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Chapter 67
　　
　　夜色静寂，路灯朦胧。
　　
2 B/ E. H$ N" L) X　　白色轿车停在干净无人的街道旁, 轻轻晃动着。
% K" @2 m! `' v9 E1 w- B8 y　　
　　满车玫瑰清香, 柔软花瓣。
　　氤氲着许沁紧张而急促的声音：“会不会被人发现……被看见怎么办？”
0 U) `2 E" G8 ?$ @2 `　　
　　宋焰眼瞳深而暗，吻着她羞红的脸颊，她如玉的肩膀：“这么晚，不会有人。”
　　
　　“可是……啊……”
% [' V  X* p- y! h( |9 x, h: h
- G* G3 h$ J* }) ^　　“……疼？”
- ?0 v1 L# V: S- g9 h+ p
　　“嗯。”
: s. \7 U. C  V/ F& x9 V! v. q
　　“你太紧张了。”他伸手抚摸，“放松。”

% Q: ]& t: X7 s9 K* ^% \　　“……呜……”

　　她仰起脖子, 呜呜喘气, 缩在座位不敢起身，被他撩着拨着，似乎害怕, 却又似乎很舒服。
　　
　　她时不时看窗外, 惊怕, 羞耻, 却又刺激，禁忌。人也愈发敏感，酥快之感成倍放大, 一次次抛入云端。
　　
　　她身体发热，脑子也不清醒，随着车身摇来晃去，晕眩迷蒙。最后累得迷迷糊糊睡去。
% y' a& \8 N6 e) c+ c　　
　　睡时只觉耳边他呼吸沉沉，窗外光影斑驳。
　　
* P( w7 m, P1 {1 d　　她睡了不知多久，感觉他轻手轻脚整理好了她的衣服。

　　车开动了。
( @/ [2 T( @% L, _2 K
6 W& g: g, h7 L$ `. Y1 p1 D　　应有路灯光流转，但他的外套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毫无知觉，睡得很沉。
8 r) P) K! g8 k+ r: [& {6 ~　　
8 q0 r$ H& ^. e; c6 e) F　　车停下，宋焰把她裹好，抱起来。
! Y9 A# [" x5 W( ]* F4 m
) j" X2 t, g- ^. N  p　　许沁潜意识里动了动，想自己走，但他在她耳边低声：“乖乖睡觉。我抱你回家。”

　　她于是放弃了挣扎，软软靠进他怀里。只依稀感觉冬夜冷风清冽，他的心跳声有力而鲜活。
　　
# ~( ~3 V( Z% v2 `, o　　后来她被放到床上，舒适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醒来时天光大亮。她睡眼惺忪，在被子里伸伸腿脚，打了个滚去抱宋焰，摸一摸，床边空空无人。
1 Y' ~# s3 m5 D) _2 {　　
　　她睁开眼睛，看见排排木窗外阳光灿烂，清风抚动纱帘，墙壁是淡蓝色的。
　　
　　这……
4 s& Y; o5 h. N# V　　
　　她一下坐起身，惊觉自己在一张淡紫色的大圆床上，床边铺一圈浅灰色地毯，还有个白色的吊篮。
. ?: Y3 K4 D! {  ~0 ]2 H# E: d　　
　　这房间……
6 A. C0 c4 H& w8 [- I4 z& u　　
　　左边墙壁一整面米色衣柜，右边连排木窗，水紫色的窗帘收起来，只拉着一层薄薄的纱，能看见窗外树影成荫。
- K. W# T2 k& i　　
; N' y$ C' g5 C1 j　　风铃摆动，叮叮咚咚。

　　窗户旁，阳光洒满美人榻。
/ }/ Y5 m& w8 G1 T% N! ^% d　　
% J- V- V0 _4 V7 F2 R8 z　　浅灰色地板延伸至小厅，内嵌布艺的木沙发，木茶几。室内颜色以淡蓝，淡紫和浅灰为主，安静低调，赏心悦目。
3 e5 h6 M( K$ n0 s　　
/ A: z6 S/ ^0 u8 j　　许沁下了床，拉开木门走去客厅，
3 e8 M' D  N( ~) I" k8 E; T# l0 J8 Y　　
　　象牙色墙壁，咖啡色地板，月牙色电视墙，内嵌沙发，桦木茶几。

/ _& b5 }- g2 ~( u, E- y　　北面的窗子外种满了树。

　　南边面向庭院，大门敞开，阳光铺满地板。
2 n* {, O% l& c! S9 N+ Z/ \　　
5 p1 p5 a" j+ K1 z5 F, R; q　　更叫她欣喜是客厅沙发背后设置了一个中心区。

　　一张长方形的大木桌子，宽宽松松围了六把木椅子，连靠枕都有了。桌子特别设计过，方便走线。

　　桌下几处地面插头，能全家人聚在一起办公作业。背后整面墙从屋顶到地板都是书柜，分成无数方形小格。
# h# q/ ~+ k& `5 q4 V4 h: \! S
6 H0 v; U2 \. u6 @2 Q　　哪怕以后有一群孩子，也能把全家人的书收纳进去。一旁靠窗边还有处大大的软沙发区，堆满靠枕，许是让人窝在里头读书的。
　　
8 t4 v* R1 W- J9 l2 U2 m　　许沁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8 z6 Q, a3 i' \* ~+ k% j1 c　　迈出门槛，院子种了树，铺了草地，上有鹅卵小径。庭院改造过，一道方形环廊把几处房间连接起来，廊上吊着乳白色的灯，还悬了风铃。
　　
　　东边是分隔开的两间小卧室，西边是厨房和餐厅。厨房整体为淡绿色，清净雅洁，餐厅则是浅杏色，墙壁透一丝嫩黄，白色餐桌上摆着一小束雏菊。
9 G8 j+ D% k" P/ a- ^　　
" e' I4 u. [( a0 o8 W　　而通向大门的长廊另一侧，有一棵枝干很粗的大树，像是生长了很多年。她叫不出名字。

　　她只认得庭院这一侧，靠近卧室的地方，种着枇杷，还有一株樱桃树。
! v) s- q. O' `6 T
　　整个四合院美好极了。
& f+ d, A! p5 U6 h　　
　　她满屋子转一圈，没找到宋焰，便坐在回廊的台阶上等。
( m; i6 U! ]) w% a
: w3 ^" T8 J3 X  @1 v  ^6 a) Y　　明明很开心，可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流泪。
, y' Y3 ?% N/ T/ T　　
　　那年，她还小，她多羡慕舅舅家的四合院啊。一家人开开心心住在里边，每天都有笑声。

5 B9 Q8 X/ y; h3 H　　她说：宋焰，我好喜欢你们家。

　　他道：光说没用，敢不敢上我户口本。
" N, b8 s; ^. s; m! F
　　她静了好久，说：那你送我一个四合院吧。
　　
# f: A& a" R0 l" g: x+ L　　“这世上的一切我都不喜欢，我也不想出去见别的人。
) H- y$ ?8 L' K8 N& }( R
) r+ P; c: T4 B! C/ D( x9 N　　我就想要一个四合院，然后被你锁在里边。“
' i! @2 w% o3 R3 X4 B% L　　
　　她微微吸鼻子，拂去眼角的泪。
# `2 }2 a0 H! m. H& B4 |! n8 m) s
　　傻子，

　　她羡慕的不是舅舅的四合院，是舅舅幸福的家。
　　
　　影壁那头传来开门声，和箱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 R! @1 o& R. F' k9 k
　　宋焰上了长廊，拖着两个箱子还有纸袋，是去舅舅家搬东西了。
　　
　　“怎么坐那儿？”

! x2 B0 B$ b8 V, P: q0 S6 w% E2 E( M　　他话音未落，她穿过庭院，飞扑上去搂住他的腰：
; M9 ^1 P' c( w1 h, T& b
0 k' h% k9 s9 l' [$ v　　“宋焰……”
; N* d; b8 h- a! j) G( T
　　她一瞬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眼泪流出。
　　
　　他被她撞得稍稍后退一步，站稳了，摸摸她的后背，逗她：“不喜欢，都急哭了？”
; ^4 a: Q6 S1 H1 F" G  k6 C  V
  N$ S5 ^: R: M7 z6 T% A  t* t　　她立刻摇头，哽咽：
# Q. S3 Q& Y( p: G) O/ s, A
　　“宋焰，我喜欢到可以一辈子不出去。我本来就不喜欢外面的一切，我可以一辈子在这里不出去。”
) S" x9 @: s+ h6 c; B) O% i　　
　　宋焰愣了愣，想到她会很开心，但没料到反应这么大。她急切说完那番话，再不吭声，眼泪直下。

  n7 l& D6 M1 _) H9 L& u7 F, P6 f　　他大掌抚摸她的头，要安慰什么，她心酸问：“宋焰，你这十年怎么过来的？”
- N7 b4 Y: _0 _9 C3 o+ W
% E# a( h. J. k$ r2 _　　他顿时抿紧了唇。
　　
　　十年，怎么过来的？
　　
　　熬过来的。
; q- p( ~% y# |4 W　　
　　那次她醉酒后质问他没有为靠近她而做过一丝努力。

) `+ g/ f( Q. r$ |& W* s5 |　　她不知道的是，

　　为了娶她，为了和她在一起，他积攒了十年，拼搏了十年。
　　
　　即使那次受了重创，让他几乎崩溃。可后来的每一天，他不曾有一天安于现状，不曾有一天想过混着日子等相见。
$ g- ?  J* m, p% o　　
8 k/ O* t- `8 r# W& E! P　　他的计划，在更早之前。
　　
7 P( W( q( X7 H, ]* |% v8 b　　很早的时候，五芳街房价虽然不高，对他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他二十岁生日那天，也不知哪来的魄力，把父亲留下的各类资金一次性花了个干净，付了首付。还挺聪明地选了前低后高的递进式还款，打着如意算盘，想着工资补贴和租金足够还房贷。等房贷慢慢升高，他也升职加薪了。
　　
8 [; M, B+ n6 g0 E' e　　却不想中途天降横祸。
# \7 h$ [8 a3 j6 p8 Z
　　他被严刑拷打半个月，后来被救走，罪名由坐实变成存疑，他知道救他的是谁。那时他太心高气傲，太恨，太屈辱，人都倒在土里不成形了，都发不出清晰的声音了，也要咒骂那个毁了他原生家庭的人。
2 b; U/ T+ y7 ^* v  P, r9 h7 c+ g' z4 M
( `( \& Z. e+ M* L9 B　　他失去彻底洗清的机会，没罪却也不够清白，原来的队伍待不下去，被丢进人们说的最没出息的队伍，从零开始。
　　
. Z/ M& j( K* K/ Z　　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 ~/ q) }8 F' k  u: }2 o
9 E8 i( f% c2 n4 a+ s　　梦想破灭，事业挫败，身体荒废，四合院也要保不住了。

% M5 h8 `7 I+ R　　他是拼了命地想出成绩想立功想升职，盯着考核奖金，绩效奖金，功章奖金……盯着士官加薪，升班长加薪，升排长加薪。

　　可再怎么拼命也出现空缺，入不敷出。长那么大，生平第一次找朋友开口借钱，期满了还不上，又不能失信，被逼到走投无路，找民间借贷。
　　
　　而那时他甚至不知道许沁在哪儿，还会不会回来。可人就像是失去理智了，是个赌徒，是个疯子，只想用尽一切办法守住最重要的东西。
0 x! \/ M) _# D1 A0 T
/ m" d* i7 O. b$ m2 e　　头几年黑暗的日子他已记不太清，只记得每月回家都穿着军队的迷彩服和胶底鞋，吃穿用度全在军队，不买东西不花费，每分钱都拿去还债了。
　　
3 y) r- c  R5 X3 W( b; g  g　　可即使是被生活逼成那副样子，每过一个月却又像赢得了一场战争，仿佛他的家一点点真实起来。

7 e& ]3 \# I" C$ t　　一点点找到了存在于世的感觉。
2 @$ k& t+ @* Q9 h1 A5 r( W! v
　　即使偶尔会模糊了许沁的样貌，却莫名觉得她一定会回来。
5 b1 K5 S! n; _　　
　　就跟那次在溜冰场打架一样，她跟孟宴臣走了，可第二天她就回来了。

: E- \! j' Q3 M: K5 N　　或许她自己没发现，但只要她意识到宋焰在等她。
3 m9 T9 S% @; Z  U
　　她就会回去找他。
　　
　　只是，很多个第二天之后，她都没回来。
　　
, [. p, o+ l4 A1 W* w4 a　　渐渐，一年一年，房价开始疯长，房租跟着一次次翻倍。而他也一步步升职，压在肩头的重担才一点点卸下。

& O: l% A6 d; M, `) M! j+ |　　但由于前期借过高利息民贷，他三年前才陆陆续续还清欠账。
9 x1 i+ H* s7 V1 [! R. l( t! l
　　好在那时，房租已超过贷款额数倍，终于能余钱了，也能研究装修了，让舅舅帮忙设计和打造家具。
% T# `* ?% G7 D2 X5 X# @' w+ w4 t
　　他天天翻书，研究说紫色促进睡眠，蓝色叫人安静，绿色适合厨房，黄色促进食欲。

　　花草树木也都了解一番，香味不能太浓，不能招虫，花期则最好把一年四季都凑进去。
% W. c" N( ~4 ~0 A( X; K9 t# L　　
- ]- d" ~: H7 s3 |0 u　　而如今，房子已干干净净到期。
- R, W% n. b" T  L' g　　
" ~- S  ]% S% Q% _　　家具都是舅舅帮忙，刨去装修的少部分钱，剩余也只有三十多万，一大半买了戒指，余下按揭了一辆车。
; u% k5 E0 T: {
0 u/ `' Z' c; H, w　　他目前的工资应付车贷已是绰绰有余。
1 ~6 S" v+ ]6 ]( J1 x0 f8 s
　　不舍得她在高峰期排队等出租，更不舍得她挤地铁，提前预支送她上下班的幸福，未尝不可。
2 o( q, @6 f+ b& }  ?　　
( d- O* ^% c' n9 Z9 q( s  h7 t" d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买白色宝马。
　　
0 E( }. ?- O& Y% C7 |! |　　因为八月那个雨夜，他救起来就是那辆车。
　　
. {4 s3 M5 }' _$ p  w8 a　　而她忘了。

　　她以为那天他是去救一个普通市民，以为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车。
5 d- s5 s0 G4 y7 J& H　　
　　她忘了。

　　在最初，五芳街起火那天，她的车堵着消防通道时，他就记住了她的车牌。
8 t/ {/ x9 X4 F# U, M, `0 r" Z+ v
　　那个暴雨夜，支撑着他咬碎了牙也要把车推上去的信念，不过是因为他知道车里的人是她。
, F. @3 m" y  e* ~　　
　　他的女人啊，生活记性不太好。

　　不过，不要紧。

　　等老了，再告诉她，也会是个惊喜。
3 B; \5 F. T: |$ s6 ^　　
- \# X, o3 s& \% J　　等到白发苍苍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再告诉她：
1 T% Q$ \$ z9 [2 I/ a
0 z" ?% C  v) _; Q) J5 t' J　　老伴，那辆白色宝马，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2 n3 F% e" A- d, {; X0 _  @; c　　给你一个提示，消防通道啊。
　　
% a4 ]3 h, w, Y　　那时候她会笑吧，

/ G' [' W* \% _' }; i& z+ I, c. k　　或许，
0 k: |. x8 _" O  \
) M& Z7 O3 q) z9 u* }　　又会像此刻这样流泪而哭呢？
8 O. r4 W2 a1 {6 s; C& ?4 D　　
　　……
% m8 z6 v9 T! B9 ]% Z; p　　
　　宋焰告诉许沁自己很早就买房了，言简意赅，省去艰难的前半段，还调侃：“买得早，连房租都赚了一大把。”
6 e' x! y5 B( ]$ w7 X' v& d4 t( i
　　许沁正在心算呢，他拉着两个箱子往里头走：“站着干什么，过来整理东西。”
$ q8 r5 c1 f. k$ r# R! A
* Z( Y1 @9 r* q5 i4 v$ V- Z6 C　　她回过神，跟上去。

　　他提箱子过门槛时，把大纸袋放在门边，说：“先运了一部分，剩下的以后慢慢搬回来。”
　　
　　两人进了室内，一起收拾。
, T' v0 y$ h0 g　　
　　许沁起先有些懵，反应不过来，总是手里捧着东西，却不知道该放去哪儿。
; N" F/ K$ ^2 q! s6 }0 `
1 L4 |3 i$ |. y& e　　但她对这个家有天然的亲近，很快就随意起来，把衣柜构造摸了个清，迅速给外套、毛衣、内衣、裤子、袜子、包包划分了各自的去处。
. E, G3 Q* b) `, `: t　　
1 T* k" H" d6 `　　杂物不少。

　　她一会儿跑去中心区放书本，一会儿跑去客厅放一把指甲刀，充电线摆去大木桌上，毛绒玩具放进吊篮里。
　　
　　宋焰没那么多东西，很快收拾好，靠在墙边看她忙忙碌碌一脸兴奋地跑来跑去，女主人一样。
　　
　　一室阳光，心情很好。
　　
  `% s/ d( E2 f9 o# t& E0 ]$ ?% Q　　“要帮忙吗？”

: v# f& p! T5 f4 C% E5 b　　“我自己来。”她很享受自家整理的乐趣。
　　
　　宋焰瞧出来了，便不剥夺。
; j, ^, k! ^' Y# n: c  B- [5 M; S6 S　　
　　他出门去，躺在回廊露台的软榻上，手枕在脑后，阖上眼睛晒太阳。
! L; Y1 q6 o) z
　　他昨天睡得太晚，耗费不少精力，今天又起得太早，人有些困。
　　
# d7 J4 u9 d5 t+ x+ i: x　　此刻阳光温暖，枇杷树的影子洒在他脸上。

　　他听见屋内，软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窸窸窣窣，她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地跑。听着她在他听觉范围内穿梭，他淡淡弯唇，慢慢睡去。
　　
/ h! e6 m6 m$ y) Q% y7 A1 Q　　过了没多久，她那头收拾完了，爬过来他身边，搂着他的腰躺下。
　　
# o' s5 b- D, R% T8 Y- X2 S- C) a　　他闭着眼睛问：“收拾好了？”
  F" ~& K' @& v6 ?0 ~
　　“嗯。”她把脸靠在他肩头，他黑色的毛衣被太阳晒得暖烫。
) k0 r# T. F' {3 }2 @  c　　
　　两人安静依偎了一会儿，她却还惦记着，

　　“宋焰？”
& q& U' H1 [  k) f+ P
& T2 I. Q: n2 u; l% p　　“嗯？”
% ]8 b' Z4 y& u# i' t
　　“你这十年过得辛苦吗？”

　　他慢慢睁开眼睛：“还好。”
3 F; }; i6 e) z7 P# K9 T' h
　　她并不相信，却没让他看见她的眼神，涩然笑着：“真的？”
: R& R& W( N. u  ?' c# F" G
　　“真的。”他语气很是无所谓，“训练起来是苦一点儿，可当兵都这样。入伍的时候发了誓努力工作艰苦奋斗，就挨着呗。吃点儿苦算不得什么。”

- {8 D* r7 E- ?4 r/ I9 ^: V　　“发誓？我们学医也有誓言？”她轻易被他引开了注意力，“当兵的誓言是什么？”她摇摇他的身体，“我要听。”
# g9 p& [) H2 E+ [$ {6 b5 [　　
1 c8 n: }- o" Z5 w' y+ W. \7 t　　他被她挠得肚子痒痒，忍不住笑，又轻皱眉心：“我想想啊。”抿唇半刻，“嗯。怎么说来着，为人民服务……不怕牺牲，忠于职守，”起先记不太清，渐渐越说越流畅，“努力工作，艰苦奋斗；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背叛祖国，绝不背叛军队。”
　　
. d1 F0 v: l) y8 w$ H　　许沁一愣。

　　蓦地想起酒醉后第二天，他去她家里找她，那时他给她的承诺就是……

　　他看见她眼神，知道她记起来了。
7 d6 [- G3 m3 c3 a8 v# S& d　　
/ x) Z6 o& a$ K7 N% g　　他淡淡一笑，说：“是啊，也绝不背叛你。”
* g: i% T- ~" F! f' v2 S  @　　
6 s" K( |5 Z- K- L- ~  G: J1 F　　她往他身边挤挤，凑他更紧，脑袋靠在他颈窝里，闭上眼睛，不去回想当时的困境，眼里有温热的液体湿润着睫毛。

　　阳光照在她眼睛上，世界红彤彤的，一片温暖炙心。
　　
, e  |8 }* ^) s  E+ |! A9 U　　她什么也说不出，但即使不说，他也会懂得吧。
6 _) b1 }( \3 ~% n6 `　　
% }* R9 A" }1 O$ P7 d0 l) F　　两人又有很久没再说话，单纯享受着安静的相拥。
　　
3 X: e# E; W% N. S" p6 R- R　　清风吹着，偶尔眯开眼睛看一眼。四合院赭色的屋檐之上，一块长方形的蓝天，高远，纯粹。

　　纵使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也不负人生了。
　　
/ q/ g* F3 h  P; m4 z　　靠了一会儿，她调整姿势，无意间看到榻下放着个大袋子，她撑起上身：“还有东西没收完。”

　　“我来。”宋焰起身，

8 m7 x* |( h- u  C　　“要一起。”许沁溜过去。
) O1 _1 K) R& i+ X0 O" ?$ W5 i8 ]1 x　　
　　袋里一件裙子，许沁拎起来，底下露出个大木头盒子。

　　宋焰刚在舅舅家收拾时就发现了，当时没管，现在却好奇地摇了摇。

  i4 c; r9 u# |4 T' T7 L9 K　　里头有东西晃来晃去。
' r9 {6 R6 V1 `7 W9 r$ ?
% Q# t6 `# |! ^3 w0 Y　　“这什么？”
  x- J. O( [; z6 ]8 b　　
/ {/ c) Z- z6 H4 j$ U　　许沁一见，扔下裙子就要抢盒子；

* L7 u- J3 X2 {# |2 [　　宋焰手快，迅速拿去身后藏住：“什么东西？”

& h8 h! U  F9 u) [　　“哎呀，就是玩具。”
0 N% j' b- b* r" M0 T, y　　
　　宋焰瞥一眼她表情，下了定论：“撒谎。”他一手掐着她腰，一手在身后晃一晃，里头的木头哗哗响。
5 ]: i, x1 X1 x; ~$ r$ S: h7 u/ R
% o& X" d, M+ l4 l; s. g; c. Y5 ~　　许沁扑在他身上，左抓右挠，比不过他手长：“给我！”
　　
8 m* |/ F" ?( y　　她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他笑：“许沁，再动，我要起反应了。”唇角一勾，“想来露天的？”
; v# g* d0 h4 o0 _) z. N
　　露天？！

　　她瞪眼，昨晚被他折腾一番，现在还疼呢，立刻忿忿打他一下，和他拉开距离。
! P2 N, G' p, `, h# q9 q1 W　　
　　他转身开盒子，她又趁机一扑，可他敏捷躲过。
: Y9 T0 D4 @) ^3 Z2 B9 d　　
　　盒子打开，里头一堆木头小人，全是少年时代的宋焰，栩栩如生。更妙的是每一个表情衣服动作都不一样，且全是真实生活里出现过的。
6 c1 J# O) ]3 [! C　　
. ~  J  b1 p0 A- Y　　宋焰怔了一道，脸上随即涌起一阵狂喜，跟发现了秘密宝藏似的：“这全是我？”

7 z+ P2 ~4 |8 R  K7 |, C! U9 ?　　许沁红着脸，爬去软榻上跪坐着：“啊。你喜欢啊？”
6 S- U5 i% x7 t; A, R4 A　　
" P! A9 U+ ], S8 @　　“废话。”他盘腿坐榻上，把小人偶哗啦啦全倒出来，一个个看，“卧槽，太像了。”他表情新鲜得像当初那个少年，“擦，……这表情……这动作……老子当年还留过这种发型？！……这件衣服还在舅舅家没扔呢！……”

, r5 l- P- s& m9 r: T& f　　每个都是一段记忆，带着高中时期鲜活的温度。
+ X* W) Q8 d/ I/ J3 E* |
　　他爱不释手，观摩良久，终于想起来质问，
  R0 n" X8 U0 B  `
　　“操，你怎么不早送给我？”
5 d* y& k+ ?4 e1 q　　
　　“本来就不是送给你的。”

! q4 U  D& H- g/ b* f　　“丫的，不送老子送谁？！”
1 l8 z& r# T: A) B4 }6 ~
　　“我自己留着啊。”许沁说，把一堆小木偶揽到自己腿边。
　　
; \4 e' p9 v2 V　　宋焰顿住，想起什么，安静了一秒，抬头看她：“什么时候刻的？”

　　“国外。”许沁低着头，没看他，“因为……也不知道你变成什么样子了，只记得高中时候的样子。”
　　
　　宋焰抚摸着小木头的脸，也问：“许沁？”
) B+ v8 s, O' n+ v; a
　　“嗯？”
$ S/ Y1 d  }' Y- |
　　“你这十年怎么过的？”
　　
- Q  G! o3 e2 U3 x　　她想了两秒就给出结论：“读书，工作。然后，没有了。”
, M4 T/ c. i5 ^& L　　
3 Z% e2 e& B* C7 u! S　　他没做声了，低头继续看着盒子里的木偶，直到看见其中一个穿着篮球服，发型留着贝克汉姆著名的莫西干头。

4 K% ~9 i8 O) g2 Z　　他停住。
2 `5 B3 |+ P) I4 Q1 \3 T　　
& a+ k' l8 E. X2 z3 {　　他人生里留过一年的莫西干，但那是初三。

　　高一才开学，他就改了。
. M2 Q% Y) k4 ]% p1 D
　　只有开学前的那个晚自习。
　　
　　他抬眸看她：“我把你赌路上那天，你不是说，不认识我？”
9 n3 V# y. S( ?% b+ w! C0 W5 Y+ e　　
# h5 x, e& \1 d6 Q* K& S0 O( v　　她抿唇半刻，嘿嘿一笑：“我撒谎了呀。”
　　
　　宋焰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看半晌，啧啧两下：“行。撒谎就撒谎了吧。”
　　
　　她咧嘴笑了，扑到他怀里。
* [- J2 g$ {- c+ l& o　　
' j7 v9 r+ k* P( \9 B( s　　毫无缘由的，她表白了：
　　
　　“宋焰，我只爱过你一个。只有你一个。”
# Z$ t% Y- U0 i$ ?* _& ~　　
$ M+ L% V3 p- U; ~　　说这话时，冬日的太阳光笼罩着他们身。
　　
- d/ X% |: J2 \% C/ Y! ~! V　　四合院上，一方蓝天。
$ W9 L$ j9 s% h& i0 p" x  `! D  q　　
* W/ b, |9 z; ]! }: m　　阳光洒在樱桃树上，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着春意。
$ A3 M6 W% A1 R, E2 ^* ?0 e　　
* A/ o( R9 J- k$ C6 ^/ n0 c5 h; w　　几只麻雀飞过来，落在石榴树上蹦蹦哒哒，还有一只落到草地上啄泥巴。
$ y" O4 G. f8 {( Z8 o　　
3 \, Z2 A! m- L1 O- R　　空气里有干燥清新的冬天味，也有温暖清润的春天香。
　　
/ t+ w# L4 L1 P" C. z: C$ ~& r　　而多年前，是燥热慌张的夏天。
　　
　　那个晚上，刚刚在宿舍里被舍友孤立的许沁手足无措，抱着书包战战兢兢去了教室。大家都是初中部的老友，都认识，聚在一起玩。
2 i6 V% g' D* t" V4 M　　只有她一个转来的新人，没人理她。
' a& U8 t. `: a+ k" v' I' c3 H　　
　　晚自习，老师一个个叫人上台自我介绍，提问回答。
. f# p& n8 \7 i& Z
　　教室里热闹得像过节。
　　
　　她坐在座位上，紧紧揪着自己的手，表情木然，内心不平：过会儿大家会问什么问题呢，怎么回答呢，记得说话声音一定要大一点。
　　
　　突然，下课铃响。
  ?- `8 a1 Y  h7 c& u& D& p
　　她紧张极了：等她上台，语速要快，不耽误大家时间。
- K6 R% Z1 \; d: C$ i
$ f) Y! _1 }8 U: @. B9 S+ s　　正等着老师点名呢，

