; X    还有许多人也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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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5 N% e# ?; W4 t    老徐告诉过他，这一年他们和缅甸正式开展了国际禁毒合作，建立了瑞丽、腾冲、南伞三个边境联络官办公室。这次行动，正是他们和缅甸警方在德宏州地区的首次合作，上头指示，必须一网打尽，树立标杆。

- t& x7 ^8 Y! g+ e) ^7 I8 y- {- T    山林安静，月光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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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芭蕉山□易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G/ n+ v8 |' Y3 L# k    缉毒这种事情，不可避免地会使用钓鱼执法。货，不过手，定不了罪。

    陈铭生的心情很复杂，他是紧张的，可是在那份紧张里，又带着一丝丝的安宁。

    一切都会结束在十四。

    十五便是团圆。

# {/ i2 }8 [' c; i9 w! |2 u3 X0 J' V    他有家了。

    家里有那个女人，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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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货两清。刘伟几个每人提了个箱子，匆匆离开。

  n$ S  n; N- {6 [+ S0 f: @    缅甸那边忽的一声枪响，九头蛇的团伙中，一人应声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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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1 z/ U0 c3 O1 W1 B    “操——！！”

$ Y0 s; h# d2 ^    “快退！”

    刘伟几个飞跑了起来，几乎与此同时，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九头蛇的武装狂乱地扫射，掩护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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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s. E; e; Z    有人疯狂地在喊：“丢货——！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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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你妈！”

: a0 C( H% c% U) x0 f  u5 G    郭子怒吼了一声，混乱的枪声中，他左腿一弯，跪倒在地，痛苦地嚎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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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了货已经跑在前面的吴建山啐骂一声，回头来拉郭子。他的整个背部正暴露在陈铭生目标范围内。

    陈铭生的眼睛漆黑，冷漠而稳定地拉开枪栓，手指压在了扳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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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知道我，自从我老婆生孩子之后，我他妈就把命当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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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J" B$ l5 Z. X: g4 v# A0 ?    锐利的十字定在吴建山的膝盖位置——他扣下了扳机。

2 p. I0 j: U: z& P3 e1 i! f  d. ]9 @    枪林弹雨之中，一辆纯黑的雷克萨斯碉堡一般奔突了出来，目标是郭子和吴建山丢下的那两箱货。车顶探出黑洞洞的枪口，无情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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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7 N+ y; O1 {7 i1 X! F    亡命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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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6 p6 s; {5 M% f/ W9 n9 y' C    “名哥！掩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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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q$ H& y1 ^    刘伟大叫着，箱子挡在身前，向陈铭生这边冲了过来。陈铭生身后不远处还有一辆车，这是事先策划好的撤退方案。

, H% H% R" c% K) n  b    刘伟身强力壮，跑的奇快。

    他冲向陈铭生的位置，陈铭生刚要转身坐起来，忽然感觉有一丝不对劲。

    那种不对劲来源于他的经验，就像一根蜘蛛丝一样细，轻轻一颤，让他再次转头——

    刘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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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B" Y* V6 I    刘伟从一开始，目光就没有移开他。他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慢慢露出的狰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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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j2 I8 R5 P% O    陈铭生反射性地反手拿枪，却已经来不及了，刘伟咧着嘴，大笑着。

$ S$ d/ R2 \, O. ^$ r    “名哥！名哥——！”

5 f. E) M9 O/ ]7 i2 D( h8 |* |    陈铭生完全没料到，刘伟对他的恨已经深入骨髓，濒临绝境时竟不首先想着逃命，却是要报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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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伟已经红了眼睛，双腿双脚将陈铭生狠狠地压制在地。陈铭生亦是和他搏命，双臂筋骨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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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伟，警察来了，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

% S4 T: X( V& d; M# r    刘伟嘿嘿地笑着，脸上的疤痕狰狞可怖。

- E  W( z9 ?& h& U  n8 S4 a2 z+ S    “名哥，我有腿，跑得掉。你就不行了，哈哈哈——！”

    白吉的雷克萨斯抄了那两箱货，便要撤退。有人摇了窗子大喝道：“刘伟你他妈的干什么！还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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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趁刘伟这一分神之际，猛一记勾拳打在了刘伟胃部，那寸劲十足，刘伟闷哼一声，胳膊上的劲道便松了。陈铭生猛地翻身，将刘伟压在身下，他掐住刘伟的脖子，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

7 S* M- A0 i8 M2 ]' e+ r    刘伟的脸被掐成了猪肝色，他一双手乱摸，眼睛中竟然没有半点惧色，张着嘴“嗬嗬”呼吸，吐沫星溅在陈铭生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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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g6 O& L: e2 z2 x( C    刘伟的力气，好像在一瞬间松懈了一点。

1 u3 r' M0 L. H    陈铭生的腿撑不住太久，他想速战速决，举起拳头朝他的鼻梁骨狠狠打下去。

, a, O( c1 \( c7 [: l. y: x- R    那脆弱的鼻骨在他的拳头下，瞬间变了形，刘伟的脸侧到一边，鼻腔和嘴里都喷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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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M4 e3 h% W; H    陈铭生打算直接制服他，却忽然觉得大腿根部蜂蛰般的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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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o: Q# `4 H8 H: ?/ N    陈铭生稍稍一顿，一种前所未有的、猛烈的凉意从腹股沟爆发出来，暴风闪电一般袭向他的全身。他的十指指尖剧烈颤抖，头皮都在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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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间，久经毒场的经验带给他的直觉让他意识到——

$ P; E) Q; x2 C) i, J5 _    刘伟给他注射了海洛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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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2 r! K$ m" z, z* l) T    怪不得刚刚那一刻，他的力量松懈了。他是在找位置，找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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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d7 Q/ |    血液在人体循环一周的时间只需要二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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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纯度的海洛因溶液从陈铭生的股静脉进入，瞬间进入他的心脏、他的大脑、他的神经中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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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8 P' C* _7 P8 \% F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他用残余的意识，伸开双臂和腿，死死地缠住了刘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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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的双目直勾勾地望着天边，冰冷苍白的月色下是飘雪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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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飘着飘着，燃烧了起来。

! s7 N0 ]0 b4 O+ O! |' f7 b# ?    刘伟的拳头癫狂地打在他脸上、胸口、腹部。“操/你妈！狗日的！我操/你妈——！”

    刘伟狠命地去掰陈铭生的手指，终于拔出自己的腿来，他狠狠地一脚踹在陈铭生的头上，拎着箱子奔向那辆车。拉开车门的时候，一颗子弹准确地击穿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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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哥！”

