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好不走散的

愿我的声音温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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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岚小茉｜ 伴你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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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松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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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在当地一家有名的熟食店买了酱牛肉，来到我妈那里吃饭。妈在我来之前，已经烧了好几个菜，其中有一个是我最喜欢的梅干菜汤煮小白虾。吃饭的时候，我给我妈夹牛肉，说：“这是我们这里最好吃、最贵的牛肉，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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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吃牛，牛这辈子太苦了，吃它罪过”。妈笑了笑，婉拒了我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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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鼻子一酸，低头胡乱扒了几口饭，小时候的情形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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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记事开始，母亲就像一头老黄牛，一天到晚不停歇地干活。我父亲体弱多病，她是长嫂当家，所有的重活都落在她身上。春耕的时候，她起早摸黑，跪着游走在水田里，用粗糙的大手拔去一株株杂草。丰收的时候，她顶着烈日拉着沉沉一车稻谷去乡政府纳粮，没有一句怨言。

80年代，政府要征发民夫筑海塘坝，每户义务出一个劳力，我妈咬咬牙去了。我在睡梦中，经常看她点起煤油灯，把锅里的冷饭揉成一个饭团，然后用饭巾（蒸馒头的纱布）包起来带到海涂当一天的粮食。夕阳染红天边的时候，母亲才扛着农具疲惫地回来，裤腿裹着沉重的泥浆。回来的时候，她都会给我和弟弟剩下拳头大的冷饭团，用线割成几小块，沾着白糖让我们当点心吃。在生活物资匮乏的年代，这种又糯又甜的东西简直就是高级美食。

我妈不识字，自己名字也不会写。我爸常年在外面打工，家中有急事，她都要央求村里的文书帮她写信。受没文化的苦，她对我们兄弟俩的学业抱有非常大的期望。我和弟弟上的幼儿园，就在村子的磨坊隔壁。清晨朗读的时候，清脆的童声会跟磨坊打米的“嗡嗡”声和在一起，就像一辆兴奋的火车开过山洞。

每天早上，我们醒来的时候，母亲就已烧好了饭，催着我们起来上学。她会在米汤开始沸腾时，敲开两个鸡蛋，用米汤与鸡蛋一起打成糊，然后再加点红糖，炖成香甜可口的蛋糊给我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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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生记性好，老师讲过一遍的故事，我回家就能复述出来，甚至还能添油加醋。自从我上了幼儿园，小姑姑吃了晚饭就说：今天学了什么啊，讲来给我们听听。于是我就开讲，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大家都夸我极有表演天赋，弄不好以后能上广播。爷爷则会一本正经地说，这小子以后肯定会当个老师，至少是个民办的。这时候母亲就会开心地把我抱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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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上小学的年龄，不知道是何原因，全村的学龄儿童都拿到了色彩鲜艳的小学教材，就我一个人没被通知到。村干部说是统计失误，错过了时间，今年恐怕没得读了。我很难过，我妈看在眼里，一句话都没说。家里都是老实人，没人敢去跟村里或学校讨个说法。

正月十五开学的时候，我妈突然一大早就不见了。中午的时候，她开心地回到家，还帮我提回一叠教科书，说下午你就去学校读书。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后来爷爷回来了，他说全村的人都传开了，说你妈胆子太大了，竟敢跑去跟校长吵架，还拍碎了校长的杯子。校长吵不过我妈，最后就让我入了学。那天母亲不知道多高兴，一头忍辱负重的老黄牛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80年代末，我爸在外头弄出点名堂，回家搞了一家农业合作社，准备种植一种经济作物。但是他急于求成，为了吸引乡邻入社而不惜夸大经济效益，动员大家不要种粮食，都来种那种经济作物。这可不是小事情，弄不好会出大问题！我妈非常担心，她知道我爸也吃不准前景，于是就老老实实地告诉每个人真实情况，最后导致我爸的愿望落空。从此我爸就开始反感她，觉得她胆子小、素质低，甚至还时不时地嘲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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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爸遇到了我后妈，一个有文化、又有眼界的女人，于是就不顾众多亲友的苦苦劝说，毫不犹豫地把我妈给“开除”了。我妈说两个儿子太小，不同意，他就索性搬出去不回家，为了离婚不惜当着我们的面对她大打出手。在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妈带着我弟弟走了。我爸禁止我去我妈那里，甚至还对我动了粗。