/ |6 J( ^' t1 D$ Z　　老师说：“都自我介绍完了啊，那就下课……”
% u' r4 Z, f, a( d+ I" y　　
( C$ [0 Q% Q0 e& S. U9 c7 v　　她脑子顿时懵一下，坐在原地，又想举手又怕哄笑，心一路往下跌，还安慰自己，反正我也不想自我介绍。可再怎么撒谎，还是委屈得眼睛发酸。
8 f: ?9 r* N* J0 T; L! c9 K8 \" ^　　
　　可是，教室后排传来一个懒散的声音：“老鲁，那小家伙还没介绍呢！”
　　
　　她回头，人影挡着，她只看见他上半截脸，黑黑的干净的眼睛，嚣张的竖立的莫西干头，前边几簇倒下来了，散在额头上。
, F4 S( X, S7 M5 h' G$ a% o
. _1 L. {2 [/ P+ o- y+ V　　少年清瘦的手臂举得高高的，食指却懒洋洋垂着，指向她。
+ c: I/ e0 X( H! l/ f, U　　
　　她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走出去，站在台上，表面淡漠，不在乎，其实紧张得要命，又害怕，又尴尬。
) H% ]3 R4 d" U8 F2 }  {) d
　　她说：“我叫孟沁。”

1 G: q/ R: h" q  q7 B3 X　　老师：“大家提问啊。”
" r$ [+ c1 R. E3 W" O/ }$ ?　　
% g( I7 _$ G$ @) s　　没人问她。
! m; S4 _8 u+ X  A4 s: M
- E+ n* P3 s4 x  n6 `6 w　　教室里安安静静，所有人都看着她，但每个人都没表情，不感兴趣。
. {, `* f3 C$ E$ V　　
1 ?" `2 }! B) \. @　　她的脸刺辣辣地烧起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 @  G" c  _# r% W3 n4 R　　她站在满是同学的教室里，像站在空空的原野上，
/ t3 J$ C- M6 Y　　
　　可再次传来那个少年的声音：“哪个孟哪个沁啊？”
8 a+ e8 h7 @: R, |
6 }; }5 h/ y1 b3 ^. V0 F　　提问的人像是想把她的名字记清楚一样。
　　
　　她说：“子皿孟，水心沁。”
5 Q3 P# {+ U* @: @
　　“真乖诶。”男生说。
　　
. `6 i& O" x9 P# ]　　她看见他在笑，碎发下，他的眼睛里有教室日光灯的倒影，亮闪闪的，像阳光跳跃的湖。
# _# F8 `: T9 q" _; z" X　　
　　像火一样温暖了她。
　　
* u& r! P& b) F4 S　　或许，在那一刻，他对她来说，就已经不一样了。
　　
; {: Y; d: x9 r: \6 N6 Y　　不然，她不会在他赌他的路之后不告诉家长。

) V1 I6 @7 u; H# F$ M* |　　不然，她不会那么坏，一次次试探他，验证他，挑衅他，惹他生气，却又在他一次次的回应里得到安稳，得到安宁。
4 Y( q5 Z; P; [! |& V1 \0 k/ L$ S　　
　　或许，不是想寻求庇护，就是爱了。
- H# Z7 m5 x0 G& B1 ?% ~　　
1 E# n. o$ A7 k( ?　　原本，她就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或许还要差劲一点，自私，懦弱，窝里横，恃宠而骄，却又怀着奢望，等着一个人走过千山万水来爱她。
  R1 M5 O$ c6 l. v+ u8 V: |
　　敲敲她的城门，说：我能进来吗？
% W! r' u. l- g& e% S
( r# s' C0 w9 P$ e/ n7 h% v9 Z　　她为他开门，说：那以后不许走了哦。
$ V# o9 i& a( D5 X+ T5 j) B7 x: {( j
　　他说：好。

　　然后，他们就永远在一起。
9 P. }- d: \7 j  H( r  ^1 K. u7 o" W　　
* N2 a  |  d- ~" i6 D- V6 K1 Y　　多么简单的道理。
　　
　　可那个时候她不明白，赶走了他，还一声不吭背着自己的城逃跑了十年。

3 c- u! F/ j+ V% E　　却一天天发现，
　　
　　她心里的城，从此再也打不开。
! j5 j" @4 S% z  F3 C" V: h# N　　
　　这一关，就是十年。
　　
9 U( v4 E/ {/ _0 p' r　　只等当初的那个人长途跋涉，再次不顾风沙地追随而来。
　　
" z9 X/ @, {: A' G* n7 g　　我的城，在等你。
　　
# M, O6 U5 C( T3 U　　你不来，我便始终一个人。
　　
　　所幸，走过纷飞的迷雾，肆虐的沙尘，你还是来了。
　　
# c: E4 c. y* [7 \　　让一切，尘埃落定了。
　　
　　（正文完）

第67章 chapter66

; m5 H) O. U$ P+ e& R6 h) R  f    旧的一年就这么结束了。
( ^) v8 F8 n+ `( r/ P7 \9 o
/ E9 Y- O- ]" i+ g; p, ~    许沁关上储物柜的门时，心想。
$ N6 T/ m) K1 R- D9 Z( N4 N
    她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清理收拾好了,钥匙插在柜门上,走出去。

    她再也不是急诊科大夫。

" [/ c, O  R2 J* F    急诊室的走廊里，医生护士行色匆匆。
5 m7 o9 W6 e. s% p
* h/ l7 J2 e4 D  a    而她抽身成了一个旁观者。不知宋焰最后一次脱下消防服时,是否也是这种心情。

    好像圆满履职到了最后一刻,心安理得，却又有丝淡淡的失落。

    许沁走出大楼,外头天高气清。她并没有回头留恋，因为宋焰在路边等她。
/ O7 }* ^! I1 h# p: e9 e2 w, h) B
( T! Q* j- S# {! @    他背着个包，单手插兜，站在一棵树下抽烟,表情不甚明朗。
7 }& f  C; I. \, Q5 `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支药膏,朝他走过去。他看见她过来,将烟掐灭扔进垃圾桶，接过她手中的袋子,掂了掂：“东西这么少？”
' g% j. g1 `" P7 W/ @- f8 W
5 j0 I! I/ W8 `' s    “都提前放到门诊楼去了。”她拧开药膏,看一眼他的背包,“我记得你宿舍里东西很多。”

, K( o) z1 U+ [& A1 q- j( o9 p    “打包装箱,让杨驰帮送回家了。”
. _( Y1 H1 ~: I9 M2 ^' P
    她手指沾了透明的药膏,抹在他皲裂的脸上，伤痕一条一条。
# i& E9 N: l/ G0 T6 @+ J0 A
, q9 c% L; t6 t' z. C! b/ @% x    他配合地微低下头，问：“破相了？”
$ |1 I" Q; X" q
3 P4 R6 j% O6 ~5 }    “丑死了。”她说，“脸上伤不好，不许拍婚纱照。”
, |5 O! l  I* m# L8 \* n
+ I, _2 v6 G3 e( U    他近距离看着她的脸，忽问：“是不是觉得我不够爱你。”

    她正给他涂药，手指一顿，先摇了摇头，再抬眸看他。
. H- ]% t7 p' m* P/ a- v
* u# q' ?1 V+ y; `* S* Y: i9 _    “许沁，那个关头，我只能做出那个选择。不是抛弃你。”
6 S6 `! h$ X3 |' C5 ^* }, @! |6 j
& @4 X' _9 o- I( q    “我知道。”她点点头，“我懂的，真的。”
! U: W, B; @6 L' u/ ~& F- F
    他有他的责任道义，她都懂。

0 z8 f1 c. k, R4 n5 V& o    她手指轻轻抹着他的脸，问：“你呢？”

    “嗯？”

    “是不是觉得我不知轻重，威胁你，还自私。”不等他回答，她立刻又道，“我本来就不是个高尚的人，本来就很自私，本来……”
" ?* |8 w" k2 D: e# X
    他打断：“你这样，我挺喜欢的。”

9 z, L- d( m* A" }4 v/ y' k0 Z    她一下子不吭声了，忽然觉得什么都不必解释了。

    那时候，是冬日的清晨，阳光稀薄，空气清冽。
1 u/ i9 w0 M1 g+ ~. n% A
    街道上安安静静，空无一人。仿佛这座城只剩他和她。
) t* w6 A2 N& S3 H9 p3 H
6 [! G) E6 N0 A    “慢慢走回去？”他提议。
# L) |% p5 k! T5 \" ~
( X9 B3 M  }2 Y  F0 \    “好啊，今天天气很好。……街上也没人。”

    “过年了，都在家里头玩。”
8 O# }8 N' t1 T- R8 z
$ i  w2 |( G" x    “气温是不是回升了？”
  F6 O5 Y; \2 l5 J
( X, G  s: K7 ?7 t/ b* z- n    “据说还会下一场雪。”

$ X7 y) u8 Z' o& M. B  j    “然后就到春天了？”

    “嗯，就到春天了。”

    那天的路上，行人寥寥，整座城市干净而又安静。
) x, m$ N8 ?, ^* B1 ~
6 i/ j4 S+ C7 f9 |2 T6 E; h4 V    回去的路上说了很多话，好像很有意思，但又好像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 p# ]2 c9 N3 P5 z! Z9 k! I. V
" C) P7 s7 s6 N0 }    那一路的心情呢，和那天的天空一样，卸下了重担。可要说个具体的形容，其实后来回想也都忘了，只是觉得那个新年，是一个真正的新年。
( h( ~3 _9 y  f/ g7 |" O/ ~( p) f
( A2 J* }" b% Z. h    旧的结束，新的开始。

+ o* z7 ~% ~$ E+ _& {) G" K    那一路，许沁时不时回头望。

& n1 c& L3 K& S0 f* u- J    望什么，她不知道。

    依稀感觉，那模样像是十年前出国的时候，只不过上一次，她孤单，惶恐；而这一次，他在身边，紧握着她的手。
. T2 e3 R. R& C4 Z. J6 H" ?
    宋焰有此同感。

    十年前的启程，他独自拼搏，闯荡；十年后的新章，她同他一起书写。
) g, h' [( u; P' R9 z' H0 d
4 G7 U2 e% @) o- H- q( w  z    他人生中最年轻的十年，蓦然回首，正如结束时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有血泪，有无奈，有心酸，有泪水，却无怨，也无悔。

3 u2 ~8 c2 m; |8 q    十年前开始写就的书信，在这一刻落下最后一笔。

    所幸，有惊，无险。

    ……

& x  \* @0 K% T$ u- K  S4 k    春节假期，是对忙碌一整年的最好馈赏。
% b5 Q$ X2 _8 n9 \% `, _1 N5 I
* P' d& n  r% p" L1 w! U4 t! T  }    城市渐渐热闹起来，大街小巷，处处都是过年的红色元素，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不必劳心工作烦事，过往未来全抛一边，尽享节日好时光。
4 j* M9 P# x- C! F5 I  F
+ H( B$ n# Y" G7 q& d8 T/ \    至于宋焰和许沁，脱下制服，他不是消防员，她也不是医生，是恋爱中只想整天腻在一起的年轻男女。

) a4 a* E: w9 ?  B) |: @    会经过甜品店时停下吃一杯冰淇淋，会路过玩偶店时进去挑一只毛绒玩具。
( [# H8 I* D  R  [( v; |
    在商场乘扶梯向上时，许沁抬头望见天景顶棚大片的红灯笼，目光向下，扫向商场层层楼上行走而过的男男女女。

3 }5 \# n8 D; D" t( t/ l    真热闹啊，一切都是鲜活而热烈。

, F1 T# y% I2 N- S' e8 h2 i    她又扭头，上下打量宋焰，连帽衫，牛仔裤，vans鞋。他每次非工作的装扮都能让她瞧上好久，总觉像是两个人。而这次，卸下工作的他，整个人的状态更加轻松随意了。
5 @0 _* Z  }9 a2 ]: l- F$ O. Y
/ k) K  ?  o2 R3 O# _    “看什么？”

    她被逮到，望他：“你这板寸头得一直留着？还是可以留长？”

    宋焰低头摸一摸脑袋，抬起眼皮瞧她：“不好看？”

* f$ }) T& K. ]7 s  m2 ^) X    她立刻摇头：“好奇问问。”
4 _3 P& F8 P" ?
    “不好看就遮上。”他将连帽衫后的帽子戴在头上，睨她一眼。

& L- y$ b' y" K( M' b    许沁心一砰砰，戴上帽子更酷了。

    隔壁下行的电梯上有两个美女朝他看过来。
, p- D8 k2 G! N: K6 V' e) W
0 H- F' E6 C8 @5 g- J# T' H) s    她把他帽子拉下来：“知道吗？能驾驭板寸的才是真好看。”见他忍俊不禁，补充一句，“说的就是你。”
4 R% R1 Y! y0 h; X
. q. v; ^3 z: v4 v    “嘴这么甜？”他搂她的腰，她今天穿了件米灰色的毛线连衣裙，身段窈窕。

3 Y4 l# U$ ~0 u5 i& G9 q3 x    “我刚吃糖了呀。”她俏皮道，“草莓味的。”
! E* q5 l6 v* f9 N* V
: q$ Z- [$ i4 m9 p    这话像是某种邀请，撩得他些许心猿意马，不自觉低下头想吻她的唇，可考虑公共场合不太雅观，只是凑到她唇边嗅了嗅。

, b6 i5 B" n3 X/ D4 l% y    却不知这轻轻一嗅，比亲吻还撩人，许沁霎时面色绯红。

& W+ n# u+ R7 b  r( _% K' @* q    迟迟压抑的一吻直到进了电影院里才落下。

    电影看的什么，已不重要。

    无非是爆米花式的贺岁新片，没逻辑没营养，图个热闹。
! d' |; @; r1 N3 a/ h, k: ]
    春节期间的放映厅热闹得过头，乌泱泱的全是人，老人小孩合家欢。这边老人家耳背，不停要身旁儿女提示讲解；那边小孩子好奇，不断问大人那个画面那句话什么意思。
0 {( U1 J0 F' O: K8 S% I; r! D
    嗑瓜子的，吃爆米花的……叽叽喳喳像在集市。
0 l# n# J1 }4 @0 s
( [) A3 u, b4 [7 F0 Z4 U; x    有的观众不堪其扰，发出叹气声，又无力阻止；

" j& ^& k* P. b2 p1 Y- `    有的观众无心电影，反倒觉得这大杂院的气氛难得一见，哈哈笑。

    渐渐，电影院里头讲话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自暴自弃了。

    连之前想认真看电影的人都破罐破摔，尽情聊天。像除夕夜电视开着春晚当背景音，一大家子人分散各处各自嗨。
  q  Z  w. q8 s7 Q) \6 b  A* \, ?
  O9 d+ t% B# p, I    宋焰和许沁既来之则安之。看一会儿电影，玩一会儿对方，揪揪手，捏捏腰，在昏暗的光线里依偎着闭会儿眼，听着电影声混杂着节日的人声，两个小时过得很惬意。

0 D# P8 k4 u0 H" ]) E: B+ `/ {    出了电影院看见一排抓娃娃的机器，许沁手里还抱着看电影前买的一只羊宝宝呢，眼神又不禁在那闪亮的玻璃盒子里流连。
1 l) x. p; ^. b+ m! h& @6 B* c7 D
    宋焰：“想抓娃娃？”
- E7 I0 v  w2 H8 B9 M" s2 h: g
    “想！”她看他，眼里冒星星。

    “去吧。”宋焰掏出手机，扫码付钱，哗啦啦跟下银币雨似的出来一堆币，堆成小山。

    许沁喜滋滋：“这么多？”边说边往手里装，她小手装不下，他大手帮忙捞，解释：“感觉你抓不上来，多弄点儿备着。”
% _  s  W  j* Y
    许沁：“……”
9 b: x" t, y% ?+ P+ C
3 k$ V7 t$ d2 M: X5 [    纷纷控诉：“乌鸦嘴！”
. W- [, @, P# a6 u  Q5 J! p
, j2 T- I- ]& v! m    宋焰胳膊里夹着只胖羊宝宝，手里揣着一堆币，倚在机器前看她抓娃娃。
7 v) w, Z& g" ~+ e
    哪有那么好抓？

    那爪子力气小的很，不是抓不动，便是抓了又掉，还总在挪向出口的半道上松爪。
, |3 ^# _; d- q' z0 s& P& N  C
: \2 h; i" s( T. z! p7 _    宋焰偶尔帮她左看右看，给她指点前后挪动。更多的时候，他不看娃娃，看她。看她紧张咬唇，眼睛发亮，满怀期待，突然皱眉，气得跳脚……
4 x. i8 b7 D' J$ P1 r. ]+ b6 D
    他看着各种表情在她脸上周而复始，他乐个不停。

    “还笑？！”她把抓不到娃娃的气撒他头上，“就是因为你笑我才抓不到！”

    他不笑了，稍稍站直身子，一根手指戳在她眉心把她轻拨去一边：“我来试试。”

    他塞进两个币，修长手指在遥控杆上迅速前后拨动几下，调整好位置，却停下，回头看她：
" A. ]( d0 e# t) f& J
    “我要抓到了怎么办？”
$ D. B; X7 k5 Q/ L
* ?0 K; Y8 L+ }! c% O    “什么怎么办？”
7 o# D, {% o! _3 Q
    “没奖励？”

* {- V+ o' u* \1 n1 {+ i    “……你要什么奖励？”
4 ]. F0 m2 {* @% U/ @
$ I! E8 ]$ b- l! x: r    “换个姿势。”
, O- o) P  H0 X2 L; T8 c1 F2 J
    许沁羞笑着踢他一脚，质问：“还有什么姿势没试过？”
1 C1 }, J2 ^* d6 w0 W! _; c
    宋焰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先记着，当你答应了。”

. M4 v* c- P' d+ W6 n2 ^1 Q    五指轻轻一拍，爪子落下去，精准地抓到她最想要的那只兔子，晃晃送到洞口，一松。
7 I! x* }9 J  ?* N
  U7 f. m2 @% Y    毛绒兔子滚进取物口。
# ]5 e# ?+ g! M
3 o+ \: g% S# t    直到进了日料店，上了菜，许沁还抱着那只兔子，不停摸它的绒毛，满眼兴奋和欢喜：

7 M* r; C4 x6 _; g+ s: C" e; Z    “我最喜欢这只兔子了，抓到它感觉一整天都圆满了。”
2 S. \' ^$ H& J
    “看来买的不如抓的。”宋焰瞥一眼一旁的小羊，给她的碟子里倒上酱油，夹了芥末进去搅散，又夹了片三文鱼放在碟子里，“吃吧，刚在电影院里就喊饿。”

    “都一样喜欢。”许沁夹起三文鱼，一大口放进嘴里，刚准备问他怎么会抓娃娃，却猛地想起，“高中的时候，你就很会——”

    话说一半，骤然停下。

4 d4 T# ]- o+ U2 H' U2 l    他很会抓娃娃。
3 z3 D6 _% y+ \6 O" I
! h% T. o* V: o# E" l# z+ j    经常抓了送给她，搞得学校附近好几个游戏厅的老板都不准他玩了。

& @6 h/ @7 `5 W' H/ e2 a7 \    从哆啦a梦到樱桃小丸子，从小企鹅到小象，很多很多，堆满许沁的柜子。可出国那年，她没带走。再回来时，一柜子的娃娃早被清理不见。
! w& e# P: ^1 v  c4 H/ c
    她还记得当时站在家里，面对那个空柜子时，那种过去被挖空了一样的感觉。
( e/ B6 e4 ~3 M1 x/ `
    那时她觉得很痛，却很沉默，把这件事埋进了潜意识里再也不想。直到此刻恍然记起，依然有些遗憾那些失去的娃娃。

8 i- |8 z( a2 z9 y, r% D% X    而面前宋焰只是淡淡一笑：“以后每次约会都给你抓一个，好不好？”
$ L4 r) n+ D0 w8 Y( J; Y
3 \3 Q, i3 s* p    “好呀。”她说。
, |- c3 k5 k: M7 z. |# g
- W! h0 V+ V# y) F3 E    他夹了块烤鳗鱼放在她盘子里，等她咬一口了，问：“好吃吗？”
- b1 |! f: H5 L2 ?/ T% M1 ]
    “嗯。比上次吃的那家味道好。”
, R7 @, Y  i! p( \* }
    “还有一家味道更好，有点儿远，下周带你去。”

' ^# v3 Z; I& H3 c# E' \) a8 _% ~    “好呀。”

    正说着，隔壁桌的人讨论起除夕夜的火灾，声音飘到这边来：

  \% i7 N- M, F    “……你国的消防兵不行，按我说，就得消防职业化。就说除夕那火灾，那么大火还派人往里冲，这不送死是什么？你国就这样，根本做不到以人为本。看人美国……”

    那人巴拉巴拉说一堆，听上去特牛逼。
) l5 [) V" s5 I* }1 c! U
( @: I6 H: Z/ K    他同桌一人似乎听不下去，道：“火灾现场突发情况多，哪能事事预判准确，别嘴炮了。你网上抨击体制的文章看多了吧，那些人为了点击，什么都讲。你说职业化，那我问一句，给你开工资，这大火你进不进？进了你是躲其他人身后还是冲最前边？可以有合同制，但完全不靠全勤军人，也是万万不行的。”

8 i4 y+ u* i/ E# B$ i1 @& i6 ]    一桌子人就这话题争论起来，可分明谁都是局外人。
/ R& ^6 m5 a7 J. g
4 a" |! u1 ?* ~) G8 Z8 J" h) O# w    许沁心里有些不舒服，看看宋焰，他倒无所谓的样子。

    但他喝了几勺汤后，还是平淡开口了：

    “这次火灾，有很多人批评消防指挥部门。但是……如果消防部门没有错，可火灾就是发生了，怎么办？

    如果火情大到控制不了，危险系数极大，但放任不管后果更严重，怎么办？

! Q" g7 S. T* G0 @) ?+ D! o    不能怎么办。

- D* w6 z1 v! B5 t6 x( \4 b( l% p' V8 h    没有办法，硬着头皮也只能派人往里冲。这一点，无论在国内国外，放眼全球哪个国家都一样。
$ p$ }  e+ Z# V; o* b" c, Y  p
( y$ }( B8 S  H+ b6 m$ c( T    很多时候，火势不会等指挥部门去判断里头的情况，更多的时候不进去就没法判断情况。

    而一些连旁观者都算不上的人，说的那些自以为有见地却不负责任的话，除了二次伤害，没有任何意义。”
2 K4 y3 D- r2 i
1 Q% }  f3 S& Q    许沁安静听完，不知如何安慰。
" d. E& O; W; K5 q$ n
    良久，手伸过去，摸摸他的手。
; A" ~3 }5 |- {6 z5 }
  a8 [8 C% z- o2 M    他抬眸，她歪头看他：“宋队长，以后你就是指挥部门里头的一员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好好努力！”
. K0 I7 T" s9 z$ V
( A$ M  Y( Q. N5 C4 c3 g# E7 Z# B    宋焰噗地一笑：“是。”
, g( z4 C3 }# U2 p$ r* ]- v
    ……
+ L8 s9 C7 M" o" B
! z, A! E/ M' `* A/ m6 P    一天一天，天空越来越蓝，气温也慢慢回升。
3 [& i2 P9 g5 I
    假期的日子过得闲适而甜蜜，转眼就到了情人节。

    可节日那天，许沁接到肖亦骁的电话，说节后孟宴臣要特派出国去维和部队，大伙儿晚上聚一聚，叫她也过去，还加了句：“带你男朋友来。”

    许沁放下电话便头皮发麻。
% T; D+ a4 [% _0 o; k9 `. W8 ]- @
    孟宴臣出国，她怎么也得见上一见，大伙儿一起聚也比单独见面好一点。可宋焰不会吃醋吧？

% T' r" }! J' L; e    她硬着头皮把这消息给宋焰转达：“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也行。”
! V# Y: L; P4 Y. F
' v5 ]6 A5 K/ p& e5 |    宋焰：“去啊，为什么不去？”
0 a, s" |2 D/ V# H- L) ]" Q
3 \% m$ ~' v9 C, T0 p( P& j" j    “……哦。”
) `& h% t# s% P+ Q0 j. G
+ A: C6 Q- _; A; B0 d% E7 [8 H    意外的顺利。

. b" B9 E6 W" c. t) Y3 [, y    她不知道的是，宋焰的想法很简单，她的朋友们，他自然是要认识的。
1 ?/ B0 f# Q0 v9 e
" R, l( ~+ ^0 b2 W) U: Z" o& z  y    至于孟宴臣，他在国内的时候，他就不担心；他这会儿要出国了，他介意个毛线球球。
& F9 t. K* A) h) j/ U4 X( M
5 x1 G' g) @) _+ I) \    宋焰下午消失了一段时间，说朋友有急事，出去帮了个忙。但晚上的约没有迟到，两人到魅色酒吧时，其他人都到了。
8 r- l4 j( A4 S* ^5 U
6 Q. p" q* ~' O6 _    两人落了座，服务员过来点酒。

) j5 k/ o) i( {# i# H. X    宋焰：“伏特加。”
; Q: K4 l4 p) J' b& e
# p! t: P* ?! D6 q" f) E    许沁：“威士忌。”
6 J1 [! g( f$ S' t" @% @$ S. j
3 {: a5 h  x1 Q" V9 z+ P/ ~/ r    宋焰看了她一眼，她耸耸肩：“多喝几杯不要紧，有你在，怕什么？”
3 L9 \2 X2 \% t5 u" C; x
  ~0 e3 `& K1 `2 R* p    他佯白她一眼。

    孟宴臣收入眼底，又见许沁无名指上闪烁的钻石。几十万的心意，宋焰是待她真好。他放手也算放得心安了些。
5 T1 d, b9 |0 t, L% K. b
, D/ n, r" ^9 Z9 H    此刻心里虽有一丝怅然，但也有一丝释然。应该说，那天在审讯室和许沁讲完那番话，便开始放下了。

