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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古言穿越]《罪妻》作者：蓝艾草/白衣悠蓝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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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5 20:04
标题: [古言穿越]《罪妻》作者：蓝艾草/白衣悠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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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双目放光的看着裴东明，相中了裴东明作她的姐夫。
裴东明一脸奸诈的对贺黑子说：“黑子我给你相中了一个媳妇，人生的圆润，针线活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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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2 F! v: c3 M+ a5 i书香对着大熊一般的贺黑子笑了笑，这傻大个看着老实憨厚，倒是可以调-教来当丈夫的。
贺黑子一脸嫌弃的看着她，生的这么瘦，看着就不是个好生养的，又会写字，肚子里弯弯道道肯定多，这样的媳妇俺可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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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W# j# V( q, _ 军师啊，可不可以给俺换个媳妇儿？
: R7 W3 [1 s! F4 N3 C8 h 裴东明一把揽过书香，黑子啊，这明明是我媳妇儿，你媳妇儿在那边呢！
　　
0 Z- B7 P% |& I% ?  @+ I 人人都道左小将军的响水驻军福利好，不但按时发军饷，年龄大了还发媳妇儿呢！
0 t1 a7 n& B( {! L+ ^  w 作为一名跟饷银一起发下来的媳妇儿，书香感觉自己鸭梨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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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欢喜冤家

4 v7 }& @4 E; r, Q9 I2 ?* [. X 主角：书香　裴东明 ┃ 配角：怀香，莲香，贺黑子，燕檀，左迁 ┃ 其它：边关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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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5 20:06
1  爬床

    下午的时候，书香将早晨搬出去晒的书一摞摞的往回搬，再按着原来的位置重新摆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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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2 |6 }4 Y1 r" s! b) C0 @; m    大少爷林秀海虽然不喜欢读书，一向喜欢在后院跟丫头小子们厮混，但他是林府的长房长孙，老太爷林固如今官拜左相，又对林秀海寄予厚望，因此他的书房里书却极多。

    这些书林秀海虽读了不及五分之一，却苦了房里侍候的书香。

2 j( [) u& N( z  u% f    他的书房里只有两个笔墨丫头，一个是书香，清秀的瓜子脸，杏核眼，一口银白小牙，笑起来极是温婉。只是她不常笑，在书房里沉默寡言，话都不多说一句。

0 k+ w: h$ E6 p2 R: X# J/ P    另一个丫环叫墨香，如今也有十七岁了，说起来比书香大了一岁，生的十分的妖娆，眉目带俏，又十分的会说话，宛若黄鹂，极得大少爷的喜欢，算得上是林秀海书房里的一朵解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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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一趟趟进进出出搬书的时候，墨香就袖着手儿坐在廊下磕瓜子，渴了就喊一声：“书香，去倒杯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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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答应一声，放下手中的书麻利儿的去了。等她进了茶水间，倒了杯水过来，老夫人房里的云香正拿了一方青州红丝砚送了过来，站在廊下与墨香说话。

# K0 x0 P2 P1 O3 ~3 A    “这方红丝砚啊，听说还是往年老太爷的门生送的礼，老太太昨儿想起来，就赶紧让人找出来，说是大少爷最是读书上进，给了他最好。”

7 O3 R5 f- C3 `+ r  l    书香正一脚从房里踏出来，忍不住低下头去嘴角轻抿，偷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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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f  [6 l    最是读书上进的大少爷这会恐怕不知道搂着哪个丫头在后院混闹吧？

1 E' l: p- J' _( X# v2 z9 [7 T, C& V' i    墨香袅袅摆着腰，接过那方红丝砚，说了老太太几句好话，又将云香夸了又夸，“……老太太屋里，就数姐姐生的最好，也不知道将来让哪位主子爷得了去……”

    云香是老太太面前的得意人，生的也是白净妩媚，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能滴出水来，此刻面上净是羞窘之意，闻言作势在墨香手上轻拍了两下：“小蹄子净瞎说！”说着眼睛四下打量：“还是你这蹄子过的好，跟着大少爷，他又是个疼人的……”

4 N) U+ Y5 `" b/ s) f    墨香背着她暗暗翻个白眼，心道，打量谁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呢？大约是自己看中了大少爷，又不好开口。

" _& i9 e: _' g/ b4 q( n    她们几个香都是当初一起买进来，在老太太屋里呆了一年才分到各房里去的。细算起来，云香竟是比她还大一岁，如今已经十八岁了，终身又无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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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A/ Y! R0 \    她抬眼看到端着茶杯站在门口的书香，忍不住一阵烦躁,“书香，你看到云香姐姐还不赶快将茶端过来，站那里装什么门神？”

6 k7 ~( j7 t  ]2 p) a( s    书香紧走几步将茶递了给云香：“云香姐姐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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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香接了那茶，墨香只觉口渴，忍不住又气道：“还不再去给我倒杯茶来。见天只知道偷懒，又跟个木头人一样，不会说话也不会做事。这一院子的书，累得我早晨搬出来，这会又要往回搬，差点跑断了腿儿，也不知倒杯茶给我吃……”

8 E0 W$ k4 v* X) X/ t3 Y" M    书香也不分辩，转头就去倒茶。

    云香赞墨香：“这样呆笨的丫头，也就墨香你脾气好，才留着她。要是老太太房里，早被打下去做粗使丫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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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c, [/ O+ r. r( Q4 |    书香嘴角抿出来一个淡淡的冷笑，墨香自然不敢将她赶出去，这一屋子的书她何时沾过一个手指头了？若要教她去整理书房，怕是要出大乱子。她又不喜识字，整天只知调脂弄粉，描眉画唇，与大少爷眉来眼去。

4 q/ f+ B8 G0 r) ]    云香走了之后，墨香便扭身回房去歇息，只留了书香一个人在那里整理。她虽然不喜欢大少爷这个人，但却极喜欢这书房，除了那些经史子集，这房里还收集着许多奇谈怪论，地方风物志，甚直农耕水利之类的书。

. \6 t( S1 A/ T& C& m    据说大老爷当年外放做过地方官，这些书都是他当年读过的。可惜了大少爷对此一概不喜，若非书香翻翻，只怕这些书便要白白的落了灰。

( ^2 Y8 s7 j# Y    她来到林府已经四个年头，其中有三年都是在这间书房里度过，虽然囿于一隅，又有个墨香颐指气使，但日子尚切过得，身边常有书籍相伴，亦有几分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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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将这些搬进来的书又原样摆上书架，天色早已黑了下来，林府各处灯火大盛，主子们房里已用过了饭，下人们恐怕也已经开饭了。她摸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拿了本书来坐在灯下慢慢读，等着墨香来接替她。

    哪知左等右等，墨香没来，却等来了林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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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k$ S( W+ \0 X    林秀海掀帘进来的时候，书香正看到入迷处，满室幽烛之下她一张玉白的小脸极是专注，林秀海一霎时心中一动，暗暗又打量了几眼，仿佛才发现，这小丫头竟然不知不觉的长大了，虽然跟墨香的妖娆丰润完全不同，但也另有一番味道。

% }, R6 @) G& G1 i& _8 p' m    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缓缓近，柔声问道：“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2 G" j; R( F  b7 F' F( ?3 S    书香乍然看到口舌生香处，面前猛然一张放大的脸，顿时吓得一跳，手中书卷叭嗒掉下地去，慌里慌张拾起书便往后退了两步：“大少爷……”心里控制不住的涌上来一股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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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秀海眉眼俊秀，只是面色苍黄，眼睑下一抹暗青，老太太心疼他，说他这是读书上进熬坏了身子，书香却觉得他这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 V7 R, Z0 c- ?' G( Q! I, U    此刻林秀海整个人恨不得贴到书香身上去，“ 让少爷我好生瞧瞧，看看你看的什么书？”

. @! M; S# Y( t+ p  t4 [6 C    他说着，手却往书香脸上摸去。

* n) {' e; f+ u  E    书香又往后大大退了一步，心中涌上一阵焦急，不知道这位今日怎么注意到她了。她往日能避则避，再说只要在墨香的眼皮子底下，哪里用得着她与这位爷打交道，早被墨香揽了去，倒杯茶都会挨半天的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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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墨香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还不曾回来。

    “奴婢识的字不多，在这里等墨香姐姐瞎看着玩呢。大少爷您自己看这是什么书吧。”她将书塞进林秀海怀里，又忙忙缩回手绕过林秀海便想要往外跑：“奴婢去看看墨香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 W! J2 G% D& t1 W  Z    林秀海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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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心内欲呕，只恨不得当场掴他一掌。若还是原来的时空，碰上这样的好色之徒，依着她的性子早给他一招断子绝孙踢了，只是如今毕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她只有不住挣扎，口里念叨：“大少爷，墨香姐姐快来了……”

# h7 S" K, U; d, A2 d$ C& }    林秀海怀中抱着个不住挣扎的身子，鼻端闻到一阵清幽的味道，有别于墨香与他后院那些妻妾通房的脂粉味儿，好闻的紧，忍不住凑上去嗅个不住。

+ l9 f) z1 q( ?7 v: q5 U    “好人儿，就给少爷亲一亲。往日我竟不知你是这般香的一个人儿，真是冷落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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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3 p) k: o* G! X( c+ ^/ O    书香几乎要疯了，心中擂鼓一样，害怕自己下一刻控制不住真做出犯上的事，后果无可挽回，又害怕墨香今儿不来，林秀海要是再逼她，她恐怕真的要来一招防狼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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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多年没练习过了，也不知道灵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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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正挣扎着，只听得脚步声响起，书房帘子掀起来，墨香站在书房门口一脸的笑，眼中却无半丝暖意：“哟哟，这是做什么呢？书香你这笨手笨脚的丫头，还不赶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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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X& l1 X9 Y    林秀海一愣的功夫，怀里那个清香的身子鱼儿一般滑溜挣开，往门外跑去，到得门口被墨香一把捉住了腕子，书香紧抿着唇去看她，见她眼里都恨不得射出刀子来，却盈盈一笑：“这丫头粗手粗脚的，少爷先歇一会，我出去嘱咐她几句再来侍候少爷。”

/ y) C& f1 p2 n8 A  e* `/ \* ~5 z& ^    林秀海一腔欲念被打断，朝她两个挥手：“快去快去。”

    墨香朝着林秀海娇媚一笑，手上极是用力，只勒的书香腕子生疼，一把就将她拖出了书房，朝着廊下一路走过去，直到确定林秀海听不到了，才停下来，啪的一声甩了书香一个耳朵。

    书香对她毫无防备，只觉耳朵嗡的一声，脸上已火辣辣的痛，顿时怒了：“墨香你做什么？”

. U( g- ?' A+ v1 C8 O  O    她平时都规规矩矩叫墨香姐姐，墨香心中有气，嘴里一点情面不留：“哟，这还没跟少爷上床，竟连姐姐都不叫了？我倒没看出来你，一个眼错不见，竟然差点爬上大少爷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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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3 k2 w' I" p/ u% ~# I    墨香口里污言秽语，书香只气到胸闷头痛，她平时忍让只是懒得起争执，今日被林秀海轻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口里的话也分外不好听：“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整日只惦记着爬少爷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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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f2 i* x% Q2 x6 V' q! s& x    墨香止不住的冷笑：“哟哟，我倒不知道你竟然还是个有大志向的！不惦记着少爷难道还惦记着老太爷不成？”

    书香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脸，胸中一团火烧得沸腾，却尚有一分理智，知道同墨香缠斗下去，吃大亏的定然是自己，索性捂着脸转身便要回房里歇息。

2 a' m$ a6 L& G% q    墨香却不依不饶，又拉住了她的胳膊，也不知道想什么主意，恶毒一笑：“今晚你就在书房外值夜，一会大少爷要茶要水还要指望着妹妹呢。”一头又将她拖回了书房门口，“你且在这里候着吧！”自己掀了帘子进去了。

    书香心头冷笑，她这是打量她跟大少爷那些苟苟且且她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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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l7 x$ `    只是有些事，在这个院子里，并不是能随便嚷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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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H; m7 D: P4 b' M5 C) s+ O  @    很早以前，在进这个大宅院的第一年，她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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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5 20:22
2  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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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里的林秀海早等的一腔淫欲如火焚，好不容易等到墨香进来了，一把便将她扯了过来，闻到熟悉的脂粉味，不由想起书香身上的香味，想到那小丫头无论如何滑溜，最终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重又兴致盎然，扒了墨香身上的裙衫，急急顶了进去，便弄了起来。

    墨香全无准备，被他提杵入巷之下，一时吃痛，娇呼一声：“爷，您弄疼奴婢了……” 她这一半是真痛，一半却是提高了声音，想要让外面的书香听到。

8 _) Y2 y) e1 h% {    书香听到房内真人秀，万料不到墨香竟然这般大胆，污言秽语一浪浪往耳朵里涌，虽然两世为人，也是脸红似火烧，捂着脸便要回房去歇息。

    她刚转身走了几步，便见书房院子里走进来一个人，借着月色去瞧，却是大少奶奶房里的大丫环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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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q; @4 _* I/ @: l6 a8 `    怀香原也是老太太房里的，大少爷成亲以后老太太便将她给了大少爷，说是让怀香好生侍候大少爷夫妻。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老太太给大少爷的通房丫头，偏偏大少奶奶手段了得，竟然硬是把怀香抓在眼皮子底下，至今也不曾令大少爷沾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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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P, G6 k- b/ q9 ^7 r' |    怀香手中提着一个食屉，见到书香就是一顿训斥：“书香，你怎的不在书房里侍候着，倒往外乱窜？”她平日跟着大少奶奶坐卧，明明是老太太发了话送给大少爷的房里人，却至今还妾身未明，所以对能够近身照顾大少爷的丫环们就特别的仇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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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香不是个好拿捏的，可是书香却是个沉默寡言的，挨了骂想来也无处可诉。

    书香将半张挨打的脸隐在暗处，低声答她：“墨香姐姐在书房里侍候大少爷……”

+ K* L) d  C6 l- {% D9 ?3 v    怀香扬扬下巴：“墨香在书房里侍候，你倒偷懒了？”提着食屉绕过书香，故意去看她隐在暗处的半边脸，果然隐约看到红肿，暗中揣测定然是书房里的两个丫头争风吃醋，书香挨了打，才要回去。

    她心中恨得痒痒，挥挥手：“你且回房去吧。我奉了大少奶奶之命送些点心来给用功的大少爷补补身子。”眼看着怀香的身影从院门口消失，她小声踮起脚一步步挪到了书房门口，不用贴近，也能听到房里的动静。

) `4 z9 U; }: I8 c5 R    “小妖精，还不快向爷求饶？”听着林秀海的声音有几分咬牙切齿，却又透着股从内而外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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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香那个小贱人断断续续的呻吟，“爷……你最厉害了……你……将奴婢弄的……奴婢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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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握着食屉的手用力到指节都要发白了，月光下一张俊俏的脸蛋几乎都要扭曲了，她低低从嘴里唾出两字：“贱人！”暗暗一跺脚，提着食屉又往回走。

    往日里，她也曾替大少爷与大少奶奶值过夜，自然知道房内的响动是怎么回事。

1 ~( |- X* M" U% b. L7 ?    她一路匆匆跑回去复命，只盼着大少爷能再多撑一时，只要多撑一盏茶的功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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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O6 {7 V4 O# ~/ g6 H6 d9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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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2 d/ ?: y; W' }4 O    书香回到丫环的住处，推门进去的时候，房内的灯还亮着，与她同住的莲香正拿着块帕子绣着，看到她脸上的红肿，顿时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被哪位主子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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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生的白净丰润，素性温柔敦厚，又不是个嘴巧的，很早就被从老太太院子里打发了出来，照料着书房旁边的客院，候府中无客的时候也只管洒扫之事，倒是个闲差。

    书香刚被派到大少爷书房来的时候，墨香不愿意与她同住一屋，独占了书房丫环的住处，莲香正好一个人住，便拖了她过来同住，这一住便是好几年。

! J$ f/ R+ |; F2 c1 B    书香拿过镜子去照，但见面上红红五个指印，极是醒目，冷冷一笑：“除了墨香，还能是谁呢？我们那位主子爷，可是位怜香惜玉的主儿呢！”想起林秀海在书房里对她的行径，心中恶心欲呕，面上表情也就格外讽刺。

    莲香心疼的去摸：“好好一张脸，墨香这丫头不过就是巴上了一个爷，连个通房丫头都不算，还不是半个主子呢就下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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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4 {  K* d2 L* {, f1 q    书香往后一退，一双清凌凌的眼朝她一瞪，口气里却尽是轻昵娇嗔：“姐姐，疼……你轻点……”哪有书房里半点木呆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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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在房内转了一圈，二人都不是受宠的丫头，手头哪有什么好药，只得慌忙去打了冰凉的井水来，拧了帕子给她：“你好歹敷一敷，不然明日如何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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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1 N% d! F: l! ^( c    书香眼中尽是调皮：“她打都打得，我为何不敢出门？”接过帕子乖顺敷在脸上，又笑盈盈猜测：“何况……明日还不知道谁不得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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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压低声音轻笑：“好姐姐，你猜我出来的时候碰上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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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u. w: C# S" P% R" C    见莲香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她一手拿着帕子抿嘴儿一笑：“大少爷与墨香在书房里胡天胡地的时候……大少奶奶让怀香提着点心送过来了。”

- G, O1 f1 [" W* v( K- f    莲香惊诧的张大了嘴：“这……墨香还未过明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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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k2 n% ]3 u$ x    墨香自然还未过明路。

    大少奶奶往日就算是察觉了些她与大少爷的苟苟且且，苦于没有证据，岂能捕风捉影嚷嚷了出去？

    听完怀香一番添油加醋，大少奶奶气得当场就将一个茶碗打碎了。

    “这帮贱人，尽哄着爷们掏空了身子，回头又让老太太责怪我没有好生照顾好爷！”

( w5 b# ~6 k' ~5 l    怀香站在一旁装木雕。

; p; z' |* L, q1 m! ^/ U1 l    大少奶奶不满老太太由来已久，当着怀香的面大怒，已不止一次。

    怀香虽是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的，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如今只有巴结好了大少奶奶日子才能好过，又哪里会去老太太房里嚼舌根？

2 z5 M: P7 n  d    第二日书香爬起来梳洗完毕，天色还早，看到脸上那五个红红的指印已经变的青紫，瞧着甚是骇人，莲香催她拍些粉，她却不肯，扬着脸儿笑：“今日说不定大少奶奶还要召我过去呢，正好脸上有这印子，说不定这印子能帮我躲过一劫呢。”

    莲香无奈的摇摇头：“你个小丫头，若是能拿出在房里一半的机灵劲儿去讨好主子，早是个得宠的大丫头了。”

    怀香从她手里抢过她刚新绣的帕子一笑：“我只要讨好姐姐，有姐姐疼我就够了，不相干的人，何苦去讨好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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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7 i$ c1 m% }. c+ I7 A  W5 H3 ?: z    莲香在她额头轻点了一下：“你就装吧你！”

1 O- \( S& c% w6 m    书香揣好了帕子，出了房门，又是一副板着脸的木讷像。

    她所料不错，刚进了书房院子，就有小丫头银儿候着：“书香姐姐，大少奶奶要你晚点过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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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R* u1 R5 q7 T# f    “银儿可知道，大少奶奶叫我何事？”

    银儿是大少奶奶房里的三等丫环，不过才十一二岁，生的伶仃瘦骨一把，只是人却很是机灵，往日也常往书房传个话，墨香对小丫头子们一律呼来喝去，只书香却温柔可亲，常趁着墨香不注意，偷抓了书房里的果子给这小丫头吃。

    小丫头见她问，偷偷吐了吐舌头，一脸后怕的表情：“姐姐昨晚早些睡去了，真是逃过一劫。听梁妈妈说，墨香姐姐在书房里缠着大少爷胡闹，耽误了大少爷读书用功，被送点心来的大少奶奶撞上，打了个半死，这会还在大少奶奶院子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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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L7 V0 {! |( W4 |% C    大宅门里的小丫头们都是鬼灵精，虽然瞧见了书香脸上的巴掌印，还是装没看见。

( P' J6 H& W: u/ V" p, X    书香摸摸她的头，“多谢银儿了，要不是你这话，姐姐还真不知道大少奶奶叫我何事呢。”

    她心中七上八下，与银儿估摸着时辰到了大少奶奶院子里，一进院门就看到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墨香扔在院子里，也不知是死是活，院子里还立着一院子的人，大少爷的侍妾通房与各自的使唤丫头竟然都在。

' w  o6 A. W( v8 ~0 q    房内的大少奶奶只等用完了清粥小菜，洗漱完毕，才道：“将书香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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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T! v8 e+ S& L    大少爷书房里的两个丫头都是老太太给的，侍候了他好几年，若非必要，大少奶奶是不想动这两个丫头的。她昨晚过去的时候，大少爷还在与墨香厮缠，推开房门的时候，二人皆是□着身子……

7 @% U* R6 ?! Q* @* c& l    想起那一幕，她就恨不得银牙咬碎。

    进来的丫头穿着件半旧的竹青衫子，头发也只是简单挽着，浑身简素，脸上连脂粉也未曾抹，半边脸肿的紫涨，一看就是被人用了大力扇了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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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睛不曾乱瞟一下，规规矩矩跪下磕了个头：“奴婢书香见过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见了她这番样子，气就先消了一半。

9 R$ x# u* \% H* r! C    她与大少爷夫妻数年，素知这男人偏爱妖娆艳丽的女子，院子里这些女子大部分都是高挑艳丽的，又都穿的花枝招展，妆容精致，就连昨晚书房里被当场抓住的那个丫头墨香，脸上都是细细的化过的，与这个丫头浑然不同，又见她低眉顺目，半边脸都肿着，不用问也是个不讨他喜欢的。

    “书香，你可知道墨香为何挨了打？”

    那跪着的小丫头摇摇头，木讷的脸上一脸的惶恐：“奴婢……奴婢不知墨香姐姐为何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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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e6 L1 n  q! \$ c    这样磕磕巴巴话都说不利落的，大少爷定然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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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少奶奶心火渐缓，扬一扬下巴：“你且起来。我问你，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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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_& W7 \/ ^6 C% X' ?    “多谢大少奶奶。”小丫头缓缓爬了起来，结巴了一下，才又道：“奴婢脸上的伤……是墨香姐姐打的……”

2 c4 o7 N% D, ?; H    “她为何要打你？”

; ~6 [7 {) r6 K- r/ i5 g    “想是奴婢愚笨，只知道干活，整日伺弄那些书，不会服侍大少爷吧？！墨香姐姐要一个人侍候大少爷，累了生奴婢的气，也是有的……”

    大少奶奶面上缓缓浮上来一点笑意，总算还有一个省心的。

* B6 C" a2 v" I& l, d3 R4 u( o  q6 g    要是她一下发落了两个大少爷书房里的笔墨丫头，老太太那里恐怕也不好交待。

; m- M* l* F" p" M( H    “没事了，你回去吧，好生在书房里侍候着，等我禀过老太太，再派个丫头来侍候大少爷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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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O! p; E4 ]: k1 C) N0 u/ v    书香心头长松了一口气，缓缓从房里退了出来，还未走出大少奶奶院子，便从外面走来个四十几岁风韵犹存的妈妈，穿绸着缎，一脸笑意的进了院子，目光像算盘似的在院子里一干女子身上打量了一番。

    大少奶奶陪房梁妈妈从里面迎了出来寒喧，指着院子里半死不活的墨香：“龚妈妈，这就是那丫头，你且看看，生的倒是十分的好，只是不够听话，龚妈妈还是给她找个好去处，也是大少奶奶慈心一片。”

! H* K3 K* \; s7 A  V  R    书香心中重重跳了几下，慢慢往外走，耳边飘过来龚妈妈的半句话：“只要长的好，不怕爷们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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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后院子里的女人们叽叽喳喳小声议论，墨香忽然扯着嗓子大声喊：“大少奶奶，求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原来她没有死，悲凉的声音尖利的像要戳破人的耳膜，书香只觉得心中狂跳，无处可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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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O  u/ V& g2 l    她虽与墨香从不曾和睦相处，但兔死狐悲，大约不过如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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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5 20:26
3  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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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香这件事，引起了林府主子们的重视，将十八岁丫头们的归宿问题提上了讨论日程，不出三天，十七八岁的丫头们都被配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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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大少爷的书房里如今只有一个书香，她又瞧着是个规矩的，年龄尚小，还可以再留两年，大少奶奶作主将她留了下来。

3 W. }* A  V1 K, {( E1 I# h7 k    书香尚不知道这一切，晚上回到房里，见到莲香眼睛哭的肿如核桃，顿时吓了老大一跳。

; c4 P/ Y: I1 ?$ C4 Q1 R    “莲香姐姐，谁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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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只是趴在那里继续哭，书香磨缠了半天，她才丢下一句：“大夫人将我配了戴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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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_9 d3 k1 z8 S    “啊___怎么能这样呢？这是谁出的馊主意?”书香只觉得惊雷轰顶。

    戴管家夫妇是大夫人的陪房，生的独子本来唤作戴中，只是自小不学好，喝酒赌钱打架，最终出了事，被人打折了一条腿，因此人人在背后唤他戴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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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年戴嬷嬷求了大夫人配了一个丫环，戴中折了腿以后日渐悍戾，不出一年，竟然将那丫环折磨死了，听说那丫环死的时候已经有四个月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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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e; U1 |% T/ `5 b: _    书香来林家已经四年，经见过不少的事情，此刻也禁不住热泪满眶：“大夫人这不是将你往火坑里推吗？姐姐，这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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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消书香提，莲香已兀自哭的伤心，“大不了……大不了我就抹了脖子去。”

    “姐姐……你且容我再想想办法吧……”

    第二日再去书房上差，书香就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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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若有办法，何须自己也沦落到这般境地？

$ I  S5 h2 c! R7 U. M7 k+ P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几年，前世都有些模糊了，只记得自己不过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后来考学上班，在大公司做着一份平平常常的工作，意外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家里贫穷，但父母慈爱，上面还有一兄，大了她好几岁，也算家庭和睦温暖。

; M% [; n8 C# w& k, ?    八岁上，兄长娶了邻家女，九岁父亲离世，小侄子降生，十二岁上，娘亲离世不过半年，就被兄嫂卖给了林家。

    她当时犹不能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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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亲过世之时，曾千叮咛万嘱咐，要兄嫂好生照顾她，将来务必替她寻一门好亲事。她当时还曾天真的质问兄嫂，为何要将她卖了？

    若非事到眼前，她总是不能相信亲情寡淡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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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长看一眼媳妇刀子一般的目光，讷讷道：“妹子，你也知道我们家贫，将来哪有余钱给你置办嫁妆？”

    嫂子抱着胖胖的小侄子亲一口，“妹子，过了年，你大侄子就要开蒙了，咱们家连先生的束修都交不起，只要有了这笔//卖/身/银子，将来你大侄子考个一官半职，也定然念着你的好。”

0 u$ H6 P/ a! v8 ^' E2 _    她冷笑数声：“嫂子这是拿我当三岁孩子哄吗？”

% p& U) }( u1 p7 U) Q7 ~$ f/ Y    嫂子一副苦口婆心为了她好的模样：“妹子这是要过好日子去了，不比我与你哥哥，以后在家只能守着几亩薄田度日，苦熬苦挣了。前村的罗二家闺女进了大户人家做丫环，每个月还捎一吊钱来家用呢。”

% ?4 E! Q5 l# @" a$ @    她这是拿了卖身钱犹嫌不足，竟然还指望着她进了林家的月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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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她还不叫书香，那时候她叫小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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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今日我出了这门，你们就当我死在外边了吧，自此再无我这个妹子！”她朝着堂屋供着的父母牌位重重磕了三个头下去，有珠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了黄泥地上，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 k4 K' G( Y/ ?6 i3 k0 ?    小侄子伸出手去，“姑姑抱！”天真无邪的面上一派纯然的信赖欢喜，就像不久之前她还一味单纯依赖的跟着兄嫂过活。

5 n- j$ R8 h2 \  v; J! `0 x; G4 j    小家伙眼睁睁看着往日最喜欢他的姑姑转身而去，勃然大哭……

    好几年里，她耳边常常回荡着小侄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日子越久，那哭声越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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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莲香的事触动了她心底隐痛，这些事情渐又浮上脑海，不知不觉到了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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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6 H) Q, ]) G: P. ^# [    往日这书房里一直是她与墨香值守，现下墨香不见了影子，到得中午，大少奶奶院子里的银儿便暂且来替她。

    这一日银儿过来的时候喜孜孜的，竟然还带了一把果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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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姐姐，先吃个果子再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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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摸摸她的小脑袋：“可是替大少奶奶跑腿，又得了哪位主子的赏？”

    银儿小脸红扑扑的，一脸向往：“大少奶奶让我去云姨奶奶房里送贺礼，云姨奶奶抓了一把果子给我吃，还赏了几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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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姨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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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府里大大小小几十位主子，书香倒从未听过有一位云姨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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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儿艳羡的解释：“就是老太太房里的云香姐姐，昨儿老太太将她给了二老爷，一进门就是姨奶奶了。我今天看到她穿的好漂亮。”

    林府二老爷现年也有四五十岁了，胡子老长，一脸的褶子，说起来，二老爷的孙女也比云香小不了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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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L4 k+ B& `# `    这天中午，书香一口饭未曾咽下去，一直觉得心头闷闷发堵，恶心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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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v) k7 ]2 u1 s7 ?8 V& J, P4 `3 E    下午她正在书房整理旧书笔墨的时候，大少爷的随身小厮陪着顾其扬过来了。

$ o, ?% `9 a3 p; G    “书香姐姐，大少爷让你替顾少爷找几本书。”

    书香施了一礼，请了他进来，倒了盏茶给他吃，接过他递过来的书目单子在书房里寻起了书，那小厮今年不过十三四岁，正是爱闹腾的时候，跟着林秀海混闹惯了，哪里耐烦在书房里呆着，早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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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E1 X! }5 Z' P' T    一时之间，书房里倒只余了书香与顾其扬两个人。

    这位顾大少爷，说起来也算是个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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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0 @) F6 @5 v" |: R. G    听说家境不佳，父母皆亡，靠着两个租出去的铺子过活，但极爱读书，又是个颇有才名的人，听说林大少爷的书房里藏书颇丰，竟然设了法子跟林秀海打了个赌，赌注就是赢了可自由出入他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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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R% X; |- ~0 |6 Y3 ~    这书房里的书，林秀海看过的不及他看过的一半。

    这些事，还是墨香跟林秀海那里问来的，回头学了给书香：“不过是一个穷酸举子，将来考得上考不上谁知道呢？大少爷也不过看他可怜，这才故意输了给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墨香一脸的鄙视之意。

4 G( P# @0 L1 F3 N$ I    书香低低叹息一声，那一日不知怎的，竟然就忍不住替这位顾公子抱了一回屈：“墨香姐姐，你我都是他人脚下的泥，何苦说这话呢？这位顾公子能想出这般法子读书上进，也是个有志气的人。姐姐可听过那句‘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保不准将来顾公子就能有大前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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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香还待再说，转头之时却乍然瞧见门口站着的男子，身材颀长，面容白净，朗眉星目，正一脸平静的瞧着房里站在一处的两名丫环，这人正是顾其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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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4 m: ^6 Y- k7 Q    他那时候，来林家书房也总有三四趟了，每次虽然都是两名丫头在这书房里侍候，但找书的总是那一位沉默寡言的小丫头，低着头瞧不清眉眼，一副木讷的模样，万想不到她竟然说出那番话来。

    顾其扬今日进来，不见墨香，又见书香带了几分憔悴的模样，等她默默将自己要寻的书找了出来，又将上次拿走的书逐一放好，终于犹豫问道：“姑娘可是遇上了烦心事？”

    书香这半日如梗在喉，如今难得遇上个人肯问一问，她与这位顾公子认识也有一两年了，当下脱口而出：“身不由已，命不由已，该当如何？”

    话一出口，反倒将自己吓得一大跳，抬头去瞧顾其扬，见他似乎一脸担忧，遂自嘲一笑：“奴婢失言了，只是相好的姐妹被大夫人配了个不堪的人，一年半载，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奴婢不知如何是好……让顾公子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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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f8 |' C9 _. w3 e    顾其扬在她面上凝视半刻，忍不住问道：“府上夫人没提过姑娘的婚事？”心中惊跳，这话太过唐突，可是话既然已经出口了，一时倒难以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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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性书香不同常人，并无半点扭捏羞涩之意，只轻轻摇摇头：“不过是躲得一时是一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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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a8 D& `5 n6 O! D0 s4 y9 u    书香原本绞尽了脑汁想要替莲香脱身，听说这次有十几名丫头被放出来配了小厮，府里未婚的小厮们都望眼欲穿的等着洞房，十日之内都要尽快的成了亲，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不及成亲，府里的天便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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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Z( z- l3 M. _# S4 I" x) S    顾其扬借完书的第三天下午，书香正在书房里收拾大少爷上午习过的字贴书本，只听得外面闹哄哄一片，半盏茶的功夫，院子里便涌进来一批铁甲兵士，各个手握腰刀，她站在书房门口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说不定莲香也不用嫁给戴瘸子了！

    她极想将这件事告诉莲香，还未出门，便被两名士卒拿刀拦着，看着寒光闪闪的大刀，她默默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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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里渐渐暗了下来，外面的声音越来越闹，有女人孩子的哭声，军士的衣甲重靴声，唯独书房里死寂一片。

! e. y5 P- \3 w! W6 [& G    林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一直安安静静的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三年，关于这个世界，关于林家老太爷所任职的那个朝堂，还有朝中诸事一概不知，就像坐在井里的那只青蛙，从来没有机会看到过外面广博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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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5 20:30
4  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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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背靠书架，抱膝坐在地上很久，房间里的光线一点点暗了下来，黑茫茫的，呼吸可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吵闹声渐渐的轻了下来，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这样坐在黑暗之中一整个晚上的时候，终于响起了衣甲响动的声音。脚步沉沉，显然是向着书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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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g2 f* h4 Q2 n* H5 J# M5 ?    “将军，这是林家大少爷的书房。”

, S! `0 n/ v/ r+ G) R    “里面可还有人？”这声音，听起来很是年轻，在这阒黑的夜，竟然意外的干练好听，仿佛精气十足，与林大少那把虚浮的声音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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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e0 b1 r" P# [" f. W( g* v    “这书房里还有一个小丫头，一直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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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的心砰砰而跳，这是……要处理她了吗？

    她侧耳去听，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哆嗦起来了。林府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主子们恐怕都难逃噩运，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婢女？

    好在没有等很久，那年轻的将军下令：“进房里搜一搜，看看可还有遗漏的东西。”

6 U. h2 q$ f* q2 B    那军士应承着，渐有火光逼近书房，最后，帘子被掀了起来，这是十月份，已经秋凉，有寒夜冷风趁着帘子掀起的一瞬钻了进来，在火把的照耀之下，进来的年轻将军跟军士都看到缩在书架下面的少女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5 B3 t! m. Y* m% o! p) S    书香发誓，她决不是因为害怕，都怨那风，冷彻透骨。

' X; x$ }  g* W8 e- l; E    可是进来的人不这么想，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一身官袍，她大略猜测那是武官服饰，瞧着很是年轻英武的男子，目光似剑一般逼过来，她扶着书架想要站起来，哪知道抱膝坐了这半日功夫，全身已然僵硬，两腿哆嗦，终于站了起来，这才发现他的个头很高，而他正低着头瞧她。

    “奴婢参见将军。”她艰难的行了个礼，默默垂头立在了那里，以避过他剑一般探注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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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身上那股迫人的压力没有了，书房的蜡烛被点了起来，她听到脚步声，猜测那将军坐在了书案后面，只沉声下令：“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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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里很快进来一帮军士，那些人在书房里四处开始搜索，起先还只是搬搬博古架上的古玩，可是很快就搜到了书架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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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府对林大少爷极为重视，这书房极大，书架近乎要高到房顶上去，往常书香要搬着个小梯子在这两个大书架上爬下爬去，听说这书房虽不及老太爷的书房，但却是林家嫡子三代以来的读书之处。

    那些军士很是粗蛮，一本本书都要提起来抖擞，见里面夹带，再随手扔过去。有两本扔到了书香脚下，又有几本砸到了她身上，往日她对这些书极之爱惜，在这个院子里三年，能让她乐观的活下去的，除了温柔敦厚的莲香，就是面前这些不言不动的书了。

! \3 u4 l% f) S$ I    她惊恐的抬起头来，正与坐在书案后面从容镇定的年轻男子目光相撞。

    也不知道是书案上的烛光太过温柔，还是他的目光不再如剑一般锋锐，这一刻书香嘴巴快过了脑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将军，求求您让这些军爷别糟蹋这些书了！求您了！”

    然后……她脑子才反应了过来，大骇之下后背的冷汗涮一下就冒了出来，冰凉一片。

    命都保不住了你还为这些书求情？书香啊书香，你真是脑子进水了！

/ J( O: c, A' b( R    房里一时都静了下来，那些军士好奇的看着这个跪在地下的小丫头瑟瑟发抖。她尽管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了，可是脊背却不曾弯下去。

9 U6 R- N9 l/ g  ]    他们向来敬重的左小将军，此刻竟然轻笑一声，大概是对这一状况感觉有趣，竟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这书房里侍候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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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跪着的小丫头缓缓抬起头来，小脸一片苍白，使劲的咬着嘴唇，终于轻声答道：“奴婢书香，在这书房里侍候了三年了。”

5 d9 P! a: {" Z" d4 U3 m8 p# f0 T    左迁好奇的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命也快保不住了吗？怎的还操心这些死物？”

! A* Z! ^: g0 T1 B# S2 c+ M" U    林家一朝倾覆，他与另两位武将，还有两文臣一起前来抄家，所过之处哭声断肠，下人奔走慌乱，主子失了主张，号啕大哭者有之，倒都不及面前跪着的小丫头来的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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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1 D! x: ~  t0 z    跪着的小丫头清秀的瓜子脸上全是惶恐，可是一双杏核眼却意外的清澈明亮，她见左迁并未大怒，且有细心倾听的意思，连忙道：“回禀将军，林家纵然有罪，可这些书并无罪过，先生教过，要敬惜字纸，何况是这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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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 P. L% G/ `$ X6 l    那些手中提着书的军士们小时候大约也受过这样的教育，顿时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目光齐齐聚集到了左将军与这小姑娘身上。

    左迁手指在桌上轻敲，沉吟一刻，又问道：“那依你的意思，这些书应该怎么处理？”

    书香额头的汗渐渐滴了下来，紧张的整个心都要跳出腔子，暗中揣测这位将军的意思，好像没有发怒的征兆，可是却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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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B, g1 T* i, B6 C9 \    她不过一介小丫头，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况且明天林家会不会被充公，谁又知道呢？她脑中忽的灵光一闪，重重叩下头去：“禀将军，大少爷房里常有一位姓顾的公子前来借书，听说他书读的极好，可是家贫……”

6 H  W4 E9 A; {! W  F* [    左迁心中暗叹一声，原来是林家的丫头看上了这姓顾的书生，为了情郎这才拼死护下这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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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你是想让本将军作主，将这些书都赠送给顾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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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r. |! m$ S3 _# y/ L" ?& h    哪知道跪在下面的小丫头却摇摇头，再抬起头来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少了先前的惧意，侃侃答道：“奴婢年纪小，也从未出过林府，可是想着，像顾公子这样家贫又有志的读书人想来不少，若是能将这房里的书册都送进寺院里，可令贫家读书子弟随时借阅，岂非善事一桩？”

7 X; {. }; g. r- i1 _    左迁迷惑的看着面前的小丫头，这样的主意，不得不说妙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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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1 v# v# r! X0 t2 W8 x  g    林府的家业自今日便要充公，这些书就算此刻无人糟蹋，将来还不知道堆在哪个公务房里让虫子蛀了，或者发霉了，对富家子弟可能没什么，但对家贫但极想读书的人来说，真正雪中送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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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尔等手轻些，看看这些书册里面要是没有夹带书信什么的，都收拾好了，回头送到大相国寺去，跟方丈说，就送了给寺里借宿的学子们借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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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喏！”

4 A! N+ u$ G9 c& c    书房里重又响起了军士翻书的声音，只是这次手轻了许多，也再未乱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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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真心真意的向这位将军叩谢：“谢谢将军！”她心中放松，最后一次大胆环顾了这书房一眼，心中不无惆怅，“这些书陪伴了奴婢三年，如今总算替它们寻了个好去处，物尽其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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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有军士将书架上的书都取了下来，往一处码放了起来，困着她三年的这间房子跟这个院子，还有整个林府，从此以后都要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明天以后，自己要落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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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b' [- `2 F) f% h    左迁心中好笑，这不是林大少爷的书房吗？怎么这小丫头说起话来倒好似自己才是这书房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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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P7 M" s( I" I( r    真是个痴心肠的丫头。

% N( ?7 _2 {# @( u# l. g5 h    他忽又想到，外界风传林大少爷不学无术，惯爱在女色上头用心，家里姬妾无数，眼前少女虽素衣简服，连脂粉也不擦，但林大少爷书房里的，岂能逃过他的手掌？心中未免替这丫头可惜一回。

    一时里，等这些军士搜完了这书房，也未在这书房里搜罗出什么要紧的东西来，书香便被军士们押着去了一处院子。

1 G% s9 P. r4 X7 w! |+ `! ]. ~    书香在老太太房里呆着的时候，也曾去过各院跑腿传话，她被押进来时打量了一下，却原来是被押进了大夫人的院子里，院子里此刻花木倾倒，狼藉不堪，挨挨挤挤，站了不少的人。

    那军士将她送进院子里便不再理会，自行去了，门口又有军士守着，火把将整个院子照的亮如白昼，穿的单薄些的丫环们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都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 p/ T9 j2 P8 x6 a    书香与别房的丫头们本就不是很熟，她平日又是个沉默的性子，只好独自站在那里，却不防莲香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脸的泪拉住了她的手，小声在她耳边耳语：“妹妹，你去了哪里，吓死姐姐了，我在院子里转了好几遍没寻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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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反手握着莲香的手，这时候始感觉到了害怕，也许是身边有了温暖的缘故，伸臂抱紧了莲香。

& {, p# R; S9 F3 k4 E! e6 }    昨天晚上，这个可怜的，善良的女孩子还在为自己以后的婚姻伤心害怕难过，可是林府这场大劫，她却转眼就开始为不见踪影的书香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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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紧抱着她，嗅着她身上温暖熟悉的气息，低低在她耳边耳语：“姐姐，书房被围起来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下姐姐就不用嫁给戴瘸子了。”

, \6 s" f& d; |; [    莲香一怔，转头来瞧她的脸，见她一脸的困倦，昨夜二人焦虑伤心，一夜未睡，可是此刻这小丫头一脸调皮的望着她，好像解决了天大的难题一样，讨好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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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w1 J0 S. O- E4 `; g* @/ f    她的泪涮的流了下来，在她身上轻拧了一把：“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想到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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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L8 q# Z9 [+ Q* h1 _; n# _    小姑娘在自己身上揉了一下，做出一个怪样子来，似乎很疼一般，似哭似笑，又伸臂牢牢抱紧了她，喃喃低语：“我从此以后身边只有姐姐了！”脸上却已有泪飞泄之势。

0 ^8 T: V" F, u3 V) U" z    莲香边替她擦着眼泪，边安慰她：“姐姐也只有你一个妹妹了。”她是逃荒被卖的，父母兄弟早已失去了音信，不知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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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D# g+ s* V; x# D' @    二人紧紧相拥，在这寒凉的秋夜，都从对方身上汲取一时的温暖，可是二人都有未曾说出口的半句话：明天以后，谁知道要被发卖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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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V7 e& b9 ]    姐妹在一起，那不过是一句安慰之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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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1:13
5  挑选

    门口的军士拿着本册子按着名字念，到得门口再略问一两句，便有军士押着出了院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书香与莲香紧紧握着对方的手，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难掩的惶恐。

, ~1 K( m( v5 W    “妹妹，我们是不是要被发卖了？”

    书香摇摇头，连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叫出去的人是被发卖还是要被送到哪里去，无论去哪里，总归不是好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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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来，府中年轻的仆妇丫环们都被关在大夫人的院子里，不知府内任何消息，至于往日掌管林家内务的大夫人早已不知被押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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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d4 {3 a$ }* O' o. l    站在门口的军士忽尔高声喊道：“怀香——”，怀香从人群中挤出来，畏畏缩缩到了院门口，那军士不知低声问了句什么，怀香摇摇头，便被领走了。

) U, H! N7 ^! m$ r    “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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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声喊简直像追魂索命一般，姐妹二人齐齐瑟缩了一下，莲香眼泪涮的下来了，只能哽咽着吐出来俩个字：“妹妹……”手握的死紧，几乎要将书香的骨头捏断。

    书香也觉眼眶酸涩，只敢低低道声保重，便匆匆挣开了她往门口小步快走了过去。

    门口的军士瞧着倒有几分和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有点奇怪，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你可曾成亲？”

+ J. ?5 a  K" y+ r5 @, u    书香摇摇头，心紧紧攥成一团，暗中揣测这成没成亲是不是跟发卖的身价银子有关系？这个世界她全然陌生，完全不知道获罪官员家中的奴仆以后会怎么样，越忧心反倒越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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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军士不再多说什么，只朝走过来的军士点点头，那军士便带着她往隔壁二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 Z7 m; x# H) ]7 C    书香从前一直不曾进过二夫人的院子，进去之后才发现，院子里站着十来个粗壮的婆子，领头的却是两个面色严肃的嬷嬷，一个高颧骨，一个圆胖，头发都一丝不苟的梳了起来，先进来的人就被送到了那两名嬷嬷身边，从眉梢眼脚到走路的姿势都要端详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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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Z. \# p! `! g# g# O    这架势倒像给谁家挑丫环一般，旁边就有人专门拿着笔墨记录。

0 _% L% y0 j  R  E$ v5 S    轮到书香的时候，她倒未受什么刁难，很快便被放了过去，送到了一旁站着的一群女子身边，她一转身便瞧见了怀香。

    怀香大概在这些人里面瞧见她很是庆幸，面上勉强闪过一丝笑意，还难得客气的跟她打了声招呼：“书香妹妹，以后你我姐妹便在一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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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W  u1 r! Y+ G* j    书香客气的点点头：“以后要麻烦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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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时候，任何的猜测都是枉然。想通了这节，她心中镇定了许多。

    院子里的女子越来越多，书香细细观察，只觉进来的都是林府里未成亲的少女，而且年龄最小的也十五岁，最大的十八九岁，一个成过亲的仆妇也无，她心中渐有一个朦胧的猜测，呼之欲出。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插曲，更证实了她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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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n; p8 a# D( k% b1 K, i    二夫人房里的大丫环蕊儿进来以后，被那领头的嬷嬷瞧了几眼，那高颧骨的嬷嬷冷冷开口：“你可是已经破了身，不再是清白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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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Q) l1 ^- t; ]  U) y. q. M    蕊儿涨红了脸，咬着唇不知所措的看着那嬷嬷，死也不肯开口承认。

    她尚未成亲，今年也有一十六岁了，模样娇俏，是二夫人院子里数一数二的漂亮丫头，在林府里也算数得着的体面人，哪知道今天被这婆子开口喝破，一时羞窘难言，眼泪紧跟着就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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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那个圆胖的嬷嬷唇角划过一丝讥诮，“少拿出你这副勾搭爷们的可怜模样儿来，眉形都散，还未成亲就已破了身子，在这里装什么清白？押下去吧！”

8 r0 j  n3 w3 b, n# |    蕊儿“哇”的一声哭了，挣扎着被两名军士押走了。怀香恰站在书香身边，“哧”的一声冷笑，低低道：“往日我瞧着蕊儿那般得意人，却原来早已经不是……”说着掩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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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B" |; Y: Q    书香心中一阵厌恶，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略站开了些。

    她心道：若是大少奶奶给了你机会，怕这会你也已经跟蕊儿一样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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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中正厌烦怀香的刻薄，恰瞧见莲香进了院子，顿时心中高兴，目光紧紧盯着那两名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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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名嬷嬷经过蕊儿一事，凡是再被押进来的丫环们，便越发挑剔了起来，从身形走路到眉梢眼角，无不细细端详盘查，连书香也感觉到自己手心都捏了一把汗的时候，莲香才过了关。

( V- a" z& D4 E! c    两个人不过是从一个院子到了另一个院子，可是这中间仿佛已经经离过了长久生死别离一般，都泪中带笑望着对方，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不肯松开。

& p7 y5 ~/ O  K- W+ S    怀香见她二人这般亲密的模样，冷哼一声，往人群里挤了过去，但她两个向来亲密，如今这种境况之下，还能在一处，辛酸喜悦，五味俱全，哪有空理会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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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吃过军士送过来的饭以后，她们这些人被押着从林府后门送了出来，十个人一辆马车，其中一个是粗壮的婆子，总共有六辆马车，竟然全是林府年轻未曾婚配的丫环。

  @  \# F) P& o7 N" H  u    马车行了一刻钟，到得城门口，听得城门守卫的盘问，书香隐约听到几个字，好似是“送到边关……”，有心想要告诉莲香，看看同车粗壮的婆子，终于忍了下来。

! ^8 @. C7 u7 N# p* f9 I    她第一次来到京城的时候，挨挨挤挤坐在马车里，跟一群同样被卖的大小孩子们被送进了林府，一住就是四年，万没想到离开的时候差不多是同等境况。

/ }/ Q7 \) g1 Q% @    路上行了许久，到得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估计大约到了晚上七八点，天完全黑透了，坐在车里半天，身子都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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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X$ s- `: W3 ]( I* a( m! B    那粗壮的婆子先下了马车，然后招呼她们也下来。她与莲香搀扶着下来的时候，差点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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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j$ s* {5 h7 r0 P# A: S6 A    她们的马车停在了驿站门口，火把将四周照的很是亮堂，前后皆是身着铠甲的将士，六辆马车恰在中间。看到这些马车里下来的年轻姑娘，那些军士们目光灼灼的盯着。

    莲香红着脸拖着书香，羞窘的几乎无处可藏。书香目光在四周打量一番，正瞧见了远处从马上下来的左迁。

' q- X3 S/ b) d: v& S7 T    她虽不知这位年轻将军的名姓，但能够采纳她的建议，想来也是心肠软善之辈，目光不由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 Z% s. N& y( t    不料这目光被左迁身旁那位中年男子捕捉，那长髯男子轻笑一声，“将军这才下马，便引得小姑娘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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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循着他的目光瞧过来，面上不由讶异，继而便染了些浅浅笑意，原来这小姑娘真的被选了来，竟然不曾被林大少爷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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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师你口口声声称赞将林府所有书房里的书都损赠了给大相国寺，供贫家子弟借阅是个慈悲的主意，怎么见了这出主意的人还要编排几句？”

    这中年男子正是左迁身边这些年不离左右的军师，姓连名存，为人很是趣致，乃是当年左老将军身边的人，自左迁进了军中，老将军便将他托付给了连存，凡军中大事，左迁无不与他商议。

    连存本是打趣了左迁一句，哪知道反被对方打趣，转身对着那小姑娘的立身之处略一抱拳，他本是率性为之，不成想那小姑娘却也轻轻致福，朝着他还了一礼，全无十几岁小姑娘的羞涩之意，坦坦然跟着那粗壮的婆子缓缓去了。

    左迁轻笑一声：“如何？”

3 P6 h; Q( J1 B/ f4 {    连存拈着胡子思量一番，又笑道：“将军你确定此次军中将士婚配之事全权交托了给老夫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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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苦笑一声：“军师也知我目前尚未成亲，这些事情全然不懂。既然向陛下求来了这恩旨，自然要好生配成几对美满姻缘。这件事你不管，难道给我父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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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大笑：“我只当将军冲锋陷阵勇往之前，定然万事不怕，原来也有你作不了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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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忍不住相视而笑。

% T1 m( ?; [2 {; s2 a    原来左家世代皆出将才，驻守边关。这次左迁回京述职，正赶上朝中人事动荡，林相被人弹劾，与万贵妃生的三皇子结党营私。

; j# d0 b" F% p5 _0 d) p: C    三皇子久已不满太子，暗里明里不知使了多少次绊子，武帝皆视而不见，哪知道此次不知道哪点踩到了武帝的底线，索性将多年受宠的万贵妃打入了冷宫，三皇子被幽禁，一直站在三皇子这边的林相一族自然也跟着遭了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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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P3 x' V$ X+ R. H) @    左迁被委派到林府抄家，受书香护书一事的启发，想到边关驻守的军士们年龄老大，但边关寒苦，很少有女子愿意嫁到边关去。且这些年边关与夷族虽无大战，但小摩擦从未断绝，边关将士解甲归田娶妻生子也无可能，林府这些丫环们正值嫁杏之期，林府获罪，正可选些身家清白的女子送嫁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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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抄家当夜，他进宫复命，顺便将这事提了一提，哪知道武帝当即欣然同意，将他连连夸了几句，于是这件事便定了下来。

    至于被挑中的这些林府丫头们，包括书香莲香等人，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不知自己的归宿已经被左迁跟武帝三言两语，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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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1:18
6  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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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J' `" j    左迁虽然年纪尚轻，但领军几年，威严亦盛。

    年轻悦目的将军英姿勃发的站在院子里，下首是青春韶华的妙龄女子，连存笑微微坐在一边抚着胡须看好戏，看他怎样将这一出戏唱圆满了。

! T9 ~+ C& p' ]6 t    院子里的年轻女子们虽然经历这场大劫，但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养着，途中也是好生照顾着，虽然面上皆有倦色，到底年轻，胆大的已经偷偷抬头，眉目含羞的偷瞧着左迁了，放眼望去，倒是只有那小丫环抬头直视着左迁，颇为从容的样子。

    连存心里暗赞了一声，左迁已经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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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n$ w8 B) `, j3 W    “诸位，林家获罪，全族被流放，按大夏律，奴仆都要被充公发卖的，像你们这般年轻的姑娘们，本是罪奴，要么青楼要么营妓，或者下九流的场子——”他适时的停顿，利如寒刃的目光沉沉压了过来，带着刀锋的凛冽之气，眸光从那些或羞或窘的女子面上扫过，欣赏着她们乍然色变的模样，满意的看到这些女子大多数已经泪流满面，有人带头扑通跪了下去，“求将军救救奴婢吧……”紧跟着，一院子的丫环们陆续跪了下去，大部分都失声痛哭……

: t  _$ n( l% _) [: O    当然也有例外。

; W7 H% F7 I3 e/ _4 m0 M    书房里的那个小丫头眸光清明的瞧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仿佛预知了他接下来的话一般，与他的目光相撞，大约是觉得大家都跪地求饶，连她身边一个圆脸的姑娘都使劲拉着要她下跪，她这才低下了头，缓缓跪了下去。

  a! h: Y* a0 f& s. ^    跪的跪，哭的哭，五十几个姑娘的哭声让这驿站的院子显的极为热闹。

. W5 y: g) u* r    昨天她们就被告知，今晚就到了西北边城，大部分姑娘都以为自己从今以后成了营妓，哭声极为惨烈。

$ u& e% I1 O1 j, C    左迁向前一步，面上神色和缓了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凶煞，连声音也放的柔和了许多，循循诱惑：“大家别哭，别哭！只因本将军向陛下求情，这些少女不过是林家下仆，与林氏谋逆案全无干系，不如由陛下为你们指一门婚事，平了奴籍，好生过日子，也算是一桩功德无量的善事，陛下已经颁了恩旨下来了！”

3 A9 k8 n- ]! m. Q, ?; t% S) `' z# G    正在哭的少女们都被这番变故弄的呆住了，反倒是莲香，惊讶的瞧着书香，见她面上干干净净，一点眼泪也无，正温柔的看着自己，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擦了眼泪，又在她耳边轻道：“妹妹猜的果然没错！没想到……”语声里是掩也掩饰不了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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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9 l/ T" s1 E" D# k) ^    比起做营妓来，平了奴籍嫁人简直是天降大福，做梦都不曾想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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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X5 A4 v6 g    这一路走来，莲香越来越怕，精神恍惚，半个月赶路眼看着她快要病倒了，书香急的六神无主，终于偷偷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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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当初挑上我们，那些嬷嬷查的极严，连身子清不清白都要查，大约跟婚配有关，说不定……说不定是边疆女子太少了，戍边将士都大龄未曾婚配，所以才挑些未婚女子过去……”

    莲香当时哭的泪水涟涟，一脸的凄苦：“妹妹你这是说什么呀？主家都获了罪，哪有我们奴婢的好日子过。说起来我们都是戴罪之身，怎么可能有这样好事发生？”

    ……想不到，这世上果然有峰回路转之事。

    这些少女先前被左迁给描绘的未来惨景给吓住了，各个哭声惨烈，如今听到这话，立时欢喜的向着左迁磕头，莺声燕语，边哭边感激的抹着眼泪，恨不得当场去弄块牌位把左迁给供起来，其间心境跌宕，一时难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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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 F( K$ K$ ^! b0 K3 k9 L  F- C    连存拈须而笑，暗赞左迁这法子好。

    京中大户人家的婢女们，何尝受过一丁点苦？吃用比起小户人家的小姐们都要好的太多。俗话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边关寒苦，物质匮乏，非这些女子所能想象，若是不提前狠狠杀杀她们的娇气，将前景描绘的悲惨一些，恐怕在别的主家府上侍候跟嫁到边疆这两者之间，这些婢女选择的都是在京中做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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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R* @1 i. Z2 C( X% M' W    既然宣布了此事，左迁又顺势将连存推了出来，直言此后婚配之事便是连军师负责，等今晚到了边城，与军中将士见过之后，三日之内便可成亲。

    他这些事宣布已毕，将这摊子丢了给连存，自己潇洒上马，提前骑马出发了。

    连存头疼的看着转眼就抹干了眼泪，七嘴八舌的涌上来的少女们，头一次后悔自己比左迁年长。

7 Z1 G. x2 e, S5 e; |. c! O5 ^    可是婚配这种事……其实他也打了半辈子光棍了，自己尚无定所，何曾当过红娘？说不得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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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c4 L1 P0 R( L% V5 a1 Y: e  `    好些姑娘们都围着连存而去，看着那边的喧闹，怀香轻蔑的瞟一眼，凑过来搭话：“这位左小将军好像也没有成亲……也不知道会不会从我们中间挑……不过左家是大族，就算是个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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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面上还带着泪，与书香齐齐惊骇的看着怀香。

; j- T$ _* ?. \5 r5 P  D    书香暗道：这姐们漂亮是漂亮，用前世的话说，就是太脑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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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M# u; T0 j2 R    左迁身为左老将军的嫡三子，听同车的婆子说起来，也是赞不绝口的。左家手握军权，如何会给嫡子娶个奴婢出身的丫头？就算是一般人家的姑娘都恐难匹配，更何况左迁年少英武，战功赫赫……除非左家当家人与左迁集体脑抽了……

    就算集体脑抽了，当朝大佬武帝也不会看着这位将星瞎折腾自己的婚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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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前来验身的两位嬷嬷，听说就是左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这些粗壮的婆子都是左府的婆子，她们瞧着林府这些年轻丫环的眼神里，可不像是瞧着未来少夫人的眼神，特别是蕊儿之事，那种鄙薄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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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看着正一脸梦幻的怀香，很想使劲摇醒她，年轻人心怀梦想是好事，可是这梦想离现实差距太大了，可真算不上好事了！

6 x3 |. T( F6 I) E8 y5 M4 x. l) E% l    莲香与她相处日久，对她的性子最为了解，拉着她的手轻摇了几下：“妹妹，上车了……”

    怀香眼见这两个人都木木呆呆，半点宏图大志也无，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暗暗嘲笑一声，率先向着院子外面的马车走去。

9 U# P6 m) V; F4 e: v    书香与莲香手拉手往外走，忽尔想起一事，调皮一笑，低声在莲香耳边道：“说起来，未来姐夫还要感谢林家这场大劫呢，若非如此，姐姐差点就成了戴娘子了……”

    莲香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拧了一把：“坏丫头，赶明儿妹夫也是现成的……”说着想及自身，脸上也不由染满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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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心道：上辈子无缘成亲，这辈子好歹是军婚……只是不知道这大夏朝的军婚受不受法律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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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中计较权衡，既然身不由已，索性想个法子让自己与莲香过的好一些。不知道怎样能同这位连军师打好关系，最好是挑两个脾气好些的，至少……不能被家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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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如棋，她哪里又能想到，有一日挑丈夫就跟挑青菜萝卜一般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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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由恋爱，那大约是梦里才能畅想的东西了吧？

: r2 r( p' M" H$ x/ n    左迁先行出发，连存与其余的军士们护卫着马车紧赶慢赶，在黄昏到达了响水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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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7 B% |4 E0 z4 ?- D2 o% i    响水城门口，此刻挤满了军士，那些长年戍边的军士们正与身边的同袍取笑调侃：“黑子，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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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有人高声叹息：“这下我终于解脱了，不用大半夜被黑子哥抱在怀里当媳妇儿啃两口，被我弄醒还要将我踹下床去，说是我搅了他的美梦，他刚跟媳妇热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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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顿时招来一阵轰然大笑。

: }: U, S+ v0 a$ K- C    那被打趣的汉子又黑又壮，张嘴一笑，一口牙齿倒是又齐又白，他伸出蒲扇大掌在那人肩上重重拍了一掌，满意的看到对方呲牙咧嘴，这才笑道：“我娘说了，要胖些的媳妇好生养，瘦到风吹就倒的那还能叫媳妇吗？那是麻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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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U! X) s( X& V    假如书香听到这话，定然要笑出声来，后世致力于减肥的圆润些的姑娘们大约都可穿过来，都是最佳媳妇儿人选。至于那些瘦到风吹就倒的……对不起，穿越这种事真的不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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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的马车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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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既然已经下令军中校尉们都可前去城门口迎接，这些久在边城的大龄汉子们跑的比兔子还快，又牢牢记着左迁那句话，此次婚配之事全权委托了军师，只要有看对眼的，大可去请求军师作媒……

    于是继姑娘们一番热情的轰炸之后，连存到达响水，又受到了军士们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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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身高力大，伸臂就将连存从马上提溜了下来，神色却极为恭敬：“我扶军师下马。”

2 @. c! S% F  ?    连存苦笑着从他的虎掌里挣脱出来，瞪一眼：“贺黑子，你给我老实一点，这次的媳妇没你的份，人数不够。”贺黑子那张黑脸立时瘪了下去，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军师您老可不能这么欺负人啊？论打仗我从来没往后缩过，论比武……除了裴东明，我何时输给别的兄弟过？怎么轮到发媳妇儿，就没有我的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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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他。

    “你长的太黑了。”

! s2 d8 i+ l4 E( O    “你也不见得比我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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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生的跟只大熊似的，军师好心，怕吓着人家姑娘。”

    “我这叫威武，你生的跟只小鸡仔似的，就不怕吓着人家姑娘了？”

    ……

7 y: ?, I! N+ @+ M+ g    哄哄闹闹，一路争斗一路簇拥着马车进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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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1:25
7  出击

    连存回来的当夜，便被军中将士们灌了个烂醉，酩酊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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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万名响水驻军之中，军官都有数百人，在响水驻守经年，都盼着能够成家，但狼多肉少，才五十几名姑娘，资源严重不足，于是都卯足了劲儿的灌他，期望能抱得娇娘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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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9 Y* e6 Z( K  v' @6 T7 ~% s    书香她们被安排在连存隔壁的院子里，门口立着两名守卫，两排驻军房，数十个房间，每间都是大通铺，打扫的极为干净，连被褥都是全新的，可见这些军士热情隆重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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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2 v+ @4 T: @0 C    姑娘们圈在这院子里，天色未明，便听得军中士兵操练的声音，各个被惊醒了，目光之中带着雀跃之色，都想瞧一瞧热闹，可是穿衣出来了，瞧见院子门口的守卫，都又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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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等众人都收拾妥当了，才慢吞吞爬起来梳洗。

) C' b0 z5 O1 S' m: K    边关这些男子们都习惯了早晨用冷水洗脸，难得伙房极早就有兵士抬了几桶热水送进院子里，等书香洗的时候，水都有了几分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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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草草梳洗完毕，便拖着莲香要往外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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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t( z/ m9 s. ?" S    莲香被她这大胆的举动给吓住，死死拖着她：“书香，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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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q  t7 a0 f! r; r    小姑娘冲她笑的不怀好意：“我这是去求求连军师，给姐姐寻个脾气温柔些，性子好些的姐夫去。”

    莲香又羞又恼，嗔她一眼，下死力气拖，却反被她拽到了院门口。

+ I  v. L% U3 F8 |5 K; {+ J; [    那两名守卫呛啷一声拨出佩刀来，“姑娘，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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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g/ j) x- M0 G* Q    莲香吓得腿一哆嗦，几乎要哭出声来，“妹妹，咱们回去吧？”哪知道书香不退反进，笑微微质问那两名守卫：“两位大哥，左将军可下过令，不让我等姐妹出这院子？”

    左边的兵士结结巴巴：“那……那倒没有。”黝黑的面上都隐隐泛上了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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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又道：“左将军可有说过，要待我等姐妹如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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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边站立的兵士飞快瞧一眼结结巴巴的同伴，也同样摇摇头。

    书香轻轻用手指拨开挡在面前的刀，牵着莲香徐徐而行：“既然如此，两位大哥也不算违犯军令。”见他两人茫然不知所措的呆呆瞧着自己，不由轻笑一声：“将军让两位大哥守着这院门，院门好好的又未曾长腿跑了，已算尽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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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x3 J0 c9 I0 Z% t6 T+ h    两人眼睁睁看着这两小姑娘手拖手出了院门，正思量着如何向上头交差，书香却又折回头来，面上有丝尴尬：“两位大哥可知道连军师住哪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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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在左边的兵士顺手指了指隔壁的院门，“军师就住在那个院子里。”小姑娘笑的眉眼俱弯：“多谢两位大哥。”拖着莲香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隔壁院门口。

    右边的兵士呆呆问同伴：“这个……不算失职吧？”

    身后忽响起一把爽朗的声音：“你两个看的人都跑了，小心将军打板子。”

    两名兵士苦着脸看向徐徐行来的年轻男子：“裴校尉救命啊！”

- \# D3 J  t- o$ g/ Z+ n/ \# `6 A    裴东明看着这两个被那小姑娘几句话糊弄过去的兵士，失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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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7 }7 j! E# Y% R    不过是奉了左将军之令来请军师商议三天之后的喜事，不曾想瞧见了这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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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l6 J6 S" g6 m5 h% r    真是个伶牙利齿的小姑娘！

    “这帮狼崽子！”

    连存撑着快痛裂的脑袋缓缓起身，心中将昨晚使劲闹酒的一干男儿又狠狠骂了一通，穿衣梳洗，想起接下来三天还要面对五十几位新人的婚配问题，就觉得头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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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没有哪一位苦命的军师还要像他这样做兼职红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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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e2 s% I: h# z  }; J    他用铜盆里的凉水洗了把脸，推开房门，但见院里已站着两名小姑娘。尤其是当先立着的小姑娘，他印象极为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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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姑娘找老夫可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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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隔壁院子门口的那两名守卫并非是左迁安排。依着左迁的主意，五十几个小姑娘扔在数万名男儿的军营里，让她多走几步，恐怕都要被这些汉子瞧哭了。不过连存当日被这些姑娘们围在当间，吵得头晕，如今住的这么近，才亲口下令，在院子门口杵两门神，胆子小些的恐怕就不敢过来吵他了。

: f; X) t$ X1 B# Z    不过他所料有误，这五十几个小姑娘里，不全是胆小的。

- m3 e) u7 K' t7 q& V$ Q3 M    胆大的那位笑微微立在他面前，仿佛一脸的犯难：“昨天左将军说要将我们姐妹的婚配交给先生做主，晚辈就替连先生犯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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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6 R5 i5 a' h    连存被她这话逗笑，“真是难为书香姑娘了，不知道哪点让姑娘替我犯愁了？”

. |. l; p6 e5 t    书香皱起了眉头，一脸的苦恼：“左将军为戍边将士婚配，本是善事一桩。晚辈虽是女子，但早闻戍边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本来能嫁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儿，乃是三生有幸。只是……”

1 d! i/ E1 K' c. [! e    莲香畏缩的小声捅捅她，脸涨的通红，整个人都害怕的要哆嗦了：“书香你别乱说话，此地是军营。”往日这个小丫头在房内说些疯话也就算了，好歹在外面装的很是老实木讷，如今倒好，出了林家就一直不曾规矩过，她心中吓的要死，又偷偷去打量连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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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6 v7 b' J$ L  D6 ^    连存倒未曾恼，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书香姑娘有话但讲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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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辈就大胆直言了____”书香紧握住了莲香企图制止她的手，立誓今日要打动连存，“左将军此举本是一桩美事，只是如果执行起来，错配了婚姻，夫妻不和，闹将起来，又动摇军心，这就不是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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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_& E' ^$ G  O    连存不由失笑：“听书香姑娘这话，倒好像与人作过媒一般？”

    “难道连先生从前替人做过媒？”

6 F  n) s( Q9 f3 _2 T9 j1 M6 K! ~    连存这下忍不住拊掌大乐，倒真是个口齿伶俐的丫头，一下就将他给问住了。

- m  ?* W: {5 V8 B3 K    他自然是从未曾做过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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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姑娘有何妙策？”

    他本未曾指望书香回答，哪知书香来时就早已考虑详细，连忙笑着顺杆爬了上来：“连先生，婚姻之事贵在和谐。先生既然要做媒，这次同来的姐妹有五十四人，不如让众姐妹把自己中意的男子说一说，是急脾气的还是慢性子的，又或者想嫁个原籍的，中意话多的还是闷葫芦的……”

1 ^: E% e4 L: {$ l" G* z% Y) g    连存被她这通说法给镇住，这未嫁的小姑娘数说起男人来种类极多，倒好似自己早经见过许多性格不同的男子，半点羞涩也无。可她大大方方站在那里，说不出的爽朗大方，倒教连存一时也说不出半句指责的话。

0 g: n" \) V' N& o4 y4 ]8 M    莲香早已经羞的头都快钻到地下去了。她早知道这小丫头胆子极大，却没想到还有这般厚脸皮的。历来女子出嫁，哪轮得到自己多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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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我们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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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 {1 z' ]: D' P, M! h; z    书香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如何肯放，又再接再励，“先生，就算军中挑出来的人，也应该让他们各位讲讲自己中意哪类的女子，温柔手巧的，活泼开朗的，又或者端庄寡言的高矮胖瘦……大家心中都有个底了，也好过三天之后成亲，不到十日，先生门口便挤满了吵架的夫妇，都要来寻先生断一断家务。到时候……恐怕先生也再难有清静日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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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想到门口挤满了气愤填膺互相指责的一对对怨偶，顿时感觉前景惨淡，日子难过，拈着胡须笑道：“姑娘这法子极好。不如先说说，你想要嫁个什么样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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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 \& _& w3 c. ?: x    书香心下大喜，连连摆手：“我倒不急。”一把拉过旁边的莲香，将她推到前面，笑语如珠：“书香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连先生，军中可有脾气涵养特别好的男子？我这位姐姐心灵手巧，又做得一手好针线，为人又和气，烦劳先生多费些心思，一定要替我这位姐姐挑个宽厚些的男子……”

    莲香被她这番话说的都快羞哭了，当着陌生男子的面，讲这些婚嫁之事，于她简直是从所未想：“我要回去了……妹妹你就在这里疯吧！”转身便向外冲了出去，不妨出门却差点撞在一名年轻将士身上，差点吓的哭出声来，捂嘴便跑了。

    那男子站在院门口，似正听到有趣之时，年轻俊朗的五官之上满布了笑意，立在门口看那小丫头行事。

    院内二人却不知门口早有人偷听多时。

: \0 P( Q; H  r% O* P    连存今日被这小丫头逗的一笑再笑：“难不成书香姑娘以为我军中全是些暴悍的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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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心道：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将士们多少都有些心理阴影，万一命歹碰上个变态，莲香这般柔弱的人，一言不合拳打脚踢，后半辈子可如何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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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面上显出几分难过之意：“我这位姐姐胆子太小，晚辈怕先生给配一位急脾气的姐夫，只能天天坐在房里抹泪了。”

    连存心中感慨，只觉她为了同行的姐妹费尽心机，这般出头，心中赞赏她为人机警，颇多筹谋，比之那些养在深闺遇事只知道怨天忧人，哭哭啼啼的女子强了数倍，正待再说，却忽尔转头瞧见了门口立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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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明你几时来的？怎的傻站在门口，不肯进来？”

    书香转头去瞧，立在大门口的男子身量与左迁仿佛，只是瞧着比左迁大了几岁，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正炯炯有神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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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立即如获至宝，双目都泛出光来，将对方上下打量一番，似乎满意至极。裴东明眉毛微挑，面含笑意，缓步而来，任她打量。

    连存看着面前这秀美的小姑娘，想她行事为人，再瞧瞧眼前的裴东明，只觉正是天作姻缘，定然要再添把柴，于是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名唤裴东明，乃是响水营中军士比武得冠者，又读过几年书，勇毅果决，是个好儿郎，现年二十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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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p# f6 K, |: |: T- u6 V    书香暗道一声：这位就是莲姐夫了，果然好儿郎！迫不及待的向连存确认：“连先生确保这位裴校尉不会打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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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t' e3 e" j5 O9 C    连存眼角的余光尴尬的朝裴东明瞅过去，他已近在眼前，想是也听到了这句话，面上也是一笑，大大方方道：“军师不能保证在下不打女人，不过在下可确保决不会打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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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面上大大漾出笑来，向着连存深深福了下去：“先生，我瞧着这位裴校尉人品出众，与莲香姐姐十分匹配，先生定要为我姐姐作主，玉成此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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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N5 ~! n# S$ Z    裴东明脸上的笑……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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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 l4 u6 {( s    连存抚着胡子的手不由停了下来，“你……你真要为莲香姑娘求这门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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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心道，这样出众的男子，回头被那五十几个姑娘们知道了，恐怕都要抢，先下手为强，肥水不流外人田，定然要先为自家人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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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g& k0 b, p2 Q3 t    咳……这位裴校尉，其实绝对与肥水有着本质的区别。

    若拿男子比肥水，林家大少爷大概就算是肥水级别的吧！

    她这番费心，又怕连存不肯玉成此事，连忙讨好道：“先生能帮了晚辈此忙，晚辈也要为先生分劳。不如先生送些笔墨予我，我去将姐妹们的想法都记下来供先生选阅？”

    连存瞧一眼裴东明，心道：这小子平日也算颇有智谋，怎的今日一副呆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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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1:32


8  大志

' U+ m: }$ |" W( Y    “我想要嫁给左将军！”

9 @. I9 G9 ?5 L    怀香高昂着头，站在大通铺上，对着嘻嘻哈哈坐在铺上的姑娘们宣布，又示意一旁提着狼毫的书香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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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m! p9 Q% Z/ z3 P; D: }9 c  d8 N    书香差点被一口口水呛住，为难的推脱：“怀香姐姐，要不……就写，你想要嫁个像左将军那样的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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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I1 p" D; K: {7 W7 Y    姐姐你也太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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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要放在后世，左将军那就是营草级别的男子，家世好模样好，有权有财，娶个什么人不好，非要娶个小丫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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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坐在怀香身边的姑娘们都惊羡的看着她，早知道自己也这样要求好了。可惜书香手脚太快，大部分姑娘们都被她几句话给洗脑了，乖乖按着她的想法行事。

- z2 k' [9 }0 E; H. S2 \    具体示例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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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名？

    春桃。

: {7 k- X; N* g* z& i1 c1 ?    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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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l* c8 i- G    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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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m* k& s+ m: ^5 e$ V5 f% p    籍贯？

  N5 B; M: U* i/ D, B+ s0 K    元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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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V! ^8 E$ J' }  ]* b# L- a    想嫁的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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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 @2 X6 j; |+ R: h0 `5 A    姑娘羞红了脸，只盯着书香的笔杆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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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扳着手指头数说：“老实敦厚的？嘴巧会说话的？或者高个矮个？或者双眼皮的？头发浓些的？鼻子高的……吃饭口味偏咸偏辣或者偏甜的？……”噼里啪啦砸下来一大堆选择条件。

0 i4 }" x* A( w% O    大多数姑娘们何曾想过这么细致的。到后来她索性将这些条件专门写在一张纸上，让会识字的姑娘读出来，令大家讨论。大部分姑娘们最后总会在她提出的这些条件里找到备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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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T& Z+ I( ?" z2 R, D! \    当然也有格外有想象力的姑娘。

. J2 b; C5 Z- H' N6 e    那位会识字的姑娘雁儿最后撇过那张纸，坐在铺上回忆半晌，沉静的面上全是淡淡的笑意：“……以前二少爷房里有位先生，长袍总是洗的干干净净，皮肤白净，手指也很白净，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些笑意，眼睛虽然不大，但瞧着总是很温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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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姑娘八成是暗恋上了那位府里的西席，听说她以前是二少爷房里的笔墨丫头。

8 t& m$ E5 [9 P0 M    书香听着她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总结中心思想，快刀斩乱麻，一针见血道：“雁儿姐姐想要寻个跟这位先生一模一样的人，恐怕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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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L- ?+ ~: n4 r, s    雁儿红着脸瞧着她，书香不慌不忙道：“况且，那位先生长袍干净，定然是他娘子洗的，皮肤白净的，这军营里恐怕难找，最要紧是喜欢笑的，人和气些的，最好是识些字的，姐姐可是要寻这样儿的？”

    雁儿还有几分犹豫，书香已经笑咪咪往下写了，边写边道：“姐姐你想，衣袍干净这不难，只要嫁了过去你多洗几回衣服就能实现，皮肤白净这条，大不了回头找药铺里的先生弄点白术白芷什么的敷一敷，也能变出来个白净模样。说到底，还是要找个脾气好讲道理的男子，要不要再添一条牙齿一定要白的？这样笑起来也好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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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的姑娘瞧她说的有趣，顿时笑作一团。

' [( e- o: s: Z- b" Q' f: R    雁儿红着脸点点头，“就依妹妹说的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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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N9 ^% Y" R% K9 U    这番折腾下来，最后她才发现，只有怀香最难打发。

    她写的那张纸上的条件，她一个也不肯选，只坐在那里要她将自己的要求记下来。

9 I) Q/ W0 N3 Y2 d    莲香替她磨墨，见书香一脸的为难，忍不住劝道：“怀香妹妹，我们这些姐妹们应该只是嫁给营中将士。至于左将军，听说他是世家子……”

. Z6 r1 T7 h, |4 a8 }1 k    怀香秀眉一扬，咄咄逼人：“你这是瞧着我生的比你好，嫉妒的吧？书香，你给我写上，我就是要嫁左将军，作妾作通房，哪怕做贴身丫头！”

" Y7 y% N; T4 f( }    莲香被她一通抢白，脸涨的通红，她素来不是个口舌伶俐的，只站在当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书香心中有气，笑咪咪拉了莲香坐在自己身边：“墨已经够了，姐姐且先坐下。”又冷脸对怀香一笑：“怀香姐姐也别生气，你生的好看大家都知道，不如我就替你写起来，至于左将军肯不肯收你，就要看姐姐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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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拿到书香递过来的资料，一时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在军中多年，文书资料也见过不少，都未曾见过这么详细的资料。更何况纸上那一笔小字写的很有风骨，瞧着竟然不似女子娟媚小字，仿佛男儿所为。