0 U& F" x6 @! W+ e* q9 ~8 r# T, J    “妈的，别动——！纳洛酮解毒！这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快点！你们，去接应二队，包抄白吉的那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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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6 |* H' g, D" u% G    枪声乱，血腥味重。人影交织，叫声起落。

    一切都和陈铭生无关了。

; O  u7 C9 h3 b! M8 f1 {( M2 p    他瞳孔极度缩小，皮肤开始发紫。他瞪着天边的冷月，嘴唇一张，一合。再一张，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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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景象，都混乱了。

    它们像一滴落入清水的墨汁，在一瞬间，四散开来，烟雾越来越大，最后又刹那间扭曲在一起，然后一同爆炸开来。

    在那迸发的最深处、所有动态的最深处，有一幅淡淡的静止的画面。

* V4 S% u( S. @1 d2 M  U3 n. X, h    一座空荡荡的寺院后院，有一个女人，在低头祈福。

) w1 i; N# Y) E% p0 h& \    十四之月，将圆，不圆。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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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j9 n& {' I8 N    杨昭清清楚楚记得那一天。

/ r- T- N* v  N5 \5 l, A    那是杨锦天的放榜日。

- N2 A9 z# K$ o) B9 y+ m3 v    他之前的报考,第一志愿填写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杨昭看他的填写,对他说：“看来感觉真的不错啊。”

: @* Z& b8 M4 S6 Y7 X3 g    “嗯。”杨锦天笑嘻嘻地看着杨昭,说，“姐，你有想让我去的大学么？”

    “那是你的事情。”杨昭说。

    杨锦天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他说：“那我第一志愿就填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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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 R! ?* m# C8 E    杨昭说：“你事先查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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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u3 ^. |: K0 W    “嗯。”

" s( n, ?3 L' L5 I$ M! V$ b    “有想去的专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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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抬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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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h, _0 e+ U6 R( D) J+ \    杨昭说：“什么专业。”

2 t3 s, p- n, o    “电子信息工程。”

" a9 s9 Q. Y" C& _# G/ b( D& H) g    杨昭一抬眉,这个专业出乎了她的意料。他们家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涉及这个领域。

    她问杨锦天：“你怎么想到报这个？”

  {0 h$ I% [5 G    杨锦天耸耸肩，“报着玩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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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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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V. }9 J6 U3 I  h* W' m0 l    杨锦天没回答,过了一会,才低声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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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 [7 m4 g1 ]. G) V; A3 M! p    杨昭抬眼，摸了摸杨锦天的头，说：“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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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8 z5 P0 }3 u. m4 l" d8 u    杨锦天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他缩了缩脖子，说：“哎呀，痒。”

# Z8 Z  A/ K# @+ O    下午学校放榜，杨昭带着杨锦天一起去了。

    学校门口挤满了人，家长带着孩子，围在红榜旁边。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聊天，气氛火热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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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车后，杨锦天对杨昭说：“姐，我进去看一眼，你等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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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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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没有打查询分数的电话，而是选择亲自来学校看。他喜欢这种方式，喜欢这种直接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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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A( p% j0 X0 s, P8 s    杨锦天在挤进人群中的前一刻，看了杨昭一眼，那一刻杨昭低着头，好像在翻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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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从人堆里挤出去，站到榜单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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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名字，他的成绩跟自己的估分就差了一分。

, u0 d$ A" R' w+ `  R' o    杨锦天笑了笑，他没有特别的开心，这是他预料之中的结果。

" K( x( j0 ?! e0 {6 w, ?' `/ \6 G    他只是在想，杨昭说的对，胸有成竹的感觉的确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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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转过头，招呼着杨昭，他高举着手臂，想让杨昭看到他。他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让杨昭知道，他迫不及待。

) g) p$ i$ G9 c( v0 u    可他慢慢地发现，杨昭好像一点看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杨昭微微低着头，杨锦天只能看见她的侧脸，黑色的头发挡住了她的眼睛，他看出她在打电话。

$ r9 E4 r; U' z2 |1 U, q8 [) s    六月的天，晴朗干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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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u' V6 W, m6 l    杨锦天在清澈的天空下，在人群中看着杨昭沉默的侧脸，他的心底涌出一股别样的情绪。

( l% z/ H. q( M' a  v! m* U    他想起了之前，他对杨昭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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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3 B; T4 R1 ~. f6 `9 X    “姐，总会有让你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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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 n. I! B! Y; g+ q( n9 G    总会有的。

    杨昭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那是杨锦天放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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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她接到了文磊的电话。

    文磊的声音很低，他们的通话很简单，文磊问她：“是……嫂子么？”

    杨昭不知道文磊的电话，但是她感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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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3 t" M) d/ C    “你是文磊。”

    “对。”文磊说，“嫂子，你……”

$ `0 B. T) U9 Y% N" [/ B    杨昭安安静静地等他把话说完。

+ R  [. X8 Z6 m, X5 W    可文磊似乎对接下来的谈话并不是十分确定，他或许以为杨昭接到他的电话，会急切地询问陈铭生的情况，可杨昭的声音很冷静，她甚至一个问题都没有，这让文磊有些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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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等了一会，文磊有些忍不住了，他有些着急地说：“嫂子，你还……你还在意生哥么？”

; ?* B" u3 Z( M    杨昭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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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觉得，有些事情，她是说不清楚的。

    “他现在怎么样。”杨昭直接开口。

2 V$ L  D# E. e, b) R( G5 Y    她终于发问了，文磊咬了咬牙，说：“你要是——我是说，你要不那么在乎他了，我就不跟你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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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怎么样。”杨昭又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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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M# u3 v1 c. k& i    文磊被杨昭这种平淡的语气逼得更急了，他的声音都变大了，他也不再喊嫂子，直接说：“我问你还在不在意他！？他、他都——你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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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n) ]$ I2 r6 m" X    杨昭的手，在夏日的阳光下，冰冰凉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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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陈铭生——杨昭想，如果是陈铭生，他一定能在她第一次开口的瞬间，就听出她的思念，听出她的牵挂。

/ A1 I# R4 ]# s  E( ^    杨昭在文磊的吼声中低下头，轻声说：“我在意他，你不要急，告诉我他怎么了。”

    陈铭生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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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磊铺垫了许久，说正文倒是简洁明了。

    “他在医院，如果你愿意，可以……可以过来看看他。”

    杨昭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她说：“医院，他受伤了么。”