7 t2 B# H: u; d6 N    那天，清清楚楚地认识到，虽有万人阻挡，但没有走出那一步的是他，他再无怨言。

- p$ @" {1 D( k0 a' ~) ], s    既已无怨，纠结便自会散开，只是时日罢了。
. @( N5 F- T2 F6 p; j
$ T. N" D4 a0 l: e6 T7 q- g    许沁扫一眼在座的肖亦骁孟宴臣和詹小娆，又看向蒋裕，对宋焰说：“其他人你都认识，就不介绍了。这一位，蒋裕，蒋裕，这宋焰。”
; F  {: J- a1 v: e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个头，就算打过招呼。
, G7 S2 \3 k$ W- X9 U8 m
    许沁看向孟宴臣，想问点什么，没开口，反而是宋焰问他：“去哪个国家？”

. W0 @6 ]# k. `7 |    孟宴臣：“黎巴嫩。”

% \8 P/ T7 _% v) z/ ]0 C5 x) T1 {    “什么时候走？”

* i# [! v5 y' L; q" O/ o7 d  T    “下周。”

    “这么急？”
9 f* ]6 @5 R  l3 F# {9 b
    “说是那边任务重。”孟宴臣答，两人就那边的工作和局势聊了好一会儿。

0 ]( M) _7 E& G    许沁没事儿地坐在一旁喝酒。
( Y* C: J5 ?9 P
    詹小娆听这两人对话越来越深，开始讲战争了，插了句嘴问宋焰：“我天，你不会是想跟着去吧？去吧去吧都去吧，我跟沁沁留下搅基好了。”

6 }% Q0 l1 {" C, a2 \% ^  J    肖亦骁：“詹小娆你这就不懂了，男人都有想当兵打仗的憧憬。骨子里的，没办法。”
2 \/ K& {8 E; ]
: J, L6 [) t1 P    蒋裕：“你这商人就闭嘴吧。当年你爸让你当兵你死活不肯，有脸讲？”

# C1 Z: `- [, {/ a- I    许沁不管他们闹，问孟宴臣：“爸妈同意了？”

! w. [, d4 \8 b: Y( g7 @5 [( ^    孟宴臣：“爸爸同意，妈还在生气。”
( f2 I9 o+ i7 @0 t5 J+ O% O4 d' y* j
  ^1 ?4 \# [; x2 M0 o5 a    许沁点一下头算是了解。

    一群人玩玩聊聊到深夜，许沁起身去上厕所，宋焰跟上她一道离开。
( W: g9 r; S1 s9 A
    从小的习惯，保持至今。
8 p) P! @0 i4 L. v* e  @
    许沁好笑：“这酒吧是肖亦骁的，很安全的啦。”
' o, p+ }% w, o# U! r& @5 `
% A" Q" Y9 h2 ~( q0 p7 z$ p  s" R    宋焰弯弯唇，摸摸她的腰，揽着她穿过昏暗的走廊往洗手间方向走。这回没碰上拥吻勾搭的男女。
3 N0 Y% B) L) q
" {9 W, C7 y( W7 s+ u5 C    许沁进了洗手间。宋焰在走廊上等，他背靠墙壁点了根烟，刚呼出一口，蒋裕来了。两人看对方一眼，头一秒都没说话。
8 S2 l  r' q8 s5 [7 O
    宋焰显然稳沉很多，蒋裕则手脚稍稍无处安放，半晌了，晃一晃手里的烟，解释：“我过来抽根烟，里边，禁烟。”
8 U4 _# G* K7 _: {. a3 c' ?/ I( a( F
    宋焰点一下头。

, c5 F) v: x; s; t    蒋裕也跟他一样背靠墙，上上下下的口袋摸了个遍，扭头看他，刚要开口，宋焰扔了样东西过来，蒋裕接住，是打火机。
/ a* P0 _" y/ c, B  [) T
" M+ G) H1 S. U. I    “谢了。”他点燃烟，又把火机抛还给他。

" V# t' N( @+ `! C! x! B# H4 ]- X    宋焰单手接住，塞回兜里。
, ~7 |  J  J  {0 N( ]9 F
    两人都不讲话，各自抽烟。

3 }/ u( d7 h! `0 P4 {( h+ w    过了好一会儿，蒋裕说：“上次好像在公安部碰见你了。”

8 g* U9 P1 ?% ?4 S8 z. U# b: w6 T& Q8 @    “嗯，去办点事儿。”

/ Q" o* @0 U/ o3 O, @    “会去那头工作？”

9 ]. N. U; r. z0 W( H& C    “暂时不会。先去支队。”
4 u3 k4 g2 C" s: i5 C! }4 H
    蒋裕赞同地点头：“嗯，这会儿去只能打杂，不如等两三年升个实职进去。”

4 p6 F. Q6 D6 S& G% s, `    宋焰扭头看他一眼。

    蒋裕扯扯嘴角：“我们以后工作中可能会经常碰面，多多关照。”说着一时没控制住，朝他伸出手。
# j: C# Y4 s6 ]: K
/ a4 W5 z; ?5 S6 {% _: ?8 D    宋焰没有即刻作出回应，蒋裕也愣了愣。

    但下一秒，宋焰手伸过去，在他手掌心打了一下，算是握手了。

    到了深夜，聚会散了。

    回家的路上，许沁靠在宋焰肩上，望着车窗外流散的灯光，心里很平静。看到孟宴臣状态不坏，她放心了。

; K% d7 m; F, i2 I- |; M    还没到五芳街，宋焰叫了停车。

1 k% a" c, L; F& K5 p8 y    许沁歪头望窗外：“还没到呢。”
- r5 N+ L$ i. h
    “走一会儿。”
, u5 e" x3 v9 O( I* M0 ~  ]
7 t% ]" B' h8 n  J; p6 d    “也行。”
8 i$ ~( x& p3 {9 G
# t6 r0 ~, T0 I, }( a    她下了车，挽住他的手，穿过树影斑驳的道路。
# D4 E5 k% z  O
  T; V: g/ P, Q5 K0 F  a5 d    深夜，路灯昏黄。
* G' B/ x+ i+ h2 u% Z% q
0 `% i' e' W+ J    两人相伴前行，什么也不说，感觉却也是分外甜蜜。
9 t2 p( Y; o  t4 G; Y
    许沁抬头看，天空中有星星，不多，却是极易识别的猎户座和天狼星。她仰着头走路，丝毫不怕会摔倒，有他扶着她呢。
0 i. T# W" x8 r
, ~$ j# t4 p4 l  D    走了一会儿，她想到什么，视线落下来：“情人节没有单独和你过，会不会不高兴？”

  j$ h9 H  q7 K5 E$ y    “没有。”

5 z  P5 X) t1 ^6 K; N    相反，他今晚过得挺开心。

4 Z8 \0 X+ n5 ^+ z4 L5 ^9 |" \    况且，

    “和你在一起，哪天不是情人节？”

    许沁扑哧一笑，朝他伸手：“呐，是不是要送我礼物？快变出来吧，我只要一支玫瑰。”

% }" D3 [* J9 i; L  `    她又故意折腾了，还有些得逞地看他笑话，“快，今天情人节，送我玫瑰啊！只要一支就够。”

    宋焰微勾唇，盯着她，路灯光映在他眼底灿灿的。他说：
# q4 H; j4 S6 E, `! f3 _2 Z/ w7 X
    “一支会不会太少了？”
8 o  Y" p; ^$ K) o6 F
  |( u6 i4 `* S3 h3 s/ Y    他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扭转过身去。

! f# e( q8 J; O) A( {    路边停着一辆崭新的白色宝马。
" m5 [3 |- m% f1 M
& U' n* m) V6 [  M. _    许沁还没反应过来，正奇怪这谁的车怎么和我之前的一样，却透过挡风玻璃看见铺满车内的玫瑰花瓣。

    她的心开始一下一下狂烈地跳动起来，
( \2 u; }- c2 l& v% T8 B  Q+ w1 O% L
+ W- `' ^1 E2 k, a) M( E; S9 }- f0 H    他从身后轻搂她的腰，车钥匙塞进她手心。毫无缘由的，她浑身战栗了一下。
' n  U& a/ R+ s
5 {4 Q$ Y" ?3 z2 B- G, n    “这……给我的？”

    “给我老婆的。”
' e8 l, H3 c. p: @7 I% G: J& T
    “那不就是我了！”她轻声嚷。不知为何，她控制不住，身体细细微微地发抖。或许是深夜气温低，一定是这样。

& o; ^) y' R  S3 u    他将她搂紧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道：“以后一起上下班，好不好？”
: U4 J- K* b2 y5 P! d' \
    她乖乖点头：“好呀。”

    他忍不住笑起来。

+ a% m; q5 Q* N3 M( K6 Z, h) c5 B    她也忍不住咯咯笑。突然觉得上班也会很快乐了。
; b2 l6 ]8 Z7 H* }$ ~: Y3 L+ d
    “对了，”他吻一吻她的耳垂，嗓音低哑，问，“上次抓娃娃的奖励，现在是不是该兑现了？”

第66章 chapter65

0 e; f+ s3 h; y. F) r    离春节越来越近,许沁照常忙碌上下班,起先还对过年毫无感觉，认为年味淡了，但没想五芳街里头节日气氛很浓。

/ b2 K+ Z! A/ }! r    上下班穿街过巷时，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

    舅舅忙着清算各类尾款，舅妈也开始置办年货，还剪起了窗花。

- N5 s+ \2 t$ ~2 H4 Y0 J    翟淼跟着试了几剪刀，能把鸭剪成鹅。

1 F- v! ^3 h" b8 e) y5 p+ n/ P  u( r    许沁呢，安静玩上一会儿,弄出漂亮的蝶戏牡丹。她从小擅长手工，立体雕刻都行，何况平面画画。

    翟淼只能叹气：“你这拿手术刀的,我比不了。我还是熬浆糊吧。”

    舅妈把许沁拉到一旁，塞给她一张卡。

' v9 G& K) I  |- n$ Z! {    许沁奇怪：“这是什么？”

    “焰焰他爸有套房子,他跟我们住一起后,房子就租出去了。房租都在卡里,这钱呐，焰焰二十岁的时候动过一次。后来八年,卡给我了,说是孝敬我们。我跟你舅哪要他给钱，都攒着没动呢。你们小两口过日子有的是地方花钱，拿着啊。”

    许沁摇头：“我不要。”
! l' ?2 e* a& ^8 f' s# Z
    舅妈皱眉：“怎么就不要呢。这钱是我和他舅留着给他娶媳妇的。”

    许沁还是摇头：“宋焰说是给你们的，那就是给你们的。我不要。”

# q. }' g6 D, m) g" R) G: e    “这孩子，怎么跟他一样倔。你就算不用这里头的钱，也先拿着。”说着就往她手里塞。
0 k5 r9 }  y8 Z8 J* g, _$ W5 o
    许沁躲过，起身就跑：“我上班了。”
. U/ R3 C5 S9 M" _: ~; I/ {
    “哎——”
9 Y7 E2 P* K; o% U/ v' M
+ `, [! s- Q7 K) `$ z* X    人影已闪去屋外。

    上班路上，许沁透过出租车窗口朝外望。

' h% [* V$ p! I  _2 S  v9 o# P    二月初，帝城最冷的时节已经过去。再过一个月，便会春暖花开了。
' a2 n' o1 y2 I: ~
, }$ h  Q' r* p; h    途中接到孟怀瑾的电话，问她除夕是否回家。孟家有爷爷在，过年都是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
$ r+ @- e; t# A" L( J
4 H8 g7 J. s4 {/ P    许沁说回不去了，除夕那天要值班。

    孟怀瑾叹口气，叫她记得抽空去给爷爷拜年。

    放下电话，许沁也是良久无言，庆幸除夕值班，不用做选择。她不想回孟家过年，可这关口若是和舅舅家其乐融融，也有些为难。

, Y0 k  [- R, z6 z) D    医院反而是最平静的去处。
# B) ?, G' A0 |% g4 e# O* X
, F( B2 \5 J& N* \$ }1 C    那天宋焰也回不了家。
5 ^- D  \9 a8 a. u# a" b
    除夕有燃放烟花爆竹的习俗，是消防任务最重的时候。

* }. o& u7 `4 V: t9 E    宋焰的调令下来了，节后转去南城区消防支队报道。节前，得在中队守好最后一班岗。

4 f% ]& w( o8 j# c. N    到了除夕那天，整座城空空荡荡。打工的外地人全回了家乡，路上几乎没了车和行人，分外安静，甚至有些萧条。
6 z, h, R$ o6 w5 N( A' ^6 `9 \4 U8 Z
$ _% e, S. `% i0 f) n6 Y) `    跟许沁一起过节的是医院的值班同事们，每人从家里带了几样菜，拼在一起，边吃边乐，也挺开心。

    因为过节，人人都宽容随和，输液室里吊水的病人们家属们格外客气，跟医护人员道辛苦道祝福。护士们准备了糖果橘子，发给病人和家属们沾节日喜气。
& }- t/ y4 }# J, m) H2 S
    大家聚在输液室里看晚会，笑声阵阵，有种别样的温馨。

    许沁靠在墙边，无心看电视，时不时低头看手机。
6 o% s" V0 Q$ a" a, z3 M
* T  t0 N8 z7 O/ v* k    宋焰还没联系她，应该正忙。

    自上次消防队一日游，两人又是半个月没见着。本就想念得慌，逢了过节更是思念成灾。

    怎么还不打电话啊？

8 H* u* N* b2 ?4 o7 o( [1 _    许沁望着电视，手垂在兜里，指尖有规律地敲着手机，一下一下，像敲着自己的心。
, [, J- n& C! t
8 x& l/ ?6 y+ T    突然，手机一震，触麻的感觉从手指传到心间。她喜上眉梢，掏出持续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名字。

% h4 q# l$ f; |* n* @9 M, g, G    她迅速走去走廊，接起电话：“喂？”

( b$ Q. j5 s; m4 C! w    他笑：“没在忙？”
: r7 R% T1 i$ U7 x% }
    “今天市民很乖。”
  e4 x1 g6 P: h6 `$ I2 R; E
    她学他说过的话，他不禁笑出声，问：“跟同事们吃过饭了？”
' k; {, u, ?& C* d8 x9 @
    “嗯。”
+ ]" M! M- P( V7 x$ E: o
    “好吃吗？”
( U$ i8 u. T) C4 S5 ^8 f5 b9 }5 W
    “还不错。你呢？”

8 J; j! @/ u2 ]9 U/ b6 L( ]    “刚在食堂吃完年夜饭。”

    “热闹吗？”

( X+ d( G! S6 X# P# F. w; ^' K% s    “热闹，就是不停想起你。”
; j2 k6 a; O# m. ~( S9 z+ \4 ~: o" @
8 F/ ~* c3 b* F1 E8 L; `, ?0 o5 S    许沁吸一口气，心口炙热滚烫，自和他一起后，这安稳幸福的感觉便从未间断过。

    清冽的冷风从开着的一扇窗吹进来，吹不散她脸上滚烫的热度。
# A' @) A" H+ ?) X- a+ D- \* q
    她看见窗外有红色的光线闪耀，走过去趴在窗台往外望。
9 \* t& X2 h- A" |5 y
    夜幕中，对面cbd大楼上彩灯组成红色中国结的图案，“新春快乐”的字样次第闪现。

    她微笑：“宋焰，祝你新春快乐哦。”

    “同乐。”

( I7 r  K& |2 q+ z! _& B7 i    “你什么时候下班回家？”

: E6 o3 e% z, C3 Y) I  @+ K    “明早六点。你呢？”

    “一样。……这回下班，就是下岗了。心情怎么样？”
+ z5 {$ H) K6 ?* O& d
    他叹了口气：“说不出来。”
2 f' L0 W) C) k0 Q
    “失落也不要紧。回家了我安慰你。”
+ Y  n% g& |* h, {0 _6 b
+ H9 I, T/ e  z* t+ R    “这下我倒期待了。”他朗声笑。

    “宋队长，祝你圆满完成任务哦。”

    许沁慢慢走回输液室，唇上含着笑。
# b' o) x0 E. ~6 O/ F8 I9 q
  w, N( ?" A& p2 A. a' |6 ?& u    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恋爱中的人打电话叫煲电话粥，普通的清水白米，慢火炖着，米汤咕咕，清香四溢，一碗润甜的白米粥喝进肚里，暖身养胃。
( k* V' l4 e# i+ v3 y1 ]2 ~8 g6 k
' C* h! ^6 I( Y" i! m/ z+ s    还有比这更合适的比喻？
% Q/ F1 g: w2 o3 K1 f7 ^% n
9 w" S3 A) e3 l3 ]2 d2 i2 S3 U    她继续靠在墙上看晚会。
$ o% e. G1 \1 c( J$ |
0 A" M8 B+ U* ]4 P' g    到了夜里十二点，新年钟声敲响，城市上空燃放起灿烂的烟花，姹紫嫣红，来自四面八方。

! b0 j+ Z! s) t! M    她趴在窗口看焰火，想着此刻消防队里的宋焰是否也在仰望夜空。
3 |- F) W8 @* J, a+ `& p0 s
    她慢慢等待着时间流逝，等待着新一年的曙光到来，给她在急诊室的日子画上完美的句号，给她的生活开启新篇章。
$ \. o3 D3 s" P# o0 W, W
    然而，零点过去不到半小时，急救中心电铃大震，刺耳的声音将节日的欢乐气氛打破。

9 C0 [. t: m* v# E' b$ {& k    毫无预兆，不给人任何准备。

6 g2 O0 n8 j1 {' z. `0 D$ I    小南从值班室冲过来：“许医生张医生刘医生，还有你们几个，赶紧跟车。八烟桥一处工厂着火了。”

    几位医护人员立刻动身往外走，有人纳闷：“八烟桥不属于我们这片儿啊。”
0 @* W- L) }- t. B
; o2 d- `+ `+ ]$ z+ h; p    “八院九院人手不够，请求支援。”
( S- O6 u6 x4 _5 g
, ?2 \: e6 v% Q4 _( W9 J  A/ [    许沁心中一凛，这意思是情况严重，可，怎么偏偏是这个关头。

5 }! o7 ^; ]  ^) q    十里台在第一时间接到上级命令，八烟桥一处厂房着火，火势严峻，周边消防队全被召集非典型皇子福晋。

. @  r9 O2 l- P' U. l6 e3 ^3 [2 ]    除夕夜，一栋栋住宅楼上家家户户的灯火灿若繁星，每个窗口内都是欢声笑语。
- \. e* u4 k3 O  {' [. B; p% O
' U' P/ N2 V( p9 y- h" m    街道上却空无一人。
0 h$ o' P! }: e! O
    通向黑夜的道路畅通无阻，消防车上红灯闪烁，直奔事发地。

0 ^! u5 k0 X$ v+ f. T    宋焰他们赶到时，都骇了一骇。这是八烟桥最南边的城乡结合地带，厂区面积恐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外.围全着了火，像一头巨大的火兽在黑夜中嘶吼。
( v: G# o' ?6 `1 F) A
( @+ d; u  }5 _  Q) H    而这火兽背后，是住宅密集的城中村。

! y+ Z2 J: y/ _' E! o    前几批赶到的消防队正拿水枪朝里喷射水柱，可火势没有消减的迹象。
6 I& X: b9 [$ N6 P
' q- P6 Q& ^6 g: C    这是个印纸厂。厂区占地面积广，构造十分复杂。划分厂区和外界的不是围墙，而是一圈两层楼高的商铺，四面环绕。
9 O% @! `2 u" D: ~$ X
7 A) w8 F9 H$ X) _    目前能看到的着火地是这些商铺群。

    厂区内部则分好几大块，车间区，仓库区，生活宿舍区。
; k0 g- M& |- _' P+ d
) X* P6 i& r! ?6 e# z$ E    十里台和七枫路两个消防中队刚到达熟悉地形后，便接到指令，先入生活宿舍区救火。警方已从工厂负责人那里了解到，虽然大部分工人回家过年了，但仍有不少留在宿舍里，跑出了一部分，剩下的被困。
' ]5 B9 X. I) [. i* ~& X$ M
    迫在眉睫，消防员迅速在水枪掩护下进了厂区。
; q; U5 y3 ]4 l6 U+ O9 Q
    四面都是火，草地水泥地全部烧焦，黑色的烟灰被热浪掀涌着满世界飘荡，如人间炼狱。

/ x. z/ e* o) U+ o    宋焰等人直奔宿舍楼，冲进楼道，只见火舌缠绕着整栋楼房，所过之处留下一片漆黑。

    消防员们迅速分散，踹开一扇扇着火的门板，黑烟涌动，宿舍内床具衣柜烧成木炭。一层层搜索上去，不断发现被烧死的工人，或窒息而死，或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6 W* O: E- ]- r5 v) v
    可宋焰他们已没有能力去管这些可怜人的尸体，只能继续向前，寻找幸存的生命痕迹。

    宋焰和杨驰找到第五楼时，听到某间宿舍传来女人的呼救声。

    两人循声赶去，窗户门板烧烂了，床板和衣柜上大火熊熊，挡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女人被困在里间，拿手帕捂着口鼻，剧烈咳嗽，一见人影，立刻大哭：“救命！”
/ U6 z7 c8 w7 r: R
$ d4 Y3 E1 n9 C- {) ?    隔壁宿舍也传来呼救，宋焰吩咐杨驰：“你去那边。”

, }: H5 {# |; t3 U2 e" p0 v9 ?    “是。”
# }! O0 c7 }  T  v! G0 N0 h; o, F2 D' |
9 Z2 d. ]6 \+ A# @) z5 i    宋焰扫一眼火势，拿灭火器对门口一阵喷洒，灭出一道黑色道路。他快步冲进去，拉起那女人往外走，刚动身，头顶一阵黑灰抖落。
( Z# @1 s4 h1 _, n& N8 h
6 l7 o0 m" j8 y# I4 D9 \    宋焰抬头，就见火焰覆盖的天花板上断下一根横梁。

    宋焰立即将那女人推向门口，自己迅速后退。
6 g  N* z: i1 |, Q
    女人扑到门外，着火的横梁砸落在地，火花四溅。

/ k; [  t# ]+ X$ B0 E6 ^    宋焰喘了口气，被烟呛得直咳嗽，正想办法出去，却见四溅的火星点燃了屋角煤气罐表面的油漆层。

    女人尖叫：“你后面！煤气罐！快跑出来啊你。”

& v) v$ z: G* Y. \' ]9 G5 C! \9 L6 @    宋焰本能要跑，一秒间差点儿迈步却刹住没动。上下左右到处是在找人的战友，要是爆炸，小型垮塌，后果不堪设想。
: q- U5 t6 @" B5 l4 |( u6 S
( c/ ~0 M% y/ c    宋焰心一横，大步上去拎起那着火的煤气罐，退后一两步，女人看出他要干什么，惊吓跑开。宋焰加速前冲，一跃而起，跳过屋子中央着火的横梁，冲出宿舍，用尽力气将煤气罐扔向楼前的空地。
' z# p9 K- ~# S
# z) ~' \& i/ r& y    煤气罐脱手，飞向空中，尚未落地，一声巨响，罐子爆炸成一朵烟花。大团大团的火降落地面，和其他火丛融为一团。
2 P/ f( ]3 a7 b, k  L9 f( p: T
: z3 t' V9 X( ?5 s, \- u; ]    宋焰被那声巨响震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停，阵阵发疼。他手撑着墙壁，不停喘气，足足十秒才缓过劲来。

6 T, p- n4 u/ h3 n4 j/ y+ C    厚重密封的防护服压在身上，已全湿透，像是流过几公斤汗。他稍事休息，很快就咬牙继续。

2 b9 P  h+ o" P$ b; }2 m    两队人冒着烈火和高温，前前后后找到几十个被困的工人，将他们救出。
# L* d+ W7 d- K5 h
* a3 i) r3 u% o. X, v    出火场时，宋焰发现火更大了。
/ j) O9 ?% A; {$ Z* B5 C
$ J$ ]6 R  ~% C+ s( c( L/ L    另外几队消防员在库房和车间外灭火，可外层商铺的火还在烧，消防车进不来，不论是拉管道，还是高空架云梯朝内喷水，都面临辐射范围的局限。
% W+ i! D! x5 `) d# S5 i9 S
    此刻的厂房像一座铜墙铁壁的围城，白花花的水从四面八方喷射进来，却难以触及它的中心。
/ E) `$ d/ h! L1 x7 X: [' g2 i
    面积太大了！
. }5 L* {# T5 s5 P1 D" d$ `
( L' J' @: [% F/ C    宋焰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

' _* |4 `' l9 V( f- R: U    同行的每个队员都脸色严峻，谁都意识到这次出大事了。
6 ]- {9 W5 X' s: x. O, s) p/ j; L7 L" M
    许沁站在厂房外，望着这烧红了半边天的巨大火场，不敢相信现实生活里竟会出现灾难片中的情景。
3 P( p6 [) O( L$ E3 a$ p, o9 H
1 u# L, B* H: Z2 J, a; z# I  H1 w    而她没有多余的时间震惊，受伤的平民、消防员不断被送来。重伤的人一拨拨送去医院。
6 f. p- y1 X$ p+ z9 |
; I' R! t% B( M+ T- l( ~    许沁强行将宋焰的事抛去脑后，认真工作。可再怎么冷静克制，每当受伤的消防员被抬过来，她还是不可控制地心惊肉跳。

, m0 [6 ^! m. m! W, R) @    灾难面前，每个人的心理防线都面临着冲击。
  d& ?3 ?! r2 N4 i' l7 y5 ^1 p( T
2 R3 g9 d) L; y2 f9 J4 C    她一颗心始终悬着，直到某一刻，她看到一群人从烈火之中走出来。她先是看见了小葛，心瞬间一提，目光立刻在他身旁搜索。一堆漆黑的脸，她还是立刻找出了宋焰。
: x; A$ o5 `0 k* J6 `% s4 \% i
    她一瞬不眨盯着，看见他衣服上全是烟灰血迹，此刻他活生生在那边，她的心却没法安稳，反而更慌。

    因为，
4 T; O$ b9 Q2 Y# `
; m! B8 _" D+ O5 j3 s    火越烧越大了。

    果然，宋焰根本没看到她，一出火场就迅速接过身边不知是谁递来的水瓶，往嘴里灌几口了又往脸上冲一道，快步走到指挥部去了。
4 C# @0 n# t! X
    视线很快被挡，一个消防员背着受伤的消防员冲过来：“医生！”

+ N- U( v- u* N* u$ n; ~3 Y: q    许沁收回思绪：“小北！”
, [* n/ l% F) i7 K
    “是！”
- u4 d" w3 z7 j$ {; D4 r! N# j
    迅速接过伤者，他被倒塌的墙壁砸到脖子，后脖上烧得血肉模糊，头发掉了一大块。

* M( G' I2 N' p    纵使护士也看得心惊胆战。
. o( }* l5 m1 U# {$ b
9 p! J. @+ G' U  @    今晚接了太多的烧伤者，每个医护人员都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5 H' a; {6 E1 e! T9 J: S
    许沁冷静地给他处理完，待迅速包扎好，她将后续工作交给护士，自己下了救护车去找下一位伤者。
1 m' F, n4 I) N; t8 c1 S
; e* ]+ \; O8 ^3 m    就在这时，两个警察匆匆走过，朝指挥部那头喊：“厂里有几个车间非法生产烟花爆竹！厂长刚自首！里头有易爆物！”