    “这个……是姑娘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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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n0 @8 }& t: d+ g    书香笑嘻嘻点头，又指着他手里那厚厚一沓资料解释：“同一籍贯的都放在了一处，怕看完搞乱，我又在纸上编了号，先生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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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本来对接到这样大事毫无头绪，想着随便按着军中将士比武排名一人发一个媳妇下去，就跟发饷银一样简单，哪知道被书香一顿忽悠，心中反倒惴惴，生怕牵错了红线，门口天天被怨偶们堵着诉苦，这才下定决心好生张罗这事。

( Q! O( F3 a4 |    现在有了书香写回来的这些东西，他心中大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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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看到他心情极好，顺势提要求：“连先生，昨日我见到的那位裴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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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想起裴东明当时古怪扭曲的表情，心怀大畅，捋着胡子笑道：“书香姑娘回去想了一夜，看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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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上了看上了！”书香极是满意的点头：“这位裴校尉瞧着与莲香姐姐十分相配，如果他还有疑虑，不如让他见见莲香姐姐？此事一定要求先生玉成！”

    连存笑着将她打发了，又挟着这卷纸去了左迁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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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 _! _5 E! Y% f5 |    左迁正与裴东明商议练军之事，见连存笑意满面的进来，大是奇怪。

    “前儿我还看着军师一脸的苦意，怎么才过了两日就神清气爽起来，可是遇见了好事？”

/ u, Q# m# a( u- G' N    连存将那一卷纸递了过去，左迁接过去看了，又转手给了裴东明，惊讶道：“军师好快的手脚，连这法子都想到了。我原只当军师最擅布军谋略，原来军师还擅长替人牵线保媒啊？！”

    连存被他调笑，笑指着也是一脸惊讶的裴东明道：“东明你把最下面那张纸给将军！”

) M* n* X9 s9 X+ S3 k1 U    裴东明依言抽了出来，先只瞄了一眼，脸上已是憋不住的笑意，被左迁一把夺了过来，原来上面是一个名叫怀香的女子的记录，不同于别的女子的要求，这姑娘只有一个要求，为妻为妾，为奴为婢,不拘哪一种，只要能跟着左将军便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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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q5 f* b% I& H/ l" M    也不知道这记录的人作何感想，又补述道：五十四位姑娘，唯怀香有此宏图大志，恳请将军成全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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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T6 I% H  v8 R    真是可惜了一手好字！

    左迁怒冲冲将这张纸团成个团子扔进了纸篓，“这是军中哪个人记录的？还不拖出去打一顿板子！”不能打这痴心妄想的丫头，难道连个军中笔吏都不能打几板子出气了？

% ]+ E$ q1 \" m' E, j& s    连存笑道：“将军就算不怜香惜玉，可是将人家小姑娘打几板子，后天如何做新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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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一呆：“你是说……你是说这些都是女子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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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E, J  @9 Z    裴东明目光紧盯着连存，脑中霎时想起了昨天那笑语如花的小姑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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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k7 i" W& g$ g    连存笑意难止：“除了书香这小丫头，还能有哪个？连这主意也是她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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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一腔怒气顿时熄了火：“没想到这小丫头除了脑子机灵，竟然还写的一手好字，瞧这字倒有几分刚烈之意。”

7 _: S/ t4 ]7 A- l7 i/ \/ E) O3 N    “这小丫头昨日巴巴的来找我，说了一大通道理，言下之意就是让我慎重做这个大媒，否则，万一将来营中将士夫妻失和，不但不利于稳定军心，反倒因为家事而影响军情，因小失大，反而不美。”

+ U: a/ r9 ~, q    左迁点点头，“这小丫头说的也有道理。不如，军中将士也照着她这种写法，将适龄军官们挑五十四名出来，详细记录了再婚配。”

    裴东明眼睛在那一沓纸上瞧了又瞧，对着左迁与连存笑的好不亲热：“将军，军师，末将也老大不小了……”

    左迁顿时笑出声来，“你可是瞧中了谁？”目光往那沓纸上轻瞟，意思不言而喻。

    裴东明拿起那卷纸，对着上面的字迹恋恋不舍瞧了好几眼，“这笔字瞧着真教人喜欢，人就更不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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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呵呵笑道：“书香也对裴校尉满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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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双目放光：“可是真的？！”

- W3 S: m5 \; z4 ^; M    “自然是真的。书香姑娘嘱托了老夫，觉得东明做她的姐夫再好不过。她替她的姐姐相中了你，说起来，莲香姑娘性子温婉，听说还做得一手好绣活，是个极好的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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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M$ T; H! E9 G* K4 C    裴东明的脸顿时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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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R1 x$ t0 u# x    这天晚上，响水营中大龄未婚，家中又未订亲的下级军官们齐聚一堂，传阅着书香记录的那些资料，欢声笑语，连屋顶都快要掀翻了。

    边城多年战事未定，这些男子们苦守边疆，这两日操练完毕，都是借故从暂时腾出来给姑娘们住的院子门口走来走去十几趟，回去了总会被同伴打趣：又去瞧媳妇儿了？瞧到了没有？”

6 o3 T; J1 v( A3 [7 x% s! {    被打趣的人一脸的欣喜：“我这是去瞧瞧咱们媳妇儿需要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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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y# E0 z; w  }: V# I    婚事未定，这些年轻男子一律以“咱媳妇儿”称呼院子里的姑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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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n9 j/ p8 j: `" d7 O2 M' z0 _    裴东明坐在桌前，拍着桌子制止：“你们都轻点，小心撕破了纸。对了，看完的，有了中意姑娘的，可以到我这里来登记一下，顺便报报自己的家乡籍贯，有什么大毛病之类的，睡觉打呼磨牙这些如果有也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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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b$ E* F, S$ o9 P: O; K    贺黑子大字不识几个，见别人都在传阅着那些纸，蹭到了桌子旁边，小声请教：“东明，这些纸上都记了些啥？你瞧着哪个姑娘适合给我做媳妇儿？”

    裴东明在回来的路上早已经想好了，侧目朝旁边瞧瞧，见众人都未注意，小声道：“黑子，咱俩兄弟谁跟谁？我一早替你瞧好了一个姑娘，你不用瞧那些纸了，瞧了也白瞧。”

1 w) i, w# `( {+ n    贺黑子喜的一口白牙笑的明晃晃的，大掌拉着裴东明的手，恨不得要给他作揖：“东明哥，大哥，以后我就当你是我哥，你说说你瞧中了谁？我娘说了，找媳妇儿一定要圆润些的，好生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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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g$ e; _4 I: y0 h    以往两个人在军中比武，贺黑子总是输了给裴东明，屡败屡战，屡次不服，今日为了娶个媳妇儿，这会竟然自甘为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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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心中暗笑，拍着他的肩膀一幅哥俩好的模样：“黑子，咱俩那是过命的交情，我瞧中的这姑娘叫莲香，那纸上写着的五十三号，人又温柔又贤惠，还做得一手好针线，生的也圆润，你也甭看那些了，记着这个名字，回头去军师那里去磨他就对了……”心道，但愿这位莲香姑娘生的圆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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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 T( c9 x0 o1 H( I    正说着，那边有人扬声问道：“东明，写这些的不会是个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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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S! e& [- B8 x4 Z( z    “不会吧？瞧这字哪里是女子的笔迹？”

    “如果真是姑娘写的，那我就去求军师把这姑娘嫁了给我当媳妇儿……”

    “你想的美……还有我呢，娶个识字的媳妇儿，将来儿子开蒙都不用请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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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w5 u6 ^' P# G7 m6 b& o: }    “哈哈哈，你这个赵老抠，算计的真好！”

  |. |' ?% i3 ?8 F$ p    ……

    裴东明假装未曾听到，停了一下，只当那人不再问了，哪知道贺黑子也好奇的问道：“东明哥，难道这纸上的字真是姑娘写的？”

    贺黑子向来是个大嗓门，先前求裴东明，还知道压低了嗓门，这会心事已定，一嗓子下去房里的人顿时都听到了，目光全粘到了裴东明的脸上。

    裴东明被这些目光瞧的都有几分不自在了，咳了一声，这才道：“这些纸是将军给我的，是姑娘写的还是随军笔吏写的，你们自己去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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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朝他鄙视的翻个白眼，“你小子这是瞧我们不顺眼，想让我们去将军面前出丑吧？女子有几个会写字的，还写的这般有筋骨，分明是个笔吏写的！”

    “不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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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1:33
9  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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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大脑袋朝着院子里张望了好几次，耳朵里听着姑娘们清脆热闹的笑声，心里猫抓一般的痒痒，被院门口的守卫强拦着，一步都闯不进去。

    守卫苦口婆心的劝导：“贺校尉，不是我等不放您进去，实是军师有令，男女有别，不能放人进去的。”

& u, J' c! H7 ]3 P4 h: R    贺黑子是全军出了名的勇猛，钵子似的铁拳一拳头打下去，能把老虎的腰骨打断，校场比武之时除了裴校尉，没人敢与其争锋，他可不想惹恼了这个鲁汉子，回头被他揪着上校场去，被揍了都没处讲理去。

    贺黑子亮出他那口大白牙，讨好的拍着守卫的肩膀：“兄弟，你在这门口守了两日，可知道一位叫莲香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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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的话固然可以听一听，可是左将军说了，遇事沉着冷静，多多观察思考，总是没错的。尽信裴东明那是不可能的，本着先锋探路的精神，一早操练完毕他就摸了过来，圆润不圆润，他总要远远看一眼才放心。

7 [# [; U2 [1 Z! m; w, V) A    守卫苦着脸陪笑：“贺校尉，您也知道，这里面也没有小的媳妇儿，而且她们也不常出来，我们怎好贸然问她们的名字呢？至于您说的这位，我们可真不知道是哪一位！”

    贺黑子不死心，在院门口转悠了好几圈，忽然憋着嗓子长长的吼了一声：“东院的莲香妹子唉～～～西院的哥～～～”

    房里的姑娘们听到这悠长嘹亮的歌声，相顾而惊，这般俚词艳曲在林家几时又听到过？震惊过后，目光齐齐对准了坐在那里的莲香，见她涨红的脸似乎要滴下血来，顿时相拥笑作了一团，唯有书香心头剧震，霍的站了起来，面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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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m/ Q- E% M8 w: Q" N    这调子听在她耳中，只因太过熟悉，她几疑是梦，反倒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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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世里，传唱大江南北的陕北民歌与这调子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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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怔怔立在当地，莲香虽羞窘难言，但见她神色有异，生怕她为了自己出头，正欲拉她坐下，方伸出手去，已落了个空，书香已经大步朝着外面走去，她紧跟着站了起来，却不敢追出去，只得探头朝门外偷偷瞧……

* v3 {6 A9 G0 D2 f# U    “一日不见妹子～～～～～想……”

+ B  a5 Z8 B+ Q: E9 Q    贺黑子唱到一半的歌卡了壳，最后的“想死个哥”四个字硬生生吞了下去，看着脚下生风从房里出来的纤瘦的小姑娘，黑脸变得极度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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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裴东明替他瞧好的丰润的媳妇儿？

2 d: R( `+ x$ h5 J* z, E    瘦成这样儿的，还能生得出儿子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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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裴的这是在坑我！想让我贺家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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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N1 O7 w2 E    贺黑子捏紧了铁拳，咬着牙恨恨的想：看下次老子不在校场里将你的人脑子打成狗脑子才怪，让你这般哄骗我！

# ^( v* G# W3 r    “你会唱信天游？”书香小心翼翼的问眼前这个大熊一般的汉子，心内极是忐忑。

- D. I+ X3 _) E- e7 u    “信天游是啥？”

    书香忍了又忍，才将心里难过的滋味压了下去，果然能在这里遇见个同她一样掉落异时空的人，纯属空想。见贺黑子转身欲走，连忙喊住了他：“喂，这位大哥，你可是相中了我莲香姐姐？”

+ [7 r( X- ?2 u; P( r3 ^  n    能站在这门口唱歌的男子，多半是这次婚配的人选。这汉子生的铁塔一般，万一是个固执的，与裴东明抢起莲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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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l7 s8 {) v. _5 }0 |9 [    贺黑子虽然生的粗莽，但其实人也还算细心，听了这话忍不住雀跃：“你不是莲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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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R% E% u) U( e8 G, `2 }    只要不是莲香姑娘就好。

    他复又欣喜的扒着院门朝里瞧，隐约瞧着房门口一个侧影，可是那姑娘死活不肯站出来让他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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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E) a5 S+ s2 w    书香见他这番急迫的心情，暗道事有不妙，不知道这大黑个子性子如何，万一他打起女人来……还是要尽早让他打消娶莲香的主意。

    她从院门上将贺黑子扒下来，“这位大哥，莲香姐姐跟我情同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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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Z2 M' w* c' F- d4 A! O    贺黑子双目立时直了，这不起眼的干瘦的小姑娘原来是小姨子啊？当即打起精神，转头来热情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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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U+ D1 U. ~/ j5 `% t/ ]: v- _; ~    “我姓贺，就叫贺黑子。”局促的搓搓大掌，这小姑娘人虽然瘦是瘦了些，但眼神太利，真是比见丈母娘还让他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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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黑子哥啊！”这傻大个瞧着是个老实的熊孩子，被她拿出班主任看迟到小学生的目光来一打量，立马规规矩矩站好了军姿，书香心头闷笑，决心好生盘问盘问。

, H! ^% r' m4 Y7 A" a/ f% t  l8 N" v    “黑子哥啊，你打不打女人？”

+ a7 ^3 \- Z' ~$ n    贺黑子涨红了脸：“媳妇儿是娶回家来疼的，给我生娃的，哪里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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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Y# a$ ~$ L# W, ?5 H    “那黑子哥啊，你爹打不打你娘？”

# d! o" F: q# Z  Y1 o    看猪看圈，据说嫁人不光要看对方可靠不可靠，总还要看看对方的爹娘难不难缠。这时代的公婆那就是媳妇头顶的天。

    贺黑子不知不觉随着书香走出去好几步，一张黑脸快涨成了猪肝色，终于垂头丧气的憋出来一句话：“我爹从不打我娘，不过……我爹常被我娘打的满院子乱窜……”大约是觉得这事太过丢脸，大脑袋几乎要垂到了胸口。

# f! K5 s; U6 p  x& Z! @/ m    可是莲香的妹妹来盘问，他又不好不说实话……

    书香“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 P# Y, I' {' X1 H- p    这汉子耿直又可爱，在毫无选择的余地之下，其实____她可以为自己选择这样一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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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事实完全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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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t; C$ E: \: ?/ [    贺黑子被她一路盘问着到了连存院子里，当她向连存直言，看上了贺黑子，想嫁给贺黑子，连存虽然面色古怪，倒也未曾说些什么，反倒是贺黑子跳了起来。

+ ?- f8 @2 Z* c( _    “你说什么？我不要娶你！坚决不能娶你！”

3 u4 C" E: H, F' t1 F* }- N    书香两世为人，初次向个男人求婚便铩羽而归，面色难看可想而知。不过时不待我，只怕过了这村就没有下一家店让她挑了，她暗中咬牙：小样的！难得姑娘我肯嫁，你这傻熊居然不肯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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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k' i6 A0 ]    不过这会惹毛了贺黑子，更不知道要嫁给谁去。这家伙几句话就知道是个耿直犯轴的人，只要哄好了他，回头大不了学他娘……能威武的将黑子他老爹揍的抱头鼠窜的女人，肯定是当世巾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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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s' K* G7 a) M  Q* Z4 D    “黑子哥，我会写字算帐，洗衣煮饭……”她巴巴的扳着手指头，希望贺黑子能够回心转意。

    哪知道贺黑子听到这话，被蜇了似的往后退，拼命摆手：“那我就更不能娶你了！”

! t9 U! p& t; R9 G/ v    书香完全傻了。

" Q/ N8 d2 G3 B9 o& L% `    难道她要说自己不会？

    难道那位巾帼大娘教导自己的儿子与众不同，所以她的儿子娶妻的要求也与别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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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J+ v( l* {( f. e0 w9 w$ y0 y/ `    连存拈着胡须看好戏。

    小丫头进一步，黑子退一步，她虽口舌伶俐，但黑子却避她如蛇蝎，高大刚猛的身子眼看着便要被逼到角落里去了，怎么瞧怎么喜庆。更何况——刚刚出现在房门口的裴东明黑着一张脸，看着自己挑中的媳妇儿逼的贺黑子快哭了。

    “黑子哥，你就说嘛，你看不上我什么？你说了我改！你不中意我哪一点，我改还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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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J7 x* N* q6 r! `4 p8 d9 n    书香也快哭了！

    求个婚咋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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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A% s" H2 U$ ]    那些男人们都是怎么求婚来着？

+ S& v& z) O% |) b    她脑中快速回忆着前世的经验，期望能够尽快扭转局势。

    贺黑子黑脸快烧了起来，从来没见过这么胆大的小姑娘，他局促的将自己的长手长脚全缩了回去，企图隐身一般，不过体积过于庞大，难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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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_* j5 ^% _; F. g1 ~7 i    “姑娘……我……我……你这样挺好的……”这是非要逼着人家讲实话吗？

4 B$ r& O" l/ X    书香提醒自己，一定要放软放柔了声音，不要把这黑大个吓回去，等成了亲关起房门来再好好收拾他。看他这畏缩的样子，巾帼大娘的家风看来就要由自己来继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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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t# p0 ]8 M+ o7 Y  q+ \    “黑子哥，你要是嫌我这些东西都会，我其实……也可以不会这些东西的。你要是乐意给我洗衣煮饭……我也不介意的。”

2 u% {9 E# n, ^    贺黑子鼓起勇气反驳：“这些都是女人做的活，你怎么能让我做呢？”

    哦，原来这黑大个还是跟这里所有的男人一样，都有些大男子主义，信奉女主内男主外的啊？！她还以为巾帼大娘教育得当，黑子大伯其实下厨煮饭呢。

  R; j( ~; g, I  f' w7 h    “好好好！黑子哥不想干就不干，我来干。不过你可得娶我……你再不娶我……再不娶我我就哭了……”都说女人的眼泪是终极秘密武器，也不知这黑大个怕不怕女人哭？

    书香背过手去，在自己背上使劲掐了一把，霎时疼的满眼泪花，效果顿时惊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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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t  y# @/ ~, i    “黑子哥……你……”热泪一串串砸下来，贺黑子心内委屈，他明明才是被逼婚的那一个，为什么这小姑娘反倒哭的这般伤心？

    门口站着的裴东明将这一幕瞧进了眼里，唇角忍不住轻扬。

    黑子兄弟，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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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伸出手去，想要替她擦泪，滚烫的热泪顿时砸在他的手背上，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他忙忙缩回了手，小姑娘哭的气咽难言，一抽一抽的问：“黑子哥……你……你娶不娶我……你快说啊……”

% M5 I( e. ?1 m# k, b9 g( n$ A    娘的，逼个婚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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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B6 B9 O# O) M( [( J( V6 l7 U    书香拼命挤眼泪，心里忍不住暗诽。

    “你生的这样瘦，看着就不是好生养的，还会读书识字，肚子里肠肠弯弯不知道有多少，你打死我我也不能娶你！”贺黑子鼓起勇气，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嫌弃的看着书香。

& N" a2 u: R+ j2 Y* D    书香的眼泪在眼眶内滚了几下，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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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q; |" P% S1 k  @    原来瘦也是被嫌弃的理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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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之内不知道能不能吃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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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1:48
10  待嫁

  ]) _2 i$ ]# n% N) S0 c" c    书香全然未曾想到，同一时间里，打击接踵而至。

4 ~) V; _3 `8 |9 h8 Q$ K, N. w, u    贺黑子以一种绝决的姿态拒绝这门婚事，落荒而逃。裴东明的态度也是同样的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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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娶莲香姑娘的。”

+ f: q" ?6 c3 N! g1 a' X: W    书香还处在被贺黑子嫌弃的幽怨情绪里不能自拨，乍闻此语，下意识的便转头向连存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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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W* h. ~    连先生不是答应要玉成此事了吗？难道是没拿银子不肯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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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一脸镇定的站了起来，推脱道：“将军找我还有事，我先过去一下。”准备出院子去外面转悠几圈，以躲避书香的目光。

    方才见识过了小姑娘逼婚的模样，万一被她逮着一起来向裴东明逼婚……他一把老骨头了，吃不消。

& z7 F' ?* e% _0 l  W( Z; G    书香连逢拒绝，再高昂的士气这会也不免低落了。她耷拉着脑袋坐下去，将自己整个人缩在连存那张宽大的圈椅上，思忖再三，终于鼓气勇气抬头大胆的注视着裴东明，决定为莲香申辩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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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还是自己太心急，逼迫贺黑子的事情被这位裴校尉撞上，让他误以为莲香也是这样大胆到不知羞耻的女子，所以才会拒婚的吧？

    她苦笑着摸摸自己的脑袋，人在面临危机与危机解除之下的下意识反应大概会有本质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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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在林家，小丫头不规矩轻则一顿板子，重则被发卖到青楼妓院或者别的可怕的地方，甚至她初进林家的时候，就见识过一个小丫头被活活打死。那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世界，最不值钱的是奴婢仆从的人命，被主家打死不过一张席子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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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她拼命告诫自己，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装傻卖呆，从不掐尖要强，不与人逞口舌之利，努力与周围的人交好……或许这个世界无人能够理解她的寂寞无助，那种由心而起的寒凉彻骨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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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5 T2 l$ K% x    与人为善不过是想让自己过的更好，可是善良的莲香当她是亲妹妹一般疼爱，三年时间足够捂暖她这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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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y8 j6 W% R2 I5 W! s0 z    后来得知左迁已经替她们这干女子平了奴籍，并且要为军中将士婚配，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她再不是林家可以任人打死的小丫头了，这条命终于攥回了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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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总算她还有些价值，哪怕这是身为女子最可悲之处，婚事不由自己作主，嫁一个全然不了解的人，生存环境恶劣，前路茫然……

  b& H/ o' m+ E2 {* S( N6 B' G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活下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活到更好！

    所以她才能够在最快的时间里想到应对之法，先下手为强，想着在军中为莲香与自己挑个好相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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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校尉，其实你跟黑子哥是军中袍泽，关系应该很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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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L6 D* p2 V7 h: f% `, s" y    贺黑子那只傻熊，在校场上与他拼的你死我活，两个人上了战场还不是心照不宣的替对方挡刀剑……这个，大概算得上是关系很不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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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点点头，不明白小丫头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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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裴校尉瞧着稳重练达，黑子哥憨憨傻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却是生死袍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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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还是不明白的看着她……姑娘你到底想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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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l' T: [4 d    “其实莲香姐姐与我虽然情同姐妹，但性格与我截然相反。”

  X, q+ b$ H8 C% Q6 }& r  f. T    裴东明仿佛有些明白了，难道这小丫头还想做说客？他不动声色的坐着，瞧着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脸焦色，又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表情，仿佛生怕下一句他再吐出一句拒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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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模样其实有些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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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小姑娘不是被逼到了绝境，必不会这般挖空心思的想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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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连自己也说不清，这一刻是怜惜她多一些，还是赞赏她多一些，只是不知不觉目光又柔和了许多。

  c, Q% \* H- e. {, d5 D* X    书香见裴东明面上神色大有软化的迹像，心中大喜：“其实我向你保证，莲香姐姐温柔善良，针线茶饭无一不好，与我这样子的……”她似乎在绞尽了脑汁想要寻个词来贬低自己，裴东明心中暗笑，果然是个花样百出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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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姐姐与我这样泼辣胆大的完全不一样……她最是娴静柔顺了……裴校尉你就娶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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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E$ }! S, ?% ^) O8 j7 m    大哥你好歹说句话吧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婚……还不是同一个人，你再不答应我都要崩溃了……

    裴东明瞧着她的模样，心头微微不忍，但他注定还是要让她失望了。

    “我已经有瞧中的姑娘了，我是不会娶莲香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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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激动的跳了起来：“大哥你长不长眼睛啊，莲香姐姐那么好的人你都不娶，难道你看上怀香那只花瓶了？你不要忘了，怀香她虽然生的漂亮，但她看中的可是左将军啊……哦不，她是奔着左将军的家世跟钱财去的……”在裴东明饶有兴致的目光之下，她越说越低，恨不得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今日太过激动，她情急之下早忘了这并不是个言论自由的世界。

+ g2 d: p3 B3 S! K& N    这个男人大概要被自己吓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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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懊恼的捂着脸，禁不住哀叹一声，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这两日的努力全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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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J, F4 u7 b% w+ X$ C    “裴校尉不想娶莲香姐姐就不娶吧，强扭的瓜不甜，您宽坐，我先回去了。”她站起来，边向外走边恨恨诅咒，让你有眼无珠瞧中了怀香，偏偏人家生的漂亮，瞧中了左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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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3 u  n( I- E5 K8 g6 X/ m+ M4 y    “姑娘且等等，能告诉我你为何相中了黑子吗？”

    裴东明对这一点极为好奇，不过是打个照面的功夫，这小丫头就相中了黑子。她不是与自己也打过照面吗？怎么就没相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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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r$ E; {! y* {2 }5 J, Q    书香转身，诚恳的望着他：“你难道不觉得黑子哥哥直率简单，容易相处吗？”相中一个姑娘就敢跑到姑娘们住的地方，见不到人也一嗓子，干脆利落，才是真男儿吧？

- `: Y3 U+ Y6 _5 K0 Z    “要不，裴校尉帮帮我，帮我跟黑子哥哥讲讲，让他娶了我吧？”

( D4 N  i; F) M* B; d. r8 d    书香犹不死心，这样直肠子的男人合该落在她手里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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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嘴角暗抽，黑子是够直率的，直率的都缺心眼了。

    他站起来慢悠悠走到小姑娘面前，弯下腰去，靠近了瞧，小姑娘皮肤白皙，清秀的瓜子脸，杏核眼，算不得绝色美人，可是瞧着她站在墙角逼婚的架势，怎么都透着股勃勃生机，响水这片土地太过贫瘠，总要生命力顽强的植物才生活的更长久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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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满意的瞧见小姑娘被这样近距离的观赏吓着了，大大朝后退了一步，他毫不客气欺身上前，伸手捏住了她挺俏的小鼻子，在她惊慌的注视之下偷偷加了点力气，满意的看到她眼中荡漾出了朦胧的水汽，作为对她眼光独到，竟然敢看中黑子的惩罚，旋即又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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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I: _2 Y6 {7 F' d% C    “我瞧中的姑娘，可不是那个怀香的，而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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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放开了她，向外走去，又丢下一句话：“明晚便要成亲了，到时候军师会告诉你要嫁给谁，你还是别上窜下跳乱想辙了，乖乖回去待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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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媳妇儿，看来还是要尽快洞房了才能安生下来。想到洞房之时掀起盖头来，小丫头不知道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就满心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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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一脸笑意的离开了连存的院子，书香揉着鼻子暗暗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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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L* P0 N, b0 \$ _: P+ V    这位裴校尉当着连先生的面很是稳重，可是避过了连先生却敢下手轻薄她，果然稍嫌轻浮了些。这样子的人，压根就配不上莲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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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d: u" g% i    她愤愤不平的往回走，复又想到明晚要跟个陌生男子洞房，不由心情燥乱。等到回到住的房里，看到莲香焦急的神色，又想到，这军营之中的男子无论如何总比戴瘸子强上百倍吧？

, E- T! n; n5 M# @: _    五十几对新人的婚礼，在数万人的军营中说大不大，可是准备起来却也不算小事。

5 p  X9 k1 ]0 V( f0 {    响水城的成衣铺里这三日都全力开工制作新嫁衣，指望着专门来量了尺寸订做那是不可能的了，时间太赶，连绣的花样都俭省许多，只领口袖口略有些吉祥花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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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是个执拗的性子，磨着连存再三确认，“莲香姑娘是个丰润的？”，直到得了连存确认，这才心满意足的订了下来。

    营中挑出来的五十四名新郎一色的年轻小伙子，除了边关的尘沙吹的皮肤黑了些，倒都是精精神神的好儿郎。

    左迁满意的看着这些身着铠甲的儿郎们眼巴巴等着他下令开拨去迎接新娘，面上也是一团喜意。

! S$ W. d* m( P8 B* H0 i    新娘子的嫁衣不能省，但儿郎们的衣服却可以偷工减料，反正是在军营里成亲，索性就穿着铠甲去迎亲，也算别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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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夏的婚俗其实颇多讲究，纳采问吉请期诸事不能缺，可是这是在边关，生死系于一线，营中主事的年纪最大的一个还是连存这个未曾成过亲的万年老光棍，剩下的全是一帮年轻儿郎，因此这场婚礼便按着左迁与众新郎的意思，怎么自在怎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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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郎一色的高头大马，胸前红花，左迁一声令下，众新郎官在数千人羡慕的眼光之中向着新娘子居住的院子而去。

7 H; _3 @) A6 i, n, [  o% z    书香与莲香最后一次确定彼此的妆容，都是淡淡点了些胭脂，莲香的嫁衣略有些紧，倒越发显出了她身段丰腴，书香的嫁衣反倒长的快要拖到了地上，她要边走边注意不要被自己的裙子绊倒了。

    “姐姐，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她终于也体验了一把包办婚姻的滋味。

    “妹妹别怕，我……我也有些害怕……”莲香本就微丰，一急之下额头都急出汗来，书香忙拿帕子替她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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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你可知道洞房……洞房的事？”她顺势趴在莲香耳边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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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头，婚前性知识本来应该是娘亲普及的，可惜自己的娘……书香心中黯然，又想寻些事来转移注意力，只好想法子打趣莲香。

    莲香面色本就带着些红润，被她这话给羞的红霞扑面，眉目含嗔：“你这个小丫头，乱说什么呢？”

0 }4 `+ t( f% K( I4 N* B/ N) [    书香瞠目……这姐姐不会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 H/ q) a& d# X    她只好紧贴着莲香耳朵边嘀咕：“……于是……就……那样……可能有些疼……姐姐忍着些……”说着自己的耳朵也红透了。

! E5 j) e& p  c4 Y1 m! E9 h) ~) C$ i    莲香一手绞着帕子，一手轻轻捶打着书香，羞的连头都不敢抬了，等她叮嘱完了，才举着拳头在书香身上轻捶了两下：“你这个丫头，整天……”想想她当值的地方，乃是林大少爷的书房，那个人是出了名的风流鬼，不知检点，书香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可是……书香不会是……怎么连疼不疼都知道？

- V  A5 i8 ^1 L3 Z  _; q! F    她又没亲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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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脑子里轰然一响，顿时面色惨白，颤抖着身子紧握了书香的手，小声确认：“妹妹……妹妹你没有被林大少……你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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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W* S5 l$ j/ C- T+ n    书香一愣，复又笑了，小声道：“姐姐你真是心急乱想什么呢？我们来之前可都是被那两位嬷嬷挑过的，我要是被……还能站在这里？”

' v5 R  {5 T8 z: q' S/ O    莲香已又是一头的汗，不断拿帕子拭着，“是我一着急就糊涂了……”

    她两个人互相安慰之时，怀香收拾好了过来，再三确认：“书香，你把我的那张纸没有私留下来，交给连军师了吧？”

$ Y7 N/ ]. v2 k9 A! u/ h; T9 O    她原想着自己也许至多是个妾，没想到送过来的嫁衣有五十四套，心头更是惴惴。

% X' }8 @+ Z- H  W+ g    书香只觉她紧张的可怜，“怀香姐姐，我跟你又没有仇，怎么会将你那张扣下来？再说我要少交一张上去，连先生也会追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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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摸摸鬓角：“那……那就好。”心神不定的站到镜子前面，又去细细检查妆容了。

0 s1 _  n' |! x( T    旁边有人打趣她：“怀香，你不抹胭指都是我们姐妹里面最美的，现在抹了胭指，定然能将左将军迷的神魂颠倒……”

/ ^4 W$ V! X+ }. F/ b/ W, g, ]( J    怀香在镜子里瞧着自己的容貌，也略有几分满意，身边早收拾好的女子都纷纷赞她美丽，今晚将军定然会移不开目，怀香听着，面上愈加带了几分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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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子们正互相欣赏着对方的妆容，只听得外面马蹄声急雨一般而来，门口守卫的兵士高喊一声：“迎新娘喽～～～～～”

( v' d' {1 \; f# V- o/ `* A6 `    房里顿时炸了锅，乱成一团。

    “那是我的盖头，雁儿你别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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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X5 N6 ?6 M/ {& k- E5 T+ k    “这明明是我的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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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这有什么好争的，不过就是一块红布，谁的上面都没绣着花儿，还不赶快盖起来？”

) E/ a7 w( R2 w; Z    ……

5 M- z; b, X/ }+ c    纷纷乱乱，喜事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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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1:53
11  迎亲

    连存一身崭新的锦袍，满面喜色的进了房里，身后跟着四名兵士，朱漆盘上盖着红布，也不知道里面盛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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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t5 {$ C2 k5 E* H    今日嫁期，新娘子们全被集中到了一个房间里，面上神色各有不同，紧张羞涩，憧憬迷茫……

    连存环顾这房里的一干女子，心内感慨，声音也无端慈爱了几分：“老夫连存，在边关已有二十四载，年龄怕与诸位姑娘们的父母相若，今日忝为长辈，为姑娘们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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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 Q, \& U$ Z* [; Q+ ]' ~    这房里的姑娘们今日嫁人，本就心中惴惴难安，又听得他提及父母，有些曾是林府家生子的姑娘们往日在父母身边，一朝分离，再不得见，顿时流下泪来，也有像书香莲香这般久离父母的，也是相顾黯然。

    连存拈须温言：“边关寒苦，但此营之中的男儿乃是我大夏最好的儿郎，重诺信守，勇猛善战，老夫先前已有训导，望他们日后能够善待你们。”他面色转而整肃：“为人妇者，须得谨守本份，与夫君同甘共苦，坚守边疆，方才是我大夏的好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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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们齐齐应了，又见他逐次掀开托盘上的红布，但见两个托盘上盛着许多系着红绳的桃木牌，磨的精细，还涂了清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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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3 f$ d; M8 ?) Q9 U    连存拿起一块木牌来，放在手心里摩挲，目光沉痛：“你们可知，这牌子是什么？”

6 E( O; i& n% T0 d    在座的姑娘们相顾无言，书香低低与莲香道：“莫非是军牌？”

    连存原也没指望着这些久在深宅的女子们能够知道这牌子，于是自问自答：“此乃军牌。前方将士们每人皆有一个，平日不过系在腰间，牌不离身，若是军牌离身的那日……便是阵前马革裹尸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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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们相顾失色，连存目光缓缓在这些年轻的花朵一般的面孔上移过去，心中热切盼望着，假如她们都能够扎根边疆，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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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语声终于转为激昂：“你们要记住，从今以后，你们便是响水营中的军眷。响水军历来守卫着大夏的门户，你们的夫君，肩负整个大夏的安宁，他们用血肉之躯守护着大夏百姓的安宁，老夫在此也请你们，能够用心守护他们，给军中将士在这寒苦的边疆，营造一个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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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向众女子郑重行了一礼。

    众女子心中动容。保家卫国与闺中女子并无干系，可是身临其境，却又格外不同，仿佛身体里另一个热血的自己被唤醒，哪怕是闺中女儿，也曾有过报国之心。雁儿恰站在最前面，她自忖是个识字的，比别个女子更有几分孤高气度，此刻连忙着着连存回礼：“还请连军师放心，姐妹们都敬重营中各位，成亲之后必定好生侍奉，必不教他操心内务，安心杀敌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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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女子见她行礼，也跟着她一同回礼。连书香这样一向对人对事也有几分漠然的也觉心中激昂，等到连存叫着众女的名子一个个将她们唤至面前，郑重交了军牌在手，又人人皆有一支银簪子，众女拿着那军牌，皆稀奇不已，反倒少有关注银簪的。

    那军牌乃是桃木作身，书香拿到的军牌，正面竖刻着响水拾营零壹，下面两个并列略大些的字：书香。翻过背面，大大的刻着两个字：大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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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7 K9 E# e  @- Z' L    这面军牌做的很是精细，军牌带着桃木本身的花纹，打磨的极为细致，上面的字体又弯钩铁划，极尽刚烈虬骨。军牌最上面打孔，穿着鲜艳的红绳，很有纪念意义。

( F; X. C5 S: K3 q; S: ~9 [  @    莲香将自己的拿了给她看：“妹妹你看——”

    “姐姐原是三号呀?!”书香惊奇的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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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与她的军牌除了编号与名字不同外，其作的一模一样。

    书香暗想，这算是入了军籍了吗？心中不知道是惆怅还是欢喜，还是别的味道，一时五味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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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P7 L* y* D    这一世，与她这样身份的女子来说，这样的婚姻已经是最好的了。

    也许，她真的应该试着放下戒备，与尚未谋面的“新郎倌”和谐相处了。

4 O9 h: @( a7 O1 b6 F: H% f, F    连存见这些女子不住把玩这军牌，爱不释手的模样，也是微微含笑：“此军牌隶属响水十营，从今往后，诸位也算是响水军中一员，还请诸位盖好了盖头，等着新郎倌迎亲吧，别耽误了吉时！”

# x" H1 N+ E  R    他这半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之中度过，虽然不曾成亲，可是总还约略知道一些，婚姻之中，必不可少的就是责任。这些女子初到此地，想要令她们长期扎根在此地，除了接纳她们，视她们为军中一员，责任必不可少。

3 B: }/ n7 I' l    院门口的新郎们早已经等的极不耐烦，各个伸长了脖子朝院子里看，等到连存笑意满面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排身着红衣的女子，各个喜的抓耳挠腮一般。

    连存不慌不忙站站在那里，只瞥一眼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腰间的军牌，“二十三。”立即有一名五官方正面相憨厚的男子喜滋滋上前来，一把握住了姑娘的手。

    那蒙着盖头的姑娘只觉手被带着茧子的大掌握的死紧，那大掌滚烫，仿佛在这十月寒凉的夜里，都起了一层汗意，她的心渐渐安了下来。

% f' j  B- k9 R, s    连存一个个报着军牌上面的编号，总有男子听到编号上前来牵着女子走出去。

    “……四十一……三十三……零三……”

    接连有男子上前去，很快便牵着自己的新娘子出了院门，贺黑子已站在门口张望了半日，这会着急忙慌冲了上来，目光在新娘子身上转了一圈，见她穿着嫁衣明显稍紧了些，更显出身段丰腴，不由大喜，一把就握住了新娘子的手，只听得盖头下一声低低轻呼：“痛——”却是莲香被他大掌捏的骨头都要断掉了似的，失口叫了出来，连忙咬唇，哪里来得及，早被耳尖的人听到，很快淹没到了一片喜笑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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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二十二……”连存的声音连续不断的叫着，接连不断的新娘被人领走……

- Z9 ]; K5 l& E) h, A1 ~0 g3 X    贺黑子牵着莲香出来，被旁边等待的人打趣：“黑子，你这么迫不及待的小心捏碎了新娘子的手骨……”

" j$ y$ p7 V+ I    “要是捏疼了新娘子，今晚就不能洞房了……”

- \! f, H% z8 H& }! @0 U1 T  [    “……”

+ b: m8 H% z: a% A: y    他向来力大，捏碎莲香的手骨那是易如反掌，此刻不过抓的紧了些，新娘子已经呼了痛，他吓的连忙缩回手去，在一众军士的轰然大笑声中又伸出手去握住了这软绵绵的小手，只觉半边身子都要酥了，滋味妙不可言。

    场面混乱而热闹，喜笑连天，军中汉子向来粗豪，人逢喜事，跟是笑语调侃不断。有牵着新娘子即刻便出了院门的，也有牵着新娘子立定在院子里稍事打量的，书香蒙着盖头，也不知道莲香被谁牵走了，隐约听到众人调笑贺黑子的声音，暗暗咬牙：也不知道这傻大个今日娶的谁，反正……反正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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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神游，已听得连存念道：“……零一……”

    脚步声渐近，脚下是一双军靴，那男人上来沉默的伸出手紧握住了她的手，甚直还用拇指在她手背细腻的皮肤上来回抚摸，虽然牵着她走，但他摸的书香心都乱了……这个人，怎么好像很轻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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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1 [* H( M5 R    哪里有第一次相见就摸着姑娘的手背不放，摸来摸去的？

5 |) u) O4 @8 S" ?* G    不过……也没有第一次上来就牵着姑娘的手入洞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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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F# u. u3 G4 d/ m5 |    她全身都僵硬了，机械的随着那男子走出了院门，那男子一路无声，然后……她被拦腰抱起……放到了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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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没有古装电视剧里是这样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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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u8 r: {, V2 [" b( @0 F) Z    年轻娇俏的新娘子被新郎放在马背上，然后新郎也上了马，将新娘子面朝自己怀里，整个的按到了自己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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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娘子在这样陌生男子的怀抱里一动也不敢动，只感觉全身敲一敲都要碎成一块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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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那大约是游牧民族的抢婚吧？

    反正像今日这样几十匹骏马前来迎亲，新郎意气风发，身着铠甲，怀中揽着自己的新娘子，连存一声令下，军骑游街一般穿过营区，收获了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然后向着校场进发，这在大夏，前所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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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L9 r& d7 b: P( ]& S4 H    传统的大夏民族，娶妻之时新郎自然也是高骑骏马，胸戴大红花，用八抬大轿去岳家将自己的新娘子迎回家。可是这些东西，在左迁与连存的商议之下，全被否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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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9 U' E( R1 B( X6 k    左迁指着裴东明头顶盔甲上的红缨笑：“这个红缨可是比胸前那傻乎乎的大红花要好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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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p* c# L  W/ ?    下面五十四名眼巴巴等着洞房的大龄男青年们对主帅的军令从不敢违，更何况，比起温香娇软的新娘子来，这些事简直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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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b! H& Q  s. e- H' w    能洞房，能生娃，这才是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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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r' J  C# I, z9 t4 l- X+ o    谁管你胸前有无红花？

% ^# z& H* u% F8 G( B. x- N    响水营区的大校场上，数万名响水军位两边，中间可容四马并骑而过的宽阔通道上，可容两百人比拼功夫的将台之上，摆着一块黑漆无字牌位，乃是响水驻军历年牺牲的兄弟共同的牌位，下设祭祀果品，红毡铺地，场面极是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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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四名新郎倌在全军的注目之下骑着马来到校场，将自己的新娘子从马上抱下来，牵着她的手，走过长长的通道，向着高高的将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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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被陌生的男子牵着，一步步向着往后未知的岁月走去。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婚礼，会是这样的别开生面，一生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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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1:59
12  洞房（上）

    头顶天空高远辽阔，夕晖渐沉，遍地洒金，天地为庐，万军为宾，赞者嗓音宏亮，气沉丹田，唱喝：“一拜天地——”数万人的校场传出去老远，五十四对新郎铁甲生寒，一脸喜意的牵着新娘的手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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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h- y7 s' k+ V9 Q: n) }. H    “再拜父母——”

8 L' i( g# L6 `% f, `    山遥水长，别时相望。

9 E4 b4 @* V  G3 n    “夫妻对拜——”

* x% {9 t1 y  Z) ~  h& Y+ }6 @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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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穆庄严的婚礼之上，书香的双手被牵着，只瞧得到方寸之间的地方，被男子拉着弯下身去，大约是铠甲在身，所有的跪拜都成了躬身相拜，若被名宿耆老瞧见，大约要怒斥不合礼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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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J& y6 R2 D2 b* ~2 u' D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 n% }9 R, Z3 ]" ^    烈酒英豪，日月为证，血是热的，情是真的，信重守诺的好儿郎握紧了手中细嫩如春芽的手指，想象着这双手在将来边关风霜里渐渐粗糙，生儿育女，怜惜心起，这一刻，虔诚的拜了下去，那就是一世的诺言！

8 C4 F# t9 l9 H. g9 D# y: E9 x    典礼最后一项别开生面，只听得赞者高唱：“祭忠魂——”铠甲顿响，有士兵端着成对满碗的白酒，踩过红毡地，走了上来。

    蒙着盖头的新娘子手里被塞进了酒碗，醇烈甘辣的酒味扑面而来，脚下亮起一条银白细线，书香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将自己碗里的酒祭了下去，眼瞧着酒快至碗底了，大碗被人端平，往她盖头下面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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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要让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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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入洞房，就要饮酒了吗？

+ C7 M+ T- {/ T$ e! P# Y/ }# \    “干了这杯酒，诸位嫂嫂弟妹以后便是我响水营中一员，本将军先干为敬！”　耳边已响起左迁清亮的声音，听声音与众人离的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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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E" `& J$ h5 T    “干！！”

9 n* q" \! U7 r' Q/ I    万军齐吼，震动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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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极想掀开盖头来瞧瞧响水军仪，左迁年纪尚轻，但军威听起来倒极盛，她久在林宅居住，今日被这些儿郎的吼声震的气血几乎翻涌，耳膜隐隐生疼。一手撑着盖头，一手勉强将碗移到了嘴边，一口将碗底剩余的烈酒喝尽，只觉辣意沿着喉咙一路烫下去，这样慌不择路的热情，熨贴肺腑，另一手已急忙捂唇……边关的酒也太烈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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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2 y4 {' Z0 ]2 Z; x/ @5 Y  d    耳边听得一声轻笑，这声音似有些熟悉，她再侧耳去听，身边的男人却再不肯笑一声。她其实极想问一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之类的问题，不过此情此境，好像都不太适合，只好一路沉默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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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赞者高唱一声：“礼成，送入洞房！”

    只听得一声尖利的女声响起：“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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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不由紧握了男人的手一把……这是怀香的声音，她听的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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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 {% p/ @' B! C  t    “将军，奴家仰慕将军忠勇，情愿跟在将军身边照顾将军起居，哪怕做个粗使丫头也行……将军明明知道奴家的心……为何偏偏要将奴家嫁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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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E! `2 f% L% n    书香的手更紧的握住了身边男人的手，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需要勇气。

    万军之前的深情表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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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l) x- A: g3 Z    怀香勇气可嘉，可是却选错了时间地点……也选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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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q* x2 f" C: S    她不知道怀香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悍然站在这里，自然也看不到万军无声，只屏息等待着脸色已然铁青的左迁，目光如刀一样落在跪在那里的怀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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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8 x/ R, D( L    怀香仰起脸来，精致的妆容之下是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儿——这姿势她从前在房里背着别人练过无数次，如何在跪着的时候仰起脸儿来，紧紧抓住男人的目光——旁人瞧着，这新嫁娘目光痴痴的瞧着十步开外的左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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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余的新郎倌都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家媳妇儿的手——左将军生的也太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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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k6 i5 }0 I+ x; N    所幸，别的新娘子都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盖头下面的脸上是何种表情，无人能瞧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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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N: e5 A    左迁冷冰冰道：“燕娘子，你身旁的那位，燕檀，才是你刚刚拜完天地的夫君。”

. Q7 S& H" ]" ^, \, q; F+ I    众人的目光，又都同情的转到了燕檀的身上。

2 q: M' c! P( ]2 q7 D/ I9 s    他瞧着二十四五岁年纪，五官刚硬，浓眉深目，此刻眉头正像往常一样拧在一起，不等怀香再说，他已手起刀落，在她后颈敲了一记，抄起她软软倒下来的身子，便率先下了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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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风波消弥于无形。

# d+ W1 M' w% A! N, \) g- j3 g7 a    书香直到坐在房里，还在苦思冥想，怀香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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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从前在林府是不讨喜，有时候遇见了，也对她呼来喝去，指手划脚，不过二人之间却从无大的过节，也无性命之怨，如今她却非要在此间把路走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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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不是人人都有追求幸福自由的权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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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的入神，眼前倏然一亮，书香抬头一瞧，顿时“啊”的一声，霍然站了起来。

    “你……你……你……”

    对方眉眼皆笑，大掌握住了她指过来的手指，顺势在上面亲了一记：“娘子，不要拿手指对着为夫，着实不礼貌了些。”一脸好好先生的模样。

    “谁是你的娘子了？”书香怒冲冲将手抽了回来，“你放尊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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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想以头拄地，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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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或者，假如连存在此，她定然要揪着这老头的衣领问上一问：你这个媒人也当的太不靠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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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她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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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的男子眉眼间的笑意淡了一些，拖长了调子：“哦，那你想当谁的娘子？”一脸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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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书香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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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C3 @6 x* x* }& W+ L! H    她能说我谁都不想嫁吗？

    “黑子兄弟的娘子就免了，这会他肯定跟你的好姐姐莲香入洞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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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I" [; f1 ~. g+ m' Q' Y; {    “裴东明，这全是你设计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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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男人，原来瞧着人品端方，可堪托付终身，如今再瞧，怎么瞧怎么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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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瞧着眼前恼羞成怒的小丫头，一肚子笑意，还要一脸委屈的辩解：“这哪里是我设计的啊？娘子你英勇逼迫黑子兄弟，黑子兄弟磨了军师半日，只差跪地磕头了，军师才答应不将你许了他。”

* R5 L& Z% F& `8 b9 O. P    书香小脸涨的通红……本来被人瞧见向男人逼婚就够倒霉的了，更倒霉的是你还嫁了这个旁观者……

    裴东明自然不肯轻轻松松放过这起了外心的小娘子，一脸严肃的下了结论：“黑子兄弟连蛮夷都不怕，却被你吓坏了，娘子你比蛮夷还勇猛！”

2 P% Q% {: k1 R7 o    勇猛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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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 O) y; K' P6 A4 _. p9 c    这可恶的男人，口口声声提这件事，分明就是想看她的笑话。

0 D3 D  Z' w) _7 T    书香有一霎冲动的恨不得上去挠花这男人的脸，可是他站在那里，笑微微看过来，目中好像无限欢喜——伸手不打笑脸人……要不要一上来就翻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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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纠结了有多久，男人炯炯的目光就注视了她多久，直到她转过弯来，想到这裴东明狡诈多端，莲香多半被他卖了还要帮着数钱，黑子倒是直心直肠……想想，他们两个倒也相配。

/ G# h$ u2 S+ C( ~1 z1 T# N0 D    裴东明静静观察着她面上的表情，细弯柳眉皱到一起，又渐渐舒展了，于是他心头那根提着的线也缓缓放松了下来。

    将台之上燕檀的娘子向将军当众表白……不是每个男人都能丢得起这个脸的。

    至少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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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能忍受。

' }$ `. y2 u/ z9 I+ ?  _    小丫头想是已经转过了弯，不再纠结于一定要嫁给黑子了。

" F. [+ R% N: ~9 H4 g    至于以后，都同他入了洞房的小媳妇儿，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裴东明心中偷笑，听得她喃喃自语，“亏得黑子娶了莲香姐姐，不然落到你手里……”一幅莲香侥幸躲过一劫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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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d- _$ n' m5 }7 d    ……难道他就这般的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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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从来是个极有耐性的人，伏击夜袭之类的事，左迁交给他最为放心，从不出岔子。按兵不动，审时度势是他的长项，他看着眼前娇美可人的娘子，心中不动声色的盘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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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见他边解甲边朝自己乐滋滋的瞧着，心头警惕，往后缩了缩：“你可不许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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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解了甲，放置一旁，一脸无辜的转身去桌上端了两杯酒回来：“娘子，为夫岂是那等乱来的人？不过合卺酒你总要喝的吧？”洞房花烛夜，不能做的事他肯定坚决不做，可是该做的事他一样也不会少，这个……不算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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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向来趋吉避害，眼前男人一脸诚恳的站在她面前……喝杯酒又不会掉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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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接过酒杯，与他喝了合卺酒，盘算着怎么样开口与这个男人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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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N5 _4 E1 r# W    裴东明却不作此想，见小丫头脸儿红扑扑的，更显娇美。她面上似乎只搽了一些淡淡的胭脂，他将酒杯随手一丢，长臂一伸，就将小丫头捞进了怀里，鼻端霎时闻到一股清幽的味儿，竟然是从所未有的好闻……

    “你……你……”书香大急，身子被圈在男人怀中，铁臂箍着她的腰，整个的脑袋都搁在了她的肩上，鼻子刚好对着她的颈子，一呼一吸都清晰可闻，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就要跳起来，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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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刚见几面的人滚床单，她还没开放到如此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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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明明肚里笑意翻滚，面上却半点不显，侧脸在她红的快滴下血来的耳珠上面轻啄了一口，心满意足道：“媳妇儿别怕，让为夫抱会儿。为夫长这么大，还没抱过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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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确信她的脸红了，烧的滚烫。

5 H$ ?7 P& x: p' Z& ^    你没抱过难道我就抱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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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0 n( V' k) ]    两个人紧密贴合，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滚烫热意，还有衣服下面钢铁一般的肌肉……这一切都令她心头发慌，仿佛自己是误入陷阱的猎物，所有的机变全被吓没了，只有努力挣扎，词不达意：“裴东明，你……你其实可以花点钱去外面抱女人的啊……又没人拦着人你……不过就算你抱过了我也不会知道……”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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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Q, B, S& a    “你抱没抱过女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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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抱着脑袋哀号一声，被男人抱在怀里讨论抱没抱过女人，这个话题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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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2:06
13  洞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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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眸光扫过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握着酒杯的指节渐渐泛白，只听得啪的一声，手中的酒杯被他捏成了两半，亏得他及时松手，才未割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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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3 A- b4 P    莲香依着他由性子耸弄，只是一直记挂书香，这会见他稍事歇息，连忙动问：“夫君，书香嫁了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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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t2 g4 H1 ?    贺黑子是个急脾气，这会正是热锅热灶炒豆子一般，哪里耐烦细说，只敷衍她：“书香嫁了裴东明，那个小丫头就应该让东明兄好生治上一治。”被小丫头逼婚这件事，他已经试着努力要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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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v2 H; l) T. N- a  u( D+ a    莲香想起书香先时在她耳边念叨，替她相中的这位夫婿姓裴云云，惊笑道：“怎么是他？”这小丫头替别人相看了半天，最后自己却变成了裴东明的媳妇儿，岂非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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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1 V' p8 K/ y0 Q    她还不知道书香逼婚贺黑子一事，又求裴东明娶她遭拒，若是知道，不知更要笑成什么样儿。

    贺黑子搂着媳妇儿玉滑的身子暗惭，从前竟是错看了裴东明，二人较量的次数多了，只当他是个耍滑头的奸诈小人，哪知道这次不但好心替他相中了这般满意的媳妇儿，还目击书香逼婚，自告奋勇要为他解围。

    “黑子，难得你相中个满意的媳妇儿。只是这书香姑娘看着很难缠的一个小姑娘，我倒怕她去军师面前磨缠，不如我就替你娶了她，到时候也省得她再闹起来……”

, ^/ O" s! e9 `. A+ G+ S. o    贺黑子都不知道感激的要怎么报答他才好，可怜的东明兄，真是难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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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样一个干扁的丫头，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养，又是个泼辣彪悍的性子，真是比他娘亲还可怕……往后他一定要多请裴东明多喝几次酒才好……

    夫妻俩心思各自不同，不过都是担心裴东明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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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子担心裴东明受了书香的欺负，左思右想，又觉得裴东明历来是主意最多的一个，应该不至于被个小丫头欺负……

4 ?2 _# w% F2 D' N; H- J, s    莲香只知道书香鬼花样繁多，但又怕她心眼太多，反倒跟丈夫玩心眼，要是再惹得夫君厌弃，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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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这样的女子，本就是无根的浮萍，如今能嫁得贺黑子这样的男人，而不是戴瘸子，她心中已经极是知足了。也不知道书香那小丫头如何想……改天寻个日子，她还是要好生嘱咐她一番才好……

, _9 o1 f; p9 {9 B% C6 u; L- U/ Y7 f    被莲香夫妇担心的裴东明夫妇，此刻在房内正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书香被裴东明紧抱着，心生惧意，只推说自己肚子饿了，裴东明早看透她的小把戏，抱着她到了桌前，挟起点心便要喂她，被她红着脸推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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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也并非一味蛮干之辈，入乡随俗这种事她懂，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被双方父母订了亲的男女，从来未曾相看过的也大有人在，还不是盖头一蒙送进了洞房……

    她在裴东明身上扭来扭去，想挣扎着下去，却被裴东明抱的死紧：“娘子……你若再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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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并非懵懂无知的小丫头，感觉到抵在股间的灼热，顿时吓得老大一跳，便如脚下坐着个烧热的弹簧一般，猛的弹了起来……只听得猛哼一声，裴东明吃痛，松开了手去捂下巴……小姑娘滑溜的从他怀中跳了出去，惊魂未定的立在了桌子对面。

  O: s  `2 J0 ^& r6 o5 j7 u    二人隔着一张圆桌四目相对，裴东明好笑的看着小丫头一脸惊吓的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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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眼前的人乃是响水军中历届比武夺冠者，书香小心翼翼的瞧着他的神色……不会被一拳揍趴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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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脸警惕的站在桌子对面，裴东明心中有一刹想起与左迁去山中狩猎，看到过大雪天里出来觅食的小动物那种瑟瑟发抖，又惊惧戒备的眼神，心中无端柔软了起来……黑子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这个媳妇儿心眼确实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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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揉着下巴，站起来便想将自己的媳妇儿抓回来，哪知道他方一动，小姑娘也立即动了，二人绕着桌子跑了足足五圈……他其实很想跳过桌子一把将她捞起来的，可是她跑的气喘吁吁一脸红润的模样又实在引的人心痒痒……累一些，过会在床上大约也不会有力气挣扎了吧？

    他坏心眼的想，又不紧不慢的追着小姑娘绕着桌子跑……

    “你……你停下来”

    跑到十来圈的时候，书香终于回过味儿来了，扬手制止他：“我……我们谈谈？谈谈？”

    裴东明停在她对面，一脸的浅笑，丝毫不喘：“谈什么？”

    尼玛我就见过你两回这就要入洞房过一辈子……现在了解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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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大口喘息，心跳擂鼓一般，仿佛今日才察觉自己退无可退的境地，从前幻想过也许会碰上这种情形，可是真碰上了，哪可能平平静静与这个陌生的男子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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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总得告诉我你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里几头牛吧？或者有没有青梅竹马的表姐表妹俩小无猜……或者家中已订过亲纳过妾……”恶……光想想就令人难以忍受。

    裴东明好脾气的看着她紧张的口不择言，一把提起圆桌便挪了过去，在她目瞪口呆的眼神之下，伸臂一捞就将小姑娘拉进了怀里。

    “娘子，这些事情我们回床上再详谈……”好整以暇循循善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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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听说谈判不坐在桌上而是在床上的……你……你放我下来……”

    书香垂死挣扎，被他单臂托在怀里，男子温热的气息吹过她耳边，仿佛整个身子都烧了起来，“你我夫妻又不是两国会谈，何必拘泥于形式呢？更何况……为夫觉得，在床上……谈的时候会更坦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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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_# o; T4 [. L( I    ……

- V; R4 F2 H+ f; V    去他的见了鬼的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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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I7 r" u; I% X- K& o5 d, V  a    书香愤愤的瞧着眼前光裸着身子的男子，将她拖上床大掌便向着她身上乱摸，边摸边嫌弃：“娘子，你还是太瘦了些，假如能够再胖些就更好了……”撕啦一声，身上的衣服被他毫不留情的撕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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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O8 V6 M0 y6 c; @7 Q# t    十月的天本来便有几分凉意，她骇然对着自已眨眼间不着寸缕的身子，顿时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就是强权的世界，想要凭着一张嘴皮子走遍天下去讲理，无疑是痴人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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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0 ^* B" s    更何况，天真的她还试图在床上与男人讲理？！

    可是……可是她还是未成年啊……

: e: p3 G! Z" @4 n$ u' k    十六岁的花季，就碰上了裴东明这只禽兽……

, X) j" r9 N# u    “呜呜呜～～～～你居然欺负我～～～我明天要去找连先生～～～～”不知道这招对付裴东明有用没？

    裴东明拿出急行军的速度来，几下将自己也扒了个干净，整个人贴在少女玲珑玉脂般的身子上，大掌在她背上缓缓的轻拍，一脸的心疼：“娘子你是不是又掐自己了？”不然哪里来的满眼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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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B; c! e: |; T6 P  B9 U    “你自己不疼，为夫都替你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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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o5 J* j0 ?8 n, h' E. @) E& W    嘠……他到底是瞧见了还是猜到了？

    好不容易狠下心来在自己臂弯狠掐了一把，这才有了满眼泪花，居然被当场抓住了?

    书香秀丽的杏核眼呆呆的瞧着贴上来的男人的笑脸……太危险了……

" n/ W& L% h+ Y" {) q    事不宜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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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4 e- S/ G0 x    她反手抹掉眼眶里疼出来的眼泪，迅速改变战略方针，双掌使劲抵着这男人的胸膛，语速如珠：“你不能对我动手不能欺负我……我没爹没娘孤伶伶一个……”为什么越说越辛酸越说越悲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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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H- G6 `* h0 b    再说就真的要哭出来了！

; m/ N6 s# N- l$ Y9 |+ p% U    被兄嫂卖掉的时候都没哭过，在林家挨了打挨了骂被林秀海轻薄都没哭过……怎么这会就有想流泪的冲动呢……

( e  Q5 _6 [# I! F! G* V    尼玛明明是婚内正常的义务搞的倒像是qj一样……可是要她一脸坦然的接受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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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能来给她传授点经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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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p5 h/ `3 P1 Z/ V    裴东明温柔的一一吻去她眼角的泪滴，强悍阳刚的男子体魄整个的覆盖在她纤瘦玲珑的身上，在她耳边低语：“囡囡乖……囡囡不哭……为夫一定疼你，不欺负你……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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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挺身而入，书香惨叫一声，顿时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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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是真哭，半点假不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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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0 T1 W7 _7 n8 O% o/ D+ V    实在是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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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额角青筋暴起，忍的极是辛苦，一边还要将她搂在怀里不住声安慰，但身上却毫不犹豫破过阻碍，更紧密的与她贴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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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r8 n' h& d/ K    男人的话，多半都是骗人的。

$ x6 k; {! r5 A7 r. i1 h    书香昏昏沉沉之间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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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1 E' @, j- l) J    裴东明嘴里说着不欺负她，还不是将她欺负的凄凄惨惨，她哭的起劲，他就吻的起劲，温柔软语，别样温柔，比她娘当年哄她的时候还费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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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个男人可恶也可恶在这里。

    他自己不满足，就要一遍遍的折腾她，她这身子不过才十六岁，还未长成，又哪里容得下他？

    这般强悍的闯进她生命的男子，是不是这辈子都要与他纠缠在一起了？

    书香在浑身酸疼，恨不得死了一般的昏昏噩噩间，恍惚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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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2:14
14  蜜月

" }) |0 Q( ]+ o8 ?) N9 }    婚礼是集体的，新郎是穿着铠甲的，蜜月嘛……今天才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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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D* q, U2 w2 S8 o; x. I    书香觉得自己已经经历过了从来不曾想象过的婚礼洞房，也嫁了个至今不知道家有几口地有几亩收入为几何的男人——该男人的床上谈就是肌肤相谈，与实质内容完全无关——那么，这个蜜月，她是不是也可以不用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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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5 R7 K; c0 q: c# G& L0 a    新婚的第一天早晨，新娘子由于上无公婆侍奉，下无小姑小叔等着见礼，再加上新郎一夜的无度索求，可怜的新娘子横下心来赖床了。

    ——顺便也看看这男人的底线在哪里。

1 G( \& a/ g. Z" o. ?. d7 l    试探的结果颇令她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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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w; ^8 P1 t0 I+ L    裴东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爬了起来，等她被叫醒，床上就摆着一个小桌，桌上有糯糯的白粥，与辣辣的咸菜丝，意外的是还有一个被切成两半的咸鸭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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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n6 C, L1 F# ^9 K5 }    昨晚强势的男人笑的见牙不见眼：“娘子，起来吃一点再睡吧？”

1 o' c, p2 T$ W$ Y+ j    书香迷迷糊糊被他从被窝里扒拉起来，皮肤遇到了外面的空气，猛然清醒，低头去看，发现自己与初生婴儿一般……好久没有睡的这么沉了……

. m, f5 [! @# O    等等——这顺势捂在她胸前雪丘之上又揉又捏的大掌是怎么回事啊？

0 B+ I! v- l- R6 J# z7 a$ q    她红着小脸一把打开这不安分的手，飞快的将自己整个的包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红透了的小脸，结结巴巴指使裴东明：“你……你能不能帮我拿件衣服穿？”

    裴东明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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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d: `8 q' a    “你……我总不能……这样吃早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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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3 {/ ~  S# ~, K6 Q$ `3 u5 R    裴东明坐在小桌旁，意外的固执：“娘子，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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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他这是在做什么？

    书香傻了眼，包在被子里，看着男人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准备解衣，长腿跨过来便要上床的模样，仿佛是想要用另一种方式再次确认一下两人的关系，直吓的她大叫：“夫……夫君，夫君帮我拿件衣服吧？”连声调都变了。

    昨晚的教训太过惨痛，至今起身还觉得全身都疼。

    裴东明喜孜孜应承：“娘子等等，我马上就去。”

: S. C" x% L, `    ……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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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A6 }$ m9 x5 n    书香苦着脸，无奈接受了自己已婚的身份。

. W5 h$ {" c- @# A- D* d& F+ h    至少目前这个男人好像还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 n( O! Y/ k) t  P% Y) z    拿过来的是一件湖蓝色的裙子，黄色的短襦，还有一应的贴身小衣等物，最上面是一枝镂空老银菊花钗，瞧着作工很是平常，但胜在样子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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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8 |7 A' a; ^    从昨晚就笑脸以对的裴东明此刻似有了几分局促，高大的身子站在她面前，连声音也低了几分：“我……我往日军饷都与兄弟们一起花了，存下来的不多，所以只能打一枝银钗，买这套衣服了……等以后有钱了，再给你买更好的……”

* s' f6 B: u* z. d: m# ^2 s    宰相门前七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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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早已从左迁口中知道自家娘子从前是林家大少爷书房里的大丫头，富贵人家的丫头经见的多，金银首饰，绫罗衣裙想来也只是常物，边城这样粗糙的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她的眼？

    或者，他内心深处是希望小丫头不要嫌弃他准备的这些衣物首饰。

    书香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将那银钗放在手里细细的瞧，面上渐渐涌上来掩饰不住的欣喜，再将衣物全部扒拉过去，绣着鸳鸯的粉红色肚兜，葱绿色的小裤……从里到外的颜色都是鲜艳的，热热闹闹的，布料密而厚实，不是京中那些华贵的绫罗绸断……她面上珠泪滑下，将这些衣物全部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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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t* N3 V" l# ]    裴东明的心一点点的变凉……果然看到这样粗糙的东西伤心的哭了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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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仰起脸来，珠泪濛濛的眸子努力的想要看清眼前男子的样貌，“我十二岁的时候，被兄嫂卖了给林家做丫环，就为了小侄子开蒙，要交给先生的束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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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W3 B  g2 S( Z+ o! x    裴东明呆呆站在当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声，驰马杀敌的时候，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难题，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可是军师替他定了书香的，他上街替她置办家常穿的衣服，才发现……原来自己穷的叮当响。

    这些年，他差点忘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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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家里有钱，替小侄子交束修的钱还是有的，我心里清楚，不过是爹娘一死，兄嫂不愿意替我出嫁妆，这才将我卖了给人家做丫环……亲人待我尚切如此，何况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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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抽抽咽咽的哭，上气不接下气,“……林府富丽堂皇，金银古玩，美味佳肴，绫罗绸缎，这些都与我无关，这些我都不爱……我只想要自由……”

    呼吸过前世自由的空气以后，再被当作鸟圈在笼子里，这种由人摆布命运的痛苦，是无处可说无以言述的。

    “……你送我的衣服，还有簪子，我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这些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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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一颗心提起来又落下去，几乎砸在地上摔的粉碎，这会听到她的话，那发自内心的欢喜便一丝丝从眉眼间满溢了出来，炯炯双目热热的粘在她身上，上前去一把连人带被子捞在怀里，重重在她泪意模糊的面上连连亲了好几口：“媳妇儿哎——”你真是我的心肝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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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P* V. ?    他的小媳妇儿这会大大方方伸出两条雪臂来，圈住了他的脖子，“这些衣服连你……都是我的！”说完重重在他额头盖了个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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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一颗心都醉了。

5 H: z1 S" B; |! @2 F# D    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活过两世头回成亲的书香对恋爱这课题可能一知半解，对婚姻也全然不懂，不过她觉得，有个人巴心巴肺的对你，就应该知足，就应该珍惜。用文艺一点的话说，叫“不如怜取眼前人。”

  s0 a4 z$ n8 e5 O    她在裴东明的阻碍之下，无数次拍飞摸上来的爪子，最后终于将衣裙穿好了，又喝了两小碗白粥，吃了一个咸鸭蛋，连辣辣的咸菜丝也极对胃口，自动自发的收拾了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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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她是蒙着盖头坐着马被迎回来的，此刻才有机会细细瞧了瞧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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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k5 E% P$ w, g    这是一个小小的院子，正房外加东西厢房，她们的卧房就在西厢，东厢空着，两个人都身无长物，东厢里只摆着一架竹床，似乎是夏天摆在外面乘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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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f1 P& d# R: C; A/ {, e    正房拿来做了厅堂，只摆着方桌与几把椅子，书香在里面转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厅堂大可以叫一桌人来搓搓麻将……不过她对这个东西实在不在行，也就想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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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g6 ~; r2 O) d5 k% Q& q: T    院子很小，还有一间厨房一间闲置的库房，连米缸面瓮都没有……裴东明在小媳妇儿兴致勃勃的拖着他在巴掌大的小院子里转悠的时候，满面惭色的解释：“等我发了饷银，就马上置办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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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满意的点点头：“觉悟好就是好夫君呐！”穷点不要紧，要紧的是要有向组织汇报的端正态度，向领导上交全部收入的决心……还有一颗肯负责任的男儿心。

3 H" K! v0 |* O8 ?. r4 P1 n    裴东明原本还以为小媳妇转一圈会脸黑，哪知道她越转越开心，最后扒着小院子的门往大街上瞧，兴致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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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大方方打开院子的门，拉着媳妇就要往外走，书香欣喜的都语不成句了：“可以……可以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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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朗朗笑出声来，大掌在她脸蛋上使劲揉了两下，她激动的表情太讨人欢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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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V9 v8 L& Y0 b/ G    “有何不可？你又不是坐牢，怎么不能上街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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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a1 V, t5 j( P/ \    书香高兴的眼睛都要放出光来，恨不得捧过来裴东明的脸狠狠亲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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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府高墙之内的四年形同坐牢，难道如今自己是要刑满释放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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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h' W( T# [5 y; k3 v    裴东明拖着她出来，回身关好了院门，看着小媳妇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样子，打从心里生出了满满的欢喜之意。——这分明就是个小孩子，还没长大啊。

    响水城是百年老城，占地颇大，各色小摊小贩的货品多粗糙不堪，连果蔬也只有数得着的几样，客栈酒家商铺多是以服务城内驻军为主，因此所卖的东西大多以实用为主。

    说起来，这座城其实就等于是一个大的驻军营，整个城池一分为二，东面是连绵军营，西面是百姓住家，摊贩商铺，市井烟火。

. ]/ q! L% c8 |5 @" j    书香跟着裴东明在街上一路走一路看，见这街上虽然年轻女子不多，但出来的大多数风风火火，嗓门洪亮，身体健壮，毫无京中大户人家那种从上至下的绮丽文秀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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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1 X$ R: W- n( S    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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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3 B0 q/ p( f: Y    大约是她打量那些女子们的眼光太过直接，裴东明生怕她不喜这些女子的作派，或许会觉得此地的妇人粗蛮，连忙解释：“边城不同京师重地，每年打仗的时候，城中妇人都会有人组织救护伤兵，或者帮助火头军煮饭煮茶，有时候战事紧张的时候，还会协助守城……所以……”

7 f7 h% n' M5 b' a( R5 r& x: R! @" x6 y    哪知道书香主动伸出手去，握了一下他的大手旋即松开：“我倒觉得这样更好。比起坐在深闺等着战事结束，不如尽自己所能，大家一起守城来的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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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大嫂追着一个淘气的小子从两人面前旋风般刮过，那大嫂的嗓半洪亮，响彻了半条街：“小兔崽子你往哪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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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C9 B( |- o4 I8 ^    书香笑的合不拢：“这些大嫂们真……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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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被禁锢，没有许多条规，自由自在的过着朴实的小日子，呼儿唤女，喜笑随心。

/ |) [6 o' |% D: H3 x# k    是真的好。

. o# C4 I0 {; x8 m    裴东明与她并肩而行，此刻心神激荡，不由伸出手去，隔着袖子使劲的捏了一把她的小手：“娘子真是天性豁达……”他原还想着，有些事情说不定她不能接受，又或者年龄小，万一哭闹……哪知道她旷达至斯，真是令他越来越庆幸当初不曾看走眼。

    二人携手逛了一圈，书香在各个小商贩面前皆恋恋不去，兴致勃勃的拿起木刻的簪子来，抚摸着上面的花纹赞赏了一番匠人的手巧，在小贩热切的目光之下歉意的放还，又站在卖馄饨的小摊子面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元荽的香味在鼻端，裴东明摸了摸荷包，自忖请一碗馄饨的银子还是有的，拉着她想要坐下来，却被她笑着拖走了。

    她拉着他的胳膊小声道：“我只是想闻闻味道，肚子又不饿。很久以前，我就想这样在街市间自由的行走了，闻一闻市井百味，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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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L$ C* u8 P+ _    裴东明：“娘子，就算为夫再穷，一碗馄饨面的银子我还是有的。”

2 Q' F4 }+ [; J- v% C# s    书香笑咪咪诱惑：“其实……我们可以买菜回去自己煮，好像我自己应该还会煮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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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灶台太久，不知道手艺有没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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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两个人跑去买米买菜，哪知道途中碰到了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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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  y( \2 R$ K5 o+ {    雁儿今日打扮的甚是整齐，只是身上还是昨日那件新嫁衣，身边跟着一个面相老实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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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到书香，惊喜的上前打招呼。本来往日二人也不算熟稔，可是在一间房里里待嫁三天，又在同一天同一个婚礼上出嫁，婚后再见，竟然难得的觉得亲近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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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 L" J% f# [    雁儿瞧见书香身上的新衣新裙，虽然布料与在林府完全不能可比，可是女子总是对衣裙的诱惑总是不可抵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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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8 M" ?0 L& O  t+ t    她扯着书香追问：“这套衣裙是你夫君买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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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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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为裴东明竟然是个极为细心的人，连新婚第一日的穿着都替她打理好了，这一点她打从心里觉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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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儿回头便站在了那年轻憨厚的男子面前，一脸的不愉：“夫君，你看书香夫君都替书香买了新衣新裙，你怎么不给我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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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O* X! l! T( g    那一脸老实的男人讨好的拉着雁儿的胳膊小声道：“娘子，咱们成亲是好生过日子的，书香的夫君就是个败家子，军饷早都换了酒钱花光了，不过面上光，才给自己媳妇儿买了一身新裙子。过日子是要勤俭持家……”

    败家子裴东明被人当着面打击，一脸不在自的转头去瞧自己的小媳妇儿，却见她背着雁儿向他眨了眨眼睛，一脸调皮的模样。

: b# J  y/ U4 }3 g+ _: i    ……她这是一点气也没生？

    裴东明就不信他的命这么好，娶回来的小媳妇儿这么好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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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是装的吧？

    那老实男子瞧着憨厚，但嘴头子甚是利落，没一会功夫，雁儿便被他哄的不情不愿与书香道别，跟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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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好奇的拉着自家败家子的夫君，朝着他们消失的街道张望，笑的差点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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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堪称节俭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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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8 g- c# h    那一席话让人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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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o3 e) C. c7 \9 A    “雁儿姐姐嫁的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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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里都叫他赵老抠，一文钱恨不得当十文花，这次没花钱娶了个媳妇儿，乐的两天没好生睡着，逢人便说省了不少银子，连聘礼婚嫁银子都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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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嗔一眼裴东明：“败家子的夫君，人家那才是过日子……”复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4 k8 p) T+ s. w# S    雁儿姑娘向来清高自诩，脑子里有不少浪漫的想法，她记得当初自己写的资料上面没错啊？怎么连军师却给配了这样的男人？

$ v$ k* n7 ^6 b' U' [7 x$ `    以后过起日子来不定得多热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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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2:20
15  交待

) ~4 @/ b9 d# m1 T1 S7 z$ ~    裴东明囊中羞涩，他新娶的小媳妇儿倒不是个乱花钱的主，只跟他买了米面肉菜便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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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 B* i9 Z2 g9 z    他们住的这一片全是军中家眷，离军营很近，方便军中将官休假时期与家眷团聚。连左迁的将军府也在这一处，被响水城中百姓戏称为“军区”，普通老百姓是不能在此地置房的。

5 S- q' Y3 f9 Y7 q5 h5 P8 _    裴东明带着小媳妇儿穿过好几家独门小院，偶尔遇上昨天出嫁的新娘子书香便上前打个招呼，或者早已住过几年的大嫂，连带着裴东明也要被打趣几句。

    只是此人面皮奇厚，对这些妇人的打趣一笑置之，面不改色提着米面菜蔬穿行过去，身后跟着手中空空如也的书香。

    “啧啧，瞧着倒又是一个疼媳妇儿的，跟我家的老郭头简直没办法比……”

    “男人们上战场拼命，女人就应该做牛做马的好生侍候男人，休说是去提东西，应该让他们回来手指头都不动一动才叫贤惠……我瞧着京中来的这些媳妇儿们太过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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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此地民风彪悍，妇人们的噪子就算压低了，也离轻柔也有一定的距离，想要听不见，还真有些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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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转头瞧瞧自家小媳妇儿的身板，虽然不矮，还是瘦了些，昨晚摸起来，瘦的硌人……他眨眨眼睛，压低了声音：“郭大哥今晚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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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3 `2 ?) N) B1 S# }: v    书香向来对旁人的议论只当轻风过耳，紧走两步，了然的笑：“难道郭嫂子会跟郭大哥闹起来……”听那郭嫂子的话就是个喜欢攀比掐尖要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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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听着不远处两名妇人的指指点点，腾出手来，大掌一把牵过小媳妇儿的手，声音忽然拨高了数倍：“娘子，你瘦的这般可怜，当真应该好好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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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

    这男人是在给我树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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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_' r8 Q/ Y4 k0 x    不过被另一个人护短的感觉……真是意外的窝心啊！

7 J% `+ |5 _  U- {# a7 ]    背后两妇人议论的声音忽然小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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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7 B- \0 G* e# x$ |% D, f, Z+ K2 q    书香抿唇而笑：“今晚回去给你弄好吃的。”

    “真的，为夫都吃怕了营里的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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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 J  C+ Y+ p    裴东明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心中叹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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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一方五花肉，外加一颗大白菜，一把小葱，米面调料之类……经济紧张，倒成了大问题。

    不过他们的窘境，倒很快被解开。

    二人到得家门口，见得几名军士正站在他家院门口，抱着两匹布，还有米粮油之类。

    “裴校尉，军师知道你手头并无余钱，令我们买些米面油粮送来，这两匹布与二十两银子是将军为这次出嫁的新娘子们置办的嫁妆，这两日忙乱，今日才采购齐全，令我等送了过来。”

4 o; x. C, |' L; j    这真是天降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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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了这些军士离开，书香抱着二十两银子笑得眉眼俱开，不肯撒手。

1 L: @! k1 v6 |# q" v# S7 U    从林府出来的时候，身无分文，这几年攒的月钱都在住的地方，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闯进去的军士。自己攒了好几年，还没攒够二十两，没想到左将军一出手就是二十两。