    文磊顿住一段时间，然后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有些急促地说：“他现在、他现在情况不是很好，他不想让你来，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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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0 `7 `" U) S7 o. W$ H- b5 q8 a; a( S    “我知道。”杨昭没有再让他多说，“你告诉我，医院在哪里。”

  |8 a+ P' S6 D4 T" _7 \    杨锦天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消息说出口，就知道，另外的事情已经占据了杨昭的心。

+ r4 S- U5 Q6 h3 @4 Z( ]    杨昭当天回家就整理了一个行李箱，杨锦天就站在一边看着她。他问她：“你要去哪？”

- e6 w7 c+ I7 l    杨昭只告诉他：“要出一趟门。”

    杨锦天默不作声地回到房间，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将另外一个箱子摆到杨昭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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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看着那个白色的旅行箱，然后抬头，看着杨锦天的眼睛。

- L* ~. Z! N# d    “我跟你去。”杨锦天说着，又换了一个说法，“我陪你去。”

5 t1 j4 y, I8 f/ o" d    他只改了一个字，可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和杨昭的心，同时感受到了一种轻微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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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6 T, T$ S& D5 t6 X" ?+ N& j" G    杨锦天长大了，从前，他一直站在杨昭的身后，他服从她的话，听着她的教诲，跟随着她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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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现在，他多迈了一步，站到了杨昭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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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Q+ X! t6 ~3 ]- e7 d    可他觉得他并没有追逐，他按着自己正常的步伐前进。是杨昭——是她，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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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L6 y/ h+ H0 ^6 ^! z    杨锦天很清楚，她停下是为了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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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h- h0 e+ {    杨昭淡淡地说：“不用。”

    杨锦天说：“你不让，我也会跟着。”

4 x  r* l% U$ u2 i+ J' o  T    杨昭皱眉，杨锦天说：“我十八岁了，我成年了。而且——”杨锦天耸耸肩，有些放松地说，“我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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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高考的好成绩让他终于能在杨昭父母面前抬起头了，杨昭父亲给了他一笔钱，用作他的暑期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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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本来想去一趟埃及，可他现在改变主意了。

    “我一定会跟着你。”

    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究竟有多苍白，杨锦天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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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最终没有再理会他，但是第二天，她买了两张机票。

  G) I+ I5 Q% ~/ ~: B; M# y    杨昭用最快地时间赶到昆明，她打了一辆车，在下飞机后两个小时内，找好的酒店，安置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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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当她真正要去医院的时候，她的脚步又放慢了。

    杨锦天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 \" d* g6 M! ~8 ?) J# T    他对杨昭说：“你现在要去见他么？”

, V! }. G: I0 n, k) e    杨昭坐在宾馆的床上，她抬起头，目光有些微微的茫然。

    “对么？”杨锦天说，“那个司机。”

    杨昭说：“他叫陈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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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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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U1 Q+ j- y    杨昭说：“对。”

+ q: @/ z4 y7 k3 h    “走吧。”

7 }3 p- b1 q" {6 `& m5 d9 g& c: m    杨昭抬起头，杨锦天说：“他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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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y/ P. C) |7 c) B    杨昭说：“你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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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说：“我陪你到医院，我在医院等你。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

    杨昭在下午来到医院，她在医院里打了文磊的电话，文磊很快找到了她。

    时隔一年，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他的神情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么轻松了，他的眉头轻皱着，来到杨昭面前，他还是很礼貌地跟她打了招呼。

    “嫂子，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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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x- K/ G! F& B8 h+ f0 o    杨昭点点头，杨锦天在送她到医院之后就离开了，杨昭嘱咐他不要乱走，杨锦天告诉她结束后给他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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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来吧。”文磊说。

$ ?0 T; m. J: R- s( [; R4 B9 C" y    他把杨昭带到五楼，他没带她到病房，而是来到楼梯的拐角处。

    医院里有着浓浓的特殊味道，杨昭看着来来往往的医生病患，问道：“他情况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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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不好。”文磊皱着眉，对杨昭说出了实情。“生哥是……是一周前出的事。”

# v- O$ I  E/ K) N4 P; E: ^    杨昭轻声说：“很严重么。”

. d" _( t/ x5 J; ?, V6 S    文磊抿了抿嘴，说：“有个毒贩，是个疯子……”文磊想起刘伟，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厌恶和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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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被抓之前，给生哥打了一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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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没有说话，文磊看了她一眼，很快又说：“不过我们解毒做得快，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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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a9 k2 y7 ~0 q* j    杨昭说：“治好了么？”

    文磊闭上了嘴，把后面半句话咽了下去——所以没有当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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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8 }( m9 |' u- ~5 U9 Z  u    “嫂子。”文磊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说：“生哥不想告诉你，他之前醒过来一次，我、我问过他，他不让我说，他不想让你看见。”

# q1 |" `2 c0 g    文磊说着说着，眼睛有些红了。

    “嫂子，你不知道，生哥想的全是你，包括在这边工作的时候，他都想着你……他现在情况很糟，你、你……”文磊看着这个有些冷漠、有些高傲的女人，他终于明白了老王当初的话——【不知道，不是一类人。】

    他对她并不信任，可他又不得不求她。

    “只有你了，嫂子……生哥现在能靠的，只有你了。”文磊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了。“咱们是穷，没啥钱，但生哥不一样，他是英雄，真的嫂子，你不知道，他是英雄，他现在——”文磊说道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捂住自己的脸，终于无声地流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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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说：“带我去见见他吧。”

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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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一直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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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时间,远远超出了她原本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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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他说,等你手头这几个活做完了，他就回来了。

    可杨昭早早就完成了工作，等到她另外接下的工作也完成的时候，陈铭生依旧杳无音讯。

- [0 F5 ~2 i7 l  |4 a    冬天过去了,春天也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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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8 D, a) N6 ]3 I4 y2 N& I( b8 |# ?    杨昭习惯了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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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说,有时候，她几乎已经忘记了，她还在等待。

8 O0 }9 c& X1 U+ N2 \. a) Z    那幅画早就已经完成了,杨昭把它装裱好,锁在了柜子里。只有翻找书籍，查看资料的时候，她才会看到那幅画。

    从除夕夜后，陈铭生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 J5 W# u& m8 z5 v* n    起初，杨昭看见那幅画，心里会有种说不出的压抑。过了好一阵，她再看见，会觉得有一点点难过。最后，等到夏天来临，等到街道边的梨树开了花，她偶然间看见柜子里摆着的那幅画，心里已经很静了。

    或许，所有的感情都是这样。

    起于兴起，发于浓烈，最终，归于平淡。

    从五月份开始，杨昭就再也没有想过陈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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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杨锦天的高考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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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 Q+ }9 ]$ |    墙上计时牌的数字，终于变得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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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的成绩在短短几个月里突飞猛进，到后来，他学习劲头高到需要杨昭劝他休息。

