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女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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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前两天重感冒请了个假，后台收到铺天盖地几千条慰问。有意思的是，恨不得有一百个同学都说我烧糊涂了，那天不是小年，小年已经过了。后来我问度娘才知道，原来北方的小年是二十三，南方的小年是二十四。
+ F4 F$ g5 H; x; @; [* h6 i6 U$ A4 k天哪，我活了几十年，都活成四岁孩子的妈了，才明白这个简单的常识。
所以说永远不要以为你啥都知道，你不知道的太多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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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n$ G. W) P$ A3 e5 c, K9 M楚风又一夜未归，小曼看着窗外越发明朗的日光，心却在黑暗里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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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l( _6 G0 {1 i* J! O就在这时手机铃响，她略感振奋，扑过去抓起，却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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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来，你爸……脑瘤晚期……确诊了……


* W- i1 t; p% l  s, |母亲说着就呜呜地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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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简直祸不单行。小曼乌云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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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撑着安慰母亲，别慌，我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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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9 h" B7 K" j( y% Q1 h一路堵车。三百公里，小曼开了整整六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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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边围了一圈人。哥哥嫂子、大伯伯母、两个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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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正弯着腰在给父亲喂水。


' @" K: a$ q* X% J小曼顾不得打招呼，冲上去握住父亲的手。


6 U1 S4 y' I' d. I  w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的确如此，她觉得这手枯瘦、坚硬，如一截被时日风干的枯柴。顺势把目光攀援上去，感触父亲的脸，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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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N! S% T9 G5 }爸……这一声叫出来，她突然不知道怎么接下一句，硬生生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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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M4 b6 g: |. p( _* I8 n& Y像吃鱼时被卡住一般，眼里泛起难受的、酸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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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伸出另一只手拍她的手，好了，小曼，没事，爸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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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脑子里的肿瘤已经很大，这里的医院不能治，得转院到小曼所在的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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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2 Q. h3 ?0 a" T$ F这就涉及到两个问题，第一大医院床位都紧张得不行，怎么才能住进去。第二手术费肯定不是小数字，如何分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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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家里就你一个出息大，只能指着你了。母亲说，又怕这话份量不够似地补充，我们对你们仨兄妹，也没分过男女，都是一样……


一样吗？小曼心里被刺了一下。当初她大学毕业想考研，父亲明确说，女伢反正要嫁人，读个大学就顶了天，还折腾啥？轮到弟弟考研，父亲天天给他打鸡血，考上后还在家里摆酒设宴，大鸣大放庆贺了三天。至于哥哥，虽然成绩不好没读大学，结婚后买房买家电，全是父母一手置办。而她结婚，家里收了她婆家十万块彩礼，就陪嫁了几床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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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5 }0 }5 x可这关头，让她去计较，她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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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不管怎样，父亲没少过她吃穿，没无故打骂过她，没因为她是女娃让她中途辍学，就很不错了。


而且，哥嫂都是县城的普通职工，收入刚够养家糊口；弟弟研究生才毕业，工资也很低，上个月还找她借了一千块给女朋友过生日。只有她，大学毕业考上公务员，工作清闲体面，又走狗屎运嫁了官二代，住大房子，开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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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m, r: T( @# z8 I# @4 K5 I我知道，我会安排好，你们放心。小曼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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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2 `7 l! l) |4 ?' W- k大家交换眼神，都长吁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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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l* _4 q" ]! M  F% P: B返城路上，开着开着，天就黑了，小曼隔阵儿摸出手机看看，楚风居然一直没给她打电话，一个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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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铁了心不要她吗？这个狗日的 。小曼越开越视线模糊，终于一打方向盘，把车拐进应急车道，趴在方向盘上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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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Z. ]2 C, F& L8 x! U想了想，又抹抹眼泪，摁了那串熟悉的号码，毕竟，不管以后做不做夫妻，父亲住院的事，还得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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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曼没想到的是，楚风直接拒绝给她爸找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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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爸关系最铁的那个李副院长退了，另一个熟点的曾主任，上次我爸生病，他都死活不松口，说只能按原则办，要不是非求他不可，老子真想拉泡屎蒙住他的脸。楚风越说越气愤，这世道人情薄如纸，以前我爸在位时，个个说得比唱得好，这一退，全都现了形。


