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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大名叫做姬文全,不过从来没有听人喊过他的名字,辈分高,年纪大。爷爷和奶奶我第一眼见到是什么情形我已记不清了,不过很小2-3岁左右,我就和爷爷奶奶在一个屋子里了,爷爷奶奶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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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2 g2 R- E( |* |* }! z& ]* { 小时候和奶奶感情更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爷爷太严厉了。兄弟姐妹16个,除了最小的几个,剩余的都因为淘气挨过爷爷的打,等到我小时候,爷爷就不怎么打人了,但是不怒自威,一般的小孩子都不敢在爷爷面前造次,个别及其顽劣的,只要爷爷眼睛一瞪,也就不敢兹了毛(方言)了。记得我和我家的二姐打仗,我在地上打滚,爷爷就谁也不让哄我起来,我哭闹,爷爷说拿我当臭狗屎臭在那里,谁也不许管,我只好哭一会就乖乖就范了。当臭狗屎臭他,是爷爷最常说的震慑小孩子的话。 , J$ {% J: D3 G+ a. S4 T( j! ^" |, V6 c
爷爷严厉归严厉,但是为人正直,讲理。爷爷年轻的时候是屯子里的村长,当时应该叫队长,村子里的电就是爷爷带人架起来通电的,4公里之外的姥姥家,是若干年之后才有电的。爷爷为人正派,办事能力强,带领村子百姓干了不少实事、好事。三年大饥荒期间,附近就基本很少有饿死的,当然整个东北的粮食供给情况比全国其他地方好很多。后来因为和乡里领导不合,不跟他们同流合污,爷爷就不干村长了。 ; U+ l X+ e( L0 Q$ }; Q: Q0 _% @
爷爷说,可惜他不认字,没有文化,要不还能当所谓更高几级的干部。爷爷同情保护村子里的弱者,不让人欺负他们,所以村子的人对爷爷都特别敬重,最近几年还能听到有人感恩爷爷当时的好。
+ G+ }5 l+ u1 R* O 小时候,我4-5岁吧,秋天打完粮食的一天,和爷爷去要过一次帐,那时候爷爷奶奶去哪儿,总是带着我。要账的对象是村子西头的老陈家,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他们陈家,连玻璃窗户都没有,是几篇破旧的塑料布。那应该是87-88年左右吧,爷爷去了,也没有提什么欠账的事情,只是进屋坐坐,聊了几句,陈家大娘,又是很抱歉很不好意思,应该还是还不上。爷爷就带着我回去了,这笔钱应该就是黄了,应该也是至少几年之前欠下的了,就当没有这回事情了。 ( [5 k, B$ x! S) p6 h( t6 v6 l
爷爷治家有方,听大姑讲,最挨饿那几年,咱们家里也没有太挨饿,爷爷带领5个儿子4个女儿,自己开了些后门地,保证了家里的口粮。爸爸5岁,虚岁,就跟着上地里种玉米了,大人告诉他每个坑里放2粒种子,爸爸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就参与劳动了,现在老爸还拿他5岁的事情来教育我们。80年代以前,家里大家庭,还没有分家,爷爷统一支配。日子在村子里算是不错了。听姑姑们讲,上面的干部在文革时期嫉妒爷爷家里日子过的好,找茬搜东西,爷爷把值钱物品藏在了两层墙之间,顺利保护了私有财产。 4 [8 F+ f k; ]6 k1 X' J