所以，即使在街上见到我妈，我也只得躲得远远的。每次放学，我和我弟弟就低着头各走各路，背负着极大的舆论压力。那时候乡下人离婚少，谁家离婚，就跟杀人放火被枪毙了一样丢人。

我妈带着弟弟，一开始靠着绣花过日子，生活非常艰难。后来实在没法解决我弟弟的教育费用，就入了一个亲戚的工厂，当上了机械工，长年累月站在机床边做零件。这是男人干的活，非常辛苦，但是她一直干到现在退休了还要继续留下来干。

可能是从小缺乏父爱的缘故，我弟经常跟人打架，初中没毕业就辍了学，不管做什么都做不长久。我妈愁白了头发，托人写信给我，让我帮帮他。那时我正在准备高考，我弟弟帮人到海上跑运输，因为与船老大性格不和负气跑回来。他怕我妈担心，不敢回家。于是我就在外头租了房子，和我弟弟吃着泡面渡过一段日子。我去上学，他就帮我烧饭、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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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考上了大学，弟弟则报名去参了军，成为一名消防队员。在部队里，弟弟非常努力，第一年就当上了副班长，还入了党，被评为优秀士兵，喜报贴在我妈家的大门上。我妈非常开心，觉得自己儿子还是很有出息的。每到长假，她就打电话给我，给我汇钱，让我多去看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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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弟救火的时候好几次差点牺牲，特别是有一次爬到高层救火，因为把呼吸器给了伤者，自己差点被烧死在里头，背部都烧掉一层皮。弟弟伤好后，我打电话告诉我妈，说弟弟差点回不来了。我妈在电话那头哭了，说了一句：退伍还是回来吧，不用再留了。

她做不到让可怜的孩子为国家付出生命。

我大学毕业后，瞒着母亲跟弟弟四处创业，摆过地摊，开过饭店。每次母亲打电话给我，我都说自己在大城市混得很好，经常帮人写东西赚钱。弟弟也说自己在一个大单位当专职消防员，每天就看看视频非常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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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混到当地花鸟市场卖麻辣烫，从早上一直做通宵，苦不堪言。没料到隔壁租小人书的就是我妈的表哥，也就是我们的表舅。表舅告诉了我妈，我妈就偷偷地请假跑到我们的店里。那时我正麻利地煮好一碗麻辣烫端给客人。母亲就站在我的面前，她问了句：生意还好不？眼神流露出一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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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叹了口气说：我一直以为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会跟弟弟有点不一样，没想到你们还是在一起了……

我全身汗毛张开，淌着冷汗，心里难过极了。

由于不懂经营的窍门，我们累死累活还是没赚到钱。我曾经天真地认为靠诚实和努力可以创出一番事业，最后总是被残酷的现实击碎。我和弟弟把店转了，重新谋划出路。他去跟一个亲戚学做配眼镜。我手脚粗笨，反映迟钝，兜兜转转，总算考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工作，重新回到了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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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以前的性格，我是非常不喜欢窝在老家。但是为了母亲，我还是回来了。过去的几年，她忍受了太多的流言蜚语，甚至有人谣传我越境贩毒去了，给她造成很大的精神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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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母亲打电话过来让我回去吃饭，我总是很忙脱不了身。她说，难道比卖麻辣烫还忙？我说，比卖麻辣烫稍微好一点，至少不怕流氓不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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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候会故意问母亲，为何当初带弟弟走，而不是带我。她笑着说我记仇。

后来弟弟快结婚了，她才说，当初自己也选择不来，甚至想全部带走。最后是弟弟说要跟她走，弟弟说自己不想读书，可以给母亲减轻负担，而我是喜欢读书的，应该留给我爸多花点钱。

我没想到弟弟小小年纪竟然这么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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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每次来到我妈那里，弟弟的女儿都会抱着我的儿子玩得满头大汗。母亲都会笑的很满足。她说，你们小时候也这样，那时你不叫你弟“弟弟”，而是叫小妹，说着说着眼睛就湿润了。

       （投稿邮箱：mailto:lanxiaomo222@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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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小茉，麦子熟了特邀主播，毕业于浙江大学，体制内的不安分者，追梦的大龄女青年，公众号：暖心茉语（lanxiaomo222），用文字和声音传递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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