    他之所以这么努力，是因为他看到了希望。

    如果真的毫无奔头可言，那人是不会努力的。而完完全全掌握了未来的人，也是没有劲头的。只有那些还在路上的，甚至于刚刚发现指路灯的人，才会拼死拼活地努力。

, q0 Y3 e. X2 E    最后的那几天，老师也不让往死学习了，反而主张心里要放松，不能太过紧张。

2 m5 g. @7 t$ F4 o3 A; t    高考前三天，省实验放假了。放假第一天晚上，班主任给家长开了一个小班会，是杨昭去的。

# }4 S5 ]+ c" O* a    班会上，孙老师主要还是讲了一下学生最后几天的心理调整问题，还叮嘱了一下饮食方便的事情，最后告诉家长，不要给孩子太大压力。

    班会解散的时候，孙老师特地把杨昭留了一下。她跟杨昭说，刚刚那些对杨锦天不适用，他必须还要加大力度，绷紧最后一根弦，一直到考完最后一科。

6 M7 K6 D  A3 h    “杨锦天最后这一年成绩突飞猛进，最后这一哆嗦了，一定要看好！”到了这种关头，考生班的老师也都像疯了一样，眼珠子瞪得溜圆，像斗鸡似的。“杨锦天要是好好发挥，考个985院校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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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也没怎么被她这股热情感染，但是她还是很感谢孙老师。

) m  T( E2 U; n3 m& {3 [    “您放心，我一定会叮嘱他的。”

    “好！”

    一路平平淡淡，可真到了考试当天，杨昭才知道，自己还是会紧张的。

) c% `. H. v; \% m0 m& t9 C% O    毕竟不管嘴里怎么说，在中国，高考对于一个人来说，都是无比重要的一步。

    杨锦天的考场分在三十一中学，离杨昭家很远。当考场通知下来的时候，杨昭有问过杨锦天，要不要去近的地方住，杨锦天说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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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c- d4 o+ @& F4 O& Y; t    跟杨昭比起来，杨锦天似乎很淡然。

  ?0 \! i3 S: }( ]- f- b    他每天六点十分起床，晚上十一点半休息，中午固定四十分钟午觉。

    杨昭很欣赏他这样的生活作息，从五月中旬开始，她就推掉了所有工作，专心陪杨锦天迎接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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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0 p0 O- z4 ^3 U6 K+ D    考试当天，考场门前的路离得老远就被封上了，车进不来，杨昭就跟其他家长一样，挤在校门口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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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V* k1 @. Y7 |; [2 v4 r/ B    别的家长都扎堆聊天，杨昭没有认识的人，自己靠在道路旁的一棵树边上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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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s. P  P3 L( D5 Z. X    杨锦天早上的时候一直在杨昭车里坐着，坐到最后要进考场了才走。临走前他看了杨昭一眼，杨昭对他说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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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J4 |1 ]# ]4 W9 t6 J: l    杨锦天笑着说：“姐，总会有件让你开心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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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5 K. a5 o  Z# \3 H4 ?2 h    杨昭愣了片刻，杨锦天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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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觉得杨锦天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再一想，她或许也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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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j( v* C$ Q8 \6 m- W& o% ]  f    短短的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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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

& t7 W6 Z' z9 ?7 S6 H4 B    下午。

    杨锦天结束了第一天的考试。

    杨昭在闲着的时候想了想，她发现其实杨锦天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弱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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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杨昭也不得不承认，杨锦天的脑袋很聪明，尤其是数理化，杨锦天性格虽然强烈，但是他的思维是理性的，非常冷静的理性。这一点让杨昭也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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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英语，杨昭父母一辈基本都是海归学者，杨昭和杨锦天在小的时候就经常接触，成绩不会差。

/ R" y5 Z  W) \    唯一一个杨锦天不太喜欢的科目，可能就是语文了。

  Y2 {% g% t+ \    杨锦天不喜欢那些咬文嚼字的内容，不喜欢那些风花雪月的诗句，甚至只有八百字的作文也会让他头疼。

: v7 Y; d2 H; T' F    所以等第一科语文考完之后，杨昭仔细看了一下杨锦天的脸色，最后杨锦天都忍不住转过头，对杨昭说：“姐，你就问呗。”

    “嗯？”杨昭很快地移开目光，说，“什么？”

    杨锦天笑了，说：“你是不是想问问我考的怎么样。”

3 u# P+ Y' q# Y6 n    杨昭摇头，“没，考完了就不要再想了，准备下一科吧。”

    中午时间，杨昭问杨锦天想吃什么，杨锦天想了想，说：“吃什么都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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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9 o! g) ~) G" @4 q0 Y' R1 |    杨昭发动汽车，说：“当然。”

, l+ X1 w, S9 W! Y+ L( S4 Q    “我想去那家日本料理。”杨锦天似乎心情不错，坐在后座上，扒着前面的座椅，说：“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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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3 g% I6 D# e/ {) z    杨昭有些意外，“日本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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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去过的。”杨锦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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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1 l6 Z9 l1 K0 \    “我知道，我记得。”杨昭想了想，那家店离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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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忽然想去那了。”她虽然问了一句，但是车子还是调转方向，往另外一条街道上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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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笑着说：“我是考生，今天权利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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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笑了，说：“对，今天你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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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里静默了一会，杨昭不经意地侧过头，刚好看见杨锦天在看她。他在接触到杨昭目光的一瞬间转开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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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淡淡地说：“怎么了？”

7 K5 M7 |9 I+ u  g# ~/ a9 F9 `$ N    杨锦天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 ^: _0 F$ b; ]; a    那家日本料理店依旧安静，没有很多的客人。杨昭和杨锦天找到座位，杨昭问他：“你想吃什么？”

    杨锦天说：“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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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把菜本给他，说：“想吃什么就点吧。”

    杨锦天点了两盘寿司，和一份三文鱼，还有两瓶饮料。杨昭没什么胃口，杨锦天倒是吃的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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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料理店的灯光很暗，一直都是那么暗。他们坐在一条长吧台前，吧台上面的小灯将杨昭的脸照得很白，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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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D) u1 }; Q6 F0 y  e2 a    杨锦天吃完饭，离考试时间还有很久。

" D/ a) I& u6 M' \    “要不要走。”杨昭说，“去休息一会么。”

    杨锦天摇头，他看起来干劲十足，“不用，我一点都不累。”

& [: k* E& J- q* j    杨昭点点头，说：“那就再等一会吧。”

