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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狮子胡同一号的大门（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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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山山》 作者：陈九 0 \$ D4 H/ M9 P1 w0 h' J7 e# r
（美文节选）
$ d+ L! c' Q: j都说北京的魅力在秋天。当金风四起，黄黄的槐树叶在蓝天里飘……这时总会情不自禁想起很多往事，特别是一个小学同学，他叫石山山。 3 \/ D) Y4 W3 y( o4 N" q* ]) v
北京东城的府学胡同小学过去是个衙门，著名抗金英雄文天祥就曾被关押在这里。 : q/ k; e; t& z8 p
1 X, W9 [4 A4 U M" I: x7 X* i: q今天的府学胡同小学大门（作者提供） % G) U! V5 }9 T+ v- |8 Z
院子里有棵朝南斜着长的老槐树，据说为文天祥当年亲手所植。那时不懂事，总沿着树干往上走，走到最高处……谁知上去容易下来难，而且下来时往往是在老师或工友们的呵斥下。这时，一双手抱住我，把我抱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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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 b! c ~0 T$ u当年的南向槐，已不存（作者提供） 0 z. a+ r- f1 o' t
你叫石山山？ 嗯。
1 k4 L7 F$ _* S) a) S9 A7 ?石山山看上去大我几岁，他在我们班个头最高。他不爱说话，老师叫他总要喊两次才答应。那年入秋，北京格外湿润凉爽，我们这帮秃小子仍穿着短裤上学，站队时是青一色的“麻杆儿腿”，瘦瘦的。不过也有例外，光是看腿，瘦瘦瘦，咣，一下冒出一双胖腿来……没错，一准是石山山。我对他说，石山山，咱玩骑马打仗吧，你个儿大，你背我。他也不说话，往地上一蹲。我俩打遍天下无敌手。这个石山山也怪，班里的打架大王那仁清，祖上是王爷，也想让他背，他就是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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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狮子胡同一号内景（作者提供） 7 N0 @& A$ W7 y4 d3 m; e
石山山不怕愣头愣脑的那仁清，却对班长段桂玲退避三舍……一个深秋傍晚，天已大凉。放学时天也暗下来。打铃的伯伯一摇铃铛，大家就往外跑。这时不知谁撞了石山山一下，他往后一闪不小心撞倒了少先队旗。队旗一角掉到脏水桶里，正好被段桂玲撞见：
( N# y) C8 u- `9 A* G石山山，你这个右派子弟，你对队旗什么态度？ 不是我，是… 还赖，我亲眼看你撞的。 ……
, p+ L! O5 e4 _+ H5 l只见石山山坐在地上哭泣，一手紧握旗杆，另一只手不断地把被弄脏的旗角往自己身上抹，想把脏东西擦掉。我一把搂住他，看他的抽泣像潮水似地一波又一波……。回家路上我问别人，什么是右派？大家说了半天也没说清。不过同学们都说段桂玲就会训人，真讨厌。还有人说，她家……那个院子原来住过一个大坏蛋。
8 L- C3 z. d: T2 W/ P6 W你说的那个坏蛋叫什么？ 好像是段什么瑞。 段什么瑞？也姓段，别是段桂玲她爸。 弄不好是她爷爷。 对，下次她再骂石山山，咱就骂她是段什么瑞的孙女。 段什么瑞呢？你丫真笨，连名字也闹不清？
0 S7 N- t `0 D$ ?& g/ X0 h5 |$ b当年的段祺瑞执政府（作者提供）
* P( ?, K) h$ I3 @' f 三月天孩子脸，刚才还好好的，一会儿就闹翻了。有一回交作业，我发现两道题忘了答，连忙找石山山，让他给我答案抄抄。他也不知来那门子劲，就是不让抄，急的我呀，最后不知怎么冒出一句：你这个右派子弟。说完就后悔了……石山山没看我，他两眼不动，就这么朝前望着，脸红到脖子，一股厚厚的泪水从眼角流下来，落在我手背上……
3 E: p2 B6 g g8 l( g石山山没再跟我说话，骑马打仗他也躲得远远的。我总期待跟他和好，经常用目光试着与他交流，下学时故意走在他后面，可他都熟视无睹。石山山住在我家隔壁的院子。后来才知道那个院子最早是吴三桂为陈圆圆盖的宅子。以后落到一个黄姓南洋商人手里……1925年孙中山北上再造共和就住在这个院子，最后也死在这里。著名的总理遗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就是在这里诞生的。 5 b8 h# E3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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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山山家大门，当年孙中山病逝于此（作者提供） 2 M7 \9 V; l$ s2 M! p
