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幸福的传奇 三月里,草长莺飞,去岁雪灾严重的西北蛮夷挑起了战争,边境告急,晏平自告奋勇挂帅出征。& {9 B, Q" }# C ' _; W. C$ P, s. H4 p; o 他走以后的第五天,玉妃求见。- ~5 J8 k8 x4 R 我对这隔年的宿敌如今已经全无应对的兴趣了。她当初曾经留在我心上的疤都教皇帝陛下的温柔体贴熨平了。) x) G& w. L, h" D$ o 7 y+ {9 C5 S9 ^" j4 E( G c4 e 不过是个全无相干的路人罢了。6 | M: ^- j% [: y$ y 玉妃进来的时候,简衣素服,袅袅娉婷,剥去她身上那层骄纵的外衣,她也不过是乱世之中的一叶浮萍而已,身世堪怜,来去全然不由自已。' K4 ?7 L: N3 C1 ? 她向我恭敬行礼,匍匐在我的脚下的时候,我忽然难得有了慈悲心肠。大约是如今我腹中的孩儿正在一天天长大,整颗心都柔软到难以置信的地步,我与她竟然难得的不曾再起冲突。% v+ s+ g2 W. d2 O , x6 e8 z1 `9 s7 @ 玉妃的目光在我滚圆的肚子上凝视了片刻,娥黄紧张的拿了条薄被来盖在了我的肚子上,几乎惹得我失笑。 她如今哪里又值得我这样紧张了呢?, c% W* _# N% t! [# v 我笑着请她落座,她谢过以后,坦然坐了下来,憔悴的面上浮起一个苦笑:“从臣妾认识娘娘的那天开始,娘娘就活的自由不羁,随心所欲,这么多年一直未曾改变,这一点臣妾真是羡慕!”7 b! a9 w, D- @ 我该向她炫耀一下自己有个全心为着女儿一生长远打算的好爹爹,而非她遇上的卖女求荣的爹吗? 0 z: K) V; a! t# ^ 这样似乎太戳人心肺了。- C) K: N+ i. t N: r # ]5 @5 V& f( @9 o5 d' I 爹好,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T+ l" E# H2 K% E$ @' F( t& h8 S 炫耀这种事,还是稍嫌浅薄了一些。 9 U9 G( R% @- `$ o9 E9 W “各人境遇不同而已。”' e7 }; i* N& ? _4 ` # n9 P5 ]0 _7 N6 Q6 p8 w8 c- a% I1 u 我含含糊糊回她,缓缓摸着自己的大肚子,如今我要为自己肚里的孩子积福,出口伤人是不对的,佛祖不会原谅我的。 她露出一个悲凉到极点的笑容,似乎对着我简直生出一种夏虫不可语冰的感觉来,然后深深的拜了下来,请求出家前往宝济寺服侍太后娘娘。 / Y/ W# }/ r4 ^2 d! D 我与她,从前不曾有过了解的机会,不曾有过和解的愿望,如今虽身处同一座宫殿,可是境遇到底天差地别。; a" L/ e# \' x& o L* K- F* j i $ a5 L/ Z' c' @0 O( r2 y6 ] 有宫人曾经来报,晏帅出征之前,玉妃娘娘曾将晏帅堵在御花园里,大哭一场,不知说了些什么。 这件事,皇帝陛下也知道。 ! f% h) m+ F, P 但他似乎习惯了戴绿帽子,竟然毫无震怒的迹像,将此事交给了我处理。' r! a: l1 N7 U! ]# V ) J! g/ C3 v9 p" p# N$ i4 I 我一度怀疑这男人有问题,疑惑不解:“陛下似乎是对戴绿帽子情有独钟,不见天子一怒,让我好生安慰,以后哪怕有朝一日我真的给陛下戴了绿帽子,也可以继续过我的安稳日子,不怕掉脑袋了。” & P1 `; v! h/ |; E# o 当时天子一怒,就……将我推倒在了床上。 0 _( `% d$ [4 j( ^: b2 R 不过碍于我的大肚子,他只能扯着我的耳朵,黑着脸警告我:“别人的女人如何我不管,你若是敢给我戴绿帽子……小心自己这双腿!” 2 c3 c: \+ `4 z ……搞半日原来后宫这些女人,是别人的女人,与他全然无关啊?% _( B& R/ i- `5 b/ t 陛下您浪费米粮养着别人的女人,到底为哪般啊? 这话我再不敢问了,只能默默憋回心里去。 ) ^7 R& G" a0 Q2 Z& F1 \ 他有时候生起气来,还是很可怕。虎须不能随意捋的。 3 d: O5 p1 x) |( W 秦玉筝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春日,离开了皇宫,前往宝济寺。2 S+ r# @2 ]8 L# ]! u8 H$ H 送她出宫的宫人回来曾报,玉妃娘娘离宫之日泪痕满面,回望宫阙,大有依依不舍之感,说不准是想与太后娘娘合谋,想法重回宫掖,徐徐图之。& P# x* n) Z9 ?) z1 p. k/ \ ——孩纸你想太多了!1 {# _/ O9 j: g6 j8 \0 Q 她大约是觉得从此以后再不能在御花园偶然遇见她的晏郎而伤心罢了。4 z; ?9 f5 e1 N8 n$ z3 _9 D o* j, q6 x \; I. c 困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里三年,她的心从来不在凤朝闻身上。* m D6 s, Z: s# }1 M8 q# v. O* | / y$ Q* k9 O1 {/ V: ]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当年睿王爷将她送进宫的时候就知道女儿痴恋晏平,与旁人无意。 凤朝闻也明白这不过是别人表示友好臣服而轻易送出的一件礼物而已。 玉妃最是明白自己的心。 1 i$ i7 I- d |# I7 F& X 可是乱世烽烟,家国天下,富贵迷梦,哪一个容得下一腔痴念,儿女情长? 我能有今天的造化,上苍待我何其厚也?! 五月底,晏平传来捷报,大军势如破竹,平定了西北蛮夷。蛮夷投表降书,俯首称臣,自愿岁岁称臣,年年纳贡,并乞求联姻。: j4 q: G! h; j( n2 c 3 ?9 o+ N9 a; Z$ `+ ^3 n 凤朝闻收了夷族降书,并赐皇妹敏安公主下嫁夷族首领,只等大军班师回朝,令夷族首领亲来迎亲。9 K# W/ }$ t- h0 L# w+ u" g4 l' |) x $ r/ n U+ @4 z9 j0 t/ K- y 七月初,大军班师回朝的那一日,我在重华殿痛的生不如死,几番挣扎,在皇帝陛下焦虑的拍门声中,在接生嬷嬷与太医院彻夜通力合作之下,生下了一个男孩。 t. z. E2 J5 U, I1 S0 ~ ) i. A! y3 M+ G3 z3 G7 G# l$ \ 听说大军入城,朝中文武大臣全去城外迎接大军,彼时缺席的皇帝陛下正在重华殿外焦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全无平日的岿然不动之姿。/ k! v3 A& b, g& r 娥黄说:“主要是娘娘叫的太惨了,好像痛到快要死了一样,陛下瞧着比娘娘还痛,脸色惨白。” 这丫头还不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又喜孜孜道:“娘娘疼起来真是一鸣惊人啊!”& V. Y$ I1 q D& L 0 L* U) P2 u. ~, U' I! m4 w 她还记着我从前不知疼痛的感觉。& A* t/ j% K( G6 z! i p) j$ H 2 P$ U+ v! `* a! H 我的儿子,他叫凤轻君。 皇帝陛下说,只望他懂:“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我瞧着襁褓里这粉嫩的小肉团,这样深的期许,只觉任重而道远,不免疲累,悠然梦去。 " M2 ]0 s2 P& }/ f 愿望一向美好,可是现实总是残酷。5 d6 o& r% B4 C0 r5 m2 M ) n: m" L! [3 d% O* C# R- O9 ^# s 轻君渐渐长大,桀骜难驯,淘气异常,尤其喜欢跟我对着干。我在殿内收藏的若干未看完的话本,春祭微服出宫买回来的傩面具,傩符,一个不注意,就被他给全部毁了。3 ~1 W4 W$ q; B/ ] ' q8 o8 Y- Y; J) W% C 我忍无可忍之下提起戒尺追着他满皇宫的跑,身后跟着想拦又不敢拦的宫人。( Q0 m" N) i( q0 `9 | 2 d. i5 c2 i3 G e4 p1 m 这时候想起爹爹从前抡着棍子追我的情景,内心颇为感慨。! P7 Y$ V$ @3 y0 G! G. k3 m2 x 0 o0 G ]( O9 R2 w 其实这种事情,我小时候也没少干……+ E7 X# x4 P8 T9 B; _ f+ b ) I9 g; w) H9 a8 v" G5 w9 u+ M; p' F 我想爹爹从前不是不想对我使用怀柔政策,而是我实在不知好歹,非要激得他失了耐性,只能选择武力镇压了。 7 ?0 V, J8 P( Q/ B+ _, N D, S. W& L 每一个暴走的爹娘背后,必定隐藏着一只魔怪一样的孩子。5 s* e3 ?% A- K! t$ P; {5 M; Z ) R, I7 L7 l I& t4 x( C6 k: B C# u$ B 他被裹在襁褓里的时候粉嫩无害,诱人可爱,可是一旦下了地开始行走,巨大的破坏力与想象力总是令人叹为观止。 t4 }" Z7 d. C& s. ^/ x ! u3 j, n! f/ x0 @. M' i8 P 皇帝陛下已经习惯了我三不五时追着轻君满皇宫的跑,他倒好,非但不帮我一把,反而坐在一边笑咪咪看戏,并令宫人打扇煮茶,一边与田秉清耳语:“皇后久在重华殿窝着,不肯出来走动走动,轻君这法子极好……” ; ~9 b$ t" |8 F5 C/ h8 u4 C' Z1 L 我挥着戒尺冲上去质问:“感情轻君这般淘气,都是陛下的旨意?” 2 _+ x5 h/ d* c$ E 他无辜的看着我:“皇后说笑了,朕怎么能故意教坏孩子呢?只是瞧着皇后在御花园里跑跑,气色红润不少,强如朕两日三天向着石清询问食补的方子。”一副为了我好的端方模样。9 N" v2 j1 K% \6 v. i 2 V9 `8 Q; @% M& T 轻君从他身后的树丛里冒出头来:“父皇救命!”迅如脱兔一般冲了过来,撞进了凤朝闻的怀里。: q' N# I. F, H( e7 k4 K ] ……9 u1 ]( ]$ c) Y5 } : a: I- @/ w- w9 |6 q 他最终还是免不了一顿戒尺。 凤朝闻宠起孩子来,总还是有点原则的,不比童伯对我毫无原则的回护。 3 |$ o9 f r) e& n! d, E 他捧着轻君被我打红的手心,吹了又吹,一再告诫:“让你母后出了重华殿在御花园里活动活动的初衷是好的,只是你毁了她私自出宫买回来的东西,就有点不应该了……下次记得让她追追你就可以了,千万别再毁坏东西了……” 我:“……” 他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 `( _3 m& } Q: |. e* P 难怪轻君会越来越淘,完全不听我的话! # _9 D: b: U6 `% z4 t: U 我深深的为大齐如今的天下而忧虑,假如皇帝陛下拿这样完全抓不住重点的态度去治理国家,恐怕我这样安逸的日子又过不了多久了! 轻君嘟着小嘴,小声教唆皇帝陛下:“母后偷偷出宫,既不带我,又不带父皇,父皇禁她足,罚她抄女戒!”大眼睛偷偷眨啊眨向我这边瞧过来。% y" h$ S! ^. k& A 我朝着他呲牙,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他立即受惊一般缩回到了皇帝陛下的怀里。% M8 m' A, v8 |) c0 u Y# f 轻君的教唆不久之后真的应验了。 我再次怀孕,且胎象不稳,被凤朝闻又一次禁足在龙床上。 不过这次禁足之后也有好处,不用我再追着轻君跑了,只要我一声令下,皇帝陛下会长腿伸出去,拎着轻君这只猴子送到我怀里,让我打。* o# Y8 ~- g, X, L, E0 j 我扬起手,作势要打,父子俩一样眼巴巴的瞧着我。 8 q+ F( i9 a8 `! n- ^ 凤朝闻:“逸儿,石清说你要少怒,好生休养,打这小子还要费力气,不利于腹中胎儿,要不押后……秋后再打?”8 L/ i6 h. c5 b# G Q u2 v 你当刑部关押的犯人呢?还有秋后一说。1 I( \2 _8 D# m& U4 {+ T2 @) o 你怎么不说来替我打? 9 T+ o+ N) Y* ^1 r( w+ f& C 南征北战杀人无数的皇帝陛下,对儿子连根手指头都下不去?- U* t; E$ X$ \* t. i' q6 u 真令人难以置信! 0 n2 ?# ]9 W' n+ I 轻君则瞪着一双乌溜溜的漆瞳,死命憋出些眼泪,呜呜咽咽:“母后有了妹妹以后就不疼轻君了……难道我是捡来的吗?”1 {- c% ^. c# J9 P# r 7 _- y: S0 f0 L! {$ a0 o ……这爷俩的目标其实只是想避免这小子挨顿打吧? 2 W5 j' Q. i# }, I: O0 B- W: p- a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在他肉肉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小坏蛋,你怎么知道是妹妹?” 9 ?( \$ y, t6 i( s9 ^/ t 他收了声,抹干净眼泪,磨人一般的在我怀里蹭,讨好的在我脸上亲了又亲:“母后,给我生个妹妹来玩嘛,粉粉嫩嫩的,比别人家的妹妹还要漂亮……” 新年宫宴,有命妇携幼女进宫请安,只是那个小姑娘比轻君大了足足三岁。 + Z( d8 B* D) W- y C 他从哪里觉得,那个小姑娘只能称为“妹妹”? 1 @9 u5 d2 J6 q: i 听娥黄说,他甚至碰到宫里漂亮些的小宫女,都一律称为“妹妹”,这真是个令人头疼的毛病。 ?1 k. g( G* t/ e 我也忍不住盼着自己生个女儿,好改了轻君的这个毛病。 心蕊出生的时候,凤朝闻与轻君着实高兴。" I/ r- ~( H8 S$ P. p! {, p ] 我也一直认为,生下女儿心蕊,是对我辛苦养育轻君四年来的补偿。 w! X- P; Q9 {% } 心蕊娇美可爱,像花朵儿一般,只除了爱哭这一点,别的都好的让人贴心贴肺。# @9 R7 h: t# Z& q5 q! ] 9 W* |) D$ x3 H# n2 S 不过这四年间我已经习惯了捶打瓷实的轻君,忽然之间要我再养育一个娇娇嫩嫩的女儿,粗手粗脚,难免有些照顾不周。' ^0 O! R7 }, H 连娥黄都在我抱着心蕊的时候胆颤心惊的在旁守着:“娘娘小心点,小公主不比太子殿下耐摔,女孩子家家,磕着碰着了哪里,可就毁容了……”唠唠叨叨,如一只护崽的母鸡。& L- c' R3 Y" a4 U2 {/ l9 F $ `3 ^5 g) e7 m: Z5 e' N 凤朝闻每日下朝,必要亲自抱抱心蕊。有了女儿之后,他终于察觉出了自己在对待儿子教育问题上的错误方针,及时调整,送轻君去开蒙。6 w6 ~7 r- e/ R7 Y& U 他选定了晏平做太子太傅,并问我有何意见,我想想晏平那一肚子学问,又是个文武全才的,强烈建议太傅文武全教,不必拘泥于书本,特别叮嘱皇帝陛下,一定要向太傅转达我的意见:太子殿下精力旺盛,又天生好学,望太傅在演武场上必要严苛一些,方能成大器。