我和爷爷奶奶睡在三间房的东屋,爷爷奶奶哄着我睡觉。白天爸妈去地里干活,根本没有时间管我,我8岁之前,一直是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他们看电视,听京剧,听各种戏曲,听收音机,我也旁边跟着听。什么杨家将啊,杨文广征西啊,八臂鬼王啊,鲤鱼精下凡什么的。奶奶还是个讲故事高手,各种古时候的故事传说都能讲的惟妙惟肖,吸引不少邻居来院子里帮干活,边听评书。奶奶更慈祥些,爷爷虽然严厉,却也格外疼我这个小老十,最小的孙子。
' [1 m4 K* O2 \! s起初,我本性是个很驴很倔的小屁孩,到处抱着别人大腿要雪糕吃。有一次我一个下午连着吃了5根雪糕,那可是5毛钱啊,在80年代,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是笔巨款了。爷爷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和我做了个君子协定,说给我一双鞋子,要我答应他不允许再这么乱花钱了,要把钱学会攒起来。爷爷给我买了双很漂亮的蓝红两色的小皮鞋,我很喜欢,就答应了爷爷。从此,不管是几分几毛的零花钱,还是亲戚们给的几块的压岁钱,我都主动交给爷爷保管。数目最大的两笔,我还记得是二大爷家的二姐结婚的压轿钱,20元整,以及三姐结婚,我压轿挣来的20元,我都交给了爷爷保管。等到我上学或需要用的时候,爷爷再把钱给我。这件事之后,我居然180°大转弯,变成了一个懂礼貌听话的好孩子,再也不抱人大腿要雪糕吃了。周围的大人也都越来越喜欢我。 - t9 I! {8 W4 K3 b+ b- i
转眼我5周岁了,家里的大姐二姐都上学了,我一个人在家和爷爷奶奶一起。大姐忽悠我说学校特好玩,我便哭着喊着要上学,爸妈不同意,太小了学校按原则也不收。我还清晰的记得那天早上,天还不亮,屋子里开着“电棍儿”-白炽灯,大伯父来家里商量什么事情,最后走的时候,见我哭闹着要上学,就和爸妈说小孩子愿意去就去吧,上学也不是坏事。大爷说话还是有分量,爸妈也就没有再阻拦,同事我上学了。 4 U, t" |' o) A R6 f
刚上学前班,相当于现在的幼儿园?好像不是一回事情,作为没有上过幼儿园的我,小时候一直以为幼儿园和学前班是一个意思。爷爷虽然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但是简单的加减乘除,爷爷算账不糊涂。他特地给我用鞋带孔的那个小零件,和其他小珠子,以及木棍,做了一个小算盘给我,我爱不释手,加减法很快就学会了一些。乘法口诀好像也是爷爷教我的,我在其他小朋友加法算不明白的时候,就能算简单的乘法了。 0 K9 K4 m9 @# c* L- |$ k
8*9年春-夏之交,正是我在学前班的那半年,依稀对5.35事件有记忆,当时不明白前因后果,但是知道事情挺不一般,广播和电视里都是讲这个事情,自己觉得可怕,也不太明白怎么回事情,在一天中午放学回家的路上,还记得广播里说着些神马,当时打疫苗针的胳膊肿了化脓,自己挠的很痒,也就记不清广播里具体说的细节了。
/ `2 _0 {% t7 T5 Z% n很快,89年的秋天,我升入一年级了。很多学前班的小伙伴留级了,因为没有通过一些算术和拼音的测试。按理说,在当时的黑龙江,不到8岁,是不允许上一年级的,老师家的孩子有特权,也只能7岁才上一年级,我6虚岁,5周岁,稀里糊涂就上了一年级。我不会撒谎,报名的时候三大爷家的敏姐,给我多报了两岁吧。记得当时很流行自动铅笔,应该是刚流行,还是0.9mm的呢。我写字特别用力,新的普通铅笔,几下子就被我一直按折,一会就只剩下铅笔头了,一二年级没有自动铅笔的时候,我只能用铅笔头写字。后来爷爷带着我,坐毛驴车,去林业局买文具。当时爷爷70多岁了,大我67岁,5毛钱的毛驴车,当时还是挺时髦的,7-8里地,爷爷我们俩坐上毛驴车,很快就到了,爷爷给我买了一支特结实漂亮先进的自动铅笔,0.9的,好像7毛还是9毛钱吧,把我高兴坏了。那也是我第一次坐毛驴车。 ! C- A* d: A: {) L7 L