    裴东明见她这般财迷的小模样，将自己身上荷包掏出来，将剩余的一两二钱银子也凑过去：“以后内务就由娘子来掌，为夫只等着吃个现成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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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J  C5 f/ x1 i/ P& r) k8 D    书香将这二十两银子收起来，将他那一两二钱银子还回去：“这银子你还是带着，免得跟旁人出去喝酒，万一身上没银子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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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3 u& o( B$ N    裴东明：“……”娘子你太体贴了！

    大掌一把将她揽腰抱过去，吓得书香只当他要抢自己的银子，紧紧将荷包往怀里塞：“不许抢我银子，这是嫁妆！嫁妆！”来这里十六年，好不容易手上有了这笔钱，可真是穷怕了！

    裴东明登时呵呵大笑，使劲捧住她的小脸，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重重吻了下去，舌尖撬开她的贝齿，一顿翻江倒海……

    半晌，书香通红着小脸从裴东明的怀里挣扎了出来，愤愤：“再不规矩就罚你不准吃饭！”抱着银子找地方藏去了。

    裴东明抱着布匹跟在后面，毫不在乎：“不能吃饭我就吃你……”

! u/ @/ w! K/ u    小媳妇儿闻听此言，吓得窜进了厨房……

    听着厨房里砧板响动，剁肉的声音，裴东明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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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 c5 M/ j    书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脸上红晕未散：“夫君，我们今晚可不可以请莲香姐姐两口子过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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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P2 n$ N& R1 s# c    裴东明收拾好了布匹米面，坏坏一笑：“假如没有打搅黑子的新婚的话……为夫乐意替娘子跑这一趟。”

4 `; c% W. Z# Z4 R    贺黑子昨晚沉湎温柔乡，今天早晨起来，媳妇儿已经将早餐做了出来，端上桌来，虽然吃食简陋，白粥咸菜鸡蛋卷，可是滋味美妙，他连着喝了四海碗粥，身心舒坦。

    这一整天两个人哪也没去，他守着媳妇儿在房里折腾了半天，到得下午，二人收拾停当，正准备出门去买些米面菜蔬回来，裴东明寻上门来，要请他夫妇两个过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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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进来的时候，书香已经将面和好了，正在那里剁着肉馅，准备包顿白菜香葱猪肉馅的饺子。

, B! n" \; }2 C" O; U5 k    “妹妹倒有这手艺，我原当你只会侍弄那些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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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7 N! ]  ?- z+ J    书香将她拉过来，将菜刀塞进她手里：“姐姐帮我剁剁这馅，我且歇一歇。”

3 h" |4 t* i+ M% I7 ~. [8 f+ t0 D    莲香朝着她抿嘴一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倏的红了，接过菜刀剁时，只觉腰酸背痛，本来今日站着就有几分勉强，这会再一刀刀扎扎实实剁下去，面上不觉带了些不舒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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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久与她相处，见她这番模样，再想想贺黑子那高大勇猛的身板，又将菜刀抢了过来：“姐姐且坐那凳子上歇一歇……”边剁肉馅边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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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教她笑得面上挂不住，莹润的脸蛋上透着妩媚的粉色，直恨不得让人咬一口，书香悄悄撞了撞她的腰，偷笑道：“姐夫勇猛不？”

8 }( B, w9 @$ p! x  I    被莲香在后脑勺拍了一把掌：“坏丫头！”两个人齐齐红了脸，又相对吃吃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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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W  F/ b0 k: S1 E2 @    书香剁好了肉馅，又拿过一块生姜来，切成数片，放进蒜杵里，洒了些许盐，使劲捣出姜汁来，再将剁好的肉馅放进小瓦盆里，将蒜杵里的姜汁全挤进肉末里，切了香葱，倒了些许油，洒盐调料，搅了起来。

    “妹妹这法子好。我往日最讨厌姜味，偶尔吃到一片姜，都觉得难受，这样既压了肉腥味，又不见姜末。”

    书香得意一笑：“这法子可是家传的。”

$ L# l0 w7 p6 M+ V# b    从上辈子的妈妈那里学来的，这十六年来居然也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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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两人生火，将白菜洗净氽了一遍，再切成末末挤了水去，与肉馅合在一处，使劲搅拌，等到贺黑子与裴东明两个人打了酒，又买了些猪肉卤肉之类的熟食回来，厨房案板上已经摆了许多肚子鼓鼓囊囊的白胖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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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大男人站在厨房门口都是满脸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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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咋呼惯了，早叫了起来：“今天居然还能吃到饺子……我都有七八年没有吃过饺子了。最后一次吃……还是没有当兵那年的除夕，我娘做的是猪肉白菜香葱馅儿的饺子，我一气吃了大半盆下去……”

    裴东明眸光幽深黑亮，定定在灶间忙碌的书香身上半晌，见她纤细的手指翻飞，眨眼间一只白胖可爱的饺子便出现了，戍边这些年，仿佛今次才整个的心都定了下来。他使劲拍了拍贺黑子的肩：“娘子，今晚我们家请了这头牛来，你可得多包些，不然回头我们大家都没得吃了。”

    书香瞧瞧贺黑子的身形，点头赞同：“夫君说的是！”放下手中的面皮，上前接过他二人手里熟食，招呼贺黑子：“姐夫且与夫君在厅堂里等等，饺子一会就上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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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见有饺子吃，心情极好，连连点头，“上次见面，还叫黑子哥哥的……”

' T5 I- k1 J( ~/ w7 @3 R6 l    裴东明瞪他一眼，你怎么还提这茬？

% b1 |- a# I5 H1 s9 U( w    书香咬牙切齿，好你个贺黑子！

  W' h+ i& b7 J/ q    黑子讨好卖乖的望着莲香：“娘子你别恼，书香妹子上次见面就一口一个黑子哥，她想让我娶她，我没同意！”这种事情还是早点交待的好，他好不容易娶了这样一个满意的媳妇儿，一定不能让媳妇儿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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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手里正包着的一只白胖饺子霎时丑的不能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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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 h) ?9 W7 y    莲香一脸微笑的看着那只饺子，差点笑出声来。

    裴东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黑子，我觉得咱俩还是去院子里较量一下吧？我这几日都不曾舒筋动骨，正骨头痒痒。”

    贺黑子讨好了娘子，又有饺子吃，正满心欢喜，兴致盎然的拉着他：“东明哥，你以后就是我大哥，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裴东明满肚子火气不知道往哪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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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U; T' L& k. ?0 x, w    可恨这个二愣子还不知道已经在无意之中得罪了裴东明，在院子里摆开架势，又凑回去一脸关心同情的拍拍裴东明的肩，满脸感慨：“东明哥，我都知道你对我好，为了我，你硬着头皮娶了那个干扁刁蛮的丫头，都是我对不住你。”他“啧啧”两声，仿佛吃到了美味一般心满意足：“你是不知道我媳妇儿啊，我那个媳妇儿，搂在怀里就跟……就跟……反正就是绵软舒服。你那个媳妇儿抱怀里，硌手吧？”

. P! x  a  ^& @6 h) m    裴东明的脸彻底的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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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2:26
16  劝说

    院子里传过来了沉重的击打在上的声音，令厨房里的两个人颇有几分心惊肉跳。

( i8 s- P: K2 M  c5 _4 r; z    “不会打坏吧……”莲香小心扒着门往外探，正瞧到贺黑子一脚踹在裴东明腿上，裴东明晃了晃，倒没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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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放心了，就黑子那身板，应该……也吃不了亏。

* B; U4 Z1 g9 ?. y4 Y. [4 D  C" S3 W# W    书香站在她身后，幽幽道：“姐姐……我家夫君是比武冠军。”你是不是高兴的过早了？

8 s8 `: v/ u7 O' k6 \- p    莲香回头，在书香躲闪的目光之中大乐：“妹妹你喜欢黑子这样的男人？”

    书香手里捏着一只不成形的饺子，面现窘意：“……这不是出门正撞上了嘛，瞧着他憨直好相处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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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i" F$ @2 w" f    “那会我就想让你别筹谋，你不听……”再想想如今的结果，莲香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2 T; H8 j# U% Q* N) i    “我先还一直当你是个机灵丫头呢，以后可千万别乱自作主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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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红着脸低着头一脸乖巧受训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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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呀！”莲香手指在她额上一点：“就是凡事想的太多了一点。如今嫁了人，别由着性子胡来，多听听妹夫的意见，我瞧着他也是个明理的人，只要你一心一意对他，踏踏实实跟他过日子，想来他也会待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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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饺子上了桌，两男人已经打的鼻青脸肿，看到姐妹二人往厅堂端饺子，忙忙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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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M8 P& ^4 Z! v! A    饺子蘸着红红的辣椒油跟醋，外加杵好的蒜泥，吃起来满口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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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速度飞快，裴东明不甘其后，两个人使劲往嘴里塞饺子，连连呼香，莲香书香见他们吃的香甜，也是笑颜逐开。

& f4 @9 \% c$ J2 I2 M    “刚刚没将你打趴下，这会一定要将你灌趴下！”贺黑子端起一杯酒来，朝着裴东明示意，一仰脖嗞的灌了下去，挟一大口肉压压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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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不甘示弱，也灌下一杯酒，“今天谁趴下还不一定呢，手下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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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称呼简直是戳着了贺黑子的心肺，若非眼前他一口一个饺子，吃的正香，定然要拖着裴东明出房门再打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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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与莲香起先还对他们的打斗不放心的观望了好几回，后来逐渐淡定，只当这争执打斗乃是背景音乐，姐妹俩边吃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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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l1 K/ i* w$ e+ X/ _5 ^9 f    “……我跟你姐夫过来的时候，瞧见了怀香的夫君……”

    燕檀分到的院子恰在两家小院的中间，隔着不远。

    “姐姐你不知道，今儿我们出去的，还瞧见了雁儿姐姐跟她的夫君，听说她嫁的那个叫赵老抠……”

    ……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院子外面有人敲门，“裴大哥……”

    裴东明已经喝的晕晕乎乎，贺黑子更是好不到哪去，挟饺子的手都有点微微的抖，半天一只饺子都未曾挟起来，朝着莲香撒娇：“娘子你喂我吃嘛……”

    书香一口饺子汤差点喷了出来。

    这黑大个居然……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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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站起来摇摇晃晃准备去看看外面是谁，书香见他脚步虚浮的厉害，连忙上前去扶了他一把，却被他使劲儿抓着手不放，大掌摸来摸去，边走边俯下身去，酒气扑到她脸上，小小声道：“娘子，今儿的饺子真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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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也是有几分醉意了。

    院门外站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只是一脸的焦急，见到裴东明夫妇同来，似乎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裴大哥，我想求嫂子帮个忙。”

    裴东明拉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家里拽，“你嫂子们弄了饺子，你也进来吃一点。”回头朝书香介绍：“这是燕檀，怀香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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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j$ D3 l4 T    校场之上，这小丫头差点掀了盖头瞧热闹，若非他当时按住了她的手。他睁着醉眼，生怕小丫头说出什么话来。

    还好小媳妇儿知道分寸，只笑着请燕檀进去，燕檀迟疑道：“嫂子与我家娘子可是相熟？若是相熟，还要麻烦嫂子前去劝一劝她。”

' r" j- S& B) j1 r4 u    书香脑中嗡的一声，难道这燕檀不甘受辱，从校场回来打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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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察颜观色，知道她这大约是误会了，连忙澄清：“嫂子有所不知，自今早醒来到现在，我家娘子便不肯吃饭了，一天水米未曾打牙，我这是焦急，万不得已才来寻嫂子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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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瞧着他一脸的焦急，心中不觉软了。她与怀香虽然并无深交，可是如今住的这样近，被求上门来却不了不管。

6 J3 R& R* {' X9 [9 l; Z" P0 ^    “你且进来吃点饺子喝杯酒，我再去厨房下点饺子，给怀香姐姐送过去，劝劝她，说不准她就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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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也是死拉活拽，燕檀拗不过，只好扶着他进了门。

2 e/ M! k7 Q- ]0 [. a    莲香见到燕檀，又忙去厨房拿了新的碗筷过来，贺黑子提起半坛子酒，替他倒了半碗：“燕老弟，来陪哥哥喝一碗。”

    燕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心中不是滋味。

    裴东明在军中人缘颇好，军饷每个月花的罄尽，这厅堂算得上家徒四壁，但房内酒香微醺，他新娶的娘子不一会又端了两大海碗热腾腾的饺子来，他挟一口饺子去吃，馅香味美……一口饺子差点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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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T# i& f6 y* ~. y    原来还曾满腹欣喜，只当终于娶了个媳妇回来，自此衣食有人照料，出入有人嘘寒问暖，哪怕哪日死在了战场上，也有个人哭一哭送一送……可是如今……

    他大口吃着饺子，一仰脖，将一口又一口的烈酒灌下肚去……

. W/ \# W- x' q; e5 Y- ~7 k% B    书香跟莲香与他三人叮嘱，少喝点酒，多吃点菜，见贺黑子已经开始揽酒，裴东明一味骂他手下败将，两个人在酒桌上都差点动起手来。这架势燕檀见过多次，书香怕他觉得受冷落，可是瞧着他却颇有几分自顾自的味道，就着饺子跟卤肉，一口口的灌酒，她略略放下心来。

7 w: ]6 V; E7 ?" c5 S    瞧着他们这架势也不知道能喝到几时，她二人提着刚煮好的饺子，便往怀香家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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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 |# T+ o    怀香自洞房一夜，早晨醒来便不喝不动。

    燕檀起先还曾去外面买了清粥咸菜端了过来要她吃，温声软语半天，她不言不语躺在那里，仿佛死了一般全然听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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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后来索性对着他冷笑，仿佛疯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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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燕檀忍功了得，最终拂袖出去了。

    眼瞧着到了傍晚，她还是这样躺着，想起当初看到过的那资料，似乎书香莲香这名字听起来乃是一起当差的丫头，裴东明又向来是个仗义的人，他这才去了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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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  j) {4 \    书香与莲香站在怀香家院门外，敲了敲门，无人应承，院子里一片死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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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3 c3 l+ h+ h# ]2 W    莲香大着胆子推开了门，“她男人都在你家吃饺子，恐怕没人来开门，我们还是自己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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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摸进房里去，其时金轮西坠，房里渐黯，但见怀香木呆呆睁着双眼躺在床上，一幅生不如死的模样。

/ }: c2 _% D8 Q4 T, _# V6 C' O    “怀香姐姐，我下了饺子，跟莲香姐姐给你送了一些过来，你起来吃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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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Q5 ]% v  {. F: d8 ?: ]    她这模样，瞧着有些害怕。

    怀香瞥了她二人一眼，“你两个，是来瞧我笑话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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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4 G# y& \0 }  C- Z7 b& R    她一日未进水食，嗓子都有些干哑。

' ^- P% Y" g) B. U! E0 r1 Y- d    书香被她这话气笑：“姐姐难道有什么笑话给我们瞧？”

' C  G; G3 ^# a2 \    怀香一愣，张口说不出话来。

# w" {' l  D9 ?- @    “姐姐既然没有笑话给我们瞧，躺在这里又是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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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5 t8 o+ N( A1 _$ X, q5 l    怀香猛的掀了被子坐了起来，起身太猛，脑中一阵阵的发晕，她咬牙坐的直了：“你们都笑我痴心妄想，想攀附上了左将军，可惜未成，却嫁了个穷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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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 C4 ?' Q    书香与莲香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样的心声，我俩嫁的可都是穷光蛋，难道就比你高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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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M: a2 s+ I! D' ^( P    不过怀香不这么想，说话愈加刻薄：“书香长的干瘦不起眼，在林家就不讨大少爷欢喜，若是早得了大少爷的青眼，说不定也过了几日的好日子呢。莲香更是个木头，整日守着个空院子，半点指望没有，你们这般的人，一点想头都没有……左将军年少英武，又是世家子，难道我不应该想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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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与莲香心中皆是有气，她原本就自恃长的美貌，从不将同行的五十几个姑娘放在眼中，哪知道一朝跌了个跟头，不知反省，却还是这般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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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看中了谁，我们姐妹自然不会拦着。不过如今休要再提林家，你当被林秀海那牲口瞧中，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墨香与他都做了多少夜的夫妻了，最后还不是被顿板子发卖了出去。”书香想起林家那些腌臜事，哪里会有好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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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_8 [% E; h1 f& i& z    怀香万料不到书香竟然对过去的主家这般怀恨，不知想起了什么，呵呵笑了两声：“林家再不济，大少爷那也是金尊玉贵的人，吃穿用度比之你我，不知好了多少倍。”

! \. l3 k$ d* n4 s) a    莲香暗叹：怀香根本就不是听劝的人，她这般不忿，说到底是因生的美貌，却偏偏与富贵生活失之交臂……

% V4 G; j) G# a& b6 w    书香脾气可没有莲香好，她拉过桌旁的凳子坐了下来，笑的极为讽刺：“姐姐可知，你那位心中中意的大少爷如今还在哪里？被发配到边疆辛苦作活的林府大少爷，说不定此刻就在响水挑砖修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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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M" ^( c/ d    怀香气道：“大少爷如今在哪里，关我什么事？”

' T- l/ w' x. _% i. S6 W    书香被她刻薄了一通，只觉柔软话她未必听，又冷笑数声：“是啊，你先时瞧着大少爷怜香惜玉，只当跟了他就是最好的出路，哪知道林家倒了，有机会见了左将军英武的样子，又知道他出身高贵，忙忙的又动了心，姐姐这心动的可真是太频繁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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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l6 G' @: t& A& M0 S    怀香恨不得下床来挠她的脸，这可恶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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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G# [6 ]! i- X, Y) d4 a    只是她出嫁前一日心中焦虑，没吃什么东西，昨晚被安檀扛着回来，未及吃东西便洞房了，今日又是一日，身上着实发软，只能气的捶床：“你这是笑话我水性杨花吗？”

    书香掩唇一笑：“这可是姐姐自己说的，我可没说。”见她半靠在床头，似乎乏力的紧，又道：“姐姐若是生气，不如先吃些饺子，等有了力气，我们再来说说你是否水性杨花？”

+ K; r2 B2 c+ x- J3 q2 ?4 z6 i    怀香气哼哼瞧着她不语，半晌，朝着莲香扬一扬下巴：“莲香，你将饺子端了过来，待我吃了有力气了，再同这小蹄子算帐！”还是林府大奶奶房里那幅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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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H4 K. z) \9 M* [9 ]% @    书香心中微微叹气，替家中那大口吃着饺子，灌着烈酒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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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这事可做的真不地道，还不如将怀香丢在将军府后院，用不用自然是左迁说了算，但至少算是了了她的心愿，如今倒平添了一对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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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2:30
17  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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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从来不知道，书香是这样不客气的小丫头。

    等她吃完了饺子，有力气同这小丫头算帐了，她却收拾了碗筷要走，只留给她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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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o( g# N. ^  ?    “姐姐生的貌美，又天生聪敏，比别人更会取舍，不过却忘了如今你已经嫁为人妇了，这桩婚事是陛下亲自下的圣旨，左将军主婚，就算你相中了左将军，可是如今身为燕娘子，若被人扣个不守妇道的大帽子下来，沉塘骑木驴……有的是法子教你生不如死。你就暗自许愿燕校尉是个厚道人吧！”

$ \4 f5 @& u, }5 g$ ^    在怀香惨白气忿的脸色里，拉着莲香离开了燕家。

    莲香是个厚道人，边走边埋怨她：“妹妹你何苦说这些狠话？柔软些劝着她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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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冷笑一声：“也总要她是个肯听劝的人吧？我只望方才那几句话吓着了她，教她不要再心生妄想，得罪了燕校尉，日子好过些。”

; }! G4 |+ e7 s; t    “你这样吓唬她，就别想她承着你这份情了。”

    “我的姐姐，我又何尝想要她承情了？”书香牵了莲香的手，正色道：“不过想着她能想的清楚明白，大家日子都过得罢了。”

    还有一句话她未曾说，此地边疆，谁知道万一战事起来，能做几年夫妻尚且不知，何苦还要折磨对方？

! q  O& @  b! x4 \    不过新婚说这话出来，太过悲凉不详，她也只有咽下肚去了。

    两个人回到家中，推开院门，只听得房内闹酒之声不绝，竟然好似还有人来，外面天色已黯，厅堂里面烛火大盛，只听得一个粗豪的嗓音抱怨不绝：“……唉，兄弟们都知道，哥哥我当年一步错，娶了那母老虎，这些年拘着我喝酒快活……今日听得东明这里摆酒，哥哥就赶快来蹭一顿酒，东明可别恼……”

. t; K4 P- I6 X6 _' Y( ]    二人听得有趣，相顾愕然，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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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掩嘴轻笑：“这不知道是哪家的嫂子，将夫君逼的也忒狠了些……”

9 X; S: F7 R+ c# c    “我说老郭头你那点出息，女人不听话了，好生捶打一顿就听话了，连个女人都制服不了，还杀什么蛮夷啊？”滋溜一声，饮下一杯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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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8 Q3 d4 Q1 f% U4 n: X    书香心道：难道这位老郭头就是隔壁那位郭嫂子的夫君？

    那先时笑话老郭头的男子又道：“燕老弟，照我说，你娶的那个娘子任她千娇百媚，你只要将她一天照着三餐的捶打，不出三天她就服服贴贴，你让她往东，她决不敢往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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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9 c9 L, F! N' S* o5 ?    莲香哆嗦一下，轻声道：“这人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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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w1 K  n# Z& y3 E8 J    书香拖了她的手进去，这才见厅堂之内围桌而坐的除了燕檀与她二人的夫君，又多了两名男子，一人黑而瘦，一人膀大腰圆，皆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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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H/ ^% H$ @  U    那膀大腰圆的见二人进来，轻笑道：“东明黑子，这就是你俩个的媳妇儿？”那目光便有些放肆的在两个人身上打量。

    裴东明站起身来，不着痕迹的将书香挡在了自己身后，笑道：“罗大哥，我这媳妇年纪小，面秀，别吓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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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i! {8 K/ H" Y6 a    贺黑子却是个炮筒子，这会已经喝的头脑发晕，说话毫无顾忌了，揪着那汉子的袖子叫嚷：“罗大哥你一把年纪，眼睛别紧眼着我家媳妇儿看，我们媳妇儿好看是不假，可是那也是给我看的，不是给你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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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T- f) ]& G3 _6 m0 B    莲香顿时脸涨的通红，不知所措站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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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姓罗的哼哼一声，似笑非笑目光只在莲香身上打转，书香将莲香拉了一把，正欲将她藏在自己身后，已见得贺黑子提着那姓罗的衣领揪了起来，嘴里嘟嚷着：“罗大哥我都说了，让你不要盯着我媳妇儿瞧了，你要是把她瞧哭了……我就……我就……”

  c. P# \% `+ ^" z9 W    “黑子，你待如何？”那姓罗的面上有些不大好看，将手里端着的酒碗一口饮尽，“难道你还打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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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见事有不好，忙上前去扯贺黑子的手，“黑子，天黑了，带着媳妇家去醒醒酒吧？”

    当初他二人在这姓罗的手下当小兵，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总算左迁不是个偏听偏信的人，二人这才熬有了出头之日，如今与这姓罗的同级，但军中有时讲究论资排辈，将他得罪的狠了终究不好。

, z# X  }& V- c* k  \8 Q    “罗大哥，黑子可是你一手带起来的兄弟，他啥毛病你知道，他这是喝多了耍酒疯呢，别理他，来我们再喝。”又转头对书香道：“男人在这里喝酒，妇道人家还是去厨房里待着去，哪能上桌？”背转身来朝书香挤眼睛。

6 @$ }% C, |( @- N+ I    小媳妇儿啊，快带着你莲香姐姐避一避吧？

    书香心领神会，见贺黑子揪着姓罗的不肯松手，心里极想让他将这姓罗的胖揍一顿，那眼神太过无礼。也不知道是她的怨念起了作用，还是贺黑子真喝高了，只见他一把将那壮硕的男子从领口提了起来，轻轻巧巧的扔了出去，外面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贺黑子摇摇晃晃拍拍手，向着莲香邀功请赏：“娘子，我将他扔出去了……这下……这下他就再也不能盯着你瞧了……”

    莲香顿时羞红了脸，恨也不是爱也不是，站在那里好一会，才憋出一句细声细气的话：“夫君……你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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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醉，不信咱回家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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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见一时拦不住，教贺黑子做出这等事来，抚额长叹，回头见自家小媳妇儿捂着肚子瞅着莲香，脸上是憋也憋不住的笑意，心道：我的黑子祖宗呀，你这是惹了大祸还在这得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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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着坐在酒桌上也是笑意不绝的老郭与燕檀请个罪：“我去瞧瞧罗头去……”

5 k/ h; H4 R4 x2 m5 p8 u  Z0 a    老罗头本来尚在屋中，笃定了贺黑了不敢下手，想当年他与裴东明进军营，都是瘦的跟小鸡仔似的，一脸蔫巴样儿，被他呼来喝去，没少在操练的时候借机抽鞭子，没想到下一刻身了一轻，已人在半空中被丢出了房门，重重砸在裴家小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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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C+ B; E8 j/ \2 ^    一时羞愤疼痛，忍不住破口大骂：“贺黑子你这只倔驴……喝多了连老子也敢扔……”

2 o' A6 o2 j8 y1 s; Y( a( w" S    裴东明快步出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他还在骂骂咧咧的朝着屋内叫嚷，正骂的欢，只听得隔壁院子里一声女人的尖嚎：“死老郭你又背着我出去偷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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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罗被吓的酒醒了一半，骂声立止，心道：坏了，拖着老郭头出来找酒喝，哪知道忘了郭家母老虎就住在这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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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里的老郭听到这句话，一个激淋抓着酒坛子便想往桌子下面钻，姑奶奶你好歹晚来几步，我还能多喝几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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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P6 Y3 j/ z) g4 y2 {( v    老罗推开了裴东明的手，“东明啊，我也喝的差……差不多了，这就散了……”郭家的这个母老虎不比他家那个妇人好拿捏，他还是早走为妙。

4 P! k. ]) l' {: F8 N( j  c6 Y7 o    裴东明心道，开玩笑，你拉着老郭头来我家喝酒，被郭大嫂子听到了，这会又想溜，想留着我一个人挨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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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打定主意不能让老罗溜走，面上笑的愈加殷勤热情数倍：“罗大哥你瞧瞧，黑子这个不省事的，你一定要进去让黑子给你赔礼道歉，再多喝两杯，不然就是生我气了！”

    二人正在拉拉扯拉，僵持不下的时候，小院的门被人粗暴的一脚踢开，门口女人一握叉腰，一手握着擀面杖，站在院子门口喝道：“老郭头，你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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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房内房外半点声自息也无了。

2 M2 |' a0 H% r5 ]    这大胖的妇人一眼看到院子里的老罗，便亮开嗓子开骂了。

5 K+ e- X8 q. U$ d( j# s    “老罗你这只吃喝嫖赌的浑虫，都说了少拖着我家老郭出去喝酒财钱找女人，你还不听，是不是想让他把军饷都赌光了，让我们娘仨饿死啊？”

    老罗讪讪的抹汗：“郭大嫂，哪有，我们这不是今儿路过东明见，被东明拦着死活不肯放开，定然要我们坐下喝两杯，恭贺他乔迁新居……”

! ^+ I, W# [; B% b  X$ \    裴东明：“……”罗头你明明是自己摸上门来的，从前在军中让我跟黑子背黑锅也就算了，今天居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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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L: h! {) O0 d' J5 g( P    书香探头探脑朝门外瞧，朦胧月色中，但见身形高胖郭嫂子上前去一把扯住了老罗的衣襟，“你当我是瞎了眼不成？还是十来岁不晓事的小丫头？裴兄弟上午牵着小媳妇儿甜甜蜜蜜出门去买菜，两个人昨儿才成亲，亲热都还嫌不够，还没得去多找几个讨嫌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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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大舒了一口气，眼睛里全是笑意，分明就是在说：郭大嫂子英明，话糙理不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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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嫂子骂的正凶，再度有个身影闯了进来，一进来就对着郭嫂子赔笑：“嫂子，我向你赔礼了，都是我的不是，您大人有大量，且松开我家相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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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郭嫂子啐了一口，全然没有上午两个人站在外面的亲密劲儿：“我说罗家的，你自己是个熊包软蛋，就别怨男人欺到头上去。你但凡强一点，我就不信管不住这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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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暗道，原来这位唯唯诺诺的就是罗嫂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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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C0 }, ]. m, [- L6 ?5 {7 A# D    上午还暗嘲京城来的这些媳妇儿娇气呢？

    原来不娇气的就是一天要按着三顿饭饱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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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拍拍胸，只觉好生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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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2:35
18  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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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嫂子劈头盖脸将罗头两口子骂了个狗血淋头，罗头身上挨了她好几下擀面杖，裴东明见势不妙，早远远的躲开，只嘴里虚应着：“郭嫂子你消消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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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赶着找打这种事，他是不会干的。

    罗头最后被她媳妇儿护着夺门而逃，郭嫂子跺着大脚板又骂了几句，便提着擀面杖直奔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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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s$ L! h: @0 d% H, c    书香本来在门缝里偷偷观望，为这位大嫂子的泼辣暗暗喝彩，见她直奔自己而来，顿时吓得呆住——她几时与这等泼辣的妇人短兵相接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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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时迟哪时快，不等郭嫂子奔进门来，裴东明已经一个箭步飞窜进来，铁臂一揽，将自家媳妇儿搂进了怀里，朝门后一缩，郭嫂子已经挟雷霆之怒冲了进来，站在不大的厅堂里，放眼四顾：“老郭头你给我出来！”

! v9 H2 [, j, e3 O% ?    燕檀贺黑子皆瞧着她满脸戾气，莲香下意识的往贺黑子身边靠，被他拢在怀里差点哆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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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家厅堂不大，一目了然，郭嫂子乍一进来，但见酒桌上只坐着个燕檀，桌上杯盘狼藉，旁边站着个铁塔般的贺黑子，贺黑子身旁一个白净丰腴的媳妇儿，除了裴家小两口儿，竟然再无旁人，她只当自己今日闯错了门，提着擀面杖扭身便往房门外走，房内众人顿时齐齐暗道：好险！

    哪料得郭嫂子到得门口，猛然又奔回来，吃力的弯下身子去，与桌子下面阴影里缩着的一个人四目正正相对！

    “老郭头你这个天杀的，居然敢背着老娘偷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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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郭嫂子声域宽广，堪称当代的帕瓦罗蒂，其音之高世所罕见，其音之威，势如奔雷闪电，裴东明搂着媳妇儿的小身板，心里暗暗庆幸，这河东狮吼乃是隔壁邻居家的，偶尔来自己家吼上一回，他大约还扛得住。

    不过桌子下面的老郭头此刻却有些扛不住了，他怀中抱着半坛子酒，哆哆嗦嗦隅顽抗：“娘……娘子……你休想让我出来！”

! n8 F- m) U% k2 D& i! \! @    贺黑子也搂着自家小媳妇儿，半天咋舌不已，心中比较来去，得出个结论：他只当书香那干扁的小丫头难缠，如今放眼去瞧，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虽说裴东明比较可怜，如今瞧着，老郭头可比裴东明可怜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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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常军中早听闻郭家嫂子厉害，没想到今日初次见到她大展雌威，竟然比左迁上战场还威风的紧，所过之处无人能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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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N! Y( w0 n. S    婚姻的幸福原来是比较才能发现，有了这样鲜明的对比，贺黑子搂着自家温顺乖巧的媳妇儿，心内甜的如饮蜜浆，说不出的甘美。

* U( Q( e% U! M! x8 b    郭嫂子见桌上尚有残羹冷炙，裴家今晚正是安家的开伙饭，要是掀了桌子着实不吉利，她自忖自己很讲道理，不能像在自家一般随着性子收拾这男人，只想把他揪出来拖回家里好好收拾，颤抖着身上的肥肉弯下腰去吼：“老郭头你有种的给我出来！”

5 Y6 L* s" W3 q! ~# }7 x5 Y    老郭头心头生怯，抱起酒坛子灌下两口酒去，酒壮怂人胆，拿袖子一抹嘴，吼了回去：“我……我有种没种你不知道啊？家里那三丫头是从树上结下来的？”

( C  P6 j* n8 }8 L    书香笑的肠子都快要断了，又生怕惹恼了郭大嫂子，将整个脑袋埋进裴东明的怀里，手边死死拧着他腰间一块软肉……不行了快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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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心道：媳妇儿你轻点行不行？这一招难道也是跟郭大嫂子学的？

    不过鉴于旁边围观的人太多了，他也只能咬牙忍着。

    郭嫂子气的肝疼，她又肥胖，这样弯着腰与老郭头争，实在艰难，于是拿着擀面杖伸进桌子下面乱捅一气，只听得老郭头“哎哟”乱叫，燕檀与贺黑子忙忙往一边避了过去，老郭头瞅准空子，从燕檀那边猫着腰钻了出来，等郭嫂子发现，他已经绕过贺黑子，没命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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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W7 W% T6 ?# `    郭嫂子后知后觉，直起身来撒开大脚丫子便追，口里兀自吼着：“死鬼，你这是战场上逃命呢？”

    远远的听到老郭头大吼一声：“你个臭婆娘比蛮夷还吓人……”

* O' C* m: e9 T1 ^/ ]. W0 [, i    屋内众人大眼瞪小眼，紧跟着只听得一声爽脆的笑声，书香从裴东明怀里伸出头来，捂着肚子笑的弯下腰去，莲香强抿着嘴儿笑，脸儿憋的通红，贺黑子一张黑脸喝的紫红，笑声朗朗，连抑郁了两日的燕檀也与裴东明相视而笑，房内一时气氛说不出的和乐。

2 n) W/ y! F8 b9 g/ J. r6 U    因着郭嫂子这一闹，酒场提早散了，燕檀回家去看怀香，贺黑子等着莲香帮书香将碗筷收拾了，也相偕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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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8 X# k, g/ _" `    书香烧了水，与裴东明各洗了一个热水澡，二人身子挨着身子，躺在床上的时候，还笑意不减。

( \( F/ M& h0 P- F4 a7 u/ O6 b    这时候，隔壁院子里还能听到老郭头的阵阵惨叫。

' t! g* y; z! {. |, m    书香听着英勇的郭大嫂子夜半训夫，不由感慨：“夫君，郭大嫂子敢打老郭头也就算了，我偷瞧着，她竟然连老罗头也没放过，打了好几下。”

    那个人固然该打，不过一般的妇人想来拉不下脸面去。

) g  |9 V' x7 D, Y2 I8 ^9 i, K    “你这才来，哪里知道这其中的事。老罗头就喜欢吃喝赌钱找女人，一个月军饷下来，常常罗家嫂子不及买米，便被他拿去赌了花了。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老子拿命赚来的银子，不花到自个儿身上，难道花到乌龟王八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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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G2 V; ?  T7 e. ?2 L. o+ e6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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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a" i8 F5 Y, _    书香暗道：原来每一个包子背后，都站着一只恶狗啊。

    罗大嫂子这只皮薄馅多的大包子后面站着的这只恶狗尤其与众不同，连媳妇孩子都是乌龟王八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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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6 X% {0 ~% A& Y- C    裴东明大掌在媳妇背后纤瘦的蝴蝶骨上抚摸，“其实如果只是这样，郭大嫂子也不会打他的。不过后来罗头自己的饷银输光了，就会鼓动着老郭头去赌场或者去找女人，被郭大嫂子在赌场抓了两回，又在妓院里抓住了一回，自此以后，只要老罗头跟老郭头在一起，郭大嫂子教训老郭头的时候总会捎把手的把老罗头也教训两回。”

4 u) ]: G* P* [  p, X. y    书香“噗哧”一声乐了，“郭大嫂子真是爱憎分明的性子。”

    这爽利的性子真招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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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O; M6 U$ x; Z" e    裴东明在自家小媳妇儿脸上使劲香了一口，似想起什么后怕的事一般心有余悸道：“媳妇儿你可别学她。”

    书香假装为难的沉吟一回：“其实让我不要学郭大嫂子，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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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f0 _8 L5 G5 p( w! V    黑暗之中，裴东明大掌已经沿着她中衣胸前摸索了进来，被她一巴掌拍飞，声音里带着些刁蛮又娇嗔的味道：“只要你不学老罗头去吃喝嫖赌，我自然不必学郭嫂子。不过你若是学老罗头……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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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不甘的翻身压了上来，庞然大物一般的身子压着媳妇儿小小的身板儿，听得她似乎连喘气都有些不顺了，压低了声音笑着威胁：“我若是学老罗头，你待如何？”

    黑暗之中，小姑娘的声音一点笑意也无，听起来很是认真：“你若是学老罗头吃喝嫖赌，我便会走的远远的……这辈子你我都不必相见了！”

0 {8 Y& }8 m9 D% S4 `' |  C    不知道为何，裴东明只觉心中极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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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N. U! H* l5 w. I. o    或者，他是希望小媳妇儿能像郭大嫂子一样，无论男人做了何事，犯了何种错误，哪怕是她提着擀面杖撵过十条八条街去，将他追回来好生修理一番，也要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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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娶的小媳妇儿，从一开始就不是这样泼辣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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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人对事，她心里自有筹谋，与旁的女子似乎完全不同。

    贺黑子说的对，识字的媳妇儿肚里弯弯绕绕比较多。

    正是这样的弯弯绕绕，让他无形之中觉得，有时候与她似乎有着难以解释的疏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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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4 m6 b9 `" r: H9 |    他不喜欢这样的疏离感，也不喜欢媳妇儿那种超然的态度，说起自己走的远远的，似乎并无一丝伤感……他的大掌扒拉开她身上的衣物，将她剥了个精光，与他滚烫的肌肤紧紧相贴，两个人的心脏隔着两个腔子，一同欢快的跳着。

- o) b, m: D( j6 W0 o    ——这样，还不够。

    完全不够。

    哪怕两个人靠的紧的喘不上气来，仿佛还不够紧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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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 {3 L; M4 p$ U/ @7 E2 `4 Z6 d    他将自己送进了她的身体里，听着她细细的喘息声，两个纠结在一起的身体，撞击的床板吱吱作响，和着这样的乐声，他一颗燥动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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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1 O( @5 G6 z* D5 g    无论如何，怀里的这个身子，这个人，此刻就是他的。

    他身上毛孔渐舒，有汗渐渐漫上后背，在最后最激烈的那一刹，他忽然想到，反过来说，假如自己不会如罗头一般，那么这个媳妇儿对自己岂不是永远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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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媳妇儿，你放心，我不会学老罗头的，你就少给为夫敲边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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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9 K1 C9 d) |, N+ M6 I7 m) Z: M8 {% R    这一句话，他是笑着说的。

    半晌，手心捏着一把冷汗的书香轻轻的挪了挪身子，男人将她搂的死紧，哪怕身子出了汗，粘粘的，就是不肯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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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1 {( \! ^( P$ B4 C& Q( `    那一句话，不过是她的试探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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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到底是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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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2:40
19  开垦

5 u/ C6 \: }% O+ I7 j# O9 [    自见识过了郭嫂子大发雌威，裴东明与贺黑子便忧心自家的小媳妇儿会被郭大嫂影响，万一哪天大发雌威，自己会吃不消，因此三天婚假一过，要回营中之时，千叮咛万嘱咐，“离郭家那只母老虎远一点！”

- A# v* [) ^( q6 M    不过显然二人刚刚新婚，夫威不盛，他俩前脚进了军营，书香后脚便拖着莲香往郭嫂子家去，美其名曰“学习如何管教男人”。

" y/ U  M' |* d0 Z) S. N    莲香拗不过书香，苦着脸被她拖着往郭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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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郭家门口时，书香吓唬她：“姐姐，你这般愁眉不展的去郭家，郭嫂子定然以为你看不起她，不情愿到她家去，到时候一顿棍子将你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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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 \% a5 x  C" _* m, b    莲香本来就对郭嫂子怒打老郭头这般凶悍颇有异议，心里认定了她毫无妇德，又加之对贺黑子言听计从，十万个不情愿去郭家，被书香这一吓唬，恨不得掉头就回，被书香死拖活拽，敲开了郭家的院子。

9 v4 I+ H6 [) [" X) p    开门的是个六岁的小丫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扬起脆亮的小嗓子朝着房里喊了一声：“阿娘，有两个漂亮姐姐来咱家～～～”

    书香早有准备，将手里提着的一包点心一包糖递给了小丫头：“我是书香姨，这位是莲香姨姨，姨姨们买了糖果点心给你吃。”

    小丫头瞧着点心糖果咽了咽口水，使劲往外推，一本正经拒绝：“阿娘说，不能乱吃人家的东西，小丫头太馋了舌头会长长……”说着吐出粉色的小舌头朝两人做了个鬼脸。

    书香与莲香顿时不约而同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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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S  O( ~' ^    六岁的小姑娘不贪嘴，郭大嫂子的教养可见一斑。

. m: \# e) @' C# j; J( r/ z& B    二正试图哄着小姑娘拿了点心糖果，郭嫂子闻声出来，见京城嫁来的两个年轻小媳妇儿站在门口一脸的笑意，她上前将自家小女儿扒拉过去，一脸的防备：“两位找我可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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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本来就不想来，见郭嫂子不甚热络，当下脸一红，便想拉着书香离开，哪知道小丫头腆着脸上前去，笑嘻嘻道：“郭嫂子也知道我们姐妹从京城来，这边的一切都不熟悉，如今与郭嫂子做了邻居，嫂子就当可怜我们姐妹身边都无长辈教导，好生教教我们边疆如何过日子吧？！”

    郭嫂子本来只当这两名京城来的年轻媳妇见识了她的彪悍，今日寻上门来，不过是瞧热闹的，哪知道裴娘子先笑脸盈盈道明来意，又将买的糖果使劲往幼女怀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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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5 B( {' F! W% Z    热情难却，郭嫂子心头微晒，是不是个过日子的人，进去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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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0 G+ ^+ g' V; Z/ A( a* ?! q/ C    于是让小女儿将糖果收下，迎了她两个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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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c1 T8 h. \9 O4 I    书香一径走，一径看，边瞧边赞。

    郭家院子虽然也同她家院子差不多大小，但院子里风景全然不同。郭嫂子瞧着是个勤快人，院子里被她辟出一畦菜地里，如今天色渐冷，只有几颗大白菜，别的菜蔬都已经凋残。

    “嫂子这个主意好，改天我家院子里也这般弄个小菜园出来，就能省出些菜钱来。”

  l  e, W) a0 W/ u6 d8 X0 F. L) x! V    莲香也觉得这主意好，又踌躇：“可是……我们又从来不曾侍弄过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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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噗”的一声笑了：“姐姐你笨死了，现成的师傅站在这里，还怕没人教啊？郭嫂子你不会嫌弃我们姐妹俩笨，不愿意收我们俩徒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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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z/ I) e7 O    郭大嫂面上不由绽出一抹笑容来：“只要你们愿意侍弄这些。”

    这小菜园子虽然小，但一年却也替她省下不少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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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D& O) }3 h6 q6 V3 _7 d    这院子的格局同她们两家的一般无二，郭嫂子家库房旁边靠墙还有个鸡圈，养着几只母鸡，书香指着那几只肥大的母鸡，笑道：“郭嫂子这一院子肉也有了，蛋也有了，蔬菜也有了，改明儿我也去捉几只小鸡仔回来养，大了天天有鸡蛋吃。”

    郭嫂子是个认真的人，与裴娘子几句话下来，见她是个真心来边疆过日子的，不嫌此间寒陋，心中便少了几分成见，话也热络了起来：“裴娘子，你可别捉。边疆不比别地，冬日寒冷，老母鸡还要再三照顾，若是小鸡仔捉了不出两个月，下起厚雪来，还不得冻死啊？捉小鸡仔也要开春才行。”

    莲香在她额头轻点：“你真是个急性子，只恨不得今儿捉了鸡，明儿便能生出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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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 C! U3 P4 X- K( \    书香吐吐舌头，一脸的调皮，模样娇俏可爱，连郭大嫂子也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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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A# q( e$ H# F5 ^) p! C    “急性子好啊，万一战事起来，还是要急性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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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L6 K4 z( R: H, Q  C& w+ V4 v    又请了二人进屋去坐，哪知道书香进了人家的屋子，就在地下打转，围着人家的床看个不停。

    莲香瞧着，郭大嫂子家大约是家里人口多，房里倒弄了个大通铺，跟军营似的。不过二人在营中住过，这也没什么出奇的，奈何书香不但围着人家的大通铺转，又上前去，揭了铺盖往下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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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嫂子在边疆许多年，见惯了粗性子的妇人，见这小媳妇在她家好奇的转来转去，也不当一回事，只由得她看。

( u7 N) u! o( h' @& \- U    哪知道书香看了还不罢休，转回头一脸的惊喜：“大嫂子，这可是地龙？”

    郭嫂子一脸讶异的瞧着她，这会始真正对这裴娘子另眼相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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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 t& Y, P    “这确是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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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一脸惊喜的拍着莲香的肩膀，呵呵大乐：“姐姐，我原还担心冬天难熬，我又是个怕冷的，如今有了这地龙，冬天便不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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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W3 q. M& J0 d1 r    郭嫂子奇道：“难道裴娘子是北方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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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地处南方，听说终年不会落雪，这地龙也只有北方人家才会有。

    书香挠挠头：“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只当写书的人胡诌，哪知道在嫂子这里瞧见了原物，可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了，今儿算是开了眼了。北方过冬还要准备什么，嫂子不如一并教了我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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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哪里是什么书上瞧见的，不过是前世曾去过东北滑雪，在农家的火炕上住过两日。当初接待她的那位同学早已不曾再有机会见面，但在东北度过的那个假期，温暖一直长驻心中。

    莲香笑道：“嫂子不知道，我这位妹妹是个书痴，惯爱看闲书的，今儿可是让她长见识了。”

    郭嫂子见这两个人倒是真的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模样，这位裴娘子就算是个读书识字的，也不是那一味迂腐之辈，这会倒真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起来。边疆军士多艰苦，最是难得身边有个知疼知热的人，忙领着她们去了库房，掀起地上一块盖着的板子，露出下面黑洞洞的洞口来。

* _: {" q3 }. D, u+ w    “我估摸着，你们住的那院子虽然是先前就分了给裴兄弟与黑子的，但男人家长年在军营，哪里管这些东西？北方不比南方，冬季再无新鲜蔬菜的，凡是在此住家的人家里，都挖有一个菜窖的，里面存些白菜土豆萝卜之类的，再腌些酸菜咸菜之类的，一个冬天大约也过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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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x- E2 ~8 g, F& O) ]    莲香这会始佩服起书香来，这小丫头拖着她走这一趟，倒真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 p* E8 p, |- `9 w- `9 W    二人都对郭嫂子满怀感激，又说了许多话，这才相跟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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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郭家门，莲香便感叹一声：“书香，往日我只当你性子急，在京中时时压制，自来到边疆，便不再压制着自己的性子，还有些担心你吃亏，这会才放下心来。”

9 N2 |0 ?; o6 t2 r1 U    书香拉着她进了自家门：“姐姐你只当我拖着你前去见郭大嫂子，单只为了讨教如何过日子吗？”

    “难道还有别的事不成？”

    书香道：“我瞧着郭大嫂子行事的手段，恐怕是陪着郭头在这边疆苦熬也有些年头了。男人但凡心里觉得对不住妻儿，必会在小事上退让。郭嫂子必定是经见过大风浪的，说不准什么时候这边就打起来了，到时候我们还要跟郭大嫂子多学学……学学如何做个戍边守将的娘子……别仗一打起来，我们自己先乱了方寸……”

    想到未来也许要面对的战火连天的日子，这嫁的夫君是个拎着脑袋上战场的主儿，二人都不由自主的有些黯然起来。

    裴东明营休的时候回家来，进门便瞧见院子里已经四四方方平出一块地来，小媳妇儿嘴里念念有词，围着这块地转来转去，嘴里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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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 l  ]3 r! j! t5 \4 j$ D    “我这是才走了几天，你就开时折腾起来了？”

    他原只当她是在书房里侍候惯了的，也从未曾指望着她拿出眼下这般过日子的架势来，此刻站在这小块地头，心中渐有甜意涌上来了，仿佛这块地乃是百亩良田，实是值得好生筹划一番的。

: M  E7 ?* A& t' q$ V    或者，这块地便是二人的后半辈子，这才刚刚开恳，值得好好计划。

! j& I- ?1 S6 a    小媳妇儿鼻尖还沾着一点新鲜的泥土，看到她兴奋的大喊一声：“夫君你来的真是时候，郭大嫂子说趁着还未下雪，先要施肥担水，将这地浇透了，明年种了菜，长势才好。”

    家里的主要劳动里回来了，她正好可以背着手歇一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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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2:47
20  鸣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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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原当家里只有这一处变化，哪知道进了屋子才知道，西厢已经被腾空，满地堆着许多土坯石板，显然是准备着一项大工程。

8 g! ]. t* n  R$ O8 @" y; o9 I    他一时懵了，本来准备进西厢换件常服，这下连床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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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1 y6 i- r2 d; X7 w6 `; t    小媳妇在厨房里听着叫他吃饭，他只得转出来，她在厨房门口一探头，笑出声来，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夫君啊，我忘了告诉你，最近我们都住东厢，东西都搬过去了，你换件衣服再来吃饭吧？”

1 g2 A: U5 z% S1 w. k- Z$ {    裴东明在她的笑脸之下，无可奈何进东厢去换常服，这才发现东厢很是温馨整洁，仅有的几件家具被拭的发亮，他的衣服被洗的干干净净，叠在衣橱里，一时舒心的恨不得躺倒在床上好生歇息一回……最好还有香软幼滑的小媳妇儿……

    这般想着，他身上某处不争气的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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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3 i, x5 D, V8 b    不过书香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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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他换好衣服，她已经兴冲冲端着一盆热水闯了进来，“夫君你先洗洗，饭马上就好了。”又兴冲冲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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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哪里还有初到此地的那种娇婉？

$ z$ _7 P! T! p7 b9 R    裴东明咋舌，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小媳妇儿到底是跟谁在一起啊？怎的性子变了这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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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一大海碗热呼呼的鸡汤面便端了来，上面还漂着翠绿的葱花，漆盘里还有一小碟浇了麻油的咸菜丝，香味扑鼻而来。

0 T' m0 F) u% Y1 q# N0 T( J    裴东明在营里这些日子，胃里早被糙米饭给整怕了，端起碗来便喝了一口鸡汤，滚汤鲜美的鸡汤沿着喉管一路而下，胃里也觉得熨烫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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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6 D4 \/ K, h; m7 M9 ]7 `    尝一口面条，筋道爽滑，竟然还是手擀面。

    “媳妇儿你居然还会做手擀面？”

    这么美味的鸡汤面，他就着鲜菜丝呼噜呼噜吸溜面条，只觉值防时的寒气都被驱散了。这早晚天色已寒，站在城楼吹了满肚子的冷风，连手脚都有点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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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a' A' t" i  P    书香坐在他对面，笑的得意：“我以前，自然是不会手擀面的。”在被郭大嫂子骂了三回笨，被她家的小妞妞笑了好几回以后，总算能擀出来像样的面条了。

    郭大嫂子似乎也觉得她孺子可教，还定了日子，改天要教她发面蒸馒头花卷。裴东明回营半个月，她忙的天昏地暗，平地做土坯，忙着熟悉环境……每日要学的事情太多，反倒不觉得什么，若非昨日郭大嫂子提醒她，今日或许她还忘记了要人这可怜的男人准备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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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D. N0 J& t    裴东明吸溜了小半碗面条，总算想起来问：“这么说是娘子最近学的？”

    书香拍拍他的肩：“夫君呐，我觉得郭大嫂子简直就是万能的，除了不能上战场打仗，她什么都会。假如女人没有男人能生娃，我相信郭大嫂子不用嫁郭头都能生活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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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小小的呛了一下：“娘子……你这些日子都跟郭大嫂子在一起？”

; N0 C  ~7 ~5 y2 H) L6 o    书香笑的开怀，连连点头：“不然你以为你哪里来的面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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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G' V1 a; @4 n    见他一碗面条下了肚，接过大海碗又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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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H2 x; y, u8 Z2 t    裴东明心中小小的担忧了一下，目前看来，娘子虽然过份能干了一些，大大超出了他的期望，这样兴兴头头的过日子，他心里未尝不是欣喜的。不过……万一她跟着郭大嫂子学到了那套彪悍的行事……可如何是好？

    还不等他想明白，小媳妇儿就又端着一碗面条回来了，这次满脸都是献宝的模样。

( N/ y, b. k4 h8 y$ |: i2 N    裴东明接过碗，只见上面盛着只鸡腿，还有好几块鸡肉，葱花面条一样不少……等等……如果他的眼睛没出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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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N9 G/ k$ q) f: B/ S7 ~; H8 k    他捞起碗里的面条，看看，没错啊，绿色的面条。

* U5 {) ~0 @5 u+ U( u6 N    翠绿的细面条泡在黄亮鲜美的鸡汤里，上面还有炖的烂熟的鸡肉，怎么瞧怎么漂亮可口，引人食指大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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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挑两口面条去尝，面条里有股青菜的清香味，面汤鲜美……

7 k4 ^/ V% z  ]; L6 U5 I3 G' ^0 c/ m    “娘子……”原来郭头挨打都是有原因的，这郭大嫂子手太巧了，居然弄得出绿色的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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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疆寒苦，一年可见的绿菜只有两季，站在响水城头朝外瞧去，四野莽莽，任何一抹新绿都是引人欣喜的。

. U4 @2 c0 z! g- r/ v" I    裴东明细细品尝着这碗鸡汤绿丝面，心头暖意融融，小媳妇儿满足的瞧着他，见他吃完了，递过帕子要他擦嘴，这才笑咪咪讨赏：“其实擀面条是我跟郭大嫂子学的，不过这个绿丝面嘛……是我自己想法子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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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巧，昨日出门早，一大早在集市上居然瞧见有人卖菠菜的，她灵机一动，就买了一把菠菜回来，今日早早起来，花了些功夫将波菜杵成菜泥，过滤了，又兑了些盐水，才做成了这绿丝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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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将她从凳子上拖过来，将她放在自己腿上，搂在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相闻，在她身上深深的嗅了一口，嗅得见烟火的气息，又伸出舌头在她秀巧玉白的耳珠之上轻舔了一下，见她身子使劲往后缩，这才将整个脑袋放在她肩上，紧搂着她的腰。

    “娘子。”

; a( L8 Z) p$ x1 s$ R    “嗯。”

6 b. b6 @% w7 b' N    “鸡汤很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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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当然，我可是给你炖了一整只鸡呢。”

    “面条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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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4 Y2 C6 s0 k) ]    “喜欢我就天天擀给你吃。”

    “我最喜欢你的绿丝面，这名儿听着就让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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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没了，天冷，买不到菠菜了。——不过明年春我也可以自己种。”

6 x4 C  K) X3 B1 E9 A/ j    “娘子，郭大嫂子本事多，还上过城楼杀过敌人，你可以跟她学。”

    “那当然，我还要好好跟她学学怎么过日子呢。”

; V4 u- k& ?. C" t" c2 Q    “不过有一样你可千万不能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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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5 z+ @$ z( g2 ^) K    书香直起身子，狐疑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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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2 D  ]9 _, h' j1 T+ q    男人的皮肤被边关的风吹的粗糙了，可是难掩英气的五官，双目炯炯有神，笑容间带着温厚的暖意，此刻却一脸戏谑的瞧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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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河东狮吼那一招，你可万不能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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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k5 o" V! Z2 n- T    书香气结：“想什么呢你？”

    她千防万防，嫁个边关的大老粗她不怕，只要明理体贴即可，就怕嫁个喜欢家暴的男人，哪知道男人竟然也有这顾虑？

    想想又觉得好笑，在他怀里笑成了一团：“未成亲之前，我就怕碰上个打媳妇儿的男人，原来你也怕媳妇儿打啊？”她纤细的手指戳着他坚硬如石的胸口：“哎哟夫君，你可是全军大比的冠军……居然也怕媳妇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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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怀里抱着笑的娇俏香软的媳妇儿，开初还有一丝狼狈，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笑了，后来目光渐渐被她红润的唇儿吸引，渐渐靠的近了，大掌扣住她的脑勺，气急败坏的吻了上去……不听话的小媳妇儿就是要好好惩罚才对！

    书香先时还笑着躲避，被他困的死紧，渐渐也被他吻的脑子发浑，软罗伯双臂揽上他的脖子，伸出丁香小舌与他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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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1 F1 j- E( H9 ]4 ]. J    裴东明这些日子在营中憋着，才回到家借着被小媳妇儿笑的由头，两个人便滚到了床上，好生出了一回火，直折腾的小媳妇儿委顿在他怀里，再无半点与他的夫威叫板的劲头，他这才消停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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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P4 z/ k, Y( [    不过这个假期过的着实不赖。

2 Y$ H; ?1 z; ]2 \$ t    从前没有成亲之时，假期也在营中胡混，或者去城中转转。这次回家完全不同，小媳妇儿一时三餐，顿顿热饭热茶的侍候着，嘘寒问暖，竟然还变戏法一般变出一件夹袄来，准备天气早晚寒冷，让他穿在铠甲下面御寒的。

& j2 W& M/ A4 y' n    说实话，针线很是一般，但胜在心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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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I2 }6 |$ d! v9 G    他拿着这夹袄来回细看，书香只当他嫌弃自己针线不好，羞愧的低下脑袋：“……就这个还是郭大嫂子裁的，大妞子教我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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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育有三个女儿，那天看到的那个小丫头只有六岁，是最小的一个，但最大的今年却也十四岁了，虽然还未说婆家，但针线茶饭样样行，除了脾气温柔很多，将郭大嫂子的能干学个十成十。

' {" W  t' W7 S' y9 q; V8 t* o    裴东明笑意满面的对她近期的工作做出了正面的肯定：“虽然针脚比较歪，但娘子这般努力上进，又这般聪明能干，想来替为夫多做几件衣衫，就做的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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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样说，又点燃了书香的积极性，她扳着手指细数：“等我再替夫君做几件中衣外袍之类的，定然会越来越熟练的。”

8 I6 c" O3 f8 y. D9 l- n    棉袄军队里会发下来，这也算一项福利，正好省了她动手。

    裴东明瞧着小媳妇儿红润的小脸蛋儿，意外的发现这段他不在的日子，她居然长了些肉，再思及床上的手感，不得不佩服黑子有先见之明……不过这有什么，他家的媳妇儿再养养也就胖了。

    到时候肯定不再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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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双目放出绿光来：“媳妇儿，不如我们……去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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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q, u( a$ w" F# w5 q    媳妇儿瞧着心情很好，趁着这功夫提出来，多半不会被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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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道书香双目一瞪，“你……这两日你就像吃不饱似的……今日干活！”

    这男人回来两天，除了做饭，她被迫中断了所有学业，被他按在床上折腾，再这样下去，她可以直接不用见郭大嫂子了。

1 ?/ i) l% T4 _1 l" c    那一位可是什么话都敢说的，开起玩笑来荤素不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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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G8 W1 F6 g6 V3 N    裴东明被小媳妇儿拖着去干活，花了一天功夫在西厢盘了个地龙，他只当第二日可以搂着小媳妇儿在被窝里亲亲热热一天，哪知道大清早又被她拖进了库房挖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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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君啊，咱们今年冬天的菜就指望着你了。”

    裴东明认命的拿着铁锹在她划定的地方挖坑，当菜窖挖到齐腰深的时候，只听得城门楼警钟急鸣，哐哐哐的声音像敲在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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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一头一脸的土，只丢下俩：“别慌！”扔下心头发慌的书香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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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2:50
21  惊慌

    响水城中示警声起，等到书香追出去以后，裴东明已经没有了影子。

% @7 `0 n6 s( q/ h: P    她站在家门口焦虑为难，一时想着去营中打探消息，又深觉不合时宜，想要回家去，心燥难定，正站在那里团团打转，莲香跟怀香也一脸恐慌的小跑了过来，气喘吁吁惊动未定的模样。

3 o( j* ^% A  g5 P# c: y    三个人到底是自小生活在安定的环境之中，至大的恐慌一件是被卖入林家为奴，另一件林家被抄，去留难定，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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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自被她抢白了一顿，收敛了不少，虽然在家仍是一副懒懒的样子，心头对燕檀诸多不满，但至少不敢当面给他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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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7 Q2 J% T# p* e# Y4 h( _7 X    况燕檀从不曾指责过她，总是一副温厚的样子。

7 m8 E' g1 ]& A: X' X: P, r; v' {    她心中看燕檀不起，只觉白瞎了自己这副花容月貌，偏跟着个穷当兵的过日子苦熬，每日坐在镜前描眉画唇，顾影自怜，燕檀值守换防回来，家中冰锅冷灶，半点热食也无。

* ]9 |+ _$ l$ x: _7 e" |( g    她也是每日拿了银子去外面瞎凑和，买些吃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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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N5 `6 A) `. r/ H1 b0 d3 H    惟其如此，燕檀心中才更冷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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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从军多年，忍功一流，纵然受到军中同僚之间的耻笑，但心中自然知道自家这妇人跟了他的时候乃是清白身子，晚间在床上未免更是粗暴。

    男子的力气本来就是常年在疆场上练出来的，怀香又惯是娇娇调调的人，骨酥身软，禁不得磕碰，日子长些，只当这是一种苦差，心中对燕檀又更添了一层嫌恶。

    她一个人在家中着实无聊，有时候会来书香家里稍坐，但书香这段日子忙的晕头转向，哪有空搭理她，她转头便去寻雁儿莲香等人。

    雁儿是个清高的，虽然如今仍免不了伤春悲秋，暗自嗟叹一番赵老抠不懂风月，但到底那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又全无花花心肠，她在林府见惯了林府老少爷们的龌龊，对赵老抠也多少生出一点好感来，热茶热饭倒不会断了他的。

% a% S* W& V' T% z    赵老抠心思简单，只要值守回来有人热茶热饭的张罗，还有盏灯在守候，自然满心欢喜，将雁儿夸了又夸，哪管你多愁善感？

    女人嘛，娶回来不就是生娃过日子的吗？

% T- ^  G& X1 _. p( e    他娶媳妇儿没花一文钱，如今耕起这块地来格外尽心，只盼着来年能够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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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去寻了雁儿好几次，嘴上好话说了不少：“妹妹是个心思细腻的，最是明白我的苦楚……”

    雁儿心道，燕校尉将自己的家底全交了给你，还有二十两的嫁妆银子，我别的没瞧见，只瞧见你一日三餐都在街上吃，胭脂水粉零嘴儿见天的买……要我瞧见你的苦楚，实在有些难度。

    伤春悲秋的人其实也是要有闲钱的嘛。

    说起嫁妆银子，又是燕儿的一桩糟心事。

    赵老抠见到那二十两的嫁妆银子，双目发光，心头将左迁谢了几十遍，只觉得他恩重如山，不但白送他一个识字的媳妇儿，还倒贴了二十两嫁妆银子，因此这银子当时就被他收了起来。

    雁儿提了好几次，都被他拒绝了。

    “娘子，将来我们有了孩子，总要娶妻生子的，你这当婆婆的嫁妆将来都要留给咱们的儿子，我先替你保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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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儿只气的掉下泪来，赵老抠虽然在钱财上抠了些，但从来不吝啬甜言蜜语，一车的甜话将雁儿打发了，雁儿又是个感性的，被他讲到动情处，心早软了，等回过头来，那二十两嫁妆银子早不见了影子。

- i/ e3 `) P- G    她又提出来，买几本书再买些上好的宣纸来，赵老抠心疼的抓着钱袋子死不松手，那模样就像要割掉他好几十斤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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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T% z/ d7 |$ v8 G! ^    “娘子啊，不如我们打个商量，等你生了娃，娃要开蒙了再买书买笔，我连儿子娶媳妇的钱都开始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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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 T& M. R: p3 m5 I0 Z    攒钱真是他此生唯一的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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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A/ O2 H1 a4 L' {( q    “燕校尉我瞧着是个敦厚的人，姐姐你悠着点，小心福气用尽了。”

    文人发起酸来，比郭大嫂子委婉多了。

    她又不能愤愤不平的提出来：假如自家夫君能像燕校尉一样将身家银子全交到她手上，她想买什么便买什么，那时候她大约就会明白怀香的苦楚了吧！

    明珠暗投什么的，也得身边人识得这是颗明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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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儿从来清高自诩，怀香不过是林老太太送给林大少爷的通房丫头，林大少爷看不上，这才有幸嫁到边关来，女红书画一概不知，连厨艺也值得怀疑，不知道她会不会，怎么能算是明珠呢？

8 \) g; b2 U! e    怀香多跑了两趟雁儿家，雁儿只当她是来向自己炫耀的，嘴里的话便越发的酸了起来，自感话不投机，怀香便只能往莲香家去了。

5 F% }6 T$ @& F4 f' u/ M2 Y7 D    莲香是个柔顺的性子，虽然瞧着郭大嫂子家生活井井有条，但她秉承嫁夫从夫这一点，只觉一个妇人在自家夫君未曾同意之下，在家里抬门打窗，翻墙动土，实在不好。又劝了书香好几次，见她不听，一意孤行，好生替她愁煞，生怕裴东明回来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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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j2 A+ `8 o- `" f+ K    况黑子不愿意她同郭大嫂子亲近，书香一意跟着郭大嫂子学本事，她渐渐便少往书香家跑，只盼着裴东明换防回来的时候，不要太生气就好。

1 @- h: _6 x/ |5 i0 ~0 W6 D: p    “妹妹你又不听我的劝，假如裴校尉回来生了气，你也别同他顶嘴，只要小心顺着他些，大约会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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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1 i' X: d- P2 r% N    书香笑嘻嘻的应承着，照样在自家院子里该挖挖，该搬搬，兴兴头头的折腾了好些日子。

3 b9 n4 X/ i& f" A: A" y    莲香愁眉苦脸的回家去，对着空空如也的院子为书香未来的婚姻生活犯愁。

" ]6 w0 J: c6 g! s$ }( N! p    贺黑子倒是疼媳妇儿，他连同那二十两嫁妆银子与军饷都交了给莲香。不过要论起喝酒来，他与裴东明不相上下，也是囊中羞涩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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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G1 H3 j5 D' Q5 ]. x2 i1 V    他自感手头银子太少，对不起这娇润柔顺的媳妇儿，等他换防回来，莲香委婉的提起来，书香在小院子里折腾了好些天，又是准备盘地龙又是准备平菜地，听说还要在库房地下挖菜窖……贺黑子心道：原来那干扁的丫头竟然这样能干？

    但瞧瞧自家娘子白嫩的手指，他又舍不得让她干这样的活，“她干她的，你可别在自家院子里瞎折腾。”

4 A7 ]" n1 U( w4 f+ b" Z" s' ?    贺黑子本是一片好心，哪知道莲香会错了意，只当他不喜欢妇人家在院子里折腾，当时就想到了书香这样热火朝天的干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挨裴校尉一顿愁骂？

& w( D& }# D- j7 Q' ?. o    怀香来向她诉苦的时候，莲香就将这件愁肠百结的事大略讲了讲，却换来怀香一顿嘲讽。

9 u# O. g2 T1 M5 c" W. m$ h/ e' g( b    “书香往日瞧着是个聪明的，怎的来边疆这些日子，竟然傻了不成？她这个样子，难道真要在边疆跟着那个穷男人苦熬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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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虽然柔顺，也没听着别人诋毁书香不还嘴的道理，到底替她辩驳了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嫁了给裴校尉了，自然是要跟着他安安份份过日子的。”

    怀香微微撇嘴，心内暗讽：都是一帮没出息的女人，连拣高枝儿飞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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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也不能怪她们，书香干扁，莲香双过于胖了些，雁儿一股酸腐之气，尤其这些人不但姿色平常，便是连胭脂水粉也不搽上一点……男人也是长眼睛的，又哪里瞧得上这样姿色庸常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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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 R$ {$ j& z# r* }    这日二人正坐在一处各有愁苦，忽听得城楼上示警声起，莲香向来习惯了听书香的，立时提起裙子便向着书香家跑，怀香紧随其后，也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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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书香家门前面面相窥，不知如何是好。

9 V+ D6 ^+ u; \7 R7 l" Z    书香这些日子习惯了有事就向郭大嫂子求助，拉着她们便向郭大嫂子家走去。

    郭大嫂子既然上过城楼杀敌，想来再凶险的事情她也遇到过。

8 s/ h- p* l/ V' {    郭大嫂子见到这三人如慌脚鸡一般咋咋呼呼的进来，劈头盖脸便将她三个骂了一通。

    怀香从来不曾被别人这样骂过，心头虽然不服，可是看着这妇人彪悍的体形，又听得莲香讲起过她追着郭头收拾的情形，还是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 c3 E9 w& r+ [# U, `$ m    这个女人可是会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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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被郭大嫂子骂的满脸通红，只有书香围着郭大嫂子团团转，笑嘻嘻上前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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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边骂人，手上也不停，在院子里支了大锅，下面烧了火，满满一大锅滚水，将洗好切成四块的白菜扔进去，烫一下又捞上来，再放进凉水盆里漂洗，仿佛城门楼的示警声就跟公鸡打鸣一般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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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嫂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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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见有人搭把手，自家的大妞二妞都站在那里漂洗白菜，她自己将烫洗好的白菜码一层在缸里，又抓了粗盐撒下去，再一码一层再撒盐，如此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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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大冬天还有多少新鲜菜可吃？自然是腌些酸菜了。”

, d1 n) h) X; ]: K/ E5 q- Q    “敌人都打进家门口了，还在这里腌菜，腌了也没空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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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终究忍不住驳了一句。

" f% O! m1 c8 x    郭大嫂子将手中两块白菜啪的扔进缸里，气势汹汹的瞧着她：“你当敌人说打进来就打进来了？我响水军中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好汉子？难道都是城头上的摆设不成？你若是男人，早问个动摇军心的罪名拉出去砍了，由得你在这里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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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8 Y$ m3 z2 x    怀香讪讪的瞧着她，脸都快要挂不住了。

) r" w5 c6 o; K* I    书香连忙笑着打岔：“嫂子，不如改天我也买些白菜回来你教我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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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1 s8 \; ~6 w    郭大嫂子脸色缓和了许多：“蛮夷一年有好多次要打到响水城来，难道一听到打仗，我们各个袖起手来等着战败不成？城楼上拼死的男人打胜回家，难道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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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万一战败了呢？”怀香犹自愤愤。

1 u9 k/ |: z! Z5 h9 ~    “大不了是这条命！响水城中数万人，难道就你一个人的命金贵？城门楼上拼命的男人们命就贱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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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脸色铁青的瞪了怀香一眼，又指着书香咆哮：“你这个丫头，手脚也太慢了些，我的菜都要被你给烫烂了，快捞快捞！”

    书香笑嘻嘻接口：“嫂子你别怒，我马上就好了，你等等啊，要不趁这会功夫歇口气？”

' K3 V; d) Y) J2 ~. _5 I    “你这个皮厚的丫头，仔细我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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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02:54
22  口味

    响水城头，玉轮高悬，寒星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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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Q% G" l* ]5 F    蛮夷来此已经半月，两军交战数次，各有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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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b' O% f  ?2 a9 c5 O    裴东明站在城头向城楼下的蛮夷营盘张望了一会，倚在了城防垛口，指着蛮夷营盘当间灯火通明的大帐，不无遗憾道：“若是能一箭射中帅帐，将阿不通烧死在里面，则今年的战事基本可以停了。”

, ]% s9 d. S9 `! f7 S* O# U7 X    燕檀轻笑一声：“裴大哥你想的也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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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比裴东明小了两岁，时任左迁军中先锋，勇猛果敢，也是极得左迁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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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瞧了瞧天上玉轮，轻叹一口气：“我这都半个月没回去了，也不知道你嫂子一个人在家如何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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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j8 f# M. T/ ~7 F/ K3 U6 C    那一日他撒腿就跑，也没再留下别话，过得两日，她托人将夹袄送至营中，如今早晚天色渐寒，穿在铠甲里面，轻软保暖，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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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X0 m0 y% @# y! K( n    燕檀一笑：“嫂子是个勤快明理的，裴大哥你又有何放心不下呢？”说着轻轻叹息，心中无限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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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忽想起成亲那日，怀香所为，后来又从书香口中得知怀香平日为人，是个惯爱攀高枝的，心中替燕檀感叹。

' J) U7 W7 l' _+ f2 s) a    本来那五十四个人里，还轮不到燕檀，但左迁器重他，只想着多少女人当初无论心中如何不愿，嫁了人生了娃，自然老老实实过日子。

    燕檀身边要是有个知疼知热的，也是美事一桩。

    “你家那位，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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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年长两岁，见他自成亲之后，被军中一干未娶上媳妇的嘲笑不已。边关的男子皆是粗汉，嘴巴上从来没有把门的，也有些心中酸溜溜的笑他拣了将军的破鞋穿，还要问到他脸上来：“……将军那鞋可穿着合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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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此种种，被裴东明碰上了好几次，二话不说，一顿拳脚上去便揍趴了下去：“兔崽子，将军也是你们胡乱议论的？”

) E9 P. R1 n; k3 p" X+ ]* }    他这话，表面听着是维护左迁的，对左迁的人品不得诋毁，但事实上却是替燕檀出头。况他手上拳脚骑射功夫都在军中拨得头筹，又得左迁器重，无人敢轻侮。那些人被揍了几回，渐渐品出味儿来，再不敢直问到燕檀面上来，时日一久，这些事情渐渐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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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裴东明暗里发现，燕檀自成亲以后心事重重，极少展颜，他心中疑惑，也曾暗地里问过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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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不喜添由加醋，但也将从莲香那里听来的片言只语提两句，轻轻带去。

    燕檀苦笑一声：“裴大哥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戍守边疆的，除了将军那样家世的，哪个不是穷苦出身？家底子拎起来抖两抖，能掉下来几两银子都不错了。就那还是拿命换来的。我家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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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正色道：“她若不是个安份过日子的，不如尽早休离了去，大好男儿，还怕没有好女子来托付？”

; v% u2 Y: l; @" L! `: \) Q; r$ K% r$ v    燕檀望着城垛口外面敌营里明灭的火把，幽幽道：“我倒从未想过娶妻，况她容貌又好，心气难免高。我别的不求，只求一年半载，他能替我燕家传承子嗣，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了。至于往后……谁知道呢。”

/ Q/ Q  f4 w/ c9 A; A    他这样说着，不知道是铠甲下的衣服太过单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觉腔子里的热血都凉透了，掩在袖子里的大掌紧握成拳，若非裴东明就在身边，怕是早已一拳砸在了这厚重染血的城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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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上午，两军大战，蛮夷数次欲攻上城楼，都无功而返，待得惨阳如血，鸣金收兵，城楼之上的众将士方才懈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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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 j6 b: D2 X% ^) Y8 |    连存今日跟着左迁在城楼观战，他虽是文士，也是谈笑自若，指挥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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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夷退回营中埋锅造饭，众将才觉出饥肠辘辘，正在商量今夜值守将士与明日布署，城下值守的士兵提着两个大大的篮子送了上来。

6 [7 A; E3 q9 e: l$ E" C  T    “裴校尉家娘子说，听闻军师也上了战场，特做了饭食送上来慰劳军师。”

( @2 l) ^/ C6 H7 X- i* ~    连存心中闷笑，这小丫头心思太多，分明是心疼自家夫君，却拿了自己当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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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p: d( |' }! ]0 K    他自军士手里接过那两个沉沉的篮子，又吩咐去拿了碗来，往城楼里值守房里放了，朝一众站着的年轻人挥挥手：“既然这是裴娘子孝敬我老人家的，你们都且自去觅食吧。”连左迁也不能幸免的被他赶了一回。

! p) T& S# x+ j% z    裴东明涎着脸不肯走：“军师啊，今儿我蹭你一顿饭食，他日请你家去，让我家娘子做一桌好菜来招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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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轻笑一声，径自拉了条凳坐下来：“这两大篮子，军师你独自吞了也不怕撑破了肚皮？不如我等兄弟替你解决了？”

    说着招呼站着的其余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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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1 l$ a+ s# s' T, {    旁的人见军师与左迁在座，况又是裴家娘子送来的饭食，自然谦让一番，径自散去，唯燕檀被裴东明一把拉了坐下，贺黑子不用人谦让，早大大咧咧坐在了左迁旁边，不住啧嘴：“说起来，我家娘子做的饭食比裴娘子更好吃啊……好些日子吃不到我家娘子的饭，吃两口书香妹子的饭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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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U- X- Z  l) v    这话引得裴东明不快，一脚踢在他胫骨上，“你个吃白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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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没躲开，重重挨了一下，正欲跳起来与裴东明打一架，军师已经掀开了其中一个篮子里的瓦罐，顿时一股清香的酒味飘了出来。

    “这……战时怎能饮酒？”左迁闻到酒味，已指着那瓦罐，见端了粗瓷碗的军士进来，连忙下令：“将这个瓦罐提下去。”

& G8 T5 o8 i$ V    贺黑子对着那瓦罐流口水，愣是不敢吭一声。

2 t) a7 Z+ [# r    就算是连存，虽然可与左迁调笑，但他到底乃是军中主帅，有违军令之事自然不敢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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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j* N- h: Q    那军士将碗筷一一分发好了，笑道：“将军，裴娘子说了，这瓦罐里的虽然闻着有酒味，但实是甜汤，叫酒酿的。众将士在城头灌了一天的冷风，裴娘子说热热的喝一碗驱驱寒，然后再吃饭。”

4 b9 g% R9 P% j    贺黑子大喜过望，大脑袋朝着瓦罐口探头一看，大喜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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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面有枣子还有鸡蛋，我先尝尝。”

* q6 u2 y3 e% _/ f    说着拿起篮子里的木勺舀了半勺，喝了一口，喜的眉开眼笑：“甜的，好喝！”

    裴东明本来心中七上八下，正欲替书香分辩几句，还未来得及便被那军士解了窘境，大掌在贺黑子脑袋上使劲拍了一把：“你且坐着我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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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O7 D3 v( J( {: Z    一一替连存左迁燕檀盛了一碗，又替自己碗里分了，贺黑子眼巴巴瞧着，只差嚷起来了，他才将瓦罐里的最后一碗分了给他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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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端起碗来，但见碗里汤色浓白，漂着金黄色的鸡蛋花，白色的糯米粒，红艳艳的小枣，颜□人，各喝了一口，只觉甜滚热烫里透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味，还有一股枣香味，实是好喝。

/ ]& k: t3 A2 r. Y5 e3 u1 A9 Q+ p; c    左迁的贴身护卫上前来，将篮子里的其余食物都摆上桌，掀开盖子来，一瓦盆浓赤酱醇的红烧肉，泛着油光，肉香味扑面而来，引人唾啐生津。还有刚烤出来的白皮面饼二十来个，其中有一个中间被切开，夹着些红烧肉，与其余的放在一处。

" e/ A* G% _3 \  z- z$ P    裴东明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来，大大咬了一口，顿时满足的咪起了又眼，真是……太美味了，肉块入口即化，一嘴的膏腴脂香，与外皮烤的焦香酥脆，内里松软的饼子相得益彰，一点也不嫌肥厚。