$ B' C+ o- S: `2 d% W% P) M . C6 J. g3 \9 v8 t; k i# e 和平时代,更要注重文治武功,不可重文轻武。 " h% c( d3 l+ j 轻君苦着脸去了。 皇帝陛下抱着心蕊轻笑:“逸儿是自己追不上那小子,想着假手于人,好好惩治一下他?” 1 D l- r1 ?9 i2 z7 a 凤轻君捣蛋从来只在重华殿,毁坏的东西也从来只有我的私人藏品,出得殿来,对宫人礼遇有加,在宫里口碑极好。! R6 l- G9 Q& N8 Q+ H * v `. |. S7 p5 Y 我摆出皇后处理宫务的面孔来,一本正经答他:“陛下太过狭隘矣!臣妾为了大齐千秋万代的江山,望子成龙,希望太子学有所成,继承大统,有错吗?”! u% w+ g1 r8 I& [. J G$ }: i ; h& o) T# s( {% p: | 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对于皇后暴戾对待太子殿下,宫中早有非议,小道消息甚直已经追溯到了皇后的成长史,据说在暴力家庭下长大的小孩,将来成婚以后,要么成为施暴者要么成为受虐者。& z L6 D/ x$ N0 l. C# E 很显然,皇后属于前者。 6 |4 t# K: R! }) U 皇帝陛下深知宫中这些传言,忍着笑应和:“错是没错!皇后如今也懂得精打细算,就太傅文武全教这一项,少请一个武师,又替朕省下了一笔开销,果然不亏为贤后!”: j" p$ Z! ]. ]9 o- e ……他明明就是在讽刺我!) b5 s3 f* F# v; G$ x 想到轻君即将在练功房经历的一切,我还是忍不住捶床大乐,一时忘了凤朝闻怀里的心蕊,笑声惊得她呜呜直哭,皇帝陛下手忙脚乱的哄孩子,我在龙床上笑到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a: Y( U8 R4 R8 A' i " A: Z4 r& R6 w1 Y 幸福的日子甜到好像没有尽头,甜到要让人潸然落泪的地步。 明年的清明节,我大约可以跪在爹爹坟头,向他老人家祷告,那些他倾囊相授的人生经验,我正在一条条验证,每验证一条,就是一条幸福的传奇。 (正文完) |
63、你是我的倚仗1 }; `1 f1 V. R1 i' J8 D & `* ^" ] U# p 皇帝陛下后来虽然仍没有弄清楚我为何痛哭,但知道我并非身体哪里疼痛,或者宫人招我生了闲气,总算长舒了一口气,“石清说妇人孕期喜怒不定,果然如此。”搂我在怀一副疼惜到骨子里的口气。 我自然不好意思说,也许事实并非如此,只是我在他身边呆的时间太久,从前那些不好的毛病也一不小心回来了。 2 _( n# F+ u" [- o3 S" m8 A6 s 小时候我有诸多毛病,挑食任性,嚣张跋扈,闯了祸被爹爹斥责,爹爹的巴掌还未落到身上,我的哭声已经震破了天…… 童伯早上前来护着我了。 ( \8 ?! b. G H# J8 g 民间有严父慈母一说。% m6 g5 R) S4 G& [ 6 J7 ?* B. J" I' e) {$ T 童伯多半扮演着慈母的角色,毫无原则的回护着我。3 a! R" p9 k1 Y# H' f7 M( M; Z 只是爹爹早已识破我这许多小把戏,极小的时候也曾迁就,越大管教的越严,那些小毛病才渐渐被改了过来,至近年才绝迹。 只是我哪里知道在皇帝陛下身边这才不及一年,已经在不觉间将我这些毛病都给养了回来?1 V/ {/ R* Q! v" S% S" u- B ) y* x7 I2 }% W' R# Y, Q( O# B 爹爹尚有棍棒加身,陛下对我向来尺手空拳,辖制我的法子也仅止于口头上的吓唬与限制人身自由,禁足一途。( E& i* \2 u" K, a; P 久而久之,我对他再无半点惧意,碰上他板着脸的时候,蹭上前去歪缠半日,任多大的怒气也烟消云散了。 ! Y. o, Q3 Y1 X7 f8 b 自德妃死后,我再不曾过问过藩王家眷如何处置,那些不过是朝中事,与我全无干系,我只在后宫静静养胎,期待新生命的来临。 8 W) w# O( P9 m 腊月的时候,听说朝中众臣上书,欲大肆庆祝一番剿灭叛藩,但我总觉得这一年过得甚是不消停,想起宫宴的闹腾冗长,已觉不耐,不过倚在塌上略皱了皱眉,已被皇帝陛下瞧见,他丢下折子过来搂着我,试探道:“逸儿可是不喜宫宴?” r8 `; x" W0 e/ \% p0 x 我往后靠了靠,将整个身子都缩在他怀里,懒懒道:“大过年的,非要去应酬一帮不相干的人,想起来就累。不如你我夫妻关起门来,清清静静过个年罢?”2 v* F4 [* {& V1 {9 j 想想也是痴妄。3 V1 C n% P# j! P* q # q- g' _' g( q+ w" a4 }! k 自我怀孕至今,皇帝陛下早已下旨不许外命妇进宫请安,大节下的臣子们定然盼着有机会令家眷进宫与我絮叨絮叨,也好顺势揣摩一番皇帝陛下的心思。 哪曾想凤朝闻微微一笑,在我额头发间亲了一口:“这有何难?” 这一年的除夕,重华殿内暖意融融,我与凤朝闻围着个小小暖锅相对而坐,暖锅四周摆满了果蔬肉片,他挟了一片羊肉丢进翻滚的锅里,蘸了酱料挟到我的小碟里,肉质细嫩而香,我轻轻咬着羊肉,隔着热气腾腾的暖锅回望着他,仿佛能从他脸上瞧出朵花来。$ f7 d- d* A; Q+ `, w$ X0 L 重华殿里,除了我们寥寥数语,与轻细的咀嚼声,再无闲言。 一众侍候的宫人早被遣了回去,偌大的宫殿只余了我夫妇二人,只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半生所求,莫不如此。$ b7 N1 h* R6 z/ ]( @4 _, J 8 `; r$ |% u* |& c- ? 饭毕,我们各披着件厚毛狐裘,他扶着我行走在宫掖间。只因皇帝陛下下旨,皇后身怀龙裔,受不得惊吓,因此这个除夕宫中禁了烟火,各宫除了轮值的宫人,四下俱静,不闻一点欢声笑语。: a) {! N# U2 B9 ]4 q. U8 M 我沿着小时候常常赴宴的宫道一路走了下去,一边挽着皇帝陛下的胳膊轻笑:“小的时候,我极喜欢来宫中赴宴,有得吃有得玩,人又多烟火又漂亮……在宫中连爹爹也对我语气轻柔不少……” 4 e# t$ `/ n9 P: i8 P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自己会长住在这里,以此为家。 2 F P, O2 J' [& |& w( J& J 皇帝陛下笑微微心情极好:“听说你小时候特别的皮……” 我点点头,兴致勃勃的接口:“下河摸鱼,上树掏鸟,打架斗殴,没半刻消停,十来岁的时候已经自己骑马往郊外跑,摔的鼻青脸肿的回来,爹爹气的暴跳如雷……”& p9 D/ V- X6 X! J- p3 N% ]. q 3 i$ _' S# w2 Y/ r. @& } 他的眉眼间一片氲暖笑意,言若有憾:“我小的时候……从不曾玩过这些,都是跟着太傅苦读,要么跟着骑射师傅苦练骑技射艺……” 9 `6 J) x# S" u' U 我早听田秉清说过,凤朝闻亲母早逝,幼年时已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齐皇又极是宠爱这个继母,个中艰辛可想而知。 还真是托了太后娘娘的洪福,若无她这样的继母,又岂会有今日驰骋疆场睥睨天下的凤朝闻?6 d7 J3 J8 V: S 9 ?3 D/ a- \" R" o2 m. D/ p; ` 但我如今瞧着皇帝陛下越来越顺眼,就好比他生来是长在我心肺间某一处的一块肉一般,失散了这许多年,如今将将填补了回来,各种满足甜蜜无以言说,只笑盈盈拉着他的大手摇了几下:“要是我与你小时候就相识该多好啊,这样我就可以带着你一起淘了!” 他的凤眸潋滟生辉,一霎时似有万千柔光荡漾,只紧握着我的手,目光从始至终都在我的脸上,却不发一言。良久,方朗朗笑道:“傻瓜!万一小时候遇到了天天打架可怎么了得?还是现在遇见的好,你我还有后半辈子呢!”' }: B0 R! h6 p4 B# q0 m 我也知道那不过是痴人痴语,可是将一个人放在心间的时候,总恨不得将这世间最好的奉送在他面前,记挂着他的饥暖,记挂着他的百般艰难,甚直会为着曾经不相识的过往,他小小幼童时候受到的伤害而生出疼惜之意。 N) s8 d4 u! ^4 Q: A + L3 I: T, _5 Z* x4 X0 i& @+ \ 我曾经掏心掏肺不顾一切,年少懵懂热血无畏,可是那代价至痛至惨,我以为必然要用余生去反省那样的错误。不过凤朝闻似乎不打算让我继续这种错误,将我从错误的泥淖之中拔了出来,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向新的生活。 / V" b, X# F. M4 z$ n 我觉得颊上微烧,可是心里甜得如蜜化开了一般。/ ?: l6 ^+ s, C+ M& Z& P ! k' Q( Y4 m$ e, D 回首去瞧,向晚方落的薄薄一层初雪之上,印着两排并肩而行的脚印,一大一小,步履安然,印在来时的路上,远入宫墙间。 0 y) b3 [5 z& Z2 P6 m 过了正月,皇帝陛下政事又繁忙了起来。 % o$ K3 C2 ]4 y5 _, `+ J 我身子已是康健,腹中胎儿偶尔会伸拳踢脚,小小的动上几次。外命妇再次递了帖子进宫求见,被予准以后,陆续进宫。 也不知是德妃的死刺激到了那些有女儿的父母,还是皇帝陛下对我的态度影响了这些人,除了镇国公夫人提起想将女儿送进宫来侍奉皇后娘娘,大多只围着我的肚子猜测,只是这猜测也千篇一律,不外乎娘娘这一胎定然是个小殿下之语。 其实皇帝陛下从不曾提起过非要我生个小殿下出来,有时候倒悠悠回忆:“我小的时候,父皇极是疼爱敏安……” 3 V# Y8 L3 K% n9 z: j 敏安公主至今仍在禁足。 每到此时,我便会笑嘻嘻安慰他:“你将来定然是位好父皇。” 只是这些外命妇自然不知皇帝陛下的心思,夸赞完了我腹中的孩儿,便提起家中尚有未嫁女儿,希望皇后娘娘赐婚。 我如今虽对管理大齐后宫这一业务娴熟上手,但对兼职月老实无把握。于是很想真心规劝各位夫人“婚姻还是要两情相悦,举案齐眉才能和美”之语,非是弄个不称职的月老乱点鸳鸯谱就能万事和谐的。# y( p2 b4 Q! Q 9 _( M3 U9 O0 b& V+ b- L/ i 凤朝闻下朝之后将我好一通嘲笑,对我腆着肚子还要染指月老一职表示不太赞同,见我烦恼不已,最后好心提点我一句:“安乐候不是尚未娶亲吗?” " S b6 n7 N2 V5 p& W+ `$ W( I: F, D* @& x 我震惊的望了回去:“不能够吧?安乐一无权二无势,说穿了不过一个领点俸禄的闲职,这些命妇皆是重臣家眷,哪里看得上他?”! ^' m' W& R/ o- U" c, y0 U2 s 没办法,我眼里的好或者与世人眼里的好有所出入。 安乐与我自小一起长大,纵然在我眼里他有多好,也抵不过世人拿权势功业来衡量一番,偏偏他身份敏感,除了做个富贵闲人,别无他途。+ J7 }3 w. c9 N " C+ u, d. p0 J 这些夫人自小是世家名媛,婚姻自来讲究个门当户对,听说安乐向来不喜往京中权贵圈子里钻,这些夫人瞧不上我这降臣身份的皇后,没道理会瞧得上安乐这样的私生子? ' _+ C3 V4 u( m% Q 皇帝陛下拧了我的鼻子一把,像个地痞无赖一般的挥了挥自己的铁拳:“枪杆子下面出政权,不畏强权的又有几个?安乐候无权无势,可是他的姐姐有权有势啊。”! @) D7 [* Y; W9 B) j4 W/ c0 v 他如今虽然已经安于朝斗,在朝堂上与一帮臣子斗的不亦乐乎,天天为着朝臣向国库谋算银子而扯皮,修河赈灾,安置战争流民,没有哪一项不用到银子,可是归根结底,这天下还是靠他马上驰骋,真刀真枪的抢来的。 我为皇帝陛下这句真心话而赞赏,狗腿的抱着他的胳膊讨好巴结:“有权有势的是陛下,不是安乐的姐姐。”惹来他一阵舒心大笑。 % p/ M4 T+ l- b# v1 i 我最喜欢看皇帝陛下被拍马屁之后惬意的笑容了。4 ]) `) o6 c7 B! l- j/ s* a ) F( G$ H8 F0 S+ V. v* J 婚姻幸福的至大要点是,让对方时时感觉到心情愉悦。0 q/ O8 Z3 K6 D4 y7 y3 e+ q- P& A 4 W. e- s* |5 F% u/ H 只要皇帝陛下心情愉悦了,他就永远不会生出去自己后宫检阅一番美色的念头。 O; F$ O) K S n/ N8 P* Q+ p 3 M: f( P3 x/ U# E% ^/ B( d# L6 F 我活了二十多年,瞎猫撞上死耗子,碰上了皇帝陛下这样的奇葩,一时脑袋进水瞧上了我这样的人,除了牢牢将他握在手里不松开,再想不出别的法子,能够延续目前这种让我睡着了也会笑醒的生活。4 y+ L8 w' d0 }& D2 t 是时候提溜安乐进宫了。 4 w. U+ F0 B+ i 这是距上次发生谋刺事件之后他第一次进宫,我们也有数月未见。初见到我的时候他很是激动,将我细细打量了又打量,才记起来要行礼。/ q7 h+ w, n- w 9 M* T. w# J8 L7 O6 p0 T$ j 皇帝陛下遇刺,他要避嫌,自然不能进宫探望,这些我都懂。& n- A+ N* @& N' w4 S# M 我与他纵然情份非同常人,可是如今我们能够衣食无忧的安然活在这世上,已是莫大的福份。剩下的是将自己折巴折巴装进世俗这个大框子里,些微的逼仄难受,也非不能忍受之事。 : }! E3 |# y+ \8 i4 T# l 他重点讲述了童伯如何挂念我,我只含笑静听,忍不住细细打量他。 3 B7 T+ f! X2 K6 |" O 安乐小时候是个小肉圆,肥肥白白,很是可爱。后来被我养的瘦骨嶙峋,着实可怜,如今生活安定,他已长成了个英武俊雅的儿郎……帝都从来不缺乏发现美貌跟权势的眼睛……- z+ u( Y8 [& r. a 我等他讲完了,忍不住问一句:“弟弟如今年纪也已不小,对自己的婚事可有打算?”1 V0 h3 D3 C+ B. ^; k9 f c 他露出被惊吓到的表情,“姐姐,连你也来问这个?” 我这才知道自年后开始,候府的门槛查点被帝都的官媒踏平了,他忽然成了帝都炙手可热的新贵,权势阀门新的联姻对象。' H1 m% n" A3 r6 I' b 皇帝陛下果然有先见之明。5 T1 S9 u% w+ ~0 M! O ; l0 u k4 H: q/ b2 Z# x/ P% `0 ` 那些官媒被拒绝之后,这些夫人们才想起转移目标,在进宫请安的时候适时提起自己家待字闺中的女儿,指望着我能做一回心眼明亮的月老。 G4 b1 @' w+ L' S0 Z/ ? 安乐惊吓完了,挤眉弄眼对着我笑:“听说镇国公夫人不过在姐姐面前略微提了提想将女儿送进宫来服侍陛下,隔天就被下旨赐婚,赐了个落第的举子。姐姐好大的醋性!”/ v( e3 ^5 u+ S9 |" n% t' _6 j 这个消息我也是初次听闻。 * b3 i. {9 s7 |2 n 镇国公夫人当时提起来,只道皇后娘娘如今服侍陛下多有不便,臣妇的女儿愿意替娘娘分担一二云云。我虽心中不甚痛快,只因如今我不点头,镇国公夫人还无权把女儿送到我眼皮子底下来添堵,不过是在晚膳的时候略略提了一提,皇帝陛下手脚倒快。