6 t* A6 N5 z6 u  P, k    话音未落，火场里突然一声震耳巨响，爆炸声响彻天际，黑色蘑菇云从漫天火光中腾空而起。

    冲击波震荡着空气中的粉尘黑烟，扑了许沁一脸。

    几处高耸的云梯剧烈摇晃，火场上空的消防员瞬间被浓烟和火焰吞没。

+ k* O( }9 h3 u, ~4 E7 l' `$ M    幸存者，医护人员，民众，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烈火烧着砖块水泥噼啪炸裂的声音。全世界都在燃烧，全世界都在炸裂。
' D& b( o2 M. V3 y
    可远方的夜空中，仍闪耀着绚烂的烟火，提示大家今晚是除夕。

# I4 w* g5 ^* `( n0 W6 O    控制不住了。

    要崩溃了。

    人群里有人哭起来：“别再烧了。求求你了，别再烧了！”
! i) P0 j7 Y) F
1 b4 D) D6 v7 p. h8 M0 q    可是，她在求谁呢？
# s- @# s; P: ^0 F. R; I/ }
    所有人尚在惊骇之中，指挥部那边有了动静。

    成队的刚从火场里回来的消防员戴上头盔，背上灭火器，准备再次进去。有的趁着间隙用水龙头将自己从头到脚淋湿，全然忘了现在是寒冬。
7 u$ ?4 W2 e8 `: ^4 s9 m
2 w& ?) V1 X( l+ n# F3 w    一个消防员刚跑向工厂大门，里头再度传来一声爆炸，黑色蘑菇云再度冲天。

0 @- ^# g4 Q8 u; f: c& }    冲击波震荡，外圈商铺在顷刻间一栋接一栋轰然倒塌，火焰，烟灰，尘土，漫天飞溅。
1 j( K) e, P) ^6 u" i
. e( z2 n2 R. P: H, S8 s    警察命令救护车和医疗队伍迅速撤后拉开安全线。
7 m* @! O0 R" {: _, w* Q' G6 v
    尘土散去，里边一片汪洋火海，车间厂房处处火焰缭绕，几栋楼炸成废墟。
# v; `4 e; x0 N$ S) e0 s' {# ^
    拦不住了，在灾难面前，人的血肉之躯何其脆弱。
4 H: x3 _! G- D; F* I5 @+ W" q/ ]
+ _! x  K& Y4 u; i    许沁看着远处那熊熊燃烧的楼房，恐惧像深海的海草将她全身捆绕。
. B; g) P: P# p& |
    这感觉似曾相识，像噩梦里出现过这样的火海和大楼。

    她如同独自站在地狱边缘的人，动弹不得。
. f! ^2 r+ p6 N  D* |2 {
) t( D; C  l; y    “医生！救命！”
4 j5 y& ~% Q+ y( w: G
3 r3 C; L) z4 Z, I, C/ @& h% \- K    刚才第一个冲进去的消防员被倒塌的墙体砸中脑袋，他的队友哭喊着将他背到救护车旁。
7 ^* r8 S% n9 @4 N/ i+ ?
  ?$ f! u7 p" a4 H    可临组的医生检查发现，没呼吸了。

, x: y( }" W$ {# r: W; U5 C# A4 e. J    他的队友不肯放弃，嚎哭着跪在地上给他做心肺复苏，那是一张年轻的脸，被火烤的通红，裂出无数血丝进化在末世。

; b  e# o% S$ P, A- l    而他们的战友们，还要迅速往里冲，仿佛他们的生命不是命似的。
& s& Z( M* d) |" z6 N# z2 N
    “你们别进去了！让它烧吧！别去了，会死的！”小南崩溃了，大声哭喊。

    这一喊，更多的人冲消防员喊起来：“别去了！让它烧吧，别去了！”
: `; K' B5 I* @% _1 [# B2 W
    消防员们充耳未闻。
2 ^- m; c5 [, Q4 _# _- j7 [
! F! G) b7 l+ E& |    每个人都面色沉重，心知凶多吉少，

" P3 D. }) ?& G    可谁都没有办法，没了办法，火一直在烧，不停下来，总得有人去把它拦住。

( C6 F! t7 d* G1 K) B    能怎么办呢？
; Z! \- \3 a# T3 G6 K
& i5 u( e6 c$ `. q    他们的战友已被困火场，奄奄一息等待营救；

    而背后是更广阔的居民区，放任不管，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他们都不去，谁去呢？
2 M0 ?" W5 `: ~4 d7 l1 H4 P: z
3 d3 d$ l" q# }/ M! }5 m4 y    那墨蓝色消防服上的黄色警示线刺痛着许沁的眼，她突然朝他冲过去：
, ]  G* i5 J) X3 e8 b7 E- y; ^4 g3 ]
4 N% [: _/ x! Y/ y* v6 I1 e2 b8 V    “宋焰！”
( _9 q1 u) ?/ O; D7 d5 E( R
$ m5 r* \) A* h  S& ]    宋焰正准备进火场，听到许沁的声音，始料未及，回头时狠狠一怔。

    她头发上脸上覆着烟灰，白大褂上全是血迹尘土，望着他，表情执拗而恐慌，语速极快，
, G- D9 u) d# h" a: z
  e; W" D+ Z! P  c' O% J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做了一个梦，爆炸了，就是这栋！”她仇恨地用力指那栋楼房，眼睛却盯着他，恨死了，“就是这栋！就是这栋啊宋焰！我……”

7 Z2 h; D$ K/ x0 K, I2 f4 D    她张了张口，说不出，再度张口，“我……”
2 v9 A' E3 w0 @
( }2 L/ {! A# t, }7 i% t7 n: T; J    求你别去。
. b9 D" e1 Q. \5 Z! D
    会死的啊！
# i; H  w3 t2 D; c
" M% H* Q% @- c- j0 w1 l! p) d    求你不要去！
) P/ C; b8 D) H/ H2 A  P$ ^+ j3 j* ^
  e6 a+ j  M4 C) O8 n8 v  P0 H) H    求你不要丢下我。
% [" g8 r$ D7 X( g7 C
    晶莹的泪水涌上眼眶，她死死含着，摇一摇头，什么也说不出口。
2 e* v7 M  R$ m# `2 C) V& H
    宋焰眼睛通红，他一脸的伤痕，脸颊和嘴唇都是干裂的：“许沁……”
* k5 g- v5 E. O4 U6 n9 S
$ p/ H: @( L) j7 y* J$ l* `% u    他无话可说。
# r2 B1 }7 T0 Q# Y& a
' I- P  R6 ^4 {1 v6 k1 ]    许沁望着他，一声没吭，她咬着牙，下一秒，眼泪疯了般哗哗直流。

    你死了我会跟你一起的，绝对！

/ j* d: W3 o* ]5 ?/ [# d- r    她用力看着他：“宋焰，你带我一起死吧。如果你会死，带我一起死吧！”
2 O, C) u: U4 \! l" ^/ Q) c% g
/ t  t0 ]% K7 G$ H( J3 E3 |( M- M    他狠狠一震，眼中出了泪雾，却很快被涤荡的热空气蒸干：
& r/ C3 E9 `% X
    “我会回来找你。”

' s. e! Z$ x* T  a, Y# h! w    时间紧迫，他没有安慰，迅速转身离开：“走了。”

    竟是这样，匆匆一别。
8 x9 E$ N' X, `/ `5 J3 X
    许沁立在原地，潸然泪下。
& I0 w) i3 n2 B" d( W: k
, g$ x# M6 b) T. D$ x    呆站数秒，猛然发现视线中已没有他的身影，她慌忙回头搜寻，却只见他消防服上的警示线在火光中闪了一下，消失了。
6 N8 ~2 h; m* |3 p# W3 @) e
. i' f# l* v' i5 J    那一刻，许沁突然不哭了。

. S7 g5 w2 t5 L7 j1 `' f4 C- M1 K6 O    她迅速抹掉脸上的泪，返身大步回到阵地里去。
  F+ _* H" C8 R. L
) }; U7 ~" V, }6 R- b    害怕，恐惧，担心，悲伤，所有个人的情绪在这场浩荡的大火面前已不值一提，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 O* j% q. [$ j% s" f. f+ y5 W9 m. F
+ C- R1 S( V6 Z5 }3 T    在心里喊出那句话的瞬间，她就不害怕了。

    无论这场火结局如何，她和他的结局都已注定，只有在一起，没有别的选项。
8 m- j: B7 [; _/ J8 \% ~: P
. a) G$ m$ [/ c! _7 Z    等天亮，是生是死，她都会和他在一起。

) R& r: x9 s% @    有了这个认识，便无所畏惧了。

    她迅速收拾心绪，和自己的同事们一起投入到了工作中去。

3 q/ I& H) x  N1 ~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更多的消防车碾着废墟开进厂区，时不时仍有爆炸声传来，仍有伤员被送出。

    许沁忘了这几个小时是如何度过的，脑子像是麻木了，机械地浮现着读书时课本上的内容，仿佛要将毕生读医之所学在这一晚用尽。

2 v: N+ E& s, w    噩梦持续了整整一晚。
" h  y: |7 K# K1 N1 N# ~
/ g& D. f* T$ d/ ?# c    天快亮的时候，火势终于被抑制，渐渐转小。

    渐渐，大片大片黑色的废墟浮现出来，黑烟缭绕。是终于胜利的标志。

    终于，一批批消防员从废墟中走出，回到消防车边，一个个跟倒下的秧苗一样瘫倒在地，连喝水冲脸都顾不得，直接睡进了灰尘泥地里。

    一拨接一拨的消防员从冒着青烟的火场中走出。
" r: ^% @( `  K1 I$ i. k% K9 P
! \$ @; I5 ~: ?2 U; X- f    那时，医护人员的工作也临近收尾，许沁忙完手中的事，立刻跑去找宋焰。

    地上横着躺着的全是消防员，满身泥灰，连刺眼的黄色警示条都被灰尘蒙住，所有人都像埋在土中，沉沉睡着。

* [" M/ B/ M* d9 F& j) R& f    一张张脸都是陌生，许沁走过一辆又一辆的车，找了好久，终于看到来自十里台的脸，是那次她在训练场上点过名的。

    她像见到亲人一样跑过去，拿水冲冲他的脸，把他的眼睛洗干净。
  ?' K. Y7 G! n) T: r
    那孩子睁开眼睛，看到她，疲惫一笑：“嫂子。”
8 }- \  N) s% B2 h8 D4 S
6 _* c( T; C5 H% K1 L# u    许沁的泪一下涌上眼眶，忍住了：“你睡会儿啊。”
% Y" N+ u' j0 |
    “嗯。”
# J  D4 A- L" H% ?# M5 [
2 J2 c# Y- }& |. Q    旁边传来动静：“嫂子……”
" x4 X+ W5 h! O: q! K. Z/ X% _* z
    许沁回头，小葛躺在地上，嗓音沙哑：“帮忙……点个名……”
5 V$ E# Y+ y) J2 B* ~
2 k5 M: ]* j2 |; W    “要是，你忘了，我告诉你。”

: u; }- x  X! A) z* l$ R    许沁点头：“好。”
2 C  j4 }; n1 f5 y, ^  d
* P$ m# Q0 @# d1 F    空气里仍是刺鼻的烟熏味硫磺味。她站起来，看看四周，清一清嗓子，竭力高声道：“杨驰！”

$ J0 o1 J6 ?( A! y/ S  L% E# D* J    “到。”虚弱的回应来自她身后。杨驰举了举手，半月前在操场上英姿飒爽的人此刻狼狈不堪，应完便闭上眼睛沉睡了。
8 y" ^, ?  X6 f
  y. r0 s% p/ M0 T$ Y9 i) D" U    许沁吸一吸鼻子，在冬日清晨的冷风里瑟瑟发抖，声音却愈发清亮：“葛毅！”

    “到。”小葛回答，半阖着眼，等待她念完全员的名字才能安心休息。

    可许沁记忆力好，清晰地记得那张表格上的顺序：

, q3 s. E: r- I; p  _    “李成！”

    没人回应，许沁一怔，心脏狂跳，她四处看，紧张起来，“李成！”
8 {: B! c' _7 S; V& a) _; _6 {
8 C! ~# Z3 f: y9 u' a; A( s! K- e    “到。”他在睡梦中被叫醒，应答一声。

9 }- i% z) ?( R% s    落了口气，继续，

    “邹行！”
* z' t/ f; P' C7 H
    “到。”
* ?6 |7 _: d  r! u5 B* C
    一个一个点名，被点的士兵相继安心睡去。

/ [4 A* o; i5 z7 \# H( p    点到最后，一个不少。
4 |+ B; C" P: Q0 K* w
7 j; [3 ~; L" k6 m( x! D    许沁微微呼出一口气，
. r! E7 o+ W& N" Q+ \: j2 N
' G3 j2 `6 V+ P& U) t$ c4 ~# B  ~    可……
" j  ^) a% [2 {+ j9 X
    她看看四周，看着脚下七倒八歪的士兵们，另一种恐惧将她裹挟，她微微颤抖起来：

, o: f1 f! R8 [    “宋焰！”
) I, }9 X' t7 V9 p1 k3 d
# x* I8 e) z7 L    没人回应。
6 ?: g7 }0 ?' e5 E) t% [7 ]8 r" n
    “宋焰！”

    所有人慢慢张开双眼。

    “宋焰！”

6 i5 T# R6 W! Q: p    许沁发慌了，四下望，每个方向都竭力喊一遍，可没人回应。
# j8 T  c" h! v# F$ G+ s; b
' }$ l, f6 ?4 Q& y7 [    小葛缓缓坐起来，
3 `2 Z8 U0 x; r8 P5 c
    “宋焰呢？！”许沁厉声问，“你们连长呢？！”

    她抖得不成人形，双手紧紧揪扯着身上的白大褂，心中的恐惧像是一张被拉满了的弓，即将把她整个人折断。她凄厉大喊：
, S# b6 P; O1 O  O- }
1 j8 c1 i0 L( k# O6 \! \) |! W) q: ^    “宋焰！”

' L. \5 o+ I8 P  ~0 D8 l    “到。”身后传来一声疲惫而嘶哑的应答。

9 ?1 W( s% q# N6 z! S    许沁错愕一秒，立即回头。
3 p- J, _7 R: L/ z
- K" a  Q# w) q* q! R* v) g    新年的第一抹阳光升起来了，柔和着洒在冬日苍茫的大地上，

    他站在黑色的废墟和鲜红的消防车前，一身伤痕与灰尘，看着她：
/ g6 n1 M. A2 U5 ]* y
    “到。”

% ~8 |- G$ `5 s3 s$ z    她愣愣的，孩子般踉跄地扑上去抱住他，他接住她，将她紧紧搂进怀里。男人一低头，泪水簌簌滚落。
+ B- l- E( {4 O* ^2 q" f
+ E( C! ]; T4 {5 X" A    一瞬间，所有的悲戚、恐惧、怨恨、痛苦都找到了出口，

    她在他怀中，嚎啕大哭。

第65章 chapter64

/ [3 f* U- D5 c. x3 S1 m- w+ P5 C0 a    许沁招完手,一群人很快散回各自的位置上。

# }; r% V) e' Y; k    江毅好奇：“宋队怎么追到嫂子的？”

- [, ?6 [# Z- x2 j6 M    宋焰笑：“高中同学。”

    “啊？？”一群人惊呼。
  `' L. n0 ~2 _. R
7 V0 c2 w2 o% v2 j7 u: Z    “这算盘也打得太早了！”

    杨驰嚷：“我就说那次去医院,看牙那次，宋队不对劲儿吧！我那时怎么说来着！你们都不信。”
% ?3 r6 H; b, z
    江毅：“回头想想，宋队那天真不大对劲，原来是跟嫂子重逢，心里头有事儿。”
; c( S5 I) W+ Z: ?2 r
8 M; @8 T, j! a# J& z* e    许沁想起那次经历,有些赧然,但看看宋焰，他并没放在心上，正跟大家开着玩笑聊着天。

    小伙子们长期待在军营，训练苦,平日里难得碰上跟外界正常打交道的机会，更别说女人了。各个年轻气盛的,谁不想恋爱呢。上回得知童铭有女友了，整个队热闹得不行，全跟自己找着了女友似的高兴，围着童铭盘问好久。
# y* E/ H0 A% A- s& k! s  W' a' b5 L
    这次轮到宋队，大家眼里总有女人来示好但就是不开花的宋队,自然又是一番好奇。
- D7 p/ D, n. L" r& S
    各种问题轮番上阵,宋焰一一回答。
' a& R4 ^+ S7 ?/ |- C. p; j( _# v
5 P) ^) W7 C3 p0 q+ \    许沁微笑藏在他背影后。

    他跟大家玩闹着，手却伸到后边，交给她。
* {* j) @- V1 c; m* F& A
    她心安理得，低头玩着他的手指。

    气氛渐渐聊得欢乐，宋焰看看时间，不早了，马上有退伍仪式。

    他稍稍收了笑，道：“都先去准备着，过会儿操场集合。今天都高高兴兴的啊。”
$ S* q6 p# Z( ~; M" G0 C5 I
    这下，宿舍里反而安静了少许。
' H9 `0 h" W) R% E. {7 a
    大家都知道，今天队里有离别，宋焰特意过来，是想让气氛别那么伤感。

    可越是强颜欢笑，笑过之后便越是难舍心酸。

    “江毅他们今天退伍，再等过年，队长也要去支队里头。”杨驰语气低落，头也低着，“虽说天下有不散之筵席，可这席也散得太……”

- @; k% F, S" j) t    小葛：“队长调去支队，好歹能常见到。可江毅他们这一走，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 [4 x& V. {* B1 F+ U+ Q    大伙儿都沉默，表情难受得很。

    江毅四个准退伍兵别过头去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火里翻滚烧伤流血都不落泪的人，到了这会儿，战友一两句话便戳心的疼。
2 h( M2 O# e& y6 L% P* G
    宋焰微沉了口气，道：“我们这队伍，能平平安安退役，是好事儿。也希望留下的每个人都有带着红花退役的那天。”

& u8 }* v1 U3 ~$ J! r5 v    在军营里挥手，好过在灵堂上送别。

! _) `8 ?5 ]9 G) b    “都下去吧。”宋焰说。

    大家起身出宿舍，去操场上列队集合。
+ c7 N  o. ^+ h. t; k  x
    许沁跟着宋焰在最后，见他表情凝滞，她没多话，抚了抚他的手背。

7 O  P; N9 B7 ], l    上午七点二十五分，士兵们在国旗下列队完毕，四个老兵站在队伍最前边，三条警犬也集结一旁。
# |8 J/ |# V) b, y
    七点半，退伍仪式准时开始，迎军旗，广播里奏响解放军军歌，激昂的曲调在操场上空回荡。
: l  T5 n5 A& H1 y' {' p2 ^
    歌声一起，江毅他们眼睛便红了，敬着军礼，含泪凝望着军旗升起。

0 g5 ~& z: E. k+ P# [    音乐声落，操场上空回归寂静，军旗在蓝天下迎风招展。
3 N+ C: q5 a5 i
9 X( S' [+ R& u9 F( N; W+ u    指导员索俊拿着文件，开始宣布退伍命令：

2 ~3 |* a. I8 K6 k- K    “根据《中国人民共和国兵役法》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现役士兵服役条例》相关规定，经南城区消防支队会议研究讨论决定，现宣布，江毅、童铭、陈光明、肖珂四人自2017年1月29日24点00分起，退出现役。”
0 H8 k; a9 T0 L3 ]0 p( r( C
    几位老兵听着宣读，身板站得笔直。
. `! M5 b' j8 p
2 T4 B# k: I  c) ]9 P    宋焰：“全体退伍兵，向军旗敬礼！”

    四人仰望军旗，郑重敬上一礼。

% _+ a' [6 P% F    “向后转！”

; @( }* B' z2 n! R    “向战友敬礼！”

    四人对着昔日的战友们，抬起右手，这一次，眼里含了热泪，敬礼足足一分钟。
/ c6 b$ ^2 S3 V# u1 X" \. q/ u
    “向左转！”

    “向营房、战车敬礼！”
5 {9 L( E9 s; a5 `3 W) c
( I: Y9 _5 E7 T4 v    几辆消防车已开出车库，停在队伍旁。

    敬礼完毕，江毅走过去，绕着消防车走一圈，回到驾驶室旁，忽然趴在车门上，捂住脸，肩膀直抖。

    队中士兵们齐齐看着他们，眼睛湿了。

    几人抹了抹泪，重新走回来。
+ p+ u+ q, ~6 T) i& |
    宋焰下颌紧绷数秒，终于说：“卸徽章。”
7 z5 {) c% Z$ K
    留队的士兵队伍里上前四个，将江毅他们军装上的帽徽、领章、肩章、胸章……所有标志军人身份的徽章一一卸下。

    江毅终于忍不住，捂着眼睛哭了起来：“我当兵这8年，到今天，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我自己。”

    宋焰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天空。

    一旁的许沁也鼻酸了。
' T1 Q0 i0 _" p/ C( E# R
& l8 P7 R* _. m) y    卸下一切徽章，四人再不是军人。

: b2 }0 Y$ \, y9 x    江毅满面泪水，发出一声号令：“全体退伍兵。”
9 ?# N$ G$ g5 g6 a
    四人立正。
6 u. R; H; w- k. l4 n" u' d
    “向连长敬礼！”

8 N; n. U% l) I    四人脊背挺直，向宋焰敬礼。
; ?; H+ H4 w. x
    宋焰缓慢而用力地举起右手，回敬一礼。
& F& G! \4 H% p" h( G
  }* l" B& @. J1 z& {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 z% l3 O1 o( r, V# H/ Y3 B0 t4 s
: s: s3 _% B: f7 _% K0 ]1 T& I    曾经一起出生入死，如今各奔东西，筹谋生计。

& k! v! T- ]6 F- T1 @2 p    退伍仪式简单利落，很快就结束了。

3 b, g3 I2 r" M+ b* ^; k3 g    四人背上行囊，江毅走到他带大的警犬小江身边，蹲下去抱住它的头不断落泪。警犬似乎感觉到这是永别，不断摇尾巴舔他的脸。
; `" b2 B4 o0 i1 D
    江毅泪如雨下，终于狠心站起，往外走。

    小江冲上去咬住他的裤腿不让他走，它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眼里有大颗泪水滑落。

    索俊含泪上前抱住小江。江毅得以脱身，大步走开。
% p  V2 ~* t9 U/ V
    刚出营地，小江狂吠一声，挣开索俊的束缚，冲到大门口。铁栅门拦着，它卡在缝隙里冲江毅叫唤。
4 _! X* Q$ L7 [& Y. X6 F2 j1 m: M
, [/ h5 H4 H) y3 j: Y* f    江毅跪在门的另一边，抱着它痛哭流泪，但最后，终是分别。

7 J, U  M1 T( H+ V    只留那警犬在门口守望不离。
: d& R, k+ t$ n8 f8 q5 ]7 j% J
5 J: y$ s" o' b: `' @" h    许沁吸吸鼻子，仰头望天，深吸一大口气了再看宋焰。

9 A# I8 B, l2 w' b! Y, `0 j    他表情很冷静，对感伤的众人留了句：“半小时后集合训练！”便走向宿舍。

    许沁知道他心情也不好，严苛要求训练，是想让剩下的人转移注意，不在沉溺悲伤。
$ ^; F- T# o! f5 N! [) E
    她快步追上去，跟他回了宿舍。
. \, {  S, \- b. x+ r
: Z- e6 [* g5 y9 V" G) p/ G/ t    他住的单独间，房间不大，收拾得很整齐，床，衣柜，书桌，椅子。衣柜里塞满各种军装，正式的，迷彩的，训练服。
) q# \$ v  i* m* W' i0 `
    今天阳光很好，从窗外洒进来，照得屋内亮堂堂的。

    宋焰脸色却不太好，还没从刚才的退伍仪式里抽离出来，独自站在桌边翻动着训练记录表格。
! F' o( p- l; Z
    许沁坐去他床上，摸了摸抚得平平整整的床单，阳光照在上边，暖洋洋的。

    室内气氛却悄声无息。

    她打破沉默，轻声问：“他们退役了会去哪儿？”
3 Y) Q# y6 I& }+ u. y' S9 |
2 U( U1 [5 ]0 j1 ?, U5 L    “回老家。”宋焰简短说，翻着手上的成绩薄。

    她想一想，起身过去拉拉他的手：“你刚不是说了吗？平平安安地退伍，是好事呢。”

0 L6 W3 x( T/ B; E, b8 n    宋焰无奈地弯了弯唇。

    她摸摸他的手背，又摇了摇：“别难过了啊。”

    宋焰眼神移过来，静静看着她。
; B. V) X$ ?3 B! }- Q7 z5 Z
) E! K1 Q7 I0 p    她轻哄：“我在你这里，是永远不会退伍的呀。”
6 m- _0 W3 y+ b0 Q
    他眼中有光芒微闪，将她拉过去，拥入怀里。

$ Y, I- g: y; _4 d! J, z- O    渐渐，加了力度，将她单薄的身子紧紧搂住，很紧，像是要把她揉进他身体里。
* j  I5 U" {; G3 K8 C4 j9 Z1 o
    她有些喘不过气，却任他由他。
6 p- M& G( @0 O8 k. Q2 k# r
+ n2 L7 j8 s) M$ t    他能从她身上汲取安心抚慰，她甘愿极了。

7 C5 Y. [# z- d) A: s! _7 g    她搂住他，小手慢慢抚摸着他的脊柱，一下一下地抚。
- a3 Y4 |0 }0 b2 c1 i0 n  m
1 l5 \9 c% o; N- @, ~    他渐渐平息，怀抱也变得松缓柔和。
: W0 [4 ^3 c4 h. ], o& E* [0 @
1 r( i+ M& P0 t- t    她在他怀里，嗓音依然轻哄：“好啦，过会儿要训练啦。轻松点。”

& o! H0 _3 G9 ?7 c    他阴霾一扫而光，朗笑出一声：“知道了。”

    她又稍稍撒娇道：“过会儿带我去玩消防车好不好？”

1 x4 N/ z- P! g, w    她对消防车恋恋不忘。
( Z- R3 d, u9 @2 R
' m3 V" P/ d# i7 W    “好。训练完了带你去。”他说。
) A& B7 Q$ k/ `- K+ p, [* C! [" `
) q. n, K# ^$ i3 }: y& @4 G3 N) B4 J    看看手表，离八点半还有十五分钟。

    他走到衣柜边，开始脱军装。

3 F2 S7 h' ^. `7 R# w3 C  [    许沁微微一愣，盯着他看。
; y. Z0 b1 q# L% K  }
    宋焰无意间撞上了她直直的眼神，来了些许兴味：“看什么？”

- @, D2 r% }. E  @% l3 A( v. \7 Q& T    他脱下外套，利落地抖两下，拿衣架撑起了挂进衣柜。

$ z( ~/ R1 V# }' m7 b# p    “要换衣服啊？”

) R" Z2 U/ ]; W0 N6 W    “嗯，过会儿训练，穿迷彩服。”他说着，一颗一颗解开军装衬衫上的扣子，腹肌若隐若现，很快脱下衬衫，精实的上身全部显露。

# w/ W# a  I" u+ R( q/ m  D    他知道她在看，心里跟抚平了一池水似的。
& e7 B$ w7 a0 n  j; D
    他将衬衫放进衣柜，拿出一件军绿色的背心套上，刚套好了往下拉，她的手伸过来在他腹肌上摸了摸。