当时已经分家了,爷爷奶奶和三大爷三娘一起过了一小段时间,后来就和我爸妈一起了,因为老爸是5个儿子中最小的,可能还是农村普遍都是选小儿子吧。爸妈和老大老二在西屋,我和爷爷奶奶在东屋。自然过年过节大爷们和姑姑们买的好吃的,我都能跟着品尝一些。我记得我人生中第一个撒谎,居然是和吃的有关。当时奶奶的箱子里面锁了好多好吃的,-其实现在看来也没有多少,-当时可以总是盯着奶奶,看箱子里面有什么好东西。毕竟孙子孙女太多,16个,这还不算外孙和外孙女,远道而来的姑姑家的外孙外孙女,总得有好吃的分啊,所以爷爷奶奶再疼我,也不会什么都可着我可劲造(吃)。这也是儿女多,多方面权衡的办法。这样有时候三娘四娘还是嫌爷爷奶奶帮爸妈出力太多,偏心,尽是帮着哄孩子呢。有一次奶奶给我吃了沙果,应该就是类似于黄太平似地小果子,酸酸的。我没有吃够,嚷着再要,奶奶说小孩吃多的牙不好,牙该不结实了。可是我那时候哪抵得住这好吃的诱惑啊,居然生平第一次,无师自通的编了一个谎言,而且是自己都觉得离谱的谎言,我厚着脸皮告诉奶奶,信誓旦旦地,说我的牙齿结实坚固的很,连门口的大石头都咬的动,那块大石头应该是腌酸菜用的花岗岩吧。后来奶奶有没有被我说服给我再吃几颗沙果我记不清了,但是那个自编的谎言,现在想想都有点脸红。
. I- f2 f# \4 D8 M4 p+ @后来,我小学二年级左右,夏天56月份,爷爷和奶奶搬走了,搬到了大爷大娘家。当时是有点小矛盾的,姑姑和其他几个婶娘背后议论我爸妈整天地里干活,老爷子在这里哄小孩受累,奶奶也累咳嗽了,奶奶一直气管不太好,再加上那时5个儿子当中,我爸妈这股是日子过得最紧张的,伙食也不好,爷爷奶奶在姑姑的建议下,商量着就搬去街里工人户口的大爷家了。那天早晨我记得院子突然东西少了很多,爷爷奶奶的房间也空了。当时还不太理解怎么个经过。这中间的插曲也是后来一点点清楚的。 # U# n: P; d$ G* L+ ]4 B5 r
虽然去了大爷家,爷爷奶奶还会有时候回到村子了,也就是“南屯”,相对于大爷家镇里的北头而言。94年的时候,那是印象最深的一次,奶奶回到了我家,待了好多天,那些天我很高兴,爸爸也时常从街里买菜回来,改善家里的伙食,但是可能也是6月份,自家的黄瓜豆角等蔬菜还没有成熟,爸爸就黄瓜豆角每天往回买,大家吃的很香。奶奶回来也很高兴,毕竟爸妈对老人很孝顺,只是经济条件相对没有那么好,地里活忙,又不太擅长厨艺。 ! e; t: m+ O1 g- k
奶奶在的这些天,我每天和奶奶在一起,祖孙俩一起做饭烧火,当时语文课本上好像正是有小孩子在家帮父母干家务的文章,我就大胆的想在家用大锅煮米饭,奶奶和我一起,当时奶奶总是咳嗽,吃些复方茶碱片,还帮着我一起烧火做饭,当时烧火的时候,奶奶还摔了一跤,把我当时吓坏了。和奶奶一起在村里走,邻居也会逗我,小伙子怎么不背着你奶奶走啊!我当时觉得很不好意思,是想背着奶奶的,但是我背不动,而且我也不知道是大人在逗我玩。
0 S0 d6 n/ W" z7 K* V后来奶奶待了几天又回到了大爷家。过了几天,三大爷家的敏姐来家里,替奶奶取老花镜,奶奶落在家里了,我还是挺想奶奶的,希望奶奶还能过几天再来。再后来听说奶奶的消息,就是几天后奶奶去世的噩耗了。……这段是我特别难受的一段童年回忆,当时奶奶走的那天我刚结束期末考试,拿了个班级第一名,全乡第二,被五舅接到姥姥家玩去了。当天晚上,我就做了噩梦,梦里很纠结,很难受,醒了却又说不出什么,很怪异的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第二天中午在五舅家吃完饭,和表哥们下河玩水,二舅搭车找到我,告诉我奶奶没了,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当时我就有点懵了,在高压电线下面的河里出来,上了吉普车,就来到了南山奶奶下葬的地方。