+ i7 `1 s2 W2 W" D7 X( L9 r( _小曼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说，一时无语，好半天才叹口气，我现在也非求他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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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风事不关己地，要求你自个儿去求，反正你也认识他。我不想再当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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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曼没有曾主任的电话，只能去医院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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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显得很热情。于小曼嘛，我们老领导的儿媳妇，怎么会不记得？


/ ?3 ?5 ]3 D/ l说着当面打电话安排了床位，还主动提出，要给小曼父亲找全院技术最牛逼的王教授主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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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教授早就不怎么上手术了，除非是省里主要领导递条子，不过，是你的忙，我一定要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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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这里面有一些夸张的成分，小曼也不禁受宠若惊、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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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_1 a9 F- V0 e: ^看来曾主任人还是不错的，他所以对楚风不留情面，是不是因为楚风态度太倨傲？想到这，小曼有点幸灾乐祸，你以为你老子当了几年副区长，全天下都得对你低声下气？就你那动不动甩蹄子上脸的臭驴脾性，活该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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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出了医院，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他都在楚风面前拉了脸子，那又有什么理由要帮她？事情是不是顺利得过了头？


6 T' g$ ?: ]: v6 g2 }莫非他对我……小曼赶紧刹住。还嫌事儿不够多吗？再说，就算人家对你有意思，没趁机拿捏你，而是什么要求也没提就爽快地把事儿给办了，这样的男人，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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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车呼啸着将父亲送到医院。


8 e% x3 Q5 [0 z3 M+ d5 m3 e, R' ~各种检查下来，结论是必须马上手术，先预交五万元。如果手术顺利，大约再补个万把块就足够，但如果出现比较严重的并发症，费用可能翻倍，甚至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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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的话把小曼吓到了。结婚三年，她在楚家并未捞到什么实在的好处，楚风的工资卡长啥样她都不知道，房子是婚前财产没她的份。结婚时因为父母把公婆的十万块彩礼吞了，她怕被鄙视，只得将自己攒的几个压箱底的钱拿出来，分期付款买了一辆二十多万的别克，算是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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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她还车贷、养车，还要买高档衣服和化妆品，匹配她嫁入“豪门”的身份，到现在为止，手里攒下的钱，不过正好区区五万块。


* L: _) ~4 m+ U  ~" e$ }这也是她明知道楚风在外面乱搞、仍然不敢离婚的原因，离了她就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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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u2 v) m0 T1 F) O" ~2 A, ]; B母亲看她发愣，有些不高兴了。你怎么还不去交钱？你爸这个病，可是一天都拖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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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包括刚从北京赶回来的弟弟，也都用理所当然的目光望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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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父亲说了句，太贵就别做了，我这把年纪，反正也活不了几天。


0 T% m0 d5 m) E; p; m7 }; @小曼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再怎么着，等最紧要的关头过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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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与愿违，父亲的手术并不成功。术后肺部感染，高烧不退，人一直在重症监护室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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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和哥嫂弟弟哭天嚎地，亲戚们也都再一次蜂涌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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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u6 B# L6 t- M3 j小曼却连眼泪都没时间流了。重症监护室每多住一天，就意味着钱钱钱。少则四五千，多则一万。她手里有两张信用卡，总额度三万元，已经都刷爆。