3 B1 m7 Z# u/ W" g! Q0 E 我心中很是熨贴。但是被安乐嘲笑,还是多有尴尬,于是摸着自己后服上的大幅金线牡丹,微微沉吟:“本宫瞧着,好几位国公夫人家的小姐都不错,安乐候已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不如多娶几位回家来,好替安家延续香火?”, @( r! W! S" d 7 d, r- a2 Z- X* w- s 安乐猛然回头瞧一眼身后立着的道姑小五,她如今虽然身着寻常侍女服色,可是面上杀气陡盛。 . l( `" j. L5 t8 D# r1 D 安乐缩了缩脖子,我笑的很是惬意。 那些夫人再次进宫来请安的时候,极是恭敬拘谨,跟上次的谈笑风生全然不同。镇国公夫人特意向我谢恩,感谢皇帝陛下替他们指了个好女婿。 我很是欣慰。% @; y. u* k* s+ `5 y c' C - j+ E5 X) I" J7 p) r 陛下到底眼光独到,看看镇国公夫人感激涕零的模样就知道这门婚事很是和美。7 i+ h9 {# [" Z* c* M/ e2 k 3 j- p* `* O4 j5 w6 J( Y1 S 有情人终成眷属乃是天下之幸。8 I2 D: K9 H" k, }# A 3 ]; o7 p) c9 z7 f7 j9 L6 D 等他们走了之后,娥黄与我抱怨,这些外命妇终于规矩了起来。 9 S/ K; }- h3 j8 R% j6 l 我从小在宫庭之中玩耍,表面恭敬内里鄙弃怨恨的见的多了,自然明白这其中微妙的变化。起初这些外命妇也许真的有几分瞧我不起,毫无依仗的皇后,又是前朝降臣,些微的不尊重又能如何?' W/ h" y" u+ l ! S. d8 ^3 {4 o3 i 可是她们不懂,我最大的依仗不是要有一个强大的娘家做后盾,而是皇帝陛下对我毫无原则的回护。- C6 N, ]$ X- h% k. e7 _ 0 U, ^7 R' o+ U& ?* k) Y& L" _; y 他张开双臂将所有淋在我身上的风雨都遮了起来,将他的心捧到了我的面前。我如今既然已经接受了他的一颗心,来而不往非礼也,作为回礼,我将自己那颗心缝巴缝巴,转送给了他。 我们住在彼此的心里。( t$ |+ \7 j3 {- z# E# n, w- `( @: d) c . B0 G5 q% a" p7 d ]4 P 在这洪荒世界,我们就是彼此的依仗。 |
62、另一种结局 2 W7 E% j2 [) s6 O 娥黄后来不无委屈的抹着眼泪申辩:“奴婢只是见陛下醒来,狂喜之下跑得累了,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娘娘只听到我念出陛下两个字,就已经撒腿跑了……”5 t& Q- t0 N8 a, M4 z 不过已经晚了。4 a1 |9 H9 D: N8 C% B! y7 P$ X# g! m 5 Y+ H/ l. |5 l3 E% g 彼时我正疼的在龙床上打滚,旁边是满面焦色的皇帝陛下,催促着院判大人急救。) x- k" n0 l% ~2 Z; W6 r % L+ O# s0 P' E! [+ G 她被暴怒的皇帝陛下下令拖出去打板子,虽然中途被我阻止了,但是原定的二十板子也有十板子结结实实落到了身上。 & E# @" C7 E) N! @ 她进来谢恩的时候,满脸涕泪,但脸上笑意不减,只是行动有点蹒跚,可见这十板子也不轻。 在那之前师尊已经为我诊过脉,以最快的速度开了安胎药,熬好了灌下去,疼痛渐缓,我与凤朝闻两个头并头躺着。他尚不能大动,创口未愈,稍动一动都要流血,但他铁掌紧握着我的手,仿佛要将骨头捏碎一般,面上却一派云淡风清之姿。! U1 |. {# Z1 j n+ Y: U) z “你是……几时感觉到疼痛的?” 我认为这不是什么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倒是有件事一直困扰着我。 ( V4 e/ H- r. v. D; W% S “陛下是几时醒来的?” . e7 b6 H3 C' x& y: T “大约是在你快下朝的时候吧。” “阿弥跎佛!”我侧躺着遥对虚空抱拳,感谢各路神佛,百忙之中总算慈悲了一回。' h- E0 t. U$ j8 t# j$ _ . j# N8 O0 b. o `4 t/ l% ^$ q 凤朝闻伸出手指,捏捏我的鼻尖:“我倒不知道,你几时信起佛来?” 5 ]) L Q) |+ ]& O$ l 我以指堵住了他的唇:“神佛就在天上,不许胡说。”这辈子都不曾这般虔诚过。; N" t, H \3 W6 [2 I 6 O* n+ {7 r( ?0 g! ]- Z' x 在得知他醒来的那一刻,我无可自拔的投入到了神佛的怀抱,只有神佛才有这种法力,将我的良人还给我。 3 I* V7 [) [ r/ Q5 t/ y- w+ R: Y$ l 他笑一笑,并未鄙视我的信仰。+ K/ q' r/ E- x8 e : B3 ~; O0 G5 F+ K 我觉得,从前那个煞气十足的男人似乎正在脱胎换骨,将那些刀锋般的,离的近了也会将人割伤的东西深藏了起来,一派从容安详之姿。! |% u3 F4 J! g: ]# L % ^ D- `' W' Y7 d 皇帝陛下既然醒来,自然有千头万绪的事情等着他处理。9 c7 R' H) X7 F3 C5 [' d# j; g 休息了两日,等他可以坐起身来,便在重华殿召见首辅重臣。也不知道这些人是知道我就在屏风后的龙床上养胎,还是慑于皇帝陛下对我的信任宠爱之意,我受到了朝臣的一致称赞。 / c; ]0 b( i4 L* U) Y3 x 身怀皇嗣,临危受命,当机立断,勇慧过人……我觉得,除了最前面身怀皇嗣之语属实,后面这些纯属瞎编。) t0 T5 r9 J9 y 当初我打朝臣板子的时候,他们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如今却全换成了溢美之词,在皇帝陛下面前不住口的夸赞……/ B& c3 @/ k8 E $ Y2 H5 ?8 S: M" q$ ~( f 我埋头在龙床锦绣堆里,笑的全身发抖,不可自抑,又怕惊扰了前面正将我夸的天花乱坠的朝庭重臣,忍笑忍的十分辛苦。" a* h3 p* d# F+ k9 U/ s " f9 \: t6 h$ M$ ?! Z; [$ W 都是胡子一大把几十岁的人了,睁着眼睛说瞎话这种事做起来也不容易,万一被我笑场,让他们老脸往哪搁? * x* a- ^" w) e% E5 U. @ W 娥黄在我背上一下下轻拍,柔声安慰:“娘娘这段日子在后宫朝堂上受的委屈,陛下心里跟明镜似的。等陛下龙体康复了,自然会替娘娘清算这笔帐的。”又试图扳过我的肩替我擦泪:“娘娘万不可再垂泪,不然对肚里的小殿下不好。”4 J; z6 Y& i3 K, |1 a4 X ……其实这段日子被圈禁罚抄经书的是宫妃,挨板子的是朝臣,好像受委屈的都是别人吧?4 q/ _- K7 u3 S: W0 x # O% ^1 C" \8 y0 s 这丫头哪只眼睛看到了受委屈的是我? 4 ?' f6 @, s2 h5 G1 ~ 我翻身坐了起来,面上忍笑,又不能笑出声来,想来笑容十分的扭曲,倒吓得她朝后大退了一步:“娘娘……”一双眼睛十分无辜可怜迷惑不解。 4 x4 u2 }' p# o 我招招手,让她俯耳过来,小声嘀咕:“陛下真可怜,连句真话都听不到。要从一大堆谎言里面分辨出事实的真相,真是一件辛苦活。”( Y. e. o/ y. P* h9 M$ e7 m. v# V 因为动了胎气,我被皇帝陛下禁足在龙床上静卧养伤,每日活动范围小到不可思议。但如今我已不再怕他,只要他稍不如我意,我便哼哼两声,以示全身哪里都疼,任是他再大的气,都消失无踪,若非碍于影响夫妻感情,他恨不得令太医一天十二个时辰时刻盯着我。0 x9 ^, ^" i3 S& Z3 c * w, L. t7 `6 x) V) g( ~8 ] 为此师尊已经长驻太医院,许久不曾回家了。常常半夜三更被皇帝陛下急召至重华殿,一双老腿都要跑断了。 有一日他趁着陛下上朝,向我求情:"娘娘,您就可怜可怜老臣这把年纪,少哼哼两声吧?!” 我觉得,装疼作为一柄令得皇帝陛下也要千依百顺的利器,我怎么能随意放弃使用权呢? 我热切的望着师尊:“要不,我让御膳房多炖几根猪胴骨给师尊补补?”" I+ N. c" [: f 4 W$ O! z# p+ i$ Y1 O: r 他摸着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甩着袖子气嘟嘟的走了。4 u9 H2 J9 c6 g7 B6 j2 b+ V —— 皇帝陛下面前,他可从来不敢拿大,都是诚惶诚恐的。* p. }$ u, N% {( E* L, }/ P 宫里这此人,从上到下,惯会看人下菜碟。' q5 X+ x, ?7 r7 D7 h $ c. q0 f5 H. v4 h 不但师尊,连德妃都如此。& q& y, E }: n" ?) l6 K4 u 皇帝陛下未曾醒来,她折腾无数次以死相挟,一等陛下醒来的喜讯传遍宫中,各宫妃遣送回自己宫里,再不曾听到她寻死的消息。& m8 F/ _- y& i 8 K$ g C) u. n7 k/ v 我以为,她定然歇了寻死的心,哪里知道护国将军被判全家处斩的那一日正午,她一根白绫悄没声息的吊死在了自己的宫里。 - D ^$ Q Q# ~( N/ W7 L- M 她这次不折腾我了,直接把自己给折腾没了……1 S/ K Y9 z* G# Y) \1 F; M ^& D5 i! A" Z, g T 德妃的丧事如何办,自有礼部去头疼,我连重华宫的门都不能出,遑论吊唁? 那时候我还在禁足期间,整日躺在床上养胎,只能听到娥黄在耳边念叨:“德妃娘娘这么多年都靠着太后娘娘与护国将军的庇护,在宫里横行惯了的。如今太后去了宝济寺,护国将军谋刺陛下不成反送了命,她自己早失去了主张,陛下又不理会她,倒不如一死来的痛快。”$ s, G( x4 d! M+ ` 一言惊醒梦中人。* R6 B: m7 U3 j* x 假如不是爹爹从小将我当作男儿来养,在他棍棒式的教育下成长,也许我在这乱世烽烟之中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如德妃这样,一根白绫了此残生……! W" R& o6 r$ F8 `' \7 n 5 l+ E6 A t8 ]' v D) g) d) |. o6 F 凤朝闻回来的时候,我正窝在龙床深处哭的稀哩哗啦。6 j6 h. Q( X8 i6 D 他从明黄色的华帐外探头进来,见我这般模样,似乎被吓了老大一跳,最近本来就苍白的脸色顿时血色全无,伸出手来想摸我,又小心翼翼收了回去:“小逸……你这是哪里又疼了?” 好像怕弄疼了我。7 R2 h8 r+ f8 M% I 我自动自觉扑进他的怀里,缠上他的脖子,兀自哭的呜呜咽咽,伤心已极。6 d1 Q4 y( ]1 z+ \ 娥黄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奴婢就说了德妃娘娘几句,皇后娘娘就躲进龙床里哭了起来……奴婢真的没想着要惹皇后娘娘哭……”" w) l$ h6 c+ }2 C: \ ……明明就是你惹哭了我,还不承认?! 兔死狐悲,她一个小丫头哪里能理解我这种复杂的情绪,非要一个劲儿在我耳边说德妃的可悲可怜可叹之处。 哭到最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是为了乱世烽烟之中漂零的日子,还是为了自己抑或别人不可更改的命运? / Y( [# t: d6 ` 凤朝闻柔声跟我商议:“要不将娥黄拖出去打上个十几板子,让逸儿消消气?”2 U6 K0 t# q) }' L% e ……我其实并不想让她挨板子的…… . d4 A2 L! c- j# S5 F 娥黄使劲跪地磕头求饶。$ C8 {5 I5 c+ M2 @2 I, r1 Q/ Q. Q' I- q 她好像真的被吓住了。# z" [: P2 e3 |9 V, e ' t& g4 k9 Q0 r 我哽咽两声,哭声渐小。 ; Z5 Y1 \$ W/ G) m4 o 凤朝闻似有些为难:“你一向使唤惯了娥黄,若是再打上十几板子,加上前段时间打的,要是将她打残了,我瞧着就要换个奴婢使唤了。” 他的目光在站的如四根柱子般的贴身宫人身上扫了几眼,似有挣扎犹豫之色:“只是……如今你身子不方便,让她们服侍你洗澡,我倒真有些不放心……”$ K6 \0 [9 s$ m ……我还记得这四位力大无穷的姐姐像涮马一样的给我洗澡,当时并无感觉,但如果重来一遍,我肯定连骨头都疼,更何况皮肉?, d2 B- u2 M+ A9 w; L9 [ 那情形太过恐怖,我一哆嗦,泪也止住了。: E1 S5 O/ n N8 U4 J" S# D 4 W7 w) x5 X8 @" C 想想,又极不甘心:“这丫头是你的耳报神!”( u6 A* o$ U: A7 Q: `" U 皇帝陛下前些日子跟我算旧帐,我才恍然家贼难防这条古理。 娥黄在皇帝陛下醒来之后,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与皇帝陛下讲了个遍,我起初不知道,前两日他处理了这次谋刺的各藩王家眷,回来审问我:“犹记得朕在昏迷之时,隐约听到有人说藩王作乱,攻进宫中,这是怎么回事?”' U% T% H3 o& X. w | , A% K: f- e4 b5 ^. J/ Y5 u% A( u 我的目光在田秉清与娥黄身上转了一圈,大概栽脏嫁祸的意图太明显,他二人齐齐倒退了一步,立马跪了下来:“这话不是奴婢说的!”, B, s7 v% u' i4 ^8 a1 i3 X# ]9 ] 皇帝陛下笑微微瞧着我,一副笃定了等我自招的模样。 , c8 D0 D# h+ [6 o1 h4 O 我腆着脸缠了上去,主动坐在他怀里,又拿过他的手圈在我腰上,去指责跪着的两个人:“你两个,在陛下昏过去的时候,胡说八道,虽然出发点是好的,只为了让陛下尽快醒过来,但却犯了宫规,该如何处置呢?”" N# k7 |' i; l , s9 G8 i# ?2 c0 _: W 皇帝陛下在我耳边又笑又叹:“怎么朕就是听不到一句真话呢?竟然连逸儿也跟朝里那些老油子一样想来蒙骗朕?”2 r5 L6 J+ Q, k, c, I% v# f ' \* d% i% F& I4 l- o 这话听着太过耳熟,娥黄心虚的往田秉清身后藏了藏。. e9 e" w: K7 e ~! C . k, A# R0 z9 b9 ?- j3 _: n9 B& |) B3 o 我恍然大悟,目光狠狠在娥黄身上剜了一眼,吃里扒外的丫头!! ?! j2 R" |4 l, S ——我忘记了娥黄是皇帝陛下的细作这件事了。9 t" e2 @& s9 A% f 6 d& d) S( U9 {* N 怪只怪她生了张老实憨厚面孔,天天在我面前晃,时间久了我就容易放松警惕,什么话都告诉她。 4 S4 O7 @, _* u9 w 我决定以后远着些她。 |