4 |' s7 m S: i事后想想,当时我半夜做梦的时间,应该就是奶奶去的时间。可是太急,我没有赶得上见奶奶最后一面。第二天奶奶安葬好后,我整个人都有点呆了,一直特别的自责,因为去姥姥家玩,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一直不太原谅自己。
! F2 e1 V4 l1 g* G: J小孩子,中国内地的小孩子,是不是都没有接受过关于死亡的教育呢?这一课非得自己身边亲人走,才能上到么?当时我心里难受,但是大人们似乎也不太会在乎小孩子在想什么,我当时虚岁11。 1 L) l) c2 O; c6 I3 `4 _( k; U
奶奶走后,爷爷在我心里显得愈发的重要了,可能是把对奶奶的感情都移到爷爷这里了吧。
* Z6 l( z' _3 C: `爷爷奶奶这么多年,好像没有超过架,一直都感情特别好,奶奶走的时候,爷爷还和儿子们说,想到奶奶的坟茔地看看,大爷们没有同意。当时想必爷爷心里也难受极了,但是表情和严肃,肃穆,看不出哭过的样子。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爷爷掉眼泪在那时候。
6 q, t6 ~$ Q6 l7 V后来爷爷也每年夏天天气好的时候,都从大爷家来到村里,在其他几个儿子家待上几天。实际上,待的时候最多的,还是在爸爸妈妈这里。从94年到最近几年一直都是。暑假的时候,我也放假了,从初中、高中、到大学,再到工作,每年夏天都会和爷爷在我家一起待上一些天,这段时间,爷爷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 e: g& [ L& K4 t* A3 ~9 W* N
有时候我会围着爷爷问这问那,问家族闯关东的历史,问老家的情况,问过去的事情,爷爷就会给我讲。1994年,爷爷78岁,从70多岁,一直到90多岁,我问了很多,爷爷也给我讲了很多,有时候妈妈会说我,别总和爷爷闲聊那么多,爷爷年纪大了说话太累,要多休息,可是爷爷还是爱给我讲,他当年和奶奶49年带着几个小孩从辽宁闯到黑龙江的事情,给我讲他来过沈阳,在沈阳北站和南站之间倒公交车,而没有被骗骗的事情,讲70年代他去哈尔滨南岗的事情……只是爷爷讲的东西重复的越来越多,说话也越来越少,需要休息了。 5 K; h! u) F0 `
从1994年到2009这些年,爷爷夏天来家里,还是不停劳作的,院子里的杂草,爷爷80多岁的时候还经常拿着刀除草,嫌爸爸不足够勤快;院子里稍微脏乱了些,爷爷也会迈着发颤的左腿,拿起扫帚打扫;从屋子去厕所的路上,泥泞不平,爷爷会和我一起,指挥我教我一起把路垫平;妈妈笑着说,有时候老爷子把种的高粱果,(草莓秧苗),当草都产出干净了。
2 f! l4 U# N0 f6 _4 |: x: j只要爷爷在家里,在热的夏天,屋子里也不会有苍蝇,虽然爷爷眼睛花了,但是打苍蝇还是很准。爷爷干啥像啥,勤劳的很,老爸只继承了爷爷手巧,而没有把那股极其勤劳的劲头继承来,而到了我,手也不巧,也讨厌劳动。可是和爷爷在一起,我还是学会了一些东西,而且很高兴的就把活干了。 ; I- V1 c w, Q
2001年我考上大学那年,乡镇里面据说要来领导到家里看看,是不是可以稍微资助一些,因为那几年家里三个孩子一个接一个的考高中、再考上大学,经济确实很拮据,而且这种三个孩子一年挨着一年的考上大学的情况在附近村镇也并不多见。爷爷听说乡镇要来人到家里看,85岁的他拿起扫帚在院子车库里面扫来扫去。后来那些领导没有来,资助的事情也一点没有了消息。 ' A! D4 l9 e6 I, B