    众人见这般吃法，赶紧各拿了饼子来，如法泡制，就着筷子吃起红烧肉来。

    那护卫再摆好了其余的，原来还有两个炒菜，一个辣辣的炒白菜，一个切的细细的炒土豆丝儿，另有白饭，这些饭食，座中诸人也尽够了。

" P& x7 w2 m+ C; k/ V    尽管食物简陋，但做的人足够尽心，与军中饭食天壤之别，这顿饭众人都吃的风卷残云。

9 v5 q: @5 u( |' X    左迁虽出身高贵，但向来与军中将士同食，吃饱了摸着肚子满足的叹气：“往年我回京，就算是吃御宴也未曾这么满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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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宴说起来好听，菜色漂亮，但真正吃到嘴里，那滋味不过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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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 K" ]. C6 j- v    概因人杂礼多，三跪九叩，早没了吃饭的兴致，又生怕行差踏错，端上来的热菜有时候早凉了。

    连存微微一笑：“这简单，不如回头将军与我都在东明家入了伙，每月交些饭食给裴娘子，每日中午也好让她做餐饭给我们？”

    他在军中多年，难得一次吃到这般可口的饭食，方才边吃已经早打好了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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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S' K; `) m0 M. v/ y    在座诸人除了左迁与他，旁的可都是此次娶了媳妇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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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兴他们有热茶热饭，不能也让他跟着沾沾光？

- P  a$ h+ L* @9 R7 P% N3 i3 [! x    拉上左迁，纯粹是因为裴东明肯定无法拒绝。

& y6 c( |( ?5 j# e8 z* M/ k    将军府厨子都是从京中寻了来的，惯会做精细菜，最看不起这般的大块肉大块面饼，又深觉边关食材稀少，大材小用，十分的抱屈，做出来的饭菜……实在不敢令人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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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Y9 p) _3 @- o& T$ x: j    不过就是略比军营里的卖相好些，味道甜软些。

3 s; d% d1 X8 b) D    裴东明正和了肉汤扒最后一口米饭，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呆了。

1 g  V' b5 m* E5 b. W( n/ d4 _    ——这是把他家娘子当厨娘使唤了？

    “我……待我回去问问我家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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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q" f, t9 D3 i8 V3 B    这仗谁知道打到几时，不定过个十天半个月，军师忘了入伙这回事，他家娘子也好少些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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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 x5 ^" j    哪知道左迁打仗是个雷厉风行的，此刻也不待裴东明推脱，早高高兴兴指着自己的贴身护卫：“你回头拿十两银子，再从军师那里拿十两，一并送了给裴娘子，这阵子就有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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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来，连存奉左父之命辅佐他，在军中吃了不少苦，难得遇到个做饭合这位老先生口味的，左迁自然极为高兴。

    近日军中将士有不少成了亲，他生怕连存哪一日想成亲了，丢下他这一摊子跑了，到时候有他抓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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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长长远远的留住连存，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 L1 S+ D- H" N7 `! k  D" L    裴东明内心苦苦挣扎：将军啊，我家娘子可并非你手下的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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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5:43
23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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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近日焦虑辗转，日夜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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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Y8 @+ C/ l5 }0 B    每日城下杀声震天，战鼓不绝，眼瞧着不出半个月她就瘦了一圈，被郭大嫂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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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j. H  B: f) k$ W- ~    莲香与怀香这些日子也常寻了过来，皆是一幅神思不属的模样。

) |$ e, Z1 \. _, u. ]( s    这日子太难熬了。

8 k7 g" l/ z* s7 C' D$ K) S    郭大嫂子见她双眼都怄了下去，眼瞧着身体更是单薄，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追着赶着拖着她去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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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几日，西屋的地龙盘好了，又拿了柴火一日日的烧，要将炕皮烧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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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房的地窖也挖好了，又被郭大嫂子拖着去了集市买了土豆胡萝卜白菜白萝卜之类的装起来，下了窖，还买了个缸回来，腌了一缸酸菜……

    连她发的豆芽都长得老长，根茎嫩白，豆芽儿黄黄，都替连存拌了好几回小葱拌豆腐，肉炒豆芽菜，还包过几次饺子送到城楼，裴东明还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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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6 B% M) A7 L' b) ]* ]2 `    这场仗已经打了一个多月了，她最多每日送饭过去的时候，抬头多望望高高的城楼，那上面铁甲林立，人挤着人，都是背着身子向着城下观战，连个正面都瞧不见，实在难分得清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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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的一次正碰上左迁在城楼督战，有次偶尔转头朝城下瞧来，又拍了拍身边将士丛中的一个肩膀，那人转过身来，书香霎时泪满眼眶。

    ——这样战火连天的时刻，这个男人竟然已经让她忍不住牵心挂肺，哪怕远远瞧着，心中也是激荡不已。这是她完全不曾想到过的。

. v/ Q2 y9 M9 I8 @7 c    他还活着，并且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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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2 d2 S3 d. `1 v! D; ]' k6 [    隔着高高城楼，与城上城下驻守的军士，夫妻两个遥遥相望，各自给了对方一个安慰的笑容。
9 v. @. L2 q$ F. q) |: t& Y5 _- p* y
- X7 h3 w  H5 [3 }& A    书香捂住了嘴，忍着差点叫出声的激动，朝着裴东明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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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U0 k9 R4 T  r/ g    裴东明身边站着军中袍泽，城下蛮夷正蠢蠢欲动，大战又是迫在眉睫，他自不能大动，只是再向着城楼下那纤瘦的影子狠狠瞧了两眼，便毅然转过身去观战，身影很快与城楼之上观战的众人相融，再难分辨。

    当边城的初雪降临的时候，怀香被诊出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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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t6 \' ]2 f" }4 M    原来那一日莲香与怀香正在书香家里坐着，她家地龙烧得旺旺的，极是暖和，她两个便每日来她家串门，也稍稍排遣一下战时等待的焦燥。

' }+ f( H4 d" ~. t3 J# u) N8 V( J3 v; g    莲香有时候也帮着书香替连存准备饭食。虽然说是帮连存准备的，但哪次都要准备五六个人的饭，这也算是一件顶费功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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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正好卤了猪蹄，书香特意留了两只猪蹄，一只给莲香怀香解馋，一只送了给郭大嫂子，哪知道等她从郭大嫂子家回来，就看到怀香对着猪蹄大吐特吐。

3 ]$ }- L  G6 m9 g! x" U    书香吓得一大跳，只当这猪蹄做的有哪里不对劲了，连忙请了大夫来替怀香看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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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那大夫说是怀孕了，书香大松了一口气，莲香也喜笑盈盈，连向来不喜欢怀香的郭大嫂子也特别前来嘱咐了她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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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 d6 K! L( q0 p* L  G/ H7 o    怀香近些日子多数跑来书香家蹭饭。

    她自己懒怠动弹，外面饭馆里的饭怎么吃着都不如书香做的好吃，本来有时候在莲香家吃，但近些日子莲香常来帮书香准备饭食，于是她便也尾随而至。

    这两日边城寒冷，夜晚一个人躺在床上，就算多添两个火盆也冷的不行，有好几次想要睡在书香家，但连莲香都不曾提出晚上住在她家，她试探了几次，都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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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一听自己有孕，立时躺在她家火炕上不动了。

    “哎哟，我说怎么这些日子老感到冷，难受……妹妹今儿好歹容我在你这里住一晚吧？”

    书香本来便与她不甚熟稔，她这些日子上门，因着两家夫君同为袍泽，也不太能做得出赶人这种事，但同塌而眠这种事，两个关系不太亲近的人实是有些别扭。

6 @! Y; p3 }4 t- Q    “姐姐不嫌弃就住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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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忍了忍，勉强笑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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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5 \& M2 h7 s    不过到得晚间，二人正要解衣睡觉，只听得城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顿时连惊带吓，齐齐穿了衣服便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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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J4 p! v* C/ M/ p+ Q' ]/ m3 c    才出得院门，便被灌了一嗓子的雪，街上已经闹哄哄许多人向着城门那里跑去，郭大嫂子家大妞小脸涨的通红从院子里跑出来，嘻嘻哈哈的笑着，身后跟着二妞三妞，连连叫道：“定然是打了胜仗了，蛮夷肯定回草原过冬了。”

    书香揪着准备撒腿就跑的小姑娘奇道：“你怎的知道？”

    “书香姨，每年蛮夷被打跑以后，城中都会庆贺这样一番的，庆贺又可以过个好年了。”小姑娘说着带着二妞撒腿就跑，三妞在后面扯着嗓子喊大姐，迈开小短腿便要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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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从院子里追出来，将三妞截获，搂着怀里使劲挣扎的小身子，喜笑道：“老天保佑，又可以过个平安年了。”她这样强硬的人，这些日子以来每日里也是不苟言笑，这会笑起来，竟然也是一脸的和气。

" F& o, G% z/ E" w5 t0 ^9 ~( f    怀香吃惊的扯扯书香的袖子，见她只是站在院门口傻乐，缩了缩脖子，暗中叹气。

$ P! ]( E6 W1 R" N& F6 W    打完了仗，那个男人大概又要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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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1 b9 F2 k; V0 M% c3 s    而且……肚子里的这块肉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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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响水城中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处处都是鞭炮声，天气冷的都将人的下巴冻掉，北风刮起来呜呜的响，卷起雪花来扬扬洒洒，但街上全是热情洋溢的笑脸，这寒彻骨髓的天气仿佛也和暖了不少。

" C; ?: c! N3 v  \    因着怀香怀孕，外面雪滑，书香与她略站了一站，就关了院门回房去睡，刚刚躺倒，小院的门便被敲的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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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9 J7 r. Y$ w3 v. N# i    “娘子……娘子快开开门。”

5 O9 ?5 L: z( l5 E- e0 n% P    书香一骨碌爬起来，开心的几乎笑出声来，这大半夜的，裴东明居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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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在温暖的被窝里蹭了蹭，不情不愿的爬起来穿衣服，书香夫君回来，她自然不能再住在她家了……

6 G- f# t2 L7 f2 m    书香早已经穿着单衣跑出去开门，小院的门一开，裴东明一身血腥味的立在门口，“娘子你可知道燕娘子去了哪里？怎的我敲了半天的门，无人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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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9 y  w7 o9 P0 ?! e    “阿嚏！”书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怀香姐姐在咱家，你快点进来我瞧瞧，可是哪里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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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这才发现她衣着单薄，他心神恍惚之下居然未曾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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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你快进去，都冻坏了。我跟燕兄弟马上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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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把将书香往进推，书香见他无甚大碍，自己又仅着单衣，燕檀也要过来，连忙笑嘻嘻跑回房去穿衣，刚将棉袄套起来，裴东明便走了进来，身后两名兵士抬着个血呼呼的人进来，霎时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 Y  L! ]" r. a    怀香早已经穿好了衣服，闻到血腥味顿时冲出门去大吐特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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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m% n/ d4 r$ Z0 N* E    书香这会哪里还能管得了她，只呆呆站在一边，看着那两名军士将燕檀从担架上放了下来，小心要往火炕上抬。燕檀铠甲早卸了，身上衣服血迹斑斑，此刻挣扎着不肯上炕，“将铺盖弄脏了，我……我就在这担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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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B# |; U) u" L1 E    燕檀不但身上衣衫血迹斑斑，胸前更有碗大一块血迹，面色苍白，连说话的声气也极小。

    书香瞧的触目惊心，只觉在这人人欢庆的夜晚，仿佛兜头浇下一盆凉水，将那些欢乐全部浇的冰凉。她连忙上前将枕头放好，被子拉开：“快放上来。怎么能在地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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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与那两名军士合力将他轻轻的抬上炕，将他放进了被窝：“这里暖和，你且躺着。”转回头来，眼眶微红：“今日伏击，若非燕兄弟替我挡这一枪，恐怕此刻我这条命都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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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M: Y* B. e) ~    他这话，显见得是对书香说的。

    书香知他此刻心情激荡，上前去紧握了他粗砺的大掌，不安道：“燕兄弟这伤如何？可有军医瞧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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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V/ u8 @! F' k% B    燕檀轻笑，吃力道：“不碍事的，裴大哥你别多想了。”

+ ?0 D5 @; p6 x  g3 J    裴东明自责的厉害：“要不是我，你焉能受这一枪？”

; j6 @6 T% r/ `& K! I    怀香此刻已经吐完了，进来瞧见床上的男人，嫌弃的朝后退了一步，只觉血腥味冲鼻，他身上又脏的厉害，若非外面大雪，简直想奔逃……她想要嫁的男人，应该是优雅从容，温柔体贴的文士，而非这样又脏又可怕的莽汉……

    她这副模样被燕檀瞧见，他心中抽痛了一下，嘴角挂起一个轻讽的笑，一闪不见，却挣扎着叫道：“娘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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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不由又朝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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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与裴东明都瞧见了这一幕，心中暗暗替燕檀不值，裴东明的脸色已经极为的难看，书香连忙道：“燕兄弟你别多想，怀香姐姐刚诊出来有了身孕，这是闻不得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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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9 i; u2 N2 m$ ~3 E* ]8 d    燕檀双目大亮，眸光在怀香腹上瞧了好几眼，怀香有书香这般解释，借机捂着嘴向后退，“夫……夫君，我闻着这血味实是想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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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G  i  r1 e$ k+ P4 ~  S2 S    书香见燕檀眼中亮光大黯，惟有心中叹息，“姐姐先回去吧，今晚这里有我跟夫君呢，你有了身子的人，路上雪滑，可要小心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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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得了这话，如蒙大赦，急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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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3 f, w+ y( Z1 ]0 d; ]+ V    燕檀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面上泛上一个惨淡的笑意来，书香已经吩咐了裴东明：“夫君，我去多烧些热水来，你替燕兄弟擦洗一下，我前几日给你新做了两件中衣，先替他换了。虽则伤口不能换水，但擦洗一下也舒服许多。”

0 E$ w& p* b1 G- P  e! {    她已忙碌了起来，一刻也不曾耽搁。

    在这温暖的火炕上，裴东明夫妇的张罗之下，热水很快来了，裴东明替他解衣擦洗，只除了胸前军中包扎好的伤口，别处都擦洗了。甚直还将他双脚挪出炕外，垂了下来，书香用木盆替他泡了泡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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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想要挣扎，只是气力不及。

* P7 \1 A* N) T    “嫂子，别！脚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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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Y+ a- n, l; O4 t! K    “你好生躺着，哪那么多话？”

    裴东明将书香推了下：“你去做些补血的东西来给燕兄弟吃，我来洗。”

7 L( q# A+ @% i9 X6 p/ R    他细心的将燕檀的脚洗了，又拭擦干净了，才将从头到脚收拾干净的燕檀小心送进了被窝。

' G% Z4 S0 T& \+ M5 W    在裴东明夫妇这样细心而周到的照顾之下，燕檀的心奇异的平静了下来，仿佛之前怀香令他心中刺痛的那种感觉已经渐渐的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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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6:32
24  义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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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0 W" @' |" V1 h9 ]; H3 }    燕檀在裴东明家住了两日，便死活要回自己家去。

, W9 W' C+ \1 r" s& y9 H    这两日书香与裴东明尽心竭力的照顾他，只是裴东明只请了两日假，且这两日也是早出晚归，大战之后，营中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并不能整日在家。

( `0 `- S2 W9 b3 s* K3 S% B7 t% {    家中只剩了书香一人，郭大嫂子倒是时不时进来探看一回，又嘱咐了书香食补的法子。

3 ^8 C  T7 e% N5 n9 w# [( b% v    书香手脚勤快，这两日换着花样的做了给燕檀吃，一向胆小的莲香都过来探望了两回，反倒是身为燕檀媳妇儿的怀香再未曾上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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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抽空特意去了一趟怀香家，进门便见院中积雪覆盖的足有半尺之厚，连条道儿都未曾清理开，厨下冰锅冷灶，进得卧房，房中凌乱不堪，虽拢着几个火盆，但还是止不住的冷，桌上正搁着不知几时吃完的好几幅碗筷，怀香正散着头发在被窝里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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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9 y' l+ |1 l' Q    见她上门，怀香眉心不自觉的皱了皱，生怕是书香催促她去照顾丈夫，又捧着脑袋朝后倒了下去，“哎哟，我真是不舒服。书香啊，我家夫君就劳你照顾了。”

    书香一进门就见到这幅样子，本来心中就有气。

    她不能理解怀香的心肠。本来就算两个人是相熟的人，这两日怀香也应该去瞧一瞧吧？更何况二人还是夫妻，如今也有了燕檀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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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U" L/ h( j3 w    “姐姐是哪里不舒服，要我去请大夫吗？”

    怀香从被子里伸长脖子，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不用了。我这是吃东西不舒服，闻着味儿就想吐。这两日特别想吃你做的鸡蛋面。”这两日因着燕檀在书香家，黑子早晚也回了家，她这两日只得在外面瞎凑和，连个蹭饭的地儿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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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心中厌恶，只觉她冷血无情，哪里还愿意替她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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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P: O* s3 T# T  o# P    “姐姐你好好养着吧，燕兄弟那里有我。”

    说着气呼呼的回家去了。

    燕檀这两日在她家中见惯了她温婉的笑容，今日忽见这小嫂子怒气冲冲回得家来，心中大略猜出点端倪，当下不动声色道：“嫂子这是去了哪里？跟别人生气了？”

    听裴大哥说，这位小嫂子虽然年纪尚小，但脾气却是极好的，被郭大嫂子骂的鸡飞狗跳也不见生气，还在他耳边念叨，郭大嫂子是个真性情的好人，能惹她生气的人事大约真的很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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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正在气头上，回来便气得拍桌子：“好吃懒做无情无义的东西，还当自己是凤凰呢，有本事找根梧枝去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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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一听这话，心中更是确定，但嘴上却道：“哪个人这样气了嫂子，不如让裴大哥回来去教训她替你出气？”

    “我这是在替你不值！她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这样糟蹋人？燕兄弟，照我说你就将她休了，回头再娶个好的，也强过受这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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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猛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惊恐的盯着燕檀，生怕他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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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s' j/ u% o$ J& j! H' |    她只是气极了怀香所为，一不小心说了实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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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d2 T8 y, B  x9 y: [    怀香再不堪，也已经身怀有孕，拆人姻缘这种事，实在不应该是她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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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道躺在炕上的人却面带微笑瞧着她：“嫂子这是为我着想，燕檀怎能不知。只是她目下正怀着孕，且等生下孩儿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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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7 B# G9 i( c/ {3 c    到了晚上裴东明回家来，他便提出要回自己家去。

    书香慌了，站在那里只差哭出声来。

& H8 A2 ?0 D, u2 l( P' w    “燕兄弟，我真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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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只当她二人闹了什么言语不合，连忙向燕檀陪罪：“燕兄弟，你嫂子年纪尚小，要是说了什么冒犯的话，你也别记挂在心上，就在家里好生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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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F# ?1 s1 `8 }1 t3 b    燕檀见他们夫妻同心，更添几分黯然，强笑道：“大哥这是想哪里去了？嫂子是为我不值，说了两句，好赖我还分的清。只是我也不能长久住在你家里，若是嫂子疼我，就多做些好吃的给我送了过来。我也好些年未吃过这么合口的饭食了。”

' D: r9 F2 k& D% G    裴东明与书香拗不过他，别无他法，只得送他回了自己家。

0 W% g: T% [1 V8 l  `    他们几个人去的时候，房里拢着火盆，还是那幅凌乱的样子，怀香正踡在被窝里，头未梳脸未洗，见他们将燕檀送了来，大吃一惊：“你……你……我不会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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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G! T. e1 L9 s    她半天才憋出一句。

& Z; O$ k* W/ {' Y* t    说实话，她心中倒从未想过要照顾这个重伤的男人。

8 J4 `) N" x, E6 F" ~- g" z: e    裴东明皱着眉头瞧着房里，简直不能想象这房里还住着一个妙龄女子，还能脏乱成这般模样。

6 w% S3 z: L( t8 a- y5 V    他心中又后悔了，想带了燕檀即时回家，却被燕檀拦下：“裴大哥，你请了这两日假，恐怕这几日都要宿在营中，家中只有我与嫂子两个人，说出去也不好听。只盼嫂子疼我，每日送些吃的过来给我就行了。”

    裴东明想了想，明日自己便要回营，也只得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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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二人安置好了燕檀，只得怏怏回得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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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裴东明才有暇细问书香说了些什么话。

8 ~+ I+ @5 L$ A& z" W    书香这一个多月以来焦虑难安，心中本就如紧绷的弦一般，好容易打了胜仗，裴东明又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吊着的一颗心，这番折腾，倒将平日防备的心去了十之六七，当下竹筒倒豆子一般气咻咻在被窝里将怀香痛骂了一番，又将自己在气愤之中劝燕檀休妻之事讲了一遍，倒引得裴东明笑道：“娘子与为夫当真齐心一致，先时在城楼上，我与燕檀值守之时也这样劝过他……任是个貌比西施的，不将燕檀放在心上，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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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他又深感自己幸福，拥着自家小娘子绵软的身子，大手也不规矩的在她身上点火，又嘱咐了一句：“瞧着她那样儿的，也不是个贤惠会下厨的，不如从明日起，燕兄弟的三日三餐你都送了过去吧。”

    书香应着，衣衫早被他剥的干净，缱绻温柔，又是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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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5 y5 `5 V$ Q    第二日里她便早早起身做了早餐，提着送了过去。

5 }: W/ m) n; e7 q! U# L" g8 P/ M$ G    怀香还在被窝里未曾起来，被她的敲门声惊醒，迷迷糊糊的转头，却对上身边一对寒潭一般的眸子，当下清醒了，又暗暗懊恼，也不知道他醒来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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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1 _4 k: }+ |% s2 x1 n/ Y    他这般呆呆瞧着自己的睡颜，莫非是犯了痴？

    她对自己的容貌从来自信，这时候又在心里想着，他这样的粗汉，竟然有幸得了自己的身子，定然是万般不舍，连她睡着了也痴痴瞧着……当下是又得意又为自己心酸。

' W. K' _. {. a" C    她这副模样，本应该是在大户人家后院里穿金戴银的富贵身子，怎的就会平白无故便宜了这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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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愤愤不平起身来，随便将头发在脑后挽了挽，皮了件衣服便去开门。

    见书香提着篮子进来，又高兴起来。燕檀回家来也有回来的好处，这不，天刚亮书香就送了早餐过来，也省得她在四处打饥荒，不知道去哪家小饭馆吃饭。

    边城一般的饭馆吃食总流于粗陋，味道又平常，大约只能果腹，她在书香家蹭惯了饭食，这几日已经食难下咽了。

8 ~6 t7 d7 i( V; r% J7 g4 R    “妹妹倒勤快，这一大早的就做了饭来。正好我跟夫君都还未曾吃早饭呢。”

    燕檀看着这女人，心里抱愧，自己一句话想吃书香的饭，她便做了送过来，但他娶的这位也太没有眼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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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z7 q4 e: g, w/ }( [7 C    不过书香今日心情极好，笑咪咪道：“姐姐说哪里说，你想吃妹妹做的饭，有空我再做了给你吃，只是这早饭你还真不能吃。”

+ W0 }9 T+ _, a" }; [& q    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小陶罐跟一个碗来，倒了滚汤的半碗热水来，递了给燕檀：“我就知道姐姐还睡着，索性连开水也一并提了来，燕兄弟正好漱漱口，再热热喝两口水就可以吃早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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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不信邪，上前去气嘟嘟的掀开了篮子里另一个小陶罐，一股药味扑鼻而来，再掀开一个砂锅，竟然也是一股奇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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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笑咪咪服侍了燕檀喝水，见怀香这番动作，接过燕檀喝完的碗，上去将药罐盖了起来，从另一个砂锅里舀了一大碗鸡块粥出来，拿了篮子里的筷子送了给燕檀。

    她心中不喜怀香懒惰，昨晚见她房中桌上放着好几幅碗筷，平日又是一个人过活，思忖着定然是攒了好几日的碗筷，今日过来，便连燕檀喝的热水碗筷之类皆从自家拿了干净的过来。

  d+ C* l, k8 t' @% R7 k8 x; B$ I1 z    这会见燕檀开吃了，这才坐在条凳上，笑道：“姐姐有所不知，燕兄弟失血过多，我特意去寻了仁安堂的古大夫开了几个药膳方子调理补血，这药膳之中有些东西乃是活血化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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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尚在孕中，万不可碰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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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悻悻站在那篮子旁边，几乎都要生起气来：“那我吃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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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3 B2 Y  Q: a( V: H    书香摸摸鬓角，笑的狡黠：“姐姐每日吃什么我哪里知道啊？我家夫君只嘱我每日要照顾好燕兄弟，他可没嘱咐我每日做什么给姐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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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狠狠瞪她，这话若是莲香说的，她十万分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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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那是以夫为天，贺黑子的话比圣旨还灵验，只要贺黑子不让做的事，或者没有吩咐的事，她一步都不多走多行。但书香是什么人啊？夫君不在家，能将半个院子都翻了，在家里翻墙打洞，只差把屋顶掀了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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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死丫头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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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 w) X! X* g' s* V# {    书香笑微微坐在那里，盯着燕檀吃了两碗药粥，又从篮子里拿出个干净的碗来，拿了早熬好的药来，递了过去给他。

" I# ^, Q8 h% ]" h; i" v$ g7 A    燕檀默不作声喝了药，又被书香服侍着漱了口，重新躺回被窝里去，胃里的粥暖暖的，很快便再次睡着了。

8 l' }0 Z; N# K) T  A: |9 R  q9 K* J/ b    这场大战耗时太久，他已经很久没有好睡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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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6:39
25  撒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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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7 d% t. E5 Y" b. ?: m8 n    燕檀伤重在家，书香围在灶台边的功夫骤然增多，还要给连存左迁准备午饭，只恨不得自己多生了两条腿出来。

    好在左迁听得裴东明讲起，这些日子他家小娘子很是忙碌，想起那个瘦骨伶仃的小丫头，初次见面吓得直哆嗦，心存体贴，便每日差了自己的贴身护卫前去拿饭，倒省得她再跑一趟。

# [$ @6 u& r( n' ~& T0 M    书香早知自己这午饭不但连存左迁下肚，自家夫君跟黑子也天天在一起，自然毫不客气拉了莲香过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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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e0 G/ Q8 |) E9 U  H+ |# M    莲香陪着她去了怀香家几次，看到那种乱况，忍不住便动手收拾。怀香见得有人帮她收拾，顿时坐在那里装柔弱，又诉苦，怀着孕多么的辛苦难受，又想吃些什么东西。

    书香镇定自若的在怀香的唠叨里服侍着燕檀吃饭喝药，末了拉起莲香便走，再呆下去说不定这傻姐姐还会答应怀香一堆要求。

    怀香在后面瞧的清楚，跌足暗恨，却又无可奈何。

    书香这丫头就跟鱼儿似的，滑溜的很，极难抓住。

( j" b/ W2 t1 k    回去的路上莲香十分佩服书香的镇定自若：“那么乱的房间，妹妹你居然也能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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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翻个白眼：“那又不是我家，怀香都能视若无睹桌上吃过五六日未洗的碗筷，跟落了厚厚一层的灰尘，我怎么坐不住了？”

! w. W. F* S3 U9 h* I6 |& P( Y5 }    莲香捂着嘴轻笑：“我瞧见你坐下的时候还拿帕子轻轻擦了条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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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在她腋下挠了一把，大乐：“我那不是怕把裙子弄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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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g9 a3 N    按理说，书香也是妙龄女子，爱美爱干净是本能，可惜她被林家老夫人放在房里养着。

    林老太太对身边这些长的美貌的大丫头们极疼，行动作卧，吃饭穿衣，比林家旁支的小姐还要好，身边琐事末一概有小丫头子们料理。

    说穿了，不过就是为了随时准备着给儿孙们房里添的人。

4 Y  s3 U. ?( q' d* m3 z5 ^    做通房或者姨娘的人，不会干活不会紧，最要紧是身段好脸蛋美，嘴甜会说话，瞧着赏心悦目才是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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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X6 c; @9 |# y) Z0 f    怀香自小到大，学的是穿衣打扮，描眉扮俏，讨主子欢喜，至于烹饪女红，那是一概也不会的。

; ~- k8 N7 z0 I0 i' H1 H& ^    书香与莲香则与她不同，身边并无小丫头可供使唤，这些事情都是做惯了的，因此两人家中皆是干净整洁，都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莲香又有一手好绣活，这些日子已经埋头绣了好些手帕，送去绣庄寄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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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曾想还未过两日，莲香也诊出怀了身孕，贺黑子回来大喜过望，绣活一概不再让她做了，直恨不得将莲香供起来，最好不要动弹。

    书香也替她欢喜，再去燕家的时候，面上喜意连连。

    怀香这些日子对她有气，暗恨这小丫头心思狡诈，人又懒，每日送饭居然只送燕檀的，全没有她的份。有一日竟然还笑咪咪问她：“姐姐要不要学学生火做饭？其实极是简单，至少不必去外面小饭馆里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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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怀香正坐在核妆台前描眉画唇点胭脂，没好气的伸出自己纤纤玉手：“你也瞧瞧我是做饭的料不？你个刁钻的死丫头，一肚子坏心眼，就是想饿死我！”这腔调简直就是从前在林府对着小丫头子们呼来喝去的作派。

    书香心头不喜，也懒的再劝她，只是每日燕檀药膳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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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个知恩记德的人，感佩燕檀这番铁血义举，这些日子变着法的煮了药膳送来，凡是能令他伤口早日愈合的方子，总要拿来一试。燕檀气色一日日转了过来，面色日渐红润，又白了几分，轩眉威武，他本来便生的俊美整齐，瞧着倒真是个好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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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每日里瞧着这般俊美的儿郎，一时里暗叹他穷困，只是个穷当兵的，跟着他这辈子大约没有出头之日，只能每日操劳，经年便花容凋残；一时里又偷瞧着他发呆，只觉自己嫁的男子竟然生的这般好，那一颗心便不由咚咚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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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4 G2 m) Z3 y5 k+ w% r6 w    自成亲之后，燕檀与她本来便相聚日短，这些日子在床上养病，二人有暇相互打量，燕檀是越来越厌恶嫌恶，怀香却是心中五味陈杂，摇摆不定。

    依着燕檀的想法，娶妇自然是贤德，明理，知义，像书香这样的才是佳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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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在家，连身上衣衫怀香也不曾过问，又重伤体虚，汗出不止，都是书香准备了干净的白布巾来，嘱咐他出了汗务必拭净，连身上换洗衣衫也是书香每日里拿了替裴东明做的新衫来替换，又拿了回去洗的。

, \/ \3 W% F4 t* g    他推脱了两次，都被她温声制止。

, M2 s* O1 n3 W' w# ^    “燕兄弟，你救了我家夫君的命，以后你便是我家夫君的至亲骨血兄弟，长嫂如母，你叫他一声大哥，我替你洗两件衫子也不值什么。”就算亲兄弟，危急时刻也不是都情愿以命相救的。

    日子愈久，他心中的主意便愈加坚定。

    这一日书香心情愉快，替燕檀盛粥的时候话也多了，多问了几句他身上的伤口，燕檀与她也日渐熟稔，面上笑容淡淡答她，又接过书香递过来的粥碗，一问一答间，瞧在怀香眼里，只刺眼的很。

0 y2 Y; W+ ?' B" ^/ A6 }" |+ F    几时起，这丫头倒与她家夫君关系这样亲近了？

+ ]9 N7 Z5 N. [# B- A2 ^    他整日躺在床上，连个笑脸也不给自己，偏书香来了面上就带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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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啪”的一声将手中桃木梳砸在妆台上，冷哼一声：“篱笆要是扎得牢，骚狐狸哪有机会钻进来？”

    燕檀与书香一怔，各自省起，她这是在说他两个人。

" G( y% Q& b# Q" F    当下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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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坐了起来，将粥碗递了给书香，“嫂子你且先放桌上。”这是气到粥也不吃了，冷冷瞧着怀香：“你这是说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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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心中气恼，有心与怀香理论几句，又顾忌着燕檀重伤才能起身，连下床也不能，万一受了闲气，连忙扶了欲下床的燕檀，要将他往床上按。

    “燕兄弟，你别胡思乱想了，快上床去，好生喝了粥，还要喝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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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听在耳中，只觉她这般若无其事的体贴更是恼人，又见书香毫无避忌的拉着燕檀的胳膊，满腹的委屈都化作了醋恼之意，当下朝着书香扬了扬下巴，冷笑：“谁是骚狐狸谁知道！”

    书香只觉自己拉着的这男人粗壮的手臂之下，肌肉已经紧绷了起来，显见气得不轻，直恨不得拉着怀香去外面大吵一架，好生教训一回这没脑子的女人，又生怕气坏了燕檀，咬了咬牙，使劲按着欲从床上下来的燕檀，死活不让他下床：“燕兄弟，你要是再这般折腾，可是要把伤口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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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体格高健，书香哪里能按得住气得哆嗦的他，被他轻轻一下就坚定的拨了过去，忍着胸腔痛意大步走到了怀香面前，虎拳高举，一脸的怒意，眼瞧着是一拳打下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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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上前去要拉他，却见他胸前白色中衣之上已经渗出了血迹，暗道要糟，这是刚刚愈合的伤口又撕裂了，这伤口当初几乎要命，若非这些日子静养得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怀香秀美的脸蛋毫无惧色的迎向燕檀，她心中笃定自己貌美，这男人好不容易才娶到了自己，定然舍不得下手，连连撒泼：“你打啊你打啊！”说着就要往他胸前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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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吓得魂飞魄散，燕檀胸前那伤口可是致命的，若被她撞上……说时迟那时快，她猛然扑上前去，一把拦腰死死抱住了怀香，又朝着身后吼：“燕檀你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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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i' F* u; t! F3 u+ X2 [9 P) V    燕檀方才是气昏了头，此刻才觉得胸前巨痛，见书香纤瘦的身子死死拦着怀香，生怕她撞上自己，反观怀香，心头熊熊怒火反倒降了下来，“我不打你。我顶天立地的男儿，从来只打蛮夷，何必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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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1 `, l' [' s    他缓缓一步步挪了过去，坐回了床上，“罢罢罢，你既然觉得这日子不合你意，等你生下这孩儿，我便给你写一封放妻书吧。”

. R9 b6 @& D8 w' U' p    书香松了手，连忙转头去瞧燕檀，见他不似说笑，面上神色再认真不过，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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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心中愈怒，猛的推了一把，目中怒火燃烧：“贱人，这下你满意了吧？引得我们夫妻不合，我得了放妻书，你就满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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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目瞪口呆瞧着面前泼妇一般的女人，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 p+ y. v  s% [7 W' Q" E    她的脑回路与自己，大概真的不在同一频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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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2 _% H' D" W! E( p    不然为何能得出这么荒谬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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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捂着胸口，冷冷道：“你不必信口雌黄，污蔑嫂子。自成亲以来，我对你百般忍让，只是你不愿与我好生过下去，又何苦要将这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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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跳起来，指着书香大骂：“你到现在还护着这个小贱人！当我不知道吗？她在林家的时候就勾引林大少爷，与墨香争风吃醋，结果被墨香打的脸都肿了，现在来到边城，竟然连我的夫君也要勾引！就算我被休了，你也嫁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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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对着一个臆症患者，难道自己也要臆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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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8 w+ d1 T1 Z  F! q    最好的办法是赶紧寻个精神科的大夫来，可是此地哪里有精神科的大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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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g. j2 H$ R' k    燕檀坐在那里，目光冷的似乎能杀人：“你自己行止不端，还要污蔑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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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见今日闹的这般，索性撕破了脸皮，拿着梳妆台的上梳子便向着书香砸了过去：“你这个小贱人，到底给我家夫君下了什么汤了，要他为你说话，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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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T$ }+ [3 o/ i  O    她心中又妒又恨，往日只嫌弃燕檀穷困粗莽，今日忽听得他要写放妻书，满腹茫然辛酸委屈，只觉自己这般的花容月貌嫁了他，他竟然还不知足，就为了书香竟然要写放妻书，若说他两个没有勾搭，打死她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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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4 o) Y  I% f' M: [5 u7 ?, Y( _    书香眼瞧着那梳子朝着自己的额头砸了过来，头一偏，那梳子擦着耳朵飞过，落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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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一脸凶相的紧跟着扑了上来，“我要抓花你这个贱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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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O+ r7 ~* k/ O    房门“哐啷”一声被人踢开，门口站着个轩昂的男子，一脸的怒意，正是裴东明。

    裴东明的身后，依次站着左迁连存，竟然还有贺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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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a( U  E; a! e8 n    房里的人全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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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6:44
26  恶毒

    裴东明大步上前，将书香一把拉进了自己怀里，居高临下，冷冷睨着怀香。他是沙场上拼杀惯了的，平日瞧着温文宽厚，面带浅笑，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但此刻瞧着怀香宛若死物，嘲笑冷酷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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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9 \& U) _0 l/ K; P+ }$ e; }    只是被他护在怀里的书香只能闻得到他身上令人熟悉安心的味道，并不能瞧见他的神色。

    怀香在这样的目光之下，慢慢收回了手，面上渐渐浮上一个楚楚的，委屈的表情来，语声低柔而诚恳：“裴校尉，你别被书香这丫头骗了，她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丫头，哄得你团团转，还不是一心想要攀高枝儿……”

    书香五雷轰顶，完全被怀香震住了。

& ^; O0 w$ C* T7 t    她平生所见者，龌龊者有之，奸滑者有之，表面端庄骨子里恶毒者有之，但皆有个共同特点，这些人总还知道顾些脸面，当着丈夫的面揭妻子的短……蠢笨到这一步的，却从未曾亲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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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她紧搂在怀里的这个男人怀中肌肉紧紧绷紧，她感觉得到那种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怒意，心中渐凉，也许……他相信了怀香的说法也不一定呢。

2 q0 A! f+ B" H7 ~8 o% ?1 f    书香试着想要从裴东明怀里挣扎出来，可是他一双铁臂揽得死紧，哪里是她能挣得开的，耳边只听得他温柔的声音：“乖，别动。” 一霎时委屈到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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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什么比他相信自己更重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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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唇边浮上一个冷冷讽刺的笑，“怀香姑娘与我家娘子相识久矣，她如何两面三刀，处心积虑的攀高枝，不如今天当着将军与军师的面，分说一二。”他深恨怀香嘴里胡沁，污蔑书香，竟然连“燕娘子”也不肯叫，打定了主意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想法让燕檀休了她。

  A. K8 T% {; f7 a9 z9 ?4 _$ k    要到这时候，连存与左迁才交换一个眼神，相跟着进了房里。贺黑子跟在他二人后面，嘟嘟囔囔：“别是你想攀高枝儿吧？书香妹子要是想攀高枝儿，当初干嘛还要向我老贺逼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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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本来已经进得房里了，听到这话，唇边浅笑一闪而逝，原来这小丫头还曾做过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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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E8 ^/ T# q% N    燕檀见得这些人进来，本来想要下床见礼，但他此刻伤口又裂，连存已上前在他肩上按住了，“你且坐着。”

: t  C3 g' I( Z  p! l    房里本来不大，一时涌进来四个壮年男子，顿显逼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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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e" ^9 p: O/ \6 X1 O# M1 ^    四个人环顾房内，此刻倒被这房里的凌乱惊住，万不曾料到怀香瞧着是一众姑娘里面最美的，如今瞧起来竟然是最不济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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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2 H7 h' ?% g    连存此刻倒后悔将怀香配了燕檀，真是好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1 N# q7 |* W, W2 w    当然这鲜花乃是燕檀。

    难得怀香此刻还能保持仪态端庄，上前去向着左迁与连存福了福，娇声软语请二人坐下。

    二人尴尬的瞧了瞧房里桌上凳上落的灰尘，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 s* q5 i/ }7 Q, h    响水城年年风吹黄沙，头一日拭擦的整齐的家具，若是刮了风，第二日便落了厚厚一层灰，怀香这房里还是前些日子莲香来的时候收拾了一番。

5 J2 N- \- ]! \% T' f    “将军，军师，请为我作主，书香与我家夫君眉来眼去，我说了几句，夫君羞恼，便要休了我……可怜我如今已经怀有身孕……我可怜的孩儿……”

    怀香面上眨眼珠泪盈盈，作势要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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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 s: J9 g. M: ?1 D; x5 [    莲香这些日子有孕，贺黑子紧跟在自家娘子身后紧张不已，此刻习惯性的喴了一句：“别跪，小心孩子！”喊完了瞧见房内其余众人的脸色，都不太赞成的模样，连怀香的夫君燕檀也一副“黑子你真多事”的表情，懊恼的抓抓脑袋，“我这还不是看在孩子份儿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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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k/ {0 ^5 Z' S    这桩婚事是当初连存与左迁共同保媒，如今麻烦上门，连存不由想起书香当初那番警告，小心将来被怨偶们堵在家门口，心中暗暗后悔，要是当初将怀香扔进左迁后院，任其自生自灭，也好过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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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家世显贵，如今后院还丢着俩小妾三个通房，对他来说，多一个少一个女人，实在并无区别。

    不过如今不行了，这妇人怀着身孕，没得让将军替燕檀养儿子的道理。

    “燕檀，你瞧着如何？“

    这媳妇儿要不要，还得看他。

5 U6 r% `0 ^0 v- u6 {. F    怀香本来是抱屈，下跪的时候目光小心从睫毛间窥着左迁的脸色，见这年轻俊美的将军殊无笑意，也并未阻止她下跪，咬了咬牙，端端正正跪在了他脚边，垂头之时，目光之中是一双鹿皮军靴。

    左迁恨不得将自己的双脚从她目光所及之处挪开，只是当着这一众人等的面，只得强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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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目光表情，淡漠道：“原本末将就无娶妻的打算，只想保家卫国，难得军师美意，但这美人，实是消受不起，求将军与军师做个见证，今日我便写了放妻书，日子便填在她诞下孩子之时，只等她生了孩子，我便与她再无干系！”

    裴东明摇摇头，“这却不妥，不如这放妻书就写今儿的日子，反正孩子在她肚子里，生下来也姓燕，也少生些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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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一这女人日夜磨缠，磨的燕檀改了主意，这却不好。

. z7 g* l/ u8 G( ^2 V    连存与左迁不觉点头，怀香一听却急了，这是他们这几个人商商量量，转眼就要将自己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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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书香大叫：“明明是她行止不端，与我家夫君眉来眼去，你们这些人全然不讲道理，怎的不休了她，却要休我？”

5 z. |' P. @0 Z! g. b, V    裴东明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道：“我却不曾亲眼见到我家娘子如何行止不端了？不如有劳怀香姑娘讲讲？”

/ M" D8 T& a, ^    一屋子的人都讲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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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久握军权，连存运筹帷幄，倒从不曾断过家务事，只觉这妇人麻缠不清，可是裴东明一副打定了主意要问问的模样，他二人反倒不作声，由得裴东明过问。

    “她……她以前是林家大少爷书房里的笔墨丫头，有一日……有一日与另一个笔墨丫头争风吃醋，还害得那丫头被大少奶奶打了一顿，卖了出去。她定然……定然与林大少爷有些首尾的……”

2 g6 d" v, r- b; _1 g9 z7 X    话未说完，裴东明伸臂一巴掌重重打在她面上，顿时她那张引以为傲的俏脸立时肿了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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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贱人！好教你知道，我家娘子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这种事还用得着你来谏舌？以后我要是再从你嘴里听到一句污蔑她的话，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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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 i7 H; S8 v    书香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呆呆瞧着他气得铁青的脸色，一时不知是怯是害怕，微微瑟缩了一下，被裴东明察觉，他连忙低下头来，语气不自觉转柔，“娘子别生气，我自然是信你的为人！为夫若是不信你，还能信谁？”

    她目中渐渐滴下一串串的泪来，越滴越多，裴东明手忙脚乱替她拭泪，粗砺的大掌磨得她细嫩的脸皮发红：“娘子别哭了，我是真的信你。真的，不信要不我掏了我的心出来给你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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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嘴滑舌！”书香破涕为笑，将他的大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低低抱怨：“手掌粗死了，擦的人脸疼。”

$ h4 q" ~( |" X; O- `# y* q3 b/ p    “好好，我不再擦了。”裴东明好脾气的笑着，又拿袖子去拭她的小脸上的泪，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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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 l' B5 p& d$ G    左迁与连存诧异又好笑，只觉裴东明这副模样从未得见，都大睁着眼睛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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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T3 C/ j& ^7 r& ]2 N* l+ p    反正这种家宅之事，还是要燕檀来拿主意。

    燕檀眼见这一听了这话，再瞧一瞧那面目肿胀的妇人，心中又酸又涩，嫌恶不止，“罢罢罢，我这就写了放妻书予你，等你生了孩儿，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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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b. N4 w, N+ z7 j7 q! o    贺黑子自告奋勇：“我来替你磨墨。”在他家房里瞧了一圈，没找到墨，只得往外跑：“且等等，我去买笔墨纸砚。”

    要到这时候，怀香才生出无限恐慌。

    此地荒凉，到处都是驻军，也不知道蛮夷还来不来，近些日子天降大雪，半夜冷的厉害，吃食简陋，日子又难捱，身边早已无小丫头侍候……她以后该如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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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恨书香那丫头，竟然嫁了个蠢笨如牛的丈夫，连她的这些话都听不懂似的，只顾搂着她擦泪。

& r. A( U4 }  W! F    转目在房内瞧了一圈，年少英武的左将军与连军师竟然也目带笑意瞧着书香那丫头，连自家的夫君也默默瞧着她，目带沉思，仿佛什么好事都教她占全了，凭什么呀？

0 }. w) u) w7 k0 j, a    她张了张口，再瞧瞧裴东明的一双大掌，默默将想要讲出来的话咽了下去。

( T! i: |+ |1 _& i    有些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讲出来，何必争一时之闲气？

9 ~. }7 D7 J) {6 J: H6 [' e9 F) v4 X( Z2 v    不多时，贺黑子从外面带了笔墨来，又殷勤的将桌子挪到了床边，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磨好了磨，催着燕檀写。

# E  R3 o  x3 `: f) w    “这样的恶婆娘，早日休了早好。跟我家娘子比比，啧啧，真是替她提鞋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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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1 P$ E: v( l* z8 p    连存抚额……疼媳妇儿的眼前就已经有一个让人跌破眼眶了，哪料到还有一个比之更甚。

    贺黑子真是随时随地都将自家娘子挂在嘴边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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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s' I: O* D' \3 m" [7 v    “黑子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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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B0 z; f5 j0 [+ o! J! ~, S! x9 O! }    左迁见燕檀面色，恐令他难堪，出声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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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道贺黑子胆大包天，嚷嚷道：“将军，这可不是在营中，我家娘子比这恶婆娘好是事实嘛。书香妹子那般凶悍，瞧瞧都被她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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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E2 h1 A4 u5 a0 r    跟怀香比起来，书香怎么着都算是他们自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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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6:47


27  信任

- l9 _/ a6 B, r    怀香见事无可挽，不由懊悔自己冲动之下办了蠢事，此刻又觉得这男人俊美，虽然赚的少了些，好歹全交了给她……但战场之上凶险，万一哪一日他要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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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心思摇摆不定，一时又觉得自己年纪尚小，容貌极佳，前面有大把的机会等着自己，多一重选择也不是坏事……砸碎旧的世界，奔向新的生活，原来也是让人充满了斗志与勇气。

( u9 G+ T) F5 R4 D) g; |1 W    不待她想明白，燕檀已大笔一挥，将放妻书写好，伸手向贺黑子要印泥。

    贺黑子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哪里知道写放妻书还要按手印的？

$ a3 M! c) ~; i: {3 `    他买笔墨纸砚的时候自然不记得买印泥，左右瞄瞄，拉起燕檀的手在他胸前染血处抹了一把，燕檀当下疼的含胸，他已将那只沾血的手在放妻书上一按，立时一个大大的血手印就出现了。

    他拿着那张放妻书吹了吹，讨好的交了给一旁的裴东明瞧，“东明哥哥你瞧，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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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8 e2 l4 Q% i  r% g* l; c* s  x    自娶了莲香，他对裴东明感激不尽，看看怀香，更觉如今的幸福生活得来不易。他与裴东明斗了这些年，就算性子再耿直疏朗，也凭直觉能猜得出裴东明恨煞了怀香，因此这放妻书第一眼便交了给裴东明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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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这一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就是那棒打鸳鸯的恶婆婆，逼得一对小两口劳燕纷飞。

    书香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瞄了一眼这放妻书，但见燕檀字迹龙飞凤舞，颇有一股潇洒风流的气势，与其人相貌十分相称，后面那个大大的血手印瞧着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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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x3 U6 R! b* {7 I  [    对怀香，她既然从来不曾有过好感，此刻也并无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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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夫妻并肩一直走下去，并非易事。三人成虎，重要的不是怀香如何挑拨污蔑，最重要的是裴东明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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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她的运气并不差，撞上的这个男人堪称君子,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令她在他怀中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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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8 N* B; v/ V    贺黑子这样的粗人或者可以说是怀香欺负了她，但只有她心中明白，并非是怀香的话令她伤心失望愤怒，又无力还击才落泪的，而是面前这个一上来不听任何辩解就无条件信任她的男人，令她感动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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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遇上他，还不算太晚！

8 O( `( T5 d- L    她接过那张放妻书，从裴东明怀里轻轻脱开，上前几步递到怀香手里，面上泪痕未尽，眼眶还是红的，可是眸中笑意已经泛了出来：“怀香，若非你今日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从来不知道我家夫君是这般可堪信重的君子，得夫若此，此生已足！我要谢谢你，让我知道自己以后一定要更加珍惜这个人，与现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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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a; J4 b    怀香目瞪口呆的盯着她，完全不能理解这丫头嘴里都在说些什么。

/ \4 h% O$ Z" E$ l    她这是在说什么鬼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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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l8 D* P2 v  y* J' D+ V    书香轻轻一笑，将放妻书塞到她手里，“夏虫不可语冰，你不会明白。可是我明白，这就足够了！”

    裴东明一脸狂喜的盯着书香，他虽然不能瞧见小媳妇儿的面，可是当着这屋中众人的面，听到这段话，已教他大喜过望。

    小媳妇儿什么都好，温柔体贴能干，又知书识礼，可是更多的时候，让他产生一种错觉：是不是无论她嫁了任何一个男人，只要人品端正一些，她都会这般乐天知命的过下去，兴致勃勃的折腾，将这个小家从里到外都绞尽了脑汁的布置，连吃食都是用尽了心思。她的这种活法，是不是与他这个人无关，而只是她自己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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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不曾知道，他脑中电光之间的闪念，恰与书香的想法不谋而合。

! Z+ w+ y4 Q* e0 v9 S. e    来这个世界十几年，她太迫切的想要一个家，温暖舒适的，自己可以随意布置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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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裴东明不是十分的蛮横难以相处，她都做好了与之和谐相处下去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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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一个男人太过虚无飘渺，不如好生疼爱自己来得实惠。

7 f$ Z3 X; T) c4 r* K1 z    她想尽了法子让自己舒服，同时也让裴东明感觉到舒服贴心，说穿了，只是为了让这个男人更疼爱自己一些，虽然道路比较迂回，殊途同归，都是为了让自己得到更多的呵护与疼爱。

    或者，她不是固执的人，不敢抱着婚姻一定要寻到灵魂相契合的伴侣才能走下去这种想法，没得选择的时候，就努力的爱自己，爱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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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O8 W' k: w2 J7 ?/ x    可是现在，意外发生了。

    因着怀香的事情，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已经向着裴东明更近的靠了过去，只觉得得到他这样全心的信任，几乎要不假思索的将自己这颗心捧到他面前，交付。

    若是上一世里，两人此刻就应该热情拥抱，来个湿吻啥的，情到深处，自然甜如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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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恨屋子里这一干灯炮倍数过亮，她这话虽然说的没头没脑，连存与左迁是明白人，顿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顿时笑意盎然的瞧着她。又都觉得这丫头心肠弯弯曲曲，成亲这么久了，一鸣惊人，居然当着众人的面便说些小儿女情话给裴东明听。亏得她神情落落大方，半点忸怩也无，仿佛男女之间两情相悦本该便是这样子的。

4 M6 P% G* S# H8 r$ W8 c/ @9 ?" @    边疆民风淳朴，少了许多繁文缛节，倒与京城的规矩大相径庭。

    连存拿袖掩目，打趣道：“你两口子要说情话，回头躲家里去说，何苦在这里招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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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G% b* k$ ^% X    左迁一脸仇视的盯着裴东明：“东明啊，你这不是招得军师生了娶妻的念头，万一哪天跑回家去成亲，丢下本将军可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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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q6 D. F' E( T* B3 [3 Y! g8 w    燕檀将将写完了休书，半含辛酸半含羡慕，惟在心中叹息一声裴东明命好，居然得此佳妇。

    贺黑子懵懵懂懂，但大略也懂得左迁与连存这笑意是因为书香那几句话，当下连连重申：“我家娘子一直拿书香妹子拿亲生妹子疼爱教导的，她这些肯定都是从我家娘子那儿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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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不要脸皮的自吹自擂，这下连存左迁，包括裴东明都忍不住了，顿时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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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x2 [. O* E6 E- ?. j1 \5 O9 {5 W1 U    屋里这般欢乐的气氛，怀香手里捏着放妻书，茫然四顾，这时候才想起来问一句：“那我……住哪里去？我还怀着身孕呢，姓燕的你不能不管我！”

  a& H* L9 t" A- |) H% ~    被休了就意味着她要搬离这所小破院子了。虽然嫁进来的第一天睁开眼睛瞧见这简陋寒酸的房子，外面的小院子，心里就极为不喜，这房屋连林家的下人房都不如……

    可是如今要她离了这里，拿着身上剩下的十几两银子，天塞地冻，要去哪里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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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t' ^' x! P* {# B! q    或者，她可以先寄居在这里，万一没有更好的出路，还可以磨得燕檀答应留下她，到时候只要撕了休书，铺盖合作一处，不还是夫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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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b( u/ r) I' \* f* n! R! j    燕檀捂着胸口站起来：“我去营中住，你在此住到生下孩儿。”

    裴东明今日心情极好，此刻在贺黑子肩上拍了一把：“黑子，还不快去衣橱里将燕檀的衣物收拾一下，打个包裹，搬到我家里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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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N5 J1 [+ e! t" z: [    贺黑子欢快的答应一声，跑去翻箱倒柜收拾燕檀的衣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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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惦着燕檀大约不会再回来，倒搜捡的十分仔细，生怕落下什么东西，翻翻捡捡，倒引得怀香跟着他后面警惕的盯着，生怕他手脚不干净，万一摸出来自己藏好的银子，拿走一锭就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这些兵油子们都是穷疯了的，看到银子哪有不下手的？

    燕檀连连阻止：“这些日子以来，我多有劳累嫂子，还是住到营中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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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双目直视着他，“你是怕怀香嘴里那些胡话教我生疑？”

4 [) P) I, l2 m$ e9 b( v1 Q1 z  ^2 X    燕檀迟疑了一下：“总还是避避嫌的好。前几日我起不了身，这两日身上松快些了，去营中也有军医照料。”

1 H4 {$ W: q5 v! S7 {" p; _    他们都是从小卒熬上来的，营中条件如何，都是心知肚明，燕檀这伤太重，要是在营中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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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气恼的瞪着他：“你响当当一条汉子，岂能被个妇人左右？再婆婆妈妈我就不认你这兄弟了！你这分明是拿我当外人，不如今儿军师跟将军都在此处，你我就结了异性兄弟，弟弟无人照管，兄嫂照管也是应该的。”

    左迁与连存见书香一副夫唱妇随的小模样，又素知她贤惠，也颇为赞同：“就照东明说的做。”

, S! d/ }$ r9 {" F5 G6 I) w9 Z! y    二人只草草拜了三拜，便当做认了兄弟，定了名份。

    边疆残酷，那些昨日还并肩战斗的，说不定明日已经马革裹尸了，因此这些人都是不拘礼的，生活之事随性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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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二人这里方才结拜已毕，那头贺黑子已经跳着脚吵了起来：“你这妇人好不晓事，跟在我后面碍手碍脚，我不过替燕兄弟收拾东西，你当我要偷你银子吗？”

) G5 t6 w/ R# k4 I  h  `6 P% {    怀香手里紧攥着放妻书，一脸的委屈：“我……”我就是怕你趁我不注意摸走我的银子啊。

. U+ ?5 r) B8 I- d4 n    贺黑子本是嫌弃她在自己身边跟来跟去，有口无心的一句，哪知道她这般结结巴巴，说不上话来，顿时气得脸都黑了，便如锅底一般：“老子一条命就值你这么点银子？！亏得燕兄弟休了你，沾上你这样的女人，真是晦气！”他将从衣橱里扒拉出来的燕檀的几件衣物丢在一个蓝底白花的包袱皮里，胡乱一卷，便带头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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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D, ^( w. }# q$ w( b! |    怀香眼巴巴瞧着那个蓝底白花的包袱皮儿，那还是她前几日上街买衣服的时候扯回来的，有心要喊住，又怕惹恼了这贺黑子，他瞧着比裴东明更凶残一些，又高又壮，打起来肯定比裴东明手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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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v" d+ V& C  c: i7 }" k9 ?' z    她觉得半边脸连着半个脑壳都疼了起来……

1 @+ C* I9 }5 Y! y. n: O3 T    燕檀因胸前有伤，又不能走路，只能被裴东明抱在怀里离开。

    书香跟在后面一路走一路偷笑，连存见她笑的一脸古怪，偷偷问：“丫头，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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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指指前面，压低了声音：“在我们那里，这种抱法叫‘公主抱’。”

    “噗”的一声，与连存并肩而行的左迁忍不住笑出声来。

$ B4 t) K% `$ N0 P    裴东明听到身后动静，怀里压着个大个子，费力的转过身来，但见左迁一脸威严的目注前方，小媳妇儿规行步矩，紧随其后，军师面上好像抽筋了一般，模样颇为古怪。

' d( |6 C" J; |( L2 h    这个军师，真是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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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V- ]/ w, f" P( k4 e    他转过头去继续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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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7:32
28  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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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家与怀香家有天壤之别，院子虽然是一样的布局，但进了西厢便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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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内打扫的干干净净，炉火正旺，地龙也暖烘烘的，裴东明将燕檀放在了火炕上，身后是码得整齐的被垛，正好让他歪在火炕上，别提多舒服了。

' o9 i3 l( A& [0 D0 v    这还是裴东明与书香成亲之后，左迁与连存首次前来，有了怀香家的对比，对书香家的印象便很是深刻。

    燕檀再次躺在这火炕上，心内颇多感慨，目光在裴东明夫妻身上一转，见他们都很是高兴的模样，遂安下心来。

7 \" H  W( }/ r1 S# m1 t4 @& Q1 [5 u    书香架了锅子在炉子上，现烧了一锅热水，拿菜刀将一块黑砖茶剁一把下来，丢进去煮，不过十来分钟，房里便浮起了一股淳厚的茶香味儿。

5 ^% P1 o1 L! h+ u) Q& k7 v/ w! x    边疆军士多是粗莽汉子，长年少食新鲜菜蔬果蔬，这黑砖茶虽然便宜，但解渴提神，味道极好。听说这是蛮夷必备之物，煮好了要加羊奶，调制起来十分好喝。不过大夏边军中不流行这种喝法，至多是喝的时候煮一煮了事。

! d* B( s. O( [5 F# h  J  Y    这些年打仗，边贸阻断，大夏严禁向蛮夷出口盐茶等物，利益趋人，有十分胆大的商人绕过边关去做生意，虽然危险，但斩获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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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的喝法显然又与旁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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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煮好了茶，起了锅子，又将铁锅放在了火上，抓两把淘干净的枣子，拿筷子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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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7 L9 K" E/ E4 |; T1 b* h    一众人等皆等着她的热茶，却见她不慌不忙的慢慢炒，房里渐渐涌上一股枣子的焦甜蜜香味儿，她这才起了锅，又将茶锅架在火上，拿了五个粗瓷大碗来，每个碗里都放了几颗将皮炒得焦黑的枣子，拿勺子舀了翻滚的红浓茶汤来，浇在了刚刚起锅的焦皮红枣上面，然后每人端了一碗。

6 ^; i" A: i7 r) i8 c) X" w- L    “家里没有像样的茶杯，将军跟军师别嫌弃。”至于燕檀，他都已经在家住了几日了，嫌弃也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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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Y$ d$ d( O9 C& k5 g    左迁与连存也不是没有喝过这种粗茶，但今日的茶碗离得近了，一股枣香味儿夹着茶香扑鼻而来，那味道既清且幽，再细品一口亮如琥珀的茶汤，往日清香淳正的茶汤里也有一股枣子的焦香味儿，说不出的好喝。

    裴东明端着碗连喝了两口，才抱怨：“娘子，这个茶汤往日我竟不曾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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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整日不着家，也得我有功夫做给你喝吧？”

& H$ G# Z. o! r% k" I9 T/ Q+ W    连存捅捅左迁：“这就是将军的不是了，喝了这丫头的一碗茶，闺怨都报道将军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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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再喝一口蜜枣茶，无奈道：“一般当家人都落不到好的，你短了油盐，他短了布匹，连少了媳妇儿本将军也得想法子的张罗……只有空挂着名儿不干事，站在一边瞧热闹的才是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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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开来，连刚刚休妻的燕檀也伏在被垛上轻笑，目光都聚集在了连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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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w- X1 H$ ~7 U% n! }9 O& r7 \  Y    连存与左迁这些年合作无间，虽然年纪渐长，但被他打趣惯了，他也不恼，乐呵呵的笑：“难道将军不知道，这是你发的军饷少了，才有人躲在一边瞧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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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4 h3 `, p    左迁一副气恨的模样：“难道我短了军师的酒钱不成？今日怨气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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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8 a: f8 D+ E# U! o  O    几人瞧着他两个斗嘴有趣，都笑着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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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笑了一会，咕咚咕咚灌下去了两口，只觉这茶汤顺着喉管烫了下去，肠子都要被烫直了，顿时烫的跳脚，“这味儿还真他娘的香……书香妹子，如果再能有点散食垫垫嘴巴，就更好了。”

$ C6 g; E+ z/ g2 V9 L. S  e" |% f    书香抿嘴一笑，出去不多时，便端了两盘麻花回来，一碟放在了桌上供众人取食，另一碟则在桌上放了个小小的炕几，放在了燕檀旁边，由得他吃。

/ r6 g* r0 P" q  q! H, |    裴东明这些日子早晚都在营里，极少回来，先就拿了条炸的金黄的麻花来吃，酥脆可口，上面有星星点点的胡麻，还有一股甜香味儿，越嚼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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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 u) L' N' c    其余人等各拿了一条麻花来，就着热枣茶吃，味道很是好。

    贺黑子吃了一条麻花，又奇道：“这东西我在街上也吃到过的，可是都没有书香妹子的这个好吃，你这是加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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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a3 a; P: m5 q; A0 M    书香眼中笑意分明：“街上卖的要是像我这样做，恐怕早赔本了。我这里面加了鸡蛋糖油，还有花椒水跟香豆子，又揉了胡麻进去，吃起来味道自然不同。”

    贺黑子腆着脸求她：“你莲香姐姐这两日有些害口，你这麻花要是有多，送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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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y3 u. T  l. U$ s    书香见贺黑子处处替莲香设想周全，又这般疼他，心中十分高兴，偏要板起脸来：“姐夫好没道理，来别人家喝口茶也想着连吃带拿？我们穷家小户，哪里顾济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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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9 h; x) k/ Q! s    贺黑子将自己手里方拿起来的一条麻花又放了回去，巴巴将碟子挪到了自己怀里，一脸尴尬歉意的朝着左迁跟连存陪笑：“委屈将军少吃两口了，有身子的人优先照顾，等明年我儿子生下来，我让他给将军磕头！”

* N, V1 j# u4 g2 o% o% f; ?    他这般没皮没脸的只为了莲香求一口吃食，左迁一时忍俊不住，笑出声来，连存抱怨：“我原只当你脸皮生的比别人黑些才叫黑子的，原来是又厚又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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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T1 B7 y; C+ u& y3 Q, y    裴东明在他大脑袋上凿了一下，也撑不住笑了。

    “你将这盘里的麻花放下，还用着你求啊，我昨晚刚起锅就给莲香姐姐送了一盘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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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贺黑子，真是死不要脸皮只护着媳妇的主儿。

% ~7 Z- E1 p( z  Z7 M7 w    左迁与连存今日本是为了探视燕檀而来，哪知道历经了这一出。

) J& R4 ^. O" D  @; S" o9 a    眼瞧着到了午饭时间，书香手快，凉拌了两个菜，一个豆芽菜，另一个红萝卜，都浇了醋跟红红的辣椒油，切了些肉末煸香了，加了土豆丁豆腐丁，摊成的鸡蛋饼切成的小丁，做了臊子面来，做成了大碗的臊子面。

    几个人将她前一日和好的面都吃了个七七八八，都吃的额头冒汗，心满意足。贺黑子连着吃了三大碗，眼瞧着锅里没有了臊子汤，这才作罢。

) B  g8 I! {# F+ w: A% N    临走的时候，书香又各替三人包了一包麻花，左迁的贴身护卫一直远远跟着，这会就站在小院门口，连存与左迁的份就交了给护卫一并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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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k6 e* K  s  R8 ^    贺黑子接过书香递过来的麻花，不好意思的挠头：“妹子不是都说了，昨儿已经给你莲香姐姐送了过去了。”倒是难得看见他客气。

    书香瞧瞧他的身板，一脸的忧心：“昨日那一份是给姐姐吃的，我原不知道你今日回家，要是你回去吃光了姐姐的份儿，让她吃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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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7 O/ {0 ~  d6 g) ?6 \. d/ c2 G    贺黑子想想这胡麻麻花的味道，爽爽快快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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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送走了几人，书香收拾碗筷，又喊了裴东明来：“夫君，你先替燕兄弟换了药，再扶他睡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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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尚要推脱，但他今日起来折腾到现在，胸口伤口又撕裂了，连存与左迁坐在这里，他倚着背垛，并未躺实了，这会着实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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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0 I5 I' z2 S- L    裴东明替他解开伤口，清理干净了，小伤换了药，才扶他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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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暖被暖，身上火炕也暖烘烘的，整个人都倦怠了起来，燕檀不知不觉睡着了。

! b# x0 k- m$ m, {/ G    他醒过来的时候，一屋子的药香，裴东明就睡在他旁边，还未醒转。火上炖着的砂锅里热气腾腾，这味道他这些日子已经极为熟悉，正是自己每日必喝的药。

    天色将晚，坐在条凳上的书香小脑袋正一点一点，打着盹儿，那双灵动的眸子藏在了蝶翅一般密密的睫毛之下，她整个人安静的就像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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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 N4 g2 f" K. [    屋子里太安静太暖，仿佛这小屋是战场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与那些断肢残骸，生死展眼的修罗地狱截然不同，静静坐在那里的女子身上有令人难以抗拒的温暖。

+ B% n# Q- ^" R  o% d' A; I    燕檀的心忽然之间有点喘不上气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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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7:36
29  粘糊

: `9 k6 i- B2 N# a3 B    自燕檀住到了书香家，书香每晚便去郭大嫂子家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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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v3 V1 N8 x& y3 ~' ]9 [    她家只有一个火炕，她又怕冷的厉害，如今外面积雪正厚，有时候还时不时的飘雪花，燕檀住在家里多有不便，正好郭大嫂子家东西厢房都有火炕，大妞跟二妞两个人睡，小妞子跟郭大嫂子夫妇睡，她便过去跟大妞二妞作伴。

' X, j, l* G# G1 W- v& Z5 ]! C+ q    有时候她去的时候正赶上老郭头吃饭，向来豪爽的郭大嫂子会特别的抠，拿着个小酒盅倒三小杯烧酒给老郭头喝，多一滴也别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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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D7 W4 M. F' \    老郭头眼巴巴瞧着酒坛子，一幅狐狸看到烧鸡的模样，口水都要流成河了，在郭大嫂子跟三个妞妞偷笑的目光之中灰溜溜的吃完饭，喝完这三小杯，去城门楼值守去了。

( W/ g! k2 I* O- G% R0 ^    看来他被压迫已经成了习惯，对于统治分子郭大嫂子全无反抗的意识了。

    三个妞妞们见爹爹出门去了，早一哄而散，跑到东厢去玩了，西厢只余了郭大嫂子跟书香闲坐。

, T' n: E! ?9 d+ p    “天气太冷了，喝两杯烧酒暖暖身子，太多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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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坐在炕沿上，纳着鞋底，麻绳穿过千层鞋底，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她的锥子时不时在头皮上划拉一下，再戳到鞋底上去。

$ v/ K6 h1 @- x: Y    “嫂子对郭头真好。”书香轻赞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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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哧”的一声笑了：“我追着我家相公打的时候，你肯定吓怕了吧？我都敢下死手打他，哪里对他好了？老罗家的可是说我太凶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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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俏皮一笑：“夫妻两个，可不就是东风压倒西风，要不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么？照我说啊，罗头要是遇上嫂子——”想到那场面，她就捂着嘴笑的不可自抑。

    郭大嫂子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死丫头，敢打趣我。”又想想，充满斗志的道:“不过要是老罗头落在我手里，老娘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他敢动老娘一个手指头试试?”