61、祸国妖后是怎样炼成的 4 z% {8 R5 N9 U% O2 i+ p- ?" _ 武恪曾‘好心’提点我,早朝堪比菜市场,陛下向来任由朝臣各抒已见,广开言路。我怀疑他近日武力镇压的太多,生怕此刻我往勤政殿一坐,压不住场子,引得朝臣大怒,搞不好会朝我扔臭鸡蛋石子。 ; z- M/ R/ `) F" L4 G/ V6 |6 a ——他的一切行为皆是听命于皇后。 8 }) \9 F b% q' h. Y; } 我本来准备好了被朝臣们轰炸的可能,早早撕了一块帕子,将丝绢团作小团,怕万一吵得厉害了,也好塞塞耳朵,哪知道朝臣们各个好像风大闪了舌头,一脸噤若寒蝉的模样,打死不肯开口。 好不容易出来个肯说话的,还是个御史中丞,吭哧吭哧半天,才表达了“就算陛下一时半会不能理政,但皇后还是理应以后宫之事为主,前朝男人们的事你就不必理会,洗洗回宫照顾夫君养孩子去吧”的意思。 6 n0 Q7 t5 I7 U" Z* c+ k/ S 我傻眼了。 f8 w5 \0 d: D$ B 听说自陛下倒下,朝中沸反盈天,这帮人前两日还吵的不可开交,没过几日就结成了统一战线? 大齐自统一天下,朝堂之上新旧朝臣,文臣武将,权臣世家与寒门清流,无数盘根错节的关系,共同织就了这张网。5 c0 X" F0 C' B7 }0 O) F 3 t! a# f5 F6 k; i5 {; F# x 我虽然身在局外,但瞧着皇帝陛下往日也曾费神思量,大搞平衡之术,如今他们不肯闹将起来,我如何寻隙应策? 我在勤政殿碰了个灰头土脸,回宫对着凤朝闻沉睡的脸禁不住悲从中来,好好一场出宫,酿成了这场事故,如今却要我来收拾这烂摊子。而我向来好逸恶劳,帝王心术又不曾习得半分,焦头烂额失了倚仗,他却睡的香甜,如何是好? 我扯着他的耳朵,大声道:“陛下,叛军已经围着皇宫两日夜了,你再不醒来,我们母子都要没命了……” ; R0 b; A8 r( C0 w4 H: ` 田秉清这两日早已哭肿了双眼,对我这种骇人的谎言似乎已经麻木了,只呆呆盯着昏睡的陛下瞧。" |5 w9 R" H. n0 o$ E) p& o+ c4 m & }' }* X# y8 l, C, F: G 石清一手护着自己的胡子,一手来把脉,我这两天越发不肯尊师重道了,扯着他的袖子,恶狠狠逼着他给句实话:“陛下到底几时醒?”) N3 Q# C/ w2 L7 T G # J# @+ K! A; C& x3 x( ? 他照例愁眉苦脸摇头晃脑的忽悠我:“陛下虽仍昏迷,但脉息渐强,昏迷乃是失血过多,受伤过重所致。”2 s) a; k: |, ~2 K- G- \2 i 这世上最喜欢骗人的就是大夫。+ S* e# w) c J" c 我觉得石清眼神闪烁,胡子稀疏(被我拨的),这些话没一句能信,很想把他送进天牢去陪陪护国将军与各位王爷,饿上两顿也许他就肯说实话了。 被田秉清给死命拦住了。' n: I5 D4 B0 E% n% o $ g$ X6 a# W' o 宫人再来报,德妃几次求见陛下皇后娘娘被拒,悬梁寻死,被宫中侍人拦了下来。- a+ F9 \6 a) @+ b- a $ Z" t( J; J" t( i0 N. C" T 我此刻最恨听到“死”这个字,闻言大怒:“她要想死,就别拦着,你们只须预备好了发丧之物。”- b# O; v% {8 W( h6 Z5 u2 O ! f6 R5 f# d( p6 p" b2 a6 L 前来禀报的宫人面色煞白,匆匆磕了个头退下去了。! @4 M6 ~9 A7 O- I3 M. F 我余怒未消,千头万绪,多少事都堵上门来,我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觉得,自己是毫无悬念的离不开躺在龙床上的这个男人了。 : i; W `" H# P* L2 w( Z4 F 有谁的一生之中会毫无缘由的与另一个陌生人的命运不可避免的联系到一起,他痛时你也痛,他受伤垂死挣扎,你也一蹶不振,形如末世将至? 5 V; K* \& L# B 红着眼睛将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看过,再次坐在勤政殿的水晶帘后,我再无耐性与这帮迂腐到脑子打结的臣子们饶舌,揪出奏折上因为皇后垂帘监国而骂人最凶的几个,当堂拖下去打了一顿板子,又夸奖了几句此刻仍然坚守岗位的礼部尚书等人,没有在朝堂风云之时人云亦云,只做好本职工作,特别强调陛下看重的臣子当如是。. {4 f5 o# {; I. G/ w& o5 A( u3 s 1 b( {& ~ L) P6 f 这番杀鸡儆猴,敲山震虎收效甚佳,除了御史台几个硬骨头还在死抱着母鸡司晨亡国之兆的傻念头,大多数臣子们都收了瞎胡闹的心思,循规蹈距的各司其职了。- j8 y: C1 ^7 | 我回到重华殿,摸着皇帝陛下的脸庞非常的忧伤,“从前我心里其实一直非常看不起自己,总觉得自己没本事,纨绔,瞎胡闹,偏又不知道忠孝节义,天字第一号大混蛋,如今我却觉得,朝堂上那些平日表忠心的臣子,关键时刻扯后腿,可比我混蛋多了。”* H& |% P! V. M; u. Q$ f5 a6 i* g “陛下,如今我相信你慧眼识珠玉了。”我真心诚意的夸他。2 z: I' z1 j" f. v 慧眼识珠玉的陛下如今厌恶朝政,也许也讨厌跟朝堂上那帮反复小人打交道,所以才死活不肯醒来面对现实? 5 S+ l* l7 }0 X/ C$ ~% i5 j. i 我俯在他耳边向他保证:“陛下你放心,朝堂上那些反复的小人,扯后腿的混蛋们,还有御史台那几块硬骨头,我都会陆续打发了他们去见先帝的。”& O* L8 n' a2 |& S 这样你总愿意醒来了吧? * |# W9 n9 D+ E! d 田秉清含着两泡眼泪,跪地磕头不止:“娘娘,您不可如此大开杀戒啊!” & _( z# t; h' W! T$ L 他居然偷听我与皇帝陛下的悄悄话……我恨不得将他也发落出去,若非皇帝陛下少人照顾,他恐怕这会已经在天牢里面吃斋念佛了。 院判大人则一脸怜悯的瞧着我,大约表达了“这个妇人已经得了失心疯了……”之类的意思,他凑上来想要给我把脉,被我避了开去。2 d: Y& c& \6 J) J- Z 他与其怜悯我不如怜悯他自己的胡子。 第二日里我如常临朝,河西的税赋河东的灾,江南的水患塞北的悍匪,这天下间熙熙攘攘,好似就没一日消停过,我觉得荒谬不已,这些人与事,与我何干?# u. o9 Q3 F j/ B 8 L, b' t* l8 l 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中,与我最亲最密者,难分难解者,不过一人耳!& ^6 ?. }# |1 q# A7 R7 }; G / s# Y9 w, C1 ?* X; p 假如他不在这世上……想一想也是剜心刮骨的痛…… 下朝的时候,娥黄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张小脸白到泛青,满眼含泪,只张口道出“陛下”两个字,便是泪眼如瀑。 我从前一直觉得上苍待我就算不厚,但也不薄,如今才知,原来最坏的结局在这里,在转角之处,浇下一盆冰水来,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心凉,腔子里一颗心也恨不得刹那停止跳动,就此死去,不知生离,不知死别,化尘化土,无知无觉。 脚步踏在长长的宫中甬道之上,一路飞奔,身后一串惊呼声与脚步声在我耳边渐渐消失,整个世界暗了下来,逐渐变成了洪荒异界。曾经做过的旧梦又回来了,我赤足一人飞奔在一个荒凉的世界,不知来处,亦不知归处,只有拼尽全力的奔跑……奔跑…… / P1 Y" L* C* _ 重华殿的宫人以泪洗面,我一脚踏进去,腔子里干疼,这时候才发现,想要说一个字,何其艰难?8 e# ^+ r" i4 }" U4 i ~ 一步步挪了过去,田秉清与师尊立在龙床前面,见得我似乎都被吓了一跳,我从他们中间挤了进去,眼前视线一阵模糊,似隔着水雾,一切都是模糊的。 5 ?: n8 W' r6 Q, e# D: z/ ] 我拼尽了全力,想要应付扑面而来的急风骤雨,可是命运这条河里风高浪险,前途叵测,就算是拼尽了性命,依旧不能快快活活的度过这一生。一生是这样的漫长,想要的从来握不住,我指着凤朝闻咬牙切齿,泪落如瀑:“你这个骗子……凤朝闻你这个骗子……”, j. U: L0 @6 [9 @( |: Q 田秉清扑上来惊叫:“娘娘,这是大不敬!娘娘!” 我一脚踢开了他,也不知是腹痛还是心痛,反手抹了一把泪,惨然而笑:“大不敬?人都死了还需要敬吗? “凤朝闻你竟然敢骗我与你共白首,却又抛下我,好——你等着,等我下了黄泉来与你好生算算这笔糊涂帐!” 师尊目瞪口呆瞧着我,仿佛被我吓得傻住。 “你不要以为自己躲下黄泉去,我就找不到你了。” 下腹忽然一阵急痛,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痛到哽咽:“你既然敢骗得我动了心动了情,做好了准备要与你厮守到老,这才过了几日花好月圆的日子,怎么能……你怎么敢抛下了我们母子?” 一把刻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朕几时抛下你们母子了?” & N0 M* l: t& Z 我抬袖抹了一把泪,蓦然一惊,差点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颤抖着手指,结结巴巴:“诈……诈尸了……” 然后扑上去使劲掐他胳膊上的细肉:“你死就死了,居然还敢诈尸?” 愤慨的瞪着他:“你就是死了也不怕我算帐是吧?”1 u# ]8 S i t' [+ W+ d6 Q ) P6 H" L- l# m" e, a2 J: g$ d ……可是……可是生温,诈尸诈的连体温都回来了,陛下您这诈尸诈的也太有水平了……5 u& V; e* v% v& b4 a) y* S! Z! ] ( ^9 M" o' Z9 G 我朝后跌了过去,床上的人一双凤目缓缓睁开,潋滟生辉,无可奈何一般叹息:“安小郎,你几时能改改这胡说八道的毛病?” , y `0 D/ e5 M) d 我哆哆嗦嗦伸出手去,喜泪盈眶,全身紧绷的力气都松懈了下来,可是下一秒,已经狠狠咬住了唇,口里顿时泛起一股血腥味。) H5 E, l3 c- C0 W E* r 床上的人诧异的盯着我,兀自笑了:“好吧,朕不怪你,你可别吓的咬破了嘴唇。”$ [- d) h9 w8 ^7 T" b# g% K. R 我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疼!”捂着肚子杀猪一般的惨叫了起来…… 痛意来的如此不是时候。 |
60、群龙群无首, Z' v% F2 @0 x/ Y 美人歇斯底里起来,也是一件恐怖的事,秀目圆睁,钗横委地,剑拔弩张,始终少了些详和温婉之意,堪称大煞风景。! a. d4 ]% m2 q1 f6 O5 t) v! d / s# r+ h5 C) X* P/ L6 A1 Z# a 大概在德妃心里,老父是个慈父,定然是忠臣良将了,因为我一句“护国将军大约还有些别样的心思,这才参与了谋刺陛下之事……”便令德妃当场暴走,辩解的尖叫声几乎要响彻重华宫,我捂着耳朵往后站了站,还是挡不住刺耳的尖叫。 她定然不曾见识过自己亲爹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场景吧? 武恪红着一双兔子眼,不怀好意的谏言:“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这般叫法大失体统,不如娘娘上前相劝?”% {2 s4 T5 F% T( t6 x( T 一日一夜的惊吓担忧,我哪有余力再照顾安慰不相干之人的情绪?往后退一步,招来两名宫女,令她们将德妃嘴巴塞起来送回自个宫里面壁思过去。 德妃一边挣扎一边用怨毒的目光刺着我……原意大约是在控诉我奸人当道,挡了她面见陛下澄清冤屈的机会。$ R7 w$ z1 v7 _/ J1 {' |7 T 我对自己能成为德妃的绊脚石而深感荣幸,目送着她被宫人拖着去了。 8 O' ]/ G2 v7 h% e: C9 B5 R 我的耳朵很脆弱,只喜欢听蜜语,逆言向来自动过滤。% f7 L+ n4 U" ^9 b/ ]" \ 晏平醒来以后来重华殿,亲眼瞧了瞧皇帝陛下的伤势,便被挪到了禁卫军统领歇息的地方去休息。& ~' ~) k% a0 z- y v9 ?6 R a6 L, {# R 武恪满嘴起泡,脚不沾地,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没日没夜连轴转,清查逆党,顺便吓唬吓唬人心不稳的朝臣们,让他们别听见风儿就是雨,没事瞎闹腾。- d% e E7 B% w; R" c4 U. i1 A 太医院这两日严阵以待,太医全被拘在宫中,院判大人的胡子差点被我薅光……若非他使唤起那铁塔般的宫女来比我顺手,看诊的时候拿出一副“制止恶犬”的模样,我被宫人押的死紧,他的下巴上早就寸草不生了。4 t2 ^8 I' l$ C8 x+ W- F & ?6 M& f7 z- f* u7 ]* y( x 他边给昏睡着的皇帝陛下扎着金针边嘀嘀咕咕抱怨:“陛下呀,您要再不醒来,皇后娘娘便要将老臣的胡子拔光了……到时候老臣回家,家里那恶婆娘恐怕连门都不让进……” 听说他除了爱砚成痴的毛病,头上还顶着个十分惧内的帽子。 宫女们私下议论,院判大人发了俸银或者得了宫里的赏赐,转头便会往书墨轩跑,等到了家里,除了兜里的砚台,分文不剩。院判娘子一怒之下,砸坏了院判大人收藏的好几块砚台,令他心痛非常,自此大丈夫气势一日日低迷了下去,大半辈子翻身无望,只能听从夫人摆布。! K* h9 o6 q' L1 O/ | 我非常仰慕院判娘子管理院判大人的手腕与魄力,也想效法她将自己家里一亩三分地给料理清爽了……可是皇帝陛下留给我的这一亩三分地委实大的超乎我的能力,天天有宫人抱着成山的折子往重华宫塞,我怀疑过不了几日,我都要被奏折给活埋了。 御史台打了鸡血一般十分兴奋,正在罗织弹劾的罪名,其中包括皇后阴毒,借陛下病危排除异已,残害护国将军,反方提出质疑,认为皇后除了禁水禁食,并不曾动用大刑,有待观望等等。: U, d; q- b/ y/ x6 Q* \ ) K! J4 U! C& e Q8 X 大家都对阴毒的理解各有偏差,可惜目前皇帝陛下不能上朝,御史们英雄苦无用武之地,不能在勤政殿一展雄风,只能窝在御史台辩个天昏地暗。 # N+ \5 M, W Y. w 自皇帝陛下遇刺昏迷的消息传了出去,后宫乱成了一锅粥,京中人心不稳,武恪带着一众武将维护京中秩序,铁血手腕之下,若非先下手为强,将一干谋逆之人抓进天牢,手脚再慢半日,后果不堪设想。; o0 \1 p( Y9 @; I9 ~0 u* S ) m7 N% k& @6 X' I 我坐在龙床对面的锦塌之上,前面御案上是成山的折子,看过去的只有一小半,这还不止源源不绝送进来的。御案与锦塌是特意让田秉清带着人搬过来的,仿佛只有这样一抬眼,看到皇帝陛下昏睡的容颜,我才能在彻夜不灭的幽烛之下,稍稍心安。 4 B+ w- D4 n- t5 L3 t+ U- b0 _: R) b 娥黄端着碗燕窝粥奉上,轻声劝慰:“娘娘,石大人说陛下这两日已经好了许多,没准就快醒了。