上大学的第一年,第一个周末,我去了哈尔滨南岗区的一个医院,因为爷爷听收音机讲,哈尔滨的电台一直说,某个医院卖的什么药,眼睛的病包治,爷爷80多岁之后开始眼花,一直没有太好的办法,现在想想,应该就是白内障吧,但是当时我也什么都不懂,家里给配的花镜也不管用,爷爷一直惦记着哈尔滨的广播说的那家医院。我到医院的所在地,打听之后,才知道这就是最常见的最猖獗的骗人的卖假药的。根本没有任何可信之处。我很失落。当时不知道广播里卖的那些大多是假药,都是托,都是为了挣钱不择手段的奸商。回家和爷爷说了事情,说了这些骗人的卖假药的情况,。爷爷也很生气。从此他就记住了我说的话,到处都是卖假药的,甚至大爷给他吃降压药和其他感冒要,爷爷也经常拒绝吃,认为那都是假药。
\' p; {5 l% G0 l5 i# ` 前年,听说沈阳4院眼科很好,而且白内障,关键是90多岁老人,也可以做手术,没有那么难。我去医院也打听过,很兴奋,终于知道怎么可以让爷爷眼镜不花了,打电话到大爷家里,和大爷商量是不是可以让爷爷到沈阳来做手术,沈阳不方便,就近的哈尔滨甚至五常也可以,我拿手术费。大爷说爷爷现在眼镜花是次要的,年纪太大了,不抗折腾。其他的尿路肾的问题反而更值得关注。 ; i/ [" G' s% ^( r) O' t
现在想想,自己确实好多医学常识不是太懂,高血压,腔梗,糖尿病,肿瘤,好多医学的事情都是最近两年才有基本概念的,原来想都没有想过。爷爷的眼睛,之前也一直以为只是老花,没有想到是白内障。而肾脏,淋巴,免疫系统,这些也前些天才大致又了解了点。
- W) u# w3 d2 O8 H爷爷的身体底子算是很不错的了,90多岁还能基本自理。
/ f+ D* z' P9 T8 n可是从09年开始,爷爷腿脚就不太灵便了,原来还每天早起遛弯,后来连院子都不怎么出了。 6 C( x0 i3 e% \% N2 @' V* T
2011年,也就是去年春天,爷爷重病了一场,我4月份回家了一次,看了看爷爷,康复了些,只是活动更少了。爷爷见到我很高兴,还是会和我讲他年轻的事情。我给爷爷剪指甲,滴眼药水,他也很高兴。爷爷唠嗑那时还是很有重点的,有正事,对我说:“我的10个孙子,前九个都结婚了,就差你了”,“小东,你下次也对个象回来,带回来给爷爷看看。” 9 {$ S9 u$ F2 j ~( h6 e: L
爷爷的这句话我一直记得,也一直内疚。之前的10年的女孩,我放弃了,当时还真想过为了让爷爷高兴,能不能带回来让爷爷看看,甚至也想到过租一个同事,让爷爷高兴高兴。不过后来还是没有这么办。我答应着爷爷,说以后一定。 1 u U. R) t- P5 |7 i- {% R4 g( u1 Q
在我心里,一直以为爷爷会一直在身边,每年夏天都会一起待几天,每天过年都会去看他,给他剪剪指甲,给他手里转的磨损的越来越小的球换一换,跟他说说话。虽然心里上清楚,爷爷90多岁了,越来越可能离我而去,可是情感上我还是不愿意说服自己相信爷爷越来越老的事实。我抗拒死亡,对死亡,尤其是葬礼的相关环节,有着极深的恐惧。每天接到家里来的电话,都怕是关于家人健康的不好的消息。这些可能都是和奶奶走那次有关系吧。
1 @# d" q4 m& N% @& i% b05年来沈阳单位报道的前两天,我在家百无聊赖,爷爷也在我家。下午的时候,爷爷跟我说,在外面工作,不管和谁关系有多好,不能告诉别人你的钱放在哪里,要有安全意识。爷爷不说,我还真没有想那么多。从小单纯简单淳朴惯了,还真不太有防备的意识。爷爷说的是。爷爷又看看我说,你的头发该剃一剃了,上班了,有点长,收拾利索些。我就骑着自行车,去街里花了5块钱,理了发,就是我刚报道工作证上的那张。