' G: ]" j+ D& K我这实在撑不住了，要不，大家都凑点儿吧。小曼硬着头皮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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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D" d/ Z3 h1 J8 O哥嫂、弟弟，还有母亲，晚上轮流在医院看护，其余人都住小曼家。这天是嫂子在医院守夜，正好剩下的都是吃一锅饭的自家人。楚风本来就不怎么回家，借口说腾房子给他们，再没露过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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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吭哧半天表态拿两万，弟弟涨红脸表示只有一张五千块的信用卡，母亲一个劲儿抹眼泪，啥话也不说。管他呢，有两万五好歹她也能喘口气儿。小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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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第二天凌晨，她还在睡梦里，就被一声杯子摔在地上的哐当声惊醒。刚从医院回来的嫂子和哥哥吵起来了，嫂子竭嘶底里地嚎叫，你还欠我爹妈二万五没还呢，还好意思充大头，你这臭不要脸的。知道我爹攒个钱有多难吗？他风湿关节炎十几年，疼得半死连个止痛药都舍不得买。你爹的命是命，我爹的命就不是命吗？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小曼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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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6 i& b2 v1 z* w+ R  k9 E2 b哥哥到底把钱拿出来了，嫂子当天就负气回了家，小曼装不知道，也没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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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z% D- f9 y1 z" ~" V* U. n但她明显感到，家里人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很多。有一次她听到弟弟在跟母亲说，妈，你说姐姐咋这么狠，她就不能把车子卖了吗？非为这点钱逼得哥嫂闹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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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4 d& B( m% M  _! w- S9 i( }0 R小曼的心里像一条小蛇爬过，湿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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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父亲到底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了。病痛的折磨让他更加形销骨立，人瘦到可怕，性情也变得敏感暴躁。他讲他在监护室里的经历，他旁边躺着一个疯子，每天唱歌呐喊，吵得他一分钟都不能睡。他请护士采取下措施，没人理；他渴极了，让给倒点水喝，叫了半天护士不情不愿地拿点水过去，他手脚都固定着不能动，只能张嘴接，一下子全倒进脖子里；被子掉了半边，他冷，喊护士捡，还是没人理，他只好一直在那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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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6 n/ L; ~) e' }全都是坏人，全都是假的，什么狗屁重症监护，简直就是奥司维辛集中营。父亲愤怒得脸都扭曲了。他要求小曼去投诉那几个护士，一定要让他们下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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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曼为难地说，这种事谁管啊？再说咱们也没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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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说，我不就是证据吗？我一半截入土的人，难道还会冤枉他们？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连你也不相信我？枉我平时还那么疼你。你知不知道，那时候你读完中学，连你娘都不愿意让你读了，是我一个人加班加点给你挣学费，为你吃了多少苦……你这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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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曼被父亲逼得没有办法，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打了个电话给曾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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嗫嚅着说完意思，曾主任笑了，小事儿，我马上过来。


- Q7 C- v0 l  K% ]6 h0 U大约只有半小时，他真来了，还拎了一竹篮水果，说是代表医院向父亲道歉。又把手机上的护士照片打开让父亲指认。末了把护士本人叫过来，当着父亲的面进行批评教育，表示要将事情上报，记过，扣发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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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f5 V! H: T* Z9 D6 g' Y父亲扬眉吐气，满脸都发着光。他严肃地对曾主任说，这次的事我就原谅你了，希望以后不要再有这种危害医院信誉、影响病人康复的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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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v, I9 x% S0 q* ~0 W+ O+ m曾主任像个小学生似地毕恭毕敬，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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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Y+ Z0 {- L+ b1 t小曼羞愧得恨不能有个地洞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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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O2 Q9 r: Y8 C, a发短信给曾主任，对不起，今天的事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 O  _5 Z! y# |对方秒回，是吗？太好了。一直等着你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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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 h" `' ^; L- w小曼心里像一块石头落了地，踏实，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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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他真的在撩她，那她的邀请在他看来算什么？投怀送抱吗？她做好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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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7 i: p" n& x* O9 y8 D她给楚风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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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7 u/ }8 X- B他口气还是那么冷漠，什么事？