& r+ C6 n  V! K    “姐。”杨锦天拿纸巾擦了擦嘴，然后说，“你陪我聊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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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杨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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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K4 Y+ p5 e- `    杨锦天说：“你知道么，我今天一点都不紧张。”

( [. X8 {! _8 F! @+ e1 \    杨昭笑了，说：“嗯，当年姐姐高考的时候，也没觉得紧张。”她的手扶着装饮料的杯子，但是却没有喝。“不紧张是好事。”她说，“不紧张意味着你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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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起头，看着杨锦天，说：“小天，天道酬勤，你的努力会有回报的。”

  k7 |% y8 [$ X; D    “嗯。”杨锦天低着头，过了一会，又重重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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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2 ~* ]3 w3 b' g" {' f2 @    两天的考试，顺利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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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科是英语，考场里，离考试结束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的时候，屋里就有很多人已经完成试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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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_8 P! t: w6 F    杨锦天也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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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N+ e# i" `" l1 R0 Q    他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完成的考试，但是根据班主任的叮嘱，他要做到最后一分钟。

0 k8 g/ e+ f3 O( I8 |# b    杨锦天坐在窗边，他转头，看向外面。

    今天的天气很好，外面的天蓝蓝的，白云稀疏地飘着。窗户开着一道缝，外面的风吹进来，刮起窗帘，在杨锦天的脸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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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天上，飞过了几只鸟。杨锦天看得久了，微微有些愣神。他忽然想起了杨昭，想起他的姐姐。

8 E5 T7 F' `; ]5 j5 e    她在外面等着他么。

+ {& O- g$ {/ L0 U' c    杨锦天的眼眶有些热。

. \. @# g, x3 r5 I2 g    杨昭对他的意义，杨锦天说不清楚。他有时会觉得自己对杨昭的感情很淡，可是有时又会觉得她对他来说意味着一切。

    她给了他希望，给了他未来。

    当结束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屋子里的考生都欢呼出声。一开始只是几个人，后来变成一个班，然后一层楼道，最后整个学校都欢呼起来了。

    解放了，不管考得好，还是不好，对于这些学生来说，即便是短短的几秒钟，他们也是如释重负，真真正正地解放了。

; d) @2 J/ Z! e; @6 _% t    考场还在收试卷的老师脸上都带着理解的神态，他们忍着笑容，把试卷都收好，然后对学生说：“解放了，走吧！”

    走廊里瞬间挤满了人。

4 X6 E, b2 C  O! Q4 s* i; X) x    杨昭在一群家长里，被挤得有些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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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i; X% \+ c$ {3 b    可她也没有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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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觉得，她应该站在最前面。

    她一眼就看见了杨锦天，杨锦天也很快地发现她。人群中的杨锦天穿着一件干干净净的半袖衣服，单肩背着书包，虽然还是很年轻稚嫩，但是他看起来带着一股充满活力的帅气感。

" M" i/ Z5 k) E5 p/ u    杨昭冲他打招呼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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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0 s3 y$ H" k    她远远看着杨锦天的笑脸，忽然有种难言的感动。

    他变得阳光了，他最终还是听了她的话，回到了他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第63章

    那一整晚的聚会,杨昭都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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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y: M, d3 [% V3 g9 j    桌上精美的食物、亲人的交谈、孩子的笑声,都离她好远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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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所思所想,所牵所挂，都无法走进她的心。

/ B# l5 h0 s1 L- @1 {7 _/ x    可她又一点都不孤单。

    当她凝视着别人的笑容，她会想，我也有。

    我也有能让我仅仅是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的事,我也有单单念着名字，就会弯起嘴角的人。

( Q3 o/ I/ {. t! _1 V    我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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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D" b% X5 O" A0 ~: Q    于是她找到了一种奇怪的方式与他们交流，他们交谈,她也交谈。他们笑,她也笑。并不做作，也不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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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o# y* e" c4 X  E: f    只是他们在交流的过程中，仿佛有一层浅浅的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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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Q' G+ p  R" r4 K3 y    薄薄的、透明的，相互过滤了对方的声音。

2 x* F9 T0 }4 I- P9 q, a2 f! U    杨昭好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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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W  c. w3 h& }6 h7 _  O9 I    老爷子年岁已大，熬不了太晚，十点不到就回去休息了。

( U/ _! q) f* P  D    杨昭的父亲负责给老人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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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的人留在这里迎接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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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的母亲趁着空闲，来到她身边。

( _; U2 u' Q0 q  T9 f9 i. I7 x2 S    “小昭，你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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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冲她笑笑，说：“没什么，刚刚有点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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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母说：“我也没见你吃多少，怎么就吃多了。”

    杨昭说：“那是你没看清楚，我吃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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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 `3 Q, I# b    杨母点点头。

0 K6 }- y( S" M0 n; ?    她没有离开，稳稳地坐在了杨昭身边，杨昭看了看她，杨母说：“小昭，你今晚有些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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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e7 C# s* V* {9 M$ X# v2 k    杨昭低下头，淡淡地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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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母说：“我是你妈妈，自己女儿的心情会看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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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v* Q6 M" x    杨昭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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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母也静了一会，一阵突如其来的安静横隔在这对母女中间。

/ a0 X  i% i3 O4 a    母女连心，慢慢的，这阵安静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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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d4 }. g% P0 |" C$ R3 \" o    她们互相知道，对方心里在想着什么。杨昭在等她开口，但是杨母神色平淡，一点要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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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h4 N" ~6 p/ k    在杨家，不说，就代表没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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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沉默，变成了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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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l7 Z: h- A! r    杨昭不想退让。

    半晌，过来一个亲戚，同杨母聊起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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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母顺畅地与之聊起来，就像刚刚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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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站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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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I, Q8 T1 m. }3 J    杨母在后面，看着杨昭的背影，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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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那个亲戚注意到杨母的神情，她也转头看了一眼杨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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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杨昭冲她笑笑，淡然地说：“女儿长大了。”

    “是啊。”那个亲戚自己也有个女孩，感慨着说：“女孩大了，就不太好管了。不过小昭性格随你，凡事看得清楚，也不需要多费心。”

    杨昭母亲淡淡地说：“嗯，总会想清楚的。”

% L' g- y" [1 f3 y    十二点，屋里所有人一起迎接新年。

    联欢晚会上几个主持人在倒数着读秒，杨昭低下头，偷偷把手机拿出来，编辑了一条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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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3 E2 a$ E; o5 ^3 b* V    “十、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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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写好短信，在收信人的一栏里，熟练地打好一串号码。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9 ]/ p" e1 ?3 ~1 P! c/ n1 ~6 @    最后一秒过去，窗外的鞭炮声一下子密集起来，从窗外看过去，烟花点亮了半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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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b9 D/ u, r    屋里的所有人都笑脸盈盈，相互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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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q9 z1 r* j* S5 C4 y9 e    杨昭轻轻按下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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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K) r- z  J0 z; X3 ?    那是一条简短的信息，就像所有人相互说的一样，杨昭想要对他说——