    他停顿一秒，被她摸得心里头痒痒，低声：“干嘛呢？”
4 x+ A. W% y7 K# K4 F: M
    “都是我的，我爱干嘛干嘛。”她顶嘴，眼里微微露出贪婪。
! C' a: \5 D, I1 I
2 w! [3 H2 C( c: n, {. v! x. l    他不禁勾起了唇角。
, J* r/ ^; b: ]2 G  W8 H. t% v/ D
+ q- v) Q8 x; k) q( h    她五指张开，仍在他腹肌上摸，抬眸：“上一次，是半个月前呢。”

    她说的是做.爱。

    他看她数秒，眸光一暗，突然攥起她的手腕子将她压倒在床上。
/ F# V/ H- e' ^" ~
; S1 v* a1 ^$ f8 e8 V( S' [. R    她始料未及，细细地惊呼一声，赶紧捂住嘴。

0 R- Y# X. X8 G( E4 t: G7 ~    他整个人笼罩着她，野野地一笑：“那就来吧，反正……”他克制地上下扫她一眼，拉开她的衣服，“在这床上，我也想过无数次了。你之前不是问我，没有你的那些年，我怎么解决的吗？”

    他抚摸着她，嗓音粗沉：
- N7 \% y7 `, e; r: {
4 L9 n: D: C2 J3 ~    “许沁，在这张床上，我的幻想里，你已经被我上上下下正面反面各种姿势上了几千遍。”

    他一句话把她撩得面红耳赤，心跳七上八下，炙热的感觉如潮水般涌过全身。她瞬间软成了水，在他手下只剩嘤咛出声的份。
5 h* H% ^) ?: E7 o
# E) E) M+ p3 U' l8 I    他还是晓得分寸的。

: U. d( ?8 D2 c' t  A    时间太短，他怕过会儿收不住，自己一直忍着，忍得额头上都出了汗，却把她推上了巅峰，看着她在他的手指上一点一点紧缩而又彻底绽放。

8 s6 E5 Q6 v: F) @- }    他一瞬不眨盯着她的脸颊，观察着她满面绯红而迷醉的模样，这真是要了他的命。
; g/ }: B. p2 K; B  S7 k
    ……

$ |; L3 c2 N9 l% M) y    ……
5 {, r  \$ P, e0 R4 i
    待两人离开房间时，许沁脸上潮红色还未褪去，再看一眼墨绿床单上留下的湿渍，脸色更红。

1 x0 q, b8 r) F, K# M/ U, I% Z* n9 l    宋焰倒无所谓的样子，关上了门。
* g( X9 N& K# g' d5 w, y' w7 t2 S
' x- g% ?1 B+ {  \) o: M7 J6 U    下楼时，许沁认真理了一下仪容。
, g. o" B" o7 t0 }  H" }
    宋焰有些好笑，问：“舒服吗？”

6 }$ s* `0 H7 X$ o' K    那时他们已走出宿舍楼，她瞪他一眼。
/ T) ^% d2 H7 \
/ u6 |1 B; t; X8 F    他啧一声：“用完就翻脸不认人。”
' T( U# ~5 s' f6 ]
; x" T, z: ?$ f    许沁趁人不注意，轻轻踢他一脚，转移话题：“我不会影响你们训练吧？”

, I0 h& T6 Y4 d/ i    “偶尔热闹一下没事儿。”

* _& m" H' j8 p1 `; |    士兵们换了迷彩服在操场上列队站好。
& G) ]* p6 a5 n9 n* p( x# |% P
    许沁跟在宋焰身后，像个小书记员。
) Y) W$ G0 C4 b$ A% F9 V
& t/ |3 D: N$ U- _  x, Y6 M    宋焰先整了下队伍：“立正！……稍息！”回头看许沁，声音柔和了些：“点名。”
, s$ |- b2 I2 r) q
4 n7 Y5 U4 B% W4 w$ O% Y    许沁：“我？”
/ I' G5 g9 a: o" I1 k" `) L
    “就你，”宋焰说，下巴指了指一众兵们，“认识认识。”

( B# \' _  t- G- [) _1 k$ ]8 D& l" k    一帮小伙子眼睛亮晶晶看着许沁，原本因江毅离别而伤感的情绪被军嫂参与训练的好奇和趣味冲淡了。

    许沁微红着脸看手中的花名册，捋一捋被风吹散的发，声音不太大：“杨驰——”
! A+ O8 m6 r! l1 @7 w! p0 ]; I
9 u; ?# p$ I7 P, j: m    “到！”嗓音洪亮。
( a: s7 l- i  L# v
# O/ ^; |' ~. V3 S9 k+ u3 m    许沁震了一震，抬眼看过去，目光与杨驰对上。士兵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许沁顿觉暖烘烘的，也笑了笑，记住了他的脸。
3 f" V0 H+ H$ Q$ Y6 h6 u- u& d" w
    点下一个名字时，有底气多了，声音也提高了些：“葛毅！”
# K4 @2 W0 }* R" C, r+ y
    “到！”

' T! u# p% K3 ^( f  y2 m, G    许沁循声冲他一笑。

# U1 u5 Y' i% W) m4 G" |' K( q    这下，每个士兵都兴奋起来，身板站得笔直，精气神儿全提起来了，巴巴等着嫂子念自己的名字；盘算着等嫂子冲自己微笑时，回报一个最神气的面貌。
7 E  m! ?6 N3 P( x
% W, w/ S8 I. @+ E9 |    她的声音也越来越清亮开放。宋焰背着手立在一旁，淡笑看着。

    “李成。”

    “到！”
4 c+ e. j) Z5 C8 F5 t( c: u" H* }/ n
    “邹行。”
, H! h& _- c/ V6 V( k0 w6 r% x
    “到！”

$ j  ^" q1 R  h8 p) |$ C* y- `0 k    花名册上还有江毅四人的名字，许沁参加退伍仪式时把那四个名字记得清楚，这次一一略过没念，不叫大家伤心。
3 T0 @) i: }5 }& s
    一个一个点名完了，许沁看向宋焰，煞有介事：“报告排长，全员到齐。”
% ~* D: |  w9 n& x; u
    许是她这模样太有趣，队伍里有人忍不住笑起来；这一笑，窸窸窣窣笑声不断。
/ B) V2 {% L3 C7 R2 |* z. |
    宋焰也没怪罪，道：“立正！”
  D/ I7 b+ K* z" f7 E* U9 S
    全体站好。

1 x. N3 r0 H5 I! _7 N: Z    “绕操场，热身跑步，十圈。”

3 s( ]& y, g, t: d    杨驰：“向左转！起步跑！”

    队伍开始跑步，宋焰经过许沁身边，低声：“等我。”话音未落，人已擦身而过，跟着队伍一起跑步去了。

    许沁抱着花名册站在原地，忍不住微笑起来。
% [$ H. C& q$ g# a" U/ r* S
    这时间，阳光正好。

: a* b# D. {% h' O    操场上视野开阔，一队迷彩服的男人们飒爽地跑着。

    许沁抬头望天，高远湛蓝，冬天快要过去了啊。
) r" D$ v7 i+ Q
    十多分钟，队伍跑完步回原地。

6 p, j# N; h: ]1 s% R    热身之后开始训练，俯卧撑，引体向上，负手蹲跳，短跑……
" ~" j9 x* ]' |; I: l/ v6 m+ G
    许沁继续当小书记员，不是拿着秒表给他们计时，便是拿着成绩册给他们录成绩。
# `; M$ s$ J% l7 |8 K
* k3 L7 Q3 ]: e/ k- K( R3 I    有了女生的参与，哪怕只是一抹，小伙子们也各个干劲十足，争相打破了平时的训练记录。
4 d$ }  m7 ]0 z" w6 Z$ h6 O0 F
# c% y# G* y, G$ R* X- q    这训练课上得轻松又欢快，笑声不断，还高质高效。

9 ^2 @" z3 W) V1 Z    许沁也算好好开了眼，见识了军人们荷尔蒙爆棚却又活泼畅快的样子，见识了这些年来宋焰的军营生活。
7 p2 H5 E3 X. D: p4 x, d+ D' n& v% v! Q
# J( d2 [0 P; z+ y' j    竟不觉时光飞逝，很快夕阳西下。
! ^; g) z* |8 R/ N8 c0 r. |! t
  P5 K; j/ N7 p0 n    待队伍解散，众人热热闹闹和许沁告了别，回宿舍换衣去了。

    宋焰还记着许沁想玩消防车，拿了钥匙带她去车库。
% `6 S2 S! V" a0 T- C. R# v% ]$ G
* t8 l6 b; y- Y  B& `/ K* j$ T2 e8 |    消防车清洗得干净崭新，停在库内等待下一次任务。

    许沁见了车，兴奋得很，小跑上前先忍不住摸摸车身。红色的车一尘不染，能看见自己的笑脸映在里边。
! G& i' T& C! \3 p& V
' d8 ~  p# d0 J- q    她围着消防车转一圈，这车车身巨大，驾驶舱比她高一截，后边的轿厢也很恢弘复杂。

- V! z( O2 k% `; T5 U  _    “像变形金刚一样。”许沁赞叹，“你们的车真好看，我们的救护车看着就比较简单，没那么多机关。”
9 h4 S' @3 f# N6 Y
    宋焰听她这话，暗笑她像个孩子。

    她想起什么：“上次医院有人跳楼，你们派的那个消防车比这个更复杂。”
+ ]' ]8 r2 l3 J% ?
    宋焰笑一声：“那是云梯消防车，还有水罐消防车，泡沫消防车，干粉消防车，很多。”
/ E5 J1 H, d+ g" W' R
+ v4 B2 D; [- ]    “消防车也分这么多种？”她一副长了见识的样子，“跟灭火器一样。”

+ W; P; ^# G# K0 ]2 S+ |    宋焰忍俊不禁：“这还只是灭火的，抢险救援的消防车又是一大类别。”
: J4 q5 `* U7 U4 D$ J, S2 g
    “你们队里全有？”

    “没。只有最常用的，加一两辆特殊的。没有就找隔壁中队借。反正灭火都是几个队一起出动。”

$ i1 B6 L) Z# T( S& c5 f" H( N1 |    宋焰开了车门，说：“上去玩吧。”

    许沁眼睛一亮，赶紧往上爬。

& E; \, `, j1 n/ Z* o    宋焰稍稍托她的腿，她顺利爬了上去。

: k; \& K$ ?" s8 Y1 p1 T+ M    驾驶舱里很宽敞，操作盘上一堆复杂的按钮和拉杆。

8 E2 |4 h+ \" Q4 S    她一一用手摸了，觉得好玩：“你会开消防车吗？”
8 q3 u) c( J' }+ D
' I2 a9 E4 U9 r* E    “废话。”
2 J" X+ e0 b1 Q8 M  S+ J
    她把脸凑到仪表盘边，认真琢磨着各个按钮，无意识地说了句：“其实，有段时间，我一看到大片的红色就会想起你。但那时说了再不见面了。可这世上好多红色的东西，红绿灯，消防栓……也不知为什么，好喜欢消防车。”
: G- F, s6 l+ x6 t' Z5 j
0 u( e4 d6 i2 F( i    宋焰背靠在车身上，看着面前雪白色的车库墙壁，唇角微弯。

1 O) X" e0 S" j& e2 f; `" d    他又何尝不是，看见大面积的白色，看见穿白衣服的人，就想起一身白大褂的她。

+ _7 M- G( w. ^1 l/ Z+ z    夕阳从操场那头照过来，洒在车库里，橙红色一片。
! y% p; K2 j8 y  A5 v9 b
* c8 a7 k6 P: _3 V5 M0 x    她趴在驾驶室的方向盘上，他插兜站在车边。
7 Z) u" o( D0 F) E# a. ~! m
) ^4 D6 C$ p( Z1 t    世界安安静静的，像一幅画。

    而她说完刚才的话，稍许低落，抬眸看一眼外边夕阳笼罩的荒草地，又低头盯着车上的按钮掩饰住情绪，轻声说：“有时候也有点儿后悔，早点儿跟你和好就好了，感觉错过了好多时间。……真遗憾。”
) A% a3 Q9 t4 w
$ V) m3 ^4 |. H    他双手插在兜里，微低着头，淡笑道：“没事。以后不错过就行。”
2 i+ {+ e  g- E: G4 \2 C
: X% W1 M4 |) r4 S: Q    许沁听见这话，安静想一想，又笑了。人也坐起身，继续玩消防车。

& K) @" O/ W" c7 d) R2 _" S5 m0 y    她恢复了精神，在舱内挪过来爬过去，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玩玩那个，一会趴趴窗口，一会望望后边。
" q6 a8 T" s  X  b6 {
' f4 m8 h7 O- \4 M* `- c# z    宋焰侧了个身，倚靠在车身上着看她玩，眼中含笑。

    她玩了很久，他就看了很久。
& |8 `9 I) `2 Q1 _# I
    直到夕阳又落下去一截，阳光更红了。
+ P1 h# t$ F) ]
    他忽问：“这么喜欢？”

    “嗯？”
9 ?3 M  q4 E1 B+ V' {  s: n" P
( Z5 b2 H2 \/ C- P    “这么喜欢消防车？”

' ]8 t: U5 D7 a5 a1 _$ F    “嗯，特别喜欢。”许沁歪着头，抓着方向盘。

    宋焰站在车下，静望她一秒，道：“来这儿拍婚纱照，好不好？”

    许沁一愣，有一秒没动静，抬头看看红色夕阳，半晌后，立刻扭头。
$ m; M8 }1 A' o" u
    “真的？”她眼睛里亮光闪闪。
$ W9 T: s' x' \1 D# @* ^
    他笑：“我什么时候说话不作数了？”

$ X6 H$ e# H2 {6 }/ L: H+ p    “没有。”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又道，“这里可以拍？”
" F6 d$ p5 U; Z% S+ H- _
    “你是家属，这点儿福利都没了？”他还是那句话。
* F. {# e. W7 X# }. z
3 n8 h2 ~: l: ]% I  d7 _6 f    “等天气暖和了。”他说，“消防队一套，学校一套，四合院一套，医院一套。”

9 f( w# m" j: v2 `6 y    “哇——”许沁脸上笑容已忍不住放大：“这么多？”

    “不喜欢？”宋焰问，“女生不是很看重婚纱照？”
5 X; s) R2 y+ c: D
    “很看重。”她重重点头，笑容已收不起来，“也很喜欢。”
% n' a/ s7 F+ n/ z. L* G( P& X4 {
    夕阳笼着她大大的笑脸，他有些动容，问：“开心吗？”

7 r: D9 V- n2 c. s/ I' c    “开心。”她点头，只想扑去他怀里。车也不玩了，人迅速挪到门边，
/ x- Z0 ^: |. u. b
    “抱我。”她朝他伸出双臂。

1 S5 j0 t- L3 w4 `3 p    他笑一笑，接住她，把她从高高的消防车上抱了下来。
% c  ~9 J& V% E* A
    她贴着他的身子滑落，不等落地便搂住他的脖子，用力吻住他的唇。

第64章 chapter63

    今天天气极好，帝城上空一片蔚蓝。
; J+ @2 r# Y: v$ y, P& O
3 Q6 j8 \9 |& U( g- F9 \# a7 A' ?    大理石白的公安部大楼正正方方，一派恢弘大气。
4 k$ \1 p0 X" s: y3 r; u# Z5 h
/ m# F  r7 `+ N& |    冬日的阳光照射着,广场平坦，道路宽阔,大楼映在蓝天下,更显庄严肃穆。

) ~1 H5 w$ U/ R3 i6 a9 l    宋焰进了楼，很快找到七局的办公所在地，就见墙上挂着由深蓝、红、银三色组成的警徽——

  V  x% M3 h' ]8 S! k: s    深蓝色盾牌上书写着六个汉字：“中国公安消防”；中央一面盾形红色国旗,上边三样消防标志性工具：水枪、安全锤、云梯；底下银色的长城与橄榄枝托举着盾牌，写着三个英文单词：“”。

/ O1 O4 K% H1 u    楼道里亮亮堂堂，走廊上干干净净。这楼建得极其端方正气。

" u/ Z6 A* ]  ?$ f( \6 y6 B2 P    宋焰按电话里说的位置，很快找到陈处长办公室。正准备敲门，见里头有几个人拿着本子围坐一圈像在开会。
1 M8 Z# D8 k& y) i9 j  k4 J
! q+ w3 O/ z; D, h$ G% A8 X6 X$ \    宋焰避开到一旁,站在墙边等了一会儿。
% v; @5 z) r. Q$ a8 [4 t
    没等几分钟，里头的人出来了。
* Z, W6 X' r' o) n
; x4 ?' M3 G7 J+ t0 ~" P& {9 |2 b    宋焰敲了敲门，陈处长抬头一见，笑着招招手：“进来进来。”

    办公室是常见的标准配置,办公桌椅,沙发茶几,书柜饮水机。

    私人特色在于绿植很多，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绿意，在冬季看着格外舒服。

    墙上挂了几幅画，水墨山川。
7 b  V6 G: T3 m- R! w! u. g
    宋焰坐下，接过陈处长倒的茶，人是一点儿不局促，更不紧张。
0 {% a; G1 ?$ O# V% r+ i
9 Z* I- X5 f7 i5 |    陈处长扫他一眼，目含欣赏，坐下了，道：“我跟你说的那事儿，想得怎么样？没想好也不打紧，今天当面谈谈，聊聊你什么想法。”
7 |. U! \% f$ ]4 a7 `; r3 m0 V
% V. T7 x. I" \    宋焰将手里的茶杯放在茶几上，说：“今天过来，就是想着当面谈话更郑重，先谢过陈处长的赏识。”

    他语气诚恳，简短表达谢意，但点到为止，不反复矫揉，也绝无阿谀低下之态。
( |  O+ t& Y! A
( j0 s. `+ t6 m& `9 u  z0 e! l9 e    陈处长笑着点点头，隐约察觉他有其他真意。
# x$ U/ T- S7 V  C
    宋焰道：“能调来七局工作，机会的确很好。说实话，我对自己工作的目标规划，也是进七局。”

( d- i0 U& {6 j1 z, A    陈处长这回明确听出了他下头有转折，等着他说。

! P; c# r  O0 z    “但比起事后检查和管理，我更想做的是前期预防及中期操作。”宋焰表情认真严肃，道，“我个人对消防的兴趣点和擅长点都在技术标准这块儿，不论是建筑火灾预防技术标准，还是消防员日常训练和救援实战的技术标准。这几块才是我最擅长，最想在工作规划里充分发展的。”
8 ~9 q6 M$ U2 Q, C3 C2 C1 K
    他把自身看得清清楚楚，且目标明确，不被短利所惑。这一番话说出来自然就条理清晰，不卑不亢。

: D6 ~4 y9 U8 U. I+ p8 e6 n' q2 u    陈处长被拒绝也心服口服，笑道：“原来是不想在我手下做事。你要愿意，我跟隔壁处说说，给你找个合适的位置。”

, u+ L- c3 L1 o6 k3 s1 [    宋焰不禁笑了一下，道：“谢陈处。不过，我认为还是先在下头锻炼几年。下边隔火场近，更直观，操作性强，反馈也快。我在中队待了这么多年，虽说经验丰富，但大队里工作经验没有，大局观有待培养。想一步步走来，虽然慢点，但老话都说，走得稳才能走得远。”
, X' X' m# E4 p0 p  S3 \) D
$ t  O2 k. o6 W* z( ]( T    他话说到这份上，陈处长也不劝了，对他反是更欣赏，问：“我听你们指导员说，你要升职去大队里头了。”

2 A& g0 L) Q3 j7 i0 i  M( ]    “对。”

# u9 k- L: N" ~# L* @    “也好。脚踏实地。”陈处长不停点头，他一贯看人准，感叹这小子以后不可限量，道，“那我就等着你两三年后再来七局。”
# }4 D" K- @6 v( J0 E, z
    宋焰笑得坦荡：“行。”
8 u; i+ @: S3 g
# j0 d7 W: v& q+ S+ Z  x+ I& s    宋焰短暂拜访后离开，进了电梯，正要下行，外头有人喊：“等一下！”

, q) M7 u$ R! \2 ^' F    他摁了开键。

9 v/ f  O3 S; V8 X    “谢谢。”
% u1 F- n. Q9 h1 l) s
    蒋裕大步跑进来。
! g; e7 k/ |2 ~( l. q5 C
" h8 ^9 d& n! Z' ^; w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平稳，皆是风波不起，很快移开目光。
7 r" h* i' ]* y5 @5 G4 F
( V. V- a/ ?  w" `% F  u4 Z    电梯门关上，缓缓向下。
1 {, ~$ B8 V2 v; R( D
6 S, r  v  e6 [* }8 W    蒋裕过来按了负一层。
- w; N# [, y& j+ p1 S; O
0 H0 C( m' Z! ~- Q  L& @' i3 L: U    电梯壁上倒映着两人的眉眼，有那么半分相似。
( J/ |1 s. D# f2 g- F0 I% _! ^$ ]% S) G
9 t8 B& F1 |2 F' p    两人站着，谁也不看谁。
' `4 ?4 t6 Q* t  k
    轿厢里头安安静静，空气流动都变得迟缓。
4 M  @" ?  M, O: v3 D. D
    直到“叮”的一声，一楼到了。
4 t0 H4 l1 X' [/ q
    门慢慢打开，宋焰出了电梯，头也不回。
4 z1 h8 \& W0 Q# F
: U8 _1 u. K" ~' K8 Y    蒋裕无声朝外看一眼，只看到门缓缓阖上。

! |) I2 V9 n6 x6 ]    ……

    许沁手腕处的伤恢复后，回医院上班了。
; v( d0 |* k. X6 O# S
    主治医生的职称已评定下来，急诊科的轮岗工作也临近结束。春节休假后她就能回门诊。
  J$ ~' _: s1 c8 ~) G
4 H9 \, D+ ^3 i    只是今年过年晚，要等到二月中。

. S4 r& e/ x# R" ^    她换白大褂时，想起要取戒指，看看手上的戒指，竟有些不舍。
$ a/ l' Y9 E+ _! a
    说起来，这戒指仿佛有魔力。
1 ~* }& Y/ D6 U3 L
    自宋焰求婚后，她像在外漂泊很久的人终于有了归处。心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安稳。每天都觉得很幸福。

    她想到这儿，不免叹口气，世上工作那么多，她怎么就偏偏挑了个总要摘戒指的？
& ^! u; f  N, d( p% o; h+ `
8 z. k$ m4 g2 d0 H5 _0 y; l% R) Y    可转念一想，每天戴一次，提醒她一次，不要习惯不要遗忘，也未尝不好。
1 r2 C1 q  B+ y% |
    正要取戒指，小北惊呼：“许医生你要结婚了？”
1 x, T& e9 }' k0 p, z/ d
+ a- v$ w- h! l7 O, |! r$ C# E; {3 q    一群医生护士看过来。
- u! N0 s. m& |$ [5 p8 Y9 ]
    许沁：“……”

7 g9 m3 j; q" _% {    “嗷，我看看戒指！”小西蹦过来拉她的手。

0 C( O' L/ i! e* j1 O% A# e    “这不是xxx家的经典款吗？钻石这么大？”几个女医生也惊了，“很贵诶，你嫁给富豪啦？”

    小北护道：“许医生家本来就有钱，门当户对的送这么大戒指一点不夸张。”
. d2 [! [- Z0 `! |9 P* s
: s6 p* B# {% ~    许沁看着自己被众人捏住的手，想抽回来，抽不动：“……”
( m+ ?6 s% O$ }
    “有未婚夫照片吗？想看看呀。”小南好奇是谁俘获了许医生芳心。
8 j7 E# v, S9 j/ G# [0 n8 X# P
5 V1 v* N2 _6 ~+ ~) D  s    “你们见过。”许沁说，“十里台消防中队的宋焰队长。”

    “啊？？？”众人差点儿掉下巴，“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9 d4 E; l( Q6 R6 B$ y
1 b; G  {6 _4 ^) s0 q, ]0 R7 _    “很久了。”许沁把手抽回来，想着要去洗手了。
3 q/ K6 E$ A1 t9 Q2 H1 H: ^
    “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小东感叹，看一眼许沁的戒指，“买这么大钻，看来是铁定不离婚了，不然离了得亏死。”

    张医生推她一下：“怎么说话呢？”
$ h2 g; X' ~& c, t9 V) F
( s$ k% x: W& ^    小东吐吐舌头，许沁倒不介意。
) f0 A( w! v& m5 K; e
    小北心有疑问，琢磨很久后还是问出了口：“许医生，你未婚夫买戒指是问过你的意见？”
8 D' f1 e  Q9 P
    许沁：“没有。”

, J7 c" A$ f& w! y/ y: A( H0 n+ ]) b    大家交换眼神，还以为是她要求的呢，又问：“他花那么多钱，你会不会舍不得？”
6 }- D: p; W1 U( T: f" K9 A5 }* B
! a5 g* `. ~$ }% e% g# j    许沁：“不会。”
! @" J; a. o, u3 |8 o. w; H
) A3 y4 ~- Q  t  @4 S: f    众人：“……”

' D/ ]  l3 m; P! W/ c4 q    许沁却不太明白为什么舍不得。

/ S* c; n$ \1 z    她享受得心安理得。
, o4 d& S8 P/ }3 k) k1 S; z
    他说这辈子要把她往死里头宠，她就安安心心乖乖受宠好啦。
, z' U( d; G3 Y6 |& w1 ^2 ~
: ?  f% e" t! T3 T; w$ R" V    到了星期六那天，宋焰再一次没能放假。

    队里有士兵要退伍了，那天有退伍仪式。
7 O5 _8 P; s7 Y: M) `. }
    但前一晚，宋焰给许沁打了电话，让她第二天去看看退伍仪式，顺便在消防队里玩一遭。
6 x5 j) l0 p- g
9 C  _9 ^6 W4 f/ [# b    许沁还挺诧异的：“我能进去玩吗？”

$ z. z% [: O. X4 B    宋焰笑一声：“你是家属，这点儿福利都没了？”
9 z: W- ~1 E5 z8 Y, i
5 N: j* h( P; E$ I    这话让她乐得差点儿满床打滚。

    第二天许沁六点就起了，想着要去见他手下的兵们，怎么也得打扮得好看点。想来想去，挑了件白色毛衣配灰色长裙，外头套一件杏色风衣，头发洗了吹了，柔顺地披散着。还特意涂了宋焰送她的口红。
9 B0 p6 H6 v4 M( N- `
3 v3 t" A7 j' Q3 F8 U) f    七点差两分，她到了十里台消防队门口，心有期待。

: J  W4 U5 u$ b3 j    站岗的士兵看她一眼，移开目光。
+ t5 Q7 g3 O2 A/ S
% ?" s! |, ^2 `    许沁在原地一下一下慢慢踮着脚，时不时朝里头张望。想起她上次过来，还是在酒吧里听了歌，一时冲动来找他，结果扑了个空。

0 u3 m# Y. U( ^* _9 I    那时是夏天，这条街上树木葱郁，可她窒闷悲凉得发慌。

! ~4 k% ^! N" t; T  ~! ]6 K, P4 g    而如今呢，
# r4 F' M$ [' R, v7 ~( C; X8 @
    树木枯干，街色萧条，但她心情像枯枝上的蓝天一样晴朗。