这个院子靠近我家院子墙边有棵大枣树；上面的枣又大又甜……可它离墙有些远，非得从墙头拼命一跃才能够到，弄不好就掉下去！那是个初秋之夜……我和几个同伴望着它发呆。我想起石山山，心里好不是滋味。一个小子激我：你要是能上去你就是我爸。不知怎的，我猛地站起来蹿上墙，卯足劲往前一扑，抓都抓着了，可脚下没勾住，晃了几下，咚一声掉下去。等我爬起来，只见黑压压的人群和无数愤怒的眼睛落在我身上。 + e8 [: A! U+ j5 o# [
人群里骂声四起，打死他，绑起来送民警那去！我心想完了……正当绝望之际，一个力挫群雄却仍显稚嫩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吼出来，住手，不许动他。他是我同学，放了他！石山山？是石山山。只见人群闪开，月光下石山山走向我。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拽起我就往外走。他的手很用力，好像生怕我会被别人抓回去。走到大门口，他说，快回家吧。说完往我手里塞了个纸包，转身关上大门。我打开纸包，是几个枣。那晚的月亮好大，静静照着空旷的张自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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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l( o4 R' U! K8 `如今的张自忠路 4 }8 |6 ~# Y. X" G8 [. s
第二天上学，我红着脸朝石山山微笑，他也用微笑回答我。我告诉他枣子真甜，他笑笑，还是一张憨厚的脸，柔和地说话，当然，又开始了新一轮骑马打仗。
# E5 S2 |9 J! D9 N/ f0 V, s日子就这么过着，秋霜起了，金黄的槐树叶落下来……。我们觉不出在长大，可裤子短了。我们已转成上午班。清早上学时可以闻到新鲜空气伴着生炉子的烟味儿，诗一般在胡同里回荡。4 D; k3 g9 W0 c& c3 h4 S' f
1 I( q/ d$ n, i+ f可石山山今天怎么没上学呢？……第二天没有他；第三天，第四天，还是没石山山的影子。我忍不住问老师，石山山呢？老师在判卷子，没抬头说，他家搬走了。我脑子轰地一下，泪水夺眶而出。旁边同学问，你怎么哭了？我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拼命哭，尽情地哭，哭得什么也听不见看不到。
! W- x" R! D; [ ?8 b7 o+ g石山山不见了。后来我做过一个梦：我俩一块儿上学，走着走着，他说要回家给我摘几个枣，让我在那儿等他。我就这么等着，一步不动。秋晌的日头挂在胡同口的老槐树上，炊烟像雾一样轻轻挥散。 ( e3 t2 l1 {3 K9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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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作 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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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 九
* D/ U/ w. G! l: m旅美华裔作家，美国《侨报》专栏主笔，居纽约。《小说月报》百花奖，《长江文艺》完美文学奖得主，部分作品被翻译成英文和日文，并收藏于耶鲁大学图书馆，纽约皇后图书馆等主流图书馆系统，被誉为“海外华文实力派作家”。1 m/ O, e1 o/ N,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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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 诵 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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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0 p- C4 F% F# r1 ]江 川
, C+ }, a& j1 R1 @2 b# ^) l9 `江川，天津广播电视台经济广播主持人，主任播音员曾主持多档不同类型节目。播音作品多次获省级国家级奖项。/ o/ O( @5 o7 D: B4 x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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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美声 声音盛宴 [ 微信号：meiwenmeishe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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