% K4 y; O  X0 U$ l    书香连连夸赞：“嫂子威武！听说嫂子连蛮夷都敢杀，老罗头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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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i- h3 z0 {& S    这话是裴东明讲过的，夫妻两个闲来无事，夜聊的时候，书香就喜欢掏澄着问，裴东明见小媳妇儿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兴奋好奇又热切的瞧着他，竟然也不嫌她烦，事无巨细都来讲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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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a# R$ _4 m. o& G3 n* ^% k    讲到冬天捉兔子，就会叹息一声：“冬天兔子是好捉，可惜不够肥，秋天的兔子是够肥，城外又有蛮夷守着，好歹是肉，抓回来总能吃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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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F0 z4 o& K* d. }2 Y# Z7 |% w    书香跟着叹息：“小时候爹爹在世的时候也抓过几次兔子，娘喜欢拿兔子肉跟鸡一起炖，特别的好吃……我也就吃过——”她扳着手指头数一次，裴东明只当她吃了很多次，还要细细的数，末了她翻身半趴在裴东明光裸结实的胸膛之上，认认真真的竖起三根手指头，可怜兮兮的叹气：“也就吃过三回，还是好几年间吃了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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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Y8 i- {* W# q    “你个小坏蛋，这是耍我呢吧？！”裴东明一把拉过她的手指，便含进了口里，威胁的咬了两下，目光却从她纤细的手指上一路缠缠绕绕到了她光裸的肩上，那上面有肚兜的细绳，胸前鼓鼓的是山峦玉峰，此刻被红色的肚兜遮了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书香会错了意，摸摸他的脑袋：“夫君乖，别馋肉肉，明儿娘子给你做肉肉吃～～”拖长了调子拿他当孩子一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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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搂着她柔软的身子呵呵直乐，胡天胡地一番，又接着讲。

8 p7 o( |; K4 Q    讲到蛮夷的凶残，神色便不由的凝重了起来。

    “有一年，蛮夷二十万大军压境，围困了响水两个月，日日攻城，最后眼瞧着守不住了，城中将士身亡太多，身边的兄弟们都倒下了，最后连郭大嫂子也上了上了城楼守城……她是屠户家的女儿出身，力气又打，居然也杀了不少爬着云梯上来的蛮夷……最后好歹没有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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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K+ }4 u7 `6 l! j    当初听到这一段的时候，书香仿佛也能感受那种惨烈与惊心动魄，她将自己的身子整个儿都塞进了裴东明的怀里，男人方才运动完了一身的热汗，此刻却肌肤绷紧，如临大敌。她的手从他腋下环抱了过去，两个人光裸的肌肤紧紧相贴，说不上是怜是爱，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要给他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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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R8 x6 i, V/ T3 t- T9 V/ h    夫妻越久，越觉得这个男人的难得。

# e% Y$ x$ X( M$ k    听说杀人太多的军士，总会有些异常的怪癖，但裴东明全无这方面的迹象，唯有偶尔大半夜会从噩梦之中大汗淋漓的醒来……那时候他就将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他大致是个，嗯，正常的，温文的，宽厚的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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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U  S. b9 m! S! h/ {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燕檀住在他家，夫妻两个倒少了夜谈的机会。

    郭大嫂子见她面含温软笑意，打趣道：“那你家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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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一本正经答她：“我家没风。”没风自然是谁也不想压倒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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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扬扬下巴，她家对门就住着罗家。“她家是一边倒，前两日我还听到挨打哭闹声……以前还去拉架，后来觉得，老罗这样胡来，多数也是罗家的惯出来的，你可别没边儿的惯着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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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U5 h4 T8 V8 g: v: J4 Q    书香受教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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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J$ {+ `% Z- S    没边儿的惯着男人，不知道包不包括她做的这些？

* ]$ M( a2 U0 S: s$ I/ \    洗衣煮饭外加嘘寒问暖？

    至于洗脚，听说贤惠的妇人都会替夫君洗脚，她也不过试探的端了洗脚水过来，伸手替他脱靴，想试试裴东明会如何，这男人已经吓得从炕沿上猛的跳了下来，一幅遭遇非礼的模样。

    “我的脚脏，娘子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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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当时扎着手心里乐开了花，他这般知情识趣，倒省了她再花一番心思磨合，故面上装作委屈的模样：“听罗娘子说贤惠的娘子一定要替夫君擦身洗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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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将她推到炕沿坐下，摸着她的脸蛋一脸的疼惜：“娘子知书识礼，跟着为夫本来就要在这边疆受苦，为夫哪里还舍得让你洗脚？”

* z$ E9 p3 X0 y- U2 B    试探的结果是，改天裴东明回来，送了她一盒香脂。

    “娘子这才来了多少日子，脸蛋都有些粗了。”

    书香嗔他一眼：“你这是嫌弃我了？”心里美滋滋的，考虑是不是要全面多方位的试探这男人几次，说不定还可以得到别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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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连忙指天发誓，他在外面瞧着也是个好脾气的男子，但在房里什么甜话软话也讲得，什么“娘子清水芙蓉，菡萏初绽，丽色无双……”又或者“娘子娴贞婉媚，为夫实在三生有幸……”云云，总要夸得书香心花怒放。

    “夫君你夸的是别人吧？我哪有这么好？我敢肯定你夸的就是别人！”书香笑眉弯弯，好不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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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u; E2 c( ]6 t" E! C    裴东明一本正经四下瞧瞧，一副正直无私的铁板模样，口里的话却与脸上表情殊不相衬：“为夫面前除了娘子，哪还有别人？莫非我在做梦，老天都看我孤苦，心头过意不去，这才送了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与我为妻？”说着大掌已经去扯她腰带……

7 S" h. t* k* x! t: q7 {+ F    书香在他怀里使劲挣扎：“送你娘子的是左将军跟军师，关老天什么事？”

  a: ~" T  F$ {) u+ }/ [$ z1 ]; P2 e    裴东明滚烫的吻已经落在了她的眉间眼角耳后，只听得他小声嘟嚷：“这日子美的简直像作梦一样，还是赶快趁着梦未醒，娘子我们要个孩子吧！”

    书香很想说，大哥，你可怜可怜我未成年吧……不过这些话根本来不及说。

5 N+ g& b" z$ J7 z: G0 p2 ~    燕檀住进来以后，这男人好几次目光像狼有一样追着她，模样好像他她就是雪地里一只肥硕的猎物。有天晚上，燕檀睡着了，书香要去郭大嫂子家借宿，裴东明连忙追着从西厢出来，“娘子我送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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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推他回去，“就在隔壁，哪用得着你送。”这男人越来越粘糊了。

! J( W9 V2 v( k0 G* q6 O    哪知道裴东明拉着她的手轻手轻脚便往东厢拖，“我今日买了东西，放在东厢了，你过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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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不知就里，跟着他进了东厢，待他点烛关门，才察出不对来，男人已经扑上来，搂着她没头没脑的亲了下来。

8 H; v; P9 ~& v1 D- A    “媳妇儿，可想死为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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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撬开她的唇舌，粗鲁的好像要把她整个儿吞进肚子里去，书香被后是冰冷的墙壁，被他挤的骨头生疼，可是那种扑天盖地的热情，又哪里是这寒冷阻止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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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煎熬了这些日子，今日势必要得手，哪管东厢冷如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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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他还知道媳妇儿身子弱，没将她身上棉袄给扒了。饶是如此，事后书香也是冻的哆嗦不止，草草拭擦了一番，又照原样穿好了衣裙，被裴东明依依不舍的送到了郭家大门口。

    “娘子再忍忍，过些日子燕兄弟伤口就好了，到时候他要回营里值守，我们自然……”

    书香踮起脚尖来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是你忍不了了……关我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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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裴某人拉过手指头，试探性的咬了两下：“好吧，是为夫忍不了了。改天带你去骑马打兔子……”

    夫妻两个粘粘糊糊，半天也不肯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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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7:40
30  行猎

    十二月初，燕檀身体已无大碍，可以四下走动，他说了多次想搬回营中去住，却被裴东明夫妇苦留，死活不肯答应，盛情难却，他只得作罢。

7 o# i- V( m' F) t    腊八的前一天他去了一趟自家小院，本来是想探望一下怀孕的怀香，但进去的时候，房内空空如也，灰尘积了老厚，怀香的衣物已经搜罗一空，人却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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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咯噔一下，许多不好的预感冲进了脑中，这女人虽然与他夫妻缘尽，开初成亲的时候，令他在军中丢了脸，此后二人夫妻关系也不见和缓，但这些日子见过了书香与裴东明夫妻恩爱如蜜，他心中渐渐涌上一个念头：或者他与怀香本来就无缘夫妻，分开了也好……

0 X" l% H( d, T% \- |2 ^$ r' C3 U    只是这冰天雪地，她怀着孩子却不知踪影，实是令人担忧。

- j4 J, Y& E0 @  w$ \& }. d    燕檀去邻居家四下打问了一圈，隔壁卫娘子，正是她们一起成亲的，名唤春桃的恍惚想起，半个月以前，瞧见过怀香提着两包药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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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急火燎去了药铺，药铺的古大夫想了想，才责备道：“那小娘子买的是打胎药，你这当人夫君的，也太不经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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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0 K5 O' _" w; ^  f    燕檀手脚发冷，这些日子休养的时候，常常会想起怀香腹中胎儿，也不知是男是女，虽然生下来，他身在军旅，想要照顾大概得费一番功夫，寻个可靠的嬷嬷来，但他常年在尸山血海里搏命的，对新生命很是期待。

    大略就像身在响水的许多常年只有一小段日子能看到绿色的百姓，看到柏杨抽出了新芽，也会不由自主露出会心一笑罢？

5 M$ i9 E) \5 w9 `/ G. F" P& V    不过，现在他的期待全部落了空。

    怀香与他相处不过月余，可是其人行事，细算起来，竟然没有一丝肯吃亏的地方。若是她能毫无怨言的生下这个孩子，大约二人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 G5 y2 [1 k" n) i, B1 {    在回到裴家小院的路上，脚下的积雪咯吱咯吱的响，他心中无比痛心的想道：没有生下来，也好。

    有一年，响水城被困达三月之久，城中饿殍不计其数，城上城下两军士卒尸连成山，孩子生了下来，能不能平安长大，也是未知之数……

    那种对新生命的期待，对子嗣传承的渴望，如雨中星火，遽然破灭。

4 {. I3 Z. P! R# |    裴家小院里静悄悄的，房中洁净温暖，火旁还温着他的午饭，连药也一并熬好了，那忙碌的人却不在。

    裴东明今日一早就骑马带着自家媳妇儿出城行猎去了。

    外面虽然太阳高挂，但积雪甚厚，寒气逼人，难为书香还兴致勃勃的跟前跟后，犹如一只唠叨的小母鸡一般，追着裴东明问东问西，诸如出城可以看到什么啊，猎到什么东西，有没有寺庙之类，无数稀奇古怪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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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t2 u) J& m    燕檀当时躺在火炕上，怎么都不明白，这世上，有怀香那样爱慕荣华的女子，亦有莲香这般规行步矩，以夫为天的女子，亦有郭大嫂子河东狮威的妇人，怎的还有书香这样古怪好奇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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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怀着热切了解的想法一般，仿佛这贫瘠枯燥的响水城乃是一个迷人的令人流连不去的场所，有无数的乐趣等待着她去挖掘。

    哪怕是同样一种面粉，她也能做出无数种花样的吃食来。

; t8 E) N- t- l* b: N    被书香悉心照料的这些日子，他终于不知不觉的长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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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K+ r% y    燕檀喝了药，又草草扒了两口饭，拖着重伤初愈的身子在响水城四下打听怀香下落的时候，裴东明正纵马带着书香奔驰在白雪皑皑的戈壁。

* \6 y, Q6 ~4 i+ F  b" v    响水城依香末山而建，香末山逶迤绵延，西接云荡山，东连瀚碧关，乃是大夏与蛮夷的一道天然的屏障。响水城虎踞龙盘，犹如蹲在大夏门口的一尊雄狮，牢牢守着大夏的门户。但出得响水关，关外却是茫茫戈壁，黄沙漫漫，古道悠悠，荆棘胡杨空挂雪枝。

5 K  h- B& r3 T- N6 c. d0 S  B    响水城气候昼夜温差极大，一年之只也就只有隆冬时节的积雪能将这沙尘掩盖一段日子，便是连盛夏时风，若刮起风来，抹一把脸，也能从汗渍里摸到些沙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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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8 O; x4 i7 S5 R5 D    如今蛮夷撤军许久，裴东明这匹战马又陪了他几年，神骏威武，脾气温顺，书香成亲的时候盖着盖头也曾在这马上坐过个来回，当时马儿行的慢，但今日全然不同，疾风烈烈，像小刀一样在脸上刮个来回，她身上虽然厚厚穿了棉袄，又披了裴东明的大氅，也要冷的哆嗦，直往男人怀里钻。

    冷冽的空气甘美，但呛进胸膛里像冰棱子直戳了下去一般，刺得肺里生疼，天地辽远高阔，头顶云絮洁白，天空蔚蓝壮美，远处香末山积雪皑皑，脚下骏骑马踏霜雪，偶尔有小兔子小狐狸远远瞧见了这一人双骑，掉头便跑，模样机灵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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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在马上几乎要被颠散了架，可是还要忍不住的赞叹：“真美啊！”触目之间至深的蓝，至纯的白，一人双骑奔进这白与蓝的世界，整个人仿佛骤然渺小，要被这天与地的蓝白色吞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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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因太过壮美，太过震惊，反而无从说起，所有的语言都在大自然面前失了音，再华美的言辞也流于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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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前身后缈无人迹，但马上拥着她的男子面目英挺，唇边笑意莞然，腰背如松，在马上挽弓搭箭，箭矢去如流星，一只呆头呆脑不及躲闪的兔子不幸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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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O7 R; ]! r+ Q    书香被裴东明从马上放了下去，踩着积雪去捡兔子，男人肩宽腿长，威风凛凛坐在马上，把玩着手中弓箭，见小媳妇儿提着血淋淋的兔子尽量伸长了手臂，一惊一乍的叫，那兔子还未断气，双足猛然轻踢，她“啊——”的一声尖叫，扔下兔子掉头就跑，仿佛后面有鬼怪追着一般……胆小堪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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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

    “都说了要跟为夫打猎，怎的这般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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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抱着马上搭下来的男人的长腿耍赖，死也不肯再去捡兔子：“它……它没死……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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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一个垂死挣扎的生命提在手里，看着它挣扎断气，实在太过心惊。

    裴东明笑够了，弯腰摸摸媳妇儿的小脑袋，“你也太胆小了一些，万一……”万一将来蛮夷大举进攻，战事危机起来，小媳妇儿这般小的胆子，他一个照管不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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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也没关系，胆子这种东西，当然是越练越大的。

    他当初一同入伍的兄弟们里，有一位已经长眠在这关外的漫漫风沙之中的，当初就是连只兔子也舍不得射杀，后来经过数次战场之上的洗礼，还不是提着大刀就可以眼也不眨的往蛮夷脑门上砍……累的狠了，杀完了人，拿积雪擦擦手上的血迹，照样提起干粮来啃……

    他跳下马来，捡了兔子，拴在马鞍后面，又拉了媳妇儿上马，骏马扬蹄，激起一阵雪雾，一气儿又跑了起来。

    书香钻在裴东明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看着他娴熟的挽弓搭箭，眉眼不自觉的凝重了起来，下颌咬紧，不由心生欢喜。

    趁着他收弓的一刹，她仰起脖子，在他青青的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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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身高相距太过悬殊……她坐在他的怀里，若是不想身子悬空，能吻到的便只有他的下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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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7 M) j5 X0 L    裴东明本来正在纵马追着一群黄羊，张弓搭箭而去，却不防下巴被亲了一记，他低下头去，小媳妇儿目光四下游移，声音惊惶而夸张，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死也不敢抬头看他：“你看你看，那边三只好像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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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x) `) P9 G0 }2 J" f$ d% ?3 R    她指着的是黄羊群里的三只离的很近的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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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哪里还有心情射杀猎物？大掌捧过她的小脑袋没头没脑便吻了上去，青青的胡茬在她下巴上厮磨，又拿鼻子从她的脸颊鼻子之上一路碰触了过来，感觉着那细腻温玉一般的肌肤，今日凉的惊人，最后狠狠吸住了她的朱唇，那柔软如花瓣的樱粉柔顺的迎合了上来，他急切的心渐渐沉静了下来，仿佛跋涉许久的旅人，终于寻到了最后那一陶罐清水，譬如甘露，要细细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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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 j0 q; s$ w    ——先是轻轻的试探碰触，渐尝辄止，又恋恋不舍的欺了上去，最终啜着她口内甘蜜，吮吸不止。

    脚下是奔腾逃命的黄羊群，马儿躁动不安，天生奔驰的本能在呼唤着它追上去……但席天幕地之下的一对人儿吻的忘我，缠绵难舍，早已忘了此行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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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1 e. P2 x    良久之后，书香伏在裴东明怀里大口喘息，男人望着已经全无踪迹的黄羊群在积雪中留下的凌乱奔逃的蹄印，一本正经道：“娘子，今晚入城，我定然会被城门口值守的兄弟们笑话的。”

( s( D8 V* M! o    全军比武得冠者带着媳妇儿出城去打猎，居然只猎到了几只兔子，说不去可不得笑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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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春风得意的面孔之上，全然没有为了即将遇到的窘况担忧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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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W" _; l) H5 u7 M  p    书香伏在他怀里耍赖：“那是你的事，可不关我事。他们笑也只笑你本事不济……只能猎两只兔子充数……”

2 ]# f9 @5 S% v9 E% ?    裴东明一脸的促狭：“哪里！我还猎到了一只小狐狸。”

$ O2 a8 c: _9 `$ v. O" _% t    书香直起身子来，兴奋的四下去瞧，“皮毛漂亮不？我能做个围脖不？”她只当伏在这男人怀里的这会功夫，他出手射到的。

, b  S: g5 U. h* L    无际的戈壁滩上顿时响起男子爽朗响亮的笑声，无拘无束：“我怀里这只不就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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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眉眼生俏，却又故作凶狠，拧着他的耳朵：“教你编排我……我哪里是狐狸了？”

    “娘子饶命！你不是狐狸，你比狐狸还媚惑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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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朗笑声在这无际戈壁传出去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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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7:49
31  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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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P  ^6 }* q1 d0 _: Y. e. s    进城的时候果然被城门口值守的官兵逮着机会嘲笑了。

2 X" g) Q9 x! w: w) q- Y- I    “东明，你这是带着媳妇去打猎啊还是踏青啊？怎么只逮了几只兔子回来啊？”说这话的正是春桃的丈夫卫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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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央二十四岁，紫黑脸膛，个头不高，但瞧着很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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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E* W% W8 h# H! ]3 O    书香不待别人笑，她心自先虚了，借机将脑袋缩进了裴东明怀里，恨不得拿大氅将自己整个人都裹到消失不见才好。

4 d% o1 u) K# E8 N    夫妻野外激吻，难舍难分，想一想心里就有蜜在淌……但被旁人打趣，就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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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脸皮早被边关的风沙吹的厚实，猿臂将小媳妇稳稳搂住，生怕她抵受不住这帮家伙的厮闹打趣，从马上跌下来。一面拿大氅将小媳妇儿裹的严实，一面还击：“不如你们也带着自己的小媳妇儿去踏青啊？反正将军也不会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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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t0 F0 J- Y    老郭头缩了缩脖子，嘟囔一句：“ 到时候恐怕不是我打猎，而是被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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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s5 K7 P1 E    众人想起郭大嫂子那副彪悍的模样，笑声震天，老罗瞪他一眼：“没出息的，倒教婆娘骑到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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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S: j# P. Q7 N' ]( Q& H    “你当是你家那块面团啊，想要就打，想捏就捏。上次你还不是被我家母老虎收拾了一顿。”

$ F. e4 _1 |5 n8 f0 T    老罗头怒其不争，又被老郭头堵得哑口无言，黑着脸往人群后面退了回去。他最近运气不好，连连赌输，将上个月的饷银输了个精光，撺掇着老郭头又上赌桌。老郭头身上没有银子，借了两回输了两回，被郭大嫂子追出两条街去，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又收拾了一顿，还堵在老罗家门口，将他家大门都差点踹下来，这一对搭档总算叫郭大嫂子棒打鸳鸯，折散了。

    眼瞧着进入腊月份，要过年了，家中却等米下锅，天天回去看到妻儿，倒似看到债主一般，没有个好脸色。

    罗娘子哪有胆子惹他？每日只小心翼翼侍候，生怕他心情不好，平白挨一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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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在马上瞧的真切，忙在马上笑道：“哥几个今儿辛苦了，不如晚上来我家喝酒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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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都知道军师与将军这些日子一直吃的是裴娘子做的饭食，听说她厨艺很好，纷纷应承，眼瞧着他夹了下马肚子，纵着马踢踢踏踏进城去，待他去得远了，卫央才叹道：“这东明疼媳妇儿也太过了……不过他家这个媳妇儿胆子倒挺大。我家那位，连马都不敢靠近，又生在南方，这些日子可冻的够惨，门都不敢出，哪里还肯陪我去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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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说笑笑，依旧各守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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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6 j( v% f3 h. P9 u* s    这里书香与裴东明到家以后，将马上拴着的兔子全拿了下来，数了数只有九只。家里没人，燕檀还未曾回来。

- s3 h, ?5 {, u* G6 B1 b    他这两日可以随意出门去活动了，书香夫妇俩也不再拘着他，只当他今日又出去消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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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又去街上买了两只活鸡来，杀鸡拨毛，兔子扒皮，他却是一把好手，不用书香沾手，他就一只只收拾干净了，又拿菜刀替她剁成了一块块。

    书香只当他与这帮人客气，见他全部收拾了出来，这才道：“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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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看着一大盆肉，叹气：“狼多肉少啊。就这我还怕不够。”想想，他又跟书香伸手：“娘子给我些银子，今晚还要打些酒回来，往日我未成家，也许他们一起混吃喝酒。”

    书香去妆匣里拿了五两银子给他，盘算着要喝酒，又用肉丁辣辣炒了一大盆豆芽，凉拌了一个胡萝卜丝，红红的辣椒油与香醋麻油，再洒几粒糖，洒些炒熟的胡麻，瞧一瞧，还是觉得这菜色太过简陋，拿来待客真有些拿不出手。

    等裴东明回来，身后还跟着俩铺子里送酒的小伙计，燕檀心事重重也一并进了门。待那两名小伙计走了，裴东明才道：“我在街上瞧着你逢人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檀一脸的阴郁，半晌才道：“怀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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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了？那孩子呢？”

    燕檀将脸埋头双手里，黯然道：“街上古大夫说她抓了一副打胎药，那孩子大约是早不在了吧？”

( a  ]: I, t5 R- c    裴东明大掌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这女人就算生了孩子也不安生，不如将来再寻一个老实敦厚会过日子的，她跑了就跑了吧！”

    书香听到这消息，心头暗惊，也不知该讲些什么。

    老实说，怀香这样子的人，假如生在她的前世，大约可一展报负，未尝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她们所处的这个社会阶级实在分明，一个身分可疑的年轻女子出门闯荡，结果如何，实在不敢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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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s7 i8 d4 ?6 H9 |1 V! \# B    她默默拿了粗瓷碗盛了一碗肉，端了给莲香送过去，哪知道进了莲香家，不见贺黑子，却见雁儿正与莲香垂头而坐，两个人眼睛都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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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5 t1 _( I/ ]0 K5 F$ l% q    “原来你们知道怀香的事了？”

- V& F8 H& c3 m3 V    莲香茫然坐起来，拭着眼角的泪：“知道什么了？怀香怎么啦？”

    原来她们不是为着怀香，书香又好气又好笑：“那你们俩个为何要坐在这里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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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儿双目红的如桃儿一般，一脸的尴尬，莲香向来与书香亲厚，事无不能对她言，当下气道：“还不是赵老抠欺负了雁儿，我只是想到咱们来到这地方，冬日冷的要将人冻死，东西又少……想要回到家乡恐怕千难万难，便不由掉泪……”

    书香将兔肉放在桌上，打趣道：“我懂，姐姐这是当了娘，想起自己的娘了。只是你这般掉眼泪，万一生下个爱哭包，日日夜夜啼哭不止，我瞧你到时候如何是好？”

  r6 }  ^+ v- z6 q* I    雁儿讪讪的擦了泪：“是我引得莲香哭的……都是我的不是……”

    “赵大哥怎的惹你生气了，不如你说出来，我替你出口气？”书香半开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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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m1 G# T3 G8 \+ t7 u5 C    她们这帮一同嫁过来的女子，除了怀香这样不知踪影的，五十几对新人里面，有不少思乡，怀念南方的物产丰饶，风物和暖，最是养人，被响水城这个寒冷的冬天冻怕了，有些提起家乡爹娘就掉眼泪，有的恨不得插翅回到京城……若非太过遥远，估计早有逃回家乡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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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儿红着脸，坐那里半晌，才道：“他昨儿将箱子钥匙落家里了，我偷了钱，去买了几本书，笔墨纸砚回来，他回来就暴跳如雷……说我是个败家娘们儿……”

    书香忍笑忍的很是辛苦，但面上还要作出同仇敌忾的模样来，狠狠一拍桌子：“这个赵老抠，也太过份了，买几本书就败家了？你离家万里，思乡日甚，不过是买几本书回来排遣排遣，也要被他骂，不如就让他搂着银子过去，咱不跟他过了！”

    雁儿吓了一大跳：“我……我没想过要跟他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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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心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跟他和离，要是知道你想和离，我敢说这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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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w! E0 Z0 L7 v2 y    偏面上摆出极度惊讶的样子来：“姐姐不跟他和离，还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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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A( b% i+ M( S  C5 @    雁儿素来目无下尘，可是自成亲之后，数次被赵老抠的过日子方式打败，买个什么东西，都要被唠叨半天，说这个男人不好吧，他却又很是温厚体贴，也不打也不骂……就是唠叨到让人头疼……她懒怠计较，渐渐一步步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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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就是不喜欢他这样抠门。”

    雁儿想想，又哭了，“买把菜都要唠叨半天，嫌我买的贵了一文两文……孩子都没影儿，就说要攒媳妇儿钱……”

    书香干脆道：“嫌他唠叨，就让他闭嘴啊，这有何难？”

    雁儿大张着嘴，惊讶的瞧着她，大约是想不到书香会这般说，气苦道：“我哪里说得过他。我要是多说两句，就是不会过日子的女人，不够贤惠不够节俭……还记挂着林家的富贵……我哪里这样的人？”眼泪一串串流了下来。

( s9 G8 V) B: G5 k% K1 j    “我要是个眼红林家富贵的，当初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他……他怎么能这般说呢？”

    莲香见她哭的伤心，自己也禁不住陪着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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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见她两个这样子，气得跺脚：“你两个没出息的！男人不听话就想法子让他们听话。姐姐你怀着身孕，黑子哥可是对你千依百顺，你哭什么哭？小心哭坏了肚里的孩儿。”

3 U9 ?% J* b3 c6 J9 I' F    莲香惊怕，连连阻止：“我们女人嫁了男人，便应以夫为天，怎么能让男人听女人的？还让他闭嘴？妹子你别瞎说。”

    她生怕这小丫头闯出祸来，引得旁人夫妻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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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记挂着家里还有客要来，嗔了莲香一眼：“姐姐这是自己过的滋润，只当天下夫君便都如黑子哥这般疼媳妇？看看罗家嫂子你就知道了，自己不救自己，难道还等着别人来救你不成？”

    她见雁儿眸中燃起了希望，似乎被她鼓动了斗志，又道：“雁儿姐姐你不必哭，今晚我家有人要来喝酒，我这会要赶着回去招呼，明儿我来教你一个法子，好生给姐夫一个教训，包管他没以前抠。你若是想让他一下不抠了，这也太难了些，但一点点改，还是有希望的。”

    雁儿已有了几分喜悦之意：“我也没想着让他一下就改了这毛病，只要他略改改，我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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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i! v' I9 P5 s5 \) G) t5 s    莲香一副又惊又怕的模样，书香心道：她这以夫为天的想法，几时要是同她敢拿着大棒子追得贺老伯抱头鼠窜的婆婆相处段日子，大概能改改吧？

2 \) B) c" Z1 H, K; Y    认真说起来，郭大嫂子说不定能同贺家伯母志趣相投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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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头暗笑，又安慰了雁儿几句，才回家去招呼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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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7:56
32  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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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到家不多时，连存便带着一众军士前来。这其中除了春桃的夫婿卫央之外，其余的都是她认识的人。包括老郭罗头，贺黑子等人，竟然还有赵老抠。

* C- T& Y9 p* b  v  H    雁儿此刻还在莲香家双眼红肿的坐着，难为这赵老抠还跑来喝酒，难道他还不知道?

    兼于来的人不少，桌上坐不下，书香索性从郭大嫂子家借了只炕桌来，摆到了桌上，燕檀伤后不能多饮，连存纯为了来吃野味，郭头家有禁酒令，书香再三向郭大嫂子保证只让他小喝三杯，便请这三人脱鞋上炕，在火炕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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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 w! U3 t) G& K: h. {- L1 S    裴东明提着酒坛子在地下转悠，郭头被书香哄了三小盅酒，还不解馋，连连叫了几声裴东明“好兄弟”，裴东明只装糊涂，还热情劝客：“郭头儿你多吃，今儿这兔子跟鸡炖的，味道还不错。”

    郭头目光只盯着他手里的酒坛子，书香生怕他还要酒喝，连忙吓唬他：“郭嫂子说一会过来要给妞妞拿几块兔肉回去解解馋，说不得这会也快过来了。”

    老郭头讪讪转头，与连存一样埋头苦啃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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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心中有事，直恨不得借酒浇仇，饮了两杯之后，却被书香收走了，连忙伸手去要：“嫂子，且容我再喝两杯。”

    书香双目一瞪：“伤口才好，怎能多吃酒？多啃两块骨头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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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G  _* R+ \: S: d* l    桌上一盘骨头眼瞧着要被老郭头跟连存消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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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这些日子被她照顾，管头管脚的管出几分习惯来，见她一脸坚决，心中微动，拿起筷子来去挟兔肉，这才见她笑咪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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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 Y, f( k8 t* y7 o2 r; w; T    这一桌，到最后索性连个酒杯酒坛子都没有，三个人对着两盘菜跟一盆兔肉埋头苦吃。

    地上那桌闹酒闹的十分厉害，贺黑子喝酒吃肉兴起，大大咧咧道：“书香妹子，你莲香姐姐这些日子害口的厉害，这兔肉有多的没有？给她留两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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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吃了兔肉，生的孩儿会是三瓣嘴，黑子大哥你说说要不要给莲香姐姐留？”书香在火炉边温着酒跟热茶轻笑。

    贺黑子吓的酒都快醒了：“要是生个三瓣嘴的儿子，将来可怎么娶媳妇儿啊？不行不行，千万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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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罗头酒喝酒上了头，见赵老抠闷闷不乐，笑道：“老抠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丢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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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个散银子快手，最瞧不惯赵老抠这副抠门的模样，这会不过是寻些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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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5 x+ Z2 t& K1 T2 Y2 i- _) |    赵老抠是个认真性子，饮一口酒便叹气：“我本来想着吧，娶个媳妇儿勤俭持家，小日子也过得红火，哪知道娶了个败家的，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今儿竟然买了堆笔墨纸砚跟书回来，那些玩意儿既不能吃又不抵喝，看着真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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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央失笑：“老抠哥你不会以为娶个媳妇儿回来当摆设，既能暖炕还能干活，就是不花销吧？你这不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吗？哪里寻这么好的事儿去？”

* M' R. J( z$ J+ s" L( U7 W4 w    罗头与卫央意见不同，他剔着齿缝里的肉丝，满不在乎道：“一个女人家，花什么钱？没饿着没冻着就该知足了。女人不听话，好生捶打一顿便听话了，你在这里烦恼什么？”

# o7 d' o* o  R! ?+ H. \    书香屡次听到他这番论调，早对此人十分反感，但他凑上来又不能赶出去，心头憋闷，再瞧自家夫君裴东明，笑眉笑眼，只有愈瞧愈爱的。又留神侧耳去听赵老抠如何应答，生怕他被老罗头洗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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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娶这媳妇儿虽然没花银子，但也不能下手打啊。”

  Z. ^7 q4 f  ]! p6 l  u    书香心道：总算这赵老抠不是个糊涂的，没有被罗头教唆着犯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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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s8 y- g% [; q7 |. c/ R. _    哪知道紧跟着赵老抠又道：“万一打坏了，不还得拿银子出来看伤吗？”

    书香：……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抠果然还是有抠的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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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2 `. D$ |' l- q: S    这天晚上裴家闹酒到很晚才散，书香炖的一锅肉，跟两个凉拌的菜都被吃的精光，连她后来又炒的一大盘蛋炒饭也被吃光，这些人才一哄而散。

' F. h3 W- x: f8 s# a    这次郭大嫂子相信了她的保证，没再像上一次一样提着擀面杖上来闹场，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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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人都走光了，裴东明也催她赶紧去郭家睡觉，书香看着家里这乱法，困的都挪不动腿了，被裴东明推着送进了郭家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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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U# ?& x    郭头正在房里向郭大嫂子吹牛：“娘子我今儿真的没喝酒……”

7 m! c- v  b& H6 X4 R    书香心道：你那不是没机会喝嘛，酒杯都被我收拾走了……

    “信你才有鬼！”郭大嫂子粗声粗气的喝他，“大半夜的，还不快睡？！”语声里却不自觉带了丝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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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7 b- K$ i1 u  i) q( o    老郭头连连应承：“就睡。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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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心中好笑，明明是一对恩爱夫妻，郭大嫂子偏偏要做出一副恶神模样，镇在那里。老郭头有她镇着，倒真不敢做怪。

    她摸黑进了东厢，听得房里大妞跟二妞沉静的呼吸声，摸到往常自己睡的地方，这俩乖孩子已经替她铺好了被子，被窝里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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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她早早起来，回家生火，想着昨晚家里的乱法，还要收拾，哪知道推门进去一瞧，不禁愣了——房间里整整齐齐，桌上碗杯都不见影子，炉火烧的正旺，两个大男人在火炕上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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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7 w4 {: M8 U+ t, Z. X    裴东明这般体贴，她做起事来更觉外面积雪深至脚踝，心头暖意融融，也觉不出冷来，走起路来，仿佛脚步都轻了几分。

    红豆花生栗子糯米之类是昨晚众人闹酒的时候就泡好的，她起锅熬粥，守着火小心搅着锅底，锅里的水渐渐沸腾，红豆花生翻滚了几圈，渐渐开出花来，粥水浓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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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X% Y- T+ a/ m' N    吃完了腊八粥，燕檀便提出要搬回营中去住。

1 K& `" U+ i+ e5 F6 ^0 t2 f    怀香既然寻不到，就由她去了。他这些日子不在营中，想来也有事务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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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s; [9 Z8 V  \& C# k  k    裴东明见他行走坐卧已经无碍，苦劝不得，只得嘱咐他早晚有空回来吃饭，燕檀应了，又谢书香照料，书香替他包了些自做的吃食带回去，边叮嘱他些不许喝酒，多添衣服身子发虚，别着调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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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x, k! s9 k8 R2 X. v* D    燕檀老老实实听着，都一一应了，这才被送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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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7 q- F. p# ]+ D1 z* L* W    裴东明直等燕檀的身影去得远了，拉着书香回屋，先狠狠亲了一口，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上下抚弄，书香眼瞧着这是要勾出火来，连忙制止。他倒也记挂着要回营去，扔下小媳妇儿扭头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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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X: @  E7 Z" K% c+ O    书香站在当地，只当惹恼了这急色的家伙，却听得他开了东厢的门，也不知道进去拿了什么东西，又关了门，脚步踢踏，又进来了，献宝一般向她手中塞了个冰凉的碗。

    “娘子我昨儿给你留的。”

    书香低头去瞧，一碗兔肉，细一瞧，全是腿上的好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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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a1 a9 v$ M/ H    昨晚家中来人太多，她又一直尽够着桌上客人吃，到头来全被吃了个精光，她最后只扒了一小碗蛋炒饭，哪知道裴东明心细，竟然偷偷留了一碗给她。

    “夫君，你几时留的？”书香目光亮晶晶瞧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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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男人，一脸讨赏的孩子气模样，偏又人高马大，摸摸小媳妇儿额前柔顺的发丝，“我就知道这帮家伙们敞开了肚子，到最后肯定没了，昨晚你去黑子家，我就提前替你留了一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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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_7 m+ [$ g; L0 i7 Q    书香在他胸前轻轻捶了一下：“燕檀都在，你就这样？”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可是心内实在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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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T! V, u' w3 ?9 T    裴东明顺势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他还帮忙捡了两只鸡腿给你呢。”又恋恋不舍：“可惜我这会便要回营去了，娘子你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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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R* S' ?& ]2 K0 }2 [- b: o    书香手里端着碗冰得渗人的兔肉，笑意盈盈将男人往房门外推：“再不去营里，左将军可要罚你了。”

/ H8 @3 n# \) z3 I0 ~+ z8 [9 {    裴东明慌慌张张去了，书香将碗里兔肉热了热，分出一半来给郭大嫂子家三妞留着，自己啃了半碗骨头，又去了郭家一趟，才往莲香家去。

8 a$ Y: ~2 V6 f" ~3 ^" U/ M    雁儿昨晚赌气没有回家，贺黑子喝完酒直接回了营里去睡，书香进去的时候，莲香与雁儿正吃完了饭，相对而坐。看到她，雁儿的眼睛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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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你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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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t7 a# k0 i! g# i4 m    书香轻笑：“雁儿姐姐这是一晚没有睡？眼圈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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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T% }7 o# s+ T% F    “又哪里睡得着啊？”

    书香坐下来，也叹气：“昨晚赵大哥去我家喝酒去了，还说姐姐花钱大手大脚。”

    雁儿一听，气得跟什么似的，恨恨的绞着手绢，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这手绢当赵老抠身上的细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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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r6 P. g+ k. A( n    “老罗头一听，立马教他，这媳妇儿不听话，好生捶打一番，就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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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儿顿时脸都白了，连莲香也吓得狠了：“这可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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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L1 c$ m& }! d    罗头打媳妇儿，是出了名的狠，附近人家都知道。

    书香摸摸自己的鼻子，“赵大哥说，虽然娶这媳妇儿回来没花一文钱，可也不能下手打啊。”后半句话，她巧妙的咽进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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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E7 C7 R; B8 ?# p, c+ u    莲香拍着胸口，“可教你可吓死了。”罗娘子摊上一个老罗头就够倒霉的了，可别再出来第二个罗娘子。

& h3 x4 |# d9 s% {% `% J    雁儿呆呆不语。

3 U* q( d. S2 J8 `6 s    她一听这话，便知是赵老抠的原话。他那个人，三句话离不开钱。

6 K( G, s, C/ g8 w- d7 e    书香拉着她的手，笑的狡黠：“既然赵大哥这般勤俭，不如姐姐就好生跟他学学，过日子嘛，一定要比他勤俭勤俭更勤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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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儿这会心潮起伏，一时里想着，万一赵老抠真是动起手来，像罗头打罗娘子一般，那她这后半辈子可真是泡到了黄莲水里去了；一时又想，总算赵老抠没听老罗头的混帐话，对她还有几分情意，这个男人抠门是抠门了些，又不识字，见识又少，可到底……还是疼她的……

    书香见她表情松动，与素日的清高自诩截然不同，拉着她又核计了一番，雁儿转过了弯子来，心里有了计较，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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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8:08
33  节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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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x) i; |1 c; ^5 m     这一天赵老抠从营中回家来，便见到昨日哭着不见了的媳妇儿一脸愧意的站在院子里，看到他，比往日更亲热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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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君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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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K( P. S# V    他昨夜在裴家喝完了酒，回来家中炉火早已灭了多时，小娘子不知所踪，深悔自己说话重了些，黑灯瞎火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有心出门去找，又怕被别人瞧见，扫了颜面，这一夜便如烙饼一般，在床上翻个不住。

! }; {6 |3 x5 D# ?4 ]! T    好不容易天亮了，他又要去营中，一整日操练，心不在焉，差点被新征的一个力大的兵给挑到了手筋……那新兵吓的脸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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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q0 b; B% V8 c, Y  u* n1 N    赵老抠平生唯一爱敛财，但他敛财也非不择手段，都是拎着自己的脑袋从战场上拼杀回来的，因此花起银子来，一文钱恨不得掰作两文花。每花一文都要细细的算计过的，像今日这般失魂落魄，简直平生从所未有之事。

    因此回到家看到媳妇儿，早已心花怒放，但瞧着媳妇儿伏低作小，拿出自成亲以来都未曾有过的温柔来，对他嘘寒问暖，赵老抠再大的埋怨也消了，虽然面上还端着，但心里也约略觉得自己……嗯，也许真是有些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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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s3 C! ~: j0 G    不过今日的媳妇儿不同往日，待拿了干净衣裳来换了他身上这身挂满泥浆的衣服以后，又情真意切的向他道歉：“相公，昨儿是我任性了，不知节俭过日子，胡乱花银子，还望相公不要与我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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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l6 [' {' y3 H. y    赵老抠觉得，很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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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什么事比媳妇儿知节俭，不再从他心上剜肉，胡乱花银子来得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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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6 s. X9 V+ t% ?! h    “为夫也不该对你说重话，那些书跟笔墨，我瞧着一时也用不上，不如明儿你先去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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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儿低着头，柔顺的应着：“我一切都听相公的。”

    赵老抠心情舒畅，若非向来是个古板的人，早抱着媳妇儿亲起来了。

  v/ M9 }& M# h& f2 B    “相公，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节俭过日子，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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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媳妇儿似乎还怕他不相信，又一再保证。

    赵老抠今日在营中操练，早午饭又全无胃口，此刻方觉饿得厉害，口气也越发和软：“好娘子，自昨夜你出门去了，到这会我都没好生吃东西，娘子晚饭可得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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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儿眸中笑意浅漾，瞧着是个十分谦恭温柔的：“我去端了来，便可以吃了。”

* H7 {$ i. Y5 c4 s+ f+ T    气氛前所未有的和美，赵老抠盘算着，这顿饭吃得慢些，天也就差不多黑了，到时候……闩了院门，搂着媳妇儿往床上一躺，再尝一尝那美妙的事，这件事就揭过去了，媳妇儿这大手大脚花钱的毛病也就改了，真是再没有更好的事了。

    学那些无知妇人离家出走，出去一圈没地儿可去，就知道这家的好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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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饭端上来以后，他就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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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u4 Z( o8 j/ }9 C& x    桌上只有半小碟咸菜，两个人一人一大碗稀粥，瞧着份量十足……不过脑袋往碗面上一趴，清的能照出人影子来。

    赵老抠的脸色当时便十分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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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媳妇儿偏半点没瞧见，一脸的得意卖好：“相公你瞧，我今儿煮粥，是数着米粒儿下锅的。我想了想，往日我们也太浪费了，晚上吃了饭便要睡觉，吃了干的又不干活，索性喝稀的，这咸菜也少吃一些，吃得多了还要多喝水……”

    赵老抠：……媳妇儿你真是尽得了我的真传了！

    雁儿也不理会他发愣，一筷子下去，咸菜便少了一半儿，不过她今日着实贤惠，筷子转了个方向，咸菜便落进了他的碗里：“夫君劳累了一天，多吃点。”好似那是山珍海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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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却只尝了尝筷头上夹咸菜之时沾到的盐味，便大大喝了一口粥，心满意足的盘算：“我算了算，咱们这般过下去，一个月可省不少米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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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抠心道：媳妇儿这是初次学着节俭，分寸还掌握的不够好……多盘算盘算，没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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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端起碗来，大大喝了一口清粥，只觉那粥水顺着食道一路滑下去，落进空落落的胃里，却更觉的火烧火燎的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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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O& R0 r& b/ M    “娘子，你这是不是……节俭也太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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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媳妇儿脸上全是惊愕：“怎么会？相公你真是不会过日子。将来咱们还要生儿育女，万一天下太平，你解甲归田，总要去买些田地，有了儿女还要准备嫁妆聘礼……爹和娘还在老家，我们也要照管，将来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我们这会节俭一点算什么？”

9 J1 m; N6 G6 c8 k) H# p    这些话，全是赵老抠平日里拿来教育她的，此刻被她理直气壮的还了回去，他当时就哑巴了。

    雁儿笑咪咪催他：“相公快吃，不然一会该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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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f3 S2 y$ U& l' l    她自己倒喝的十分香甜。——中午在莲香家吃的太饱了些，晚上正好喝点清粥溜溜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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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抠喝下去一大碗清粥，将碗一推：“娘子，再来一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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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b# i  D" g# {    对面坐着喝粥的媳妇儿像被他惊住了似的，呆呆瞧着他：“夫君……晚上也不出去，就省省，一人一碗吧？你要觉得饿，我再扒半碗给你？”小心翼翼将自己碗里的清粥倒了一半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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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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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 x9 N) q+ N    这天晚上，赵老抠又是一夜未睡，饿的。

    进门的一腔欲念被清粥给浇了个凉透，白天实在累的慌，又饿了这一天，一碗清粥入了肚，上了一趟茅房就化为无形，不但没有力气行房，整个肠子都要饿得打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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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媳妇儿睡在他身边，脸上带着淡淡满足的笑意，临睡之前她还偎在自己怀里，抱着自己的胳膊大讲节俭的打算。

    赵老抠从前觉得，节俭是美德……这会儿，能不能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节俭？

    好不容易后半夜饿得麻木了，才朦胧睡去，天亮了爬起来一瞧，早餐……还是清粥咸菜。

1 c4 P7 u7 {, I8 f5 {, _% O    赵老抠脸色一下黑了起来，这时候他要再不明白媳妇儿这是故意的，他就不是赵老抠了。

2 t. H; |" E2 L1 G5 K6 |    可是媳妇儿一脸笑意盈盈瞧着他，服侍他洗漱，又盘算：“夫君，你们营中午吃的是粗粮馒头跟炒菜面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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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赵老抠有气无力的抱着大碗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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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就好了。我先想着，这样吃下去，省是省了些，倒把夫君饿坏了，既然营中午饭管饱，往后夫君就在营里吃得饱些，晚上回来咱喝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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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抠被一口粥呛的差点喘不上气来，将碗重重座在桌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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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4 G" O" m) q- b2 R    雁儿一脸感动的瞧着他：“夫君是担心我饿着吗？没关系的，我省省就好了。真的没关系。夫君这样记挂着我吃没吃饱，我不吃都饱了，夫君真好！”

/ _# y( F$ W2 d    赵老抠努力抻了抻脖子，将一肚子怨气嗯了下去，不到中午就想往营中伙房里冲，偏这日左迁带着一众将领在校场操练，他饿的手脚发软，连长枪都提不起来，周围一众人等都只当他身体不舒服，坚持要他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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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 D' P2 P9 |3 g    赵老抠想了想家里那照得出人影的清粥，再想想营里的粗面馒头，只觉唾液控制不住的往外流，坚持要操练，左迁还当他带病操练，着实将他夸赞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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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c( A% i* B+ d% I5 h8 R    等到中午的时候，他狠狠吞了四个大馒头，连向来饭量大的贺黑子都比他少吃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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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顿，他总算吃了顿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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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a( x7 [; p5 u0 N" e    也许是媳妇儿这次真的认识到了节俭的美德，家里连续煮了半个月的清粥咸菜，现在一到饭点赵老抠就想往营中跑……营里的饭难吃是难吃了一点，好歹能混个饱肚。

6 z2 I8 d, s+ _/ W6 ^    媳妇儿看来是死心塌地要跟他节俭到底了，除了照得出人影的清粥就是照得出人影的面汤，菜除了咸菜就是酸菜，数量小的惊人。

0 V8 ~4 P$ X. z: W' H6 ^7 L    半个月以后，赵老抠终于抗不住了，天天半夜被饿醒，实在是太痛苦了！

+ R* q; t, v! U* N; ?' q. R    他痛定思痛，将家里所有的银子都推到了雁儿面前：“娘子，以后家里的内务为夫再不插手了，你想咋花就咋花……能不能，给我晚上吃顿饱饭？”

& P; x, L+ S  l+ ]    雁儿心只狂乐，暗道书香这主意妙，这些日子她中午没少在书香跟莲香家蹭饭，为了节俭，家里连块馒头都无，竖清壁野，最终取得显著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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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她面上却是一脸的惶恐：“夫君嫌我不够节俭吗？我以后……大不了我以后煮粥，数的米粒再少一半……”她眼瞧着都要哭出来了……

: ?8 ^/ D  u& v  @6 f    赵老抠见媳妇儿惊魂未定的小模样，脸蛋似乎都瘦了一圈（纯粹是心理原因），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娘子嫁了我，在这边关吃了不少苦……以后，家里内务就由你掌，你想买些什么就买些什么，吃的穿的用的都行……只是……”他肉疼的瞧着堆在桌上的银子：“这可是咱们家全部的家底子了，娘子花起来一定要悠着点啊……”

    娶个媳妇儿真是敲骨吸髓啊！

1 Q8 A) n( x. {; ?' Q* u    赵老抠心疼的差点背过气去，却又不得不坚决的将银子推到了雁儿面前。

    雁儿瞧着银子，似怕扎手一般，在他一再强烈的要求之下，终于将银子全收进了妆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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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4 r5 A4 k% I    她数了数，足足五十几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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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跟怀香听到雁儿绘声绘色讲这一段的时候，笑到肠子几乎打结，笑完了，又问她收了多少银子，听到这个数字，都一脸“你发财了”的模样羡慕的瞧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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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C8 C/ g# h    这两个人的夫君都不善理财，家底子实在薄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以后若是再提节俭，家里就清粥咸菜的吃，坚持个一年半载，好生俭省俭省。”

  y' z& ?1 b% x+ \    雁儿掌了家中实权，这会打定了主意，更要斗争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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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2 j+ g0 D0 v9 M3 S6 B6 U    赵老抠再一次吃到雁儿热腾腾的家常小菜，想到营中的粗面馒头，再没提半个字，说这顿浪费了……清粥咸菜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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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咬了咬牙，心疼兼肉疼的挟一筷子酸菜炒肉来吃，菜里面的五花肉越嚼越香，他越嚼越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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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败家娘们儿，压根没有诚心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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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8:14
34  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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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c6 E- {1 s9 c" z    晚上，书香将这件事讲给裴东明听，又笑软在了他怀里。

    裴东明想起前些日子赵老抠中午吃饭之时的狼吞虎咽之相，在小媳妇儿的脑门上凿了两下：“就你鬼主意多！”自个儿也禁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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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夫妻二人刚柔情蜜意，肌肤相贴的大动了一场，火炕暖的身上都起了汗，但两个人都舍不得分开，紧贴着腻在一起。

' y  p* t  M0 n2 m    书香与他成亲这些日子，想起赵老抠教育雁儿那些名句，忽好奇心起，想起一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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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_6 N3 I2 h; Z* L    “夫君，你我成亲这些日子，怎的从不曾听你提起过公公婆婆？”

; ~. W5 ^7 u8 X! j    裴东明本来是笑着的，听了这话那笑便如湖中涟漪，一圈圈渐渐变小，最后消至无形，面上一片平静了。

    书香不过随口一问，哪知道引得他笑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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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中不禁捏了一把汗：难道裴家……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不成？

+ n! t# g" L7 b: A3 U    或者，未曾谋面的公婆早已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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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想了一想，才又道：“其实……我是过继给爹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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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 a# U' O+ o6 N/ W    “啊——”

    过继这种事，书香以前听说过，只是瞧着裴东明的脸色，似乎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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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6 J% y+ _    裴东明略想一想，又道：“这事早晚要告诉你，不如今儿就说了。我的亲生父亲与养父原是亲兄弟，生父是养父的大哥。生母养了三个儿子，我排行行二，养父母却一直膝下无所出，于是便跟生父商量，要过继一个儿子。我四岁那年便正式过继了给养父。那两年，其实养父母待我也如同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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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2 M6 G: j5 T9 E& X& e    “他们后来又生孩子了？”没有亲生的，自然感觉不出不同来，疼养子也是正常的，若有变故，必然是有了亲生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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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点点头：“我七岁那年，养母生了个儿子，紧跟着又生了妹妹，于是我渐渐觉出不同来。养父母待我也并无以前那么经心了，家里但凡有好的也必是弟妹的。”

    书香在他怀里，也能觉出他的难过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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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1 e- L0 a! a    等我到了要娶妻生子的年龄，养父母不想负担这笔开销，想将我还给亲生父母，亲生父母也不同意要我，后来征兵令下来，养父的意思是，家里的钱要留着弟弟娶媳妇，没钱买了人来替，我便拿着征兵令投了军。”

2 D/ g: J+ {. v" H2 `    裴东明向来喜欢笑，书香这是初次看到他隐露自伤之意，有心要引他开怀，在他怀里哆嗦了一下，裴东明忙将被子又往上掖了掖：“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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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f8 {& e8 F4 c( U; [    书香摇摇头：“怕了，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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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y- O  O& |3 l    “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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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w" A9 e% c- V" f! }0 D    “旁人只有一对公婆，我却有两对，将来要是都要我侍候，岂不要累死我？好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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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u4 s7 k. y4 J# J    裴东明搂着怀中温香娇软的身子，不觉笑出来：“你就作怪吧！这你倒不用担心，我参军以前，就被养父母分家单过了，就算你想去沾点他们的光，恐怕也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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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家虽然不是大富之家，也算小有富裕，开着两间小铺子，但裴东明只分到一个小小的院子，破败的不像话，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回去，估计回去也不能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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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n$ M* X' y# s    养父母曾说过，一间铺子将来留给弟弟，另一间留给妹妹当嫁妆，自然没他什么事儿了。

    “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沾什么人的便宜啊，夫君你身强体壮，又有一身好武功，就算将来天下太平，回去了也饿不着我。要不咱们从现在开始就攒钱吧？”

# O/ T! H3 k! R" o& ~    裴东明心头熨贴，多年阴影消弥无形，捏了下她的俏鼻子：“你不是想向赵老抠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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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有此意啊！”

9 }* |) H3 M5 f2 k5 ^/ }" y    二人想起赵老抠喝了半月的清水粥，又抱在一起笑作一团。

; A) [" y/ I, Q+ J: e    因着年关已近，扫房除尘，准备过年的吃食，各家各户都忙碌了起来。

    军中自上次裴东明带着书香行猎，左迁本来带军操练，索性只留一部分人值守，拉了人马去打猎，冰天雪地里操练了半个月，日日满载而归。

    关外虽然荒凉，但响水城背靠香末山，香末山中猎物竟然十分的丰富，猎到的猎物们除了军中留下一部分改善伙食，此地驻守的军眷们也挨家挨户按着人头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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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家分了两只黄羊，半头野猪，十几只兔子，她看着这些东西乐开了花，本来已为再没有了，过得两日，竟然又分了一头野猪跟两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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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D5 k2 C1 j5 D3 p4 W" G' n    送猎物来的士兵特意向她解释：“军师说了，将他的份送来裴校尉家，过年他就在校尉家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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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对着这些猎物，正在考虑如何下手，结果燕檀又带人扛着自己分到的一头半大的野猪跟一只狐狸，还有几只野鸡回来了。

    “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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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虽然还不能出去行猎，但军中成亲的人人都有份，左迁与连存都知道他已经休了妻，但怀香还怀着他的骨肉，怎么样也不能克扣他的，他也懒得解释怀香已经失踪，只带了手下兵士将分到的这些肉一股脑儿送到了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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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对着这一大堆肉，真正发起愁来，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半大的肉山。

    燕檀打发了兵士回去，挽起袖子便要替书香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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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只围着肉山打转，眼见着他先将兔子野鸡都扒拉出来，一只只开膛剥皮拨毛，愁眉难展：“看来只能腌些咸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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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行拿了几十文钱，去街上买了两个大瓮，令铺子里的伙计送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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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 O8 w% v* V. t* \9 i    她回来的时候，家里两个男人正对着肉山干的热伙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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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p; [. s3 A* z1 y8 Y3 O" S    裴东明也从营里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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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雪地上一溜摆着一堆扒了皮的兔子，拨了毛的野鸡，三只狐狸，两头黄羊，一人正收拾着一头野猪。

    书香想了想，指挥这两个人将猪蹄都分了下来，猪杂堆在一起，排骨五花肉还有腰梅肉都分开，围着正在被拆卸成零件儿的野猪念念有词：“……碳烤小排……红烧肉……卤猪蹄……水晶肘子……”拿手在野猪厚厚的皮上戳了戳，皱眉：“这么厚，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皮冻……”不管了，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她手一挥，指挥着两个男人将皮也要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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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h2 ?: ?4 R) X9 y. `    两个男人默默对视一眼，又瞧瞧野猪那硬厚到能做靴子的皮，认命的干起活来。

" M% k4 `; `- b    这小丫头定然是乐疯了，这猪皮哪里能吃啊？

6 e) ?6 X5 b! n    书香站在这小院子里，忽尔生出一种富足的感觉，小时候在乡下，爹娘一年也就过年能杀一头猪，今年过年她却是成山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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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l5 n0 L8 q) {% e3 b$ ^    “夫君，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很富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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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w2 x! @+ ^( @8 W( v5 g    燕檀绷不住先自笑出声来，裴东明看着她一脸急于求证的模样，严肃点头：“娘子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很富有。”

    书香又旋风一般跑了出去，再回来时，已带了笔墨纸砚，她也不嫌外面冷，索性搬个小桌子放在廊下，磨了墨，执笔悬腕，刷刷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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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年夜饭的菜品可以十分的丰盛了，为了怕自己忙忘了，她有必要开个单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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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6 f1 k& i& O    燕檀颇为惊讶：“大哥，嫂子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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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轻笑一下：“嗯，识得几个字。”

& ]- }, {2 F. s' E, B    赵老抠自娶了雁儿，四下宣扬，自己得偿所愿，终于娶了个识字的媳妇儿，人人羡慕他。但同期娶妻的军士们却无人知道，书香竟然也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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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r% l1 V; R7 I8 d    燕檀默默出神，心中又自嘲：书香识不识字，与自己并无什么干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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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A$ j3 w4 T0 j0 N    两个男人在书香的指挥之下将厨房里的案子拿了出来，支起来，腌的肉都剁成豆腐大的块，排骨也剁了一部分，还未剁完，书香已经在那里喊着：“排骨别全剁了，分成一根要的就好，要留一部分腌成盐排，回头可以炖烫煮粥，趁着天冷，正好挂在廊下风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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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都切成块，她又在那里喊：“将兔脑壳放一起……这也是一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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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低下头去写写划划，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此地有无豆腐乳，倒可以做一道糟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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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道菜却是前世去西北吃到的，也算是地方特色菜了。

    她前世生的平常，家境也平常，追的男孩子很少，反倒在家宅成了习惯，最大的爱好就是研究吃食，这道菜从前也做过两次，虽然作起来费事，但吃起来真美味，又是野生健康野猪肉，再想下去，口水都要滴到纸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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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2 u! P; O! m3 @4 C' U- W+ m    燕檀偶尔抬头，瞧到她一脸馋像，不觉莞尔：“嫂子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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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头都未抬，边专心的剔着野猪皮，边漫不经心回答：“她肯定是在想着怎么样吃，这个嘴馋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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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亲昵的口气，燕檀不觉心下黯然，复又笑道：“我怎么觉得今年的年夜饭必定很丰盛啊？”

: N7 W3 A% y* h) n( K$ N+ {    裴东明这才抬头瞧一眼廊下正呆呆想着吃食的小媳妇儿，也乐了出来：“娘子，你口水掉到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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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下意识拿手去擦，一擦之下才发现上了当，嗔他一眼：“今儿你别想吃饭了！”

( S7 H* f: h+ X3 S; _" Z; M' R    燕檀与裴东明瞧着她窘迫的模样，顿时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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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了近一天功夫，两个人才将这堆肉山处理了，书香早已经将桌子搬进了房里，做好了晚饭。

4 v3 Q! T8 h$ m8 j- {1 z    外面天色很冷，二人将分好的肉都搬进了厨房里，这才洗手吃饭。

    今晚的晚饭是野猪肉片炒酸菜，燕檀进去的时候，火上正炒着肉，闻起来极香，桌上放着一笔墨纸砚，有张纸上密密写着黑字，他漫不经心瞄了一眼，便定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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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上的笔迹并不陌生，当初左迁给裴东明带到营房里的那一资料便是这笔迹，犹记当时他心中还暗暗赞叹，真是一笔好字。

    书香的字极有筋骨，并非一般闺中女子的婉媚柔和，纯然是一副铁骨虬立，舒朗自如的大气，很是好认。

    那纸上记着些菜名，还有小字备注，燕檀眸光十分复杂的扬了扬手上的纸：“这是……方才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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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L4 U! O- J5 J3 C* A0 F* I    炒菜的那人正淘了酸菜，放在小菜板上切成了丝，捏一捏水便放进了肉锅里，动作熟练的翻炒了两下，抬头灿然一笑：“那是年夜饭的菜单子，燕兄弟有什么想要吃的，也尽可以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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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o! G  D- V) Q    满室生花。

$ j- I6 m3 z9 Q- k, s& \) `: d    燕檀脑中轰的一声，心里顿时像塞了一团乱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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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8:20
35  过年

! k0 y1 X' M  ^    这一年的大年夜，响水城中银妆素裹，左迁与营中将士经过了除夕的亲切会晤，便被连存拖着来到了书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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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7 g7 G; q( x, l    左迁在将军府也算孤家寡人，那些通房妾室都是旁人送来，如今被塞在将军府后院自生自灭，他倒也想不起来要与这些女人过除夕。

  W5 Q1 G! w7 y    因此书香家最后倒热热闹闹一桌子，燕檀裴东明，再加左迁与连存，等最后两道素菜上了桌，书香也被裴东明拖着坐到了一起。

, o7 D# |! Y; n3 N    桌上红焖卤炸，一眼瞧过去，糊醋酿皮与凉拌豆芽是素菜以外，其余都沾着荤，算是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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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冻是裴东明与燕檀花了半天功夫才清洗干净的野猪皮，切成条，又煮了一天才熬成了浓稠的胶质，放到院子里凉了大半天，最后被书香切成了小指粗细的皮冻条，颤微微亮晶晶，弹性极好。

, O; r8 D  K/ W+ w1 m8 i* E    书香在上面切了些红萝卜丝，又用红油麻油蒜泥香醋拌了，最上面洒了炒熟的花生碎，一筷子夹起来，那皮冻便似要断了一般，在筷头颤动，喂到嘴里，冰凉酸辣，还未曾品够味道，皮冻便顺着食道一路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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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 Z4 b* F5 R    水晶肘子瞧起来还是煮熟的肉色，切成薄薄的片，蘸着酱料吃，满嘴的肉香。

* B% y7 x  a5 }7 G- z    连存挟起桌子中央海碗里面红色的薄薄肉片，喂到口里，只觉鲜咸糯香，入口即化，齿颊留香，又带着糟豆腐的特殊咸香味，目中大放光芒：“这道菜好，这道菜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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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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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自己也挟了一筷子，这肉片反复蒸了三次，又入味又香，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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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余人见这两人扒着饭只管吃糟肉，也一人挟了一筷子来尝，顿时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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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u* v- T( G9 X. G    燕檀这些日子有空回来便帮她打个下手，挂挂腌排骨，又或者跟裴东明贴贴对联，再替书香挪挪瓮什么的，从未曾见过她做这道菜，大奇：“这道菜是怎么做的？”

) r1 N+ Z$ A/ u" S7 j5 U& q& e& t    与她相处越多，便发现她越多令人惊奇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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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v1 s+ ~6 x( Z6 J    裴东明也催促她：“娘子快说快说，这菜我从前竟然不曾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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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咽下口里的米饭，笑道：“这菜其实也容易，外面有买的糟豆腐买回来，把红曲米碾碎了和在一起，再将用大料煮好的五花肉切成薄片，抹好了红曲米糟豆腐，放些葱丝姜丝，反复蒸个三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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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0 L1 l! F( {$ f0 d' D7 p    本地果蔬甚少，当地老百姓便用糟豆腐来抹在饼子或者馒头上吃，也算是增味。

4 Y2 O. F% N2 X& r    连存赞道：“你这小丫头真是心灵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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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心道：这道菜可不是我首创，心灵手巧的也不知道是前世哪一辈的祖宗啊，只是此菜来源已不可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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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y1 U" F- `$ u$ v* V: _" D    这天晚上几人略酌几杯，便停了下来，也随口聊些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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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忽想起一事，年初一还要去城守府上拜年，便想要连存相陪。

; R/ x+ v: m! |' ]0 _    连存吃饱喝足，朝后一缩：“这件事将军找别人罢。我一把老骨头了，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

9 P9 r3 p4 c) [- H0 L7 k1 W    本地城守罗四海听着名字粗豪，事实上却是个文人，与左老将军年岁差不多，又是旧识，本来与左迁品级相同，一个四品文官，响水地方官，一个四品武官，本地驻军，本来谁也不必给谁拜年，但左迁在他面前也要称一声世叔，这年倒不好不去拜了。

    去年过年罗四海送了左迁一对姐妹花做礼物，如今还在将军府后院丢着，也不知道今年要送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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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G0 L! q: ]$ b    左迁想起来这位长袖善舞的“罗世叔”便要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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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求救的目光未曾引得连存一点怜悯之心，相反倒引得他幸灾乐祸：“将军英雄年少，听说你这位罗世叔的长女今年也满十五岁了，前段时间正大张旗鼓的在选婿，你这个年拜的……他大约会喜出望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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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守府的小姐刁蛮任性，又自小生长在边疆，挥起鞭子来毫不留情，左迁驻军在此，皇帝留了城守在此，本来就对驻军动向有监察报备之意。

6 b1 s. `/ s3 Q5 c2 @0 s- T    左迁一听此言，反倒放下心来：“就算罗大小姐再中意本将军，罗大人也不会糊涂到要将他女儿许配了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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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5 k1 U1 w6 k. c# d& X4 i    罗四海若是与左迁有了翁婿之名，恐怕上面的人不会答应。

; ]9 _# |& h9 A, Z3 Q5 k! [    城守与驻军本来是制衡监督的关系，一起吃吃酒，也算促进地方军务，若是真成了姻亲，那就是沆瀣一气，连最上面那一位也要怀疑这两人的动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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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见左迁很是明白，感叹一句：“我瞧着过两年自己就能甩开手回乡下种田了。”响水军务过两年就完全不用他插手，左迁也能处理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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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J8 a; Q7 Q' _* `2 C4 T    他又指着裴东明与燕檀：“既然你要找人陪着去向罗四海拜年，不如带上他俩个，既是护卫又是下属，还可以尝尝城守府里宴席上的菜，有没有书香做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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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明明是你老人家偷懒不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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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v3 T# x" e. _3 Y    年初一，书香早早催了裴东明起来，收拾停当，不过一刻钟，燕檀也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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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V9 {  x% l    她下了饺子，两个人匆匆吃了，便去了将军府。

) W6 T! H2 o) ~+ X' ~7 Q3 y3 I    左迁这日带着两名部属去参加宴会，被罗四海留了下来，一直参加完了晚宴才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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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水虽为边城，但左迁从不参与地方日常事务，只应对蛮夷。地方事务却是罗四海带着一众文官来处理的。

% Z9 r2 R+ [7 U7 ]" l    他们这日去的时候，碰上不少本地官员，军方与其地方官吏素来没有交际，只每年的这时候会在城守府碰面。

    事实果然不出连存所料，罗大小姐瞧中了左迁，罗家老太太又请了他进后院去问话，最后被罗四海亲自去自家娘亲的房里把人给抢了回来，出罗老太太院子的时候，正撞上一直蹲点守候在此的罗大小姐，罗大小姐一双眼睛幽幽系在了左迁身上，半日回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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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与燕檀这日一直跟在左迁身后，回来的时候与书香讲起这些，很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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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要到春天了，将军的桃花也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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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s6 }. O; ]# {- N    他们这班人是从左迁十几岁便跟着他在此驻守的，等于眼看着将军大龄未婚的最佳见证人，如今在左迁的操持下成了亲，却留了他还做着孤家寡人，想起来也有几分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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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z- Q. b$ l% J& n' i5 h    书香听得他这番讲，对这位罗大小姐好奇不已。

    这晚夫妻二人歇息了以后，城守府的烟花升起来的烟火还在响水上空亮得灿烂。裴东明怀里搂着媳妇儿，忽想起来一事：“今儿在城守府，我恍惚瞧见了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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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这些日子也不再四处打听怀香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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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在他怀里爬起来，奇道：“难道怀香进了城守府？你今日与燕兄弟一道进去的，他当时可有瞧见了？”

    裴东明将她按进自己怀里，又拉好了被子：“当时他被城守府那班官吏灌多了酒，去了茅房，倒没有瞧见。我也只远远瞧着像，当不得真。”

    书香叹气：“怀香在大宅门里生活习惯了，她若果真进了城守府，倒也算得一桩好事，至少不必在外奔波吃苦，我先时还担心她一个弱女子不知去了哪里，若是遇上了坏人……”

) ?/ J% S6 i0 W; y. X' J    二人想归想，裴东明品级又低，且本地驻军与地方官员平日本来就是楚河汉界，自然不会再有交集，就算他们想确认怀香是否在城守府，也比较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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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三开始，各家各户便开始拜年，书香跟着裴东明也被郭大嫂子，莲香，还有罗家请去吃了几回酒，自已又还了席，忙的脚不沾地。连赵老抠也挡不住雁儿的张罗，被逼着请了同袍前去吃酒。

    赵老抠平日能省则省，能去别人家蹭饭决不落下，但旁人却从未吃过他一顿酒，今年请客，大家都肯给面子，大约也抱着赵老抠能请什么好席面的想法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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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家厅堂大开，四面燃着火盆，西厢摆了一桌招待女客，厅堂招待男客。赵老抠正围着厅堂四角的火盆心疼的念叨：“这得费多少碳啊……”

5 ]' R: c: J( Y3 E    众人习惯了他这般念念有词，都哈哈大笑起来。

; _3 T1 B1 i% V$ o    书香被雁儿请了去帮忙，等到酒菜上了桌，赵老抠便愈加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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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往日自己吃喝都十分的俭省，这一下可真是挖他的心肝吃他的肉了，举座四顾，贺黑子是个大肚的，老郭头虽然今日郭嫂子在此镇着，大约会少喝些酒，但老罗头却是个贪杯的，裴东明与燕檀酒量也不浅，又正值壮年，甩开了腮帮子吃，也能吃不少。

: V; u8 y' |3 E% z) Y+ K    他正心疼的哆嗦，卫央却带着春桃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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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抠大哥难得请客，怎的不请我们夫妇？”

# [4 Y# w3 G6 x6 m& I    春桃腼腆的跟着卫央身后轻笑，赵老抠这下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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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败家娘们，自从掌了家里的银袋子以后，越来越过份了，自己花用不说，今儿又请了这么多人前来吃……今晚看来非要好生教训她一顿不可了！

* ]! `  A9 U. C    不管赵老抠心里如何恨的磨牙，但今日请来的这些人却全是军中同袍，素知他吝啬，都存了好笑的心思，决心今日在席面上吃他一个山河色变，让赵老抠好生心疼一番。

0 [$ ^% w% j3 P+ H& V( k6 j8 C    等到菜上了桌，贺黑子先甩开腮子大吃，又要了个大碗来倒酒，一口喝下去，半碗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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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 h  H1 y% q- R& h4 @2 O4 N: }+ y    赵老抠差点两眼一翻朝后跌过去，强忍着心疼阻止：“黑子你悠着点儿……悠着点……万一喝醉了，谁来照料你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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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咚的一声将碗放到桌上：“老抠哥，你这是怕我喝多了心疼，才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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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3 _  z6 q$ \" H8 f$ C    “哪里……哪里……”赵老抠有苦难言，直愁的一口都吃不下去了，左右盘算，今日请这些人的花用，够他们两口子吃个小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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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端起碗来又大喝了一口：“那老抠哥就不必担心了，裴娘子会照顾我家娘子的。”

    裴东明在他脑门上拍了一掌：“自己家娘子自己照顾，你当我家娘子是你家小丫环啊？想几时使唤就几时使唤。”他近日对黑子时不时在年关寻书香去帮莲香做些家务年菜之类的事很是不豫，又不好阻止自家小媳妇儿，趁着这机会敲打一下贺黑子。

    卫央却不管他二人这些官司，也端了大半碗酒来：“难得老抠哥请客，哥几个在这里磨缠什么？还不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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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Q9 i. y. w. k    西厢房内，书香将菜端上了女客桌，又回头偷偷问雁儿：“姐姐今日这般破费，就算治治赵大哥这抠病，这剂药也下的忒狠了些，我瞧着他心疼的脸色都变了，你今晚可要小心应付了。”

    雁儿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笃定道：“这个……山人自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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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 g) E! p3 v3 C" M5 C4 d7 M    糟肉，说起来应该是西北一道席面菜，在家乡，婚嫁必上的一道菜，极具地方特色。

    外公那一辈传下来的，至于是哪一辈传下来的，已不可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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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乡席面，老的有好点的是八凉八热，比如罗汉肚啊，酿皮啊，特制的丸子袈裟啊，包括糟肉，这些地方菜到最后，有些已经在席面上不见了，但糟肉如今却还是家乡婚嫁必上的一道经典菜，可见其魅力非凡。

    ————————嗷嗷，写到这里，已经馋的不行了，明儿我就去买些肉回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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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8:26
36  财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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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8 G5 ~- c0 D/ F) Z2 s     这天晚上，众人兴尽而归，雁儿准备的酒食基本告罄。

! R2 Z, B9 u  S! _+ E    赵老抠在桌上光顾着心疼，别人吃两口，他都要哆嗦两下，感觉今日家里来的这些人都是在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临了，大家酒足饭饱的告辞而去，他反倒没吃两口，空着个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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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儿将桌上碗盘收拾了，赵老抠黑着个脸将厅堂跟西厢的地扫干净了，一屁股坐在床上，没好气的看着正归整碗碟的媳妇儿。

    “娘子，我说你今儿也太过了吧？居然请了这么多人来，桌上竟然还有好多肉……你是不是想把家吃穷了，明儿就散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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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儿慢条斯理的将碗碟放进了一旁的橱柜，惊讶的转头：“夫君这是说什么话？今儿桌上的肉，还是年前左将军给营中家眷分的，外面一文钱的肉都未曾买，怎的就吃穷了？”

' C+ u  C! L1 u% o    赵老抠气噎，“你不要以为吃的肉没买一分钱，便不算花费了。那酒菜呢？今儿可买了不少……”

    雁儿将抹布扔到一旁，拉过条凳坐下来，抚着小腹便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孩子，你摊上这样的爹，只记得吃喝别人家的，倒不知道还有礼尚往来一说。将来长大了，恐怕连个媳妇儿都不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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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抠讪讪坐在那，关孩子啥事啊？

3 {$ G  U/ d6 ^" r: c, Z    女人就会东拉西扯，明明自己大手大脚不懂过日子，还要强辞夺理，好像我数落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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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儿啊，大不了娘跟你爹讨一纸休书，娘带着你回去找姥姥姥爷过活，也省得在家连二两银子的主都作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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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l; R* C& e) ~    赵老抠本来满腔怒气，要好生将媳妇教训一番，哪知道被她一哭，便乱了方寸，有心想与她理论到底，但她哭的太过厉害，显然不是个好时机，当下弱弱辩解了一句：“家里的钱袋子全在你手里，怎么就作不了二两银子的主了？”

) l8 k6 U. @) J% ?& R7 |, _9 S    雁儿见他气焰弱了下去，大是欣喜，哭的更加厉害了：“不过就是白把我当装银子的箱，看银子的锁，给我拿着哄我高兴的，连请人来吃顿饭都要被数落……这日子我不过了，你给个休书，趁早将我们娘俩打发了，省得回头又心疼的睡不着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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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t$ J9 G3 d& v# [3 `. F    赵老抠坐在那里，肚子又饿，媳妇儿哭的又烦燥，听她口里一口一个孩儿孩儿，没好气道：“行了，你别在那哭了，孩儿还不知道在哪转筋呢，就能替你打抱不平了？！”

    雁儿摸着小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古大夫……古大夫说都有一个多月了，孩儿不在我的肚子里，难道在你的肚子里不成？赵老抠你是成心不想要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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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M" D* G8 T1 h6 c0 B# u; [    赵老抠摸了一把自己的肚子，嗐！他一个大男人，摸自己肚子……他后知后觉跳了起来，搓着手，脸上带着讨好的，惶恐的笑，都有些结巴了：“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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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 j0 I, i  x( @- I    雁儿没好气的啐他一口：“呸！我不是你娘！”模样又凶又刁，可是眼泪却顺着两腮流了下来，瞧着好生委屈的模样。

    我是说娘子！

    赵老抠懊恼的跺脚，又凑上前去，瞧着媳妇儿哭花的俏脸，小心翼翼的求证：“娘子啊……我是说，古大夫说……说你真有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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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 v% A$ f- y+ h    雁儿从袖里抽出帕子来，又是一通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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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相信古大夫还是不相信我啊？不要这个孩儿你就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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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V1 V. r) }/ i* A; m    赵老抠这下确信了，娘子有喜千真万确，乐的一蹦三尺高，喜不自胜，脚落到了实处，却见娘子依旧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这才手忙脚乱的凑了上去哄：“娘子……娘子别哭了……都是我的不是……”

    雁儿拿着帕子将整个脸都埋了进去，低着头抽咽：“怎么会是你的不是？本来就是我的不是……我就应该被你休了，这样你也不会心疼花了你的银子了……”

    赵老抠心道：心疼银子是一回事，可这会我不是更心疼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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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陪着笑去拉雁儿的手：“娘子你说什么呢？银子算什么呀？为夫最心疼的当然是娘子跟孩儿了，以后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这句话真让人心疼，她要把这句话当了真可怎么办呢？

) p4 y0 E: b1 R2 O% l    赵老抠急的团团转，本来媳妇儿在大哭，听了这句话，睁着泪汪汪的眼睛巴巴的瞧着他，他当时不知怎的，脑中发了昏，竟然脱口而出：“……以后娘子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为夫再不拦你的!”