: {8 t! h! N6 J$ `- i& x; X她说，我爸手术出了点问题，缺钱，你能不能支援我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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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像那个好奇的渔夫，明知道瓶子里藏着恶魔，还是忍不住要打开。好像只有感受到被噬咬的痛，才能死心。


  F5 t, Q3 }( L; l  m/ a果然，楚风说，我哪有钱，钱都在我爸妈那，我爸妈常年在加拿大我姐那，你让我去找谁要去？


- R8 S) }2 j, y" ^- }! o小曼说，你就不能帮我借借吗？你那么多有钱朋友。你不借我就自己去借了，反正现在我借的钱，也是夫妻共同债务……


神经病。话没说完，对方已经啪地挂断。


小曼对着空气苦笑了一下。翻开通讯录，找到曾主任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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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有些踌躇，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母亲的电话，父亲再次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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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 z: r3 f1 Z父亲的高烧迟迟不退，喉咙里还发出呼哧呼哧像拉风箱似的喘气声，专家会诊后一致决定实施气管切开，手术做完，人又进了重症监护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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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把话摊开了，上次你哥哥弟弟筹的那点也用完了，小曼，不管怎么样，你必须搞到钱，除了你，家里再没有别的人可以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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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看着她，那些目光像一把一把刀子，戳得她遍体鳞伤，她还不能喊疼。


她说了声好，尽量把身体挺直走出病房，一直走到外面的阳光里。


7 ]$ f  Z9 c( [- {2 k0 x6 l7 l9 c然后又翻到曾主任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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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在哪儿请我吃饭？他愉悦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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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事，我想请你再帮个忙，我要卖车，但不知道怎么卖。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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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S2 q$ f+ `5 Y" Z+ M% Y% n1 h+ R2 A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别卖了，二手车能卖几个钱，你要多少，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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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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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成年人来说，还有什么比钱更能透彻地表达心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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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5 Q3 q2 F( f( P" b一万个我爱你，也抵不上这一句，你要多少我帮你。


8 n6 G& E, y# T3 Q3 N6 r但当他嘴里的热气真实地扑到她脸上时，她仍然有些慌乱、惊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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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M# J" O* H2 P& S3 G除了楚风，她还没有过别的男人，更没有这种类似交易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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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卖身吗？她无地自容，但除此之外又能怎样？她欠他太多，走投无路，除了这无以偿还……好在他至少还对她有些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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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准确地窥探到她内心的这丝松懈，像推一扇没关严的门那样，一攒劲就挤了进来。


$ w3 i& b  L: |/ B# l& w他的舌头撬开了她的牙齿，手松开了她的内衣搭扣，另一只手开始解她的皮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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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台收割机那样毫不留情地清除和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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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在他熟练的动作面前七零八落、羞耻无存，献宝似地将自己赤裸的身体一挺再挺，嘴里发出情不自禁的兴奋的啊啊声，整个人像决了堤，水不停地满溢再满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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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D! _, ^7 [7 e+ ~' k$ s( z连他都惊讶了，一边加大力度一边怜悯地说，你这是渴了多久？






4 G. g7 M2 q! k2 L多久呢？她不记得，反正楚风对她已经完全失去兴趣，她低声下气求过他多少次，只盼望他按时回家给她一点表面上的尊严，但他都不愿意。


! ]/ a5 B. s8 H3 I! c你对我无情，也别怪我对你不忠。她努力让自己升腾起一些报复的快感，以掩盖内心深处的羞耻和虚弱。


! t8 J% \% o- @, U' k曾主任说，以后想了就来找哥，哥随时给你清热、去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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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7 u. P% @: ~8 S+ D她强作欢颜地呸了一声，说得你自个儿跟牛黄解毒丸似的。