/ }; x% z( g4 _7 k, S" D6 l) G    她在岗亭处站了没一会儿，就见宋焰一身军装，远远从操场那头跑来接她。

    她忍不住笑，还真有点儿家属探亲的意思。
9 ]; p5 L+ [: s& ?2 X; \; n6 G& `
& f* w7 l8 d9 e1 N- x$ c) w% ?    宋焰在好几米开外就看见她灿烂的笑脸，不禁深吸一口气。
: T+ W# }! W/ v7 ^8 ^7 T
2 i* r$ Q  X1 w7 v9 q9 c2 O    不得不承认，他是真想她想得慌。
1 {) H9 ^5 V5 t% n; m( P
    那天她在电话里头说：“没事儿，我等你回来就是了。”

+ q& O+ L- c: A1 ]; H2 b3 R    她不知道，他在那头，心软成了棉花，眼睛都红了，不是没出息，是那一刻终于明白了家的感觉。不过就是一个人，在等你。

. G, ~* `. {' M    他几大步跑到她跟前，见她这一身精心装扮过的模样，也没忍住笑了笑，说：“好看。”
6 J) @4 s8 X' b- b
8 M+ X% N4 z$ M1 ?! n    许沁还不承认，道：“跟平时一样呀。”

    “一样好看。”他说，又拉一下她的手，问，“等久了？冷吗？”
1 t% F6 a: |0 `0 y0 ~8 d
: s5 t; L( I) A& ^, ^    她看一眼站岗的哨兵，抹开他的手，小声：“你是队长，注意形象。”

    他只是笑，带她进了营地，时不时扭头看她。
: u4 V/ w$ J- N
    才几天不见，跟阔别几年似的。

    她被他看得笑容停不下来，嗔道：“你总看我干什么？”
9 \8 m8 P- g/ R8 O6 J
    他说：“口红颜色和上次不一样。”

* A0 a+ g9 P5 T    “是你送的那个。”她眼珠一转，说，“你要愿意，可以还你一点。”

4 p+ p0 s. d5 r2 t& h! F+ f: ?    “怎么还？”他问。

    她笑：“你说怎么还？”
0 I% b3 Z2 q6 c  W
) z3 x+ B& T7 h, L. S7 V1 n    宋焰看一看四周，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他低下头迅速在她嘴上亲了一下，问：“这么还？”

' M# J: ?: H: _    许沁咯咯笑起来，忍不住用力抓了一下他的手，又很快放开。
. c$ u7 D/ z' k' ]& h
; o9 w: m" f1 L1 S7 U& P/ n    进了营地，她还是知道分寸的，跟在他身边走，离的很近，却也不会贴上去。

    操场上草色枯黄，踩在脚底松松软软，又带点儿粗糙感。
$ s# C2 n1 J$ E2 V1 W7 }1 a5 u
! [7 x' `2 A9 A0 ]- y% t    许沁四处看看，偌大的地方，一片空旷。
1 r. q% n: x8 E
( x& N! f7 j( q% J$ n    天高草黄，只有他俩。

    她问：“你们平时都在这儿训练？”
& v: X8 ~) t' l" J: f
3 c# P) ]' q' E9 {    “嗯。不出勤的时候都在训练。”
" p* N. [/ d% L. P- P& ^0 ]
/ V7 u' Y* w* m3 B% G7 j) h$ \. F) @    “都练些什么呀？”

    “体能训练是基础，像翻墙爬楼那类属于技能。除了这两大类，还得上文化课，学物理化学，都是些跟消防有关的。”他回答起她的问题来，异常耐心，“另外，救援工具如何操作，也要学。”

    她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感叹他们要做的事还真多。
# D- S4 }; Y$ w( P& a
* p8 I- D, I. C6 c5 P( P% ?    宋焰说着，看她一眼，北风吹着她的发，一丝丝划过脸庞。

    他抬手勾一勾她脸上的发丝别在她耳后，说：“过会儿有时间了，带你去看看。”

    “好呀。”她说。

: g  a' g9 F  j    快走到宿舍楼了，宋焰稍稍停下脚步，揉揉她的头，说：“带你见见那帮小伙子，别紧张啊。”
7 _5 z- e. J) N" K, i, n$ R
    “嗯。”许沁跟在他身后，想一想，又理了理头发。

    走进一个宿舍，一大群年轻男人聚在里头，清一色的正式军装，有四人胸前别着红花，是今天要退伍的主人公。

    见宋焰走进来，士兵们齐齐叫了声：“宋队！”
4 A& Q6 V: @, M! D; ~; H+ _" E
    宋焰点点头，回头看一眼，许沁抿着唇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神有些无处安放。

2 F3 G" u, J, x0 o2 |    狭小空间里挤满了男人，几乎没有空地，跟男人窝似的。

    宋焰笑笑，对江毅等四人道：“你们要退伍了，不知道再见是什么时候。”说到这儿，他嗓音有些低，宿舍里也安静一秒，但他又笑道，“所以，今天带了你们嫂子过来给你们看看。”
. T0 f6 c& [; T2 U
    “哦！——”一堆大男人们起哄，拍床的拍床，敲桌的敲桌，跺地的跺地，声势浩大，瞅着门口那窈窕的身影。
4 u/ I7 q- ^5 n( Y
    宋焰回头，看许沁：“过来。”

    许沁看一眼满屋子挤挤攘攘的男人，双颊绯红，眼里含笑，慢慢地尚未上前。
) J3 m9 Y, Q- N" T: }
    “过来啊——”宋焰轻声，上前一大步去拉她的手。

    男人粗粝宽大的手掌刚碰上女人娇小白嫩的手，一瞬间，宿舍里再次响起鼎沸的起哄：“哦！！！——”
  O- f+ z. e- L* T' Q' j
# A% D8 t' h" R' B  g. L    要掀翻屋顶。
* |2 x7 o* q: `6 e* p& B
    大小伙子全都眼睛亮亮地看。

& R% n( m( l, {: T3 S    许沁红着脸挨在宋焰身边，抿唇望着大家笑，眼睛弯弯。

* s/ I8 `5 @* E4 U  c: E2 C) \    宋焰问：“你们嫂子好看吗？”

    “好看！”都是当兵的，嗓音嘹亮又高亢，跟唱歌儿似的。
8 q; E+ L& V% f7 n* e
    宋焰：“还不叫人？”
' j9 U5 y& O5 N& ~( O. P
# W2 ]) ^' F0 p/ w5 O    话音一落，坐在桌上、椅上、床上的士兵们齐刷刷跳下来站好，身板挺直，统一敬军礼：

& K! |: z  Q' q! j% n) L( `& W( k* k! P    “嫂子好！！！”

  A4 P3 e; w0 k/ w    许沁受宠若惊，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又是感激又是忐忑，不知如何用言语回应，便赶紧抬手对他们招了招，跟招财猫儿似的。

第63章 chapter62

    走出校园的时候，许沁的眼睛还是湿润的。
* c* G) [" V: L; H+ M2 R8 z# S5 r( L
    那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晨曦洒满大地,薄薄一层笼罩在冬日苍茫的校园里。

' ^* f2 K; R- i3 L    成群结队的高中生背着书包,叽叽喳喳走进校园，很快就散布到各处,台阶,走廊，教学楼。

    他们穿着统一的校服,他们的脸那样鲜活，年轻。许沁想,当年这个年纪的她和宋焰，也有着同样青涩而干净的脸。

    是到了这一刻,她才深深意识到,过去的十年意味着什么。

; c* e) ]% i% I  ~3 g; D% ^/ C    十五岁认识他时，她还是懵懂少女，他还是飞扬少年。
4 j( q; a# F! R  d! N) H
    十八岁与他分别时，她依然稚嫩简单,他依然年少单薄。

    如今,时间的手匆匆一挥，她越成熟越沉默，身边的少年也一夜之间长成了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的男人。
& d- b; a3 _3 ]/ F" [$ n3 g
    她的男人。
. C( W/ P+ ]; p8 U7 _; U+ b
% \8 ?6 J* e( f' h    许沁眼睛微湿，用力眨眨眼，吸吸鼻子，低头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颗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 T6 @# F# o3 Q    她又忍不住笑。
2 |( o7 `; U- D" X6 x
4 F# K# w  U9 G    宋焰插兜走在一旁，时不时瞥她一眼，从出了教室她便是这幅样子，一会儿看戒指，一会儿傻笑。

    不过，那戒指戴在她手上倒是真漂亮。她的手又细又白，衬得戒指闪闪的。
& O+ U# n& @. ?- x8 g+ v3 c& V, m2 ^
    当初挑戒指时一眼看中这款，那时就想着戴在她手上一定很美。
7 `7 k8 q( ]. f2 I+ d' W7 j
+ R0 ~+ O" _  T3 w/ G    果不其然。

    两人正下台阶，学生们迎面过来，不少投来好奇的一瞥，校园里平时少有外人进入。有学生调皮，飞跑着从他们中间的空隙里穿过，有的学生礼貌，看出这俩人是一对，跑到跟前一刹车，又从旁边绕过去。

    宋焰见她还在笑，问：“有这么喜欢吗？这一路就盯着它看了。”

    许沁抬头望住他，眼神清润：“很喜欢啊，喜欢到想戴一辈子，一辈子都舍不得取下来。”她又看向戒指了，唇角弯笑，“死了也不取。”

4 c  D5 X+ V1 j* S% R% _6 j$ z- O1 c    风吹过竹林，叶子刷刷作响。

; w, X* z6 Y9 j1 o: _7 q    那窸窸窣窣的响，像是宋焰心底微动的声音。

    他又说：“这是求婚戒指，等正式结婚，会有对戒，方便平时戴。”
) A/ S8 G; a5 s, j- B0 K- r
    许沁把他的手从兜里拉出来看一眼，他的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戴了戒指一定很性感。

    且戒指宣示他已有所属，想着又有些禁欲。

: B$ N. C- W7 s: \4 h! B    她道：“我怕等你戴上戒指，反而招蜂引蝶。”

    他笑一声：“我身边蜂蜂蝶蝶还少么？”

  Z1 S7 y5 h/ C    许沁一听，来兴致了：“这些年追你的人多吗？”想想他之前说要是每个他救过的女人都以身相许，他已精尽人亡，又问，“想对你以身相许的人多吗？”
1 n2 m6 T" w1 o: z" N, Q
% [& t1 }) K: U7 \    “多。”他说，“你不就是其中之一？”

: D# q+ w# a& p8 g/ z) M    “那你怎么不多挑一会儿，干嘛选我啊？”许沁矫情道。

5 `/ V# `& f- z* V2 }3 l9 a    “我瞎。”宋焰说。
, G* s" r' O9 P! h' H/ {+ z1 q
9 J, v: }+ \; f7 q# F    “……”许沁瞪他一眼，又看看戒指，问，“你怎么知道我手指的尺寸，正好合适。”
/ I& I, K6 ]' O( {
    “废话。你从头到脚有哪儿是我不知道的？”
* [) }& o) J+ j: p6 w2 r- u
% x$ J7 I( f4 V8 l. h+ m: _    许沁抿唇笑，脸颊微粉，忽异想天开，问：“没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跟别的女人睡过没？”

5 ?6 M$ g3 [7 E6 ]& o' A4 s0 z    “没。”他回答异常简短。
& E* k7 Q& b, a
  X/ p; t5 Z, f" z8 s4 b    她追问：“那怎么解决生理需求？”

    宋焰淡淡看她一眼，看得出她是真高兴的，说话提问已经完全放飞自我。

    他没答，抬起右手摸了摸她的头。
$ e  p( c- N0 {/ c6 C5 R% s% ^
. \" C7 |/ W8 V+ M    她愣一愣，反应过来，立马打开他的手。
0 r3 e+ `& ]. v2 N+ a
    他笑出一声。

    “不是有那么多人想对你以身相许吗？”她又说。

    “看不上。”他答。

    她再不问了。
2 \5 e# Q4 S" s$ A2 a: z
9 j9 f5 |3 s4 s- a* Z+ c    说着话时，他和她从操场边走过，常青树上有几片叶子掉落，院墙栏杆的另一头是校外的马路。

    十三年前，就是在那里。

8 r9 ]+ P' u  [! t# j) v    她出校门，走了不到五十米，被他堵住去路。少年下巴一挑，说：“你叫孟沁是吧。老子看上你了。”

    一看上，就再也没移开过眼神。

    出了校园，已是早饭时间。
( @$ i& {/ r& Z8 t
1 @0 B8 @$ u- u0 k    宋焰带许沁在学校外头吃早餐。早餐铺子里的阿姨还在，铺子不像老去的校园，看上去翻新过，可招牌早点还是那几样，回忆满满。

- E* d4 K! A7 ]$ b& z+ v    年年的新生和毕业生太多，老板早就不认得许沁，却认得宋焰，端面碗上桌时给宋焰打了声招呼。

! {6 B' R  K; [. s* ~    许沁诧异，道：“当年你真是风云人物，过了这么多年，老板还记得你呢。”
- S9 i; q8 e! s# z) o# @
    宋焰笑笑不说话，抽了筷子递给她。
' v# a7 N  S  t3 R' y: E; m9 I( A
0 T) L' Q+ v- V. {6 h9 J* Y( R    她不知道，毕业后，他每月都来一次，除了当兵那段时间，基本没间断。

0 S! ~9 \! t( z' F    早餐吃到一半，许沁手机响了，她看一眼，脸色微微变了。

* V) |& K! c& Y$ h    宋焰抬眸，来电显示“爸爸”。
* |+ e7 V) G: s' B$ p9 H
8 ^$ q2 B; u4 r0 v+ l+ Q/ c' J5 u    铺子里买早餐的学生很多，吵吵嚷嚷。
" B- J4 |. t6 l
    宋焰说：“这里吵，出去接吧。”
8 V# \$ V9 Y5 x+ B/ H% q& f* x
- c$ F, M( T# z2 b* w    “嗯。”许沁绕过满屋的高中生，去外头接电话。

    不到一分钟，人回来了，慢慢道：“我爸叫我过去一趟，有话跟我说。”

    宋焰：“行。等你办完事了，给我打电话。”
1 s8 F! e3 o6 J; V2 j) D
    “噢。”许沁说完，还在原地坐着，有些走神。

    “想什么呢？”
3 |9 r& W- k6 U) \0 n
    许沁不舍：“你为了陪我才请假，我却把你撂下了。”

8 ~/ t' m# J0 \* v- j& e    宋焰笑一下，难得带着点儿年少时的痞气，道：“那你好好想想，用什么方法补偿我。”

) D/ h$ G9 V; g    她认真问：“什么方法？我都已经要嫁给你了诶。”
) e) n  f1 X/ G3 J9 }7 r
    他看她半刻，不开玩笑了：“没事儿。去吧。”
$ B, p' D. ^! H/ D& H6 F/ M& _8 b
+ H7 i0 x# S2 n0 s8 Y5 u    许沁坐车离开的路上，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补偿”是什么意思，不禁望着天空“啊”地叹出一口气。

. _+ _; `7 _2 ]. D6 Y    ……

/ O$ H$ Z; {8 ~, ^3 ^/ R    见面地在八烟桥的一家港式茶餐厅。大堂里用餐的人不少，但走到里边的包间区，就安静许多。
  ~0 h2 \- l; \5 c. ]) N% ^# u4 X8 O
2 m9 E  R. T" g' ?    许沁一进餐厅就有些不自在，越往里走越忐忑。想起什么来，她摸摸手上的戒指，才安心一点。

    推门进包间，只有孟怀瑾一人。付闻樱和亲戚们都不在，孟宴臣也不在。
& h; x) e% m0 `  [, N) I
( E8 q6 ^' c+ t$ x' F    她稍稍落了半口气。
* ~0 ?* w6 h  c  r. B. \: h" ^
    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点心。

8 T+ U0 y; W& R7 G( t    待许沁坐下，孟怀瑾道：“吃些早点，特意给你点的。”
: B1 R$ ?/ ]1 P, E
    许沁已经吃了半饱，可看看孟怀瑾有些憔悴的脸，她还是拿起筷子，夹了只虾饺。
0 R( h6 M" x" u0 j% x
    来餐厅的路上，她看过新闻。警方顺利解决了孟宴臣的案子，由于证据充分直观，且有那群大学生的公开道歉，大家不仅接受，还反水了。被欺骗的好心人转头猛烈攻击叶子，用各种不堪的词汇辱骂，要求警方严惩。
( W1 H- M3 W; |+ s4 \( s
    许沁格外注意到一拨“知情人”，不断爆料叶子拜金，势利，坐台，劈腿，绿茶，等等恶习。
* B( Z& h) F' P* i; I8 ]
    看来，付闻樱是打定主意要毁掉叶子。
  {( l0 l& F3 `- x/ }
    她向来护短，儿子受到这种陷害，她必然想尽一切办法报复。

    莫名的，许沁想起她读初中时，班上有个女生总嘲笑她的普通话，付闻樱知道后跑去学校找老师和那人父母谈话，不知讲了什么，后来那女生见到她便退避三舍。
) J$ @6 ]$ J" \- _6 P
    孟家的恩，她是记得的。

    可伤害宋焰的那道坎，她过不去。
' N5 j- @1 d7 k) f) p" |  U
    她又有些后悔不该来面对孟怀瑾，她真不喜欢这被撕裂的焦灼感。

    孟怀瑾慢慢喝了会儿茶，偶尔给她夹茶点，见她始终埋头吃东西不讲话，便先开口：“宴臣的事情解决，还多亏你。”
: H0 t4 a' ?0 \7 p
    “应该的。”许沁说。
- b4 k5 b% i4 J) M
' E6 Q" n6 N! Y    她还是有些抗拒，从进门到现在就不与他对视，话也简短。
4 k0 B3 c9 U& |8 }
# e  b5 {/ f% K    孟怀瑾是想劝她和付闻樱和好的，先打感情牌：“沁沁，虽然我说这话你可能不信，但如果今天出事的人是你，你妈妈也会为你做尽一切。她今天为宴臣做的，换做是你，她也会做。”

% ]' J3 s) j' m    许沁没吭声，麻木地往嘴里塞东西。
6 _, A: S6 n" h4 Z. v
+ f: F/ T% i. f& B    “同样……”孟怀瑾停了一下，为接下来要说的事有些汗颜，“如果当年不听话的是宴臣，她也会那样做。我承认，我们不是好的父母。比起考虑儿女的感情，我们考虑更多的是家庭利益。但爸爸还是想和你说，不论我还是你妈妈，对你，对孟宴臣都是一样。”

, ]5 H" J) l$ O2 G- u2 k# E) T+ H    “我信。”许沁低着头，轻声问，“但是，孟宴臣痛苦，妈妈会心疼。可我痛苦，妈妈会心疼吗？”
$ s- S7 L' F1 |/ v  R5 J# Y
    孟怀瑾一愣。
5 _$ U1 m. N4 j6 v
    许沁固执地不肯抬头，问：“如果心疼，是和心疼孟宴臣一样，还是和心疼堂哥一样？”

& k" n* X5 y# t7 \2 G! ?    “妈妈问我，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背叛父母。可妈妈在毁掉我最心爱的人时，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如果想过我会痛苦会哭，她心疼吗？”
: f2 j) o$ t9 q# f
/ l( E+ c' J8 {8 G/ ?) A    她手指紧紧攥着筷子，很平静，但一大颗眼泪掉下去，
6 ^4 v' m# k( W( {
    “如果换做是孟宴臣，她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会有一丝不安吧。

0 P- H$ B3 J8 ?: ?/ u    所以，可能……妈妈只是没那么在乎我而已。”
/ s+ o2 p9 _( F' K) Y
    “但可能是我的错，有时我在想，要是我更活泼一点，讨人喜欢一点，会说话一点，或许从小就能和你们走得更近一些。可……孟宴臣明明也不爱说话。
3 m! U' R, z: l: b! ]& b  B) c9 l
    为什么妈妈对他笑得多，对我笑得少；为什么生日的时候给他拥抱，却不抱我？我也很想要妈妈对我笑，也想要妈妈抱我啊。”

5 H4 ]- ^; \! @    她低头将眼睛压在手背上，忽然不说了。

    孟怀瑾听完她这番话，眼睛也有些红，无力地挽回道：“你妈妈生孟宴臣的时候，太辛苦，所以对他偏爱些。”

    许沁拿手背迅速抹掉眼泪，道：“我知道。毕竟我十岁才来家里，那样要求也太苛刻。这些我都理解，但是……爸，宋焰那件事，我过不去。我原谅不了。”

/ b4 A1 n3 H: F; c0 c# W5 l2 ]; M* r4 h) [    “沁沁，”孟怀瑾稍显急切了，道，“家人是捆在一辈子的亲人，一路走下来一定会有摩擦痛苦，磕磕绊绊。哪能轻易断绝关系？出了事情，大家商量解决——”
2 [3 [  I  ?; M1 F8 W* s( [
* k  G3 h9 F1 w+ B5 l8 C' C0 J    “怎么解决？”许沁抬头看他，打断，“还他清白和前程吗？”
0 r: a" k- P9 o5 b7 ^& F
2 t/ \4 [4 Z; u* h1 {+ T    孟怀瑾愣住：“这——”

' J3 ?% v( |/ X( b1 ~    “你有没有想过，宋焰那种受不得半点欺辱的性格。就算天皇老子欺到他头上，他也会反抗报仇。可他从没想过把这事捅出去。孟家的对手不少，他从没泄露过半个字，是他放过了你们啊。你们还想要他怎么样，为了我叫你们一声爸妈，跟你们坐在一起吃饭？”

    这次，孟怀瑾没有开口了。

    许沁道：“当然了，你们不会同意我和他结婚，就像我不会原谅你们对他做过的事一样。这些矛盾不是坐在一起吃两顿饭就能解决的。爸，我真的很累了，不想再面对这些事，也不想再哭了。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提。至于家人，”她寡淡一笑，“大家过好各自的生活，有事见面，没事也不必强求。”

    孟怀瑾眉心越皱越紧，却还不肯放弃，但又担心适得其反，忙道：“不说了不说了。过去的事不提了。日子还长，慢慢来。爸爸还是认为家人之间没有过不去的坎。”
7 l; f: c3 m9 V+ r' w% q, c
: {5 s) Z6 v8 Y* Y3 V    许沁不吭声，表情平淡，显然已不想再在“家庭”与“和好”这类问题上多费言辞。

; t+ Q& c  N: i' f9 g    孟怀瑾见状，不提了，转言道：“你是铁了心要和宋焰结婚？”

9 k, z' p. p. |# }2 ^1 F% E8 ]1 w    “他已经是我的未婚夫。”

  A, M1 b; H% r. i7 q  F    孟怀瑾一愣，想要说什么，可看她表情，终于没再劝，只道：“沁沁，就算结了婚，也不能没有娘家，是不是？”
# H/ [( E$ r- f4 I! \5 P, w
    许沁微咬唇，不说话。
% y$ n8 z0 u& Y4 b/ v# Q6 Z" Y! R
    “要是以后你受了欺负，也得回家找爸爸妈妈。”

    “他不会欺负我。”她笃定道。

    孟怀瑾又要开口，却看见许沁手上的戒指。
  R) e) ?. w" s2 k
' _: P4 B/ E, ~- y4 \! ]    他不禁多看了一眼。
: R/ l1 w- D. Q) e
    那钻石个头不小，某珠宝名家的经典款，价格能抵上一辆轿车。怕是那小子倾其所有，真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 y* V  x, g# g0 T5 I/ u7 S
    孟怀瑾忽然彻底无话可说。

    他这些年过得富足安稳，家庭幸福，儿女成双，他也认定并遵守着家庭内部的一套规则。

8 U' B& c* L) [- P8 i- p5 ]! D+ l. n    工作生活中接触的人皆是如此，就连他手下的小年轻们，相个亲都要计较半天。你家出车，我家才出装修。你家出彩礼，我家才买金饰三件套。
. a$ ?' U5 A! ]7 x* V
) y/ i) Y9 Z2 p1 C0 a& A& l    女方出彩礼时琢磨着把钱用在买房子上，不能用在买车上。因为房子会升值车会掉价啊。

2 r. X  M! ~* p6 x# r- B    男方呢，琢磨着多花钱装修，钻戒买小一点。装修了自己还能住，钻石大了却戴在女人手上。

    这些年来，他再难遇到那种倾尽一切去付出的人了。

    听上去多么危险，愚蠢，让生活变得未知，不安；

    可为什么，又隐隐有种年轻鲜活的力量在里面，仿佛能真实感受到血液热烈的温度似的，像真实地活着一样。
) M: e: E' e/ V3 w" Z9 e3 n
    他想，大概是他老了吧。老了，就胆小了，就舍不得给了。自己的一切都团团抱在怀里，怕别人抢去。
1 p5 H$ j) B% Q; g! T! [/ p
9 r# F$ r; W4 i5 @: ~    都忘了年轻时为爱人做出付出时的乐趣和畅快了。

    吃完这顿饭，依旧没解决任何问题。

" G2 Y/ W  R& i" r4 u) L% Z" J    倒是孟怀瑾离开时说了，她要是暂时不想回家见父母，不回去也罢。等遇上家里有事，再聚也行。
# X/ \4 ?5 B4 Y% j
( v  F0 y+ H. J7 P( o0 X    又问：“爸爸妈妈约你在外头吃饭，这样可以吗？”

: L; U5 X+ A& C" Z' S' |    许沁沉默。

    孟怀瑾叹口气，拍拍她的肩：“有什么事，记得找爸爸妈妈。”

    说完这话他才离开。
! \* L# Y: K9 y* G  w' u8 i
7 h) j: j/ o9 B    大街上已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许沁沿着道路走了好一会儿，让冷风把脑子吹得清醒了些，望望天空，今天天气还是晴朗的。
) y3 ]: v4 X% M& p
) z. x3 e3 |; [8 _+ T& w9 x    她站在路边给宋焰打电话，听到嘟嘟声时，心情慢慢转好。
$ f, k) M( d2 a/ G
; e$ G, B' F# E0 s) j% O# \  |    “喂，许沁？”他接起电话，话筒里有风吹的声音。
2 t( c1 Q) P6 @! x
    “你在哪儿呢？”她问，嗓音轻快。
2 ^9 k$ A4 Y, o5 U/ M! K. n/ J
- U* W3 s8 v) ~/ [7 Q/ O    “队里临时有事，我得先回去了。”他有些抱歉，说，“今天不能陪你了。”
# }- n9 L. z" W) q% I$ w
, r8 z2 I  v2 d3 x4 {    她一愣，有点儿失落，但很快就好了，轻声道：“那你好好工作吧。”

/ |6 ^' x0 d# R% m) G% ]; k$ w    “别不开心啊。”他轻哄。

: \/ b& m. l0 }* Q- p, f    她一下子就笑了：“没事儿，我等你回来就是了。”

第62章 chapter61

    冬天的清晨,天微微亮。
9 b5 u$ i5 c" V0 [2 Z
6 `7 _  B' r+ ?" w# l    南城区第三高中外的马路上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6 F* ~0 r% d4 P8 U" b( z    上午六点多，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都还没开张,卖早餐的小推车也尚无踪影。

    薄雾蒙蒙，路两旁的树木光秃秃的,偶有几只鸟雀在上头蹦跶，晃得枝桠摇一摇，又恢复静止。
# s1 E( Q* l' a5 g  D, a2 @
7 [4 h8 z: q" Z' R5 n+ X& \    宋焰拉着许沁从道路中央跑过，呼出的雾气像团团的棉絮散在风里。
1 v" u' X9 O0 i9 |  z
    八烟桥公安局离他们高中近，两人便沿着空荡的大街一路跑了过来。