- h& p* {- U8 M" [' ?* ]    这句话像灵丹妙药一样，媳妇儿立马破涕为笑了，眼睛里还含着泪，脸上却已经带了笑，揪着他的胳膊摇晃：“夫君你说的是真的？以后家里的银子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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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抠心痛若绞，可是方才媳妇儿已经哭的气咽难言，不说她自己受不了，恐怕她腹中的孩儿也受不了，他咬咬牙，无奈点头：“自然是真的！媳妇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大不了等生了孩儿再将银子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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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不知，大势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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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U3 A# p4 `/ o* b5 r    这一夜赵老抠辗转难眠，半喜半忧。一时欢喜赵家香火有继，一时又忧心媳妇儿独掌财政大权，胡乱花用，将自己半生攒下的银子打了水漂，就跟烙饼一样，天亮了顶着两黑眼圈回营。

1 |/ B: u  M6 ]5 \    众人瞧见他这黑眼圈，顿感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在他家吃了一顿，他就心疼的半宿睡不着觉，这老抠真是抠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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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Y  y+ {( `3 L7 H& w: F    贺黑子裴东明卫央等人熟知他性情，见他萎靡的可怜，不知他这是将财政大权交托了出去，心有戚戚焉，只当他这是抠财的老毛病犯了，为了安慰他，索性大家凑了点份子钱，晚上请了他去酒楼喝酒。

    一斤烈酒下去，赵老抠泣不成声，“哥几个，我家那个媳妇儿忒狠了些，她居然……居然哄我把银子全交了上去……”

- ]( }" }, Y) q4 c6 J, S    裴东明“噗”的一声，一口酒全喷了出去，贺黑子大掌拍的实木桌子砰砰作响，笑声震天，卫央乐的东倒西歪，连这一向阴郁的燕檀也无语的瞧着他……搞半天就为了这事啊？

    “老抠哥你至于吗？我家银子也是交了给娘子管啊。”卫央拍拍他的肩安慰他。

  |9 _& Y. ^+ A    贺黑子灌一口酒，粗声粗气道：“家里的银子不交给媳妇儿管，你也不怕出门丢了？”他向来是个粗心大意的，自有了莲香，只觉家里分外妥帖。

    赵老抠见竟然拉不到一个同盟军，又转头去问裴东明：“东明你家谁管帐？不要告诉我你也是媳妇儿管帐？！”要是那样就真是让人太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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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笑的不怀好意：“是啊，我要出门买酒，也要跟媳妇儿要银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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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抠这一副被摘了心肝的模样真是太喜兴了！

    赵老抠猛灌了一口酒，拿袖子反手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渍，不死心的醉眼在桌上来回扫了好几遍，终于瞧见了一直沉默的燕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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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V6 b$ ~8 i  ]2 ?1 v4 k    “燕檀，你的银子呢？自己管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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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U6 ?4 r5 }$ _- C+ H* M9 d: g    燕檀笑微微瞧着他，不惜在他脑门上再砸一记重锤：“老抠哥你也知道，我家娘子早休了，我这两日也在考虑自己整天出门带着银子，也不像样子。放家里又不放心，正准备今晚就过去交了给嫂子帮我收起来。”

    众人都知上一战中，他拼死救了裴东明一命，二人已结为异姓兄弟，裴东明又向来是磊落的人，对他一向看顾，他重伤还在裴家养了好久的伤。

- y( E3 \$ y  B& B7 o    他这一声嫂子，自然讲的是书香了。

# Y" }& w! Q( g3 ]  N    赵老抠万念俱灰，只觉一朝失策，以后想要将财政大权夺回来千难万难，首先舆论就不支持，一仰脖，狠狠灌了两大口酒下去，趴在桌上直哼哼，“本来以为……娶了个媳妇儿回来，哪知道是娶了个娘回来……管东管西，管头管脚……”

' [; Y& P5 w; P0 g1 a5 s) g    几人都没他醉的这般厉害，听了这话都瞧着他大乐。

" o6 D' x* v8 M2 }9 W1 l) o    这天晚上，裴东明回家的时候，给了书香两锭五两的银子。

0 \# y- `2 a- X1 _4 R    书香拿着银子一脸的惊吓：“刚刚发了军饷，夫君你不会是从哪坑蒙拐骗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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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醉意醺然，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瞎操心，你夫君我是那样人吗？这是燕檀过年发的五两跟年底那一个月的军饷，他自己整日不着家，想着要你替他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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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嘿嘿一笑，小心的将这两锭银子收到了自己妆匣里锁了起来，“那我替他收着，等以后娶媳妇儿用。”

# D$ B- i5 I/ F) F9 N7 V    怀香被休，燕檀必然还要娶一房妻室。

    她锁好了银子，又端了一碗酸酸的醒酒汤来给裴东明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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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已经四仰八叉躺倒在了火炕上，醉眼惺忪的拉着她不放：“娘子，赵娘子都有喜了，咱几时也能有个孩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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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J7 M$ n( H4 A/ |1 P2 C% b2 u    书香低头瞧瞧自己瘦巴巴的身子，最近过年，大块肉喂着，最近好像也长了些肉，可是十七岁生孩子……想一想都让人害怕。

    她扶着裴东明的脑袋，将醒酒汤喂了他慢慢喝下去了，调笑道：“夫君要是急着要孩子，不如为妻给夫君纳一房小妾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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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男人，但凡他有一点点纳小妾的念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 W2 J* n7 p; C0 X4 C+ E+ z    书香心里暗暗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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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听了这话，一口醒酒汤顿时呛了一下，咳的惊天动地，眼角泪花直泛：“娘子你这是……这是在吓唬我吧？你要将我推给旁的女人？”

$ O# ?( s' y4 _* S    书香沉静的拿帕子将他嘴角轻拭：“这不是你着急要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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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裴东明向来口才极佳，此刻却不知为何，心中气恼的厉害，又觉满腹委屈，醉意上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恨不得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手软脚软踢了靴子，往火炕里面爬了过去，拉过被子背对着她，面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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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是……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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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O. s; K# h, ~. n5 k. E  J    书香还端着半碗醒酒汤，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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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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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起床，裴东明便板着一张脸，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道歉吧道歉吧道歉我就原谅你”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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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了饭给他，他也会坐在那里吃了，然后再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书香，好像书香不肯道歉他便要吞了对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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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吞的方式有待商榷。

- D) l( I# f1 i# V0 ?5 m+ \    ……这男人，得有多记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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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N$ \+ q* m: U, k6 ?    书香心里偷笑，咬死了不肯道歉，就好像完全忘了前一天他曾经生过气，照样笑咪咪送他出门，看着他双脚踏出大门，亲亲热热来一句：“夫君早点回来哦！”

    裴东明的脚滞了一下：你看不到我在生气吗？我一早上都没有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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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0 y) u& k! K+ ?    可恶的小媳妇儿已经欢欢喜喜回房去了，不知道今日她又有什么打发时间的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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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O) I. C3 M$ F/ d    不过这天出乎裴东明的意料，小媳妇儿完全没来得及去寻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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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a$ i  E    书香将家里这些日子的换下来的衣物床单清理出来，烧了热水，洗干净了晾在院子里，又彻底的打扫了一下房间，将过年未曾吃完的肉啊菜啊清点了一下，又瞧了瞧廊下挂着的盐排，见野猪肉因为盐末的关系，水分已经没有了，肉都变成了肉干紧紧包裹在骨头上面，瞧着很是诱人，她考虑了一下，加点什么菜来炖个盐排汤，正站在廊下想的口水直流，院子门被擂的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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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娘子家可是住在这里？”

$ P9 F3 G( \5 `" n, K    来人的声音的听着很是清脆，但多少带着些颐指气使，书香心头很是不豫，小心将手里拿下来的一条盐排又挂了回去，前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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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外面站着一名十六七岁俏丽的丫头，圆圆脸蛋，一眼瞧过去，身上的衣料很好，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奴婢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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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姑娘找我可是有事？”

    书香颇觉奇怪，她来此地认识的大户人家几乎为零，如果忽略左迁这位出自世家高门的将军的话。

" N" L0 S; J4 i. p! Z    小丫环将她上下瞧了两眼，眼中的轻蔑之意立显，转身朝后面喊一句：“小姐，她也不怎么样嘛，瞧着干干瘦瘦，长的又不起眼，就这身板，估计连郑厨子那把大刀都拎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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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这才抬头去瞧，十步开外神骏的枣红马上坐着一名身着红衣的少女，大氅下面的骑装织料精细，脚上是鹿皮小靴，头上用着个金色的小冠子束着发，面色粉润，眼大肤白，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飞眉，使得这位本来可以算作婉秀的女子平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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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 |' G0 K: j5 `0 _% ~; p% u" I' h1 T    少女拿手中的鞭子朝着书香轻点：“那位裴娘子，你过来一下。”姿态轻慢，极其无礼。

4 P7 T2 j- R+ Q* ^, \+ `3 Q2 l. t    书香心头有气，但她素来鬼精，这少女架子这样大，在响水城恐怕是位横着走的主儿，裴东明品级太低，她是打定了主意不替他惹麻烦，面上立时装出畏葸不前的模样，吞吞吐吐道：“我……我家相公说了，我不能随便出门，不然会被狗咬。”特别是一开门还守在门口的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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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A. C9 k2 F7 }. c    这句话单听，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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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4 W/ }  z) ?    响水城中的确有不少人家养着狗。

    那少女完全没有听出来书香口里暗中诋毁之意，用脚踢了踢马肚子，催着马儿靠了过来，马儿就停在裴家门口，双目紧盯着书香，“小絮，你来问她。”那眼神瞧着好似书香要是说一句谎，她便要挥一鞭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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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絮定然是跟这位主子有点久了，说话眼神无一不像，“喂，这位裴娘子，听说左将军喜欢吃你做的菜，天天中午遣了贴身护卫前来？”

/ g+ A2 m$ l. w8 V! |    书香心念电转，忽然想起过年的时候，裴东明跟着左迁去城守府拜年，罗大小姐对左将军有意之事。这一位，恐怕便是罗大小姐了。

    要是承认了左迁喜欢吃自己的菜，那以后肯定麻烦不断。

    书香一脸的欲哭无泪：“也不知道两位是从哪里听来的。将军是每天遣了贴身护卫来我家拿菜过去……可是两位有所不知，那是因为军师他上了年纪，牙齿有些松动，营里的饭菜太硬了，他咬起来吃力，这才给了我些银子，要我做的绵软些……”

/ z: y. M4 x1 h. |    罗大小姐转着手里的鞭子，一脸的不信：“你这分明是骗我。”

    “小姐你想啊，军师现在连亲都没成，要是让人知道他连牙齿都快掉了……将来就算有心人家想将闺女嫁给他，他这辈子恐怕也要打棍了……”

    她一边编着瞎话，眼神还特别诚挚无辜的瞧着罗大小姐。

/ H# C, Z, z3 {" ]" O% l$ `    事实上，是瞧着她手里那杆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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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Z" t" q8 L: G    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顺应大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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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大小姐见她这般老实畏缩的模样，心中大是不喜。

    她生平最不喜欢女子这般懦弱，特别是嫁了人的女子，以夫为天，简直跟夫家养的小猫小狗没什么两样，人家教她摇两下尾巴或者叫两声，就乖乖依从。所不同的是，这样的女子还要在府里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简直比猫狗还不得闲。

; |2 J# l8 v6 t$ c7 L    “你这样的女人最是无趣，瞧着就令人气闷，又哪里能做出什么好吃的菜来，简直就是根木头！”她烦乱的挥了挥鞭子，小絮机警的朝后退出了鞭子扫过的范围，那鞭子就在书香脚下扫过：“以后你不许做饭给左将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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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9 s" g8 c8 _, f/ {) L  x1 C: E    书香张了张口，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可……可是左将军跟军师一个月还贴补我家四十两银子的伙食费呢……要是没了这笔钱，我相公会打我的……”宛然真正一个被相公打怕了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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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跟连存是贴补她家伙食费，不过一个月有十两，离四十天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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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b. c9 U! J9 V: m4 i5 p    “没用的窝囊废！要是落到本小姐手里，让他尝尝我鞭子的厉害！”罗大小姐朝小絮使个眼色，“小絮，给她四十两银子，让她以后少给左将军做饭！”

5 {$ a# Y) N* s: W. F    书香羡慕的瞧一眼罗大小姐手中的鞭子，心中充满了赞赏：要是老罗头能够尝一尝罗大小姐的鞭子，不知道会不会有所收敛？

    小絮拉下腰间的荷包看了一下，为难道：“小姐，这里面有五十两银锭，我原本准备出来的时候去换，还没来得及，没有零散的银子。”

+ }3 C) `- S0 R    “你跟个市井妇人计较什么？扔给她！若是要我知道你以后还给左将军做饭，小心本小姐一顿鞭子抽的你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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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絮不情不愿将那银锭将了给她，那小妇人兀自欢喜的接过银锭，连连拜谢：“我知道我知道，小姐不情愿让左将军吃我做的饭食，肯定是小姐想亲手做了饭给左将军吃……”完全是有口无心的模样。

" }& Z% h. @$ Q% D+ T8 r    罗大小姐面上一热，心头又窘又恼：怎么连这么个蠢笨妇人都知道这其中的关窍，自过完年之后到如今，她天天守在军营门口，装作偶遇的与左迁相遇了无数次，他却跟木头似的全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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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4 I. a4 p! G' P* r3 [/ v8 P$ E    “驾！”

- }- N) t' z$ O0 A3 I& ]    枣红马扬起一阵尘土而去，小絮在后面急促的大叫：“小姐，小姐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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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 M* J+ {    书香看着这主仆二人消失在视线里，狠狠咬了一口银锭，上面赫然几个牙印，她满意的点点头：古代就是这点好啊，造假业不够蓬勃发展，虽然东西简陋了点，但至少全是真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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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转身回院，继续淡定的准备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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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的时候，左迁的两名贴身侍卫前来拿饭，一砂锅的野山菌盐排汤，还是她特意去城里转悠了许久，从一家皮货店里搜来的，据说是香末山的山农们打了猎，来城里卖皮子，顺便就将这菌子送了给皮货店老板。

    老板索性连菌子也收，他这店里山中出产的都有得卖。

    晚上裴东明回来，小媳妇儿看到他比往日热情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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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推门，院门不开，再敲，里面问：“谁呀？”小心翼翼吓破了胆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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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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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K. r( W' {5 t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小媳妇儿探出小脑袋，左右瞧瞧，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将他扯了进去，再利落的闩上了大门，将整个人都扎进他怀里，哭哭啼啼撒娇：“夫君，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吓死了！”

+ }0 c8 T! f, X. K    裴东明本来还等着她道歉，可是她这番娇弱害怕的模样，整个身子都在他怀里簌簌发抖（其实是笑的），说不出的可怜，立时将自己的不高兴抛到了九霄云外：“娘子你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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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m; {* g4 S% B# a2 v7 L    “夫君啊，今天来了个提着鞭子的大小姐，穿着一身的红，她说不让我往后给左将军做饭，不然就要打我……她看起来真有要抽我一鞭子的打算！”

    裴东明搂着小媳妇儿的身子，一颗心都要疼碎了，连连追问：“她可打了你？打哪了？”又咬牙切齿：“罗家这个母夜叉，她就别想嫁给左将军！”肚子里已经转了十道八道弯了，想着如何让罗大小姐无论如何也嫁不成左迁，又能伤心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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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女人竟然敢动他家小媳妇儿！

    书香听着裴东明这样着紧，偷偷在他怀里乐，看你还生不生气？

    “她只是把鞭子在我面前甩来甩去，离的可近了，我差点被抽……后来，后来她就扔了一锭银子走了……”她从自己怀里将揣了一下午的还带着体温的银子掏了出来给裴东明，就是不肯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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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b% Q, l7 V" L    裴东明随意瞄了一眼，冷冷哼一声：“她这是吓唬了人还想着用银子来打发人，真应该丢她脸上！”不过媳妇儿这细胳膊细腿儿，罗大小姐向来彪悍，裴东明想了想，又将银子塞了给自家小娘子：“你还是收着吧。”心中却打定了主意要想法子好生整治罗大小姐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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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这夜得了裴东明刻意温存，只觉这男人温柔似水，他这一日大概是为了安慰自家受惊讶过甚的小娘子，在床上也着意讨好，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被翻红浪，大半宿未睡，书香天亮才朦胧睡去，连早饭都未来得及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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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直接去了营里吃早饭，书香窝在被子里继续补眠，正睡的香甜，便听得罗娘子的哭泣求救声，今日老罗头轮休，也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做了什么，竟然又开始动手了。

    她穿了衣服，心道：哪一日让这老罗头狠狠挨一顿罗大小姐的鞭子，那才叫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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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还敢不敢再动罗娘子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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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人自有各人的算盘。

    罗大小姐原本也没有挥鞭子抽书香的打算，不过是吓唬她一下，哪知道她如此不禁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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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天看到左迁的贴身侍卫又去裴家拿午饭，等到傍晚又瞧见连存跟左迁一路说笑出来，她上前去打了个招呼，听得左迁口呼那中年斯文儒雅的男子为“军师”，立时知道自己受了骗，当时就想去裴家抽书香一顿。

    这可恶的裴娘子居然骗人，搞得她以为连存老态龙钟，原来却这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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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9:55
38 失败

    罗桃依完全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落到这般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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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是提着鞭子上门来找裴娘子麻烦的，还未张口，那小娘子就热情的的拉住了她的鞭子（纯粹是怕她动怒之下抽鞭子）：“罗小/姐，事实上左将军挺喜欢我做的几道菜的，你有没有兴趣学一学？”

) G; N4 \$ M' \1 W    罗桃依：“……”我不是来找人算帐的吗？

    不过鉴于对方提起的条件太过诱人，又被裴娘子自作主张拖着她进了厨房，边走边叨叨：“左将军上次来我家吃饭时就说过，希望将来娶回来的娘子能有我一半的厨艺就好了，不过罗小/姐这么聪明，一定比我做的更好……”

, R9 }. D, N2 K8 W( s    罗桃依喜欢左迁已非一日，从豆蔻含苞之时便喜欢上了这英武的少年将军，家中长辈虽知她这番心事，但好歹面上得顾一顾，倒不在她面前提左迁，但面前的小妇人却只能算个陌生人，又被她几次三番点中心事，她又一脸的大方坦然，倒教罗桃依心中一时轻松，先时的怒火尽数灭了。

    小絮在后面拼命扯自家小/姐的袖子，又朝着书香瞪眼：“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的？”

    书香将罗桃依扯进了自家房里，舀了水服侍她洗手，“我家夫君去过罗府拜年，那日回来讲起来，有个穿红衣的/小/姐来过我家，他立时便猜出来了……这响水城中还有哪一位小/姐有罗这般风采？”

# G% o" `2 n1 k1 n   小絮得意的笑：“算你有点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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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平生不曾与陌生人这般扯着手亲近，甩了两次，对方都是一脸熟稔热情的笑：“小/姐来试试包饺子，这会包好了今天中午左将军便能吃到小/姐亲手包的饺子了……”

    罗桃依立时不再挣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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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若左迁吃了她做的饺子，岂不是……呀，想一想都要面上发热，心中发甜……

- Y; Y! S1 U$ _5 x, W: o+ ~    她双目顿时晶亮，洗干净了手，又被书香按在面板前坐下，示范包饺子擀面皮，其间小絮想要插手，书香笑嗔她一句：“小絮姑娘也想亲手包饺子给左将军吃吗？”

$ ^% V6 I$ J- Z8 i    罗桃依的眼睛怀疑的扫过小絮的俏脸，小絮白着脸向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还是小/姐自己来……左将军若是知道/小/姐为他洗手做羹汤，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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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f; Q5 N. A- ^/ y    事实上，这天中午，左迁的贴身侍卫掀开食盒，连存与左迁包括裴东明燕檀等人都对着盒内惨不忍睹的饺子闭了闭眼睛。

    各种奇形怪装的，胖瘦不一的，甚直一大半破皮的饺子都堆在食盒里……

    短短一天，书香的厨艺有了翻天覆地的退步，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 [+ D. \9 H' B    左迁指着大碗里的饺子：“东明啊，这是你媳妇儿不愿意做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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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3 W! T; M' h! H7 y$ v    裴东明也不信，叫来左迁的贴身侍卫详细询问一番。

9 x4 v; q% |7 f% T6 y* j    那侍卫去的时候没有瞧见罗桃依，但瞧见了裴家大门口栓着的那匹枣红马，如实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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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面色古怪的瞧着左迁，一脸沉痛：“将军，恐怕这一次是有人想让你尝尝她的厨艺……我家娘子定然是迫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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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继罗桃依每日在营门口蹲点守候之后，好不容易她不见了踪影，左迁心情舒畅的操练新兵半日，终于迎来了罗桃依的另一波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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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且，罗大/小/姐前几日拿鞭子将我家娘子抽了一顿……其实将军，罗小/姐抽我家娘子实在不要紧，不过将来她成了将军夫人，末将等人带着家眷去将军府，夫人发起怒来乱抽一气……那就有些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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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t# W; r' X% @    裴东明暗暗咬牙，来而不往非礼也，罗大/小/姐吓唬了自家小媳妇儿一次，他自然要好生“回报回报”这位罗/大/小/姐。

, }6 q" B2 Z5 o3 O, ^    左迁夹了一个胖到离奇的饺子，痛心的咬了一口，“决无可能！罗家与左家是不可能结成姻亲的！”然后欣喜的发现，这个饺子的馅还是非常美味的，猪肉白菜饺子，里面还放了葱花跟香菇。

1 S3 ]0 A% G; o    裴东明心中大定。

    只要将军不生这样的心思就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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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 F* J. N    馅是书香拌的，面是书香和的，但成品却太过惨烈。

9 N' [, k) b4 c& J( B    书香把话说的太满，她哪里知道罗桃依瞧着心眼灵秀，动起手来却笨的出奇，最后包出一堆奇形怪状的饺子，她试图委婉的阻止，被罗桃依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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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振振有词：“本/小/姐长这么大，连爹爹都未曾吃这我做的东西，算左将军走运。”

  Y) a8 M3 ^! J. r3 M    书香却觉得，左将军真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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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1 a) e) e. U& m/ j8 w+ y    她合该为左将军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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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包的成品全都煮了送进了军营，小絮在旁阻止无效，在罗桃依沉甸甸的目光之下，畏缩的闭口一言不发了。

    罗桃依却坐下来，吃着书香包的小巧精致的饺子，只觉越吃越香。

* d  E; I/ o/ D    她平日从未曾做过这些家事，像下厨女红之类的根本未曾学过，只知挥鞭动粗，府里奴仆都怕她，连小絮也不敢逆她的意，除了府里老夫人跟罗四海夫妇天不怕地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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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罗老夫人，只要被她抱着脖子撒几下娇，也乖乖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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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z6 i" q" x* f/ K$ h# c    于是罗桃依快快乐乐的学厨生涯就在裴家风风火火的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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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D& X! B- ?5 f" p    连存与左迁的午饭不断的刷新着她的厨艺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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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r7 D& b/ g5 R) [7 Y    有咸到发苦的炒肉片，像从酱汁里捞出来的土豆片……淡到尝不出盐味又腥味十足的汤……每天换着不同种类的糟蹋着众人的味觉。

& v; q: ?) V* Q8 X) C' o0 q6 [    吃到烂饺子以后，裴东明回来问了问媳妇儿，果不其然，是罗大/小/姐的杰作，而且小媳妇儿一脸兴致勃勃，似乎想着早点将罗大/小/姐推出门去，只要促成了左迁与罗大/小/姐的两情相悦便功德圆满，早点嫁祸左迁，便再无人缠上来打搅她平静的生活。

    夫妻二人殊途同归，都对罗桃依全无好感，想尽早摆脱她，不过一个抱着成全的目的，一个却抱着宁死也要搅和散了这件事的想法，不约而同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

, e  ~8 |3 e% N/ \0 y; c    裴东明鼓励的看着小媳妇儿：“左将军听到罗大/小/姐为自己洗手做羹汤，极是高兴。娘子以后就将罗大/小/姐做的饭菜多往营中送几回……”无论左迁有无对罗大/小/姐厌烦，但他的味觉会先一步牢牢记住这个女子做出来的饭菜的味道，并进而影响他对这女子的观感，厌恶到底，退避三舍。

    营中不断收到罗桃依下厨的失败品。

  L( P% n9 X3 k" h& E  f% }0 a    可苦了军师连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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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直嚷着要跟左迁折伙，坚决不跟他一起搭伙吃饭。

: _( F5 [, t* L/ O    裴东明燕檀也心照不宣的齐齐消失，回营里去吃。

    至少营里的大厨还靠谱点，五味上面还是不会太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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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一向蹭饭成习惯的贺黑子吃了两次之后也泪奔发誓，不再觊觎将军与军师的午饭，转而去投奔营中的大锅菜。

    这一切，罗桃依浑然不觉，她正学的兴致勃勃。

6 i& _0 @) N" C0 }+ M    隔壁罗家过几日总要哭天号地一番。

  h% N; {" g9 _4 w0 {# B    罗大/小/姐来裴家下厨的第八天，一声惨叫惊得罗大/小/姐差点掷了锅铲。

" P1 ?$ J& t6 n! E5 }' H. J2 x    “裴娘子，这是怎么回事？”

    书香心中暗喜，憋了这些日子，就怕老罗头不动手，今日可不正撞在刀口上了吗？而且这把刀还是一把绝世好刀，锋锐无匹。

    “大/小/姐不知道，这是隔壁罗头家的。罗头向来瞧不起女人，认为女人好不好，捶打一顿就听话了，时不时在同袍之间说些女人天生就该被打的话……”她窥着罗桃依的脸色，慢慢说。

    罗桃依身为女子，向来感慨不公，报国无门既不能上阵杀敌，又不甘于后院知闺阁，一听老罗头这话，心头大火先冒了出来。

: O) f7 {' R' J8 p    “混帐，谁说女人天生就该挨打？”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罗娘子一声尖叫。

. [3 I0 f/ P4 N! r" A- l3 Z    书香迟疑：“这位老罗头，也跟我家夫君，还有左将军他们几位年轻的说过这些话……”当经验来传授的，只不过这些年轻一辈的没人听他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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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扔下铲子，也不管锅里正炒着的肉丝，怒气冲冲道：“待本去教训教训这混账！”提着鞭子便要往外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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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Y) a1 r# T) I1 ?7 d    小絮死命相劝：“小/姐，这里是营区，营区啊，小/姐别闯祸了!”被罗桃依一脚踹开，提了鞭子旋风般刮了出去。

; [& d+ T% T8 T# S1 c2 U    书香本来对这罗大/小/姐并无欢喜之意，可是这会见她性子竟然这般爽利，都不用她再煽风点火，就径自爆了，心中倒添了几分欢喜。

6 v9 b3 ~- q  z; L    她一头跟着，一头装腔作势喊：“大/小/姐回来……回来，千万别动手，有话好好话！”

; p( B; l' F% b$ N; O- g    “跟这样的混帐，有何好说的？”罗桃依头也不回：“就该一鞭子抽死在这里。”

$ C8 ^! v$ {5 [- j: ]    两个人赶过去的时候，罗家小院朝里闩着，里面传来罗家孩子与罗娘子的哭叫声，郭大嫂子站在大门外使劲拍门：“老罗头，你喝醉了躺边上挺尸去，又生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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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上前去狠狠两脚踹门，老罗头在院子里打的喘气：“老子收拾自家娘们儿，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少管闲事！”

    罗桃依闷不吭声去踹门，她虽人小，倒有一把子力气，居然十来下便将罗家小院的门踹开，提着鞭子冷冷的站在大门口，满目阴狠的看着正踢的罗娘子在院子里翻滚的老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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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19:59
39 挨打

! i1 f# f# ^( W 老罗头今日轮休，出门去赌了两把，居然将手里一把铜子输个精光，又在小店里喝了二两烧酒，不至大醉，但 也有微醺之意，回来罗娘子不过略劝了两句：“家里快揭不开锅了……上个月借郭嫂子的五百文还未曾还……”已经 触了他的霉头，得了一顿毒打。

他正打的兴起，将心头郁气好生发泄，听得院门被擂得山响，郭家那母夜叉的声音不住传来，他心中对郭大嫂 向来不满，可是郭大嫂子生的彪悍，是个威风的人物，当年响水城差点失守都敢扛着大刀上城楼与蛮夷拼命，这 样有血性的女人，他倒还真是不敢惹。

- V8 r6 |9 J5 V# y0 N, o 惹得恼了，倘若她似追郭头一样对他不依不饶，岂非丢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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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万般不顺，家无余财，赌运欠佳，当职的又是一份拎着脑袋的营生，偏偏邻居妇人又凶又悍，他心中更添 几分难言气恼，脚上越发没轻没重，耳边听得自家娘子不住惨叫，心头竟然涌上微微的兴奋，啊要这样哭告着求 饶，才能让他体会出些微的痛快之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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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z) I. H7 b, t( X! J 小院门被踢开的时候，他抬起赤红的双目，落进眼里的是个提着鞭子的俏丽少女，一双眼睛睁得滚圆，柳眉倒 竖，鞭梢指着他：“混帐，还不停手？!"

如今这年头真是奇怪了，家里随便闯进来个阿猫阿狗，都敢提着鞭子指挥他？

“哪里来的小妞？生的好生标致，难道是想做罗某的小……啊——"妾字还未吐出口，那少女已经蹬蹬蹬几步冲 了过来，一鞭子挥在他脸上，他顿时只觉火辣辣的疼，反手一抹，一脸的血……

. J' |8 |7 A, `/ Q" z “哪里来的小娘，今日是想让老子收了你吗？”

! f9 r9 Z3 m( t( T& \, ^ “姓罗的闭上你的狗嘴！”罗桃依手下鞭影如飞，招招落在实处，只抽的他四肢痉挛，每抽到身上一处，便是火辣 辣不能忍受的痛楚，浑似被滚水浇过，痛楚不堪。

8 d& j6 X' k  P) L" q 老罗头也是手上沾过无数血的，被冲进自己家里的少女激怒，赤红着眼睛便要扑上来，结果只得旁边一声尖 叫：“天哪，罗大小/姐，你若是受了伤可怎么办啊？城守大人一定会怪罪下来的……快别打了……”却是裴家那个小 娘子站在小院门口，又是跺脚又是摆手，就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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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H* R; X: t6 o 老罗头有心想要杀杀这少女的锐气，哪知道一听是城守罗四海家的小/姐，酒倒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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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K7 O& ~' T7 g# c8 A* y% b: N 罗四海虽然是个文官，但听说他爱女如命，纵然文武官员向来各行其道，可是人家生生高出了好几级，那就另 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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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他家的女儿，大概自己这辈子这碗饭也就吃到头了。

老罗尖从地上狼狈的滚了过去，爬了起来迅速向后退，口里连喝：“罗大小/姐，你虽然是城守家的千金，但闯进 在下家中行凶，也讲不过去吧？”

7 q5 n& c5 h2 B" ?& U3 J罗桃依平生最恨这样没有血性，整日只知在家打鸡骂狗的男人，今日得了机会，索性将连日在左迁那里受到的 冷遇发了出来，鞭子只往老罗头身上肉厚的地方招呼，她又是罗四海专门请了武师教过的，招招不致命，却招招 痛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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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的人渣，不如打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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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桃依挥着鞭子将老罗头抽到了墙角，他身上衣衫被抽成了一条条，面上血迹宛然，顺着左脸颊往下流，瞧起 来有几分惊心。

% D! q: D4 h- y. n4 }) c2 {+ M( b 罗娘子听得罗桃依这句话，本来躺在一边绝望的哭泣，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全身骨骼都好似被老罗头踢碎 了，听到这话却拼了命滚了过去，抱着罗桃依的小腿，一张脸上鼻涕眼泪糊得满了：“大小/姐求求你手下留情，若是打死了他，我们娘俩就全然没有着落了……求求你了大小/姐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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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8 D( |) F: z! n4 @罗桃依皱眉，不思可议的瞧着脚下这张脸，一身泥汗，脸上狼藉，又是血又是泪，青肿赤目，但眼中哀哀之意 不绝，她不知为何，心头气恼暗生，拨出自己的脚来，兀自冷笑：“你这妇人好不晓事，但凡你自己强硬点，还能 教男人打个半死？”恨恨挥出一鞭子，正打在老罗头手背上，顿时他右手背上立时肿出三寸高的青痕淤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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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娘子嫁入罗家这十来年，受尽暴虐，起先也曾饮恨吞声，苦日子过得多了，只怨恨自己前世作孽，今生才受 这份业报，惟其如此，才能尽数饮下这苦汁子。

书香见罗大小/姐正占在上风，老罗头轻易不敢还手，擦了把额头急出来的汗，长出了一口气，郭嫂子这会瞧出 了门道，笑盈盈拿手肘撞了撞她：“这尊瘟神是你请来的吧？”

“嗐！嫂子你这话说错了，多锋利一把刀啊？你平日不是讨厌这老罗头吗，正好修理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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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b4 ~, M' m5 E- I5 h书香压低声音，又恨铁不成钢：“罗嫂子怎的这般扶不起的阿斗，照我说先把这男人抽三百鞭子，在床上躺一阵 子，说不定就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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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0 w: K# N) R0 m% V郭嫂子淡淡道：“起先我还替她出过头，不过日子久了你就知道，她挨了打，哪怕伤的再重，第二日能爬起来， 必然要爬起来照常洗衣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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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a4 D: O  \% R3 D瞧见书香惊讶的张大的嘴巴，郭嫂子抿抿发角，淡笑：“日子且长着呢。你也别让人把老罗头打死了，留他一口 气多打几回，说不定就改过来了。”

' K- g" X" m8 [! V书香骇笑：“嫂子你好狠！”还要多打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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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嫂子瞧着场中红影翻飞的少女，鞭子招招不落空，“那一位才狠吧？嫂子我向来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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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U2 J( n7 T- W$ l# ^ “嗯，善！嫂子向来心善！”

书香嘻的笑了一声，又扬声朝场中喊：“大小/姐，你也累了，再打下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还是快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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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罗头今日这顿打，身上足足挨了四五十鞭子，他又只能招架没敢还手，此刻身上一条条全是血痕，见那红衣 小女停了挥鞭子，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哪知道紧跟着便听到：“姓罗的，你若再教本小/姐知道你打媳妇儿，辱骂妇 人，小心本小/姐这把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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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罗头畏缩的朝后退了退，他多年习惯早已养成，也算得一个兵油子，任何时候能退就退，连连点头：“老子以 后再要打女人……”想起这誓不能随答发，只得悻悻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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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罗桃依也并非想要逼着他今日发什么毒誓，只淡淡丢下一句：“你知道就好！”收起鞭子便准备回去了。

3 p+ m! H7 Y! Y* }1 x- R, b 她潇洒折转到门口，看到气喘呈呈赶了过来，就站在门口喘气的小絮，温和道：“散了散了，都打完了，小絮你 也太慢了。要看打人，下次请早。”

8 ~+ F2 [& s; N. l9 S! g, y小絮，一脸欲哭无泪——小/姐你又闯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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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佩服的瞧着面前英武的女子，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姑娘真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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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身手真好，打得老罗头毫无招架之力。”

罗大小/姐看到书香，完全是另一幅面孔，挠挠脑袋，一副为难的模样：”裴娘子啊……你教我的那个做菜……太 难了，比练武还难，我估摸着我一时半会还是学不会了。”

书香上前去热情的拉着她的手：“没关系没关系，大小/姐不想学厨艺，学绣花也不错。改天做个荷包送给将军， 保管将军一样喜欢。”

罗桃依：“……就没有简单能打动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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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Q* v+ S! a% _& M书香牵着她的手往家走，眉开眼笑，脑袋不住点：“有啊有啊，大小/姐直接的将左将军堵在营房门口，问他喜不 喜你？”

罗桃依狠狠磨了磨牙，提着鞭子的手紧了紧。

书香立马缩了缩脖子：“……要不我替大小/姐跑一趟？”反正带个口信，也不会有证据，白拿了人家五十两角子， 她如今想想，还是要跑两趟腿拿这银子才安心嘛。

" M! s, l! G3 l7 [; P 罗桃依威胁的扬了扬手中的鞭子：“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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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最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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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1 g: B2 R0 m" A6 t书香表示非常理解，非常识时务的闭了嘴。

( `& D6 Y; a7 W" m) s/ i( ~ 虽然罗桃依这暗恋等同于明恋，只除了左将军没有表过态之外，所有围观亲友都表示了对这桩婚事的极度关 注。

2 z$ Z) M1 Q* Q% J! k) [$ {0 `( v 罗家老太太一到晚上便要遣人接罗桃依去自己院子里吃饭聊天，聊天的内容不外乎小将军左迁，听到她讲的兴 奋之处，也要暗暗感吧一声，可惜了一对孩子，如今双方站在监察的立场，实在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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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9 g2 H$ I8 c) H0 s" T 而罗四海也只当她小儿女姿态，折腾些日子过了新鲜，就完了，压根没往别处想。

# j1 Z+ f. H% a 响水军营现在每日值守的守卫都对罗大小/姐这位“偶遇妹”非常的熟悉了，偶尔趁着同伴不在，四周无人，也会 好心指点她一句：“左将军巡营去了……一时半会不会出营的……”

罗桃依四求助无门，最终回来书香这里，却见她一脸的愁苦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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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S# f/ y% e/ P/ j8 l+ T: i, f* h2 o“军师跟将军嫌弃我最近的伙食水平下降的厉害，已经不准备在我家搭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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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6 y* {& c2 K- r, ?罗桃依情绪极度败落。

万幸唯一的好消息便是，自那日老罗头被她抽了一顿之后，这些日子都不曾听见过罗嫂子的痛哭求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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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他痛改前非了，或者害怕了，要么便是这些日子身上有伤，还没有力气爬起来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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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20:11
40、避祸

    二月份，天气渐渐和暖，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 d+ u' c( X& N; T, O4 m5 Q+ K; W    罗大小姐打完人以后，回家好一段日子没有动静，书香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 c) b) j" U0 _2 T    她估摸着罗大小姐再无上门的可能，这些日子核计了一下，去外面集市上买了些萝卜白菜茄子豆角之类的种子回来，在院子里研究了半天，准备把小院这一方菜田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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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从营里回来，被她抓着挑了十来桶水，正累得惨，燕檀也从营里回来了，这个月发了饷银，他索性送了回来。裴东明见来了个劳动力，将手中水桶往前一递，笑得一脸奸诈：“兄弟啊，你嫂子说了，今儿谁挑不够十担水，不给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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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阵阵香气，狐疑的瞧着裴东明：“别是你偷懒吧”

" W! m. n; i7 ?! J: S# U: Q+ ]    裴东明朝厨房里喊一声：“娘子，今儿晚上吃什么？”

    厨房里立时传出欢喜的声音：“小鸡炖蘑菇，发菜鸡蛋饼，干豆角炒肉，郭大嫂子还送了些茄子干给我，用蒜泥拌了……哦，还有一条河鲤萝卜丝汤……”

+ s3 a, D+ p. t  I1 c8 j    本地缺水，但一百公里以外却有河，盛产河鲤，城中有一家酒楼特别定制的半人高的木桶，专门装了水往返运鱼，有时候店里卖不完，也会在酒店门口拉出来卖，只是价格十分的昂贵，比猪肉贵了好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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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能吃得起鱼的多半是官员家眷，又或者极少部分小有资产的人家，大多数人家都是苦哈哈，锱铢必较，哪里吃得起鱼。

    书香今日出门去买菜，看到活蹦乱跳的河鲤，这才想起来她都快忘了这世上还有一种肉叫鱼肉，花了四十五文才买回来一条河鲤，这会还在厨房里心疼。

% ~) C" }, F4 W8 i4 t$ C3 i2 q& `. h- b    燕檀光听听菜名，就不由咽了口口水。营里的大锅菜吃得人反胃，立时二话不说接过扁担去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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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9 v0 n* d! z    这里书香将一应菜都准备好，火上砂锅里奶白色的鱼汤香味正浓，又放了氽好的萝卜丝去炖，等到燕檀最后一担水浇进菜园里，鱼汤刚刚起锅，她又拿了铁勺倒了点油，抓一把花椒放进去，小心放到火上去烧，等花椒渐渐被炸出了香味，将花椒捞出来，花椒油泼在鱼汤上面，顿时鱼汤更添一层椒香味。

+ t4 q3 n  N' k- W9 j    她的小菜园有这两兄弟通力合作，浇得透透，过些日子再翻了，平整了，她便请了郭大嫂子来教她种菜。

    郭大嫂子家里大妞二妞都很得用，自家菜地也已经种好了，她又是个闲不住的，自然乐意。

. h- B( j+ {4 y! a    二人在书香家院子里折腾，莲香将将四个月的身孕，在家闲不住，也来书香家串门，连雁儿这个才两个月的孕妇也在家闲的发慌，也来书香家串门，院子里顿时热闹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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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H6 l- ]2 [9 @9 o    雁儿这些日子过的甚是滋润，想吃什么都不必拘着，但凡赵老抠说一句：“娘子你是不是……花的多了些？”她必捧着肚子佯装要哭：“孩儿，你爹嫌弃咱娘俩了……嫌咱娘俩吃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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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 Z, i5 W' s& S- d, F    赵老抠束手无策，心口再疼也只能认了，由得她花用。

    几个人提起来，均是笑得合不拢口，郭大嫂子提着锄把在地里锄出浅浅的沟拢，等着书香往里面洒种子，一会骂她：“你个笨丫头，撒多了……到时候还得拨掉几棵……多浪费种子啊？”一忽儿又埋怨她：“撒少了，不能数着撒吗？”

4 h  Q. F* M* V5 o6 P# _3 @3 {5 T    书香笑嘻嘻反驳：“好不容易赵大哥不抠了，郭大嫂子倒抠起来了……”

    莲香抚着肚子笑的一派温婉，雁儿站在菜园旁边指着她叫：“大嫂子快撕了她的嘴，听她编排你什么”

# \8 E2 v- H, s( T    郭大嫂子直了直腰，睨一眼她：“比起母夜叉来，这抠门也算不了什么。虱子多了不痒，再多几个外号老娘也不怕，只要我家老郭头没话说，旁人管得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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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6 C5 F: P3 O5 o# c9 S4 h    书香指着雁儿得意的笑：“看把你急的，大嫂子都不在意。”被郭大嫂子脑门上敲了一记：“还不快干活，要磨到日头落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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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1 u# Z+ }# w) f+ f  l# ?- X/ j    几人正闹着，院门响了两下，有人径自推开走了进来。

& p. f2 y. Q) P, `6 t& y( g5 G    “裴娘子，沏壶茶来喝。”

    书香手里端着萝卜种子，呆呆瞧着正大步走进来的罗大小姐。可能是院子里闹的厉害了，倒未曾听到她的马蹄声。

    对方熟门熟路的走了进来，拉过雁儿方才坐过的小木凳坐了下来，指着书香手里的碗好奇的问：“这是什么东西”转头拿马鞭指着莲香：“去，你给本小姐倒杯茶来。”

    书香：“……”这进门就指派人的毛病是几时被我给惯出来的？看来要趁早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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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这女娃真憨，憨傻憨傻的，完全不会看人脸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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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 P' ]' u1 Q% n& `. E    不过鉴于她抽老罗头那顿鞭子实在太过痛快，她倒对这大小姐生出些好感来。

    莲香要起身去倒水，被书香拦住了：“我姐姐怀孕了，大小姐要喝水，自己去倒，西厢桌上有茶。”

" Z2 g; y' F4 t" F    罗桃依扔了马鞭，大大咧咧起身去西厢，倒了一碗茶，又端了过来，坐回小凳子上喝。她喝瞧着渴的厉害，但却仍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很是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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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B; S6 V/ i3 E/ U% v; \! c  s    众人心中皆想，这大小姐打起人来不遗余力，真正瞧不出还有这样的家教。

    罗桃依在裴家喝完了一碗茶，正闲看着书香跟郭大嫂子种菜，小絮气喘吁吁跑了来，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罗桃依的脸色都未曾变，等她讲完了，这才对书香道：“裴娘子，今儿我就住你家不走了，这几日先在你家住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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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E2 b7 X: S, V4 n    书香顿时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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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g- o+ s2 E% Z# s/ o+ j) Z    她从未料到，自己借了把刀去砍人，那把刀砍完人了回头却赖自己家里不走了。

    她端着菜种，站在那里不死心的拒绝：“大小姐，我家屋小，你瞧瞧只有一间房里住人，你若住在我家，我家夫君来了住哪”

    罗桃依指着东厢，“小桃你瞧瞧，那房里可有床，如果没床，你先去街上买了床褥回来，咱今晚就住那间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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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你家高床软枕，不回去住，住我家这贫宅陋屋，哪里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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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跟莲香雁儿都盯着罗桃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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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日子我揍的打老婆的那位，今儿去我家向我爹爹告状了，这会就在我家呢。裴娘子你总不能让我回去挨打吧？”

  s# t8 \( C- T7 N' L1 x! c2 h    小絮从东厢探出头来，高兴的喊道：“大小姐，这房里床褥都很齐全，今晚我们不必回去了。”

5 h: j" c* q% q2 u! J3 C    书香：“……”这主仆俩是得多随遇而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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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前不认识罗桃依，不知道她自小闯祸不断，常常被人堵在家门口向乃父告状，在外面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响水城里最好的客栈那位老板娘都跟罗桃依熟的不能再熟了。

( ^5 D/ ]; n7 p' o    这次也是机缘凑巧。

9 r6 C* ?& w7 B) C7 Q) D  n    老罗挨了打，能下地以后，先去找了左迁，希望左迁能够替自己主持公道……不过左迁这些日子避罗大小姐如蛇蝎，况老罗打老婆一事他早也瞧不惯，自然不能替他出头，老罗左思右想，咽不下这口气，直接跑到了城守府去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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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罗桃依还在街上乱逛，手里银子不够，遣了小絮回府去拿银子，她恰离书香家近了，索性拐到她家去喝茶，顺便想着探听一番左将军近来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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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道两个时辰之后，小絮惊慌失措跑回来的报讯，罗四海四处搜寻大小姐，要为老罗头主持公道。

    罗四海身为城守多年，为罗桃依收拾烂摊子一事早已驾轻就熟，当着寻上门来的老罗头一番拍桌子震怒，案上砚台跟着跳了三尺，却朝着门口侍立的小厮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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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4 ~# k. M4 O# N7 ?  Y2 S3 L    老罗头在军中接触的大部分是直肠直肚的莽汉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也算小儿科，哪里领会得了文官罗四海这当面就能玩两套的把戏。

    他坐在那里喝着热茶，心满意足的想到：传闻之中罗大人对这位爱女很是护短，不过如今瞧着他气成了这般，嘴里一叠声喴道：“这孽女是要气死我吗？”看来是动了真怒。

" ^9 {0 g8 R$ S1 T' U6 p    传闻不可尽信嘛。

3 M! I: P; Z" w0 u, C' A9 o1 q    等得罗四海气消了一点，他才慢悠悠道：“罗小姐天真烂漫，这次只是打了下官，若是哪一日……打了不得了的人物……下官在病塌上翻来覆去想着，怎么样也有义务来提醒罗大人一次……”

    罗四海心道：屁！老子好几个男娃，统共得了这一颗明珠，又生的这般的好，自然要宠着了。这响水城总共这般大，跟老子同级的官员最大的就是左迁，到了老子跟前，他还得称老子一声“世叔”，其余人等，我闺女打了便打了，大不了赔些医药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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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0 V4 ~, x" A    至于左家那小子，武功不凡，要是真被我闺女打了，也只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般功夫，他门口立着的那小厮早飞快跑了后院去寻罗大小姐报信，让她今日暂且先避避，别到处乱跑，免得撞上这姓罗的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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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8 T& h8 }# T3 p    哪知道罗大小姐早已经去了外面散心，正碰上小絮回来拿银子，立时让大小姐暂时别回府，先在外面避避风头。

$ |2 |, f7 ?2 N2 k5 m2 x    小絮心慌意乱，从小姐的妆匣里抓了几张面额不等的银票便一气儿跑了来，向罗桃依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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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20:15
41、关门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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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多了一个人，忽然之间就大有不同。

4 b$ N- w8 H* p' L* q4 W- B+ k1 {" |    小絮的存在感略等于零，基本算是罗桃依的影子，可以忽略不计。

    但罗桃依是个存在感极强的人，裴东明下了值回来，看到大大咧咧坐在院子里的少女，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退出门朝着街上张望一回，确定是自己家了，只好又走了进来。

6 P! h0 O: M7 l' {* m. d    小絮精怪，早越过罗桃依上前去行个礼，“裴大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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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X/ A: `9 |: m% J  r, _    裴东明：“……”这到底是谁家啊？

    猛然省起，自己回来都未曾瞧见小媳妇儿，不会是被罗桃依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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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4 C; V9 p0 E    老罗这些日子未曾去营里，就是在家养伤，通过郭嫂子，老郭头将这件事在营里传了个遍，好几个营里的兄弟们都在背后当作了笑谈，提起老罗头来都是“那个被罗大小姐抽了鞭子的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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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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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v' N4 k' w3 u' x! g; W    他立时揪着一颗心扬声高叫，一边戒备的盯着罗桃依，心里打好了算盘，万一她真动了手，可别怪他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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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人是憨了点儿，但不是完全不懂眼色，一瞧这男人满脑门子汗跟一脸戒备的神情，心下就隐约明白怎么回事了。反正她的名声早已和凶悍刁蛮泼辣之类的词儿难分难解了，此刻也毋须再装。

, v2 Y- b5 o* a+ P$ @# @    “裴娘子去隔壁郭大嫂子家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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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G) g% O1 Q9 m4 l    裴东明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匆匆就往郭家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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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这会坐着的这女人太过凶悍，又是个不讲理的主儿，瓜田李下，这位罗大小姐不要名声，他可还要名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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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E2 O# l: V! n- o% \  z    书香此刻正在郭家厨房里，盯着大妞子从油锅里往外捞糖油糕，她先拿了筷子咬了一小口，炸得金黄的酥皮，外皮是用了和着香豆子烫的面粉，馅儿是碾碎炒熟了的油麻跟红糖，外黄里软，香浓软甜，很是好吃。

    七岁的小妞子眼巴巴的瞧着她，也是一幅馋样儿，咽着口水还要叮嘱她：“香香姨，小心烫哦……”

5 X9 k8 P7 ^" Y$ n% n& G    “别跟你香香姨那个馋猫学，小妞子等凉了再吃，姐姐炸好多给小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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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无奈的把围着书香脚边转来转去的小妞子拉到了自己怀里，生怕她吃的糖馅儿掉到小妞子仰起来的脸上，烫着了她。

; N' W8 p+ ]* M9 e7 \    书香做个怪脸，给二妞挟一个，“二妞子来尝尝。”

$ i( T& \7 d- z    二妞羞涩的往后退：“娘说女孩子东西没上桌，随便吃没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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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这叫尝，尝尝看大妞子做的好不好吃，万一馅儿调的不好，或者炸的生了，先要告诉她嘛。”书香循循善诱，见二妞子不为所动，只得挫败的承认：“好吧，香香姨没有家教。那香香姨继续吃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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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教这东西，自来就是门面活。她这几个月跟郭大嫂子这家人混的熟了，早将这些礼节性的东西抛之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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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3 S) W0 T% k    ——再说，她认识的这些人，统共就找不出几个有家教的。

% g* f) o$ [6 y& s4 P  @% Z    “娘子……娘子……”

. _0 _- ^, H1 S/ h( [" J    裴东明从自家院子里出来，越想越愤恨，只当罗桃依将书香打伤了，她这才逃到郭大嫂子家里藏了起来。他推开郭家小院的门，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

    小妞子这会正馋的慌，听到裴东明的声音立时叫道：“裴叔叔，香香姨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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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3 J$ j5 W& Q  S    话音刚落，裴东明便闯了进来，一把拉过又咬了半个糖油糕的书香，着急的上下打量，“娘子，她打你哪儿了？伤哪儿了？”

    书香毫无防备，手里半块油糖糕“啪”一下掉到了地上，小妞子心疼的差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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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 s; {4 L7 p3 V    “香香姨你不吃留给妞子嘛，干嘛要扔了？”她馋油糖糕馋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央了大姐做一回，还一口未吃呢。

    裴东明脸色都变得铁青了：“那泼妇打你哪儿了？娘子你快说啊？”大掌坐她脸上往下就要试探着摸。

0 X+ Q/ T3 ]. ~; p, u- I7 c    书香被他这番没头没脑的问法给吓着了，当着郭大嫂子跟三个妞子的面又摸她的脸，她连忙朝后退了两步，“夫君你这是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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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瞧的好笑，想到裴家小院里坐着的那尊佛，立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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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m) @+ E1 M- U    “东明兄弟，罗大小姐并未动你媳妇儿一根手指头。”

0 v# r1 [' k5 G  H/ ]* u    裴东明一脸的不相信，“娘子，罗大小姐真没打你？”

, {' T) f1 V$ N0 B( p    罗桃依前科累累，实在不能让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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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这会才明白裴东明为何一脸着紧，心头甜蜜，笑着连连否认：“当然没有，罗大小姐没有打我。”又自动自发从郭家碗橱里拿了个粗瓷碗，装了一碗油糖糕，拖着裴东明回家。

    她一路走一路说，将罗桃依避祸的事情跟裴东明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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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_  U5 g4 Y+ ~' e& g, _' Z    “什么？罗大小姐还要在家里住？不行！娘子你又不是她家奴婢，她一瞧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难道还要你侍候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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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瞧着男人一脸严肃的拒绝，一阵窝心，不等男人再拒绝，拈起一个油糖糕便塞进了他的嘴里。裴东明一咬之下，烫的差点跳起来，双目顿时瞪的溜圆：“娘子……你想谋杀亲夫啊……”

    嘴里含着东西，到底说话不方便。等他将油糖糕完全咽下去，方才的火气也消了些。

. R/ S6 A0 L4 G. h- u    书香拿油手摸摸他的脑袋，一幅摸着家里大型犬科宠物的亲昵模样：“夫君别担心，罗大小姐好糊弄得很。我就怕她又出去闯祸……”收拾烂摊子可不是她的长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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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手——”裴东明嫌弃的从自己脑袋上把媳妇儿的油爪子拉下来，痛心疾首的发现，他如今夫威渐弱，这小丫头对他毫无惧意，如今竟然还敢做出这种举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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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将油糖糕的碗高举到他面前，腻着嗓子可怜兮兮的道歉：“夫君吃个油糖糕消消气嘛，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真是应该吃了你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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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敢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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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书香所料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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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在她家还是比较安份的，吃了些油糖糕，又扒了几口她做的晚饭，期间都很规矩，目不斜视，决不多瞧裴东明一眼。

( u3 V6 B! {$ w6 I3 s    裴东明也对这位罗大小姐殊无好感，她不来招惹自己，他也假作眼前没这个人。书香左右看看，自己挟了菜低下头扒饭，兀自吃的香甜，一顿饭吃下来，最难受的莫过于小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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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做人奴婢的，又被书香拖着坐下吃饭，一桌统共四个人，吃饭的气氛奇怪到她每咽一口都如梗在喉，不过大小姐倒吃的香甜，将人家冷遇全然不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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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吃完了，碗一推，站起来道：“我吃完了，出去转转。”她活动活动手腕，拎起角落里自己的马鞭，露出个冷冷的笑。

    小絮还有半碗饭，哪里敢再吃，丢下碗就慌慌张张跟着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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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絮啊，小姐今儿让你看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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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8 F# z* e" T( \7 X    这话恰被站起来收碗的书香听到，她一脸的痛苦：“夫君，这位大小姐不是又跑出去闯祸了吧”她的枣红马就拴在自家院子里，这次可真是推脱不出去了。

" ~" C2 o- c+ k6 A4 N& Q) a3 Z# A# L    这一刻她对罗城守的痛苦深刻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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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胜任罗大小姐父母一职的，果然需要一颗强大的常人难以企及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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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Y8 D- l0 E0 E0 s    裴东明镇定的摸摸小媳妇儿细腻的手背，又顺势摸到她的手心里，感觉到皮肤经过这几个月的操劳，粗糙了许多，顿时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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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别着急，罗大小姐闯再大的祸，不是还有罗城守吗？”

    罗城守今儿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在他家守了一天的老罗头，招过小厮来吩咐：“去瞧瞧桃依今儿又住在哪家客栈了？要是不喜欢外面的吃食，就送一盒子点心过去，让她先将凑一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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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厮为难的挠头：“小絮那会说，大小姐还在裴家喝茶，这会不知道是去了客栈还是在裴家，小的也不知道。”

    罗四海一巴掌拍在小厮脑门上：“连个大小姐都照顾不周，要你们这帮奴才做什么？”小厮准备往外跑，又被他喊住了：“裴家是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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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裴家就是过年与左小将军一起给您拜年的裴校尉，听小絮说他家娘子手很巧，大小姐跟着裴娘子学过一阵子的厨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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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v7 j1 b  q    罗四海瞠目结舌：“桃依……桃依居然肯下厨了？”又喜不自胜的搓手：“这下看来，她的亲事不用愁了。”直恨不得先将满城的青年才俊都召到家里来挑拣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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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罗城守要是像左迁一样经历过罗大小姐的厨艺轰炸，大概就不会说出这番话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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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罗头在城守府好吃好喝坐了一天，还有城守大人陪笑陪吃陪酒，虽然没有等到罗桃依，不过他觉得罗桃依定然是被吓得连家都不敢回了，又收了罗城守五十两治病银子，这才洋洋得意往家赶。

4 m! `) P. s0 T2 V+ i! t    罗家小院里静悄悄的，夕阳渐坠，只余残晖，罗娘子搂着儿子枯坐在房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这孩子已经八岁了，却怯懦胆小，平常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在家里总是沿着墙根走，看到老罗头跟老鼠见到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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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L% R' L0 a9 m    老罗头以前喝醉了酒，打着罗娘子，又教这孩子：“儿子啊，女人不听话了就要捶打一番！”小孩子一双眼睛瞪的通红，豆大的泪珠沿着眼眶滴下来，捏紧了小拳头冲上去踢他，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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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罗头愕然的瞧着自家这小崽子居然敢打亲父，当时醉意正浓，想都没想便一脚将他踹了过去，又拖起他来一顿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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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爬起来，自那以后几乎都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常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不过今天他却抬起头来，盯着自家吓得哆嗦的娘亲，小小声的问：“娘亲，外面那个姐姐会把他打死吗”

    他已经很久不叫老罗头爹了，不过老罗头向来不喜着家，不是在外面赌就是去营妓那里消遣，大多数时候回家来又对罗娘子非打即骂，闹得鸡飞狗跳，就算孩子不往他前面凑，他也只当上次将这小子教训的怕了，再不敢违逆他了，心得难免洋洋得意，家里就没有一个人不服帖的。

    罗娘子似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敏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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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7 I! ?) l* M$ f( x    “这个姐姐要是将他打死了，娘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再也不必担心以后日日挨打了！”罗敏颤抖着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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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娘子一把捂住了罗敏的嘴，泪如雨下：“敏儿，这话你万不可再说，更不能教你爹爹知道啊，不然他会打死你的！”

    罗敏拿袖子小心的擦着罗娘子脸上的泪，听到门外老罗头醉醺醺的拍门声，“死哪了，怎么还不来开门？”小脸上渐渐露出来凉凉的惨痛入骨的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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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坐了许久的罗桃依支使小絮：“小絮去把门打开。”她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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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0 m- ^0 r) [) D, W  v% T. I0 V    小絮飞跑着过去抽掉了门闩，急忙退了过去，紧跟着院门被踹开，若非她躲的快，已挨了一记又重又狠的窝心脚。

# }: P/ M3 w5 R* l$ [- ]* I    老罗一脚落空，摇晃着身子骂骂咧咧：“臭娘们儿，大半夜的关起门来养汉子啊？听到爷们回来也不开门！”

+ T  W& z, o+ S$ J& h! f, n    房里的罗娘子禁不住瑟瑟发抖，这种情形她经历过的太多了，听到这声音便感觉身上肉疼。

: M+ R, ?& E* Q; A9 C    “老罗头，城守府里的酒菜可好吃啊？”罗桃依笑盈盈问了句。

8 l# y" S  d7 G9 w* r7 J    “那当然……当然好吃，至少比你这臭婆娘做的好吃。更何况还有罗城守笑脸陪着……谁让他女儿打了老子，该！”他醉朦胧之下，今日心里又着实高兴，连说话的人不是罗娘子都未曾发现。

8 g# S2 p6 D4 h  {9 Z* T- \    迎接他的是一记劈头盖脸又重又狠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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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I5 T* }0 Y; b0 o: [& U    老罗头惨叫一声，直着嗓子便要骂起来，再抬起头来，所有的酒意顿时都褪了下去——自己在城守家等了一天，这臭丫头居然坐在自家院子里等着。

  D9 }" G1 A2 m7 F: N    他下意识的便要往外面跑，院门重重一声阖了起来，小絮闩好了门便沿着墙跟往罗桃依身边溜。

$ s0 }3 G: t7 ], r    关门打狗这招最好使了。

. A' y# C3 I& [/ Z$ y/ c    老罗跑的时候，正好将后背露了给罗桃依，他又喝了酒，双脚拌蒜，连滚带爬，跌跌撞撞，最终敌不过罗桃依的鞭子，罗家小院里顿时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救命啊……杀人啦……”

    罗家是个事故高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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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近的人家早已经习惯了，听到这样的惨呼声作充耳不闻，该干嘛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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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家与裴家离罗家最近，郭大嫂子听到这惨呼声，一脸笑意的收起了油糖糕，笑意吟吟弯腰去哄小妞子：“妞子乖，油糖糕吃多了，积了食就不好了，明儿再吃？”

    老郭头倚在炕头的被垛上，支起耳朵听动静，一脸的同情，心内感慨：老罗头往日总是笑自己被媳妇追着满大街逃命，今儿总算也尝到了这被打的滋味，虽然这打他的不是他家媳妇，总是个女人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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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X$ h" U    他决定明日回营去，秉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宗旨，将今晚的事情再扩大宣传，让全营的兄弟们都乐一乐。

    书香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埋进了裴东明的怀里，一遍遍哀叹：“相公怎么办啊？罗大小姐不会天天住我们家，不高兴就去把老罗揍一顿出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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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心猿意马，一边搂着自己的小媳妇儿，上下其手的乱摸，一边安慰她：“反正她打的又不是你，老罗也不是什么好鸟，就让他们狗咬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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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20:21
42、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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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裴家收到了来自城守府的一大盒各色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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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点心来的小厮很是客气有礼，“……城守大人得知大小姐借住在府上，特别感谢，过几日他就着人接大小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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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2 o: W# x9 }' G" g5 S    彼时罗桃依正在罗家打人打的起劲，老罗的惨叫声响彻附近，裴东明刚将娘子哄上了床，好事被搅，对着这小厮一副讨债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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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S& o% I9 t; h. A$ X) F    城守府的小厮比起罗桃依来，教养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完全不似一家子的主仆，听着外面的暴打声，只当听到清风蝉鸣一般淡定，送了点心食盒就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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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5 o; L4 \8 T7 C" \( r% O    书香揭开这四层食盒来，将这些点心研究了一下，发现颜色鲜艳，用料精细讲究，堪称工艺品，有些材料在本地根本买不到，大约是江南或者京城运来的罢。

4 O- L1 U- m1 p6 b3 A! {7 g6 c    裴东明揣摩了一番这小厮的话，最后得出个结论：“这城守大人竟然不打算让自己家的女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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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定是城守大人也讨厌老罗头，想着让罗大小姐在此好生教训他一番。”

: t8 i. Z9 p! g% M+ O" P( `    书香拈了一块桃红色花瓣状的点心咬了一小口，惊喜的发觉味道香甜，大有想跟城守府厨子讨教一番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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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物降一物，老罗算是遇上克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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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搂过小媳妇儿，舌尖抵着她的唇角擦过，又慢慢的缠了上去，尝到了她嘴里的味道，忍不住称赞：“娘子你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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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来小媳妇儿的拳头在他铜皮铁骨一般的肩头狠敲了几下，挨打的没疼，打人的倒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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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9 ]  ~9 j9 z, j    罗桃依得了讯，将心安安放进了肚子里，算是在裴家彻底的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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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主府的小厮一天两趟往裴家跑，送些罗桃衣穿的用的，或者吃的，顺便瞧瞧大小姐的生存状态。

) X# H; `! x8 h, N. d; u9 X    第一次回去的时候向罗城守形容：“大小姐揍的那姓罗的嗷嗷惨叫，像被捅了刀子的生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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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城守笑的慈眉善目：“该！让他知道下城守府的茶水点心不是好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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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一日再回去，小厮勉强露欢：“小姐挺开心，糊了一脸的面粉……”

    罗城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试图寻根究底，小厮抗不住，终于招认了：“裴娘子说，她家不养闲人，不干活不给饭吃。”

    罗四海震怒，准备拍桌子，小厮连忙相劝：“老爷，手疼，手疼。”

1 ~9 d/ U3 _5 u9 @: A/ D1 x    “给她银子不就完了吗？刁妇！她就是为了银子的！”

* H) G6 c. G# ?& w) A5 a    小厮摇摇头，十分为难：“裴娘子说，她家又不是开客栈的，不收钱，只要大小姐在她家住一日，就得听她的……不然就回家去！”

/ I& Z* y9 @# S5 o7 U6 V$ m1 I- B    罗四海脸上露出难得的难堪——堂堂城守府的千金暂时借住别人家，还得看人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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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两日小厮又汇报：“……大小姐今儿被罚挑水了……”不等罗城守震怒，他连忙解释：“大小姐一时好奇，想瞧瞧裴娘子种的菜发芽了没，结果……就把人家半块田给刨了……裴娘子串门回来震……震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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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5 h/ w: K: N0 C6 {    “小絮是个死人啊？”罗四海只觉罗桃依身边照顾的人不周，只恨不得把小絮抓回来暴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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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守府小姐挑水，听都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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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娘子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小絮不能代表大小姐来弥补这错误。”他偷偷瞧瞧罗城守，自家老爷今日并没有震怒，他大胆将后面半句话讲了出来：“裴娘子还说……总不能将来大小姐成了亲，入洞房都要小絮来代替吧？”

( Y7 @6 V9 A+ w4 M0 i0 H# l2 A  o    “她敢！”罗城守镇怒了一下方才若有所悟：“这位裴娘子，倒有几分意思。”

& I  I6 H8 _1 I# |9 C    短短数十日，罗城守不断听到自家女儿做一些家常琐事，不过听说那姓罗的得知罗桃依就近住在他家隔壁，倒收敛很多，天天龟缩在家养伤，悄无声息，连打老婆这一剧烈运动也暂时取消了。

    罗老夫人这些日子不见罗桃依，催了罗城守好几十回，又将罗桃依最小的哥哥数落了一遍，就想要他去接罗桃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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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家前四子已做官，罗桃依的大哥做着京官，只有她最小的哥哥，今年也要上京城去赶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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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小公子被太夫人念叨的烦了，索性两耳不闻窗外事，闭起门来读书了。他又考期渐近，罗老夫人也不能不顾他的学业前途。

! V4 ~( v5 e1 x# B- I/ ?3 H- c    不等罗家派人去接罗桃依，这日罗桃依骑着马儿带着小絮哭着回府了。

    守门的家丁看到大小姐跳下马来，一脸的泪水往太夫人院子里冲，就知不好，连忙向前院正与幕僚商议春耕农桑之事的罗四海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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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四海家中兄弟四个，他是老小，在边关多年，这几年想老母的厉害，罗老太太在京中长子家住了许多年，思念幼子成疾，又听闻左家戍守边疆很是得利，战事虽然听起来年年有，但都是些小打小闹，这才拗不过老母，将她送了过来，只等她住些日子就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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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8 i( w! A' x$ C+ z! ?    哪知道老太太来到了北边，才发现北方天气干燥，浑不似南方动不动阴雨连绵，衣物收着收着不小心就起了霉点子，春季里下起雨来没完没了，整日雾濛濛的惹人烦，索性住下不走了。

" c0 M! G! `# j& ?  _6 S' T    她又最疼罗桃依，见她在边疆被养的成了个疯丫头，与京中规行步矩的大家小姐差距太远，将罗城守与城守夫人埋怨了无数次，将罗桃依拉到自己屋里住着，只盼能收收性子。

* A$ p5 ^: Q% ^& O. I  N8 d$ a    哪知道罗桃依嘴甜，整日将奶奶哄的心花怒放，要什么给什么，老太太一高兴，原来的想法早被搁置，如今讲起来，倒一味的夸：“女孩子就应该活活泼泼的有朝气，脚上都恨不得系着绳子走路，那哪里是大家子的小姐啊，那就是个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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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1 H. L2 x- `    老太太活的年纪大了，倒越来越通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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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罗老太太刚吃过午饭不久，便听见院子里隐隐的哭声渐行渐近，老太太顿时色变：“怎么是桃依的哭声？”

    这丫头皮实，自她来此的七八年间里，今日倒是首次听到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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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6 n* [- T% x+ D    不等奔出去的丫环婆子们去瞧个明白，罗桃依已经哭着冲进来，一头扎进了老太太的怀里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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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P3 @% R1 I1 q: H9 O    老太太慈声哄了半天，她才抽抽噎噎的缓了下来，扎着两只手教罗老太太瞧。

    罗老太太近些年眼神有些不济，眼睛前面雾翳严重，像蒙着两片白雾似的，瞧东西模模糊糊，拉近了瞧半天瞧不见，又拉远了瞧，隐约瞧着像是罗桃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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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边侍候的媳妇子凑近了一瞧，不禁大吃一惊：“这……这……”罗大小姐十个手指头，倒有八个扎的跟筛子似的，全是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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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瞧不清楚，听的这声音，一把抓住了就要摸，又引得罗桃依惨叫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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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指连心，她这回算是领教了。

$ ?! O$ t8 ?. X    等到罗城守赶过来，罗桃依已经不哭了，正坐在那里扎着两只手等着丫环上药，罗四海上前去瞧，只当丫头被人动了刑法，当下就怒了：“在响水城，竟然敢有人动我罗某人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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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反手抹一把泪，狠狠发誓：“等我养好了伤，一定回裴家去，让她输的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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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B& J8 u: z    罗老太太摸到了孙女儿的脑袋，摸了摸，又回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体温正常啊，孙女儿并没有发烧的迹象，怎么开始说胡话了?不是应该找人去将那裴娘子抓回来好好审问一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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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N+ K& ^) f$ O    罗四海傻了一般盯着女儿瞧了好一会儿，连近些日子身体不舒服的城守夫人也赶了过来，他还没缓过来：“……桃依啊，你确定……不是想让爹爹把那个裴娘子抓回来暴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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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手指上了药，这会凉丝丝的疼，她吸着气，对着自家老爹瞧了一眼：“爹，你是文官，别动不动抓啊打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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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四海心道：我本来是文官，只是自从养了你，渐渐的脾气就跟武官似的暴躁易怒了。

    他小心翼翼询问：“那裴娘子没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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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0 ]1 O* j  D3 W8 T! V    罗桃依被揭了疮疤似的扬高了声音：“哼!她说我一不会看帐本，二不会管束下人，只会鞭人出气，厨艺女红没一样上得了台面的，就算……就算给心上人做个荷包，也得丫环代劳，简直是个废物……”

- B, c) i$ d4 t0 g1 o, R    一屋子人呆住了！

+ N  n7 t; U0 \+ }    有心想替自家孩子辩驳两句，却发现这位裴娘子每一句指责都是大实话，反倒没办法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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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7 D' d( M1 h0 b4 K1 f6 P    “她说我这样子的，就算嫁到大户人家，也没本事当家作主，只能做个颟顸糊涂的主子，只会挥着鞭子吓唬人，不能教人心服口服，又没有一样实打实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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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k) ^4 a: v' V    罗老太太摸着孙女儿的手停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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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q3 A, c( `4 ]0 j6 \# R    罗四海一言不发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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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Y" n' Z- v& d    罗夫人满心钦佩这位裴娘子，暗道：老天保佑，总算有人能将自己这疯丫头点醒。

    她本是世家闺秀，这些年随夫上任，头五胎都是男子，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就想养成自己这般模样，那知道罗城守宠女太过，对着五个光头小子从来是严父，到了罗桃依这里，千依百顺，竟然将丫头养成了刁蛮任性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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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罗夫人瞧不过，稍微说几句，罗城守必然埋怨她将女儿管束的太严——哪里是太严啊，是她根本就没办法管束。

    一教这丫头学女红厨艺，她就不见了影子。

  l! P( Q* d: v' \  g    后来罗老太太来了，母子二人都宠着这丫头，眼瞧着要及笈了，不知她心中有多焦急。

    见众人都不作声，罗桃依咬咬牙，又恨恨道：“她这般辱骂我，我自然是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给她看我不是废物了。”厨艺已经无需再证实，裴娘子手把手的教出来的徒弟，程度到底有多烂，她心里清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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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证实的自然只剩女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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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跟着莲香学了这几日，将一块布绣的面目全非，好好一对鸳鸯，愣是瞧不出本来的花样子，七扭八歪就算了，缺针少针，针脚粗细不一……书香抱着罗桃依辛苦努力了几天的劳动成果笑倒在莲香家的床上，捂着肚子直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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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 B" I7 m5 Z- d    “大小姐，就这对也不知道是野鸭子还是鸳鸯的东西，做个荷包送给左将军，你觉得左将军会是什么表情？”

* i. H; y/ l5 N0 H) B" V    罗桃依被打击的扎着一手的针眼哭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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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简直不能想象那种情形，直如噩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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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见罗大小姐跑了，小絮紧追着出门去了，拉着书香一脸焦急：“这可如何是好？罗大小姐回去要是向罗城守告状，可有你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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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8 @$ ?2 S3 ?1 R" c2 }    “罗家要是真是胡搅蛮缠的人家，这些日子也不会放着罗大小姐不管。你没瞧见那小厮一天跑两趟啊，瞧见罗大小姐挑水做饭干活，眉毛都不抬，这样蛮横的大小姐，万一被我给捋顺了，将来罗城守和夫人可得备厚礼谢我呢！”

    莲香在她额头狠狠点了一下：“就你歪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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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m, g2 T. H6 h    书香拉过莲香的绣花绷子，试着绣她绣到一半的莲花，被莲香一把夺了过去：“你行了吧你，还笑罗大小姐将鸳鸯绣成了野鸭子，你自己至今连一个手绢都不会绣……半斤八两……”

    书香梗着脖子犟嘴：“我虽然不会绣花，可是会做衣服啊。我家相公身上穿的又不需要绣花啊草啊的。再说我喜欢的绢子，不是还有姐姐嘛。”她顺势抱着莲香的胳膊摇了摇，又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摸了一把：“这小家伙也长的忒快了些。”

    莲香上个月还平平的肚腹，此刻已经鼓了出来，像吹气一般。

    书香与莲香又腻了一会，还未回家，城守府的人便寻上门来了。

( I+ V3 ^" U4 B3 T' O3 f% z! H    敲门的是两个中年妇人，瞧着穿戴很是体面。书香与莲香原也是在林家当过差的，一瞧这两个中年妇人，便知定然是在主人家眼前得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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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个妇人上前来，客客气气向书香道明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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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I& m7 m7 D5 I: _; u    “大小姐今日从裴娘子府上哭着回去了，夫人想请裴娘子回去问问，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 {( o2 Y7 [' Y1 P    莲香已经嘴唇泛白，吓的六神无主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妹子，我要不要……要不要去营里请裴兄弟去城守府上一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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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冷眼瞧着，那两名妇人虽然板着脸，但眸中一派平静，似乎隐带笑意，拍了拍莲香的手：“姐姐你想什么呢？城守夫人请我去府里作客，我正好瞧瞧城守府的光景，回来告诉你听听。你可别乱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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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1 J" n" g  {- \    出得门来，门外停着一顶青帷小轿，那仆妇撩了帘子，“裴娘子请！”见那年轻的小妇人微微欠了欠身子：“有劳妈妈们了。”裙摆纹丝不乱，矮身进了小轿。

" p. [# H) G! w* b( J9 ^    两仆妇直瞧着轿帘放下了，这才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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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o) m  Q4 g' _    将城守府众位主子惊的说都说不出来的裴娘子，原来是个十六七岁，年纪轻轻的小媳妇儿。

    书香在轿里坐着，只觉晃晃悠悠，那轿子一路行的极快，也不知道是仆人想着赶快交差，还是主人家想急着见她。她心里盘算再三，只觉能养得出罗桃依这种人家的高门大宅，罗城守跟罗夫人应该心底还算仁厚，况罗城守在响水多年，到底也不曾有恶名传出，想来也是个讲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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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D& l6 n  T    城守府离着军营有一段路，恰恰位居城中，坐北朝南，右边是城西百姓聚集之地，左边是连绵军营，仿佛是衔接军民的纽带一般，算得上是本城最为气派的建筑。

; K) @0 m' x2 P4 a; B( T' N    书香被轿子从侧门一路抬进了后院才被请了出来，她下了轿，发现自己身处一处极为阔朗大气的院落门前，门口站着几个年纪小的丫头子，正好奇的打量着她，小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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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将大小姐弄哭了的那位裴娘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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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6 X9 p; A! u+ \# J7 F; |    “老爷会不会将她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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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老爷是昏官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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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 ~) |- ^$ i; ^0 {7 e7 w4 u! B$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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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X7 B$ h8 E' b. P8 o. h    那两名仆妇眼梢一展，喝道：“你们这些多嘴的丫头，还不赶快去干活，在这里偷什么懒哪？”

6 s, g# u* G5 j    有个鹅蛋脸的丫头笑盈盈道：“妈妈们辛苦了，老太太还等着见这位裴娘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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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名妈妈应了，带着她进了院子。

5 M. q$ n) U4 ~! x    院子里青砖铺地，打扫的很是干净，全然不似南方精致的庭院，不过种着两株常青的树种，房屋是北方常有的三明两暗，另有几间矮些的屋子，想是丫环仆妇的居处。正堂门口立着位穿粉的丫环，正打起帘子来，等着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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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娘子请。”

    书香心道：如果要将我送进牢里，这会就不必这般客气了。

  }# W) n, Z' n' u' q1 M5 p3 [    她当下道了谢，从从容容走了进去，这才发现正堂与西厢竟然是打通的，正堂瞧着可待客用，但人声似乎是从西厢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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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I" L* v. C' m7 |( r( @* n& h    西厢也有丫头打起帘子来，她走进去，才发现这西厢也是盘着火炕，炕上坐着一位老太太，正睁大眼睛向她瞧过来，只是她眼中似乎蒙着一层白膜一般，她恍然：原来这罗老太太生了白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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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 f. v# H9 ]3 \' H    这个病在后世极易治愈，只要动了手术就行，但在这个时代，恐怕再无办法了。

. _! Q3 I/ d3 }7 u1 R    老太太一手揽着眼睛红红，两只手都包起来的罗桃依，另一边坐着一名中年美妇，衣着素淡，正带着几分善意瞧着她。地下椅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四方脸，浓眉大眼……瞧着倒似武将一般。

    ——听说罗城守是文官来着，他这副形象可不太像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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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子老少都盯着她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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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20:24
43、逼问

    这情形多少有些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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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向老太太与城守夫妇行了个礼，只含笑瞧着罗桃依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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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被她瞧的脸红，最终忍不住，粗声粗气叫道：“看什么看？”

    书香告了个罪，寻了个离这一家子略远些的绣凳坦然坐了下来，抿嘴轻笑：“我瞧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在外面输了，哭着跑回家找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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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e8 j) C3 E, [1 ?" \+ q    “咳！”罗城守老脸有些臊红，这小妇人牙尖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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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3 }1 @; C! Q% W" ]( F    罗夫人拿帕掩面，强忍笑意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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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老太太一下下摸着炸了毛的小孙女儿的手，虽然瞧不清这裴娘子的真容，但听声音倒很是轻软和善。

    丫环端了茶上来，书香揭了茶碗盖子来啜了一小口，又放回了身边的小几上，这才笑道：“我说的不是大小姐，是郭家三妞子，刚跟我争了几句，争不过就哭着跑回去寻郭大嫂子了，说是要她娘拿擀面杖来打我。不过大嫂子一向是个讲道理的，想来她不会真来打我的，大小姐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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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a( c9 l8 W' Z    “谁要打你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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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I( \/ _' P5 j, k    罗桃依不服气的瞪着书香，她这般干干瘦瘦，还禁不住一鞭子，怎的就一点惧意没有呢？

! e- `% t; i: d4 m; N! A    “多谢大小姐与城守大人不罪之恩。”

    书香就等着她这句话，忙立起身来，向着罗城守又行了一礼。

    罗桃依气结。

    她明明指的是郭大嫂子。
! V; _! O) Z& G) d  E  h" g  M3 J
0 t! Y8 p2 b/ c  A7 C5 s" d2 k& Z    罗四海见爱女受挫，心头暗笑，总算有个人能教这无法无天的丫头撞墙了，但在女儿巴巴央告的眼神之下，他自然还是不能作视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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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依今日双手被扎成了个筛子，哭着跑回家，况本官又听说，这些日子她在裴娘子家吃了不少苦，裴娘子不妨跟本官说叨说叨。”

* |6 z; D+ E0 \% v  b, R! x    书香一脸吃惊的模样：“大人这是说哪里话？小妇人真心羡慕罗大小姐高堂健在，又将她捧在手心里，况罗大小姐一副热心热肠，小妇人怎会故意要大小姐吃苦？”

    “这么说你是无意让她吃苦了？”

9 `# ?. |( F+ u* P. A& ?    书香暗叹，这位罗城守倒真是步步紧逼啊。

2 R* _" I9 A; a: R) O& ]6 T    “这原是因着府里大人与夫人爱女过甚，只当大小姐全然不通这些，大小姐这才在小妇人家里苦练厨艺女红，一片孝心，只盼能给大人与夫人一个惊喜，听说还要给老太太做个抹额……初次抓针，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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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v" n- E9 k5 E+ F, y    老太太听到这话，顿时喜孜孜去摸孙女的脸蛋：“奶奶的乖孙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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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W6 x) W6 U: p4 @    罗桃依小脸涨的通红，自己一心苦练厨艺女红，只是为了讨好左迁这件事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讲出口了。
+ q. ~/ V7 F) l. z8 [2 n
- e1 W5 C2 s! n: U, }: X    罗城守心中门儿清，这丫头突然之间转了性子去学这些，内中必有隐情，说不定是这位裴娘子用了激将的法子，若说桃依主动去学，他实难相信。但他一向宠女太过，此刻只是笑道：“这么说，爹爹今儿倒有口福了？还能吃到桃依做的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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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F. D5 j1 _( M/ C- k    罗桃依想到自己惨不忍睹的厨艺，哭丧着脸举起手来：“爹爹你也太狠了，女儿的手还没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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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等你手好了再做吧，爹爹等得住。”

    老太太担心的问：“到时候要不要把欧大夫叫到府上来候着？”

* ~; s/ o% ?  \    罗夫人不明白，“叫欧大夫过来做什么？”

    “我这不是怕桃依做的吃了会坏肚子，先把大夫叫到府上来候着嘛？”

* l9 f# i% G/ k+ y+ L7 S6 |    “奶奶～～”罗桃依搂着老夫人的胳膊摇晃了几下，老太太吃受不住，连连讨饶：“你这个丫头，让人连句真话都不能说，奶奶知道了，到时候请欧大夫来只让他在外院候着，不让你知道就好了。”

    罗桃依见一屋子的人都笑了，爹娘自不必说，连掩饰也懒得掩饰，笑的份外开怀，裴娘子低下头去，但肩膀微微耸动，连屋子里侍候着的丫环仆妇们都转过身去偷笑。

0 l& a* m$ X5 f$ k0 {* @    她首次认识到，原来裴娘子说的有些话全是大实话，一点也没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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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 Q2 O3 ^' Y    虽然她说的那些话很是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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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8 e% f# o( {! V3 E* x& J    罗城守见女儿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有所醒悟，心头暗喜。这丫头往日刁蛮，这一两年间他也渐渐察觉出了宠女太过，一想起她将来的婆家不知道能否接受这样性子的媳妇儿，就头疼万分。但罗桃依性子已经养成，再强行拗过来，他下不了手，于是就一直拖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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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三言两语便瞧出这小妇人智计百端，自家那个傻妞决非这小妇人的对手，但要他一个朝廷四品命官与个年纪不满双十的小妇人去计较，实在有碍身份。且瞧着桃依虽然哭归哭，对这小妇人倒真不是生气的模样，大约也只是输了不甘心，又是初次学作针线，手指被扎得厉害了回家来撒撒娇罢了。

; J/ Q6 [% t: q$ V1 `6 r    “娘啊，儿子前面还有公事要忙，您且歇着吧？”

    罗城守一起身，书香也跟着起身，罗夫人起身送了夫君出去，见夫君出得门来已是一脸的笑意，下巴朝里面轻点：“这位裴娘子怎么样？”

/ |6 i2 A. K" E% v! R! Y" l    二人夫妇几十载，虽然罗城守房里也有几房小妾，但到底与发妻感情深厚，二人心意相通，皆是同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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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夫人轻笑一声：“桃依也是该收收性子的时候了，这位裴娘子瞧着也是个稳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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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城守拍拍夫人的胳膊：“一切就有劳夫人了。”

5 d! t7 A# c  X1 C5 J    “以后我要狠下心来管教桃依，夫君可是再不管了”

    罗城守认输一般笑道：“以后教养女儿，为夫自然不再插手。”

    罗夫人这才放下心来，目送着罗四海从院子里出去了，身边侍候的人紧紧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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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四海笑意盎然到得前院，与幕僚重又商讨公务，一时里分派下去，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正闲下来喝了杯热茶，便有门人来报，一位姓裴的校尉求见，听说他家娘子在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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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0 l; J/ F: [3 ?3 P( M    罗四海今日心情正好，忽想起过年还见过这位裴校尉，听得左迁提起过，这位在军中大比夺冠，他家中也养着两百名府兵，今日正好天气不错，可试炼试炼，于是吩咐下去，唤府兵去门口把守，令这位裴校尉一步不得踏入府中。

: b/ c' m4 z9 I+ x/ R0 p    又想，也不知道这位裴校尉性子是不是个烈的，当初记得他可是笑眉笑脸，很是温和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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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y% B4 q( Q. W    正担心他性子不烈，打不起来，门人飞一般跑了来，一脸惊讶：“老爷，这位裴校尉与门口守着的人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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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四海大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霍然起身：“告诉门口守着的人，谁要能把裴校尉打趴下，奖励百两纹银。”

    门人飞奔着去门口传讯，他却从书房里出来，出了院子，只站在二门外朝大门口张望，但见门口一团人影混战，有个高大的身影身着响水营中驻军服色，与府兵缠斗，抬脚之间就有人被踹飞，四个人抱着他的胳膊路腿，居然也能教他挥肘甩开，曲膝踢飞——果然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跟他府里养着的这些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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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Y$ F. K8 l- M& m3 w- ~    罗四海不忍看下去了，闭上眼又睁开，地上跌了十七八个惨叫的府兵，呼爹叫娘，好不凄惨，反正是那位裴校尉，越战越勇，全然不顾身边缠上来的人，每一招都干净利落，又朗声大呼：“将你家大人请出来，若是因为我家娘子得罪了府上大小姐，裴某向罗大人道歉，但因为这事拘着裴某娘子，却实是讲不通……”

    门人早得了罗四海的吩咐，哪里肯让这些府兵让开，只远远站着喊：“我家老爷说了，今儿裴校尉要是赢了，自然能带裴娘子回家。”倒也没说输了不能带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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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一从营里回到家，还未进家门口便被守着的莲香拦住了，她早被吓懵，只说城守府将书香拘走了，大约是因着罗大小姐被她弄哭，跑回家告状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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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尚穿着军服，今日方才操练完毕，身上沾着不少泥浆，哪里来得及换？当下骑着马儿就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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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m+ v5 ~/ Q8 D- N- X. R, d9 B; l    本来他还想着先礼后兵，城守府门口今日本来没有几个人守着，哪知道他一求见，一会便跑来一队府兵守了起来，又对他冷嘲热讽，什么“连自己的娘子也看不住啦”，又或者“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进去……”之类。

    裴东明纵然心思缜密，事关书香，这会也乱了主张，只想先闯进去瞧瞧自家娘子安危，当下与门口府兵打了起来。

) V5 t0 J7 {) ^; I7 `8 w" C- N- o/ Q    这场架打了足有一个时辰，后院的书香浑然不知，在罗老太太房里吃了几口点心，又听得老太太讲了几句，便被罗夫人带回了自己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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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C' w3 X; X/ e" _    罗夫人的院子离罗老太太的院子不远，大小与罗老太太的院子差不多，门口立着几个仆妇，书香一瞧之下不禁大吃一惊，这些人里面，有一个身着淡绿裙子的，正是怀香，不过她梳着少女的发式，正与一班丫头站在那里候着罗夫人。

' @8 }  t# Q/ k% ^    怀香见到书香，也是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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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当日被休，又自作主张抓了打胎药来，将孩子打了，略休息了几日，在外面转悠的时候听得城守府放出了一批大龄的丫头，缺人手，便寻了本城最好的人牙子，自卖自身，进了城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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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夫人见她生的娇俏，便放在自己院子里干些轻省活，只是不曾进正房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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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见罗夫人携了书香的手边走边聊，神情很是亲热，当她是贵客一般，心头十分不喜，但又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她被罗夫人拉着手儿进房了，她正踮起脚尖去瞧，便被罗夫人的陪房姚妈妈撞见：“还不去干活，杵在这里做什么？”

    她进府这些日子小心翼翼，加上卖身银子跟原来成亲以后的存银，手头宽裕，常买些东西来四处讨好别人，但这院子里姚妈妈最是油盐不进，无论她送什么都不收，还要得个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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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丫头雀儿端着热茶过来，怀香忙凑上前去：“姐姐，给我来端吧？”被雀儿轻轻推开：“我可当不起姐姐，你可还比我大着一岁呢，绢儿。”

    她卖身之时，索性连名字也换了，那人牙子既然有法子做这个营生，见她生的这般美貌，自然有手段给她又重新办理了一份户籍文书，只说是南方船娘家的女儿，被人拐带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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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又是个会作戏的，每每提起被拐带，皆是一脸的泪水，那些拿了她好处的人，自然作出相信的模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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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9 J9 w3 ~6 K/ x1 {    雀儿是罗夫人房里的二等丫头，本来生的也极好，自见了怀香，每每不能给她个好脸色，任她说再多的好话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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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 {% d  e/ \0 n$ B    她绕过怀香，端着茶进去了，自然有丫头从她手里接过去，摆了上去，出来见得怀香还未走，路过她身边是小声道：“绢儿，房里那位又不是个爷位，你这般不舍的站在这里，又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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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G8 C! I- }% v& O+ L, t( r4 ^    怀香提心吊胆，生怕书香讲破自己的身份，坏了自己在城守府的大事，心中七上八下，哪里有心情应对，只勉强露出个笑脸：“瞎说，我只是瞧着那位娘子好生年轻，夫人倒对她很是亲热。”

, I8 c: x1 ^% i7 r7 ~' R6 i1 U    雀儿取笑她：“可惜你不是那位娘子。”