/ K$ H, j+ s9 W, S+ d8 a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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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3 R1 X* o9 e曾主任很守信地把一张银行卡放在她手里。密码是五九一二四零。他附在她耳边说。她一愣，旋即脸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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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V, M! h  e( M# z  H, u6 d9 c  a
- E; x. k+ t: _6 s; V1 ?把卡上的钱预付到医院，早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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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精疲力尽，只想好好睡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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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m, {% X' g9 S推开门，却发现楚风坐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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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她没好气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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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话，径直大踏步走过来。她这才注意到他的脸是黑的，眼神是刀子般的。她有些恐慌，你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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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拳头已经雨点般落在她脸上、身上，她哭喊，你凭什么打我，你这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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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 J# H, s+ z2 z妈逼你还有脸喊冤。你这贱人，淫妇，婊子……你挨挨打有什么要紧，你不是有牛黄解毒丸吗？呆会儿再吃几颗啊包治百病……他干脆用手揪住她头发，把她按倒在地板上，然后使劲儿用脚又踢又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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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Q: f9 w( F8 O是曾主任，他居然把这种私房话告诉了他，他出卖了她。心里残存的一丝侥幸破灭，连同那一点点光亮和温暖。她再没有呼喊的力气，也没了痛感，只是麻木地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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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哥哥弟弟一起回来，才把疯子一样的楚风拉开，然后把已经晕死过去的她送到急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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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什么大碍，只是全身软组织多处挫伤。


' ^9 i7 W' l2 D( g9 d$ {* {7 A5 I曾主任主动来看她。她恨恨地把痰淬到他脸上。他说，小曼，我对你并无恶意，我只是太恨楚风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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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0 E& F- i. ^8 |% A/ WN年前，曾主任还在读高中时，和一个低他两届的女生偷偷早恋，不料女生被同届的楚风看上，弄到宾馆强暴。女生家长到处上告，都敌不过楚家权势，最终以谈恋爱发生过激行为为由，不予起诉。女生受不了舆论，患上抑郁症，后割腕自杀。那蜿蜒一地的鲜血，是曾主任一辈子无法言说又刻骨铭心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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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曼第一次去医院找他时，他就知道报复的机会来了。得手后他立刻将视频复制，发送给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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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5 B- P' f8 L) Y! @5 R7 k你就不怕他以此为证据来举报你吗？小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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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曾主任笑笑，你可能不知道，我老婆早就死了，我目前单身。而且我已经准备辞职，和朋友合伙开一家民营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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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o& R/ [8 J: E  H% o9 K3 ^' R楚风寄来一纸离婚协议，明确要求她净身出户，不同意就要立刻上法院。


她签了字。他比她出轨的时间长、对象多，但她什么证据也没抓到。况且，就算有证据，男人出轨和女人出轨，舆论能一样么？更何况，即使不净身出户，她也分割不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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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4 a5 }5 G$ w3 z2 M她总以为人都是靠良心活着的，到这时候才发现，哪有什么善恶有报，生活不过就是一场认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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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j- o7 F; _# Z2 C' x她想起多年前，她也曾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都快谈婚论嫁了，不料偶然邂逅楚风，他疯狂地追逐她，她不同意，他就去找她的父母，最终在强大的家庭压力下，当然她内心其实也对那烈火烹油般的富贵不无向往，她妥协了。


8 {$ Q" F( \7 E' E; C/ Q2 X4 P那时候，谁知道自己要为这选择付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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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4 D: f" v, o, W. ?( d恢复过来的小曼去看再次出了重症监护室的父亲。


他喉咙里插着管子，说不出话。母亲给他递过纸和笔，他的手虚弱地颤抖着，歪歪扭扭写道，小曼，我恐怕活不长了。家里我那件老棉袄的夹层拆开，有个存折，上面有两万块，是留给你的。当初我没让你考研，后来又把你彩礼钱给了弟弟读书，始终心里有愧，觉得亏欠你。那点钱都是这几年我从牙缝里一点点抠出来的，别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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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Q* T8 r8 B+ J. I0 h' A4 N5 }爸！小曼把脸伏进父亲的怀抱，籍着那单薄身体散发的一点点暖，终于哽咽地、酸楚地、肆无忌憧地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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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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