    学校里头静悄悄的，门房大爷都还没醒。

    宋焰带着许沁跑上马路牙子，到了院墙边。
! R5 J3 C0 }* j' F6 g- b
    许沁抓住栏杆往上头爬。宋焰托住她的腿和屁股,护着她慢慢爬高，她一下要试探脚够不够得到横杆，一下又要选择下一步踩在哪儿才能受力，一下还得听他指点“踩这儿，抓那儿”。

" Z9 Q: X/ G  t# `* ]' v    她行动笨拙,好不容易翻到栏杆另一面,下去的路更难。
5 J" Y: I* l2 C! @! |
    “小心。”宋焰低声。

    “嗯。”许沁慢慢降低重心,抱住细杆，像只小浣熊一样滑了下去。

    她松了一口气，爬上爬下的，她出了一头汗。

    正准备等宋焰呢，他在另一头，退后几步，突然加速冲来，一跃而起，两三步踩上围墙栏杆，纵身从上边飞过来，落地。
! ~2 v6 f8 K7 J* ~  u& `2 K! P" a. J8 i
    许沁：“……”

# }+ Z/ B- r* h5 h- v    宋焰拍拍手上的灰，看她：“怎么了？”

    “……”许沁立马摇了摇头。

    蓦地想起，少年时也是这样。他跟他那一帮兄弟们围在栏杆下仰望着指点着，护着笨手笨脚四肢不协调的她翻墙，等她慢慢吞吞落地了。那群少年们呼啦啦像风吹树叶一样，一个接一个从栏杆上灵巧越过。
  m3 `, K* n5 y( M- l9 }7 K
. _: c- v2 s( F3 ?" |    他又拍拍她衣服上的灰尘：“想什么呢？”
, i4 L# H6 t9 ~0 A3 m  ?
; E. H7 ]1 u  U    “想起高中时候了。”许沁拉住他的手，“峰子那群人呢，还跟你有联系吗？”
6 w4 n- A9 T# `7 u
; h& B0 ~( ~$ E; N9 o1 ~    “上月还聚过，地震后休假那段时间。”

$ W9 Q1 X- B/ e% R" A1 j& y  O7 V    “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 x' I5 @3 n# A: ^& }. [
2 ?- q/ j& _# L$ E9 Y7 F8 \    “都混得挺好。”宋焰说。
" i  q$ I- w1 G. @
    许沁抿抿唇，不继续问了。

    她转头看，发觉校园竟和十年前没有多大分别。
2 y8 z: x' e& W! g4 _
7 a/ r& d% K: J& t" Y4 ~8 o    石亭，操场，台阶，竹林，教学楼，和印象中别无二致，唯一的变化大概是比记忆中破旧了些。
  E1 p, a. N& s2 W+ ]( Z
" `4 [" o. Q; F& x9 L    绕过竹林上台阶，进了教学楼。老旧之感愈发清晰，扶手掉了漆，楼梯上有坑洼的裂痕，墙壁上泥灰斑驳，墙角的绿漆褪了色。连空气都充斥着一丝微腐的气息。
- `9 f7 H& u$ k+ ?
    许沁想，十年不来，它独自在这儿老去了。
1 t5 \2 M3 e0 S* ]9 o0 t
6 ^/ g  @! Q6 X7 T# N1 ?) |" i    四楼是他们的教室，许沁趴在窗口朝里头望，桌椅摆得不算齐整，黑板上还留着化学题。

    正望着，宋焰两三下撬开窗户，翻身入教室，开了教室门。

    许沁眼睛一亮，一溜烟窜进去，四处望望，颇有些感慨：“怎么感觉教室这么小啊，桌子椅子也很小。”她转身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兴奋地左看右看。

3 p& k& H. ]6 `6 D: S    “还记不记得你的位置？”宋焰问。
9 u) W) I3 V) G
    “那么多年了，哪里还记得？再说，好像换过座位。”
  K1 [7 R9 c: X: |& O
  x6 W6 _" J3 @    宋焰走到第一组第二排，长腿跨过椅子，坐到里头靠窗的座位，说：“高一开学的时候，你坐这里。”
* b2 a! Z5 b6 T, Y
8 o7 f) |% v, S7 `% t( a0 }& @    他说着，望一眼窗外。
$ D/ o% }3 y  B# `& W
9 G& G  K; d! z) `    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朝霞，植物园里传来隐约的鸟叫声，但校园仍在安静之中。
5 [- K: _' K! M) A& g% y
$ \% v! r8 h3 V$ f5 q: P+ B) |" i    一切都很安宁。
3 B$ e6 D, N% G' Q5 ?
    她跟着凑过来：“让我坐坐。”

    他起身跨去过道上。
5 x: ^( w' _+ O5 J* ?9 i& {
    许沁窜进去坐好，四下看一遭，像是感受着什么：“唔，有点儿印象了，以前坐过这里。”她扭头，“我记得你的座位在后边。”
: _; F& n; w; m  z
    宋焰笑笑，走去第二组最后一排，拉开椅子坐下去。

" |5 N" _- q- _8 c8 ^) H, G    他看向许沁，她冲他灿烂一笑，又扭头看窗外去了。

    自从进学校后，她就很开心。

    想必留在这里的岁月，于她来说，也是美好的回忆。

    宋焰不禁弯弯唇，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很久，隔着一个教室的距离看她。

/ e. v) [0 B8 y9 I& r5 I    回忆就在不经意间清晰地浮现眼前。

7 p7 s! X1 ]  |7 l# A  i    高中那些年，他便这样远远地看着她；每节课都如此，好像永远看不厌。
9 m2 B( C+ m% l: d  c2 X/ O
/ w9 J5 k, A0 z2 z( J9 H    明明是很闹腾的性格，可看着她就能静很久。

    也就是在面前这条窄窄的过道上，她抱着书包低着头从他眼皮下经过。分明是擦肩而过，却走进了他心里。
( W8 C- M# q, {
5 d8 v( V" m0 f# S. j$ `9 B    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3 d# k* c. ^- F9 C! D
    只会喜欢她吧。

    喜欢她被欺负时的柔软，脆弱，喜欢她被排挤时的孤单，可怜，喜欢她乖乖走过来牵住他衣角时的依赖，仿佛全世界只有他可以给她保护，给她依附。

    好像只有在那时，他才是真实地存在着，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好像在认识她之前，他没有真实地存在过一般。
8 D8 O9 v& z' k6 h! q3 }
    宋焰的小时候只有父亲，没有母亲。

- J8 }1 ~) n$ S7 Q! E( ~    记忆里，父亲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却酗酒，暴力，醉了便抓住他毒打，用肮脏的词汇骂他的母亲；清醒了又抱着他痛哭，道歉。
+ o3 C) j1 R7 w& Y+ r! \+ B& k4 ]
* k+ r0 S: ^/ d7 p    宋焰却也从未恨过他，孩子的潜意识里分得清因果缘由。他知道，他的父亲不过是个被妻子抛弃，自尊让人碾成粉碎的可怜男人罢了。

    他也听得懂大人的话，知道他的妈妈去给有钱人做情妇了，所以无论醉酒后的父亲如何暴戾，他没恨过他，只是觉得他可怜。
, X/ ?  [9 D$ N% j. |
    父子俩这样过活着，直到宋焰七岁的一天晚上，父亲酒醉回家，摔了个跤，头撞在石头上。
9 N0 H) t0 q3 |0 ~. a; I% q+ Z# I- k
3 Y* `4 D9 m7 [2 S7 A% w7 A    宋焰第二天开门见到他时，那可怜的男人早已冰冷僵硬。

    小宋焰推了推他，叫了几声爸爸，可他没有回应。

" k( o( P' e3 h3 v3 [" J8 w    小小的孩子走了很远的路去舅舅家敲门，说：“我爸爸死了，你们帮我收一收，我搬不动。”

" [' L" E3 q7 V    后来他被舅舅接走，被屏蔽了一切关于父母那一代的恩怨。

3 B1 O% O2 _+ g! _) t$ V5 v- J    可再如何隐瞒，小孩子也会想方设法听墙角。原来他的母亲早就生了另一个小孩，只是那孩子从小认正妻为母，从未和她见面，也不知她的存在。可即使受到这种待遇，她也不肯回来，她住在一栋别墅里，像只金丝雀。

3 p# E2 r3 A, m+ H    十岁的时候，宋焰偷偷去找过他的母亲。

2 y, B( {  x1 R3 H* V    他一点点搜集信息，找到那处住宅。去的时候家里没人，他在外头等了很久，快睡着时传来车响。

    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母亲，比照片上美丽，也比照片上成熟，靠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身段柔软得像一条蛇。
# R% `: H- w) F5 _0 k
    他站在路边看着，像一个流浪的小孩。

9 X7 j/ |/ G+ d8 I* P    那对男女从他身边经过，没注意到他。
' m: x; G  c, m1 n2 T) L( [# d
, L7 i1 D1 N3 Z9 x    但是，女人回头了，短暂地看他一眼，便消失在屋子里。
% S: _2 I+ |# E4 x& y  c" F
8 R7 K8 x# ^/ C  v  @    毫无缘由的，他很确定，确定她知道他是谁。
0 o3 ]. U3 G9 ?- R2 Q# p
    可她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4 J& B, `8 [9 Z! Q) W( g8 v$ F$ ?
    他转身走了，走的时候朝那辆车吐了口水。
8 Y$ T" K" }' c: d. f6 H
4 Z' S: s0 t) f( Y, U1 R  g8 ~0 p    他再也没去找过她。
" B7 v' c1 q- Y" T% r! V
    在后来很长很长的岁月里，宋焰都觉得，他在这世上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不被任何人需要，也没有任何人想要，就像他废物般的父亲一样。
) a0 V3 {0 c7 A3 a4 u0 [
7 Z6 W  x5 \) P    不对，他比他父亲还可怜，还要可有可无。至少还有他需要父亲，可父亲不需要他。母亲更不必说。

    即使是到了叛逆的青春期，因着他帅气的外表，围绕身边的女孩子多了起来，他也感到深深的厌恶，还有那时嚣张狂妄的他绝不会承认的——隐隐的恐惧。

1 R3 c0 W+ S- H& r" r- o' v5 z# T    他的父亲同样英俊不凡，可结果呢。

    他也会是如此，因为他什么都没有。

* S) Y5 {3 Y& {% l: n$ O    直到那一天，他透过窗口，看到低着头抱着书包的瘦弱女孩走进教室，胆怯地从他眼前穿过。
6 l3 E/ n! W4 ^+ p
    他的心上，仿佛有一道亮光闪过。

+ h, ?- ~, h8 W5 O/ H    如果说在他挥笔在校服上写上“宋焰”的大名，递给她穿上时，尚且只是他一厢情愿地宣告对她的保护和占有。
' }; j1 m3 `9 f! F
- O+ `8 ^2 p- n    那在她把墨迹褪去的校服还给他，让他重新签名时，便是她承认了他对她的保护与征服。
! C9 N. g; x- K4 b' N+ ^5 H
    就是在那一刻，他被她套牢了。

8 {  U9 o- ?$ `    捆绑在两人之间的纽带变成了双向。

    而他心口那道光亮的口子越撕越大，再也不可控制。
) G" r6 L; V0 }) }4 c0 c
    “宋焰，我怕摔倒。”你要扶着我哦。

    “宋焰，我爬不动了。”你背我啊。
; ?6 |1 M2 Z) p
    “宋焰，我冷。”你抱抱我呀。

    “宋焰，我有点难过。”你来哄我啊。
5 z! b( L8 _# m2 @2 D. X! e
    “宋焰，那个男生摸我的手。”你去打他。
; ~& _. K; N2 ?
    “宋焰，我一个人不行的。”要你陪着才行。

    “宋焰，你快点把我偷出去啊。”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别的谁都不行。

% ?+ {$ G  G- D( C2 X    “宋焰……”
! ^+ `- {. d- F) |
    她变着法儿地折腾，像是心里缺少什么似的，不断想要从他的所作所为里去证明什么，证明她对他的重要性也好，证明他对她的爱也好。她像是不知满足一样，不断从他这里索取。

) S! H1 p% Z* Y) s, |0 A" e7 R. _8 t( C3 p    而他完全受用，一次次给她回应，给她想要的一切。她越依赖他，越信任他，越需要他，他越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d+ d! h6 f' L0 ?7 f9 D' L
    她在他面前展现的那不为常人知的一面，更是只有他能独家享有的。

    只有他能让她快乐，让她释放。而这个事实反过来叫他异常满足安定。
1 l& W) y' Q: J& ?
" W: W& S" l3 E& R9 ~! g    两个在外人看来毫无相同点的孩子，竟就这样紧密无间不可分割地过了三年。

- j( @2 F, N# C5 z; h    他心里那块空缺的洞口一点点被填满。
3 f( R: h8 k) L+ A
9 J# |$ V9 x( Z  O2 j* e) {9 n    直到分手那天，被一次性掏了个空，仿佛父母施加在他身上的年少噩梦再一次重演。
! H& k& ]% g/ O
    宋焰的思绪立时打住。
8 h1 p0 g$ I- c  Y
    他垂下眼眸，看着课桌上小刀划过的痕迹，稍稍抿了一下唇。
9 O3 Y; R2 a$ A. O
& f% X1 e: {5 z/ g8 ^# ^- [5 P    分别的时光无需再提，好在纵使一路艰辛坎坷，如今已经重聚。

    他感应到什么，抬眸看过去。

    教室另一头，许沁趴在课桌上，含笑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你在发呆？我看你好久了。”
4 q6 Z! h8 t8 E3 }2 h
    她的笑容轻而易举抚平一切。
- v/ M5 F4 ~  O4 v% n1 v
4 s- v0 \2 v: n9 }3 \2 @8 E" t* [    “嗯——”他摸摸鼻子，“在想工作的事。”
/ I, k2 I8 c9 A5 _2 k* [- d
, Q2 j4 d# J# r5 @5 O& U- U    他撒了个小谎，很快岔开话题：“毕业后你回过学校没？”
* X8 z/ J! h& a
7 @  N( b) {% L/ I/ A& o    许沁摇头：“你呢？”

) H0 ^% ]# o8 |9 _, ^    他但笑不答。
8 G1 ^2 R% s; v. q
" r0 L$ ~! r1 d2 e  ^    来过很多次，每次都是清晨或夜晚，或是寒暑假，每次都避过上学的学生们。
0 @6 t: O* H" q) [9 U( T
/ |' `. b1 D: j* k6 {    偌大的校园，只有他一人，独自游荡。
' |' S) n9 a0 o4 m' r3 S
% z1 Y- Q4 g: h* }    亲眼看着操场上的草木枯了又黄，看着教学楼的墙壁渐渐斑驳，看着台阶上的石砖缓缓裂开……
" L7 u3 b9 X, p
1 p, `6 u7 Y9 ?; f    十多年来，学校于他来说，是一座安静而寂寞的城，里头装着无数关于他和她的回忆，默默在时光中老去，却不褪散，日复一日固执地等待着丢失了回忆的人过来找它。

3 c6 V1 C8 J0 q$ {, I    一丝阳光穿透薄雾洒过来，照在许沁的头发丝上。她眯着眼睛看过去，拿手掌挡住光线：“啊，太阳出来了。”
" c) Y$ Q6 p5 K9 ]
    她问：“是不是要走了，过会儿学生们都来了。”
& F1 B1 j7 Q$ C2 E7 P. L. C  V
    “再玩两分钟。”宋焰说，起身走去讲台上，拿黑板擦把黑板一角擦干净。
0 g+ X3 d( Z" c- z
4 s# ]) Y  |" j    许沁好奇，跟过去：“你干什么，写字吗？”
  T4 F0 o/ u- P& X
4 b9 z; a7 r6 W2 v# }: ~    “嗯。”他从粉笔盒里拿出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字。

    许沁伸着脖子看，刚看到一个“许”字，宋焰一只手捂在她眼睛前：“一边儿写去！”
* a/ w4 E* o1 o2 F& a4 {  r
    “小气！”许沁哼一声，故意和他拉开距离，拿了黑板擦去擦另一角。

    擦完了，拍拍手上的粉尘，伸手去盒子里拿粉笔。
. I2 F# L  a* w; r4 m
    指尖触及盒底的一刻，她整个人定了一定。

    她尚且不太相信，缓缓低头，可手指上没有粉笔，却勾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细碎的粉尘也遮不住钻石闪耀的光芒。

    她脑子里瓮的一下，瞬间没了半点声音，只有金色阳光里她浅浅的呼吸声。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洒满十年前的教室，几十张空桌椅映着晨光。当年便是在这里，坐在最后一排的少年勾唇看着坐在窗口的少女。

    许沁心脏砰砰狂跳，愣愣回头看宋焰，他微低着头，在黑板上写字，白色粉笔在一行字的末尾用力地一划，画出一个圆满的句号。
- l2 s5 N6 `5 `4 f, N7 ^; {# d
7 w2 W/ b9 w4 p+ b- f, v5 p1 [! y    黑板上书写着：“许沁，嫁给我。”
7 y6 M7 I/ R7 G1 A. j
, |$ ?" c8 z1 T/ X* D+ |& c) @% [    宋焰放下粉笔，侧过脸看她，很认真地看着，半晌，缓缓一笑，那笑容像是跋涉过千山万水，说：
% O5 @7 u$ Q, f: r7 Y7 l
    “许沁，给我一个家吧。”

第61章 chapter60
7 Q- m6 M, O1 x: ~& J7 a: ?9 ]
3 Z$ v" `  M1 _2 p/ B    “时间是回不来了，可伤还在那里。”翟淼说,“哥,你怎么就能那么轻易原谅他们？”
6 p; O$ T: Q$ q0 X  ]* Q/ o) x' T, w/ ?
    宋焰极淡地笑了笑：“翟淼,你想错了，我没有原谅他们。甚至，我根本不想要他们道歉,因为即使道歉我也不会原谅。”

    翟淼愣住。

& Z# R7 Z) w' J    “但是，我也没有怨气,更没那个心思去报复。”宋焰看向她，平静道,“我不是让你去救谁,而是去做一件该的事。不需要感谢,也不需要交换道歉。
0 |5 k- Y0 _. B" J  W. c2 |4 y
    至于我，我现在这样过得挺好,未来只会更好。而那些过往,过了就过了，没必要记住。”

    翟淼站了好一会儿没吭声,末了,胡乱擦一擦眼睛,赌气道：

$ W# p$ a) e/ q  n. D+ J) s    “你说好就好吧，反正浪费了十年时间的人不是我。”她走过来，拉安全门，“我会交出证据的，但在那之前我要干什么事，你别管。”
% o/ }$ ~$ l3 @% y- ^0 f
& w9 x; |3 T1 y& f  G/ \    她正要拉门，宋焰摁住门把手，知道拦不住她，只说：

) j! a, m6 J% T    “不管你要干什么，记着一点，我是要跟许沁结婚的，她是你嫂子。”

    “这个不用你交代。”翟淼瞪他。

    宋焰很淡地弯了下唇，松了手。

    翟淼拉开门，冲了出去，却意外看见拐角处有人影闪过。
1 u1 ~9 }  o" |2 V5 f$ i
    ……

3 \! }8 F9 D/ u5 w+ A7 n- S, m( U    翟淼一路走去孟家人那头，没看到付闻樱和孟怀瑾，长辈都不在，只有几个小辈。
- J. D+ C( t& A0 ?& z; c$ Z* L
+ J6 v9 x1 |3 I3 q& a    许沁奇怪：“你怎么在这儿？”
0 x  W( m9 x5 K" `
9 n8 U9 u& ?( y    翟淼说：“我跟我同学一起，对了，你爸妈呢？”

    许沁：“刚去那边谈事情去了。”看一眼翟淼身后，“过来了。”

    翟淼回头，见付闻樱和孟怀瑾等几个长辈回来了。

/ i$ P) f+ Y9 B6 }' z0 A' ]    翟淼上前一步，二姑妈已经认出她，礼貌地问：“你是那群学生里头的吧，现在过来……是要谈什么条件？”
+ w: e. j1 y" _: Q4 g3 _
    翟淼说：“阿姨，是这样，我的同学都被叶子骗了，信了她的谎话。但我亲眼看到真相，孟宴臣根本没有欺负叶子，是叶子想趁机做点什么，但被赶走了。她或许太生气，就诬陷他吧，还真和人发生了关系，但不是孟宴臣。不过呢，我都看到了，还用手机拍了下来。……你们看。”
$ J9 g. }0 n" v# n- Q) A
* N" d% a; j- f6 R* s6 L    她打开手机相册，里头全是照片和短视频。

    众人顿时如蒙大赦，付闻樱正要上前。
" c; V+ K. E+ ]. n9 {- r( B
' u9 x7 d' c+ R* q2 e    翟淼收了手机，也不绕弯子：“我不会那么容易帮你们。”
* z. r* y8 W8 _0 e" I5 s
    几个长辈们都清楚，如果想帮忙，她一开始就会交给警察，不用等着现在。
4 x4 \6 Z2 P9 c
    付闻樱知道她是宋焰的妹妹，脸色不太好：“你想怎么样？”

    二姑妈上前，低声商量：“如果是要报酬，可以开价。”

    “谢谢阿姨，但钱嘛，我以后能赚的，不用找你们要。”翟淼看向付闻樱，“我想跟这位阿姨……”迅速扫一眼，判断出她身边的孟怀瑾是她丈夫，“还有这位叔叔单独谈谈。”

3 t6 q- P8 j+ @( R7 Z7 W. Z( ~    “好。”付闻樱接话。

! H- d4 Z7 o1 G! y9 R& e- y    许沁有些纳闷，正要上前，翟淼道：“沁姐，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留这儿吧。”

    ……
& e; Y5 k( |8 c$ W1 o0 \
    三人去了走廊尽头，付闻樱看看手表，已经早上五点。她担心孟宴臣，心里头急，却没显露，语气不算和善，但也没有戾气：“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
: ], i! i4 o; v. d
; @) j2 b0 y/ p) E/ C1 E    孟怀瑾也平顺道：“我们好好谈谈，尽快把事情解决。”
" v$ t' Z9 d. @$ [$ x! m
9 B* Z; }( R  q( `9 _    翟淼打量一下他俩：“叔叔阿姨脾气真好，我还以为你们会先训我一遭呢。看来——刚才在门外偷听我和我哥讲话的，真的是你们。”

    孟怀瑾面色有些僵，头微微低了下，惭愧道：“我们只是无意间路过。当年的事——”他说及此处，有些痛心，用力地点了点头，“的确是我们家做错了。如果可以补偿，你们尽管开口。”
' |' O, M2 _1 ]$ W- p* }7 T' p* p9 v
    翟淼突然就沉默了。饶是她伶牙俐齿，也无话可说。她霎时明白了宋焰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不要道歉，也不要补偿，因为，没有用。
1 J9 Y, x% m: |# S  _, L
9 q$ m7 v9 ]; m- n: N    根本没有用处。太无力了。
$ x7 i+ k7 Z* g$ n3 b
0 f+ t+ g) X5 h* c# J0 L: T3 u1 c    此刻的她反而更加憋屈，像突然一块巨石堵在心里。
% I* B2 H7 {4 v
) x2 }, M: ]" o" S& S) b" m    既然不会原谅，道歉只是又一道伤。
& b8 s; k! N0 w' ]+ ?# I
    而她准备的很多痛斥他们的话，一时间都说不出来了。跟一拳打在棉花里没什么区别。

    她安静着，迟迟不开口。

    付闻樱等不住了，道：“如果你想报仇，冲着我来，孟宴臣是无辜的。你不认识他，但他是个很好的孩子。现在你同学颠倒黑白陷害他，让他被骂作强.奸犯。作父母的，我现在的心情……”
1 {% j, W/ n) }& m
" e  c* W/ ^  d: k! R. k# ~! v    “你的心情我怎么会不理解呢？”翟淼轻声说，“阿姨，你当年陷害我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的家人是什么心情？你刚才几个小时的心情，我们家体验了半个月。你陷害一个军人叛国，这比别人陷害你儿子强.奸重多了。一个是坐牢，一个却是死罪。……你捅我十刀，我还你一巴掌，这能叫报仇吗？”
( X  u2 l1 `' F, n+ t4 X
# Z* h- O# [; M7 `    付闻樱脸色发白。这便是现世报吧。
. G3 r0 f( d# _
1 T7 ?7 P  s% i8 j    “我爸妈，我哥，心地好，甚至没想过跟孟宴臣跟许沁讲你们的真面目。要是我，早揭穿了！他们不追究，但我咽不下这口气。”
/ G6 C, l6 s! q. b
* I. o, S$ X9 P) G  y, W' F& M    两人怔了怔，得知他们并不知道孟宴臣许沁已知晓此事，脸色更加惨淡。

    付闻樱微微喘了口气，沉下声音去，问：“你想怎么解决，我都配合。只要你能——”她看了一眼她的手机。

" h$ ^( ?' r. J+ |5 e% O* W. m    翟淼脸上并没有惩罚的快.感，她默了一秒，说：“我爸当年给人下过跪。阿姨，你要真想道歉，就把那一跪，还回来。”
0 ^6 \" b4 J% G8 T2 X9 s
3 Y2 g8 I6 a0 V2 I) }4 s, I    孟怀瑾和付闻樱同时一怔：“这——”

+ r& `# q3 U6 U    翟淼静静道：“我是年纪不大，恐怕折寿。可要是代表我哥，代表我家，十个我也受得起。”

# T9 E. V, n; ~" T0 B4 ?3 `- J    付闻樱盯着她，抿紧嘴，脸色羞耻得慢慢变红，却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讲，点了点头，就要下跪；孟怀瑾猛地拦住，他表情异常沉稳平定，抚了抚她的手背，不知是宽慰还是心疼他的妻子，他说：“我来。”
% ?% N* c0 ?: t- _- x) |
    说着，膝盖就弯下去。
0 X* u' Z, Z& [5 p1 v& w; g$ r
    “不行！”付闻樱竟呜咽出声，眼里顿时涌起了泪，死死抱住他，不肯让他跪，自己赶紧要跪下去——

1 N% {9 P& `8 Q    “行了！”翟淼突然说，手机伸到他们面前，“拿去吧。”
* b' n0 F- N7 ?4 v6 U1 [2 O
    付闻樱惊愕，眼里尚有泪雾。

    翟淼道：“许沁是我嫂子，你们是她父母，我要真受了这跪，她以后还怎么跟我相处？”

    她不看他们，冷冷把手机塞他们手里：“给警察去。”

; K7 W% I  i4 u- n# z. R' }    孟怀瑾立即颔首：“谢——”
/ W7 l5 |+ j6 \
    “别谢。接了这手机，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翟淼说，“我哥和我嫂子是肯定会在一起的。如果你们反对，随你们便，我不管。
4 P8 D1 A9 M8 W" E; t& B
$ f3 e" t4 s  H! ]8 X    可如果有天你们接受了他这女婿，大家不得已成了一家人。那——
# }$ N# t2 x8 u" w# F
    这辈子，你们都不许在我哥面前提当年的事，也绝对不许跟他道歉。”
( R9 [( `8 W+ o1 ^! r
3 ?& N9 k6 g5 |9 G: d0 \; K    ……