    新年快乐。

) d9 W: m, E) G! t! o- R; n    陈铭生，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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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半夜一点半，杨昭收拾好东西，回家了。

% B5 M9 a6 k  E3 c; V    杨锦天本来想跟杨昭一起回去，但是杨昭没有同意。她让他留下，当杨锦天询问原因的时候，杨昭只告诉他一句：“姐姐今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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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J9 b% C2 F  e- w    杨昭开着车，这座城市的除夕夜是不眠的，已经一点多，街道上依旧很热闹。有人在放鞭，有人在赶路，也有人在路口烧纸。

    杨昭在等一个红绿灯的时候，看见十字路口有一个老人在烧纸，北方的冬天风很大，吹起烧着的纸片，在空中仍闪了几下橘红的火星，最后化成灰烬，消散。

    其实按照城市规定，是不允许在街头烧纸的。杨昭从没有烧过纸，但是她也并不讨厌，甚至于可以说，她对那淡黄色的老旧纸张，和点着时泛着的橘红火光，带着充分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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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简简单单的纸，带着人最纯纯本本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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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回到华肯金座，已经两点多了。她不想打扰陈铭生休息，但是没有办法，她的钥匙已经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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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不知道他睡熟了没有，按了下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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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3 Q: V/ ?6 Q( i& j4 ~! c    几乎立刻地，门里传出声音——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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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P" f5 I- Z& M; ~    声音和他平时的声音很像，低低的，平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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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听见拐杖和拖鞋交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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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_1 m4 z9 Z' Y    原来——她心想，原来站在外面，等候开门，是这样的心情。

2 D# W0 `% w7 \" A1 R* j4 ]    咔嚓一声轻响，陈铭生从里面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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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眉眼在开门的一瞬，正低头看着门锁，打开缝隙后，他的目光由下往上，最后落在杨昭身上。杨昭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门外看着他。

    陈铭生脱了外套，就穿了件背心，屋里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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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_: u- Y6 p" j' {/ [: W& i; p    杨昭往旁边看了看，说：“哟，还把空调打开了。”

    陈铭生笑了笑，懒洋洋地说：“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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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说：“不请我进去坐？”

    陈铭生侧开身体，杨昭走进去，擦身而过之间抬起手，把手里的塑料袋在他面前晃了晃。袋子里飘出饭菜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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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说：“饿了没有？”

    说到这个，陈铭生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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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冰箱是摆设的么，里面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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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 L; N/ M$ l" O8 m- d+ {; }    杨昭说：“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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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4 h# u, x0 f    陈铭生点头，撑着拐杖走在杨昭身后，杨昭拎着塑料袋进到厨房，没一会就把饭菜装到盘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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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热一下。”杨昭说。

    “不用了，也不怎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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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只觉得眼前一黑，一条胳膊伸到自己面前，把她手里的盘子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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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个子高，杨昭仰着头看着盘子被拿走，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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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G6 ~* @% j5 n# I. \( F    餐座上，陈铭生大口大口地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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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坐在他对面，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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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塞了满嘴的饭，说：“早上。”

: {& E" J3 F: W5 l  w$ x- y0 X' ]! ^9 r    杨昭说：“那就是打电话之前了。”

" W: K9 C5 F2 c. _, o    陈铭生笑了笑，点头。

; J' n6 y9 y% K) ]  s6 b    杨昭说：“为了给我个惊喜么？”

    陈铭生不经意地抬眼看了她一眼，说：“你惊喜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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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_- d! `# f! A" V    杨昭抱着手臂，淡淡地说：“惊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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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笑着说：“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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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一愣，然后许久没有说话。陈铭生注意到，问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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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想了想，说：“陈铭生，我是不是很冷漠。”

    陈铭生一顿，没想到杨昭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摇头说：“不啊，为啥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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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k* ~: |3 r: D+ O    杨昭说：“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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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拿着筷子，靠在椅背上，貌似真的再回忆，最后他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颇为郑重地说：“我第一感觉，你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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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s" G! q6 ~6 L( f1 A1 x0 P* G    杨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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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 [7 q1 m- Y' C    陈铭生端起碗，又扒了几口饭，说：“说真的，就这个。其实你在上楼之前我就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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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l' d5 z$ }+ B& u! M6 x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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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楼下的时候。”陈铭生说，“当时我站在墙角，旁边就是窗户，你停车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我当时就在想，我这次算倒霉了。”

: L/ ~3 M0 Z0 c    杨昭有些不理解，“为什么？”

7 E( d0 K0 |. d    陈铭生说：“你们这种人，损失钱是小时，受了委屈是大事，我当时觉得，你肯定要狠讹我一笔，要么就上法院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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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 |6 f. d" C& E9 |- a$ P3 N    杨昭：“我讹你钱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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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看着她，没说话——或者说，没敢说话。

, ^: ^1 d4 R2 Z! B; J/ C$ n    杨昭面无表情。

    陈铭生终于开口了，“不算讹，小数。”

' ^& |1 _, |% M    杨昭没有说话，其实当初，她确实有为难他的意思。

    陈铭生倒是完全不在乎，说：“其实真的不算讹钱，我以前有一次，给人刮了这么长的一道小口子——”陈铭生抬起拿筷子的手，把筷子握住，然后食指和拇指张开，比划了一个大概五六厘米长的距离，说，“那人要我赔十万。”

    杨昭说：“你赔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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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笑道：“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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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说：“然后呢，怎么了结的。”

+ R5 i2 ?5 {2 j+ m& v, {& E    陈铭生夹菜的手一停，不知是回想起什么，目光似是凝神了一瞬，而后他看向杨昭，轻声笑着说：“没怎么，就那样了。”

' t! s1 M" ]6 ~5 ?, w    杨昭没有再问，她看着那只拿着筷子的手，淡淡地说：“别只顾吃肉，也吃点青菜。”

& z+ @. J) h$ x3 f    陈铭生点头，“好。”

/ j: M  Y" h& Q- N" _! A1 p    吃完饭，洗漱好，已经三点了。

4 a, Z4 Z. r6 p  C    他们躺在卧室的床上，杨昭穿着一身睡衣，靠在陈铭生的胸口。她很累了，也很困了，她不想睡，可眼皮忍不住地向下。

    她给自己分神，跟陈铭生说话。

, r8 [: s3 w: Z; ~  j    “你睡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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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陈铭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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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X$ t) H# J. L+ s% `' u% ?) t    杨昭说：“已经这么晚了，为什么不睡，不困么？”