您没日没夜的忙,就算不为自己,为了肚里的小皇子,也要保重身体啊?!”2 G; n3 n. `# m; E7 f 我摸摸肚子,这里有我与他骨中之骨,血中之血……接过那碗燕窝粥,我一仰脖灌了下去,嘴里一股苦味,连心都在发苦。4 D3 T& x' p" K1 Q4 G 田秉清蹑手蹑脚的进来,一脑门子的官司:“娘娘……关起来的各宫主子吵闹不休……德妃娘娘几次要寻死……”" z7 d8 m* m6 G* s4 C7 e& S/ s @! ~+ J5 j g 我扶着御案坐起来,眼前金星直冒,被娥黄与田秉清一左一右的扶住,喘一口气,才道:“容我梳洗了,去会会各宫诸妃。” / u9 p$ Z3 k( ^* i; V1 R5 R+ \/ } 自德妃来过之后,我便知道这后宫的篱笆扎的不甚牢固,总会有猫儿狗儿别有居心的闯进来,传递些消息。况且太后已去了宝济寺,陛下现正昏迷着,宫中唯我独尊,禁卫军最近也撤了一部分协助武恪主理京中事务,人手大打折扣,为免麻烦,我索性下令将宫妃们全数集中在含香殿起居,又将各宫侍候的宫人集中别的殿阁看管起来。' g+ H& N; ^- _- v 含香殿阔大,每位宫妃配备一名贴身宫人足矣。 + G+ i o, o$ `3 h! Z 我从前在军中呆过,便按着黄介将军的办法实行军事化管理,含香殿进出人口严加控制,便是送水送饭的宫人,也要严密监视,只除了沐浴更衣,各人一举一动皆在监视之下。# ~6 M3 S! C" y$ x( f/ B 只是这些宫妃从前便是娇养惯了的,又勾心斗角,如今被拘禁在一处,旧怨又添新仇,整日小吵小闹不断,我本着不死人就无须理会个人恩怨的想法,不曾横加干涉,想要让她们自行解决个人恩怨,但显然各位宫妃于人际关系上处理能力不佳,不过两日便吵了个翻天覆地,差点连含香殿的殿顶都要掀翻。 ' \; H/ y, Y% N: P( M7 H3 i" i 娥黄与田秉清陪着我,身后跟着大批宫人到达含香殿的时候,德妃正与玉妃梅嫔争的脸红脖子粗,形如斗鸡。: c: F% a3 F' H+ i" V / }5 s1 W1 e. w+ c9 X5 X' Q 从前德妃背后有靠山,护国将军与太后都尚在屹立,就算是不得皇帝陛下宠幸,那也比各宫宫妃高了一等,若非有我横插一杠子,从天而降,众人都奉她俨若皇后。9 o6 S: A: G3 ^& @. \ 只是一朝色变,她所倚仗之人势颓,翻身无望,那些平日受她欺压忍气吞声的宫妃们自然不肯白白放过这个好机会,各种酸言酸语扑面而来,很快就将这个从未经过风雨的女子给打倒。 9 A7 Z2 Z+ w# u! Y/ [ 等我一脚踏进含笑殿,看到几个争的面红耳赤的女子,不由深深后悔当初下令各宫妃锻炼身体,如今身体好了,吵起架来也有力气了。假如从前身娇气怯,哪里能将对方身上头发拨下一绺?或与对方撕打抓挠?2 J, d, d, }: r$ `3 t 1 P3 W+ z4 H! l% {6 e+ B1 v “陛下现正病着,看来各位是太过担心了些,这才发生了争执,不如各位都从今日起悉心理佛,每日多抄些经书,也好祈祷陛下早日安康吧!”2 e% @4 S5 l$ I/ z 5 {9 s* V h T: p# l+ \/ K+ `2 Z; L; w 我侧过身,自有宫人将太后宫中从前供着的佛像抬进了含香殿,又抬进来厚厚一摞金刚经,人手一册。 德妃涨红着脸辩驳:“皇后娘娘,梅嫔以下犯上,言语无礼,求娘娘处罚!”: r( k( R9 q# P' E: \4 n1 }$ W& q 1 ^5 X' h8 R: Y3 R/ Q3 J6 W T" f 梅嫔掩面嘤嘤而泣,玉妃在一旁帮腔:“德妃随意辱骂梅嫔,却反咬一口……” 我被吵的头昏脑涨,冷冷道:“既然诸位不服本宫,又不能为了陛下安康诚心在佛前祈祷,不如明日全送去宝济寺落发出家,顺便侍奉太后娘娘。想来太后娘娘在宝济寺无人作伴,定然也有些寂寞了。” 玉妃怔的一怔,面上显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半日才道:“娘娘,你不能趁着陛下受伤,便将后宫清理一空吧?” 嗯,这一个还是留恋凡尘的。 ( i# y; @/ v' n3 u 留在宫中虽然不得凤朝闻喜爱,毕竟衣食无忧,若是送进了宝济寺剃光了头,后半辈子可真就毫无指望了。 ; @9 I# u! c" ~. k* w 我的目光从各人面上扫过,“嗤”的一声笑了:“莫非各位以为,宫中没了宫妃就会大变?老实说,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信不信诸位前脚刚刚腾空了殿阁,后脚就有无数女人涌进来?!且保管各个都比诸位年轻漂亮鲜嫩!”* \& D6 N+ d. I% u7 ` * v& W8 q0 `9 N- T 含香殿一时鸦雀无声,哭泣的申辩的都停了下来,一幅噤若寒蝉的模样。 3 `) d4 K4 Q n+ f" H" ^' K9 w7 t 我一步步走回去,皇宫雄伟奇峻,然而我心之所系者,不过一人,身之所卧者,不过半张床,再多的身外物,与我又有何干系?: A0 L/ @+ f" g 龙床上躺着的这个人,有英俊的侧脸,翻云覆雨的手腕,层出不穷的计谋,然而留给我的,只有一颗宽容爱重的心。 我在他的庇护之下安逸太久,早已丧失了斗志,直到他倒下来,无所不能的皇帝陛下隐藏在身后的这狰狞混乱的世界才彻底的呈现在我的眼前,令我几乎束手无策。 , N# J" N# M0 \0 \! l/ ] “求求你醒来吧夫君!我管不了这么一大摊事。”我拿手指戳他的脸,俯在他耳边小声哀求。. ]$ |6 k, G8 }3 d' L }4 M ) q! ?1 B- y5 m7 U3 C O 承认自己无能是一件特别丢脸的事。 在他面前,我还做过更为丢脸的事,也不差再添这一椿。+ c$ \# i$ {) e$ [+ V % Q$ N5 s- h/ U, K% F3 g 几步之外有虎视眈眈的娥黄与田秉清,他们将自己的眉毛扭成纠结的形状,一面想阻止我这种犯上的行为,一面又盼着我把皇帝陛下弄醒。 但诚然皇帝陛下操劳太久,并且打定了主意要光明正大的偷懒,死都不肯醒来。 我为自己以往躲在他身后不能替他分担半分辛劳而内疚不已。 9 @6 F8 {3 K* R+ O, T* a. c- @5 Q 是不是有个人分担,他才肯痛痛快快醒来? 不得而知。 f7 S z) ^4 ~& [6 d% B \, O0 g0 y n, m 迫不得已,我咬咬牙,趴在他耳边以惊慌失措的声音叫道:“陛下,藩王造反,要攻进皇宫了……”( P* @* l3 x: n: T0 u" f4 E 田秉清骇然盯着我:“娘娘您……” 2 S, V2 b5 t Q; [/ a3 E 娥黄恨不得顶着犯上的罪名扑上来捂住我的嘴。 ( U" N- S1 v* M. B5 z$ V0 C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嘛,听说用言语刺激昏迷之中的人,有助于苏醒! $ J5 W, Q% [( s! _# F2 z& e 皇帝陛下向来最重视这天下归属,好不容易拿命打拼了来,我不认为他能安稳睡着容忍各藩王抢去。2 s' ?! @" H" ?" ], g8 i # P; F% y: M- s 可惜我估算错误,他大约是铁了心要休息一回,无动于衷睡的香甜,我得不到他半点回应,沮丧到了极致,倒差点哭出声来。9 q# p, p6 s" Z# p- f# q( c8 O 这时候,武恪两眼血红,满嘴水泡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来,他说我有必要上朝辟谣。 于是,我不得不召集大臣垂帘听政一回了。 |
59、见微知著- |! [+ t3 Z- H+ t* c 回宫的路程漫长而遥远,我紧握着凤朝闻的手,感觉到他指尖温度的流失,听得他逐渐低迷下去的声音:“……皇后监国……彻查藩王权臣蓄私兵,刺杀之事……”心紧紧纠成了一团。# w3 X$ D, I9 e- u4 ? 武恪领命而去,另留了自己的亲弟武勇护驾。一前一后两辆车,载着伤重的凤朝闻与晏平。 / ^8 e1 Y; L3 I7 E( J$ G+ C 凤朝闻一次次闭上了眼睛,被我一次次在耳边叫醒。; i' m r" h6 I, {3 U# U 9 P6 |, S+ y6 P 他的凤眸渐渐失去了光辉,黯淡若流星,我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凤朝闻,你要是睡过去了,我定然临朝摄政,颠覆你大齐天下……” 7 m4 a) g* n L2 O+ o) u 前朝有太后摄政,最终君临天下的先例。 5 C- {. D6 `# v! I9 y 但其实我内心惶惶,形如末世来临。 他唇角无力的弯起一个弧度:“你那么懒……天天睡大觉……哪里肯揽那么辛苦的活计在身上?” 我头一次发现,他说的一点也没错,我懒得出奇。自回宫以后,吃了睡睡了吃,别无二志。# ~ Q+ Q- B5 I% o9 H2 w + D$ {" Y' K. d0 m3 n “你要是不肯醒着,我就再找个男人嫁了,让肚里的孩子唤别人爹……”退而求其次,这个目标总比较容易实现吧?: T- D! G" l P# v& g 我笑的得意凄凉,俯身去看他,大颗大颗的热泪砸在他脸上,他渐渐闭起来的眼睛总算勉强睁了开来。 “你哭起来……真是丑啊……” ' O6 X0 e; I7 d. F) p' S l! I 我怒目而视,只是视线很快便被热泪挡住,胸腔里似有万把刀齐齐斩了下来,带来难以承受的痛楚。 ——这是久违的感觉,在爹爹过世,那些漫长而看不到黎明的夜里,在我赤足踩在冬天的雪地里,夏天的荆棘丛中,双手毫不犹豫向着土地刨去,整个人深深的低落到尘埃里,将尊严踩在脚底,流落异乡的时候,仿佛这躯壳已不是自己的,命运折磨着这具臭皮囊,让她有一天倒在无人认识的角落,发霉,变作白骨,化尘化土,才能够卸去我心头的沉重枷锁…… 可是在变成白骨以前,有一个人伸出手来,将我紧紧搂在怀中,珍之重之,宠之爱之,我心中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我尚不明白这份宠爱的缘由,无迹可循,令人惊惶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在他以血肉之躯挡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忽然之间心痛如绞,并且难以忍受。 , Y' u/ E6 g5 f 有什么比爱重我胜于他的生命,更能令我动容?: `# E2 S/ @, I - W4 a+ r3 D8 W+ B 这个世界重新在我眼前展开,身上所有的伤口齐齐复苏,在一瞬间连呼吸也是痛到支离破碎,可是最痛楚的地方不是身上的刀伤而是心口,伴随着他身上的体温一点点流失,我能看到自己的心碎成一片片,也许就快要死去……( y' ~' S5 ~, t9 ], M. N P - {+ f K: }3 N9 k 重华宫内乱成了一团,我一手血揪着师尊的胡子,目眦欲裂:“到底有没有得救?” 倘若他要说出否定答案,我恐怕自己会当场做出弑师的举动来。 院判大人全然无视我的威逼,两只手像铁钳一样掰开了我的手,身后扑上来四个铁塔般的宫女,将我紧紧抱住,然后一盆盆的血水端下去……好像永远也不能止住…… 殿内安静的只听得到呼吸声,与院判大人弄出的响动…… 天亮的时候,院判大人擦着额头的冷汗,终于收起金针,长呼了一口气:“心跳总算平稳了……这刀刺的险之又险,倘若再朝上刺三寸,恐怕回天乏力……只是……受伤太重,几时醒来倒作不得准了……”9 ?" X/ X. H9 Y" y" q . E" y" {, \) Q/ E/ z. { 我很想揪着院判大人的胡子,将它一根根揪下来!$ `/ V" E/ b+ Z1 l/ p L( J8 i" { 好的大夫据说可生死人,肉白骨,枉他从我这里骗去了许多好砚,竟然连个准话都没有…… 只是田秉清与娥黄却对他充满了敬畏,扑通跪了下去,欢喜的朝着院判大人连连磕头,紧抓着我的四名宫人终于松开了手,我跌跌撞撞向着龙床扑了过去,在一片明黄色里看到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阿弥跎佛! 感谢各路神明的鼎力相助!% n' Z+ x* y6 u: E 武恪顶着一对红的跟兔子一样的眼睛闯进重华殿的时候,大家正在相顾欢喜,情绪难免有些激动,若不是怕吵着了床上的皇帝陛下,早已抱头痛哭。他冲进来以后看到这情景,七尺高的汉子竟然双泪直流,扑到龙床前面便是失声痛哭:“陛下啊,微臣来晚了……”8 X* r+ e& w y2 R. ~ 5 g# k0 |7 R& I3 C- Q) T' G/ k 哭的甚是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不过为着他头顶的乌纱帽计,我还是边拭泪边好心提醒了他一句:“武将军,陛下目前尚在昏迷之中——”你这般提前哭丧其实可以拉下去砍头了…… " D6 |6 D0 j9 _; U! n 他大掌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气愤的差点指着我的鼻子质问:“那你们哭什么?”——我就知道他从过去到现在都一直是藐视我的,不过我向来宽宏大量…… 擦着面上不断滴落的泪水,我朝他一笑:“喜极而泣……喜极而泣……”6 V1 k: |6 P- [& M7 c. j Z 虽然陛下已有大半条腿踏进了鬼门关,一时半会还拔不回来,可是总比当时就撒手西去要强上许多……: j, o# k. H6 m6 v- S/ m: n $ G! U% A: g* c 武恪将军总算还知道些好歹,连忙跪下请罪。, U0 i$ y1 G- ~' D1 \% |; j) J , n5 j3 T4 p* j0 L 我心中悲喜交集,就算是为了垂危的陛下积福,也暂时将武恪藐视皇后这条罪名既往不咎了。 他身上极是狼狈,血迹泥土沾染了不少,自他砸了我一锤子之后,这是我头一次觉得他顺眼许多。赏了座,令娥黄端了杯热茶来,这才听他汇报一夜战果。 8 h$ X3 L* L) J/ d 无疑,武恪的这次突然袭击是十分正确的。& M8 q; R8 ~8 G& l 凭着他在庄子里与燕王两千私兵械斗,联系到蓄私兵这类大罪,为防燕王狗急跳墙,劫持怀孕的皇后,这才匆匆结束了战斗,跑了回来。只是却在安府扑了个空,又听说皇帝陛下也出了宫,紧急之中,召了宫中精骑卫到处搜寻,方有了酒楼救人一说。: y5 t/ A7 M$ E% Z0 a9 d$ T 5 ?! b* E" R( [; j/ | 他闯进燕王府的时候,燕王楚王等人都聚在一处等消息,就盼着派出的刺客能一举将皇帝与皇后都诛杀干净,连肚子里的都不能存活,这大齐的天下也是时候换换主子了。 除了庸庸碌碌的益王,不肯同流合污,反倒被刺性命垂危的赵王,在京的藩王竟然无一幸免。0 b" C# U( d& K0 z( k( C) ~8 g # H3 t' Z4 b+ p 最令人意外的是,德妃的亲爹,护国将军也掺了一脚。 武恪从前跟着凤朝闻冲锋陷阵就是一把好手,没想到办起案来也是速度极快,只奉了皇帝陛下一道口谕,就将这些皇亲国戚们给连锅端了,塞进了天牢。" X. Y/ K" R( ?2 o 天牢一时人满为患,按品分房,恐怕历陈齐两朝,这天牢都不曾有过这么兴旺热闹。