    怀香心道：谁稀罕！不过是个穷校尉的娘子，连城守府里的丫环吃穿都比不上……

# m- m5 R0 N3 {0 l/ e1 t4 l    房里罗夫人拉着书香的手感激不已：“若非裴娘子出言点醒，我那个傻丫头如今还是胡混着，可喜她如今竟然愿意学女红了……”

4 @0 @8 N5 \7 k    书香轻笑：“夫人不心疼？瞧瞧大小姐那一手的针眼儿，我都瞧着疼。”

    罗夫人叹息：“哪个姑娘家学这个不会扎着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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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一本正经道：“夫人不知道，我也只会缝个衣服，说到绣花，也是完全不会，就是怕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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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夫人打量她一瞬，见她浑不似说笑，不由笑出声来：“裴娘子倒是个坦率的。我家桃依可还连件衫子也不会缝呢，这个蠢丫头，又全无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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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是个热心肠，直心眼，其实是个好的，我倒宁愿跟这样的人交往，也不愿意跟腹中曲里拐弯的人来往，不知道多累心呢。”

    罗夫人高兴的拍着她的手：“好！好！以后裴娘子就跟我家那个傻丫头多来往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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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6 20:30
44、情深

/ C, @5 G! }% m5 ~0 |7 c' e    罗五单名一个毓字，这些日子为了避免罗老太太追问，关门闭户，不闻窗外之事。只是今日城守府门前闹出这么大的热闹来，他院子里的仆人不知就里，只当城守大人不在，一时处理不到，又怕惊着了后院的女眷，自然飞一般跑着报去给他听。

    罗毓虽然自小读书，但弓马骑射也练的娴熟，闻听家门口有人如此放肆，扔下书本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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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边的小厮抓起院子里的门闩就追了上去，“五少爷，您好歹得拿件趁手的家伙吧？大门口都已经撂倒二三十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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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一群不济的饭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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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k& p6 f: o& B" Q    罗毓接过门闩，大步流星绕过几重院落，从厅堂一侧绕出来，见到大门紧闭，院子厅堂开阔之处站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身上军服脏兮兮，与府兵混战成一团，脸也肿了，唇角也破了，兀自强撑着，地下府兵足足躺着四五十个，在那里惨叫呻吟，爬不起来，周围一圈站着的府兵你推我搡，似乎被这男子的凶悍吓着了，畏缩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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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边的小厮啧啧称奇：“这人真了不起，方才这一会功夫，又倒下去十来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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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8 X5 T( O7 E: d2 c    激得罗毓一腔怒火，“长他人志气！”朝这不长眼色的奴才狠踹了一脚，提着门闩便冲了过去，又见这男子空手与众人搏斗，少年争胜之心大起，将手闩扔了，揎袖冲进了场子里。

    远处隐在暗处观战的罗四海这下子呆了。

    “毓儿怎么过来了？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把毓儿叫过来了？”

    他身边的从人小心窥着他的脸色，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五少爷会不会挨打……”话音未落，罗毓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裴东明一拳，左眼被打了个乌眼青。

% O% D3 C' v3 z: q/ K) [9 {( j$ O    裴东明今日原本是来寻妻，只当陪礼道歉就好，哪知道城守府官大一级压死人，不但扣了书香不肯还，竟然还放府兵来打，起先还大开中门，后来见街上来往人多了，索性将中门闭了起来，上来一帮府兵与他缠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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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b+ |+ G; O" k    他心中焦急气恼，便不再留后手，出手极为利落，罗毓上场来，众府兵平时与五少爷闲暇之时也切磋惯了的，也不肯提醒裴东明，因此二人上手打起来，罗五与裴东明两个倒都未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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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这会打的乏力，罗毓虽然技不如人，但胜在力沛，被裴东明打倒复又爬起来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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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1 f0 K) u8 B    罗四海见儿子输的惨烈，实不忍再看，有心上前喝止，但见罗毓似乎打的性起，特别是偶然一次将裴东明伸足绊倒，见他力竭的样子，居然大笑出声：“……你这狂徒，今日好生尝尝五爷的厉害！”

    裴东明一听他自称五爷，这才猛然想起来，这位原来是城守府的五公子，过年惊鸿一见，他一时倒忘了。打了这半日，总算出来了个说话顶用的，连忙朝后退去，“五公子还请——”罗毓冲上前来一拳正中他的鼻子……

    “你个大男人，打架就打架，婆婆妈妈做什么？”

    裴东明：“……”我这是跑来打架的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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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J' O3 a" D8 O# d    “等你打赢了五爷，不拘你要什么，五爷都给你弄了来！”罗毓这些日子在书房里，今日可算是活动筋骨了，虽然挨了几下，但这人打架不惜力，真是痛快淋漓，就盼着这人跟自己多打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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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2 G1 n# q. I    裴东明心道：花拳绣腿的公子哥儿，这可是你说的啊！猛虎一般扑上去，一拳便捣向了罗毓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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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四海在暗处急的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本来只想试试这些府兵操练的如何了，哪知道倒将毓儿引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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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边的小厮凑上前去出主意：“要不将五少爷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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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他都打红眼了，叫的下来吗？要是一见老五挨了打，再出去将他叫下来，不被这姓裴的笑话才怪。果然正应了他家娘子说的那句话上，打输了架就拉了爹娘来帮忙……”

$ \& n3 _0 g2 l+ f# V3 l% p- L0 O1 v    小厮见他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又出了个主意：“既然这位裴校尉是寻他家娘子的，不如将他家娘子放了出来，他自然就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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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F) f5 _2 G, |, V4 s    罗四海“呸”他一口：“你当老爷是恶霸吗？还霸占良家妇女了？还不赶紧去二门里传话，让裴娘子快出来。裴娘子大约在老太太院里。”

, z) I( ?0 M6 ^) x3 I% ?2 Y    那小厮一溜烟的去了，二门的婆子接到信儿遣小丫头子去了老太太院子里传话，哪知道老太太这会已经歇了晌，侍候的丫环只道裴娘子被夫人带走了，这小丫头子一路又跑到了裴娘子院里，正碰上怀香在院子外面焦急的徘徊。

    怀香喝止了这小丫头，问清楚了原委，遣走了小丫头子，便去罗夫人房门外禀报。

. l2 m; d) F/ n2 u    罗夫人今日留了书香，询问了些她的父母籍贯，见她谈吐落落，人又十分机灵妥贴，心中十分欢喜，遂感叹生的罗桃依性格跳脱，女红厨艺一窍不通，书香见这样高贵优雅的贵妇人，偏偏能生出罗桃依这样的女儿，也觉稀奇。

1 {9 `# t4 P, Q0 W* Y# Q# m% ?    她又将些小户人家的趣谈拿来与罗夫人逗趣，罗夫人被她惹的直乐，末了拉着她的手，一定要罗桃依去她那里多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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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抿嘴轻笑：“夫人一片慈母之心，大小姐想来定能体谅。小妇人性子直，想来大小姐只要多听听小妇人的大实话……大约就会加倍用心去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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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2 C! k/ [' q7 s    罗夫人想到罗桃依那性子，也知道书香这大实话肯定不太好听，不过说起来罗桃依还就吃这一套。

    “那就劳烦裴娘子多跟桃依说说大实话，这孩子不定就乖巧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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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F# h, G- L    二人倒都算摸透了罗桃依的性子，就吃这激将法。

    她二人在这里商议，书香又道自家一位姐姐绣工很是不错，拿出随身的帕子来给罗夫人瞧，那是莲香替她绣的，针脚平整细密，栩栩一朵粉菡，绣工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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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7 R. @. q2 Q  k& E    罗夫人看了这针脚，再无不满意的，拉着她的手郑重许诺：“只要桃依肯上进用心，我必重重谢你俩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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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3 B* M1 N8 A/ r: @( U    只要罗桃依与这位裴娘子相交时日久些，人情世故之上也多些历练，想来再无不妥的。

    正谈的满意，门外有人禀报，老爷令裴娘子速往前厅去一趟，裴校尉来接她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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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夫人亲自携了书香的手送她出院门，见怀香就站在院子门口，指着她吩咐：“绢儿，你送裴娘子去前院。”又遗憾道：“本来还想留你在家里用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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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还有时间呢，夫人客气了！”书香拜别了罗夫人，跟着怀香一路走。

- `7 a" Y/ S# y2 ^9 _& U    怀香在院子里这些时候，就盼着这个机会，哪里肯放过，一路之上将书香只往偏僻些的路上引，到得一处夹道，将她堵在那里，可怜巴巴道：“妹妹未曾将我的事讲给夫人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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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一愣，她进去这会了，倒真未曾有过丁点这个想法。她固然喜欢小户人家的自由，但怀香却喜欢高门大户的华贵尊荣，哪怕做奴仆，自觉也比寻常人家要高上几分。

# g% a7 m. U8 K    人各有志，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8 t0 f. s' g, V6 {5 ?$ Q- J% E& e    “罗夫人既然买了你，她当着这偌大的城守府，自然有本事管束下人，何用我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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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听这话音，便是未曾说过的意思。她心中大喜，又有两分不信，郑重拜下去：“从前之事，皆是我多嘴绕舌，嘴里胡沁的，妹妹别放在心上。我这里给妹妹赔礼了，还望妹妹不计前情，高抬贵手放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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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绕过她往前走去，口里淡淡道：“绢儿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何谈姐姐妹妹？”她再不想与这个人有任何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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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d# a& M1 G' h* h    怀香瞧着她这神情不似作伪，终于大出了一口气，喜孜孜送了书香往前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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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引的这条路，恰是罗四海藏身的这条路，日常她都探过好几次路，只是一直无缘与罗四海正面碰上。这一次刚将书香引过来，便瞧见罗四海探头探脑往前厅瞧，她上前去行了一礼，柔柔道：“老爷，夫人教奴婢将裴娘子带了过来。”

    罗城守这会正瞧着罗毓被打倒了好几次，裴东明也已经力竭，身上也挨了罗毓好几下，正在热闹之时，听得一把柔柔的嗓音，转身来瞧，他身旁很近的地方，立着个俏丽之极的丫头，双眸水润，丹唇半启，贝齿如玉，身段更是曼妙，不禁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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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5 D9 o0 r4 k# }, h$ L    文人自古爱风流，他后院的几名妾侍通房皆是几次与城中官员富绅相聚，人家送上门来的。罗夫人管理后院有一套，将这些侍妾通房送进一间大院子里，虽然皆能沾得雨露，只是不曾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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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四海名下皆是嫡出，罗夫人的手腕可见一斑。

( l; K0 P. G" R6 f0 N* ]    “你是哪个院里的是谁让你带了罗娘子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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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与罗四海见过礼，探头朝前面一瞧，顿时大吃一惊，提起裙子就冲了过去。

    “夫君，别打了！”

# l/ L1 V# [+ y/ p; z' b, C    裴东明正与罗毓打的难分难解，他这会力竭，罗毓又是个宁死不肯认输的，打倒一次扑上来一次，纠缠了好一会子了，这会乍一听到自家娘子的声音，摆着手死也不肯再打下去了：“我家娘子来了，不跟你打了。”

    罗毓不知前情，死缠了上来就要拿脚踹他：“你打了小爷就想跑啊？没打赢还想跑，打完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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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眼睁睁看着停战的裴东明被罗毓一脚踢翻在地，他窜上前去骑在已经毫无战意的裴东明身上，反手抹一把自己鼻子里流出来的血，高兴的大喊：“小爷我打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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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观众人：“……”

    少爷您好像有点无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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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r9 I$ N7 t7 d& b1 u    人家都不打了您上前去将人踹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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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绕过那些被裴东明打倒在地的府兵，小心翼翼蹲在裴东明脑袋旁边，低头瞧一眼自家鼻青脸肿的夫君，和正兴高采烈骑在他身上的罗毓，对方也是鼻青脸肿惨不忍睹，不过这丝毫不能影响这位高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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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爷，能不能麻烦你从我夫君身上挪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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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毓困难的试着要起来，这才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骨架都要碎了似的，朝远处招手：“六子，还不快来扶我？”

    先前向他通风报信的小厮缩头缩脑跑了过来，从裴东明身上扶起他来，连连赞叹：“公子，您可真威猛，方才我听说这位裴校尉可是响水营中比武的冠首啊。”

    倒在地上的众府兵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六子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会拍马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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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U  b, h$ ~* a    远处怀香此刻正捂着胸口，一脸惊悸的可怜模样：“回老爷，奴婢……奴婢是夫人院子里的。那边瞧着真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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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k& X) r8 ?. x3 D8 m. o    罗四海拈须一笑，“你一个小丫头子自然瞧着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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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 K8 [* A( D+ x5 V    那边厢罗毓被六子扶开，书香连忙将裴东明扶起，见他一身军服已经有好几处破了，满脸青肿，他大掌一把就抓住了书香的细腕子，一叠声问她：“娘子你没事儿吧？城守对你用刑了没？你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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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毓窜过来恨不得踢他两脚：“姓裴的，你当我城守府是龙潭虎穴啊”

$ H5 d. b4 G. F6 V3 J0 ?    书香拿出帕子来，一点点拭裴东明脸上的血迹泥土，手都有些颤了，方才她站在那里瞧见他这副样子，一时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会才感觉得到后怕：“夫君你……你怎么跟他们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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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O8 I+ R2 S- q/ l    “娘子你没受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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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s8 i2 t, {8 _! E    夫妻两个完全是鸡同鸭讲，可见都是情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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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毓拿袖子擦了下正往下滴答的鼻血，指着裴东明笑道：“这位娘子，你家这个浑人敢来我城守府大闹，挨揍了活该！”

    围观的众人再也不忍听下去了，除了罗毓主仆，齐齐转身。他们接到罗四海下令，要与这位裴校尉好生较量较量，哪知道五少爷冲出来打了一场糊涂架，架都打完了，居然还不知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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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l/ Y0 |. @/ A- m% }& j6 T( {    书香气不打一处来，叉腰逼近罗毓：“这位公子，你们这么多人打我夫君一个，我夫君这样的人，岂是随便到处打架的，定然是你们欺他。罗大人瞧着也是个讲理的，我这就去找罗大人评评理，要他给个说法！”

3 z, q  u& I/ C" E7 m    她与裴东明夫妻数月，这个人对她关怀备至，不知不觉间，瞧到他伤成这样，她心中竟然涌上难掩的心疼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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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毓见她这副模样，步步往后退，哪还有方才的气势：“你……你个泼妇，好男不跟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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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转身拉了裴东明的大手，便要往那边去寻罗四海，裴东明的目光还粘在她身上，见自家小娘子精神气十足，又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想来在城守府并未吃亏，心中大喜，也未曾注意便被书香拉到了罗四海藏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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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Y/ {# f0 P    “罗大人——”

9 r) U3 N- q. T! b    罗四海原本见得裴娘子镇住了罗毓，心中正自慨叹，原来这裴娘子这般会装，枉他还以为她是个多温婉的女子，却见她拉着裴校尉直冲了过来，再想藏起来已经晚了，被裴东明夫妇捉个正着。

3 G9 H5 d; ~: s+ B    “裴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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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2 i  d7 s" T" d. L! S    裴东明向着罗四海施了一礼，见自家小媳妇儿一副斗鸡的模样，心中大定，就站在她身边，瞧着她的模样，心里甜滋滋的。

    “罗大人，我夫君求见大人，就算大人将他拒之门外，也不必将他打成这样吧？”

" M# `4 n. G) _# O3 z/ ^    罗四海挠挠脑袋，目光远眺，瞧着方才被裴东明打倒的府兵们正三三两两的爬了起来，努力做出一副严肃面孔来，目光就是不肯与裴东明夫妇接触：“这个……本官训练这批府兵也有个小半年了，只是不知成效如何，今日恰逢裴校尉上门，正好拉出来操练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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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跟在裴东明身后的罗毓看着自己老爹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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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打了半天架，这位裴娘子果然没说错，城守府是在仗势欺人啊？！

5 {% f* p) ]( |7 Y. N# w    当夜，罗四海请了欧大夫前来替裴东明与罗毓清理伤口，又摆酒替裴东明夫妇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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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又被送回了罗夫人处，与罗夫人罗桃依一同用饭。

) C0 ]7 a2 b, i/ h    罗老太太茹素，向来与她们不在一处用饭。

! d" p% c( ~1 u  f6 J0 A, e* ^+ Z& ^    罗夫人先时只当书香已经被接走了，待得欧大夫前来，惊动了后院，罗夫人又亲自去瞧了瞧二人的伤势，这才笑骂罗毓：“这些日子关在房里骨头都生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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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_* }! |; v0 |    罗毓被她笑的不好意思，又向裴东明赔礼，非要他定个日子下来，改天再好生比试一番。

    等到这夜从城守府回去，书香又去厨房里烧了水，正准备服侍裴东明洗澡，听得小院门被捶的山响，她跑去开门，门口站着贺黑子，见她好生站着，这才松了一口气：“书香啊，你姐姐吓的这会坐卧不宁，我都在想，你们俩要是再不回来，我可就提个家伙叫一帮兄弟杀进城守府了。”

" R: K& @) l) {6 j) i    书香见他一脸认真，不似玩笑，连忙澄清：“黑子哥，你可别乱来，城守夫人待我很是客气。”

0 J2 u% H" t9 H! C    贺黑子大步进了西厢，一眼瞧见裴东明脸上的伤，他这会正光着膀子准备去提洗澡水，身上青青紫紫好几处，贺黑子瞧见这场景，顿时气的哇哇大叫：“这罗城守欺人太甚了吧？就算他是将军的世叔，可不是你我的世叔。我这就叫一帮兄弟去……”被裴东明一把拉住了。

% k* p5 R2 o: z( W8 b    “黑子你别瞎胡闹，就是跟城守府的人练了练。往日在校场，哪回身上不带点伤回来？”

    “那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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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脸涨的通红：“你我兄弟们在战场上拼命，这帮龟孙子躲在城里享清闲，临了还要拿兄弟当猴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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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w6 ?8 |- e( {' x4 l    “黑子，我今儿还将城守府的五公子揍成了个猪头……说起来也不亏。”

8 a" W  t! t3 m2 ?4 f    裴东明与贺黑子在校场比试无数回，贺黑子每次都恨不得将他打趴下，但看到他被别人打成这般，又是不相关的人，顿时怒火难捺，被裴东明好生劝说了一回，才气嘟嘟的回家去了。

    书香提了热水进来，注满了大木桶，关了门来拿了澡巾替裴东明搓澡，见他一身的青紫，忽然之间悲从中来，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脖子，整个的身子都贴到了他的背上，滴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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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定要好好的！”仿佛这是一刻，她终于承认了这个男人与她命运相系，他若出了意外，自己也会心痛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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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 p! z' @/ ~% s9 f" ]6 ]: {" [    裴东明被她紧搂着，感觉到背上一串串的水滴，心中柔情激荡，反臂拉过她来，正好将她拉进了桶里，书香不防，惊叫出声，后半声惊呼已经被某人吞进了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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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9 x7 `3 ]8 s' x    紧搂着她的这个男人面目肿胀，是自相识以来最丑的时候，可是他气息沉重，绞着她的丁香小舌，仿佛恨不得将她吃进肚里去。大手几下解开她的腰带，熟练的将她扒作初生婴孩子的模样，两个人肌肤紧贴，她很快感受到了身下紧贴着的怒龙……那样高昂的热情的，她几乎以为自己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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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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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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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 j3 m% E/ O1 q* t: T45、暖意 ..

: \) |8 J! G" j9 v　　裴东明顶着一张猪头脸再去营里，被营中兄弟们逮着机会好生取笑了一回。

1 G' E, k# [6 @/ r 　　各个都有新鲜的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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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郭头取笑他：“东明啊，你家小媳妇儿瞧着瘦巴巴的，怎的下起手来比你嫂子还狠？”郭嫂子之狠，他深有体会。

1 d& u6 w) Y/ S8 C5 r 　　卫央赞道：“裴嫂子真豪杰，居然能将东明哥打成这般模样。”——看来东明哥这冠军有些名不副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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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端详他半日，叹息一声：“大哥你别是自己醉后磕的，诬赖嫂子吧？”怎么看书香也不像是个悍妻的模样。

0 ~7 G& l; s1 c' `  t 　　贺黑子明知就里，偏不肯站出来帮他证明，一径在旁添火：“肯定是裴娘子最近跟郭大嫂子新学了几手，下手没轻没重，在东明身上试练……就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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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毫不客气一人找补了一脚：“你们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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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央嗷嗷叫着跑了，老郭头半含愧疚半是同情的挨了他一脚：“东明啊，我得说，你大嫂子她就是那样一个人，胆气特别壮，你媳妇儿跟着不学好……这事可真不赖我啊……”大脚狠狠踹过来，又还了裴东明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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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踹下去毫不客气：“你又不是窖里那瓷器，踹一脚就会碎……”

. i2 ]5 N, ?% I% J4 ?　　燕檀被踹了一脚，反手勾拳，正中裴东明的胸口，对方朝后踉跄退了两步，他笑的得意：“大哥你咋能对兄弟我下狠手呢？”
　　
　　裴东明昨日在罗家混战了一场，回营还没半个时辰，又再度混战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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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他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哪知道还未到晌午，左迁便传他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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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M9 e3 I2 m( k6 L8 j$ ~ 　　裴东明赶过去，正瞧见左迁案前站着个少年，慷慨激昂的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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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Y6 ~( v+ Y" C( E 　　“……昨日同裴校尉那一架痛快至极，在下昨晚辗转反侧，终于决定弃笔从戎，今日特意前来投军，还望左将军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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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 v( L6 e& {) _ 　　左迁头疼的坐在那里，十分无奈：“罗小公子，你这句话已经讲了八遍了……”抬头瞧见裴东明，喜出望外：“东明快来快来，这事是你惹下来的，还是你自己来搞定吧。无论如何，我响水营中不能收罗五公子。”

& W/ k2 ~$ t5 V　　罗毓一脸的委屈：“假如我如今不是罗家子，将军是不是就肯收了？将军你这叫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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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K) l4 k+ x　　左迁非常的好脾气：“好好！我就是成见，要是被罗世叔知道我将你收在了营里，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啊？”况且……龙椅上的那位听到这消息，会不会认为他们沆瀣一气啊？

　　左迁连哄带劝，将罗毓推给了裴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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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y! T( e! W  _  }4 { 　　裴东明回家的时候，身后跟着一条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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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毓非常的不服气，将左迁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最后竟然还扯到了罗桃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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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 d3 ]. D+ g0 k% x 　　“真不知道我家小妹怎的这般不开眼，居然瞧中了这样一根不开窍的木头……治军又腐朽古板……”

　　裴东明心道：亏得将军是块朽木，要是你全家当他如宝似玉……那也太难消受这盛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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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v7 P- b. @2 c& d  E/ E) u 　　罗大小/姐的鞭子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老罗如今还在家躺着养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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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e1 I3 R: N2 R6 v 　　书香看到裴东明身后跟着过来的罗毓，也是一脸的惊讶。

　　罗家兄妹的想法都异于常人，瞧着罗夫人也是温婉高贵的，也不知道这兄妹俩是从哪里遗传了这些基因的。
　　
　　她今日炒了个野猪咸肉炒大白葱，这会拉了拉面，煮熟了，各炒了一盘炒拉面，罗毓的那盘特意多加了点作料，罗小公子瞧着这炒拉面油汪汪，红萝卜片与青椒大葱配着，颜色鲜艳，极有食欲的样子，一口下去，咸的差点把舌头咬掉。

　　我的亲娘啊！——就这厨艺还要桃依跟这位裴娘子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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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C1 W, v" U; { 　　裴东明倒吃的极香，面条呼噜几下，一盘子炒拉面就没了，伸着空盘子可怜巴巴的递过去：“娘子，还有吗？”

　　罗毓就着两大碗面汤，勉强将这一盘子咸拉面吃下肚去，肚子要撑爆了一般，死活坐不下去了，捧着肚子回了城守府。
　　
　　裴东明见小媳妇儿捧着一小盘拉面边吃边笑，揪了揪她的耳朵：“娘子你又作什么怪呢？”  

　　书香指着罗毓那盘子轻笑：“这位五少爷的味觉不知道是不是坏掉了，我都在他面里多放了两勺子盐……他居然也吃下去了……”

' b' X6 k) c! @/ b9 M　　裴东明捧着肚子大笑：“娘子你太机灵能干了！”油乎乎的嘴就势在她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两下，被书香打开，“这下我就不用擦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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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拿我的脸当面巾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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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半恼半嗔，想到罗毓那如咽黄莲的模样，又撑不住笑了。
　　
: ~9 i) n9 c8 T7 w 　　罗夫人再提起罗桃依多跟裴娘子学着些之类的话，被罗毓听到，他总是一脸古怪，欲言又止。

　　不过这些日子他天天往营里跑，左迁打死了不肯松口，裴东明又是铁板一块，就算跟着他去裴家，十次有十次的饭都咸的能将卖盐的打死，现在导致他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跟着裴东明回家，看到裴娘子那张热情洋溢的脸，殷勤的要留饭，他就跑的比兔子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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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q4 e& M7 C; a3 @0 J. c　　有两次裴娘子甚直追在他身后很是生气：“罗公子这是嫌弃我们篷门小户，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这才不肯留下来用个便饭吧？”

　　罗毓有苦说不出，深深为裴家两夫妻迟钝的味觉而烦恼——那么重的咸味，居然咸　不死这对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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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g; w% S0 p; q# ~, J 　　罗家世代出文官，罗四海对这位幼子的期望也极深，没过几日就听说了他天天往响水军营跑，本来只是要叫他过来稍微点拨几句，哪知道见到小儿子一脸的倔强，誓要弃笔从戎，他终于傻了眼。

6 d/ m. m6 i% h5 g0 r$ u  j 　　“毓儿啊，我们罗家子孙都是以读书传承，你这会子非要去当什么兵，你可知道这些当兵的都是拎着脑袋上战场，若非家里穷的实在揭不开锅了，谁愿意做这样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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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毓轻笑一声：“爹爹这话说的，分明是瞧不起当兵的。左家满门将帅，左迁十几岁就独掌一方，也是穷的揭不开锅吗？”

　　罗四海对着小儿子这年轻激昂的脸，有无数的教导要说，可是罗毓站的笔直骄傲，双目灼灼，官场上的那一套生存理论实在难以启齿，最终只能粗暴的拍桌子：“我是你老子，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说了不许当兵就不许当兵！”
　　
　　罗毓毫不退缩：“爹爹，我若一时软弱，听从了您的话，就是愚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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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四海气的砸碎了一个砚台，当晚喝的大醉，等到醒来的时候，身边睡着一具年轻妖娆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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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子的主人泪意楚楚，娇滴滴叫一声：“老爷……奴婢以后……就是您的人了……”
　　
" }. G& y: j0 E# o; P 　　书香听到这个与罗四海春风一度的丫环名叫绢儿的时候，十分复杂的倒了一杯茶给气得哇哇乱叫的罗桃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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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7 h/ }% A1 v% L 　　罗桃依恨不得将罗毓暴打一顿，罗毓却是拿出兄长的架子一本正经的教训她：“妹子，你这副模样，虽然瞧着是替娘打抱不平，可是娘也不见得有你这般生气。再说了，出了这事你应该责怪的不是我，而是爹。他喝了酒，又对丫环来者不拒，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罗毓是个爱憎分明非清楚的好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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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 }, q; ?) d- `2 y 　　“我本来想一顿鞭子将那个贱/人暴打一顿的，可是娘非要拦着我。娘还说，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三两日后，爹就丢在脑脖子后头了……她还命人给那贱/人专门整理了一个房间出来，说好歹是爹的女人了，不能再放在她院子里当粗使丫头了……”

　　书香清楚记得，那日去罗府，怀香连罗夫人的房间都进不去，只在院子里听差，按说这样的丫环根本近不了罗四海的身，这事透着股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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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丫环……怎的会爬上罗大人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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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絮一脸的愤愤不平：“听说是夫人命雀儿去给老爷送汤，但雀儿肚子疼，就把汤给院子里一个小丫头子去送，哪知道被绢儿瞧见了，哄了那小丫头子把汤提走了……那个食盒是夫人专门给老爷送吃食特制的，书房门口守着的小厮瞧见了，就以为她是夫人派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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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心道：怀香这些年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当个姨娘，这下总算得偿所愿了。只是罗大人的三个儿子都比她大，年纪足足可以当她爹，她竟然也不肯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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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3 Y/ e3 v0 T" X' o 　　“罗大人跟五公子比起来，五公子不是更年轻一点吗？”她怎的不去爬五公子的床？

　　罗桃依瞪她一眼，终于找回了智商上的优越感：“也就是你这样没有想过往上爬的人才问这样的蠢问题。府里爹爹是顶梁柱，小哥不过是个公子，又不能作主，要是她爬了小哥的床，早被我娘一顿板子打死了……但是我爹就不同，娘一向贤淑，凡爹的女人，除了不让生孩子，她都不会为难，全部送进大院子里养起来，只是不能轻易出来罢了。”

　　“这个贱人，她事前一定打听清楚了！”小絮狠狠磨牙，忽又想起一事来，拍拍罗桃依的肩：“大小/姐别生气了，你可记得原来的嫣红，夫人房里最漂亮那个丫环？”

　　罗桃依摇摇头：“这名儿听着很是熟啊。”

　　“小/姐你这记性！”小絮忍不住抱怨：“三年前啊，嫣红也是爬上了老爷的床……后来老爷有位故友前来，老爷便招了嫣红陪客，走的时候又将她送给了那位郑老爷……听说那位郑老爷不但长的极丑，而且还有狐臭……”她越说越高兴，又叹息道：“也不知道老爷的故友几时能多来几个就好了，老爷一大方，将大院子里那些狐媚子们全部送人才好呢。”
　　
　　书香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z5 L" e% |) T% y# N/ N 　　她忘了，这个时代的姬妾通房其实都不过是个玩意儿，林府或者未曾听说过送出去的妾室通房……但却有别人送来的妾室通房，或许，怀香也忘了有这回事吧？

  e; h6 Y, ]* I5 S; a) g 　　或者，她以为，凭自己的姿容，可以得宠，避免这种命运？
　　
　　当夜罗四海虽然有了几分酒意，但他正值盛年，见送汤的是那个年轻俏美的丫环，又言语之间对他撩拨，自然心知肚明，当下拉上床去一顿胡天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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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本来对这事多有阴影，不过是在硬着头皮，但罗四海不同于燕檀，乃是色中老手，手段娴熟，几下逗弄，竟然教她的身子起了变化，全然不同于跟燕檀在一处之时的粗暴疼痛。
　　
3 B! y2 A- ?: e2 j" w 　　无论如何，怀香得偿所愿，一朝爬上了罗四海的床，第二日就被送进了罗四海的后院里，得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罗夫人打理后院很有一套，凡是罗四海的女人们都被送进了一个专门的大院子里，每人一间房，无论妾室通房，虽然名头听着不一样，但衣食待遇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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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l$ J$ d4 I6 \& t! ^# ?+ T: L 　　一个大院子里住着十几个年轻女子　，各个绫罗裹身，身边配着个小丫头服侍日常起居，但院门口却轮班守着四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将这些女人看的死紧，除非主母或者罗四海召见，是绝无机会出院门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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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另有两个汤药嬷嬷，日日板着张棺材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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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以前只是听说过罗四海的女人们吃穿不愁，罗夫人将这些女人们都送进一个大院子里作伴，从来不曾厉声苛责过一句，心中不是不庆幸这样宽厚的主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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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的大少夫人性子悍戾，动不动将林大少爷身边的女人拉出来一顿好打，或者发卖了，也还挡不住丫头前赴后继的爬床，碰上罗夫人这样温婉的性子，她心中早早盘算好了，凭着她的身子与美貌，只要勾得罗四海丢了魂儿，过个一年半载，生下来一儿半女的，总有出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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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进了大院子，看到自己的房间陈设齐整，罗夫人又配了个叫小红的小丫头子侍候她，送进来的饮食衣物也很是极细，心中极是高兴，关起门来兴奋的在床上来回打了几个滚。

. Y/ l8 v/ o! o 　　一会小红便来敲门，送了一碗汤药来。

　　“夫人吩咐了，请姑娘趁热喝了。”

　　怀香只当这是补身子的药，感念的念一声罗夫人的好，一口气将这药喝了，小红端出一小碟蜜饯来，她拈一颗甘草杏来喂进口里，一时酸酸甜甜的味道压住了药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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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红抿嘴一笑，收了碗出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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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K2 k+ y5 q; K+ S" i/ U1 ? 　　怀香在房里闷了半日，走出来看到廊下站着不少年轻女子，各个百无聊赖的样子，其中一名身着浅粉裙子的女子瓜子脸儿，一脸的娇怯怯，瞧着很是和善的模样，正站在廊下喂一只八哥，她上前去陪着笑：“姐姐好。”那女子送她一记冷眼，拎着八哥回房了。

　　旁边一名身着翠绿衫子的鹅蛋脸的少女掩唇轻笑：“姑娘你可别姐姐妹妹的乱叫。人家那可是姨娘，银姨娘，你不过还是通房呢，哪里能胡乱叫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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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2 Z- g: L1 T0 d( ?　　怀香一颗争强好胜的心顿时被激了起来，心道：你不过是早来了些日子，会装柔弱罢了，我今儿才来，就暂且不跟你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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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来，不知道如何称呼，让您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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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翠绿衫子的女子一脸的和善：“我叫翠婉，你叫我姐姐就好，我倒与姑娘一样，都是个通房丫头罢了，进了这个院子，哪里还有什么可拿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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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4 z( o* j; I+ k( E1 l　　怀香心中不明，做了城守大人的女人，这院子里陈设瞧着很是富丽堂皇，她房里的摆设也是极好的，吃穿都不差，又有丫环侍候着，怎的这翠婉听起来倒很是惆怅失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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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将暗，罗四海就进了院子，一院子女人的目光都紧盯着他，但男人走的不急不缓，四平八稳，怀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刚要站出去一步唤一声罗四海，却被小红拉住了，小声拦阻：“姑娘别乱说话。”

　　罗四海径自进了翠婉的房间，房里烛火大盛，一院子女人的心火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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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J0 |# x' y' | 　　她一夜未睡，只想着如何争宠，天色将晓便爬起身来，洗漱完毕，想着赶早起来，趁着罗四海未曾出这院子，也好上前去请个安卖个好之类的，出门却瞧见廊下正有两个嬷嬷守着个红泥炉子熬药，熬好了又盛了出来端到了翠婉房门口，自有小丫环接进去，不多时端了个空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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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O) j9 J0 N+ n 　　怀香嗅着空气里隐隐的药味，只觉很是熟悉，不由赞叹一声：“夫人真是心善，服侍了老爷还有补药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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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红正好收拾了她的床铺，站在她身后冷笑半天，这才掩了冷笑，一脸关切道：“姑娘想多了，那不是补药，是避子汤，哪一位姨娘或者姑娘服侍了老爷之后，夫人都会赏一碗避子汤下去的。”

　　林府从来没这规矩，妾室通房各凭本事，就算大少奶奶压制，也时不时有庶子女降生，怀香这是头一遭听闻此事。

　　“我昨日……昨日喝的就是？”怀香一脸的失控：“老爷……老爷都不阻拦的吗？不是……妾室通房不就是替老爷开枝散叶的吗？”

" c; z! q& I. g, _- n4 f' M3 c　　小红见那两位汤药嬷嬷已经瞧过来了，连忙拉着怀香进屋：“姑娘进来听我细细说。”

　　怀香恍恍惚惚被拉着进来了，心神早乱，只想到一点，就算她貌美如花，可是不能生个一儿半女……哪里能一直栓住罗四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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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h" k3 P& \7 J# I 　　“姑娘还不知道吧？我们府上的规矩不同于别家，从老太太那一辈起，姨娘通房就不许生孩子，孩子必须是嫡妻所出。到了老爷这一辈儿，夫人也一直遵照老太太的吩咐，姨娘通房是不能生孩子的。更何况妾室通房无论多得宠，老爷从来不会在这里留宿到天亮，都是……都是……完了就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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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Z) U- M　　她还是个未婚的小丫环，虽然这些事情早知道了，但到底不好说的清楚明白。

6 @4 u2 d# S+ F5 d0 O 　　这消息宛若噩耗一般，将怀香震的失去了主张。

　　“我……我要去求见夫人……求求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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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G) j  y) n% F: i　　“求夫人什么？姑娘你莫不是还不知道？凡是进了这大院子里的女人，除了侍候的小丫环之外，姨娘通房们未经夫人老爷同意，一概不许出院子的。”

2 }' V1 u9 L$ p7 i) \1 V　　“那……我向夫人……向老太太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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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听说是从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几时见过姨娘通房向夫人请过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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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的脸越来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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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夫人管教甚严，就算那些丫头嬷嬷们偶尔隐约提起大院子里的妾室通房们，也是夸赞夫人贤淑，厚待老爷的身边人，从来不曾苛刻她们，也从来不让她们大清早赶过来立规矩……种种好处，当时让她很是羡慕……

. ]9 t& _) e/ v( T　　如今瞧来，竟全然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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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w2 M: G& i$ r 　　“只要是老爷的女人，进了这院子里的，除非……除非两种情况之下才能离开，别的时候，几年连这院门都走不出去，更何况见夫人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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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C5 @! g. C5 v- J4 S 　　怀香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小红的肩膀，“小红你告诉我，什么情况之下才能出这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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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r  H- o6 Q　　“一个是死了，另一个嘛，姑娘不知道也好。”

4 Q, `+ X* ?' X: v% n　　小红拉下她紧握着自己肩膀的手，“姑娘在房里好好静一静罢，这院子里时光漫长，心静了才好住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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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y1 X2 j1 T1 v 　　书香知道怀香成了罗四海的通房以后，好几日只觉犯难，与裴东明商量了几次，二人都觉得，这件事还是告诉燕檀的好。

　　怀香出走以后，燕檀曾经到处寻找过她，让他知道下落，总比不知道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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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J6 Q( p$ d/ R3 o- E 　　裴东明自觉这事自己实在张不了口，事关燕檀的尊严，他拍着小媳妇儿单薄的肩膀鼓励她：“娘子，你一向口齿伶俐，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说着自己先躲出去了，顺便拐到老罗家看看受伤的老罗，明面上是安慰，心头早不知道笑了多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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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o4 K3 p+ O0 s+ Z3 B 　　燕檀得他在营里知会，今日要回家来吃饭，从城楼上值守完毕，回家洗了把脸，换了件衣服，这才赶了过来。进门便见一桌子菜，全往日他喜欢吃的。

　　书香还特意炖了一砂锅花生排骨汤，又丢了几颗红枣，排骨还是年前腌制的盐排，花生又炖的熟烂，咬在口里很是清甜，汤浓料美，他端着书香盛的一大碗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真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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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示意他快吃，他环顾左右，“怎的不见大哥？”

　　“他有事出去了，你先吃吧。”
　　
6 t  Q( ~8 h: }, I: @ 　　燕檀喝了一大碗汤，将两大海碗米饭填下肚去，又将桌上菜吃了一半，这才满足的坐在那里，动也不想动了：“嫂子……每次来吃饭，回去之后好几日我都不想吃营里的饭了，再这样下去，我在营里会饿死的。”

' s* G3 u% k# Q) G( W　　往日他这般赞美书香的时候，她总会抿嘴微笑，今日却一脸的愁苦。

2 Y7 |/ a, O% R! R 　　燕檀只当她受了裴东明的气，这样一想，裴东明不回来吃饭，定然也与此有关，当下关切的问道：“东明哥欺负你了？我去找他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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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4 Q3 b2 _( d! w( Y/ z1 j6 ]! a　　书香见他这副模样，摇摇头，咬了咬牙，这才道：“我前些日子看到怀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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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6 x% ^; v# {5 n　　燕檀本来心情很好，听到这话整个脸色都变了：“她……她……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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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见他这副模样，同情之心大起，索性全倒了出来：“孩子已经打掉了。她卖身进了城守府当丫环，改名叫绢儿，前两日听说爬上了罗老爷的床，做了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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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0 w) ~9 t! o* `" g　　燕檀目光都直了，一时之间心中五味陈杂，半日才道：“她……她这下倒得偿所愿了。我本来就没本事，不能给她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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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心中也替他难过，这个男子虽然一向不是个多话的，比不得贺黑子横冲直撞，可是肯为兄弟送命的人，总是值得人尊敬的，更何况他肯舍命的那个人还是她的夫君，她心中不知道对燕檀有多感激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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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别难过了。强扭的瓜不甜，她不懂得珍惜，只当城守府的通房姨娘好当，放着自由的好日子不过，偏要往那条路上撞……等以后……等以后嫂子给你相个好姑娘，娶回来好好过日子。就算比不上她美貌，但知疼知热，肯定会过好的。”

　　燕檀低下头去，心中涌上来一种说不出的沮丧失望难过，仿佛有什么渴望欲破胸而出。

　　他心道：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已经嫁人了，偏偏……嫁的不是我……
　　
　　书香见他这般难过，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想了想，拉开衣橱，拿出两件长衫两件中衣，跟一双鞋子来，找了个包袱皮儿，放到火炕上一件件叠好了，包进去扎好，塞进他怀里，“前些日子给你大哥做衣服，也给你做了几件，你先拿回去穿着，鞋子也是我去你院里替你收拾房间量好的，我才学着做，也不知道合不合脚，你先拿回去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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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N3 h6 s/ t- @* f! C0 d/ N　　听说失恋的人一定要用物质来填补，大概失婚的人也一样吧？

; l, N; F1 n& T) Y; z# m 　　眼下燕檀肚子吃的溜圆，再有了新衣服，不知道会不会好过一些？
　　
　　裴东明回来，看到桌上剩菜与燕檀吃过的空碗，再听了小媳妇儿的这番安慰理论，几乎笑的肚子疼，末了，将她搂在怀里，缓缓拍着她的背，语声轻凝：“娘子啊，如果哪一日你不在我身边儿了，就算别人做一百件衣服鞋子，再做了山珍海味来摆在我面前，也没办法弥补那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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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b9 C& c8 u" D　　书香的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想想燕檀的模样，又沮丧道：“这么说我这安慰的法子又笨又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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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摸摸她的脸蛋，一本正经道：“不过没准儿，你这法子对燕檀还真很有用呢。他那个娘子，休了比不休的要好，他想想就会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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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V; S3 u$ W8 p5 H8 b 　　第二日裴东明在校场见到燕檀，见他已经龙精虎猛，正跟十来个兵士打斗操练，那些兵们被他操练的鼻青脸肿，看到裴东明，他一脸的笑意：“大哥，过来咱兄弟俩较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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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2 ]+ H; A% t2 }　　裴东明毫不客气的走了过来，他却捂着胸口装病：“大哥你手脚轻点啊，我胸口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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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厚厚的军服，在紧贴着他肌肤的那一层，他身上的中衣仿佛带着暖意一般，意外的驱散了他心里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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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2:41
46 喂养

/ U/ l+ z- Z& T1 D6 a1 b. k 书香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小妞妞小小声叫道：“香香姨——”她慌忙转过身去，手指抵唇，作出噤声的动作来。

$ {! V7 H) D- a" z" d& e" |# f 小妞妞蹭到她身边，紧挨着她，也注视着放在自已房间里的母鸡窝，母鸡在这新垒的窝里已经整整趴了二十一天，今早也不肯再趴着了，起身来，低下头注视着自己脚下这十几个圆滚滚的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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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F0 q; W4 V% j& S5 ?/ ?, ? 郭大嫂子有事出去了，家里大妞带着两个妞子与书香守着鸡窝，见书香这般紧张的模样，大妞子拉拉书香的袖子，“香香姨，你瞧着比母鸡还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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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抹一把额头，在这三月份的天里居然出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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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o( q8 k# b+ [; Q- O. C 能不紧张吗？郭大嫂子早说了，母鸡这窝抱的小鸡全送了给她，让她试着养养小鸡。

# G! G* T9 l# p# Y: W7 q+ D 裴东明带着燕檀在自家院子里搭的鸡窝板板正正，很有几分营房的感觉，她跟郭大嫂子这里取了经，连母鸡产蛋的“产房”都垒好了，前有一个入口，里面黑漆漆的，刚好够一只母鸡钻进去，后面还有摸蛋的小洞，只容得下她伸进去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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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2 L8 d5 p! c# N2 B/ t 据小妞子曾经绕着她家鸡棚认真研究得出的结论：这鸡窝母鸡肯定愿意多生蛋蛋……阿娘说母鸡生蛋的时候最害羞了，都从来不让小妞子看……
  C) l! p! ~" h) K
- a6 z0 A" Z& W: `+ i+ W不过眼下，这些将来她家的“有功之臣”还在蛋壳里静静呆着。

须臾，鸡窝正中的一只鸡蛋传出了低低的剥剥声，有声音自内而外的传开，母鸡小心的将靠近那只鸡蛋的脚提了起来，如临大敌，书香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里，生怕这母鸡看到动静一脚踩下去，报销一条小生命。

1 q% n! U- n! H% M+ _" s 那颗蛋渐渐从内到外沿着一个点有了裂纹，剥剥声却没有了，小妞妞小声猜测：“肯定是小鸡累了，它要歇歇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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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摸摸小妞子的脑袋，站在那里耐心等着，那声音渐渐又响了起来，蛋壳终于破了，一个小小尖尖的小嘴露了出来，紧跟着是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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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抱起小妞子，猛然在她脸上连亲了几大口，大妞子颇有大将之风，按下激动的脸都红了的书香，“香香姨，别闹，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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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B) ^( J6 H& i0 y0 _" Z& K, M+ m小鸡出蛋壳这种事她自小看到大，太平常了。

% y8 l5 O  u! s& b4 }6 U- H 要说还是从京城来的香香姨没见过世面啊。

' u/ E) R( F8 a. t: O1 j# Z 一窝十二个鸡蛋，有两个蛋无论如何都没有动静，大妞子可惜的拿起来，叹一口气：“两只坏蛋！”见书香失望的神色，她复又安慰：“香香姨已经运气很好了，有时候一窝有三四只坏蛋孵不了小鸡的，全部孵出来的几乎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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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心满意足的抱着十只小黄鸡回家了，小鸡们在她早已央裴东明订好的木箱里东倒西歪，甫一出生，身上的绒毛还没干，各个一副懵懂的小模样儿，别提多可爱了。

/ Y: |% b: s& ^1 m* } 裴东明从营里回来以后，看到她这番着紧的模样，一直到吃完晚饭，还盯着小鸡猛瞧，禁不住吃味：“几只小鸡也值得你傻乐成这样啊？”言下之意是，媳妇儿你冷落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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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w' t7 D: W) Y; P( P: J. c$ }! b 不过某人毫无自觉，乐呵呵的对着这些绒毛已经干了的小鸡们，目光都舍不得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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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你长的跟大熊似的，心眼儿比小鸡崽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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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从背后抱住了她，一手去挠她的胳肢窝：“让你编排我，今日要是不好生收拾你一顿，教我夫威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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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B) U/ [- r0 e# y4 e小媳妇儿转过身来，拿小手捂住了他的嘴，一脸的严肃：“夫君你小声点儿，别吓着小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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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0 z0 D* i# q3 w8 k4 a裴东明再回到营里，拉着老郭头诉苦：“郭头你是不知道啊，自从大嫂子送她那窝小母鸡，她整个人都魔怔了，比养十个小孩子还经心，说话声音大了都要被禁止……别的就更没想头了。”小鸡来家里三天，大半夜的小媳妇儿都要爬起来三四次去看看小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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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N/ P: N/ ?* e9 n8 E/ q 他将冻的冰凉的她拉进被窝，还要被普及养鸡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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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嫂子说了，这小鸡最不经养了，只要用心养着，说不定能活全窝呢，万一养死了，先前的功夫全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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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早晨起来不是先替裴东明做早饭了， 而是赶快给小鸡煮小米。

4 z" R  y1 `; r 裴东明几近崩溃：“……等小米煮熟了她捞出来，还要往上面拌油，放在另一个替换的木箱里，等小鸡们都撒着欢子的去吃了，她清理完了昨晚小鸡们睡的木箱，这才给我煮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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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有了小鸡，裴东明直接沦为了“二等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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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P* n9 \+ S5 M8 G 老郭头跟燕檀都傻了眼，贺黑子得意的笑：“那是你媳妇儿没有怀孩子，像我家莲香，现在有了孩子，哪里顾得上养这些东西。”

6 S3 b' {6 y' K% A刚刚回营的老罗头翻翻眼睛：“要说女人呐，就不能惯着……”才说了半句话，见众人瞧着他的眼神都是欲言又止，忍不住暴怒：“老子不就是被罗家那丫头打了吗？那个母夜叉——我教训我家妇人，与她何干？”又指着裴东明：“你还不是让罗家人打了？一家子不讲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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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默默指了指他身后，老罗头转过身，看到身后站着的少年挺拨如玉，只是一张脸已经气的发黑，“嗷”的一声跳起来，四顾问旁人：“他……他怎么还在营里啊”

“大概是……找我打架吧？或者是找将军投军？”裴东明一脸老实的答他，心里早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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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H( M* \) X8 `( I% A 要说罗毓这少年，还真是一颗当兵的好苗子。自从立志当兵，虽然外部环境阻力颇大，老爹拍桌子阻止，扬言如果非要投军就断绝父子关系，老奶奶哭天抹泪，当娘的一脸哀愁的看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但他心性坚毅，毫不动摇。

左迁明知罗四海的态度，要将他强硬的扔出营去也不可能，更何况罗四海那句断绝父子关系正中罗毓下怀，他立马简单收拾了些东西搬进了营里，自己在营里寻了个空铺住了下来，操练的时候跟着别人***练，吃饭的时候在饭堂里照抢不误。

起先大家都顾忌着他的身份，又觉得他怪异，但是半个月之后，响水营中上至左迁，下至值守的兵士，都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唯一不习惯的就是刚刚回营的老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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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s. a5 z$ t) l, @ 他伤好回营之后，发现众人都知道他被城守府的千金暴打，在床上养了好些日子的伤。其实他身上的伤早好了，不过感觉面上无光，不好意思回营，能拖得一时是一时，最后终于挨不住了才回来，有时候众人闲下来，坐在一起聊起各自的媳妇，或者话头只要触及女人，他必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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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H  y* o% \ 这次骂的女人不再泛泛，而是目标明确，就是罗桃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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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第一次被罗毓撞见，他以比试为名，向老罗头挑战，将他好生捶打了一番，自那以后，老罗头想在营中泄愤，也要注意身边有没有罗毓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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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9 C4 B% g6 J) T0 w“左将军召诸位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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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毓在营中呆的久了，他又找了一套军服穿在身上，有空就在左迁身边乱转，日子长些，左迁有时候也忘了他并非营中在册军士，使唤他跑腿。

这次左迁召手下军士，却是响水城出了大案。

5 l( U# I4 I$ @ 响水城气候虽寒苦，但住在城内的百姓在城外还有庄稼地，紧靠着香末山。一城之隔，一边是戈壁滩，风吹石走，一边却是香末山脚下的大片梯田，就算靠天吃饭，但春种秋收，总也有些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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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b3 c* U) b4 ` 这些日子出城耕种的百姓总是无故失踪，罗四海派巡捕去探查，查了半个月，不但没查到原因，连巡捕也折进去十几个。

他这才着了慌，前来找左迁商议。

3 @; P" M8 x# L6 u7 R/ w 香末山的山匪早就肃清，这次死了这么多人，已算响水城中历年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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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四海来到营中，看到身着军服的罗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有心想要刺他两句，罗毓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若非他想到这是在左迁的地盘上，早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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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0 I6 i# S5 T* f/ F 左迁支使罗毓去召人前来商议此事，只淡淡对罗四海道：“令公子体验一段日子驻军生活，说不定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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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四海想到这自小娇生惯养的孽子定然吃不得这样的苦楚，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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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 g) x* y  } 香末山山深林密，山中住着的山民又不多，向来打猎为生，拿些皮子干货下山来换米粮，众人乍一听山中或有山匪，直觉蹊跷。

裴东明顺口道：“别是蛮夷假扮的山匪吧？”

. C- U( e6 [& s, U6 P6 q众人皆一脸惊色。

“去年冬天听说草原上有雪灾，如今冰雪消融，说起来也是他们要来的时候了。”左迁坐在案后沉思半晌，只觉裴东明这推测说不定接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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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书香知道的时候，裴东明与贺黑子燕檀三人已经领着三队人马进山去查探了。

, o; M: @: t2 ~. c* T1 b2 m0 v 郭大嫂子站在她的木箱前面，看着箱子里一团团黄色的小绒球们欢快的跑来跑去，浑不知世间之苦，忍不住叹息一声：“如果山匪是蛮夷人假扮，恐怕马上就要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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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这些年风调雨顺，武帝又是个励精图志的好皇帝，乱世匪多，如今正是盛世，又哪里来的盗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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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W" H0 k! ^& l! }) O. }  D- M/ a 书香尚未经过这样的阵仗，拿了一盘油拌小米来，添进了小鸡的食槽，这才道：“不是说响水城依靠天险，固若金汤吗？”

1 A8 ?$ R% c, Z+ Y郭大嫂子露出个苦笑的神情：“蛮夷就是草原上的恶狼，饿了整整一冬，如今出来觅食，哪里容易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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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吓着了书香，加之这天晚上裴东明还未回来，书香终于坐立难安了。

0 J# s- L- N6 M: X1 L& P3 S 莲香怀着身孕，就算贺黑子也跟着进山去清剿，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去郭大嫂子家转了转，发现老郭头还没回来，她又坐不住，只好又转回来了。

第二日，裴东明还未回来。

第三日，也没有回来。

  S9 H6 u$ G' `! W0 T 书香的眼睛已经有了重重的黑眼圈了，被郭大嫂子宽解一回，见无甚效果，只得由她去了。

小鸡们开始吃拌着苦苦菜末的小米的时候，裴东明他们终于回来了，不负重望的歼灭了上百的蛮夷，只留了两个活口。

说起来，他们在山中也转悠了七八天，觉没好生睡，饭没好生吃，又怕埋锅造饭惊动了隐在暗处的山匪，人人都啃着干粮喝凉水，饿了就喝几口山泉水。

  Q, w0 A, b  E3 ^ 三月中，山泉水还凉的渗人，进了肚子，感觉肚子里跟揣着冰块似的，半天暖和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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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带着人去营里交了差，将活□给了左迁，便往家中走，又嘱咐燕檀跟罗毓，晚点来家里吃饭。

燕檀喜滋滋答应了，罗毓一脸的愁苦，想想裴娘子那手艺就打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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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进山，本来没罗毓什么事儿，可是他混在士兵群里，等到进山两天了，裴东明才瞧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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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想让这位少爷自己回响水城，又生怕遇上暗中潜伏的山匪，只得将他带在身边，哪知道事到临头，最终找到那帮蛮夷的窝点的时候，这位少爷却不是熊包软蛋，头一个冲了上去，很是英勇。

0 _( t0 D5 k+ A2 m$ A 罗毓跟这些人混的熟了，知道燕檀独身，营里洗澡都是无论多冷的天，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来，他在营中这么久，十分的怀念热水浴，央着燕檀跟他回家，看能不能烧点热水洗洗。

——当初离家太坚决，打定了主意要在营里混日子，连银子也没带一钱，他又不是在籍军士，连饷银也没有，就是想去客栈里洗个澡都囊中羞涩。

“燕大哥，你家必然有灶头吧烧个热水洗个热水澡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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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燕檀不反对，他于是腆着脸跟了去。

  \8 }$ e% j( P8 l- \! i! x8 ]9 k 到了地头一看，忍不住怀疑。

# Q9 ^: y0 E9 S& x; {3 D( O7 A, h 燕檀这么久没回来，房里居然干干净净，炉上火虽然被封着，但坐着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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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大哥你金屋藏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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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E3 B3 x6 U; O* v, q燕檀苦笑：“我倒是想……也得有人给我藏啊。”

他进山之前回营那日走的比较匆忙，床上堆着许多穿脏的衣服，如今不但床铺整齐，拉开衣橱，那些脏衣服也被洗的干干净净，叠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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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E# p* k: \' n4 Z 罗毓追在他身后问个不住，问的急了，他被烦到不行，只好道：“这是裴……裴嫂子来收拾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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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6 @7 r2 @) |+ f1 j" ?罗毓啧啧称奇：“没想到那位裴娘子饭做的那么难吃，厨艺那么差，倒是个干净人啊。”

燕檀只当他城守府的公子，吃惯了山珍海味，对寻常人家的食物吃不惯。可是再想想，这位罗毓在营中吃饭从来狼吞虎咽，跟别人抢菜抢的不亦乐乎，几时又嫌弃过吃食简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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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厨艺怎的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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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毓奇怪的看着他：“你竟然不知道？裴娘子好像味觉上有些问题，每次做的菜都咸死人不偿命，也难为东明大哥，为了讨好娇妻，吃的津津有味……”

# W3 x2 r% E' o, ^% w燕檀想到书香的性子，唇边不觉漾起一抹温柔笑意来，引得罗毓大叫：“你看你看，当时我在他家吃饭，东明大哥瞧着他家小娘子，也是你这副模样……你想谁家闺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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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c) g- ~  w3 W6 k" a1 M燕檀面上笑容立即隐去了，“你还不快洗？”捅开了炉火，继续烧热水。

3 G2 L& v! f9 s* S5 k 二人洗完了澡，罗毓听得燕檀要去裴东明家吃饭，只觉他太过英勇，一脸的不信：“你别是糊弄我吧？”

5 e% i& z- T( |见燕檀要走，他跟在后面叨叨：“那么咸我就不信你能吃得下去？”

/ c, O" I) P' d% t二人到得裴家，见到裴东明散着头发，气嘟嘟坐在火炕上，桌上摆着两盘凉菜，一盘绿一盘红。

书香却一脸笑意的招呼他们，全然无视裴东明的臭脸。

当着两人的面，裴东明这才不情愿的下了炕，坐在桌边。

6 E2 D! g) c# H8 |$ ^* W& L 书香的拉面下了锅，在沸水里滚两滚，捞出来，舀了旁边锅子里的臊子汤，一人一碗臊子面上了桌，裴东明与燕檀各端了一碗面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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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毓这些日子在山里转悠，啃多了干粮，瞧这碗里的臊子汤里豆腐鸡蛋，肉末山菌，竟然还有些豆芽之类，荤素齐备，闻之饭香诱人，想到那咸度，又咽了口口水，见裴燕二人吃的香甜，闭着眼睛豁出去了，想着宁可咸死，也先吃碗热呼饭再说。

他端起来，先小小喝了一口汤，只觉咸淡适中，再捞一筷子面来吃，面条筋道，汤味酸辣，很是合口，呼噜噜塞了一团面条入了口，咽下去才赞道：“裴嫂子，你今儿这盐味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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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本来正板着脸跟自家小媳妇儿生气，见这傻小子傻头傻脑说了这句话，再想到他在自己家吃饭那情形，顿时笑出声来。燕檀本就猜出了书香在恶整罗毓，挟一筷子桌上的绿菜，只觉入口略带一丝苦味，但回味鲜香，也是边吃边笑。

书香正在下第二锅面，回首嫣然一笑，毫无歉疚之意：“罗少爷对不起了！以前多有冒犯!”

+ ?8 `; m. g( W" E罗毓这才省起，以前是被人恶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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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6 ]( m- ]) L' e6 I. c4 p' g  ? 不过今日这饭吃的舒服，那红色的凉菜原来是腌的胡萝卜丝，酸咸适中，吃一口脾胃生津，绿色的小菜略有苦味，别有风味，当下吃的很是舒服，早不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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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x, }6 Z- Q4 x“裴嫂子若是觉得对不住，以后我要是来蹭饭，千万别把我打出去就好。”

他身上半分银子也没有，营里大锅菜跟裴娘子这饭的味道比起来，简直可以算得上猪食，只能混个饱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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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T1 C7 U1 f/ V" O" a 为了教别人能看得起，这些日子他忍着抢食，总算在营里扎了下来。

书香笑着应承。

裴东明见燕檀跟罗毓吃那绿菜吃的津津有味，不怀好意道：“你们都不知道，她给你们吃的这是鸡食，我们吃的跟她养的小鸡吃的是一样的。”

书香：“……”夫君你也太小心眼儿了，喝起醋来没完没了，跟几只小鸡也要争宠……

燕檀与罗毓各挟着一筷子绿菜，你望我我望你，只因味道实在好吃，挣扎了一下，双双喂进了口里。

" g, t+ A0 `4 n  k5 H" Z“大哥说什么胡话呢，我们以前出去打仗，冰天卧雪，什么东西没吃过？草根树皮，这个难道是野菜？”

“野菜好野菜好，野味儿鲜呢。”罗毓随声附和燕檀，见裴东明一脸郁愤的表情，越发挟了一大筷子来吃，“这味儿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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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r- o% |- x- `书香抿嘴直乐，“你们吃的这菜叫苦苦菜，郭大嫂子说这菜最是养人，吃了可治疮毒跟各种伤，多吃又少生病，正是药食两用。小鸡吃了还不生病呢，如今不过三月中，这才刚冒了个头，我凑这一盘子可不容易呢。”

那小眼神得意洋洋朝着裴东明瞟啊瞟：你不识货，自有人识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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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c( i3 b# f  V( Y& K- s 燕檀跟罗毓见他小两口斗气一般的模样，风卷残云，将桌上那碟苦苦菜消灭干净了，等到裴东明再下筷子，早被吃的精光。

晚上，书香收拾了碗筷，见自家夫君盯着她从外面搬回来的小鸡木箱，眼神凶恶，好像屠户一般，吓的将他撵到一边去：“你别盯着我的小鸡好像要吃肉一样，它们还小呢……再说了，它们将来是要下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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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鸡呢？我瞧着有一半是公鸡呢。”小鸡还小，根本瞧不出来公鸡母鸡，他不过随口胡诌，不过书香从来没养过这些小东西，只当他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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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E, z+ b% g+ \% Y% }“公鸡都留着打鸣，我怕你早上睡的迟，误了回营，多养几只打鸣，好教你早起。”书香心道，自家生孩子男女都不由我，还母鸡孵崽，男女难道还能指望着我来定不成？

裴东明气的磨牙，他从军多年，向来警醒的很，小媳妇儿分明养出了感情，舍不得，生怕他说这些公鸡养大了吃肉，这才说瞎话编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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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去闩了院门，回来又闩了房门，将小媳妇儿拦腰扛了起来，摆出十分土匪无赖的架势来：“小娘子，你今儿惹得大爷不高兴了，不让吃鸡，那就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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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W. L% F- ~0 Y书香被他扛在肩榜上，脑袋朝下，顿时头晕目眩，拼命挣扎：“你放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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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土匪伸出大掌来在她的小屁股上“啪”的拍了一巴掌：“再不老实就扒了裙子打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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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心头愤恨，老实了也被扒了裙子，这个土匪，去山里转悠了还没半个月呢，回来就一副土匪样子。压在她身上，咬着她雪丘逼供：“说，是为夫重要还是你那窝小鸡仔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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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一个是枕边人另一群是宠物，这有什么好比的？

可惜男人的想法与她大相径庭，见她咬牙做出坚贞的模样来，坏坏的掏出长枪入了巷，捅一下逼问一次：“老爷我今儿很不高兴，你还不老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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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被他逗的直哼哼，胸前被吸的酥酥麻麻，哼哼着答他：“老爷……老爷最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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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顿时笑意盈面，眼中精光大盛，边动边继续逼供：“那你为何还在老爷进门以后，嘲笑老爷，跟小鸡的待遇是一样的，就差拌点小米，老爷我就吃的跟小鸡崽子们一模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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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的女人已经柔成了春-水，主动伸出愈加细瘦的胳膊来，搂着他的颈子：“小鸡崽们最怕养不活……老爷你出生入死……我都要好好喂着你们，不生病，好好喂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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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 P- K2 x' w裴土匪被良言打动，立即金盆洗手，做了良家男，将怀中的女人紧紧搂住，感觉到她身上瘦的厉害，比走之前竟然瘦了许多，简直有些硌人，思及他走后，她定然日夜难安，这才瘦成了一把骨头，只恨不得将两个人打碎了，捏成一个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待安心。

他伏下身去，如驰骏马，激情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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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漫长，窗外寒风抵不过良宵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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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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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2 D* ]8 `# @风卷尘沙，肆意狂虐，戈壁滩上风吹石走，城头值守的裴东明一张嘴呛进一口的沙子，他“呸呸”吐两口沙泥，大手在脸上搓一把，搓下来一手的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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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的罗毓方才不小心张口，此刻却含着一口沙子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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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少爷往年春日出游，必定得日朗天晴，像这般沙尘肆虐的鬼天气，他总是躲在书斋里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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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I4 P5 k! V& m' @$ S4 T$ ^ 城门上立着的标枪一般的值守兵士们脸上皆覆着一层沙土，再英挺的男子也失了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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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香末山一事，左迁终于默认了罗毓为响水营兵之事，只是目前尚无职务，他当着众将官，似乎有几分生气，指着罗毓道：“既然你喜欢跟着裴校尉，那以后你就着跟着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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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2 o6 b( ?: W% ^1 v' Q$ ~此事传到罗四海那里，罗四海也只有暗叹左迁用心良苦，自家儿子这般磨缠，有碍于他的颜面，两家世交，既不能打又不能撵，只能将罗毓安排到裴东明身边，战场上刀枪无眼，裴东明又是个机敏可靠的，倒可以分神多照顾一二。

  d. f6 P/ K9 d9 n# S! l5 u" g 罗城守对左迁这番安排，心内甚为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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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x2 Q9 v) i% I' ^2 | 但左迁私下里却将罗毓叫了过去，一脸的为难：“世叔那里，听到我这安排，想来也不会再为难你。既然我替五公子遂了夙愿，那五公子能否帮忙劝劝令妹……前两日我有事出营，被令妹堵在酒楼门口‘偶遇’，身边围了不少人……再这样下去，有损令妹清誉……”

- K4 v. \$ P1 Q8 r" n3 M堂堂响水驻军一方将领，在营中号令千万人，出了营就跟窃贼一般，需要时刻警惕突然冒出来的罗大小/姐，还有她那炽烈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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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迁委实很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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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毓将这件事当作自己进了响水营，左将军下达的第一个任务，这些日子翻天覆去的思考，最后绝望的发现，自家这个宝贝妹妹从小就横冲直撞，想要的东西从来百折不挠也要弄到手——这事恐怕不能善了。

他在城门上吃着沙子犯愁，罗桃依却在城内纵马，轻车熟路的到了书香家门口，下得马来，远处罗家门口探头探脑探出来一个小脑袋，罗敏默默看着那衣如烈火一般的女子大步上前，一脚踹开了裴家的小院门，院子里传出来一声清朗的声音：“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要踢坏了我家的大门，回头把这院门拆了弄个朱漆大门楼子，门口还要有石狮子的那种……”

* B+ m: v8 f: Z% }& S罗娘子出来叫儿子回去，瞧见裴家门口栓着的枣红马，脸色都变了：“那个母夜叉她怎么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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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敏怯怯的抬起头，甚为不明：“娘，要不是罗大小/姐教训了爹，你还要挨打，你怎么能这样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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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娘子细瘦的眉毛拧在了一处，显示内心的纠结：“她……她这样的女子，根本就嫁不出去，谁敢娶她？”

% X8 O& y5 I& V+ W! `$ v罗桃依实是有悖她自小按受到的贤妻的标准，打从心底里，她不喜欢这个女子。

罗敏大胆的抬起头来，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口齿清晰，响亮的回答她：“娘，我长大了要是娶娘子，就娶这样的娘子！”那是怯懦的，日夜忧泣的母亲身上完全找不到的那种烈烈绽放着的姿彩，耀如烈日的光芒，仿佛瞧着这样的女子，他那颗时时处在怨愤恨毒与不安的小小心灵也暂时得到了解放。

- v& x- Z) Z- q2 ` 他说不出那种感觉，不过他喜欢这位美丽的大小/姐，提着鞭子抽打他亲爹的时候，简直就像杀蛮夷的英雄……

“不——敏儿你千万不能这样想……”罗娘子啰嗦着，颤抖着，恐怕是恐惧的看着自己这个从来都安静缩在角落里的儿子，仿佛不认识他了。

罗家母子的这番对话，裴家院子里的两个人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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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知道了，书香定然要对罗桃依大加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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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狂沙漫天，但书香家院子里却格外的安静，小小的菜园里已经绿意盎然，书香细心的蹲在小小的仅容她双脚前后一字落足的菜垅上，仔细的看着小小的萝卜叶子上面的泥土开裂程度，看到裂口大些的地方，便高兴的小小欢呼一声，小心的揪萝卜叶子，拿小铲子松松四周的土，然后使力一拨，便有一只杏子大小的玉白色萝卜离了土。

她如法炮制，好不容易拨了五六颗小小的萝卜出来，扔到菜园外面，哪知道罗桃依提起一把萝卜叶子，尽数把萝卜拧了下来，拿起旁边木桶里放着的水瓢，舀起清水，冲洗了几下，洗得干净了，一口一个，喀嚓喀嚓几口便下了肚，入口清甜多汁，一点萝卜的辣味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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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惨叫一声，大声控诉：“罗桃依，你居然吃了我的玉团儿？你给我吐出来！”这小萝卜本地人称作“末萝卜”，意谓它的小巧。书香下种的时候并不知道这萝卜长什么样儿，今儿第一次拨，却意外欣喜的发现，这“末萝卜”与后世的樱桃萝卜大小形状一模一样，小巧玲珑，只是这“末萝卜”是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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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f. }( M  ]( d- {% q 她有心替自家这小萝卜起个可以同樱桃萝卜比肩的名儿，想了半天，才想起个名儿，就叫玉团儿，辛苦看顾了这些日子，浇水除草，拨了这半日，不但一个没尝到，拨出来的这几个也全数下了罗桃依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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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桃依一脸的无赖样儿：“你这萝卜拨出来不就让人吃的吗？还什么玉团儿，它是玉雕的吗？”

7 p' K( o/ ^% n* N1 D7 D* D; o' F! ?; z0 C书香气鼓鼓的瞪着她，这个蛮女，简直完全没办法讲道理。

4 o3 o! P& M9 x& z 罗桃依甚少见到书香这般生气的模样，寻常时候总是书香气得她跳脚，如今见她这模样，心头大是快意，故意歪曲事实：“莫说当初我还替你照顾过菜园子呢，吃你几颗萝卜又怎么着了？”

1 A  V+ C' I6 N! X# a! I( x书香本来满腹欣喜，想将这劳动成果多拨几颗出来，晚上与裴东明做个小菜，调调味儿。自从香末山一事之后，响水营中又加强了警戒，裴东明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天未明便起身，天黑透还未进家门，每日里极是辛苦，若是能有个新鲜菜来吃几口，也算不错。

8 A- ^" T, J% s+ E0 {2 L; {“城守府什么没有，你偏要跑我家来从我夫君口里抢新鲜菜吃？”

罗桃依本来笑的开心，这下被捅了马蜂窝，一脸的幽怨：“你倒日日惦着你家夫君了，怎的就不帮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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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瞪她，“你赔我萝卜!你赔我萝卜！”

罗桃依脑中忽生出一个主意来，朗然一笑：“好，你跟我来，我赔你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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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A8 U- E# F, Y2 r" X8 e" D书香当了真，提了个篮子拿了个小铲子，果然跟着她出了院子，盘算着装一篮子绿菜回来。罗桃依先上得马去，又拉书香上来，“我带你去拿萝卜。”

+ c8 I& {  D) ?吃了一冬的腌菜储藏的菜，最近连苦苦菜都断了顿，书香早就受不了了，这些日子日日去菜场，也不见新鲜绿菜有买，别提多沮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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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d& t$ l5 y 罗桃依将书香放在马前，纵马疾驰，路人见之，纷纷避让，不多时竟然教她给奔到了城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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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水城北门出得关是茫茫戈壁，入得关出了南门便是大夏的土地。裴东明等人在北门值守，南门今日值守的却是老罗头。自罗毓进了军营，他被收拾了一回之后，便申请调到了南门值守。

香末山一事出来之后，城中百姓出城务农，皆是成群结伙，谨防遇到匪人。今日狂风大作，并无人出城，他见到罗桃依，新仇旧恨，又见她马上载着的正是裴娘子，他早恨这裴娘子与罗桃依结交，她又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日日跟着郭家那粗莽妇人厮混。

他在裴东明面前挑唆了好几次，有心教裴东明将这小妇人仔细捶打一番，也好教她规矩听话些，哪知道几次之后，裴东明却似着了恼，对他越来越疏淡，到得最后竟然只是见面打声招呼，旁的一句多话也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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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罗头见罗桃依的马儿到了城门口，连忙指挥兵士开城门放行。

那兵士是个心底厚道的，略有不安：“罗头，这恐怕不妥吧？将军下令，这些日子务必要求城中百姓不能独身出城，就算出城我们也要劝说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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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L8 |6 |) s9 P老罗头狠踹了那兵士一脚：“下面的可是罗家大小/姐，你敢阻拦她出城吗？再说了，她马上还载着一个妇人呢，两个人结伙出城，怎么算得独身出城？”

3 \! y& w0 Q  U; s9 t0 E那兵士还待再劝，被老罗头狠踹了一记窝心脚，旁边兵士去扶他，老罗头却亲自开了吊闸，马上的罗桃依与书香并未瞧见城门楼上的老罗头，罗桃依双足一夹马肚子，枣红马撒开四蹄朝着城外驰去。

书香坐在马前，被罗桃依揽在怀里，迎面吃了好几口沙子来，这才醒悟了过来：“罗桃依，你根本就是故意让我坐在马前的吧？”不但替她挡风，还可以多吃几口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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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a  [, d+ R9 q2 n4 ]+ ? 罗桃依上扬，在她耳边吼着：“我是怕你坐我身后，被颠下马来就惨了。”枣红马扬蹄尽情飞驰，风沙迷眼，打在脸上像刀子一般，声音小了话就被风刮跑，再听不见。

书香上一次出城，还是裴东明带她去行猎，那日天地静默，只余一片雪白与冰蓝的世界，如今一骑在风里狂驰，一天一地的黄沙漫漫，书香险些以为不是同一片土地。

; C% v" o: B* f* H4 n: S 罗桃依往年就是个跳脱的性子，罗毓几兄弟闲暇时都喜欢带着城守府的府兵护卫带着小妹妹去行猎，虽然马儿在沙尘里几乎看不到十丈之外的方小说西，但罗桃依却记得旧年哪里野草最是丰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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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驱马前行了足足有两刻钟，书香已经被颠的晕晕乎乎，不辨南北东西了，才被她丢下马来，她扬鞭指着那片差不多快被黄沙埋没的绿意，若不仔细瞧，简直会忽略的紧附着土地的植物，“哥哥上次说，在你们家吃过这种野菜，叫什么苦苦菜的，味道很是独特，你不如多挑些，今儿回去，我也好尝一尝。”

书香看着眼前大片的苦苦菜，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蹲下身去，拿着小铲子飞快的铲了起来，一会篮子底便被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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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Y$ R% D8 P8 x 她回头看到罗桃依无所事事的模样，不满的威胁：“罗桃依，你若是不肯来帮我提篮子，今晚别想吃到这菜。”

罗桃依执着鞭子走过来，扬眉怒目的吓唬：“你这是想吃我一鞭子吗？让罗家大小/姐替你提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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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一把揪过她的鞭子扔到一边，将篮子塞进她手里：“你这是成心不想尝尝这菜啊？”

; ^5 V; O. z) N8 ~+ ?* @城守府虽然有大块鸡鸭肉类，但绿菜也是极度稀缺的东西，就算罗四海贵为城守，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罗桃依这些日子早已经腻味了，不然也不会对着书香刚拨出来的小萝卜毫无仪态的坐在院子里给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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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E1 b6 z7 k; ^ 二人一个铲着一个紧跟在身后提着篮子，不多时篮子便满了，罗桃依长呼了一口气，“可算完了！”埋头铲菜的书香闷不吭声转头来伸手用力在篮子里压了压……满满一篮子菜顿时成了半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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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桃依泄了气一般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不时催促：“快点儿……你快点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沙停了下来，天色依然昏黄，不知时辰，不远处伏在山坳里的七八个身形高健，身上头上皆围着兽皮的汉子正专注的探头瞧着山坡下面缓慢移动的两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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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A1 k+ A! m. L/ \/ P9 M$ Y 身着红衣的女子一直絮絮叨叨，先头有风，听不真切，这会风停了，那声音便隐隐约约传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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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小小的农家院落里，墙头探出春杏的红萼来，欲开未开，院子里却丢着身着兽皮，被捆绑的结实的一大一小两个男子。壮年男子额头青筋欲裂，双目欲眦，他身旁的小男孩一脸惊恐仇视的咬着牙，目光直直越过窗棂，似乎想瞧见房里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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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是边漠最常见的火炕，炕上一名年轻的妇人被剥的精赤条条，另有两名健硕高大，面容丑陋的汉子正行着淫秽之事，少妇的下颔被卸了下来，四脚关节皆被人为拧脱臼，连寻死也不能，眼泪早已经哭干，只睁着一双空洞的眸子瞧着房梁上那一团蛛网，织的细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年困的虫子或者苍蝇，居然到今年也未曾的挣，开化作干尸，还悬在那蛛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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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下的罗桃依与书香浑然不觉，正自说笑着铲了满满一篮子苦苦菜。罗桃依回身寻过自己的马鞭，笑着催促书香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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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赔了你的‘玉团儿’了没？你也忒小气了些。”

; X" }0 w+ d, |, ]. {9 x0 G书香心满意足的拍拍篮子，“算你识相。大小/姐你哪里知道我们穷苦人家过日子，家计艰难，顿顿要算计的苦楚呢？”

罗桃依拉她上马，“行了吧你，这是生气我今晚去你家吃饭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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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里伏着的那汉子中间有人说了一句什么，领头的年轻男子目似鹰隼，指着两名女子：“儿郎们，将她两个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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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有汉子哄笑：“听说大夏的娘子们皮肉最是细白，下面的两个瞧着就是好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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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3 M* k, H& e另有人捅了他一肘，挤眉弄眼，下巴示意那小小的农家院落：“你昨晚不是尝了一个晚上吗？大夏的小娘们儿肉皮细不细，还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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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9 i6 l+ M书香已经笨拙的往马上爬，正欲爬到马上，只听得不远处男人兴奋的叫声，数骑从山上疾冲而下，她吓的手都软了，罗桃依脸色都变了，狠狠一拉，将她拉上马去，拨转马头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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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我瞧着不像大夏人。”难为她还能说出这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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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v& C, `' D, |* H 书香从未经见过这样场面，吓的魂飞魄散，肝胆俱裂，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你从哪看出来不像大夏人？”

她猛的想起前段时间香末山肃匪一事，裴东明这些日子实在太忙，她也只当上次香末山的盗匪已经肃清，不然南门也不会轻易放行。

难道……

1 v& x4 e* a. m2 ~6 b罗桃依双足催促马儿前行，身后紧追上来的男人们一脸兴奋残忍的笑。

“裴娘子，今儿是我任性连累了你，不如你先骑马回城，我跳下马去阻拦这些人……”咬咬牙，罗桃依执鞭便要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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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死死攥住了她的腕子：“罗桃依，你今儿要是跳了，我也得死。我根本……根本就不会骑马啊……”听她的声音吓的都要哭出来了。

' s  f" Y. a# t2 H3 ]& Y1 V 罗桃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往下掉，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臀上：“看来今儿，我们要死也只能死一块儿了！”在如飞奔驰的马儿身上，她艰难的弯下身去，试着摸到了靴子里的匕首，直身起来，塞进书香的手里：“这个……给你自己留着。必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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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7 P$ |: ~* ], X, P, G4 Y从来身在和平年代的书香，抖着接过匕首，努力鼓足勇气：“好，必要的时候我跟他们拼了！”