    陈铭生说：“我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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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的胸膛宽厚又温暖，就像一个巨大的温泉漩涡，将杨昭整个包容在里面。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和那似乎一辈子也洗不掉的烟草味道，她有些沉迷了。

6 v; L3 B& u$ p, R9 O  n    她说：“我画了一幅画。”

    “是么。”陈铭生说，“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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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U5 ~% F/ @/ p! M5 L    杨昭说：“没什么。”

    外面的鞭炮声，总算少了一些，但是偶尔，还是会有声音，从城市的最深处传来。

& V% V; d4 Q- F- R5 c0 ?" b7 }! t    在这样的夜晚，说话的内容，对于他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7 M8 K5 b. N9 z+ t8 \! u* C    重要的只是说话的过程。

& f/ R% S. M+ J0 Z0 V) w2 h    这些对话，可能都没有经过大脑，而是反射性的、缓慢地说出，或许等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他们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也不记得对方说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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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能记住的，只有他们曾经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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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漫长的除夕夜里，拖着疲惫的身躯，他们彼此相拥。

* g- l1 H4 z4 {+ N% V8 I    等天亮了，他们就会再次分开。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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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下了几场雪,便到年关了。

    北方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地上已经积了很厚的一层雪。路边上的树也都掉光了叶子。这边空气不怎么好，大雪下过几天后，就已经不再是雪白了，而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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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穿着雪地靴,走在雪里，踩得雪嘎吱嘎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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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边上满满的都是过年的气息,楼层住户、商铺、酒店,甚至连路边的路灯都挂着红灯笼,一道晚上就点亮，吹着风雪,照出一片安逸的红光。

    这一年最慵懒，也是最忙碌的一天。

    杨昭早上起来精心准备了一下。今天是除夕夜,杨家历来的规矩便是除夕夜的家庭聚会。这是一年里人到的最齐的一天。

; ^+ U4 a3 ?/ ^" Y    她早上起来顺便把杨锦天也叫醒了。

% t" M, M$ X: ^  I. S! t% Q    对于高考生而言，这是高考前最后一个疯狂的放松。

; w* k/ u: ~' c) ^1 e0 K4 T" h    杨锦天难得地连续睡了两三天的懒觉。他放假之后就一直住在杨昭这里，杨昭问他想不想会她父母那边住，方便照顾他，杨锦天说什么也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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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把杨锦天弄起来，给他叫了一顿早餐，然后拿进屋一个大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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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X- x. _& c' t+ K    杨锦天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说：“姐，这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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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说：“衣服，今天晚上你穿这套。”

    杨锦天把兜子拿过来，将衣服拿出来看了看——那是一套裁剪得体的中山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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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挠挠头发，说：“姐，你给我买的啊。”

    杨昭说：“嗯，我找人做的，你等下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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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f, U, g3 R    关于这个中山装，不得不说，这是杨昭爷爷的偏好，杨昭爷爷是那个年代少有的知识分子，进步青年，他对中山装的偏好已经到达了一种痴迷的程度，家里的中山装不管能穿的不能穿的，足足有半个衣柜。

& j& V# |, h5 L* b5 @' B    而他年岁已大，说白了没几年好活，大家为了哄老爷开心，过年聚餐的时候，都会穿着中山装。

    杨锦天打着哈欠进了洗手间，把衣服换好，然后出来，对杨昭说：“姐，咋样？”

! N) S& `: g/ T$ E1 k    杨昭收拾好袋子，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笑了笑，说：“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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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G8 v5 O3 n7 F: t! a. ^% q* R7 A    杨锦天被她表扬了一句，瞬间精神了不少，说：“等我去把头发弄一弄，更精神。”他兴致勃勃地跟杨昭说，“就跟历史书上的那些民国男学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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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锦天比之前有活力了许多，杨昭看着他的笑脸，心里也有些欣慰，她点点头，刚要开口，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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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K# u# S* F! G6 \: C    杨锦天看着杨昭把手机拿出来，然后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半天都没有动静。

) O7 A' i! T6 J% d' i; u# V    手机响了一声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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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K) T# O/ o* p  V, q    杨锦天有些奇怪地说：“姐，谁啊，怎么不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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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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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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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猛地回过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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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t+ h+ W3 D7 q    杨锦天指了指手机，说：“你怎么不接啊。”

    “啊……哦。”杨昭有些慌乱，他对杨锦天说：“你，你先收拾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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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出了屋，回到自己的卧室，反手关好门。

    这才接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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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v( K- o& D* `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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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 b4 o, Q' B  Y    电话那边是一道低沉又有些温柔的声音。

    “杨昭，是我。”

    杨昭说：“陈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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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p5 F, }6 K7 f    陈铭生轻声笑了笑，说：“怎么，听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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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说：“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4 |1 _9 q1 F0 {% j1 p    陈铭生说：“不能打么。”

! X' N6 o" Y* T: J3 A    杨昭听出陈铭生的声音带着点懒散，比起之前，轻松了很多，她被他感染，自己心里也慢慢地放松了。

% S7 b" G1 w9 c# b; H  ~7 l    杨昭来到窗边，外面的院子铺满了雪的，今天有些雾气，天地都是白茫一片。她靠在窗户边上，感觉到窗子散发的淡淡的寒气。

    “陈铭生，你在做什么？”

) A+ S: R( K0 w: P+ Q    陈铭生说：“给你打电话。”

. B2 I% f+ |) o4 W* l9 _    杨昭笑着说：“打电话之前呢。”

    陈铭生说：“准备给你打电话。”

! d+ {: m0 P/ D- t# S! T    杨昭嘴角轻弯，忍不住低下头，她说：“陈铭生，看来你现在真的很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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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0 t0 t( F' S    陈铭生说：“你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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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肯定不会跟他玩“给你打电话”这种游戏，她告诉他：“我在给小天准备衣服。”

    陈铭生说：“要出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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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m6 o& z6 S) m. Y' `    “嗯。”杨昭说：“下午出去，晚上要回我爸妈那里吃饭。”

    陈铭生笑着说：“年夜饭？”

$ b/ o. a. P$ r: I" g; O    “对啊。”杨昭说：“你……你今晚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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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 u+ M, e$ u& p/ W  a8 r    陈铭生说：“还不知道。”

    杨昭说“没有假期么。”