/ m# n+ M4 x; c) L! q# \ 末了,武恪向我请示待遇问题,及如何看押审问这些当朝权贵,我扭头朝床上静静昏睡着的凤朝闻瞧一眼,向他提示:“听说这些亲王贵戚们都心忧陛下安康,陛下一日不食米水,他们便一日不食?!” # e' q* c) i) s 要饿大家一起饿着,没道理被杀的人在床上性命垂危,杀了人的却在狱中高枕无忧吧?/ `1 a' O( T1 M" j* M 6 y# ?) s& Z/ z9 |* U 武恪微微一笑,“谨遵娘娘懿旨!”8 \' N; r, J$ T/ z 6 `3 w) \9 x, S5 n r; G 我连忙纠正:“这是诸位王爷将军们自请……” 也许御史台各位检察御史们听到这话,都会认为是这些皇亲国戚作贼心虚呢?!- [2 {+ Y* `7 g. K 正好最近御史台缺些弹劾的素材呢,这种清水衙门还是要保持热血的好。5 L b0 a: g& i+ J% ^ + [ j _; R @5 r( d6 y 武恪心领神会。2 ?1 }6 L c8 P: V0 e 正在此刻,宫人来报,德妃求见。& u `! l; o# a7 ?. |7 n 我与武恪对视一眼,宫中向来封锁消息严明,昨晚护送凤朝闻与晏平回来之时已是夜深,德妃居处离重华宫极远,今晨武恪不过初来,还未离开德妃便赶了过来……德妃的消息还是稍嫌灵通了些…… / g/ H# |1 a; y8 a- h* O* w6 d+ d& s 我扶着娥黄的肩往外走时,小丫头嘀嘀咕咕的抱怨:“不过是妃子,怎么当得起娘娘亲自出殿迎接?”" G1 b" v4 c- ]0 @/ T! { 5 [1 ^3 s. f$ Z) k, E8 y3 d5 c 连田秉清也一脸不赞同的表情。6 e+ |: y" A) J# v6 b4 y7 T: V 0 f+ ?" x% {' ~# x; C) Z$ D1 h' i 我在她脑门上戳了一指头:“陛下在养伤,需要安静,偏殿又被晏将军占着,虽然没有性命大碍了,可是也不能轻易挪动,万一德妃哭闹起来,谁能安生?”% J# s/ F3 s2 w) P # S8 B& j. \* B7 y 田秉清一脸狗腿的感叹:“还是娘娘跟陛下贴心啊!” - q, ?+ F: ?3 Z: c/ d 我被他气得笑了:“记得你平时不是这么夸我的吧?好像叫什么木鱼脑袋石头心?!” $ E3 o' }% Q% s5 `( e4 J& r 他把脑袋往后一缩,缩在护卫宫女身后,不言语了。# C. W1 f7 N, o% C, u2 o \( S+ i' R4 R4 s0 B; } 德妃来的很是匆忙,脸上妆都没上,只是随意梳了发,身着妃服,抹着眼泪在宫阶之下端端正正跪着,哭的很是梨花带雨。 我内心反省一下,似乎自从我来到大齐后宫,凤朝闻这些宫妃们常年都是一幅梨花带雨的模样,一方面反衬出了我的恶悍,一方面衬出了她们的娇弱温婉。 德妃一眼瞧到我,膝行几步便抱住了我的腿大哭:“娘娘救命啊!娘娘救救臣妾老父的命啊!武将军深夜闯进将军府,无故抓人,可怜臣妾老父一生为国,老了反倒进了天牢……”3 r0 T. g- l% h- u9 k+ ? 5 \5 ]" m* I" B$ }/ V 呜呜咽咽,哭的很是伤心。 " b; V4 G0 O; D2 [6 W9 Q, G+ L 难道她如今尚不知道护国将军为何被抓?+ o/ y' @ D4 F/ b8 J" m: k 9 E# P1 H- g' o3 K9 [+ S 往宫中传信的这人实在有些不靠谱,救命的信居然传的这般含糊其词,还当德妃有诸葛之智呢?( I W) w( {; L/ X9 C8 T. o/ L 9 b- r% h% z: w4 f 我一脸遗憾的告诉她:“德妃,陛下遇刺了。”) u! E/ C/ [( d, f 她茫然的瞧我一眼,顺口接了下去:“陛下一年里总会遇刺个两三回,这有什么好奇怪的?”7 m5 p$ m; Q' d1 h9 l" L 陛下呀,您人品恶劣到不遇刺都让人奇怪的地步了……这算得上天怒人怨么?( [. B6 k X* G% f ] 6 D4 s3 x( X. E o “是不奇怪!”我语重心长的告诉她,心中为着此刻还昏睡在龙床上的凤朝闻,微微的刺痛着:“可是这次遇刺偏偏与令尊有些不大不小的干系!”. \/ P4 x) ?0 d* X) P# ~ 3 n- a) m4 ?! I, ?. m1 ?/ l1 h 亏得凤朝闻三宫六院,这些美人也没个贴心些的,真是枉费了米粮……耳边已听得一声尖叫:“不可能!爹爹决不可能与陛下遇刺有关!不可能……你这是诬陷!” + }+ p' o# x6 v h3 e0 e% a 我觉得,我还是极有先见之明的,不曾在重华殿里接待德妃,真乃上策也! |
58、皇帝与通缉犯的画像都需要普及( Y! Q' w; p0 |7 f+ ^# L 认识凤朝闻以后,我一直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 & W* I5 `' v- A) I* }' f9 ] 这样一个强悍的男人,战场之上无往不利,政治斗争中也不曾处于下风,偏又有一副好相貌,情场之上至今好像也不曾失意过,说起来简直是上天的宠儿。 不过今夜在酒楼,当我站在他的背后,眼见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行动在眼前展开,终于明白了古人诚不欺我——1 P1 p+ G7 j; [1 Z9 c . a. z, a! p# N0 X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0 ]) U6 k# J8 G" G4 b" c1 |+ L ! y! H4 J3 r# e; \. e 连老天也知道皇帝陛下最近在宫中闲的都快发霉了,这才丢几个刺客出来让他劳动劳动筋骨。) V6 H. D- t: v9 s: B. i5 s, R 刺客这类人才,虽然说每每出现必然是来意不善,居心叵测,可是在皇帝陛下一路从东宫太子爬上大齐皇帝宝座的成长之路上,三不五时冒出来的刺客们不但提高了皇帝陛下对刺杀的应对技巧,更令他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魄力。 且看他抽出腰间软剑,镇定从容的以一敌二,就可知对于这种业务应对的熟练程度了。反观晏平,虽然也是马上将军,可终究生活在大陈的和平天空下太久,看到乍然出现的黑衣人,还是不免露出了惊慌的表情,好在他本来就是武将出身,此次出行又担负了护驾之职,腰间自有三尺青锋相伴,一脚踢开了桌子,君臣二人以二对四,一时之间盘子与血肉齐飞,刀剑与**相击,场面十分的隆重残忍。 ……如果,不是窗口源源不断的跳进来的黑衣人,想来这君臣二人定能稳居上风了。+ j9 [( c* ^' p V: Z. } o 楼下官兵喧嚣甚巨,正斗的酣沉,房门轰然一声响,倒了下来,扬尘无数,官兵手执大刀冲了进来。 进来的官兵身着京畿卫步兵服色,各个高壮精悍,为首的高壮男子指着深陷包围圈的我们大声嚷嚷:“就是这三名匪类刺杀郑王,令得郑王爷性命垂危。来人呐,立即拿下,若有抵抗,当场诛杀!” ( }% C H& H2 ^8 `; r$ ?& N1 M# _7 I) B 这些官兵都集体患了眼病不成?居然瞧不见眼前的黑衣人? , g; ?1 O% S/ H2 O7 K8 @: ? 更离谱的是,皇帝陛下竟然成了刺客!! \ g6 X. z+ ~: W# N! s 若非是我此刻十分的清醒,必然会将这件事当作荒唐一梦。这大齐天下才有了兴盛之象,怎的就出了这么些不靠谱的官员,办案粗莽扰民也就算了,居然颠倒黑白,草菅人命,指鹿为马,恶意栽脏…… 且,栽谁头上不好,非要往皇帝陛下头上栽? 皇帝陛下眉毛都不曾掀动一下,与黑衣人斗的甚为激烈,对官兵所说充耳不闻,反倒是晏平忍不下去了,舞出团团剑花,怒气 :“大胆!陛下在此,你们竟然敢痛下杀手,不怕祸及九族吗?你们的步军统领是哪一个?还不叫他滚来见陛下!” 那些官兵里为首的持刀傲然一指:“皇后娘娘怀孕,陛下深居宫中,如何会出现在这市井之中?无耻匪类,居然还敢狡辩!来人,还不快将这三个冒名匪类当场诛杀?”/ N* \' Y' r" e- @( b& f+ A: U, n |- p' ]4 q3 h# g' C2 j; i 我站在他二人身后,忍不住冷笑:“这位官爷,您眼神可真好,真应该请宫里的太医来好生瞧上一瞧,扎上几针,说不得就能瞧清楚眼前这位是谁了!”2 _* E- Q2 J3 _; U5 B% }' R 那官差大笑两声:“好个牙尖嘴利的妇人,莫非你正是那身怀有孕的皇后娘娘不成?”说着已经直扑了过来。2 z i, I8 F: G" @& o$ ] ——不才在下正是宫里那位怀有龙裔的皇后娘娘,只可惜他不肯信啊。 我深为遗憾,在大齐疆域,恐怕通缉犯都比皇帝陛下混个脸熟,皇帝陛下简直是养在深宫无人识,若非被困此间,真应该像普及通缉犯的画像一样普及皇帝陛下的画像。' }% K8 [' l& l 总之今日这场刺杀从头到尾都透着荒诞,皇帝陛下被错认成了刺客,反倒是穿着黑衣目前正实施行刺之实的刺客与官兵结成了攻守同盟,蜂拥而上,不分彼此,对皇帝陛下与晏平发起了猛烈进攻。 m$ R3 e$ w6 ` 他二人虽身经百战,但架不住这两拨人的拼死打法,倒下去几个,又冲上来几个,晏平一个不察,被人从肋下一剑捅了进去,他朝后跌了过来,重重撞在了我肩上,亏得我一直以双手护着肚子,这才不曾被他撞在肚子上。, T- U* \: c' f2 \1 k - f/ P3 m4 _: o7 F 皇帝陛下分神朝后瞟一眼,似有恼意:“晏将军,你的脑袋似乎放错了地方?”不过身前四把剑立时压了过来,他无暇顾忌,又转头去应敌。 我低头去看,晏平腹下迅速渗出碗大的血迹来,目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散,他的脑袋无力的靠在我肩上,生生摆出了一个相亲相爱的姿势。 好在目下我与他离相亲相爱差了尚有十万八千里,我的心头倒也并没有什么负担,扶了他靠墙坐下,抢过他的剑便冲了上去。: O* v; e7 Q# p 不过立时我就听到了皇帝陛下一声暴怒:“安小郎你这个笨蛋,还不退下!”3 s+ ^% }0 [2 j- y 我面前四五把寒光闪闪的剑都昭示着,刺客与官兵们的眼里,可不曾有怜香惜玉这类的情结。挥剑的瞬间我忍不住朗声大笑:“陛下,好歹我当年还混过一个广武将军的头衔呢!” 3 S' s9 O& }0 O. v1 C; a ——总算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 Z x. R/ [2 j! }: _ “朕几时令你出战了?” 皇帝陛下额头的青筋都要气得冒出来了,全然不顾落到自己身上的剑,持剑就要往我面前冲,似乎想要拦住挡在我面前的刺客与官兵,眨眼间他的腿上与胳膊上都挂了彩。, O' z* w$ t! r/ Y- O$ i s- v 6 _, B' d7 U1 y* i- j: ^' r6 l 我将手中青锋护住肚子,百忙之中尚有暇答他一句:“你我夫妻,自然有难一起扛!”如果连这一点都不知道……皇帝陛下要么就是聪明太过,要么就是笨蛋! 8 W7 z) U$ X3 ~( A2 c2 y8 b 他久久不再回答,只专心致志与面前数人战成一团。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今日这些官兵各个高壮精悍,手下功夫比寻常步兵高出许多,不多时我双臂便已各着了几道剑伤,顿时血流如注……6 z3 d; N7 N. z! q# i0 i 晏平将伤口扎紧,冲上前来,从地上捡起一把剑并肩而战,凤朝闻见得我受伤,顿时暴怒,拼着伤已,一剑下去将面前一名黑衣人的左臂砍了下来,我见他这番模样,心中暖意上涌,这个世上终究有个人疼我重过他自身…… 7 h- h4 [6 u7 t d6 V$ T5 i+ j8 U 目中止不住几点湿意,转尔我扬眉浅笑:“陛下,我晓得护着肚子的,你休要担心我……” 5 h9 p, y( \. w) ~$ l2 u* E 很快我就知道自己这话说错了,话音方落,面前官兵剑尖所指,便通通向着我的肚子了,一时我面前压力骤起,腿上胳膊上也不知道已着了几处,我自己尚未觉得,凤朝闻与晏平却已经急眼了,都是拼死的打法,连连催促:“小逸快退到我身后去……”/ F. i5 C+ [& |1 U7 ] 6 d( H; \' r: x1 A" E 混乱之中,二人这话竟然异口同声。话音方落,他君臣二人对视一眼,面色都是难得的难看,可是转眼二人都是一副释然的模样。 皇帝陛下凤目修眉,此刻难得的豁达之象:“晏爱卿,朕早知道你惦记朕的皇后许久了……只是这事可怨不得朕,就算你今天为她拼了性命,她死后还是得葬在朕旁边。” ——陛下,您想的太过长远了些! : L8 M! ]8 m+ [- E- ]) B' R 等躲过今日之劫,再考虑丧葬之事也不迟。) t: L% r; U. i7 Y# O7 [) K 皇帝陛下今日出门穿着便服,此刻到处是血迹,分不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可是出手依旧快捷,不见丝毫滞塞,仿佛此刻正处于两军阵前,虽敌军压境十万,他手中只有两百余人,也不见丝毫惧色,谈笑风生,从容应对。 ' ^4 {/ Y0 w) u0 ~ 晏平眉眼清亮温润,仿佛一扫之前的晦暗,又是从前那个卓然如玉、风姿翩然的少年郎,他轻声一笑:“陛下,其实臣与娘娘陛下三人一同赴死,也算偿了臣多年夙愿。” 我:“……”原来这么多年晏将军想的都是同归于尽的念头,真狠啊!0 p- T- U" P* \, M0 U- [# K% a & L. h( n1 z1 q. S, B/ C) E 我举剑格开面前的两把剑,胳膊上的伤口流下来的血洇在虎口处,宝剑有随时脱手的可能,可是还要勉力挣扎一下,朝他两个暴吼:“混蛋,老子还没活够呢!”! W) A+ E$ ?8 W 招来他两个一阵大笑。 凤朝闻与晏平仗着身经百战,今日并不曾带侍卫前来,此刻连个传信的都没有。 % w, f& |0 N ?2 t" r) x/ p3 Q: B “小逸,你个傻孩子,怎的还不明白,与其蓄私兵被贬为庶民,倒不如拼个鱼死网破。而且看这架势,恐怕不单单是蓄私兵这么简单了。”' H5 N6 `3 Z3 | 9 x) j3 n& P b% T+ {/ ~ ……敢在上京冒充京畿卫巡逻步兵,明目张胆的前来围剿诛杀凤朝闻,要么是早有预谋,要么就是狗急跳墙。 采用这样不要命的打法,而且着人假扮官兵,恐怕后者的可能性极大。- T v7 t i, I j1 M! X/ f 这些人见得久攻不下,竟然剑尖齐指我的肚子,凤朝闻与晏平拼命相护,眼前人影一花,面前已经挡了一个厚如城墙的背,我低下头,看到背上冒出来的剑尖,正有血迹顺着那剑尖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透过这山岳般巍峨的背去瞧,门口又轰然冲进来一队人,带头的男子血染长衫,可是面孔熟悉无比,正是武恪。 我觉得我在笑,可是声音却好像在哭:“武恪……” 你好像来晚了…… |