( c% i3 P2 ]/ X3 f9 x" u最近两年,爷爷说话越老越少了,躺着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多。2012年龙年春节,过年去看望他,爷爷有点神智不是很清楚的感觉了,这么多儿女加上孙子孙女,儿媳孙媳,姑爷女婿,重孙。。。全家好几十口,好多人去了都会问爷爷认识不认识我是谁了。爷爷眼睛越发花了,耳朵有时候也不像80多岁那么好使了,看人看不清,听的少也听不大清楚,连几个姑姑坐在他跟前,有时候他都说不上来是谁了。有时候问的人多了,老头还不高兴了。
6 Y4 L8 A0 H8 S+ k9 B, R我去了,我没有问他我是谁,只是静静的和爷爷坐在一起,旁边的人问爷爷我是谁,爷爷看了半天,说我是二胖,我二哥。当时我真的很难过,爷爷真的老了,越发的糊涂了。前几个月他还要我对象一个带给他看呢。而且我一直觉得爷爷在有我之后,这些孙子里面我是最亲近的。事实也是,可是爷爷居然连我都认不出了。不知道是不是人老到一定年龄,真的会记忆丧失,自己的女儿,孙子,都记不那么清楚了。吃饭的时候,爷爷需要喂了,我和大姑轮流喂,爷爷坐在炕沿上,机械的吃着。也不怎么说话,想必他自己看不清,也听不清,心里也很难过吧。
# S. f+ ?4 a" f/ r" V去年到今年,到大爷家看爷爷的时候,把大爷常用的药名字记下来,回沈阳买了邮寄到家里。爷爷吃的也都是常用药,脏器本身没有太大的病变,年纪大了免疫系统不好,这道理大爷给我们讲,我们也只能尊重客观规律。
; |/ O7 R' _" |% ~' q0 E& \今年4月份,爷爷病重了,因为要坚持下地上厕所,不肯在炕上接,折腾了半天,累到了。开始呕吐,吃不下东西,无法排尿,以前生病打针吃药几天能好转。可这次却格外的严重。大娘说爷爷这次够呛,我不太喜欢这种说话,姑姑们也都来了,也有人不高兴,怎么不给爷爷注射,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实际情况我们都没有大爷清楚,大爷这些年照顾爷爷照顾的很精心,很多事情他最清楚怎么个情况,找了医生,不排尿根本没有办法注射,那么更遭罪。 4 }" s) a; h6 g) j8 l, M! Q
4月中旬,我请假回到了小镇,直接去了大爷那里。爷爷状况不太好,喊疼,却又吃不下多少东西,好容易几天之后才排尿,我在大爷那里待了两天,晚上和九哥一起,给爷爷喂水,翻身,接尿,这些都好办,只是每当看到爷爷痛苦的表情,心里就有点受不住了。第一次见到爷爷那么痛苦的表情,喊疼,我们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夜里爷爷睡一会,就会疼醒,我给他翻身,喂水。爷爷还会自己说不喝了,要尿尿。我稍微高兴了些,爷爷还有这些意识。爷爷侧躺的时候,正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认出我。我有很多话想和爷爷说,可是爷爷说话都很吃力,我就不忍心再让他受累了。爷爷看着我,有时会发呆,我问爷爷想吃什么,渴不渴,尿不尿,爷爷这些能听懂。其他的好多问题他都不太有反应了。老姑抱着爷爷,爷爷也不知道是谁。夜里,我给爷爷喂止痛药,安慰他吃了药睡觉第二天醒来就好了。也不知道我们说的话爷爷又多少能听见,能听懂。可能除了生理的喝水尿尿,爷爷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和意识来考虑其他事情了。…… & ~$ x+ [' ^/ M' s& h7 P3 T
之前一直希望爷爷能活到100岁,能身体好些,我给他讲讲我的生活,我的经历,我的想法,身体允许的话,我再带他去北京。爷爷10多年前就说过想去北京看看,那时候也没有条件。现在有条件了,爷爷已经记不得,看不见了。 $ Z! t9 ]* l& h1 P1 r8 {9 Y