0 n- B% a9 @4 R! W* c2 c    陈铭生笑了，说：“哪有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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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8 x) e1 r' z8 D; ~5 b  a    杨昭说：“别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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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担心我，我没事的。”陈铭生说：“你爸妈家离你那远么，你带你弟弟去，是一家四口的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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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杨昭说，“还有一些人，是一个大聚会，我家每年差不多最齐的一次聚会。我爸妈那离我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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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报出一个地址，说：“开车的话——”她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说：“我开车的话，大概一个小时，你的话，二十几分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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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H* g1 ^7 F! t    陈铭生也笑了，说：“那还真的不算远。”

    杨锦天在外面喊杨昭，陈铭生听见了，说：“就到这吧，你去看看你弟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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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0 B/ z- Q, D( U3 y" b    陈铭生说：“新年快乐。”

+ h5 H( N- D1 }  E6 T* d2 q. D9 E    杨昭说：“你也是。”

    杨锦天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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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F- k+ E+ R: G1 I* l4 Y5 ?3 V    杨昭打开门，说：“我在，你整理好了？”

    “嗯。”杨锦天后退一步，挺直腰板，说：“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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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点点头，“很好。”

    杨锦天笑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永远是美丽的。有些幼稚，也有些冲动，常常犯错，但是依旧美丽。

% [, C6 O1 G1 e& v8 ]8 y# u0 n    下午，杨昭带着杨锦天回到父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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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会为这场聚会带礼物，杨昭给杨锦天准备了一盒精美的糖果，她知道聚会会有其他的小孩来。杨昭自己准备了一瓶红酒——她接过陈铭生的电话后，心情一直很好，她从酒架里挑选了一瓶最好的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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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L/ a* U: O8 Q$ a  u    五点半，杨昭准时到达。门口停了一排车，杨昭认得其中的一些牌子，那都是她的亲人。杨父杨母为了迎接宾客，将门大敞着，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还有一副春联。

/ ]0 H4 @# A# \. D    鞭炮声从早上起，就一直没有停过。而越接近夜晚，鞭炮声就越浓密，将过节的气氛烘托得越来越热闹。

& w9 @0 s* w& Z2 K+ H    杨昭领着杨锦天进屋，杨母在门口迎接，看见杨昭，笑着说：“小昭，怎么来得这么晚。”

; j1 l9 D0 `$ `& ]4 H( @    “给他准备衣服来着。”杨昭指了指杨锦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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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k/ s0 B- X4 ]( c; U    “哪有……”杨锦天小声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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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1 [4 D1 @: |' J    杨母笑着说：“快进屋，去给爷爷拜年。”

" H4 A; [( g3 g: O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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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和杨锦天进屋里，一楼的客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老人们都坐在沙发上，父辈们在一边的桌子旁聊天。

    一楼没有小孩子，孩子们都在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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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对杨锦天说：“小天，去给爷爷拜年，然后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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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 l* I4 Q& P6 }0 a; ?    杨锦天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走到沙发前，给各位老人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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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昭的爷爷已经有快九十岁高龄了，他眯着眼睛看着杨锦天，认出了这个孩子。他连连招手，让他靠近些。

  P2 ], r, w0 D- @7 _0 h# N    杨锦天过去，杨昭爷爷一句一句地询问他的近况。过了好一段，才给了他红包，放他离开。

, l/ |1 d# y$ L& Y3 h7 u    换到杨昭拜年的时候，她爷爷对她说：“小天是个可怜孩子，你做姐姐，要多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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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u" h+ Z! v5 K    杨昭低头称是。

! J) p( G. g" o9 C% ?    晚上六点半，准时开饭。

$ p7 p7 g4 k0 L: c8 X  c    家里一共来了近四十人，都是杨家直系亲属。一共分了三桌，杨昭坐在第二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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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v" X# t  }# l1 M& Q# E    爷爷开了这一顿饭，讲了祝贺词，又喝下第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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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的贺词带着老学究特有的冗长晦涩，年轻一辈根本听都听不懂。但是没人敢插嘴，在老爷子说完话前，也没有人敢把手放到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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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z4 s# U, J4 z: H9 H) g    等他总算讲完了，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动筷吃饭。

+ Z9 W9 [9 H; I4 j& p; S7 S2 M    杨昭朝杨锦天那看了看，杨锦天跟其他孩子坐在第三桌，他算是里面的大哥哥，他把带来的糖果分给几个小孩，小孩都喜笑颜开。

9 w! U. e5 \; _" T* `; n    杨昭也笑了。

    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饭桌上也渐渐热闹起来。杨昭倒了一杯酒，准备去给长辈们敬酒，就在她要站起身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

    杨昭心想或许是薛淼发来的短信祝贺新年，他们不过春节，因为知道参加不了杨昭的家庭聚会，所以薛淼抽空回了公司一趟。

) z' U4 s1 Z9 G  Y: G6 ~; x    杨昭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把手机拿出来，她看了那一条短信，瞬间就怔住了。

    鞭炮声、酒席声、热闹的祝贺声。

    所有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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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1 \% l1 i% _8 C8 T" {- o3 p! T+ B    杨昭的眼里，只有那短短的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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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L% t% _, I+ s+ B8 B& `    【吃饱了，就出来见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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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 m- z9 |$ ~& g! v7 R    杨昭反复地看着那一串号码，反复地看，反复地验证。直到一边的亲戚碰了碰她，问道：“杨昭，你还好吧，怎么愣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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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s  D3 ^$ J+ G, N4 |1 A8 n    杨昭来不及说什么，放下酒杯，退出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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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r3 R; t7 O$ k1 k    大家都在吃自己的，没有人注意到她。杨昭来到门口，穿鞋。她拉那靴子的拉链时，连续好几次，都没有拉上，她的手一直在轻轻地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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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推开门，外面的冷风一下子灌入，杨昭被吹得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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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喘息着，一呼一吸间，吐出白白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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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鞭炮声更响了，杨昭慢慢关上门，往前走了走。

    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 b" x1 b, a# J4 ]2 t    她转过头，忽然看见转角处，停着一辆红色的出租车。

    杨昭的心不可抑制地快速跳动。

- Y7 `4 [3 r2 {. f# f6 o5 q+ ?    她向着那辆车紧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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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走到转角，杨昭的胳膊忽然被拉住了。她惊呼了一声，身子被一股大力拉到一边，她刚想叫喊，就被搂在腰上的那种熟悉感觉打断了。

    陈铭生靠在墙上，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放到她的臀上。他低着头，笑着看着依旧满脸震惊的杨昭，带着调笑地低声说：

( V. l0 k0 B% J/ W; \' v    “这么快就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