57、为人民为服务1 t _8 y+ N$ G; u; H U2 ~6 V3 F / U8 p# i1 A2 @- u 《女诫》、《女则》教育我们,出嫁之后,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听夫君的话,否则后果很严重。7 H! T$ e+ ~/ [- X* X4 Y 我如今深深愧悔自己白抄了那么多《女诫》、《女则》,还不明白婚姻的本质。婚姻这种事,向来没有和平共处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搞民主固然可以顺应民意,但一言堂,只要领导人英明,未尝不是没有出路。/ j1 B! T$ e% p7 s , f: W" a v/ I+ L 皇帝陛下在宫里大搞一言堂,独断专政,就算我跳起来与他叫板,恐怕也是完败。历史经验告诉我们,维新变法后面如果没有耍枪杆子的有力支撑与保护,被推出午门斩首的可能性极大。 我是个趋吉避劫的小人,想明白了自己势单力薄,顿时心虚无比,一步一挪蹭进大堂,倍感凄凉朝身后瞧了最后一眼,田秉清忍着笑的脸从门口一闪而过,再不见踪影。 ( A+ P( Q: x$ ]3 {( ~ 凤朝闻龙目眈眈,盯着一步步挨进来的我,淡淡道:“皇后好大的胆子,竟然不经朕的允许便溜出宫来!” + v, _" X6 E2 g* j8 C8 Z# @4 s 我自怀孕以来,被他圈养在重华殿,寻常去御花园都要皇帝陛下批准陪同,今日情急之下出宫,还没来得及报备。 , W2 p+ b# N- w( D' z/ D8 G 他这番模样,分明是一只不紧不慢亮出了爪子的老虎。 ! ^, v8 l& v! \# r% Q 我讷讷辩解:“这不是为人民服务嘛……”$ a9 D3 K F, @ Q2 [ : ~$ U W/ z# z- u$ ~! V* U 黄将军家眷如今正是大齐庶民百姓。 他显然对我的回答不甚满意:“朕倒不知道京中这些官吏们是干吃闲饭不干活的!”0 s% v/ ?/ o. j7 E, N! h . ^* W6 b" t! I# [ 也是,为人民服务太笼统了,大齐有数百万劳动人民,如果一个个服务到底,那不得累死我啊?( Z2 O* g% ~) ]8 b7 L, E " L5 d1 l; \% d0 m$ k 我趋前一步,干笑:“我这不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嘛……” 苏仁与赵勇正是我的兄弟。 他凤眸轻眯,往我两胁去瞧:“刀呢?”' i) G& E7 r0 a) z7 ~' Z* ]8 D6 [ Q & N. E* x( C. U; r( Z 我气结!写戏本子的历来都喜欢把英雄所面对的困难夸张化,剧情越跌宕,观众兴致越高。我这还不是为了照顾皇帝陛下的情绪?8 t- U" g7 r# C3 q9 O! Z 他的爪子在我的肋下摸了摸,悠悠然叹息了一声:“皇后何时才能顾忌着肚里的皇儿,不再随便往宫外跑?”3 y! I+ k T: q4 H; f! k2 l4 z 这一声叹息幽怨与温柔并重,简直就像收了利爪受伤了的老虎,还将自己的肚子露了出来,恨不得让你上前给顺顺毛。, |2 u; v! J+ T/ v* A" h9 `( G 我非常诚恳的望着他:“其实……我肚里的也许是个小公主呢?” 这下他真的怒了,阔步行来,在我头顶投下一圈深重的阴影,凤目咄咄逼视着我:“小公主就能往外瞎跑了!” # B; G2 F% u7 E4 \3 J( X 统治阶级最喜欢拿这招吓唬人民,一时的示弱不能换来人民的谅解,立马就亮出大刀准备**了。/ C. Z- [9 R' k 凤朝闻是统治阶级的首领、**的楷模,气恼之下一下就伸手捏住了我的鼻子,在我耳边低低质问:“不知道自己是双身子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7 `0 r0 X( B3 B3 e6 }$ U- R ; K8 X( n$ w5 a& R: F+ T- P- ] 最近这几个月人人都恨不得拿我当官窑出品的瓷器,务求轻拿轻放,乍逢突变,我很是顺应君意,就算不疼也是连连叫唤:“疼……疼……轻点啊……” 门外忽然传来扑通一声,连带着田秉清惊慌的声音:“陛下息怒!小心娘娘的身子……陛下息怒啊!”$ M- n* ]) K5 N: P, l 我困难的扭头去瞧,田秉清跪在门口不住磕头,口里只喊着“陛下息怒!”待他在叩头的间隙抬头来瞧,顿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6 s: D( L4 M# m) J+ R% G 1 @" D6 y$ u; z) i 皇帝陛下的手还捏着我的鼻子……9 G! d! G! o" W3 L 我们保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势互相看着,反倒将田秉清闹了个大红脸,一副“恨自己大煞风景”的模样,连礼也不行,嗖的一下躲到了门后面。- R& F% ^8 E6 X1 j+ E- O8 l* U 我与凤朝闻视线相接,忍不住哈哈大乐,他顺势松开了手。 乐完了,他板着脸训我:“别以为没事了,回去禁足,好好在龙床上养胎思过!”: Q6 I' Y$ q) m% i5 @ 我悲愤瞪着他。* G. q' E4 v3 }8 X! i% ~' ]. ^ 他继承了爹爹当年管理我的铁血手腕,稍有不顺从便禁足,□又□。只是爹爹的禁足尚有一个房间的活动范围,皇帝陛下则要狠的多,禁足的范围只在一张龙床之内。& s. U- u1 }0 d+ S# n' B9 N 我拉着他的胳膊百般示好,哭着喊着不肯禁足,被他凤目微眯,淡淡抛过来一句:“如果再闹,就禁足加罚抄《女则》。”$ e- t7 r/ n2 D: G5 R5 ~' p* p( J 2 I9 {* d0 n% D T% C( Y 这种惩罚太过惨无人道,导致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等童伯张罗的菜上了桌,我却毫无胃口,只草草扒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f7 ^" Y6 X3 z 皇帝陛下显然也毫无食欲,扒拉了几下见我这副无精打彩的模样,叹了口气:“本来想着带你去街上游玩-——”在我热切的目光之下,他挟了一根青菜喂进了口里,细嚼慢咽,一言不出。: g+ F. O4 g8 }/ y( K) p 我只好努力往自己肚子里专心填东西…… 在我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之下,凤朝闻总算同意了带我去街上游玩一番。只是他出宫之时身着朝服,我又是宫装,却不适合上街去。小黄身形矮了他许多,最后只得令田秉清速往宫中一趟,带替换的衣裳过来,并召晏平前来伴驾。 前一条我不反对,可是后一条却委实令我不解。# C7 d: [5 @6 w2 e 8 V5 L' p6 ?$ t# a3 A& j) e7 L S 我与他夫妇二人出街同游,却召个不相干的人前来…… 在我探询的目光之下,皇帝陛下泰然自若,悠悠然道:“犹记得那年,朕以太子身份出使大陈……啧啧,皇后对晏将军那番体贴……”* r. q# d5 d& W$ A' ~9 I+ E4 z$ { 8 X* j2 F$ Z) z8 w 我:“……”陛下您也太小心眼了吧?这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居然还记得。 大概是我的眼神一不小心泄露了我的心里话,凤朝闻朝后懒懒一靠,修长手指轻叩桌面:“朕记得,今日出宫的时候,尚有几封呈上来的加急奏折未批,因私而废国,这种事……” 6 `" i/ [6 ?6 ?2 m8 d 我暗暗责怪自己沉不住气,对着皇帝陛下猛拍马屁,什么劳逸结合、保重龙体,方有国泰民安之类等等,总而言之,今日出宫游玩一则有利于龙体二则有利于民生最好百利而无一害…… $ ]; g6 s; X0 q' w9 m& J8 _6 w D$ v 他大概对这种话平日听得太多,越到后来脸色越臭,最后忍无可忍,黑着一张俊脸不无幽怨的质问:“让皇后道一声夫君辛苦了就这么难吗?” 我的脸上登时辣辣作烧……你侬我侬神马的其实描绘起来很美好张口说出来真是大煞风景啊大煞风景……7 m: j' e6 a- f/ ~* ?5 n6 Q 皇帝陛下不满意,行程必然有所耽搁。+ c1 l# G0 L" ?# Q- X/ H1 k 而我坚持认为,无论是我对皇帝陛下的深情厚谊,还是皇帝陛下对我的关怀体贴,感情的本质不变,非是轻浮的语言能够尽述的。 皇帝陛下嗤之以鼻,八字御批:“油嘴滑舌,胆小怯懦!” 等出了安府,已是灯火黄昏。2 V# o7 o$ Y4 z V# ? 我二人携手同行,晏平落后五步,在京城大街上溜达。& N# q' h2 M/ P! t% v 在宫里待的久了,如今身处闹市,耳边是小贩的叫卖声,眼前是琳琅满目的百货,真像从清冷的广寒宫重返人间,一时间尘味扑鼻,身心舒畅,甚至隔着几条街就能闻到酒楼里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大陈注重礼教,男女大防甚严,街面上很少看得见相携而行的男女,可是大齐隶属北地,民风彪悍,不过三年时间,已到处见得手挽手的年轻男女相携而来,旧貌换新颜。 在我央求的目光之下,皇帝陛下到底不好当着臣子的面太过抠门,只得带了我与晏平进酒楼用膳。. Y! W0 N+ l' o* [0 Q( j' g 6 O5 t9 H! B/ a: q- u 说起来,此事倒十分的令人感慨,就好比皇帝陛下在桌上举着酒杯与晏平所说:“近四年前,朕与爱卿,还有皇后在此把酒言欢,韶华易过,往事历历,宛在眼前呐!” 同样的雅间,同样的人,怎不怨皇帝陛下说出这番话来,连我都只觉身在梦中。 外面改天换地,连皇帝都换了两茬,这家酒楼依然灯火辉煌,生意兴隆,屹立不倒,掌柜的真是把作生意的好手。6 ~8 {! \8 t3 e( r+ U 1 Y0 O0 }( g) ?) | 晏平举起了杯子:“臣敬陛下与娘娘一杯!”一仰脖喝了个干净。 1 z) H+ S S" m& B* _ 他大约久不与皇帝陛下同桌而食,拘谨不少。我觉得气氛冷清如此,理应活跃一番,于是举起酒杯,正欲寻摸两句祝酒词,却被皇帝陛下夺了杯子过去:“皇后已有身孕,不宜饮酒,朕代饮!”/ {, A. }, F4 Y. n! g3 `+ L4 i, W& Q 6 |7 E* i7 c) z0 D* K 我看着自己手里被临时塞进来的茶盏,颇不是滋味的低头吃菜。 怀孕是道分水岭,美酒在那边,我在这边…… ( U1 W D/ \% R/ n- G: @ 他君臣二人很快推杯换盏,讨论朝政,假如拉张御案过来,我毫不怀疑皇帝陛下会将这里当作了御书房,如果有奏折,恐怕都会当场办公。 / ^1 H* \; E/ P: w ——这就是嫁给一个工作狂的可怜之处,他除了时不时给我习惯性挟两筷子菜,估计已经彻底忘了我的存在。8 d" D1 i: V* R5 Z* Y / l- Q1 Z+ D4 s9 }" e 我埋头苦吃一气,内心充满了不可言喻的失落。后宫的女人不是我的情敌,皇帝陛下的政务才是我的情敌。" _6 i7 N5 H# `+ ]9 x 是不是只有谈政务,才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呢?& `! Q- K+ C: p. Q1 f9 \, { “陛下,燕王府蓄私兵最少两千,这件事不知道你怎么处理?”8 j% Y4 P( U/ f4 x + Q" k7 T6 L5 _ b' E$ ~' u “什么?”( |4 _2 d7 B) X& P5 h 8 N( u8 p2 R% e0 Q1 r: K “两千?”4 Y( a i4 d: e7 w7 l& T ( I! T+ ^) _! B& Z. D: M( G5 @( `) n 他们两个总算肯回头一顾了,只是面部表情多有紧张之意,如临大敌。 我得到了关注,心满意足又低下头去吃菜,被皇帝陛下挡住了筷子,“你是说……你确定燕王府蓄养私兵最少两千?”9 ]# ?2 t+ [0 r* d" }3 ^6 d8 c 他靠的我极近,凤目幽深,虽仍然镇定从容,但是我就是感觉到了他的焦虑。5 n* m E1 _& x3 q! T& ` - s2 B7 G% B: _! D# R 我讷讷:“这件事……你不知道?我已经打发武恪去处理了……”不过武恪目前也还没回来……' h, M; ?8 R3 N 9 ?5 o& b! ?$ o- @" y0 C 晏平的声音听着有些发沉:“娘娘,武将军带了多少人?” 我侧头想一想,这些人护送我出宫,“大约……一二百人吧?” 一二百人对两千人……以一当十……武恪将军向来神勇无敌,素有战神之称,想来还能应付得来吧?1 [' E j7 v9 S0 I . }$ C" C& j# o: \ “陛下,武将军不会是出事了吧?”晏平此刻竟然难得的沉不住气。 武恪是骑马过去的,从这边到京郊庄子上打两个来回都差不多了,他却还没有消息…… ……难道是战况格外激烈?( F# N! q8 H* ]% x# o" t9 h 不及细思,已听得楼下哗声大起,有粗豪的嗓门响彻:“可别跑了行刺的匪类……”听起来好像是官兵在捉盗匪,不过响动这么大,私以为这是在向盗匪通风报信。% q- _2 f& {& i) j! _6 W; k 现如今的官兵,是越来越没有职业素养了,办案扰民不说,还喜欢虚张声势。 8 S: I3 \1 s# }+ k/ l) n 我颇为谴责的瞧一眼皇帝陛下,起身欲推开临街的窗子瞧瞧,却在窗户乍开的瞬间,眼前寒光直从窗口逼了进来,冰凉的刀刃几乎紧贴着我的脖子,下一刻便要切了下来,我一个鹞子翻身躲了开去,正一脚踩在饭桌上,只听得哗啦啦瓷器大碎,腰间已揽上来一双铁臂,将我牢牢护在了他的身后…… |