有时想想,中国人的爱都是向下传递的,父母,爷爷奶奶对儿孙的付出,不知道比儿孙们回报的要多多少倍。这笔账没有办法算,我们永远都欠老人的。爷爷生病了,孙子不能替着疼,替着遭罪,不是医生,疾病的事情也一知半解。要这孙子有什么用。
$ l2 c+ l5 B2 }后来的几天,爷爷能排尿了,能打点滴了,我以为情况能越来越好。大娘说,实际上还是变坏了,我不愿意相信这个结论,只是大娘说的又是对的,她伺候走了3个老人,很多经验我们其他人确实懂的少,我买的药也起不到多大效果。
4 W1 O8 x( v0 j1 y' j, D3 W爷爷疼的越来越厉害,听妈妈说,有时候疼的爹一声妈一声的。大娘之前说的,爷爷身体好,心脏脑血管等没有疾病,纯粹是肾脏这个根本老了,没有办法,肯定要遭很多罪。这些都发生了。家里大爷爸爸姑姑们都想办法托人找关系,买杜冷丁,止疼。这边我也问这问那,禁药,都不私自卖。又换曲马多,晚上,药店问了一个又一个,都没有针剂。医院抱着海底捞针的心理,试了,也买不出来。听出租车司机说,晚上有吸毒的人,会在黑市买的到片剂的曲马多。家里来电话,拖人终于高价买到曲马多了。我之前在军区医院开的止疼的药物,邮到家里却也发挥不了作用,爷爷已经咽不下去药物了。
1 F' n2 y) a* V: ~6 J曲马多,也只是止疼,爷爷睡的时间更多了,痛苦减轻了些。
7 P6 L% ?) E* ^上网查淋巴结肿大,肿瘤晚期,拖人问对策,也看到了病人家属,说晚期病人的痛苦和遭罪,有点想开了安乐死的意义,家人自私的希望亲人存活的时间更长,可是却没有充分体会到病人那难捱的痛苦。想起爷爷痛苦的表情,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
2 t' m o9 U- }3 ^* y+ q8 f爷爷不吃不喝了10多天,今天上午阴历4月24,阳历5月13,离开了我。最近这些天晚上做梦,经常梦见爷爷奶奶,梦里面爷爷没有那么痛苦,昨天没有梦到,今天上午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我对葬礼的相关仪式极其的恐惧,可是看到爷爷,哪怕生病再痛苦,晚上一个人守着,我也不害怕。让人害怕的都是那些不想干的人,和仪式。现在想来,后悔的是51三天没有再回去多陪爷爷几天,那时候他认不出人,可是我在那里,会不会再听爷爷讲些什么呢。可能还是怕真的在那里,却也挽不回的无力感吧,或许是还以为爷爷能挺过这一关,像以前那样?害怕面对现实,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 b* N1 d2 z$ F有人说,另一个世界也是存在的,人离开的只是肉体,我愿意这样相信。泰坦尼克里面最后Rose回到了船上,见到了Jack,和其他那些停止在时间的人,我希望以后去另一个世界,我能见到我的爷爷奶奶,我还做你们的孙子,咱们再一起经历,一起生活。 . O$ m7 c: f7 ~5 F) {, `4 s( H
爷爷,这篇日记不打算给别人看,只是我自己的记录,您放心,我会让自己活的更加坚强,更加积极,就像您一直那样。我要让自己对得起做您的孙子。那两天没有来得及单独跟您说话,下次,我到你和奶奶的坟前,好好和你们说说话。爷爷,希望在另一个世界,你忘却前些天经历的痛苦,和奶奶,还有三大爷,你们还能在一起。您不会孤单,也不会再有痛苦…… 2012-5-13 5 q! [6 x1 T8 P% h# w$ s S6 b" n
编者按:本文为网友仓促写于2012年,未经润色、审阅与修改。
4 u% u1 n! u S源:加拿大第一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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