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玻璃盒丨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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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厄伦（Tongeren），这个往往不在中国旅行者目的地清单上的小镇，却是比利时最古老的城，它最早由罗马人建立，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现在，通厄伦以西欧最大的古玩旧货市场闻名如果你是个旧时光的迷恋者，这样的市集值得你一头扎进去
几年前，我在比利时给朋友写明信片，几乎通篇都是味觉，“这里遍地可拾的栗子都是苦味的，但是男人很帅，巧克力很香，我因此有点儿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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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0 D# p1 x: v; }+ S  u" R七年后再次来到比利时，惊讶于这座城市微妙的变化，街头多了神色茫然的难民，大多带着孩子，他们并不乞讨，只是坐着。欧洲入夜已经寒冷，我们有时候给他们送去热乎乎的外卖，饭盒里是奶油鲈鱼和巧克力蛋糕，都是匆匆搁下就走，避免赚取感激之嫌，但知道这是受欢迎的礼物，尤其对于孩子。酒店对面的布鲁塞尔中央火车站，也日夜站着实枪荷弹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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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i' O4 |3 n$ B: P欧洲依然辉煌，只是添了苍老。作为过客，我们并不真正感受这片土地正在经历的阵痛内伤。走过最热闹的广场，沿街的餐厅老板都已学会了用中文揽客，奢侈品的商店门口也挂出中文折扣字样，我们这帮中国人宾至如归笑语喧哗，要赶着去看各色各样的美术馆、博物馆、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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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粗陋的知识体系里，比利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串名字：凡•艾克兄弟、勃洛盖尔父子、汉斯•梅姆林、鲁本斯、玛格利特、保罗•德尔沃、恩索、菲里西安•罗普斯、乔治•西默农、奥黛丽•赫本……乃至丁丁、蓝精灵、甚至还有那个蛋壳脑袋八字胡的小个子波洛！是这些名字帮我建立起对这个国家的整体印象：关于美和智力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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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碎片般的个人印象，也暗合着比利时的历史：这是一个年轻的老国家，国家独立史也不过两百余年。此前统治者换了又换、疆域也变来变去，罗马人、法国人、奥地利人、荷兰人、德国人、西班牙人……都在此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四种官方语言常常让你无所适从，欧洲一体化其来有自。比利时人的淡定低调，某种程度上就来自这种经济曾富得流油、文化又曾高度多元的见多识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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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最深印象的是通厄伦（Tongeren），这个往往不在中国旅行者目的地清单上的小镇，却是比利时最古老的城，它最早由罗马人建立，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现在，通厄伦以西欧最大的古玩旧货市场闻名。每到星期日，除了比利时当地的卖家，卢森堡、荷兰、德国等周边国家的小车也早早开来，交易几乎从凌晨就拉开了序幕。整整四、五个街区，包括两旁的仓库，几百个摊位摆满形形色色的有趣旧物。你可以用很合理的价格买到历史在百年以上的旧版画、甚至名家的油画作品。琉森的瓷器、布鲁日的木雕、老派家庭里常见的铜雕花烛台、银质餐具、宗教绘本、漂亮的十八世纪的胡桃木家具、气派不输公爵的旧式沙发、二战中的防毒气面具和空军头盔、木质镶皮革的医护手提箱、淑女们的蕾丝手套、将士们的荣誉勋章……如果你是个旧时光的迷恋者，这样的市集值得你一头扎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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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不论大小，只要供奉有圣物，或者曾是某神迹的发生地，并可荣尊为“Basilique”，地位远在教区主座教堂（Cathedral）之上。比利时布鲁日圣血教堂外观又小又不起眼，就是因为供奉有十字军东征时期从君士坦丁堡带回的基督受难圣血的水晶瓶，才变得大名鼎鼎。通厄伦虽小，却也有Basilique级别的教堂。在圣母圣殿下方还出土了公元2世纪罗马时期的教堂，在高卢罗马遗址博物馆中，这样的圣物几乎是成批地陈列着：圣母、基督及其门徒的遗骨遗物被小心翼翼地存放在人物雕塑中。在展厅里你可以看到教会的世俗权力在几个世纪里如何膨胀，并因此领会到宗教改革在历史线索上的某种必然性。金银珠宝镶嵌的雕塑，威风凛凛的主教华袍，刺绣精绝，倍极奢华，都在夸耀着富庶和神权。相形之下，圣母玛利亚遗留下来的一小方白头巾反而十分寒素。耶稣，在他身处的年代里，想来也是个苦人。出土的一尊同为罗马时期的耶稣头像，完全不同于后来宗教绘画中被美化了的那个消瘦、俊美的基督。他面有奇相，脸特别长，下巴和脖子不合理的连接在一起，几乎是丑陋的，但是一双眼睛，深刻又悲悯，那种嘲讽和叛逆神情也是宗教作品里罕见的，我反而相信这个可能更加接近耶稣的真实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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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通厄伦像走在一个时间的玻璃盒里，太阳照进来，到处开着鲜花，而玻璃盒里的时间是半真空状态的。离开热闹的古玩市场，我们走了又走，走了又走，就一直再没有看到一个人。这个小镇的居民仿佛消失了。据说通厄伦城区常住人口只有5000人，在中国魔幻般拥堵的大都市里，这人口数量可能仅是一个稍具规模的社区。直到我们走到河边，看到原始的罗马城墙，漂亮的餐厅沿河摆出桌椅，新烤的面包发出香气。我们推开餐厅的门一看：哇，全小镇的人原来都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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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a" z$ {' F$ u) }2 h& ~* o1，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古玩市场周日凌晨即开张，全世界的古董交易者会第一时间扫货。想要淘到好东西，提前一天就在通厄伦过夜是个好主意。在Booking上提前订好当地的酒店，那些历史悠久但内部经过现代化改装的精品酒店常常会给你惊喜。价格在100欧元左右，体验完胜千篇一律的连锁品牌酒店。


+ |# }7 n! e* k$ s2，古玩市场从Moerenpoort和The Leopoldwal为主的两条大街延伸出去，有350多个摊位和40多家古董店铺，每次的货品不尽相同。你可以和卖家聊聊天，讲价也是一个有趣的过程，几乎所有的卖家都乐意在原价基础上给你些许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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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这里的艺术品交易是比较靠谱的，尤其那些专攻某一领域的卖家往往信誉良好，比如一个卖家只卖油画，那么你一般不用过于质疑签名真假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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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7 D# ?+ s& c+ m6 }! Y4，通厄伦到世界各地的运输都非常完备，只要你支配运费，卖家可以帮你办理到中国的大宗海运。如果你看上了尺寸巨大的雕塑、家具、钟表，不必犹豫，下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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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如果在古玩市场结束得早，去圣母圣殿也许还能赶上周日的礼拜，这里起于中世纪的贝居安会院有近七百年的历史（在1998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在弥撒上你可以看到这些虔诚的修女们。通厄伦每七年会举办一次大型宗教游行盛典，今年正是七年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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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丨蒯乐昊  摄影丨陈华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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