56、错把陛下当下贤君 ; r4 D: N$ F+ L+ K 皇帝陛下忽然之间变得好欺负了起来,令我大感意外。9 P, d- h. }2 s( y 田秉清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大有我替皇帝陛下“一雪前耻”,令朝中那起紧盯着皇嗣不放的大臣,与三不五时喜欢将自己家的幼子带进宫请安、意图过嗣的皇室宗亲们消停了不少。- ^, Z7 }: z& `; J7 @8 N. \ 8 j2 B) Z7 c" D( ^) K7 B* Q ——听说自师尊宣布我有喜之后,那些有关于陛下有隐疾的传言一夜之间消弥于无形。 ! Q k% T9 S( x* N8 } 事实胜于雄辩呐! 连娥黄也规矩了不少,不再无事生非,捏造我思慕皇帝陛下的言论来向皇帝陛下讨赏了,而是天天一脸喜意的盯着我平平的小腹,动辄都会大惊小怪:“娘娘,您小心着点,小心肚里的小殿下……” & u2 W7 ^' |) d, F9 j# R0 { 宫妃们在一夜之间都好像熟读宫规,且各个都拿宫规当作了铁律,我不过才清静几日,她们便天天准时相约来请安探望,打扮的花枝招展,面上堆欢,瞧着我的肚子慈爱的好像她们才是我肚里孩子的亲娘,赶都赶不走。 8 k2 | j# I3 D% w: s8 V8 r3 I 我每每端茶送客,众妃嫔都装眼瞎,吃茶打扇,装聋作哑。 6 F2 Q0 h! X7 Q2 y2 E W 这般热情,没过几日我便有些吃不消了。外廷命妇们进宫自有章程,皇帝陛下一道圣旨便免了我的麻烦。但宫中妃嫔几步之遥,又有大把时间可以消磨,天天将重华殿当作了棋牌室,恨不得拉着我好生娱乐一番到天黑。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对外宣布偶感风寒,身有小恙,不便招待。, v& Z# V. `* i' n" {, T ! Q) [$ K8 h, G2 [ 听说装病这招乃是万能利器,无往而不利,只是这次却出乎意料的失灵了。 我在殿内装病,一众宫妃立在烈日下站在重华殿外罚站,各个站的心甘情愿,情真意切,唯恐自己站的比别人少了。$ P, |0 u' T0 \0 L, x5 i: D- U# d 这倒造成了重华殿前丽人罚站,侍女打伞,远远瞧着似重华殿里发生了血案,这些人前来观望,场面热闹非凡。% U; q! T* a, \% ]$ s1 y - r/ G! s; t9 O1 z5 U& I0 D8 v “皇后娘娘身怀龙裔,臣妾们岂能偷懒在自个宫里松快?务必要在重华殿侍疾!就算不能亲身侍疾,也要守在这里才能心安……”各个为了皇嗣情愿肝脑涂地的模样。' d$ P' r3 k' b5 E# z 娥黄出殿去劝告一番,回来向我如是描述,又愤愤不平:“都是一众狐媚子,打量着如今……都想着陛下下朝之后能略停一停,与她们多说几句……”担忧的瞧我一眼。4 D% O9 @4 \2 _: i4 I. j1 d6 o7 w 2 l7 q- r2 _* `1 w/ U, o* b 我对皇帝陛下还是极为信任的。 果然他下朝之后皱着眉头将宫妃们检阅完毕,在宫妃们倾慕的神色之下,当机立断下了一道旨意,令宫中众妃在自己宫中茹素,为尚未出生的皇嗣祈福。 $ _9 y# w( E, c- \% K 令一众翘首期盼的宫妃们泪洒当场。+ b* {" f. R4 H: @" C' g 我笑嘻嘻打趣他,后宫可以建座庵堂收容这些宫妃了,他边忙着看手头的奏折,边漫不经心回我,后宫之事,一切全凭皇后裁夺。+ q5 i/ c; ^4 [$ y 听说这世上最难缠的仇人就是夫妻,你给我下个绊子我暗中拆了你的台,几十载年华空度,到头来物是人非。, J9 ]! t+ t& C s% w+ D 皇帝陛下虽然有诸多缺点,但他从未给我暗中下过绊子,相识这么久,倒是诸多宽厚待我,我若是将后宫诸妃送进庵堂,倒真的等同于在朝局上给他使绊子,这种傻事我岂能做? 我还是乖乖养胎罢。# b) H( a1 a2 h8 {& e* t0 H0 q 9 o/ e' t3 c$ [3 y& Y( L( e& q" A: z 十一月初雪落后,我终于停止了孕吐,胃口渐好,正立誓要将怀孕初期掉下去的一圈肉养回来,安乐候府传来消息,童伯病危。+ t3 `( h$ ]. d i( _5 f 5 N' r1 X3 u/ Y' z4 \ 听到消息的时候,凤朝闻还不曾下朝,我心慌意乱,执意出宫,恰巧武恪今日值守宫禁,苦拦不过,只得随我前往安乐候府。' \2 [. Y5 q# t) H 安府中门大开,守门的仆人见到我,眼睛都直了,只一个劲儿的念叨:“神了!神了!老太爷真是神了!” 我心急火燎冲了进去,还未到得正厅,门口就迎出来一帮乌压压的人头,当先一人独臂白须,华发苍颜,不是童伯又是哪个?2 V$ J. K, s3 |5 _6 G8 W. r4 [ ; `/ U' N' ?% t5 H 童伯下得台阶,就要下跪见礼,被我一把拦住:“义父这不是折煞逸儿吗?我在宫中听闻你病倒了,吓得撒腿就跑了过来,如今瞧来,倒还好。”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他摆摆手,“我身子康健,并无大碍。”转头朝身后两人指去:“你可认识这二位?”& ~) w& |( ?! p# E$ K" W 0 G5 t3 M' a" I3 H$ b- s" \1 o o 两名高瘦的男子,一位紫脸膛,一位黄脸膛,盯着我颇有几分熟稔之意,可是却不肯上前。& X6 f6 I( O/ A 我瞬时指着他两个大乐:“好些年不见,两位哥哥这一向可好?” 正是赵勇与苏仁。" ^; s; X3 I# t) b' z$ S* b 他两个面上神情似梦游,对视一眼,喃喃道:“传言果然是真的!”习惯性的伸出大掌欲往我肩头拍来,半途又生生缩了回去,仅余四只狂喜的眼睛盯着我。 赵勇与苏仁当年在军营之中与我乃是过命的交情,分别这三年多,如今瞧着皆是面色不佳,不及我发问,苏仁便抢先道:“小郎如今贵为皇后娘娘,不知道黄芥将军家寡母遗孤出事了,你管是不管?”$ K4 p* Y5 r' f; }6 p8 b9 Q3 x7 r - X# Z6 ]( U. }" z 他还是这样炮筒子的脾气,一点也没变。" ~) u' y9 w$ ^* ] 赵勇瞪他一眼,颇有几分责备之意,温声歉然道:“若非实在无法,我们也不会求到府上来。”2 D3 u# g' {0 ?- f' ~7 O 我瞪着他们,怪叫一声:“两位哥哥与我乃是生死相交的兄弟,怎么能说出这么生分的话?”$ i9 ~: v, x7 f: d % X1 }! e- U" u) c& p. b 他两人瞧着明显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2 @* D7 o' g; I4 `1 X4 {) R8 X 原来黄芥将军府上只有一老母与一双儿女,将军夫人早已身故。自黄将军阵亡,老夫人与这对儿女便移居他处。后来大陈亡国,凤朝闻在京郊随手划出一片地来,令他们自耕自足,他们便寻得黄将军老母与一双儿女,接回庄上奉养。 事情就出在黄将军女儿身上。9 t3 _; n8 K7 I5 L. X! ^ - \+ ^. Y* F6 |8 i+ c' b: I 黄将军虽然高壮魁梧,但将军夫人当年温文娴雅,窈窕知礼,遗留下的这幼女渐渐长成,酷肖乃母,生的十分美貌。只因她向来只在庄户间走动,倒也风平浪静。只是坏在近日燕王府世子纵马出京狩猎,无意之中闯入此间,瞧中了黄姑娘,当场便掳了去。0 O5 n6 X% `3 Y' Z2 \2 @+ O 8 m* f4 _+ N" K0 ?- W+ k1 R* ^ 小黄将军一气之下与燕王府的侍卫大打一场,顿时去了半条命。燕王世子仗着自己有权爵在身,此地又是降臣俘虏之处,许是料着皇帝必不会追究,便带了两千人将这庄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黄老夫人也在一急之下晕厥了过去。 $ X. M! f% _9 J0 f5 _1 K 赵勇与苏仁见势不妙,偷偷想法逃了出来,二人皆是寒门子弟,前朝旧军,仕途早已断了,无处申冤,终于想起来坊间传闻,当年的摄政王独子乃是女扮男装,如今正是大齐皇后,这才一路问到了安乐候府。) A3 R G: Z4 D4 n 童伯当年在军中之时,黄芥将军还是毛头小子,二人恰有交集。他虽怜惜黄姑娘,但燕王乃是当朝宗亲,安乐候在京中贵圈向来插不上话,只得传信于宫中。: y: g& j! Y8 p: a 7 H7 g R- z, z5 V x 我觉得,燕王府这趟势在必行了。( Z0 W/ a1 ~" o 燕王年近五十,胖如弥勒,笑起来极是慈祥。下朝归来被我堵在府门口也不见动怒,笑眯眯上前招呼,仿佛我昨晚才来过燕王府蹭过晚饭,极是熟稔妥帖。6 r; |) h* U- Q! v5 q& } & v6 }, C9 b0 h w ——听说他如今执掌刑部,行事与这笑容大相径庭。/ \: e7 [3 w+ d/ N ' O) P7 |0 o5 q3 |. ]9 V! V 燕王妃也曾去过宫中请安,面目慈祥温婉,不过我瞧着她温婉太过,才有了燕王世子这样无法无天的儿子。 如今我贵为一国之后,既然燕王与燕王妃不能教养好自己的儿子,我少不得替燕王妃拨拉一二。& ~7 C1 b. | c + Y; I5 s M" q% s' g* b! l9 [ 燕王与燕王妃共虎背熊腰的世子在下首恭敬侍立,我端坐堂上,极有兴趣的询问:“听闻昨日燕王世子在京郊一处庄子里将本宫的妹妹给请到了燕王府作客,今日本宫前来,可否请出来一见?” 燕王与燕王妃对视一眼,不知就里,燕王那张胖弥勒般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转头低声斥责世子:“孽子!你昨日可是又去外面胡闹了?”) A; |) f, x7 z; W6 [" v9 ` 纵然皇帝陛下一再下令不许皇室宗亲横行京里,又捡出头的鸟打了几回,也禁不住鸟群偶尔出几只不太听话的雀儿,三不五时闹腾一回。, X/ s5 s# z' _( r# m2 a . x' l0 G9 h: v: [/ k$ X 燕王世子委屈的辩解:“父王,您别听皇后娘娘胡说,那小妞姓黄,又不姓安!”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3 W) j8 u. X9 v5 b 我拊掌大乐:“世子有所不知,本宫是前朝摄政王独女,曾入大陈军中效力,在黄介将军帐前听令。得将军赏识,差点将黄姑娘许了本宫……奈何本宫也是女儿身,如何敢假凤虚凰的害了黄姑娘?无奈之下只得冒认兄妹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变出一个妹妹来也不在话下。6 J% D8 T8 k0 m& f, X$ q 燕王与燕王妃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又狠狠瞪一眼身后的燕王世子:“还不快去将黄姑娘请出来!” - F1 w; @: L& z4 m1 E+ _ 燕王世子不情不愿扭头朝门口立着的侍从吩咐:“去将昨天那位姑娘送过来!”被燕王狠拉一把,推金山倒玉柱跪了下去。$ ^2 `6 j! b' ?- ]! ^8 E 黄姑娘被扶着过来的时候,一脸悲愤之色。 我坐在厅上朝她招手:“妹妹快些过来,让本宫好生瞧瞧!”* M( h1 _, c% D0 b6 u) [ 她迟疑的立在门口,待瞧见了我身后侍立的赵勇苏仁,立时欣喜若狂:“赵叔苏叔……”, l6 K, ]7 g& ?) { 我抹一把额头的汗,很庆幸自己今日匆忙之际身着宫装,若是着了男装,这瞧着比我小了不过五六岁的小姑娘不知道会不会叫一声“安叔”?" M2 [( i! P% F7 p } 2 w7 p1 W8 }6 s 离开燕王府的时候,我特特夸赞了燕王一番:“王叔如今执掌刑部,陛下每每在我耳边夸赞王叔禀公执法,如今这事我瞧着王叔处理起来正好。”2 y0 p& q# O4 I9 [- W, V- | 大义灭亲虽然听起来痛快,但当事人要做起来恐有几分难度。听说燕王在朝中素有声望,正应大义灭亲一回,以提高知名度。+ I/ _1 G+ |- U: y& P8 P) y 9 Y! M2 j8 D, b" C 燕王一边擦着额头冷汗,一边狠狠瞪着自己的独子,连连点头应承:“臣这就绑了这逆子送进刑部好好审理一番!”) Z5 D M# p6 |0 u 刑部如今在他手中尽握,好好审一审自然也能好好放出来,可怜了黄小将军如今还剩半条小命。* H* g* i5 n' ~ 4 Z% I1 ?% f( }3 v" h; P 我掩唇浅笑:“本宫在宫中孤陋寡闻,不闻外事,今日听说……世子还发动了两千人包围了庄子,原来陛下已经特许燕王府蓄养私兵了呀?” 燕王顿时面色大变。 * M0 h/ V3 N4 H5 @2 O4 k7 S$ U 听说皇室宗亲护卫不得超过三百,燕王私下蓄兵两千……这个后果可大可小。 能够一言点中燕王的死穴,我心中很是得意。; N4 J- B0 x! K2 i' G4 ^& v" I$ _ : r: [0 d+ F- V4 R$ S9 \# G; w L9 | 回到安乐候府,门口童伯与安乐焦急的立在门口,见到我欲言又止。5 ~& ]0 e: Q: {, L H& i C2 ~+ A, A 黄姑娘落落大方,虽然已经被关在燕王府一日一夜,但路上我已经问过了她,只因她性烈如火,一路之上破口大骂,誓死不从,燕王世子将她捉进府中之后,又忙着与庄上众人械斗,只吩咐护卫将她丢进柴房,断水断粮,好教她依从。, O7 p( G, o* M8 {; u9 C0 e4 Y2 H 除了饿了些,她精神倒还好。 + g' j" g. v5 i# R1 J 一行人簇拥着我进得府中,田秉清从厅堂门口迎了出来,一惊一乍:“娘娘,您身怀龙裔,怎么能随意到处乱跑呢?可知道陛下回宫不见了您,该有多着急!”: e( A0 P4 I# z6 _ ) \) w/ Y- r% W: x* W+ Q 我在他头上轻敲了一记:“还未老就喜欢唠叨……陛下哪里会有你这般心急?” . x, h% C3 \+ ]. v2 A2 G 他朝厅里呶呶嘴,朝我摇头示意不要乱说话。 \7 x. p/ F! [" e( ]7 v 我探头朝厅里去瞧,高大俊美的男子寒着一张脸坐在厅首,连朝服都未曾换,想来是下了早朝便赶了过来,手中茶盏动也不动,目光笔直望过来,害我差点朝后坐下去,若非田秉清眼疾手快,拉我一把,我定然跌的很惨。) c4 R* ?# ^0 W S& o5 ~8 l ……我怎么无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4 ^0 u' p& \' v& b4 h$ L 童伯与安乐父子情深,明明紧跟在我身后的,瞧见了皇帝陛下那张黑脸,此刻已经退出一射之地:“今日府中来客,我们去瞧瞧厨下都准备了何种菜色,也好招待陛下与娘娘。” ……去厨房吩咐一声不必两个人吧?" k& o D& y" O/ a* Q% i# z 8 K: l0 ~% G2 f! F 还是说,对于皇帝陛下的恐惧或者盲从心态已经根深蒂固到了这一步?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父子二人去得远了,连片衣角也没留下。 9 l* ?: A8 t* l/ x- e: Y 苏仁伸手从我手里拉过了黄姑娘:“皇后娘娘去面见陛下,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规矩,还是去后院避避吧。可怜的丫头,又饿了这两日,正好顺路去安府厨房讨一口热汤……” 赵勇与苏仁带着小黄姑娘紧跟着童伯与安乐的脚步也不见了踪影…… P1 ?1 V' Q: d$ i' E" \ 义气节操之类大概离他们二人很远罢? 果然消灭恶势力是需要激进分子的,指望一帮顺民成为**武装,恐怕黄花菜都要凉了!5 i V% x. r5 J! R3 C 皇帝陛下虎踞龙盘,端坐正堂,凤目凛然,朝我招招手:“进来。”) {& U- @9 Z, S0 L$ q; z 我觉得,脑门上有一滴汗正缓缓下落。 好日子过的久了,就容易忘了吃苦头的时节。" Y N( M+ ?' ]& s7 X$ Y4 Z) X1 f0 ` 我错把陛下当贤君……忘了他发威的模样了!3 {0 }( D% q% K7 g% Z" { . K: H5 l) ]1 _0 p8 |6 f% ` 如今瞧着他面罩寒霜,正是盛怒的前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