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神秘组织在你的大学里无处不在

即使它没有起到“保卫”的作用，我们仍然只能用“保卫处”来称呼它。
文/朱人奉
中国大学的保卫处是个很奇怪的部门。它在高校内承担了部分公安干警的职能，有些高校的保卫处就是受派出所管辖的，其保安也被称为“校警”。但他们既不能像真正的警察一样处理校内案件，自己也没有意愿承担更多的责任，哪怕只是协助报警。
不久前，南京大学女生在自习室遭到变态狂猥袭，遭到了保安的冷处理。据当事人爆料，当她要求保卫处调取监控录像时，一名保安说：“这都五点了，等我们吃过饭再来看吧。”这位保安跟网上一些人恐怕是一样的看法：你这是被猥袭（有人趁女生睡着，在其身旁自渎，并射在她身上），又没有被强奸，紧张什么？

南大女生在网上爆料后，有南大学生实名向校长反映校园安全问题。
仅此而已，还只是保安的个人品行问题。但保卫处声称当时整层楼的监控都坏掉，且没有采取其他协助措施，辅导员的解释是“现在毕竟是招生季”，就牵涉到学校的管理问题了。
南大保卫处很快作出回应，指仙林校区正在整体改造监控系统，部分室内监控设备还不能正常使用。随后，南大还为此举行了《校园安全问题座谈会》，党委书记和校长都表示要彻查。
在赞南大正面回应之前不要忘了，如果这位女生的遭遇没有登上微博热搜，校方恐怕不会有自上而下的“高度关注”。据学生反映，此前在南大已经多次出现性骚扰事件，为何一直没有建立起防范机制，乃至于当事人要网上曝光求助？

今年4月，南京大学保安处微信公众号，曾两次发文提醒同学，注意校园变态骚扰。
保卫处保不保学生？
说起来，高校保安这个群体以中老年人为主，对学历要求不高，过去一直有人把他们的不当行为归因于文化水平不高。今年4月，湖北工业大学的保安驱赶校内流浪狗，直接开车把一流浪狗碾压了4次。到搜索引擎查找关键词“大学保安 杀狗”可以发现，全国多个大学的保卫处都曾粗暴“处理”校内流浪动物。
流浪狗可能带来危险，湖北工大事件中也有人爆料说那只流浪狗确实威胁了师生安全，但学生也常常得不到保安的“保护”，又作何解释？今年4月，河南大学七名大学生在校内被窃，向保卫处报案，保安不仅没有到场了解情况，还在电话里斥责学生没有记住安全教育里说过的话，现在被偷了只能怪自己。
归根到底，这种种不是都是懒政：对校内流浪动物没有妥善的处理办法，粗暴驱逐是常事；学生被偷，也被他们视为惹麻烦。

湖北工大保安撞死流浪狗引发争议。
该保安的时候，这些保安没了踪影；没必要保安的时候，他们尽忠职守。去年底，西安某学院有个男学生在校门口摆蜡烛表白，看门阿姨拎起一个灭火器就把人家的“浪漫”给灭了。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西北大学一女学生穿起婚纱到男生宿舍楼下表白，宿管阿姨以到了闭楼时间为由，拒绝开门让男生出去，结果“女生含泪而去”。
不解风情事小，收受利益事大。众所周知，厦大限制外部人员参观人数，收费带路党却公然存在。20元走校门，10元翻围墙，不远处的保安就这样淡定地看着媒体人贾葭爬梯越墙而入。在守门这件事上，大学保安一直是最尽责的；但另一边厢，放纵带路党和翻墙党，难免让人心生利益关联的疑虑。
面对责难，高校保安往往理直气壮，“执行相关规定”或“按上级命令”就是他们的大条道理。上级意识到自己总是为保安背锅，近年来各高校也开始招聘高学历保安，然而保卫处不太可能让这些硕博研究生去守校门，他们多半会去从事校园安保的管理和研究工作。

厦门大学有人收费带人进校园。
保卫处为什么会这样？
这些抱着改良保卫处想法的研究者，提出了什么建议呢？
且看华东师大硕士论文《大学安全威胁调查与“平安校园”对策研究——对浙江ZJSF大学的调查分析》，作者最终给高校保卫工作提出了三点建议：第一，加强校园安全立法；第二，加强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第三，保卫处及时采取相应的措施和对策。
每一条，都像是领导的指示，你知道，这种指示从来不缺，也没什么卵用。保卫处之所以总是被骂没有保卫作用，还是得从制度上找原因。
事物是如何命名的，分析哲学家索尔·克里普克提出了一种“历史的、因果的命名理论”：人们在给事物命名的时候，所依据的并不是对名称的意义的了解，而是对某些历史事件及其因果关系的了解。按这种理论，被命名的事物，不是必须具有名称所指的意义。具体到“保卫处”，即使它没有起到某些“保卫”的作用，我们仍然只能用“保卫处”来称呼它。

保安是不是警察？这是个问题。图/复旦大学保卫处
很长一段时间里，高校保卫处也承担着侦查案件的职能。在1990年代的浙江师大，保卫处还参与了校内的刑事案件。后来侦案功能收归公安部门，不过在重点大学，保卫处仍然会由校方和派出所组建，一般的安保工作由学校招聘的校卫队负责，也就是我们最常见到的保安。
校卫队成员多是临时聘用，以浙江师大为例，2006年“校卫队现有编制64人，主要由临时聘用人员组成”（《浙江师范大学校史·部门志》）。2010年同济大学保卫处的招聘启事也说明了校卫队岗位是“临时工”，对学历无要求。
也就是说，最常与学生接触的校卫队，在制度安排上是很尴尬的，他们一不属于公安干警，二不属于校方编制。由于入职要求低，又是临时聘用，这份工作并不稳定：员工素质不一，一旦“惹”麻烦了，很容易被解聘。这会促使他们采用忽略或激进的办法来处理问题，但常常适得其反。另一方面，治安部门常见的傲慢、怠工、死板、权力过大、执法粗鲁等毛病，他们也继承了过来。

2015年12月，中大“草坪禁令”惹争议：保卫处称学生可在草坪拍毕业照，其他拍照需求也可申请。但学生认为用草坪也要申请不是大学应有气氛。
一个高校的形象常常是由保卫处的“基本工作”决定的，让游客进入校园文明参观，妥善安置校内的流浪狗，让师生在草坪好好上一节课，也许比加强学生的思想政治教育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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