    证据交出去，案件迎来转机。
% h# c2 c" ?' K- i! b6 W) x
+ h) w7 ^6 D* ?/ m2 V0 M% ?8 \    a大学生会的那群学生们得知真相，对叶子的行为愤怒不已，更觉好心遭利用，一面生气一面又对发帖的事后悔不已，内疚负罪。他们被警察狠狠训了一顿，忙着澄清道歉去了，并保证按之前说的，“如果冤枉了好人，要登报道歉”。
' _) I+ U0 |) U2 Z5 T. q: L/ u
    警方也正清理证据，力争尽快还孟宴臣一个清白。

    至于叶子，她因涉嫌诽谤、诬告陷害等罪名被刑事拘留，具体量刑要等后期取证和审判。
2 L, e3 R; {3 d; X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孟宴臣还在做笔录。

, c3 y1 U$ g3 i4 T) Y2 G    宋焰去大厅找许沁，她坐在角落里，歪靠在椅背上，不知在想什么。见到他，她眼睛里有了丝神采，稍稍坐直身子：“你刚去哪儿了？”
1 n6 [) t0 M& p" R; c3 v! b4 |
/ ?6 e* w2 O" c: t6 \    “去那边抽了几根烟。”宋焰到她身边坐下。

    许沁顺势靠去他肩上，有些累了，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事情解决了，这一晚上就像全家人一起做了场噩梦一样。”

    宋焰低头看一眼肩膀上她的脑袋，说：“翟淼没有第一时间拿出证据，你别怪她。”

    许沁一愣：“嗯？”

- T3 e+ O  r$ E/ x. ^4 l+ p3 [7 Y; ^) k7 U    “她不懂事，小孩儿脾气。可能是看你爸妈反对我俩在一起，心里头不高兴，才闹腾了一下。”
. V0 y3 y. b3 ~/ D- \; Q
, G+ |# |2 @4 @) ~+ P    “没。怎么会怪呢？家里人都感谢她的。”许沁说，心里疼疼的。她猜得到翟淼迟迟不肯拿证据的原因。

9 e5 B3 L, K; A9 y    宋焰看一眼手表，五点半了。

2 a8 [! D9 p* H5 M: i, \4 a    “走吧。”他说，站起身。
* v9 x" u( l1 B" h' G, F
% R9 t3 U7 w- I: t6 D9 l    她没反应过来，仰头：“走？去哪儿？”

    宋焰淡淡瞟她一眼：“怎么？要等着孟宴臣出来，再安慰他一会儿？或者给个温馨的拥抱？”

& M: I- B( w, h; E& u# [    “……”许沁背上的汗毛一下子全竖起来，立马摇头：“不是啊。都解决了，没我事了。”赶紧起身挽住他手臂，“带我回家吧。”
4 ^" C) v! D( Q* {( y, _1 i. j
    宋焰：“抓这么紧干什么？”

    许沁：“感觉不抓紧点儿，你要把我扔这儿了。”
! R9 g( b* l( v4 X1 T4 \' ]. v
  G1 p# V) ]' _: v    宋焰往外走，嘴角极淡地勾了一下。

    出了公安大院，天还没亮，却隐约露白。

, ?4 I; b. L# L1 B$ g( a2 @7 o- Q    这一夜，就这样折腾过去了。
) S3 [+ ?9 O( r5 G! s
    “困吗？”宋焰低声问。

    身边，许沁没有答话，表情木然。

    她还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 g, f& p4 a3 p- _3 p4 ]# t    现在看来，宋焰消失的那段时间，一定是去劝翟淼了。不知道两兄妹谈了什么，但一定会重提旧事，揭他伤疤吧。而他能不计前嫌，想必也是为她。
! o( d8 `3 u4 K: e8 b+ C4 m
    她有些难过，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3 F# C0 x# |  I# q" o7 U  {% j    宋焰一言不发，解开她的手，走去一边。

    她一愣，抬头看他，不明所以。
/ ]4 c& J& I6 s# H/ q3 O) P6 A
( y/ {9 |% z3 p3 I' f    宋焰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烟了，侧过脸来睨她：“魂不守舍的，还惦记着里头的事？”下巴指了指公安大楼。
- B0 p" j* ]; }& u
    许沁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回答。真话说不得，假话也说不得。

    宋焰眯着眼睛看她几秒，脸色不大好看，慢慢呼出一口烟了，道：“给你十分钟。”

    许沁：“啊？”

    宋焰：“给你十分钟难受。十分钟后，你还想着那里头，老子就要生气了。”

* @$ R$ p9 e$ q" I' E! X    许沁微瞪着眼，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扑哧一笑：“你吃醋了？”

    宋焰皱眉：“笑屁！”
( d" L1 W: ~1 u$ l) c# c
5 W# Q) w4 P& e5 \9 h    她却止不住，咯咯笑起来，朝他扑过去。他避开手里的烟，她一下抱住他，仰头望：“不用十分钟，十秒钟就可以。”

$ q8 g' H! y* }( j# R; m    宋焰拎住她后脖子，把她从身上揪开：“一边去。”

$ }# d- v6 L3 E/ g1 M    她后退一步，含着笑望他，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好啦！”

2 c0 r' P2 b5 e' ~5 o3 v    她张开双臂扑上去，抱紧了他。
% k; x2 [8 L8 E3 P
# V: p. ~8 }4 e/ H    她撞得他身子晃了一晃。
& j) s: P: g: G
    他不理会，也没那么好哄，脸上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 t7 `% H9 R# A7 `7 O
$ j6 ~* i# [# o- W) G    许沁踮起脚仰起脖子要亲他，宋焰别过脸去。她蹦起来亲，他皱着眉躲，她亲到他的下巴，侧脸。
. D2 C; k8 M+ ]% s
8 n5 l: o' M4 [. ^    她不停地蹦，柔软的嘴唇在他脸颊上啄来啄去。
' f2 r+ u9 ^' w3 ?; A* D7 C
    终于，他忍不了了，扔了烟，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摁到树上，低头吻住她的唇，狠狠吮咬，用了十足的力气。
2 G% G# T7 K+ e" `# ^
    她吃痛地缩脖子，呜呜叫。

) Q- K- a+ G* A) `3 ]    他不松，将她抵在树干上，吻得愈发粗暴用力，像是要将她融化了吸进身体里才能彰显他对她的独占。他呼吸熨烫，喷在她脸颊上，她沉迷于他的气息，浑身发麻，要化了，分明被吮得舌根发疼，却不由自主贴他更近，手指下意识抓他更紧，嘴唇也不自觉顺从迎合，勾含他的唇他的舌。

    着了魔了，脑子只剩一个意识：她是属于他的，只属于他的。

1 a7 p* {; ~4 u2 W    “呜——”她在迷醉中轻吟。

- d) I5 V! G& ?& ^    他慢慢松开她的唇，低眸看她。
7 a, t. d+ b3 b! X" ]2 @
3 Y7 x( Q2 `2 p. `$ ^    她望着他，微微喘气，眼睛湿润又清亮，小小的嘴唇红红肿肿。

    宋焰拿拇指在她唇瓣上轻轻抚，说：“对，就是吃醋了。……下次，你再敢让我吃醋试试。”

第60章 chapter59

  E- P) ~! h3 x2 y    许沁赶到公安局，孟怀瑾付闻樱还有孟家几个伯伯姑妈堂哥侄儿都在。

% `( ~2 S& D  F- W' }) Z    付闻樱见到宋焰,脸色变了变,不肯上前。
/ u6 z7 s/ T" I$ U( X
    二姑妈过来许沁身边，交代：“沁沁啊，去跟你哥好好说，这事儿不能闹着玩儿。姑妈看着他长大,他是什么样的孩子,家里人都清楚。要是有人害他,诬陷他，你让他跟家人讲，我们会站在他那边,帮他解决。可他得开口说话呀。他有什么委屈,得说出来啊。你跟他说别怕啊，天大的事，我们会给他顶着。”

7 t) N) T3 r7 @$ c0 x) B. I    孟怀瑾满面憔悴，道：“沁沁，你跟他说,有什么事回家解决。别毁了自己前程。”

: Z) _" Z- g6 W    二姑妈又叮嘱：“这罪名不好听,再说爷爷年纪大了,老人家要是知道了，多伤心啊，是不是？”

) Y, v6 l& N9 o& @3 e0 I# U    许沁只能点头。

) Z3 t4 O' E) F. e% q    警察带了许沁他们去审讯室，快走到门口了，宋焰停下。

& `1 |) M4 `4 \# e! Q) z% G    许沁诧异地回头望他。

9 t  b0 a# y' f' ]$ j    宋焰说：“我不进去了。”

0 I- @8 Z( @  M% @2 V# n3 t    都是男人，谁的落魄样子愿意给别人看，更何况情敌。

+ H/ \* e. V3 V% ]* S    “嗯。”许沁眼神略带歉疚。

    宋焰目送她进去，抿紧嘴唇，鼻子里沉沉地出了一口气。

: ^  j0 E( p/ L; P0 S( O    要说不吃醋，那是假的。
0 Q6 p. V& o, ~; D
    ……

    审讯室内，孟宴臣靠坐在椅子上，微仰头望着天花板，颧骨上有处淤青，衣服乱糟糟的，上边还有类似鞋印的灰尘。
% S+ M' ^. u; f
    许沁看警察，凉声道：“你们打他了？”

    孟宴臣眼神移过来，盯着她。他酒醒没多久，眼睛通红。
% N+ y1 u7 @4 y
    “没打。抓他的时候他袭警。”警察看一眼角落的监视器，对那方向打了个手势，出去了。
- v( [8 c- e' ^2 M( d
    屋里只剩下两人。
# z; z" F$ z! `, ]
    许沁去他对面坐下：“疼不疼？”

    孟宴臣轻轻点了一下头。
3 w1 b8 v2 I+ t% K7 a$ {
    许沁一时无话可说，坐了一会儿，语调平平道：“配合警方调查吧，这样下去对你不利。”
# ^5 L4 [* T) h9 `6 }1 T
. Y( U, o& X1 n    孟宴臣反问：“你不会再回家了？”
* p  R8 X7 `" V, t2 j. [
    许沁一愣，问：“那时候……你在家？”
1 N, @) R  d/ w9 L9 T/ F
$ f- m, M5 V3 N- K3 k/ |* }4 g    “嗯。”

* ~( m  G: j& w, H% R    她沉默许久，没什么表情，手指却轻轻抠了一下桌面：“爸爸妈妈虽然有错，但你不至于用这种方式去伤他们的心。”
& \4 o! [' Y$ l4 S  x
$ p$ U# r# u1 k6 I# j" ?# D/ f    他有些颓废地摇摇头：“我没有。我只是什么都不想做。”
7 W1 l; ~9 F( `
  A+ {" J8 I! O" e3 V    她听出蹊跷：“事情真相是什么，你能不能跟警察说清楚？”

5 }# B6 O" ^. t: o* d2 _    孟宴臣不说话，红红的眼睛看着许沁的手指。
0 H8 s* l5 H+ m! o) e# U
    她表情平静，可手指抠得更用力了：“……或许爸爸妈妈有些行为让你失望了，但，本来就没有完美的人，要求他们一辈子不犯错，这也很苛刻。”
+ \# w; X4 R2 F' U' s4 d
    他不知听也没听，看着她细细的手指，忽问：“宋焰呢？”

    她的手指放松了：“嗯？”
: [6 O  r3 e2 y6 L( w) l- f
    “宋焰呢？”

! Y0 d+ A! E3 d+ a- {) {; @" f    “在消防队啊。”她没说实话。
1 l6 p0 y. P- a" i: b
    “哦。”

    “……”
' n* c0 G' P8 N& @) {
6 t* R* {7 _1 M4 A- i' Q4 W4 e0 h    “你不恨我们家吗？”
. U) P9 x- [# O$ w$ x
    “嗯？”她淡问，又无意识地抠桌子。

& n5 @7 c2 `) ?( r3 d    “恨我们家毁了宋焰的前途，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 @4 x! f" P# C0 N- v
    许沁：“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
) p7 j) ~; U' `8 P$ V
    孟宴臣默然半刻，问：“沁沁，如果没有他，你现在还会喜欢我吗？”
6 R8 B0 t; z. K, A
7 h" k: P( q% o$ h& ?- \# ~% Q    许沁没做声，垂眸发了下愣，抬眼看他：“会吧。……但是，会很苦。”
$ B, m" o, ^1 `* U/ b% C* Z) G( M
    “以前喜欢你的时候，就很苦。”她静静地说，“总是猜测，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照顾妹妹。但这都无关紧要，反正我们不会在一起。我不能走出那一步，你也不能。”

) r5 C* a4 ~+ L. g; S, L! O3 [  [    她说：“没有宋焰，或许我现在还在喜欢你；但没有宋焰，我们也依然是现在的局面。可能各自乖乖地相亲结婚了也说不定。”
  i, f  x7 h- T; |# U$ i! X
    他惨淡一笑：“是吗？”
- T0 s; ?; Y' O3 k" m
    她极轻地点了一下头：“你之前问我，既然我能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和你在一起。

    孟宴臣，我只会和他在一起。因为这些年来，我一点长进都没有。我只会站在原地不动，甚至一次次退缩，反悔，胆怯，怀疑……要是别人，早就放弃我了。可他一直那么坚定，不肯放手，一次次朝我走过来。

    所以，我只会和他在一起啊。”

. j3 }' h. M( Q    孟宴臣听完，眼底起了水雾，抬起头望天花板：
) }( \) n6 K: X- ^/ N
    “这十年来，没有半点长进的是我。我要真有一丝努力去和你在一起，我和你都不会是今天的处境。”

    “不是。”许沁摇摇头，“你太善良。你没法做出让整个家族都感到羞耻的事。我也不能。这不怪你。”

    孟宴臣望着天，不说话，只有苍白的嘴唇微微颤着，一行泪滑入鬓角。

    “孟宴臣，放下好不好？为你自己活过来，好不好？”

" [& R7 w2 a8 z0 Z! g    ……

' s5 b1 I) |  s7 U7 Y8 D" j    宋焰走去办公大厅，经过走廊，见肖亦骁靠在墙边冷冷看着一个方向。

3 f6 i9 Z! d3 i  a( N9 T6 n8 F  i    一群大学生模样的人聚集在角落的一张办公桌前。
- k8 R/ T# B9 Z3 J" C4 t& d1 _
* T( r6 ]0 q, ?! n  W9 Y3 l! A    警察在训斥：“你们这事儿做得不对，现在真相还没查清，就去网上发帖子，是要搞网络暴力吗？好了，现在收都收不住了！”
& X! D- T* s5 P- F9 V6 `
% @) V) y! J' ~+ Q    有个女生反驳：“就是强.奸了。对方后台那么硬，不发去网上找人声援，要是强行变成‘自愿’了怎么办？”
% x4 O2 A  o8 D, W" N  B$ i
    警察道：“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法制呢，一个个还都是a大的学生呢，书从哪里读的？”
* I, g* X8 \' b, I" ^
/ O2 P' s+ [& O  i' Z* P    一个男生道：“就因为是a大的学生，所以别想仗着有权有势就把这事儿揭过去。如果错了，我们一定登报认错。但你们先公正公平地查案子，要是我们的同学真受了委屈，他再强的背景，我们也死磕到底！”

0 D7 L. B. U. B2 G/ g' @1 T" [    “对。”那众学生嚷道，“死磕到底！”

7 k. b* J' k3 \/ o' V8 p6 d8 L    宋焰稍稍皱眉：“怎么这么多人？”
; O* l) w: n/ O) U6 ]' X' Q
" F1 F9 W: c! h# V    肖亦骁：“全是a大的学生，难搞。”
( ]; E( C  y. ^( }$ H$ B9 I" n
    “临时找来的？”

    “不是。警察说这群都是a大学生会里的人，要放寒假了，离校前去ktv聚会。半路，那个女的出去了一趟，结果很久没回，再后来就说被强.奸了。学生们报了警。孟宴臣被抓后一直不说话，身上也没证件，耽误了很久。结果这帮学生写文发帖，找校友散播，闹成现在这幅德行。”

4 ?. K+ H  s$ T; b    宋焰问：“ktv里没摄像头？”

. j/ P! g& B" G; D) j" F    “室内没有。”肖亦骁说，“走廊里有。孟宴臣一个人去的，半路去了趟洗手间，应该是醉了。回来的时候遇到那女的，那女的把他架回房间。房间里的事，就全凭那女的一面之词了。”
! o9 r  P/ Y, [' b- z# L: x* l5 D
; z2 O) O+ Z# J    宋焰再问：“那女孩身体检查过没？”
7 D3 b8 p; \8 K2 x" E/ t
    肖亦骁：“麻烦就麻烦在这儿，她身上有轻微的掐痕，又说用了安全套没证据，现在还心里抵触，不肯做进一步检查。就这么拖着。”
4 m* _/ F* E  N' v: g
    宋焰看向那帮学生，受害的女生被围在中间，人影闪过，他看到那张脸，竟觉得眼熟。
- E: I5 [" |' H' l
/ ^  E$ g/ x  E+ t5 \    是上次跟翟淼一起进派出所的叶子。
& D7 G5 N) K' K! Z4 Q8 {
    宋焰瞬间皱了眉，走去窗边，打了个电话。
; v, Q0 P7 S/ @# l+ ?  k' V
6 i) o+ ?4 M% K% b% [. b# p! W    响了好一会儿，翟淼才接起，一副困倦的样子：“干嘛呀这么晚了？”

    “你躲哪儿呢，马上给我滚过来！”

% H1 {6 p* ?7 z! ~! U: O, b3 G. T    翟淼冤枉：“哥，你大半夜的说什么呀？”

    “翟淼，别惹我发火。”宋焰说。
  Y8 F- r) Z6 h5 i9 V8 q% j0 p
6 z. x8 j+ U6 L% K1 t2 V# u' H    那边安静了一下，咬牙道：“我在楼梯间。”
- _. Y2 K$ |; V7 B
& `5 C& W8 S3 }4 E, A. U& U    ……

    许沁从审讯室出来，跟着肖亦骁一起回到家人面前。
4 o( C- h$ P! J
4 ^: S4 a1 \: h  j' u7 h6 u    孟怀瑾：“沁沁，宴臣他怎么说？”

    “警察进去审他了。”许沁说，“他说他什么也没做，那个女的陷害他。”

    众人虽是都信孟宴臣，可听到这确切的话，还是捂着胸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 B8 V" `+ ?; k' f( n7 b
! }/ P8 v* _! u2 X! X# ^% d    “他说，他虽然喝多了酒，但还是有意识的。他没对叶子做任何事。反而……”许沁停了一下，道，“那个女的想做什么，被他赶走了。”

. x. T7 T# p7 ~2 r    付闻樱脸色变冷，转身就要去找那群学生。孟宴臣的三堂兄立刻拉住：“四妈，不能去。那群学生很会闹腾，又对我们有敌意，你这一去，不就坐实了威胁恐吓了？”
* U+ ^3 b1 @6 N6 [; s/ M
    几个小辈也道：“对啊，先别去。宴臣叔叔既然没做，警察就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0 _0 Q2 m  e+ g+ u
0 {$ U6 a5 @4 f2 J  n    “就怕等到查清楚也迟了。”三伯眉心紧皱，担忧道，“现在没有铁证还他清白，这调查得耗费些时间。可网上都传成那样了，就怕最终警察调查清楚了，在大家看来，那也是包庇出来的结果。”
" L' M$ m6 D) x) A# a  D/ G0 i
    现在事情很棘手。

% c+ }1 l  \6 e8 V. ~' |- E+ w9 }    这要是普通人，倒能安安心心等调查。可孟家等不得，声誉受损是大事。

0 ~* o+ o2 o$ E    “不论如何，帖子不能再删了。越删越糟。”三伯说，“得赶紧想个办法，把真相用最可信的方式告诉大家。去多找些办事的人，赶紧去找人证物证，肯定会有证据，要尽快找！”

    “是。”

    许沁看一眼孟怀瑾和付闻樱此刻焦急的样子，匆匆移开眼神。很快又发现从刚才出来就一直没看见宋焰。
/ g# o* P3 y+ A" @, G1 A2 c
    不知他去哪里了。
5 k: ]5 s- ^- i
: U+ @: D( n7 x$ b) q    ……
" _, i! f% }% ?" [3 z  b
    楼梯间内，翟淼坐在台阶上玩手机。
- Y* _! t2 Y$ }8 d  ^
8 m2 c& k" h* W: l% c    身后，安全门推开，她汗毛倒竖，立刻回头。
8 G. J+ i% d0 b
$ s- K0 f- T; }+ y1 }    宋焰走进来，松了手，安全门阖上。
3 S7 p1 `1 U9 G* {7 O
: m; M+ V$ ~. J0 r. [    他走下一步台阶，俯视她：“在这儿干什么？”

. O$ D$ W; c2 x. k7 X3 U    “看见你来，就躲起来了呗。还能干什么？”翟淼看一眼他身后，“我沁姐呢，没跟着你，……给你戴绿帽子去了？”
, y# V/ D4 q! }; N' m0 F, M
    宋焰：“你他妈放屁。”
8 a$ ^% B' n' ]6 L( G
    翟淼翻了个白眼：“你也是心大，送她来见情敌。”

    宋焰不搭理，问：“今晚怎么回事？”

- N4 I& |" p% h- L0 V$ t    翟淼听他那语气，顿时不爽：“喂，你该不会怀疑那帖子是我的主意吧？”

5 W# ]2 m0 {  r* q' m    宋焰哼一声：“你没这么缺德。”
/ x+ c! @$ W# q' `, e% ]* S
9 \/ S/ u1 z; `$ F2 a+ w    翟淼又翻白眼。
; p; ^, B0 V+ s0 G
2 x  P7 I: V; V6 ^    宋焰：“说话！”

    翟淼：“叶子说被欺负了，哭哭啼啼的，又说孟宴臣很有背景，大家就都生气了。她说要发帖，一伙人还挺嗨。反正我没参与，也没拦着，看笑话。”
% u. t6 m: n! ?) {8 m  c9 T
    宋焰听着她说话，拿了根烟出来，点燃，靠在扶手上，问：“她跟孟宴臣到底怎么回事，今晚？”
2 n! q; g+ }0 B$ N. U
% q! @: N& N. U6 p6 @/ w    “我哪儿知道？”翟淼转着手机。
+ F3 p' A1 F- {8 o% l. X- R
8 O+ u0 Z3 X8 }8 U5 H" T    “你怎么又跟这女的混一处了？”

    “她也在学生会里，会长叫大家聚聚，我能怎么办，当空气就行了呗。反正从上次之后我就没跟她讲过话。”
2 d. p- t6 w  V% ?+ _5 ^
    宋焰呼出一口烟，隔着青雾瞧她：“翟淼，你今儿挺奇怪。”
8 n7 F+ W+ V6 `3 N2 O$ Z
. X( E# l, |6 I- N8 F9 `8 m    翟淼抓紧手机：“怎么？”

    宋焰蹲下来，静距离地看她：“你从一开始就没提这起强.奸案，没评价，也没情绪，而是急着把自己跟这事儿撇清。”

2 c' M2 l& v4 x; s1 U    翟淼一愣，暗叫躲不过他眼睛，刚要开口。
. {8 L4 Q8 J' K) B
    宋焰抬了抬夹着烟的手指，示意她闭嘴：“我相信，你跟这事儿没有任何关系。但我怎么就觉着……你知道点什么呢？”

    翟淼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 m% D# ~* L9 N( x- x$ B9 O
    宋焰从她的表情下了判断：“你知道孟宴臣没有强.奸叶子。”
) w; v+ D$ f" s+ S
& \4 z7 ~3 J. e6 u( l- `9 Y    翟淼瞪大眼：“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

    宋焰没心思跟她耗，脸色变了：“既然你不屑跟叶子搅一块儿，为什么不说清真相？”
* w% b0 l. i# k' V
: ]% h1 Y/ M! l7 n    “说什么真相？我又没害他，我问心无愧。”翟淼道，“他们闹腾写帖子转发，我一句话没说，也没参与。连点击评论都没贡献。”

    “可你知道事情不是这样。以你的聪明程度，估计手里还有证据。”宋焰把她看得死死的，又说，“你一直在这儿玩手机，应该知道情势紧张。再拖下去，孟宴臣就完了。”

    翟淼冷脸：“他再怎么完也比你好上百倍，轮得到你操心！”

# u8 X! T9 y) s  G    宋焰静了一瞬，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声音放低了，道：“如果你只是讨厌孟家，翟淼，没必要。”他看着她，“过去的事，我无所谓了。你也别耍脾气，你要是有证据，跟我出去。”
( C! j2 L7 c, @: c. X4 B  K. c
4 h* f+ |) X- a# L, u# p6 b0 V' t    他摁灭了烟，起身就走，刚走到安全门边，翟淼腾地站起来：“怎么就无所谓了？”
0 U0 D6 a' ]: `' ]7 X
! E9 |. N- x1 ?9 f1 ?    “我问你，怎么就无所谓了？”翟淼质问他一句，嗓子就有些哽咽，“我要是读完高中去天桥上卖了十年的袜子，然后告诉你，当初我考的是a大，有人毁了我的成绩，我本来应该在金融街当ceo，你能无所谓吗？”

# C# u! a0 @; A1 K: F3 I* {    宋焰扶着门把手，停下脚步。

( ~/ w0 x6 N! j) ^2 g( V    “你知道吗？有次你去学校给我送衣服。我同学问，翟淼，那个男的真帅，真有型，能不能介绍一下，是干什么的。我说是消防员。你知道她们怎么回答吗？……哦。”
1 z2 T8 N/ z' i% n. H( \! N4 i
- h' J+ @% J# f: C  N! |4 M0 O    “哥，你真的无所谓吗？

3 j* V: t" k$ E- E% |" `7 S8 ?5 h) D( [    你人生里最年轻最好的十年全让他们毁了！你当初做的一切全都是白费！你差点儿被活活折磨死你忘了？

    那时传来消息，说你犯了重罪要被处决，连尸体都不会运回来的时候，我妈眼睛都快哭瞎了，到处托关系都找不到，是我爸去给他最讨厌的人下跪把你的命求回来的！那时你整个人都已经废了！”
) A% W. X( ]! T5 g
    “……欺人太甚，他们欺人太甚！”
+ r. j9 E6 d: i) K" g% f
; C+ h# c% l8 Z  w# B. X  Y! A8 d( P    翟淼红着眼睛，狠狠道，
" c& p1 G" J/ `. I9 _$ b
    “你也别在这儿跟我装，说你无所谓，说你不恨。你要真无所谓，去年许沁第一次来找你，你赶她走干什么？你要是真无所谓，家里摆那么多书干什么？工作那么拼命又是干什么？
) K0 r7 n7 D) q$ C2 q
8 d5 d8 ]3 L5 Z1 z& q) n& d    你要真放得下，真无所谓，家里人也不会这么多年对当初那件事提都不敢提！
7 X! s/ f" O$ l0 u/ Q/ g/ a( \8 W
    就怕伤你自尊！

; p$ U/ ~5 k  ?0 [* y& y    你现在因为许沁原谅他们，那是你的事。我不会原谅，绝对不会！”

    她一番发泄完毕，楼道里死一般的安静。

    她气得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可宋焰的背影异常沉默安静。

5 i" h. t- j9 D1 p    “翟淼，”

; y1 I. u& V" l4 W6 m( k) P, {    宋焰背对着她，站了好一会儿，说：
# [% s! V( \" i( O
    “再怎么不甘心，时间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