( K7 W6 G' j7 l4 A' f身后追上来的当先一名男子五官深邃，身下马儿神骏非常，他身后紧跟着的众男人一脸喜意的盯着马上那婀娜身段，都露出垂涎的表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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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桃依苦笑一声，“这匕首，必要的时候是留给你自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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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h: r/ v) h果然这个傻傻的裴娘子是从京城来的，并不明白在边漠，落到蛮夷手里的女人将会有怎样惨烈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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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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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u  e2 a0 F8 [" f一马负二者，纵是枣红马儿再神骏，奔得不及一刻钟，已被数骑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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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e8 C0 s/ i- Q. [" Z5 \ 领头的年轻男子在包围圈外，只有六骑以枣红马儿为圆心，嗷嗷叫着绕圈子，激起尘土如雾。

7 s* d9 H4 |5 s* Y1 K* r3 t 马上伏着的两名女子面色如土，也不知道是落了一层土还是被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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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桃依执鞭，书香手执匕首，菜篮子跟铲子早在这些人冲下山来的时候就丢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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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e7 Q9 j0 H- J6 J8 _ 围着她们的这些男子身着兽皮，皆是身高体壮，手中寒刃令人胆裂，马上还有箭袋弯弓，朝她们露出来的表情又兴奋又残忍，就好像在草原上瞧见了两只皮色绝佳的狐狸，那种侵略性的目光似乎在考虑从哪里开始剥皮……

  |# C- L8 x( | “这样皮白肉嫩的小娘们，要是弄到上京去，保管被别人羡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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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艳点的那一个留给老大，瘦的这一个留给我们大家享用，如何 ”

罗桃依身着红裳，她本人又生的妍丽，纤秾合度，眉眼大气俏丽，虽然比书香还小了些，身材却比她要丰满高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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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k' E; K% a 这些人议论的话，两人再明白不过。

书香一刹那脸都白了，脑子里嗡嗡作响，身至绝境，置之死地，竟然生出了搏一搏的勇气来。

- V" h: F! N/ _( L9 U- G; j' r6 V 罗桃依一手紧抓着马缰，在她耳边低低嘱咐：“……一会我挥鞭杀开一条路，我们试试能不能冲出去？”

书香点头，唇角抿出一个坚毅的弧度来，终于安慰她：“就算……杀不出去也没关系！”她握着手里的匕首，仿佛能从这唯一的武器上获得一点能量。

$ R0 Z$ g9 w; a) ]! f4 _ 那些人举着手中大刀朝空挥舞，欢呼声在旷野里四下散开，这两个小娘子眼瞧着成了他们的盘中食，说不出的骄矜得意。却见那红衣少女猛然驭马朝北冲了过来，先头欢呼的那男子本是战场中的老手，但他寻常面对冲上来的人下意识便是利落一刀……最好能够一刀砍下敌人的头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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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习惯性的举起刀来，面对着已近至眼前的少女娇嫩的容颜，却倏然发现——今儿冲过来的这位不能用往常那样粗暴的方式，就是这一愣神犹豫的功夫，罗桃依的鞭子如灵蛇一面扫了过来，在他面门之上狠狠卷了过去，那人只当这少女是个花架子，哪里知道她竟然起式如此狠毒，“嗷——”的一声惨叫，马头一偏，罗桃依已经从他马侧擦肩而过，他下意识伸手去抓马上的红衣少女，却不防那红衣少女肋下忽刺出一把匕首，狠狠扎透了他的手背，男人再次惨叫一声，枣红马儿已经窜出了包围圈，向着响水城方向疾驰而去……

+ A) z9 @4 c; S6 k' z) O! L这人身侧另一位同伴，从头到尾都没来得及出手……他心中也早当这两名女子弱不经风，南人的女子最是娇弱，恐怕被围起来都要吓得晕了过去，都抱着吃现成的想法，根本没想过要到这两名娇滴滴的少女挥刀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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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v. [& R- J# o% I8 X不过是一个疏忽，竟然教这两名少女冲出了包围圈。

不但纵马圈人的几人怒了，连那名带头的年轻男子也怒了，冷冷朝着几个一笑，几名属下顿时浑身都哆嗦了一下，打心眼里泛上寒意来，急忙纵马急追，黄土古道上一骑烟尘向着响水城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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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5 I  y/ \3 W2 c2 b' p 罗桃依不住夹着马肚子，枣红马似也知晓主人急促之意，跑的十分尽力，但身后这些人所驭的全是好马，比之她的马儿丝毫不差，却是一人一马，不到半刻钟，竟然又教这帮人追了上来，领头的男子十分勇悍，眼瞧着再追下去便要追到响水城去了，他从箭袋里摸出支剑来，马上弯弓，箭去如电，竟然射中了枣红马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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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p& f4 [" Q' B4 p2 ]  Z 马上的罗桃依与书香只听得枣红马发出一声绝望的嘶鸣，后蹄下陷，轰然跪倒，她两个顿时从马上栽了下来，书香本来在罗桃依怀里，跌下马来滚的远了些，罗桃依双脚踩着马蹬，跌的倒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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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q: u1 G. F. m5 { 包围圈逐渐的缩小了。

' n- W7 D4 _# V! \6 J8 [ 这一次马上的汉子们都不再轻忽，方才被罗桃依打中脸的汉子就在索性下得马来，向她们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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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跌下马来，只觉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般，但此刻哪里容得她在地上多躺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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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4 R/ t% m; k; d5 x$ t 她连滚带爬向着罗桃依挪了过去，罗桃依的一边脚被压在马肚子下去，她正吃力的往外拨脚，枣红马儿虽在悲呜，但感觉到她的手在往肚子下面摸，还是吃力的抬了抬自己的肚子……罗桃依的脚总算脱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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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展眼到得二人面前，脸上有一条鞭痕，血肉朝外翻着，说不出的恐怖，手上鲜血一直滴答往下滴，书香靠在罗桃依身边，恐惧的紧握着匕首，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快从腔子里跳出来了……

别的汉子渐渐的又将她两个围了起来，包围圈外的年轻男子面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来。马上有人讽刺那一步步走过来的受了伤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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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W6 d1 A+ [4 P“屈突，你是不是舍不得这俩娘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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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一脸的血，大掌在脸上抹了一把，眦牙一笑：“我正在考虑从哪里下手比较好。这两小娘们儿皮白肉细，可要仔细这脸蛋儿别毁了，不然办起事儿来也不美……”

0 m  O4 g* ^0 W/ v+ j不待他到得近前，罗桃依先发制人，鞭子一甩，朝他身上抽去，那汉子已吃过这大亏，此刻正全神贯注，这一次机警避过了，并顺手抓住了鞭梢，二人各执一头。

/ S2 |( `* @, X5 n, `; S5 s 那汉子使力一拉，见竟然没将这红衣少女扯进怀里，登时怪笑一声：“小娘们儿这是不想投怀送抱，想让爷们来抱你啊？你等着！”揪着鞭子几步便挪到了罗桃依近处，他伸手去抓罗桃依，哪知道罗桃依却弃鞭去踹他，被他抬腿一挡，罗桃依那一脚的力道倒被卸了去，他阴冷一笑，终于得偿所愿能将这少女能够搂进怀里好生欺凌了……哪知道他肚腹之间猛然巨痛，他甚直能够感觉到刀子深深扎进来肚里并且搅转了一下……

) K! ]5 Y* N1 l& L# \他简直不能相信这变故，低下头去，在红衣少女的身边站着个缩着身子，吓得都快要哆嗦起来的少女，眼睛里都涌满了恐惧的泪花，可是手里的匕首却狠狠的在他肚腹里扎下去……

汉子飞起一脚，持匕首的少女被踢的飞了起来，然后重重跌下地去，手里还牢牢握着那把匕首。他高健的身形轰然倒下去，头顶是苍黄的天，匕首拨出来时血箭喷涌而出，喷湿了红衣少女的裙裾……

汉子抱着肚子挣扎了两下，整个人卧倒在血泊里，渐渐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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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5 |2 ~1 d. B 周围的笑闹声都安静了下来，那些先头还笑闹的汉子们都停止了笑谑，眼瞳渐渐的烧起了两团赤火。年轻领头的男子一声令下，这一次众人都未曾下马，将两名女子围在当间，圈子越来越小，小到她们能看到这些男人脸上细微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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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桃依已经扶起了被踢飞的书香，两个人眼里都有个绝望到极点的对方，相视惨笑，书香举起匕首来，缓缓在衣襟上拭了拭，嘴唇无声的顿了顿：“你来……还是我来？”

4 M! u- N3 e8 g% ~: z" O这会儿，能够先死，也是一种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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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桃依微微一笑：“你先！”她好歹学过几天拳脚功夫，总比毫无抵抗力的裴娘子强。

书香眼里笼着泪，这一霎心中涌上无限恋恋不舍，她身边一众好友，院里的小鸡，温暖的家……还有家里那个男人……都是这样的令她难以割舍，可是这个世界不同于后世，远远不是被歹徒QJ那么的简单……与其被捉住折磨而死不如早早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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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F# M4 ?# ?( D/ m2 K她颤抖着将匕首抵上了脖子上的大动脉，正欲狠心切下去，远处马蹄声如惊雷一般响起，黄沙漫漫处，当先一骑正是裴东明，身上马儿疾驰，箭枝挟惊雷而来，卟的一声钉入了其中一名男子的马腿上，那马一声嘶呜，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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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0 n1 B0 N罗桃依一把拉下书香抵在脖子上的匕首，满脸喜色：“我们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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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l' v! [* j' B& `3 z7 q1 {领头的那年轻男子一个手势，众骑惊散，跌下马的汉子去骑了先前死去汉子的马儿准备溃逃，年轻男子鞭子挥了过来，鞭梢一卷，柔如丝练，罗桃依已身在半空中，落进了这年轻男子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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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跌足，发狠去追，这数骑溃逃，哪里追得上，只累的牛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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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n1 J- `! G: v8 ~' |5 u 裴东明已是近在眼前，弯腰将自己娘子抄上马来，身后跟着燕檀罗毓贺黑子等人，数百骑紧咬着这些人不放。

大夏官兵追着这些人骑马往香末山逃窜，沿着来时路上了山，罗桃依被那年轻男子紧搂在怀里，几番挣扎，那男子在她耳边威胁，“你若再挣扎，我必然砍下你的头来！”

, ]- r- y3 m( q罗桃依看不到这人的脸，只觉此人杀机凛然，心生惧意，终于乖顺坐好，待得马儿上山之时，她瞅着空子，从他怀中往下一滑，便从马上跌了下去，整个人骨碌碌沿着山坡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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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M; v% b' I那年轻男子欲待回身去捉她，见大夏官兵已追了上来，先头那持匕的少女已经从马中跳了下来，跌跌撞撞向着已经滚下山去，一动不动趴在那里的红衣少女跑去，暗叹一声，他只得驱马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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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3:42
49

这天晚上响水军营紧急召开会议，与会将领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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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燕檀等人追上去的那年轻男子，正是蛮夷元帅阿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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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自诩华夏泱泱大国，对边属小国皆以化外蛮夷称呼。西北边漠被他们称为蛮夷的游牧部落其实是北漠，王庭在依尔林大草原深处，阿不通乃是北漠可汗的幼弟，天性喜战，与左迁也是老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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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C0 P5 Q* A  T7 A 燕檀贺黑子带着人去追阿不通，罗毓与裴东明先带着罗桃依跟书香回来了。

说起来，今日这般险情，也多亏得平日裴东明与人广结善缘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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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军中虽说武艺非凡，但是为人十分谦逊，对新兵尤其和善。这也多拜老罗所赐，当年他初进军营，在老罗头手下吃了不少的苦头，自己升职之后，对手下的兵很是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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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桃依与书香出城以后，城南值守的兵士里有人当初进营得到过裴东明的照顾，对他心存感激，与交好的兄弟们耳语一番，趁着老罗不注意，拼着受罚，私下前去寻找裴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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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  g, M- A. N0 h: H0 Q# v 裴东明彼时正在城北值守，闻听此言魂惊胆裂，急去左迁处请令。恰罗毓也跟着裴东明，听到自家妹子骑马带着裴娘子出城，也是肝胆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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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迁当下派兵点将，派人前去救书香与罗桃依，又令卫央带了人前去南城门锁拿了老罗头前来。

这会众人在营里议事，老罗头还一边关着。

& |1 ?9 @/ W$ w$ x( y3 f! B 裴东明救了书香，与抱着亲妹的罗毓入城之后，本来要分道扬镳，各自去寻大夫，但书香见罗桃依牙关紧咬，至今还未醒转，死活不肯随着裴东明回家请大夫来治伤，非要跟着去城守府瞧罗桃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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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毓见状，索性让他们一起前去城守府，又道：“家里大夫医术也好，到时候也好一起诊治。”

书香一脸焦色：“我不打紧，只想守着桃依，看看她有无大碍。”其实她被那蛮夷汉子一脚踹飞，这会胸口还痛到喘气也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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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 s+ F5 _8 X. X) g. Q$ ? 四个人去了城守府，罗家人一瞧见罗桃依这模样，顿时心疼不已。罗老太太当时就捶着胸口哭出来了：“好好的孩子，你们都这么照顾不周，她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出门你们不着人看着点，这会子不是要我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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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夫人泪如雨下，紧握着女儿不肯松手，罗城守气的跳脚：“这个北漠蛮夷，要是老子闺女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就不当这官了，上战场杀敌拼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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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9 r* _/ c" Y: F3 R- F" z2 f书香心中歉疚万分：“都是我的不是，让大小姐带我出城去……实在对不住！”说实话，当时她还只当郊游踏青一般，完全没往危险的地方想。

5 B0 c, a+ ]' n1 j 罗夫人坐在罗桃依床边，恰瞧见她脖子上还有蜿蜒血痕，显然利器所伤，面色也难看的紧，只是焦心女儿，便强撑着站在这里，感她一片真心，拉着她的手儿不禁又滴下泪来：“我家这丫头自来疯了些，这原就怨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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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里大夫来了，把脉开药，好生折腾了一回，只道罗桃依当时滚下马来，撅着了，喝点安神调息的药，好生休息两日便好了。

裴东明不便进罗桃依绣房，便有罗毓陪着在外面等消息。

4 j2 y: s- L# }( s5 a1 z% [ 罗家一众人等听了这话，方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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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l) o# D# l 书香原本便摇摇欲坠，自被那蛮夷汉子在胸口踹飞之后，当时便有一口心头血到了嘴里，被她生生咽了下去，如今听得罗桃依无恙，只觉心头大石落地，再撑不住，“噗”的喷出一大口血来，双眼一闭，朝后跌了过去。

# i. F! ^) a$ s“裴娘子——”

房里众人惊呼一声，罗夫人首先反应了过来，连忙喊大夫，院子里裴东明听得这话，顿时顾不得其它，掀起帘子便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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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p! l3 u2 ]# v0 S0 G6 o 侍候的丫环媳妇子们见到小姐香闺乍然闯进来个男人，顿时惊叫连连。

5 M1 r( e  Q- D3 o 有年纪大点的老成嬷嬷立即要裴东明出去，罗毓紧跟着进来，见到这情形也是十分为难。诚然妹妹的香闺不能进外男，可是裴东明有多疼他这小娘子，响水营中无人不晓。要他在外面干等着恐怕不现实。

6 r1 b! U. ^% _9 D) `& V  J$ ~ 罗四海上次就见过裴东明为了自家小娘子拼命的，这次他能冲进来，倒在意料之中，也不惊慌，只吩咐仆妇们去抬软兜，要将书香挪往客房，也好给他夫妻便宜行事。

大夫上前诊脉，见一众人等要七手八脚的准备抬这小娘子，连忙阻止：“这位小娘子五脏受了重伤，还是先别挪动，就算要挪动，须得稳些再稳些，轻些再轻些。”又喃喃自语：“她受了这般重的伤，居然没有晕过去，能自己站在那里，也真不容易……”

. A2 o5 I' [* T( q- s裴东明就在那大夫身侧，一颗心险险都疼碎了，低下头去瞧，但见她双目紧闭，唇色越发浅淡，再往下瞧，居然瞧见她脖子上有一条浅浅的刀痕，血迹蜿蜒，顺着脖子一直流到了领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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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A8 {" A* f' N: s+ ?8 s1 k+ o刀痕很浅，可是那个地方能造成这样浅的刀口的，除了自己，不可能是别人。

裴东明常年在刀口舔血，自然熟知自己造成的与别人造成的刀伤，甚直刀的来势去路，用了多少力气，用刀那人是左手还是右手，说得不好听些，比某些地方的仵作还要专业。

无他，熟能生巧耳。

8 _  T% z1 v$ g( z2 ~8 R, W) A 一个人要是对着各种断肢残伤与各种伤员刀械长年为伍，熟知这些就不足为奇了。

; v+ Y) V  w4 p; `6 @( K5 g 他曾经看到过无数的刀伤剑伤，论可怖程度，书香脖子上那浅浅的伤痕简直不能相提并论。可是唯有这道伤，教他一时心颤神碎，目不能移，只紧紧盯着面前昏迷过去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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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7 F6 n. C- n( Z 就怕一眨眼，下一刻她已经遭遇不测。

( z/ P) ^- w5 l) ]% S——是在什么样绝望的境况之下，她才拿刀对准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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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G; ~. l- v: u 如果他晚来一步……这一步，也许就是阴阳相隔，死生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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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不愿想，也不敢再想，可是太阳穴跳的突突的，整个脑子里全是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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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够想象，突然有一天，她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自己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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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a, N0 K& k# u; U" h% Z 只一个念头，也差点教他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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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什么时候，这小丫头已经牢牢的扎进了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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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t) w7 d5 o3 o9 F. o1 g 成亲数月，无论是初时的慧黠端方，还是后来的温柔宽和，体贴能干，每每想起，心尖便有暖流涌过。

# W* D4 l9 C9 J0 s 罗家的客房干净整洁，怕书香冷，罗夫人还特意啊人吩咐多燃了几个炭盆。裴东明默默紧握着她的手，只觉那指尖凉意渗人，大掌便将她小手紧紧纳入怀中，只盼她能暖和一点，再暖和一点。

+ e- {3 h0 V3 l* `; V3 }& u. a) Q8 S 燕檀贺黑子等人回来以后，营中要议事，当初跟着裴东明的军士自去向左迁禀报过他的行踪，军情紧急，左迁急召了他，连罗四海也被请去，商议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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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2 g- @& s3 w; ~! B  s& W& m 裴东明十分不放心，罗夫人见他这模样，再三向他保证，一定着最可靠的人手看着，只要他家娘子醒了，一定派人去营中报讯，裴东明这才同罗四海罗毓前往营中议事。

" P% \) t/ Z1 k, Z- c 香末山高耸如云，原是一道天然屏障，但此次阿不通竟然能带着人摸到大夏的国土上来，要么他们是绕道而行，要么就是翻过了香末山，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不乐观。

8 Y, F! E* Y! q/ V: I/ W 会议开到了后半夜，拟定了好几处防守作战方略，白日还要分出人手去末山巡查，谨防蛮夷在山上隐性屯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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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n5 Q1 N: E1 ]" C( i7 d3 z% E 好不容易散了会，左迁听得书香至今昏迷未醒，特意准了裴东明前去照顾妻子，罗四海跟罗毓等着他一同回罗家，裴东明却偷偷问了左迁身边一名贴身侍卫几句，直奔一处营房。

$ ?( ^1 X1 T# o6 o; H 罗四海还未在营中乱窜过，跟着罗毓跟裴东明直奔了过去，那营房正是当初众女子初进军营时住过的地方，离连存住处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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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D" r: ~5 J3 k& {5 _; X  E, u 门口守着的两名兵士见是裴东明，略一打招呼便放行了。

裴东明进了院子，直奔第一排营房，踹门进去，老罗头正被五花大绑坐在通铺上，见到他气势汹汹进来，当下身子缩了一缩，还试图辩解：“东明啊，你那媳妇儿太不听话，我——”剩下的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裴东明当胸一拳，老罗顿时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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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门口值守的兵士闭着眼睛哆嗦了一下，听着房内不断传出来的惨叫声，眼观鼻鼻观心立在那里，专心值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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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P4 J5 s! _9 i4 Z6 Q/ ? 连存刚同左迁私下又讨论了一会，延耽一时，回来时路过这里，恰听到这惨叫，慢慢悠悠晃进去，那俩兵士眼睛子都未动，仿佛军师这么大个人从眼前走过，压根儿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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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b5 t8 ^5 A4 Q' |1 N 连存推开营房的门，但见幽烛之下，响水城政府要员罗四海揎起袖子揍人揍的正欢，罗毓虽然一脚一脚踢下去，但显见得近些日子在军中白混了，打架的姿势还不及其老子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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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狠的要数裴东明，他向来和善的笑容全没了，此刻一脸狰狞，一拳拳结结实实揍在老罗头肚子上，揍一次问一声：“你就这么恨我家娘子是吧？”

+ w) @" S2 P# d; |# @: o “你恨不得她死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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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Q& U, D/ J4 F6 L “她碍着你什么了你这么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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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K7 R- ?4 k “……”

两眼血红，拳拳见肉，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整个人呈疯颠状。

+ a1 b5 N- A; U. L; L  R. y 老罗头鼻表脸肿，哭告求饶，就差跪下来叫爷爷了，可是裴东明就像魔怔了一样，本能的去揍他，仿佛借着重击，发泄心中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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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N) v& j( I; }# W. O& u1 S# H) g) w& b 差点失去妻子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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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存见他有点不对，一声大喝：“裴东明，你想打死他啊？！”

5 V& r* c% _; m' Z2 l裴东明被他这喝声震醒，转回头来，声音里带着难以抑止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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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z6 y+ }0 k5 d. ^6 G" T 他如果还是五六岁的孩子，此刻肯定坐地大哭，尽情发泄。

他说：“我家娘子……我家娘子差点自尽。只要我再晚去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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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过了温暖的味道，再要他放手，死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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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3:47
50  回家

; Z5 H/ M! \7 S 连存向来喜欢书香伶俐慧黠，闻听此言只当书香已教蛮夷玷污，霎时痛惜不已，指着老罗头，“你……你……”向来极擅口舌之利的他竟然气的说不出话来，最后恨恨唾一句：“真是揍死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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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9 m4 b  U- O老罗哭的凄凄惨惨：“军师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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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直起身来，瞧着他目中尽是愤恨鄙夷之色。

* [# y; r: H% d 罗四海挽着袖子揍的气喘吁吁，他久不运动，今日出得一身大汗，此刻犹自深恨，“……你个***的杂种，老子今日不揍断你的肠子，老子就跟着你姓。”自从走了仕途，他久已不暴粗口，今日怒极之下，难免重操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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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 s9 z+ f$ X- B( ]& v# U 罗毓拉拉暴怒的老爹，一脸认真：“爹，他也姓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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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改姓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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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不想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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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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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4 d* K. k. R连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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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子俩根本就不是来揍人的，是来打岔的吧？

# Z; V) R/ e* c; V 是夜，裴东明跟着罗四海依旧去了城守府，连存不放心，也跟着去城守府瞧她，彼时她还在昏迷，面白如纸，脖子上缠着一圈白帛，人本来便生的瘦了些，平躺在床上，盖着厚厚一床被子，瞧起来却仍是教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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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府的下人侍候的甚是周到，房内温暖，床铺干净整洁，一个时辰之内必定要府内的大夫前来把一趟脉，但无奈床上的人不肯醒来。

连存想起下午燕檀跟贺黑子救回来的那家山民，心内悲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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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黑子跟燕檀追着阿不通一路追到香末山，最后闯进先时被阿不通数人霸占的山民小院，看到被捆绑的山民父子，又两刀砍死了正在寻欢的那两名蛮夷，当时血溅到那妇人脸上，她却目光茫然，已全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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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o- s0 L# Z' c' ? 有兵士解开了捆绑他们父子的绳索，男人冲进房内去，抱着自家媳妇儿号啕大哭，那妇人被男子哭醒，又被接上了脱臼的关节，当时一头撞上了床边的柱子，肝脑涂地……

众人帮那汉子草草掩埋了妻子，带着父子二人回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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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d" B$ E' ^7 B. y2 r' Y5 N  @连存想到书香性烈至此，已经寻过一回死了，万一醒过来轻生的念头不改，可如何是好？

他当夜回去辗转反侧，思无良策，第二日起来特意前去寻了左迁，说是想要认了书香做干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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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迁尚不知书香有自尽之举，听得连存转述，亦是痛惜不已：“她那样聪慧的女子，此番遭辱，军师这法子听着倒像是在怜悯她……可是又没有更好的法子。只盼着她与东明夫妻恩爱，不舍得抛下他一个而去，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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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这里伤脑筋，裴东明却是执着书香的手，听着屋外呼啸的北风，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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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K3 V/ @. d1 D9 M3 ]/ C+ t 罗夫人本来派了丫环媳妇子去侍候，但裴东明来了以后，便请了丫环们自行去歇息，自己守着便好。

丫环不敢自专，前去禀报罗夫人，罗夫人正候在罗桃依房里，闻言叹息一声：“倒是一对恩爱的小儿女。”又嘱咐丫环：“尔等小心在侧间候着，若裴娘子醒了就来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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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环听令而去，后半夜罗桃依醒了，见到自家娘亲垂泪而坐，老爹一脸忧色，浑似老了十岁，她心内只觉恍如隔世，哑声叫一声“娘——”，罗夫人惊喜交集，那泪便簌簌而下，打湿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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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B2 z; I  G  B! R/ }# U0 E4 ? 罗老夫人已经是哭得厥过去两回，罗四海瞧着不是个事儿，便令大夫给配了安神的汤药，哄得她喝了，又燃了安息香，老人家这才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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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b4 F$ c5 Y9 P2 p. `6 I! g 夫妻两个跟罗毓此刻都守在这里，一家人见到睁开了眼睛的罗桃依，又是后怕又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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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W! ^9 @9 Z* g& [5 B9 @“你这祸胎……若是……若是出一点差错，可教为娘怎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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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4 W! b. T1 i0 ^2 O向来端庄优雅亲娘此刻气噎难言，哭的悲悲切切，罗桃依歉疚心起，拿出平日哄罗老夫人的手段来，直管将那蜜汤儿往罗夫人身上灌。
8 s) P$ p( H8 ~3 k" G# ?
争奈今日罗夫人心肠铁硬，这一应甜蜜言语全不管用，哄的只管哄，哭的只管哭，那一双泪意朦胧的眼，差点将罗桃依这颗跋扈不羁的心给泡得软烂。

她最后捂着肚子喊饿，要汤要水，罗夫人念及她昏睡这些时候，定然腹中空空，这才作罢，张罗着喂水喂饭。

一家人高兴之余，罗桃依又问起书香，听得她尚在昏迷之中，立时便要起身去瞧瞧她，被罗夫人一力阻止，“她夫君将丫环仆妇全请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在那守着呢，小夫妻俩说不得有什么话要说，你又是未出阁的闺女，大半夜的闯进去算怎么回事？”

罗桃依这才又合上眼，朦胧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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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1 q2 x! y8 a& h 天色将晓的时候，书香终于醒了过来，胸中似火窑焚烧一般，焦疼焦疼。

裴东明将罗家丫环早煎好，一直温在小炉上的药拿了过来，一点点喂着她喝了，见她全无力气，眸子半睁半闭，却在他脸上留恋不去，目中多少情意流泻，他心中如山石崩裂，痛不可抑，面上偏要挤出一丝笑意来：“娘子，大夫说你喝了这药，过几日就好了……”

: l) i& h2 Z/ ]% W2 B3 ]她微微浅笑，像过去无数次在他怀中，旦醒暮眠，鸳鸯交颈，只当一生的光阴都这样美好，低低无力的吐出几个字：“我想……回家……”头微微一侧，又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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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大恸。
1 _/ ~% V; H2 c$ o  D
3 B8 x9 g( [* v: t: U" g5 j 天亮之后，裴东明便向罗四海夫妇请辞，要带着书香回自已家。

罗桃依早已爬起来去瞧过书香了，她平日本就练过几手粗浅武功，又是个野惯了的，这会瞧着书香几无血色的脸，叨叨数落：“……你就是平日缺少活动，等你好了，须得跟着我每日学些功夫，不然我定然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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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平日很是不喜罗桃依，此刻见她一脸关切，多少不喜也烟消云散了，只盼着她说的这话能实现，“娘子，你要再不醒来，跟着罗大小姐去练武，小心她抽你几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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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V6 L* a. n. b内中罗夫人与罗四海皆知道裴娘子重伤，生恐不治身亡，裴东明一夜之间胡茬冒出来老长，皆心中不忍，苦劝他留下，裴东明坚辞不受。

- d& Y9 g: i% u/ }- C( T“天快亮的时候，娘子醒了一下，说是要回家，下官还是带她回家去，兴许躺在自家火炕上，她不定能醒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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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罗夫人只得令车夫将罗老太太的马车赶了进来，裴东明抱着书香上了罗老太太的马车，她又想到营中事务，裴东明恐也要有事听召，家中生恐照顾不过来，又将自己房里两丫环暂遣了去照顾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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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又是好一番推辞，瞧着罗夫人万般无奈，罗四海看不过眼了，骂了一句：“裴东明你推推让让像个娘们儿一样，还是不是大老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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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g/ J8 c  n3 `1 W/ v8 T: K这两丫环这才上了马车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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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到家，裴家又是一番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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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M" m$ y5 @. v& Z 她平日相好的几家人，莲香郭大嫂子，雁儿，连春桃都过来了。

4 b/ y& W! m, g' n 莲香眼睛哭的跟桃子似的，贺黑子昨晚劝了半宿，见自家媳妇儿眼泪就跟溪水一样流个不停，又顾忌着她是个双身子，怎么劝都劝不住。天亮了他只得回营去。

; p6 m- E. U. n* [ 不独雁儿春桃眼睛红了，连一向强硬的郭大嫂子都红了眼眶，“好端端的，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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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民受辱的妇人撞柱自尽之事已经在这些军眷之中传遍，只除了昨日一直无暇的裴东明跟莲香不知此事，旁的人竟然都知道。

莲香是贺黑子顾忌着她怀有身孕，生怕吓着了她，这才不敢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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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m) w/ y  s 裴东明却是一颗心都扑到了书香身上，全然不知燕檀贺黑子进山之后发生的事情。

他这里才将书香安顿好，城头警钟便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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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q) L, p) X: L  W- p 响水军规，凡在籍兵士，听得警钟必得及时归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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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 \0 |7 n9 a' r 裴东明再是不舍炕上重伤娇妻，也只得重托了郭大嫂子与罗家两名丫环，一步三回头的回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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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4 {! E2 f- u' \8 e! w 这一日，北漠再举战事，响水城下十万骑兵列队，金甲生辉，黑云压城，三月的春风带着边漠挥之不去的寒意，冷冷的灌进每一个响水城驻军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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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末山深处，阿不通带着最后三名手下翻越重重山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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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A% F6 x* t( H2 g' F4 b“元帅，按着日子算，这会子我军已经到达响水城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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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不通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算一算：“如无有差错，应该已经兵临城下了。”他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来：“可惜没能掳着那红衣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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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可是看中了那红衣女子？”

“啪！”一声，那名下属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蠢材！整天除了抢牛羊抢粮抢女人，还学会了什么？你也不细瞧瞧，那两名女子里，红衣女子衣着华丽，定然是这城中官员家眷，到时候将她抓到响水城下，扒了衣裳给众人取乐，难道还怕响水军兵心不散？”

“属下……属下思虑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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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不通冷哼一声：“大夏人狡诈，小心打进大夏去，被大夏的繁华迷晕了脑子，到时候丢了命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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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S3 ^$ {9 X# h) P+ c3 i( ~. o, h几人牵着马儿在密林枯叶之中穿行，三月份边漠深山之中积雪未消，惊起飞鸟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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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4:02
51、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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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天谢地，可醒过来了！”

0 T8 ?/ x! F' e, X0 \9 a　　郭大嫂子紫红的胖脸上漾出由衷的喜悦，又揪出她身后探头探脑的罗桃依，“都是这野丫头疯跑，若非东明兄弟们赶得及时……”大约……那后果太过惨烈，她想一想，也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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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这四日被罗夫人圈在眼皮子底下，早已经活蹦乱跳，央求了罗夫人这些日子，今日才同意她前来裴家，只是随身的四位高胖的嬷嬷们此刻俨然金刚一般立在裴家院子里。

　　罗家的两名丫环见自家向来骄横的大小姐在郭大嫂子面前乖的跟只小狗似的，这些日子看护的裴家娘子又脱离了危险，醒了过来，皆抿嘴轻笑。

　　郭大嫂子不过嘴上说说，心里头很是感激城守府的帮助，这些日子书香昏迷之后，罗四海召了全城有名有姓的大夫都来裴家会诊，裴东明已经出城迎敌，回来也在营中议事，哪怕心中再如熬油一般，也分身无暇，至多遣帐下小兵前来探个讯息，郭大嫂子知他心中挂碍，特意令小兵转告他，家中一切有她。

" u* n4 K+ c$ S( f  p! l# k 　　事实上她心中也彷徨得很，生怕书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裴东明回来她无法交待，日日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教训，就盼着她能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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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跟雁儿都大着肚子，每日来探看消息，她本年长，生怕这惊乱之下，孕妇再出些事端，每日里也只同意她们上门来瞧一个时辰左右，不令她们晚上再来守着书香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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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 ?5 i2 ?' M/ V 　　罗家的丫环倒了半杯温开水，一点点喂了给书香喝。她喝了些水，才有力气说话：“嫂子别恼……是我想去城外玩……”

　　语声极轻，但也足够郭大嫂子跟罗桃依听得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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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赧然：“若非我临时起意……”

　　书香目中全是感激的笑：“桃依……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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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 h  }% `: ]( j0 @4 H/ Z9 Y+ S　　罗桃依红着脸，一脸无措茫然：“你……你谢我什么呀？”这话没头没脑，她向来是被人责备个祸胎，倒是首次有人这般郑重的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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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R6 p9 \( ]1 z, h/ a 　　她想谢的是，罗桃依在危难之中，不曾抛下她自顾逃命，反而欲独自应敌，拖延时间令她逃命，即使明知那是死路……哪怕到得最后时刻，仍然将最后防身利器给她……

　　“谢你傻人有傻福，我沾了你的光……咱俩都保住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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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轻笑，眼里透着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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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跟罗家丫环都笑了起来，罗桃依举起拳头来，威胁的在半死不活的书香面门前晃了晃，见她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任君暴打的模样，又悻悻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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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着重伤的病人下手，这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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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d4 }1 P; Q9 i, ` 　　“本小姐现在要是将你一拳捶扁了，那这些日子那些大夫们岂不白费功夫了？又浪费了这些日子的汤药跟我家拿来的参汤补药，你等着，等你养好伤了，我非捶得你哭爹喊娘不可！”

　　这裴娘子这般娇怯，还不会骑马，关键时刻连逃命都教人忧心，果然伤好之后需要她督促着好生锻炼一番。

　　罗桃依心中打定了主意，想到能够明正言顺的教训她了，心中暗暗期待。

　　却说裴东明听到郭大嫂子捎来的口信，多日心焦如焚，总算得了一时的缓解。他白日里在尸山血海里拼杀，夜晚在城头巡守，又时时在城门楼商议军情，多少次脑中思绪奔腾，恨不得违了军规，插翅回家看一眼，有时候会冒出来些不好的念头，生怕自己回去再也看不到她……吓得心中凉透，直如胸中压着万钧巨石，沉的喘不过气来。

3 z! ~8 ?: e: a4 G4 R5 | 　　饶是他见惯生死，这些日子也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日北漠难得的休整，竟然未曾下令攻城，左迁回了营中，又召了他前去商议军情，到得左迁院门口，便瞧见一个身着兽皮的汉子正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周围来往军士视若无睹。

5 {% U! j; f# [) b8 ^9 k! H4 Y 　　左迁对待百姓向来宽和，也不知道这汉子哪里惹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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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正在疑惑，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两下，贺黑子一脸的笑意：“东明哥，听说嫂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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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露出些许笑容来，郭大嫂子只捎信说醒了，人已无性命之忧，但要好生将养，但他没有见到人，总是不太放心。

　　贺黑子见他目光只在那汉子脸上瞟去，知他疑惑，难得知情识趣一回，替他解惑：“那天你救了嫂子之后，跟罗毓带着罗大小姐回来了，我跟燕檀追着阿不通一直上了山，发现一户山民，喏，就是他家。”他扬扬下巴：“他家妇人已经被蛮夷糟蹋，这汉子跟儿子被捆了丢在院子里……”

　　当时惨烈情状，观者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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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见他瞬间面色难看，只当他是因为深恨蛮夷奸淫杀戮，也是拳掌恨恨相击：“这帮畜生！你不知道，当时燕檀就跟疯了似的，将那两名蛮夷砍死以后，又在他们尸身上狠狠砍了十几刀泄愤！”他面有戚容：“可惜那汉子的妻子遭辱，被救之后当场撞柱自尽……幸亏我们去的及时，嫂子跟罗大小姐保住了清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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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O0 _$ v$ ]( N4 S7 X 　　这话听在裴东明耳中，简直就是往他心窝上扎刀子，还不是一把，而是几十把一齐扎下来，生疼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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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9 |5 @( ?& r( D5 K 　　这些日子他一闭上眼，眼前就是自家娘子那细白幼嫩的脖子，然后她横眉冷对，一刀下去，喷了他一头一脸的血……那种窒息的血腥味，跟战场上无数次砍断敌人的脖子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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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她受辱了，我也一定要她留在我身边……反正她不能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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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 k7 h! U  P2 p7 p3 c　　他心中块垒难舒，压抑焦虑，深恨战争，却无法改变现况，如今愈加怨恨自身无能，差点连妻子也保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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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料左迁正跟连存在院里等着一干营中将士，这话正被他两个听到，当下二人对视一眼，眸中尽皆惋惜之意，又略有几分安慰，书香受此大辱，裴东明恩爱不移，委实难得，趁着别的军士尚未过来，索性将连存欲认书香做干女儿之事挑明。

　　“那你以后岂不是要叫军师做岳父了”贺黑子挠挠大脑袋，一脸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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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5 T0 i, x( {1 [. h 　　岳父这种生物，响水军去岁冬天成亲的这些将士们目前没有一个人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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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勉强露出个笑意来：“这事……还得回去与娘子商议，她若同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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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跟连存也只当他心忧书香，欢颜难展，也并不勉强他，只令他回去跟书香好生商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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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S! P" H  A3 _& N' o8 ? 　　等到书香知道连存有此意，已是半月之后，战况稳定，左迁特准许裴东明回家两日探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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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书香正躺在自家炕上瞪着罗桃依，“趁着我起不了身，你竟然糟蹋我的菜园子。”

0 }( n0 x$ }8 N! W　　罗桃依这些日子见天往裴家跑，除了身边跟着的多添了四个高壮的嬷嬷之外，一切与那日并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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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S0 h5 o. f+ D 　　她来了，就往书香菜园子里乱窜，日日去拨书香的小萝卜，拨了特意弄一盆水，放在她家西厢桌上，慢慢悠悠拧了萝卜缨子，指使丫环切成末末喂小鸡，将一个个玉白的小萝卜清洗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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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日子书香起不了身，她就常常跟着郭大嫂子转悠，仿佛是才发现了郭大嫂子的神奇之处，又听说郭大嫂子还曾经勇猛杀敌，对她更是钦佩，日日要缠着跟郭大嫂子较量一番。

　　书香心中暗暗腹诽：罗夫人真应该来裴家瞧瞧她家宝贝女儿这吃相作派……不知道会不会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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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t! ^  W/ W0 T+ A; { 　　这妞真像某游记里那只无法无天的猴子，她深深的觉得，自己要修炼成佛，路漫漫其修远兮……

　　抬头看到打起帘子的高大男子，一脸的狂喜：“夫君，快来帮我教训一下这丫头！”凭自家男人现在这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凶残模样，吓唬吓唬个小丫头应该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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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转头瞧见门口站着胡子拉茬的男人，身上血迹斑斑，军服这里一片那一里一片，都破了，但整个人还带着站场之上那种锋锐的凛然杀气，方才嚣张的气焰一下子没了，立时收起那副无赖模样，将自己的帕子铺在桌上，将剩下的几个小萝卜放进去，打个漂亮的结：“这几个拿回去给我娘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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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O! i% D: ^+ k7 F1 a5 W 　　小絮跟在她身后，有样学样，主仆两个作贼一般掩耳盗铃摆出“我没瞧见这杀神我没瞧见这杀神”的模样，紧贴着门框，从一开始打起帘子，站在那里形如木雕石刻般不动的裴东明身边小心挪过去，撒开丫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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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i. M! r5 T2 W. `" [0 s% y. d7 x 　　书香在炕上捂着胸口大乐，只觉胸口剧痛，可是瞧见门口脏兮兮的男人，还有小贼般溜走的罗桃依，就止不住的开心了起来。

　　罗桃依这些日子被勒令严禁在城内骑马，她又精力无限，撒开腿跑起来，院子里四个高壮的嬷嬷紧随其后，喘气如牛一般迈着肥腿跟在后面，宛如四座肉山飞速挪动，围观路人差点看掉了下巴。

　　裴家这里，罗家俩丫环这几日本来在西厢陪着书香，这会见裴东明进来，也默默退到了东厢。

( r" W# o! H+ o* t! ]. f) ? 　　书香见自家男人像个呆头鹅一般站着不动，目光如火，灼灼烧在她脸上，她心中蜜意满灌，嗔了他一眼：“站在那里要做个望妻石吗？”这些日子不见，他却只管站在那里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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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J( l! I  E3 Y$ ~! f# p; }# g 　　裴东明大步走进来，这会始相信自家小娘子又活了过来，虽然脱形的厉害，将养了一冬的一点小膘全赔上了，不止如此，下巴尖的能当锥子用，脸上全是骨头，眼睛越发的大了，但是眸光闪亮，盛着满满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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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i! s0 ?7 J7 t 　　他伸臂将小媳妇儿搂了个结实，听得她闷闷呼痛，连忙松开了些，可是手臂终究不肯从她身上拿来，虚虚将她圈在怀里，脑袋抵在她肩窝，语声都有了几分哽咽：“我……我在战场上杀人的时候，一直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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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怕什么，他没有明说，书香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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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这么久，不知不觉间，两个人便渐渐的心意相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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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1 J6 p/ k+ A; i: r- e- q2 r 　　他所怕者，惟死别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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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1 i3 s8 b! I% [ 　　书香伸出双臂，环上他的腰，将整个脑袋都安放在他怀里，血腥味跟汗味混着马臊味冲鼻而来，可是耳畔是他沉稳激烈的心跳声，这个男人小心翼翼搂着她宛若搂着珍宝一般不舍得撒手。

1 ?% N$ c7 v" o' f( g 　　然后，男人将她从怀里扶出来，眼眶微红，可是里面盛满温柔浅笑，俯下头，带着茧子的大掌捧着她的脸，先是轻触她的唇，不舍的，一下下轻啄，似乎这样的亲吻还不够，不能够让他安心，又伸出舌头来，轻舔了一下她的唇，然后……整个唇便俯了上来……

　　这个男人从前的吻激烈霸道，唇舌相依缱绻，仿佛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要吞进腹中去，还不满足，可是今天这吻绵长而温柔，如初春暮雨，缠绵怆恻，乍喜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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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 F7 [% u3 l* l5 u　　良久，他搂着她，恨恨磨牙：“你这个没心肝的……你若是当时……丢下我怎么办？”

3 w# P$ w+ k2 ?2 f; h; d　　并蒂双罗生，恩爱不相移。

　　什么时候，她与他的命运这样紧紧交缠在了一起？想一想死别，也是剜心掏肝的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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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j3 f8 f$ g+ n0 n 　　那日之事，经过这些日子昏昏沉沉的将养，她总觉得，那只是个噩梦而已，连脖子上那道伤也已经结了疤，很快就会连疤也掉了，不复疼痛。

　　她甚直怀疑自己还拿匕首杀过人，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害怕，好多细节她都觉得差不多忘了，想不起来了。

5 g; f4 Y( ^3 r 　　当时骤然而起的勇气，源自于平生最大的惊惧绝望与随之而来的不堪忍受的折辱……可是过了这么久以后，这男人将她搂在怀里，一字一顿：“娘子，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活着，好好活在这世上。我……会一直陪着你！”

　　书香顷刻间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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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里，她尖声惨叫着从梦中惊醒，目无焦距，双手使劲在被子上擦着，一遍遍念叨：“我……我杀了人……我杀了人……”白日里不愿意记起的，记忆总愿意悄悄替你记录，然后在睡梦之中，一遍遍替你翻捡这些记忆的残片。

! C  T" }9 ]( w* e! s; Z# X4 v 　　裴东明将哆嗦的小媳妇儿搂进自己光裸温暖宽厚的怀里，一遍遍的轻拍着她的背，一直亲吻着她的额头，“娘子别怕，我在这里！娘子别怕，我在这里！……”

; g% J1 B* O- N( ~8 @2 Z　　良久，书香放声大哭，不管胸中窒痛，不管更深漏残，有无打扰到邻人休息，也不管明日罗家丫环的眼神……这个世界于她，不过洪荒，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在跋涉，身边这个男人不过是个不得不结伴而行的旅伴，所得关爱珍惜皆因同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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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2 A5 N3 U! D" r& x' r$ T, [ 　　长行寂寞。

! A5 T$ q$ }1 ~$ i" x 　　对同伴友善，即对自己友善。

7 b7 \4 Q0 Z! L% a+ l7 N9 h) Z 　　可是在这样的夜晚，她放声痛哭的瞬间，忽然之间发现，这个男人，已是她的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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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爱上了他，并且万分难舍，梦到死别，梦到她挥刀的一瞬，忽然心痛如绞，情不能禁，她还没有告诉他，她不能没有他！

　　“夫君，我……不能与你分开，不能没有你在身边……不能一个人过下去或者一个人死去……死也不能分开！”她哽哽咽咽，抽泣着对男人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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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j% l3 C$ z# h 　　换来的男人狂热而温柔的，长久的令人快喘不上气来的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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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4:08
52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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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家派过来侍候书香的丫环是罗夫人的贴身大丫环，回去向罗夫人讲：“裴大人非要自己亲手照顾裴娘子两日，说过两日他回营了，还要劳烦我们。”

; m6 l  H( a6 I1 u5 S' L% {罗夫人身边的陆嬷嬷手指头狠狠点着那回话丫环的额头：“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照顾病人？别不是你两个蹄子偷懒吧？还不老实些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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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8 o& p! d0 N8 K' M: r5 b那丫环叫嫣柔，笑着没躲开：“嬷嬷总说一辈子经见的多了，可见过男人下厨生火煮饭，照顾自家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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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t/ B8 N5 U) W- P/ y: P陆嬷嬷不屑道：“有本事的男人都是挣了功名，买了丫环仆妇来侍候自家娘子的，就像我们家老爷。没本事的就像老张头一样一辈子窝在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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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是罗家的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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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嬷嬷的话引得一屋子的丫环仆妇都笑了，连罗夫人也眉头舒展，浅浅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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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O1 ~0 G, t8 x7 @* \1 v" S' \ 哪知她话锋一转，又道：“别听我老婆子说嘴，便是老张头这样的男人，婆娘在床上躺两日，你看他可做饭照顾了？老张头可说了，他那勺子是侍候主子们的，可不是侍候自家婆娘的。要是侍候了自家婆娘，没得折了那婆娘的寿……”

这下子，房里丫环仆妇更是笑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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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 g. b: f 老张头自恃厨艺，这话府里不少人都听过。

0 e2 ]) x  o% z 嫣柔这下可得意了：“原以为嬷嬷都是经见过的，原来也有没经见过的啊？！这裴大人瞧着是个高壮男子，又是在营里的，定然不会照顾人，哪里知道家事他全都熟谙。我们姐妹也怕他不会照顾裴娘子，坚持要留下来照顾，哪知道他今儿早早就起了来，生火煮粥，又炒了个葱花蛋，拌了个凉菜，照顾裴娘子吃了，干起活来不知道有多麻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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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2 H4 F! F6 R( ^# n! L; U一屋子的丫环仆妇都听得一愣一愣，有好些丫环心生羡慕。

6 s- B8 `* T+ q* T$ E7 F 嫣柔见众人这副样子，又道：“光这些也就算了，最让人羡慕的是他对裴娘子那副小心的样子，真正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喂裴娘子吃一顿早饭，怕咸了怕淡了怕烫了，竟然比我们姐妹侍候的都还要周到。”说着捅捅身边站着的一起去裴家的丫环：“绿柳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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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柳是个老实木讷只知道干活的丫头，细心周到。众人只当嫣柔夸张，哪知道她也点点头，一脸的认同：“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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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y9 O# K* J! a旁听的仆妇都呆了。

裴校尉武功高强，人又生的仪表堂堂，第一次来裴府就跟府兵打了个昏天暗地，第二次来，这房里不少仆妇都见了，对着伤重昏迷的裴娘子肝肠寸断的模样，当时众人都道他们夫妻恩爱，万不曾料到恩爱如斯。

罗夫人叹息一声：“将来，桃依若能得个这般疼爱她的夫婿……”

陆嬷嬷深知罗夫人忧心大小/姐姻缘，这边疆又没什么好的人选，唯一看得上眼的左迁又是个拎着脑袋上战场的，就算家世再显，人又生得一身好本事，也实在算不得良配。当娘的无论如何不希望自家女儿嫁的是个随时有性命之忧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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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y# P. q5 ? 送到京里去，又怕万一她不在身边，嫁个纨绔，以罗桃依的性子，根本没办法忍……真是左右为难，彷徨的很。

见罗夫人愁眉难展，她也只得豁出老脸来插科打诨，想着私下再宽慰她一番：“嫣柔这蹄子难道思嫁了？”

  S2 X( |4 ]+ @, i5 I& J6 v  ?- Y引得一屋子的人都盯着嫣柔笑。

/ O) @% z1 ]5 V 不说罗家将裴东明侍候书香之事当作一件奇事，便是郭大嫂子跟莲香也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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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嫂子一早便来了一次，见裴东明煮饭洒扫，侍候病人，无事不妥帖，连给书香喂口水也要试试凉热，嘴上取笑，心里不无羡慕。老郭头从营里回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连倒杯水也得使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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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B* L5 a" B* b 贺黑子虽然对媳妇儿极为疼爱，但实则心里的想法是，媳妇儿自然是要好生侍候大老爷们儿的，没听说一个大老爷们要好生侍候媳妇儿的。就算莲香怀孕这些日子，孕吐严重的时候，他也会去外面买些吃食回来，要他亲手下厨，简直从未想过。

" P3 V9 i& @; J9 T: B2 [' x# {9 W; M——贺黑子对厨艺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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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5 G3 ?7 y7 W 这事被雁儿瞧见，她又正在孕中，回去以后便是一通伤春悲秋，赶上赵老抠在营里未回，最近战事紧张，无人哄劝，哭的眼睛都成了桃子。

2 t5 I. t% R4 P5 _: H, t 当事人书香全无这种自觉，丝毫不觉得自家夫君做出这事有多惊骇，只是对裴东明做出来的饭菜不但是熟的，咸淡居然也适中，居然还能入口一事表示了惊诧。据她的经验，这世上会做饭的男人极少，除了厨子。

裴东明对小媳妇儿对自己厨艺的夸赞全盘接受，万分庆幸：“亏得当初爹娘让我分家单过，这才练就了这手好厨艺。为夫自成亲之后，见识过娘子的厨艺，只当自己从此以后英雄无用武之地，哪知娘子又给了为夫这个大显身手的机会，当然要好生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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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一切皆成了云烟，如今拿来与自家小媳妇儿当闺房趣语，可见真是放下了。

书香捂着胸口伤心欲绝：“夫君这是高兴为妻生病躺在这里了？”

裴东明放下手中端着的药碗，连忙将自家小娘子揽在怀里，好生劝慰：“都是为夫的错，为夫不应该这么想。应该想着，就算娘子身体康健，为夫也应该时常表现，有空下厨给娘子煮煮饭，帮娘子打扫打扫才是！”

4 _! _" s2 S/ I$ G& O" |" T0 r' r书香在他怀里使劲哆嗦，裴东明只当她伤心的狠了，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她虽死不抬头，但却响起一串低低的笑声，抬起她的头来，见她捂着胸口笑的一脸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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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V. n8 w$ G" h2 n 她胸口痛的厉害，但能听到裴东明这些话，见他一脸当真，又生出逗他的心思来，笑一笑，五脏就好像被金丝扯着，止不住的疼，偏笑意难止，喝了再苦的药，也心头发甜，就算人在病中，脸上也焕发出惊人的光彩来，精神奕奕。

" z, r7 ]  Y' E 连郭大嫂子也要嘲笑她：“东明兄弟就是灵丹妙药，前些日子这丫头整日阖着眼，对我们爱搭不理，一脸恹恹，偏东明兄弟回来了，就精神了起来，又说又笑，我们就这般讨人嫌么？”说着将端来的一盘豆腐酿肉末放在了桌上，油手在腰间围裙上擦了擦：“亏得我菜一起锅，就急吼吼的端了过来……”

/ m2 _# `  k+ `( ^* t裴东明对着郭大嫂子一通央告：“这些日子得多亏了大嫂子，等我家娘子病好了，必定整治一桌好席面，答谢嫂子！嫂子也知道，明日我便要回营去了，这一早一晚，家里的一摊子还得交给嫂子看顾！就请嫂子多多担待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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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郭头被打得急了，好话从来不吝，郭大嫂子早经见惯了的，指着裴东明笑道：“丫头你可瞧见了？男人嘴头子上的甜话最要不得了，今日能哄得你高兴，赶明儿就能哄得别人高兴。你可千万别当真，要做到了才算数呢，说说也只费点唾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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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0 s( x# Y# S  |: j* m书香在炕上认真作个揖：“多谢大嫂子指点，他以后再说这些话，我可再不信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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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D( U1 _5 \; S; j2 L8 b裴东明顿时一脸的苦瓜样。

: c8 ]3 Z1 j! R& M3 p: L" T& D 蜜一样的日子最容易过。

两日时光，说起来长，眨眼就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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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W; w( }$ S% F3 [ 裴东明要回营，书香万般留恋不舍。

4 d$ P- _+ o$ m 罗家的丫环再好，每日里服侍的她再周到，递一碗水，或者递一碗饭来，当中情谊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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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 ?2 Y% ^4 P- W) h$ N* y1 p# Q3 j 裴东明喂一口饭，洗一件衣，擦一回身，夫妻四目相对，恨不得胶著在一起，再分不开的。她娇娇唤一声痛，大半夜的男人也要爬起来掌灯，将她抱在怀里，恰如搂个婴儿，轻哄轻拍，万般爱怜。

一对比，裴东明不在的日子，便立时索然无味了起来。

当夜夫妻二人在被窝中，不知说了几多情话，此次书香病中，二人都恨不得一刻不得分离，竟然前所未有的难舍难分。

& v$ E) I! l# U" M% y0 t0 X6 ^- u 但军令如山，书香依偎在裴东明宽阔的怀里叹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不打仗？这样我们便可以过些安乐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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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5 v! @* g; ^送亲人上战场，每日提心吊胆，生怕有个闪失这种心情，若非当了军眷，全然不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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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A: w1 c  d+ r  o" b$ F 裴东明在边疆呆的久矣，对局势极为了解，心中想到一个念头，大约什么时候蛮夷那位元帅阿不通死了，这场战争也结束了吧？

, M- r1 W, H* @6 M- t& ^; m' y 不过阿不通武艺高强，听说又不喜在蛮夷上京争权斗势，与蛮夷可汗手足情深，一力主张要替其兄开疆拓土，是大夏最难缠的对手。

从十六岁参军至今，近十年的光阴都耗在响水，究竟还要在军中多久，他心里一点也没底。

对着重伤的媳妇儿，这话他万万说不出口，只得含含糊糊劝慰：“应该快了吧？”

% m4 i( k# H# {; `2 g: i第二日他回到营里去，一脸的灰败，倒令连存跟左迁一脸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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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媳妇儿有些不好？”

5 m+ m4 q1 ?# e: D( a+ Q' z  G裴东明摇摇头，不过是因着身边温柔乡，突然对这样的征战生涯大厌倦了。从来美人乡是英雄冢，这话他如今总算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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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存想起一事，又问道：“那老夫想认闺女一事，你可有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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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  i% o5 f6 N* I  V裴东明面上浮起浅笑来：“娘子答是答应了，不过她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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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T8 X! v7 e+ e4 z连存因着对事实了解欠缺，只当书香因被劫一事而生出不好的念头来，连连追问：“她说什么了？”

“娘子说，认军师做义父，这本也没什么，对她来说是好事一桩，只是军师是不是贪图她做的吃食，想着认个闺女，好名正言顺的让她孝敬？这想法好像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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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4 R0 ^; Z% Q左迁一脸的好奇：“这想法怎么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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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一本正经的答：“娘子又说了，军师想要顿顿热茶热饭，只消替她娶个手巧贤惠的干娘回来，这样她也好有机会来军师家里蹭饭吃。”

1 Z+ |9 T( d4 h0 U% D. W8 a “这丫头！”连存击桌，心里对她生命的强悍力刮目相看。

左迁跟裴东明皆以打趣的目光瞅着连存，他一张老脸难得也有挂不住的时候，“这不是……这不是边疆女子少嘛，老夫尽顾着想你们年轻小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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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半生散漫，志不在娶妻，生怕有了家累，后来若非左老将军想法留了他在军中效力，这会早不知道在哪个山水间逍遥去了。

蛮夷这两日只在城外扎营，按兵不动，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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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迁等人日日在城楼转悠，半夜里对着城下星火连营猜测不已。

' ^* ]* g& j# l- B 算着日子，难道这些人在等逃入香末山的阿不通？

- c+ W7 m6 r6 y: t0 [+ d# O 裴东明换了城上巡守的贺黑子，下了值的贺黑子在城楼里谈兴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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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I, s' v0 X% @1 w6 s“……说起来，都说郭大嫂子敢上城杀敌，一般的汉子都比不上大嫂子这般英勇，你们不知道，裴家娘子也不遑多让。当时我们过去的时候，她跟罗大小/姐被好几个蛮夷围住，手里还拿着把匕首，地上躺着个被杀死的蛮夷，她身形瘦小，也不知道是怎么杀死那么个壮实汉子的？若是我家媳妇儿，估计早被吓哭了……”

认识书香这么久，他难得夸赞书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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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迁跟连存也正在城门楼里坐着，二人听得这话，不由相视一笑，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城楼里另有人问：“不是说……不是说好些个蛮夷围着裴娘子跟罗大小/姐……连衣服都扒了吗？”

; V9 }# N5 a. z, V+ I5 }2 ]* S贺黑子飞起一脚踹在那人的胫骨上：“哪个烂了心肝的传出来的这话？当时她们两个被围了起来，不但杀死了一个蛮夷，我们赶过去的时候，若非及时，她两个都要抹了脖子了。瞎了眼的没瞧见裴娘子脖子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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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委屈的搓着小腿：“我家娘子去探病的时候瞧见了脖子上的伤……听到周围一些媳妇子们议论，说是因着受辱，裴娘子才抹了脖子，索性你们去的及时，这才没死成……”

* d1 o" {4 @/ k原来书香受伤之际，周围熟识不熟识，同营的军眷们都纷纷上门探望，人多嘴杂，难道有揣测之语传出，传了这些日子，今日才传到他们耳朵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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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0 R( z! b等到裴东明一圈巡视回来，见城门楼那里丢出来一个鼻青脸肿的家伙，嗷嗷惨叫，“黑子哥，燕子哥，这话真不是我讲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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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檀站在那里一脸的轻描淡写：“听信妇人的话，跟着个无知妇人嘴里胡沁，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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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A6 I5 Y0 r2 J+ C% W( X" v卫央上前去补了一脚：“真不是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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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I5 r4 w2 T, _% m7 T贺黑子犹不解恨，“回去好生教训你家那妇人，她若再传这话出来，你就等着挨打吧？！”

- c' r  W; n0 u  {! K: ~那人一脸鼻涕和着眼泪，连连应承点头，看到裴东明，早吓的一瘸一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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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4:18
53  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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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0 z# J% e5 l, @# L) [ 罗娘子听到书香受辱的消息，特意跑到郭家去，忧心忡忡的在郭大嫂子面前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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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娘子这事……这可怎么办好啊?”

郭大嫂子只当她担心书香身体，笑道：“你多虑了，她那身体养些日子就好了。”

罗娘子扭捏了一下，使唤大妞子带着二妞跟小妞子去外面逛逛，这才一脸愁苦同情道：“要是当时她抹了脖子多好啊？如今全城都传遍了，往后可还怎么活啊？”

郭大嫂子听这话头不对，这才问道：“她为何要当时就抹了脖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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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8 m+ w2 W4 u7 |" X罗娘子大吃一惊，遮遮掩掩道：“不就是……不就是裴家的跟罗大小/姐……被蛮夷……没了清白那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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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X0 j; b% F8 C' t; A郭大嫂子当时正洗着午饭时吃过饭的粗瓷碗，听到这话，怒火中烧，当时就将一个碗掷到了地下，面沉似水。

“你这是听谁说的？”

1 Y3 Z, L) d* Y. X% S  a! a “前街上的牛二家的……这事你居然不知道？我只当你同裴娘子处的好，这事她定然都告诉你了。——不过也是啊，出了这样的事，她怎么肯告诉别人？前几日晚看到了罗家大小/姐还带着丫环嬷嬷往裴家跑呢，一个大闺女出了事竟然还到处跑……”罗娘子天生不会看人脸色，这会尚自懵懵懂懂，唠叨个不停。

9 a) I' _7 n' X4 x! i2 S 平时她被老罗头打了，青肿着脸，又不能不卖菜做饭，上街来，没少被别人指指点点。如今她嘴上虽然说着同情的话，但不可否认，听到罗桃依与书香受辱，失了清白这样的消息，她心中说没有窃喜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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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后，她被打伤了上街，大概也比不上现在正养伤的裴娘子上街来得轰动吧？

- h) d% g; x3 w9 N3 s' l) N5 f' K 郭大嫂子已经大怒，指着她破口大骂。

“你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这种话你居然也敢到处传，明明没有的事儿，无风也起三尺浪，是不是裴家媳妇儿抹了脖子，才称了你的意？她到底哪里让你不痛快了？要这般抹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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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娘子这才觉出不对来，结结巴巴摆手，一脸的惊慌：“大嫂子你别生气，别气！这不是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嘛……都说裴家娘子自尽，被救了回来……裴东明不太待见她了，这才好些日子没回家……”

郭大嫂子恨不得当场扇她一个大耳刮子，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等蠢人？

“打仗的时候你见过谁时时回家的？蛮夷围在城下，还有功夫回家侍候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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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娘子本来是想八卦一番的，结果找错了卦友，反被郭大嫂子好生教训了一顿,“…你这样的糊涂虫，心里半点算计没有，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捕风捉影，难道是被老罗头打坏了脑子不成？”

3 H+ X  y3 B6 t0 u+ P/ `. _9 \8 o她回到家坐在床上垂泪良久，罗敏见得她哭的这般伤心，又听得娘亲嘴里叨叨小妞子的娘，心里恨极，想想郭大娘那身板，罗敏最后选择了小妞子做为复仇对象。

. {5 N4 K: m; ^* Z 他趁着小妞子出来玩，将她堵在巷子里，连吓唬连捏脸，小妞子平日瞧着娇生娇气，郭大嫂子对幺女最为疼爱，大声斥责都不曾。小妞子被罗敏欺负的急了，撒腿就跑，罗敏见这小仇人要跑，紧追不舍，小妞子急中生智，蹲下身子捡了块石头便扔了过去……

等到半个时辰之后，罗娘子牵着头破血流的罗敏来郭家，郭大嫂子才知道小妞子闯了祸，居然打破了罗敏的脑袋。

! M+ |+ w- x5 w/ \ 她气的团团转，实料不到从小乖巧懂事的小妞子能做出砸破人头的事情，扬起手恨不得打一巴掌，见她瘪着小嘴要哭的可怜模样，又忍下气来，好生好气盘问。

% n- J% C, e  D" q“你到底为何要打破罗敏哥哥的头？”

9 ?/ y! `0 q, H8 a7 g4 Q& K小妞子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娘亲：“罗敏哥哥说，娘欺负了罗婶婶，他要替婶婶报仇？他打我……我害怕，就跑了，跑半道儿上捡了块石头吓他……”小妞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又不知道他躲不开石头，他追着打我……娘我好害怕……”哭着哭着，顺便偷瞧郭大嫂子的表情，见她娘表情有所松动，趁势将小身子塞进了她怀里，小胳膊也吊到了她的脖子上，然后加大了音量哭泣，吵的她娘心烦意乱。

0 ~/ @0 C' E. \4 U  O4 `8 \ 小妞子很有经验，一般只要能这样赖在她娘亲怀里，都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那些责骂都是针对姐姐们的，半点不会落到她身上。

! H$ _# z" E7 U0 b/ J) v3 L 郭大嫂子怀里抱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妞子，扭头去瞧罗敏，果然看到他倔强的眼神，表达着“你欺负我娘我就欺负你闺女”的讯息。

# q' n: i/ R5 ]5 V# a* k, t4 d 被逼急的兔子还蹬鹰呢，更何况被逼急的小妞子，扔石头也算情有可原。

; y% V) x4 o+ x7 x# z  T6 f 郭大嫂子抱着小妞子直哆嗦的小肉身体，放软了声音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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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u9 D: o  c4 m! T" z 罗娘子万料不到竟然是这个原因，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牵着受伤的罗敏灰溜溜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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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书香与裴东明一概不知这些流言，以及因为这些流行而衍生出来的各种版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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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郭大嫂子在家哄好了小妞子，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下这口气，索性跑到牛二家大闹一场，又逼着牛二媳妇站在门口向街坊邻居澄清，结果被路过的罗桃依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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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3 Y5 G0 s0 {% u 罗桃依这些日子跟书香厮混，两个人斗智斗勇数次，又被自家亲娘教训了无数次，这次遇上这事，难得脑袋拐了个弯儿，跑到裴家去请教书香。

“若是我的一个朋友被人污蔑，街上到处都有了谣传，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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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Q: ?( u8 S% m# Y1 J' ]0 T/ Q9 a: A书香正喝着嫣柔递过来的药，五官都皱成了个包子，苦大仇深的盯着还剩半碗的药发狠。

嫣柔打趣道：“娘子就是再瞪半个时辰，这药它也不会自动变没了。”

书香将半碗药硬灌下去，忍着呕意瞪罗桃依：“你最近又闯什么祸了？还被人污蔑了？可知道是谁放的谣言？”

罗桃依不甘示弱瞪回去：“你怎么尽瞎想。不过是我们府上一个丫环被人污蔑失了清白，可她明明还是清清白白的闺女呢。我气不过，这才来找你讨个主意。”

0 W" f2 i, M2 N" f0 V: Y- D9 k “以毒攻毒啊。如果污蔑那丫环的是个媳妇子，你也找人传个谣言，就说她偷人了，如果是个汉子，也可以放谣言说他偷人家媳妇儿了嘛……”书香懒洋洋朝后一靠，漫不经心随口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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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6 B/ c5 m, a8 n 当晚这事就被罗桃依付诸实现了。

6 `% P, q# Q* z2 j 本来牛二家的站在家门口澄清谣传，旁边站着凶神恶煞的郭大嫂子，郭大嫂子悍名在外，谁都知道她与裴娘子交好，自然是帮着她的，牛二家的一脸委屈，怎么瞧都是被逼，被她这样一折腾，谣言竟然有愈演愈烈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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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过得两天，这事又发生了变化。

街上有鼻子有眼的传着牛二媳妇偷人的事儿，连那人的模样也有几分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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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街上有几个闲汉，其中一个最喜欢这种淫人妻子之事，偷鸡摸狗扒墙翻屋，已经传出好几桩风流事了。听说此人惯会甜言蜜语的哄女人，有好些夫妻失和的妇人，都被这闲汉勾上了手。

  o# K+ L: y0 }% [' w9 K" v 反之，那日跟随裴东明跟贺黑子等人前去救人的军眷里，有人站出来为书香跟罗桃依讲话，大赞她两个勇敢，竟然还杀了个蛮夷，最后眼瞧着要被抓，这才要抹脖子，一时街上不少人一改先前的口气，大赞罗桃依与裴娘子贞烈勇毅…

牛二难得回家一次，本来是想教训一下自家媳妇乱嚼舌根，害他白挨了一顿打，哪知道走到街上，看到邻居们指指点点，对他笑的份外暧昧，回到家媳妇儿躲躲闪闪，连眼神儿也不敢瞧他，直觉有事。

牛二家的这些日子被流言困绕，起先她也不知此事，哪知道一起相熟的妇人暧昧的拉着她偷问：“嫂子最近可滋润了？听说那人床上功夫极好的……嫂子可是受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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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E2 I- c3 B( c. O她当时一脸愣怔，那妇人只当她装傻，“这事街上都传遍了，你还要瞒我？”

牛二家的生生急出一把心火，流言传了这些日子，牛二回家，生怕他知道此事，越担心越出事，没几句话，便教牛二掏底儿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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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说的是谣传，但牛二觉得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定然是她自己行差踏错了才有此事，当下恼怒异常，将她捆起来一顿好打，愤愤然回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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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书香知道此事，这件事情早已经平息，罗桃依只当是讲个笑话给她听。

书香当时就笑倒在了火炕上，她生来就是个心眼小的，人家对她好，她记得，人家对她的不好，她也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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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o" p8 T9 A# i3 i* ~+ Z" O8 g 当时牛二家的来探望，她心中还是很感谢这位，哪知道出了门转过身她便传出这等谣言。

4 I" Q' N6 A  O) `# [- D“这下让她也尝尝被谣言攻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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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_6 o( B1 V7 v  c她躺在炕上，毫无同情心的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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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4:22
54  志同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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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E) G5 y$ O$ D3 X0 |; O 榆钱挂上树梢，可以采摘下来做榆钱疙瘩的时候，书香终于可以下地适当的走动几步了。嫣柔跟绿柳得空了扶着她在院子里走个来回，再在院子里摆个躺椅，铺了厚厚的褥子扶她躺下，身上再盖条薄被，最是惬意不过——如果，能够存心忽略城外正如火如荼的战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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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_! j% G- |/ s6 X! J6 W 四月份的阳光带着淡淡暖意打在她身上，小妞子在她左手边絮絮叨叨，手里拿着一大串洗干净的榆钱，自己吃一口，拿小胖手摘一把喂一口给她。

8 d8 i' e) g( W! d* g) a5 p 她右手边坐着个沉默的八九岁的半大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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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阿不通带着手下翻过险的香末山，刺激军情，有两日落脚在他家……这孩子亲娘受辱自尽，好好一个三口之家顷刻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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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嫂子讲起这件事来，心有余悸，万分庆幸她们获救，不但将还躺在炕上的书香教训了一顿，连前来玩的罗桃依都没有放过，毫不留情的训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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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就好像犯了错的小孩子，在她面前一时都变得老实乖巧，乘着她瞧不见的时候，两人偷偷挤眉弄眼。

本来这孩子跟他爹被救了回来，一直住在营中。山民自称姓铁，军中将士都叫他老铁自被救了回来以后，便求左迁收留，带着孩子投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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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o: o) h& ~" v. ^4 b 左迁很是为难，军中将士最小的也有十六岁了，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连把枪也扛不动，放到城楼上，纯粹是个活的箭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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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1 s& }6 W0 m0 [ 最后老铁进了营，分到了燕檀手下，孩子尚无大名，军中将士皆小铁小铁的唤他，这孩子倒也机灵，每日里在营里跑来跑去，但随着战况愈烈，营里再住着个小孩子，着实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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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A. ~% H1 L' K7 s$ ] 燕檀趁着轮休，带着铁家父子俩前来寻书香。

6 ]+ s  H% Z' u6 H" s 铁家父子当时拘谨的站在院子里，不肯进房。老铁自进了营，脱下那身兽皮，换了军服，瞧着便是个高壮憨实的汉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乍逢家变，很是沉默寡言，但因着长居在山中作猎户，箭术居然很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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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7 ]4 u3 G3 E+ T" G" B2 G 燕檀自上次书香被救那次，再不曾瞧见过她，站在裴家西厢门口，一时都有些隔世之感，直到嫣柔打起帘子来，请他进去，这才进了房。
# h1 v3 l! R6 g5 X7 S& e8 A/ }) H" N
! B% B* |, |) Y2 R3 W' L1 z 书香见到他还提着两只鸡，跟一盒子点心，怨他胡乱破费。

“你军饷都留着将来娶媳妇儿呢，怎能胡乱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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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檀凝目细瞧她，见她不复当初被救时的张惶，后来在营里听闻她命在旦夕，好些日子不得安睡。有一晚竟然做了个荒唐的梦，梦里他回到自家小院，发现娶了新妇，新娘子盖着红盖头静静的坐在那里，在梦里他的心无端狂跳，擂鼓一般，声振耳膜，仿佛有什么预感，好像伸手就能够抓住幸福。

& ^$ G8 a+ I  C/ {3 H: `7 {4 K 他一步步走过去，缓缓挑起新娘子的盖头，盖头下的新妇妆容淡美，巧笑嫣然，面容惊人的熟悉，他一时惊住，手里秤杆掉了下来，整个人惊醒，背上出了一身的冷汗，仿佛被什么见不得人的念头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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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整个响水城上城下一片阒静，城下烽火连营，城上戒备森严，空气中似乎都飘着看不见的血腥味，他不过与裴东明倚着城墙打了个盹，便被这梦吓醒，再难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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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那些日子又不能回家去照料她，大约也是煎熬的厉害，整个人都脱了形，瘦的眼眶深陷，此刻在惨白的冷月之下，说不出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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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2 `  `' x3 D( T6 C1 |" l' Y 那一刻他忽然有一种冲动，不管不顾的跑到裴家小院里，哪怕，看她一眼也好——至少，他想要她安好活在这世上……

- L# A) k( J3 c+ p/ f2 P幸好，他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日渐沉默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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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l8 H, c. f) P“也花不了多少。”他将怀里刚发的军饷递了过去，“你要想吃什么用什么，就拿这银子去花，反正放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往日里，她必亲手接过这银子，有一次他甚直碰到了她微凉的指尖，一触即离。那种微凉的触感，好几日都停留在了他的指尖一般。

不过今日她精神不大好，半倚在被垛上，笑着去央告嫣柔：“劳烦姐姐把这银子放进我的妆盒里。”

嫣柔上前来，接过银子，径去放进她妆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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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檀听到银子轻轻落进木质盒底的声音，他不知道到底他寄存在这里的是银子，还是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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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那里，慢慢饮着茶，又将老铁的事情讲了讲，提起小铁，很是有些救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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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8 @6 E& h! O. d“……嫂子不知，这孩子整日在营里跑，起先无战事还行，如今战事激烈，将他独自安排在我的小院子里，也不是个事儿，怕万一有个照顾不到……我今日来，一则瞧瞧嫂子的病，二则想求嫂子照管这孩子些日子，等这场仗打完了，再让老铁把他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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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w/ _  \7 W( g& E' I1 t他从前也不是个求人的人，张口求人实在做不出来，只觉作出乞怜之姿，难看得很。如今不知道为何，对着她说这些话竟然顺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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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u) X" C: E$ S$ V) ]5 a  y, u 书香自然满口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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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q4 w# B$ y  X* U  p7 ` 绿柳出去带了他们父子前来，老铁站在裴家西厢里，头都不敢抬，脸涨的通红，感激的话说的磕磕巴巴，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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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6 _- J! v/ l" L  W6 R* x5 H 燕檀实在看不下去了，拍拍他的肩：“我家……嫂子素性温柔，老铁你别担心会亏了小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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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7 a; ?7 H; H& F# D& j! F; T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家里又新添了一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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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4 w; P6 O% E3 E' ]! B# x! p6 t$ A 等燕檀跟老铁走后，小铁被郭大嫂子带去陪小妞子玩，嫣柔笑道：“那位燕大人瞧着娘子的目光真是关切的紧，好像很是担心娘子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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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倚着被垛浅笑，“姐姐哪里知道，他可是我家夫君的异姓兄弟，上年在战场上拿自己的命换了我家夫君一命，我们夫妻俩个拿他当血亲相待的。”

嫣柔见她目光磊落，全无苟且暧昧之意，这才惊觉自己失口：“瞧我这张嘴，净胡说！娘子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跟娘子在一起这些日子，只因娘子是个温柔可亲的人，奴婢竟然越来越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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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拉着她的手感激不已：“姐姐这是说什么话？竟然在我面前称奴婢，这不是折杀我吗？罗夫人让姐姐暂且过来我家，只是怜我夫君不在家，生病乏人照顾，这些日子多亏了两位姐姐，我心里，还不知道要怎么谢你们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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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柔连声不敢当。

' g& k+ T" z7 `; w 书香又道：“说起来，我们夫妇有这样的兄弟，也算是福气了。寻常人家，漫说是旁人，就算是亲兄弟，一命替一命的事情做到的也不多，更何况是这样全无血缘的袍泽。也就是战时军中，才有幸得了这样的高恩厚义，不计回报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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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R! q6 ^: s* l- \- ], V" ~小铁于是住到了裴东明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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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A' A4 L; y& ]: C; J 裴东明不在家，嫣柔与绿柳两人同她住在了西厢，小铁独自住在了东厢。

2 X. r' l; \# j 家里新添了一口人，起先嫣柔与绿柳只当又新添了活计，哪知道住下来之后，才发现这孩子乖巧的紧。

/ w9 a$ \  {+ T  M. F/ V; u2 G, { 早晨起来，担水劈柴，洒扫喂鸡，所有粗活都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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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嫣柔与绿柳乃是罗夫人房里的大丫环，这些粗活也做的也极少，但被派来侍候书香，虽然有郭大嫂子或者郭家大妞子常过来帮着做些粗活，但有时候难免还是要亲自挽起袖子来做。不成想，小铁来了之后，这些活都被这孩子抢着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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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整日躺在炕上昏睡，有时候醒了来，也没精神头逗小孩子，嫣柔跟绿柳却整日与这孩子在一起，渐渐对这孩子越来越疼，不但替他新做了衣服鞋袜，又整日做些好吃的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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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h: k" @& n- v% ?% D 小妞子自从打破了罗敏的头，这些日子被郭大嫂子看的死紧，有好几次郭大嫂子看着小妞子叹气，生怕养成了第二个罗桃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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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7 k1 g+ I* i“罗大小/姐有个城守老爹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你爹如今还是个小兵，娘也不指望他出人投地了，只巴望着他平平安安的能熬到战争结束，留条命下来，我们一家子好生过日子就好。万一养出个祸胎来，可如何是好？”

被郭大嫂子串门的时候还牢牢牵在手里的小妞子小嘴瘪成了包子，一脸的不愤不服，不就是打破了别人的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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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R2 ]0 a' Y( G“他们都说，爹爹上阵杀敌，听说一刀砍下去，血溅的老高……都没有事儿，我就打破了一次别人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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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U& v& L. f) {$ z书香与郭大嫂子面面相窥……这孩子难不成还想上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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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妞子这般厉害，将来想做什么呀？”书香顶着郭大嫂子火力十足的眼神，逗小妞子。

. |1 k! x$ {8 }: V“我将来要像娘一样上阵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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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嫂子：“……”谁没事给小孩子讲这些事？老娘一定要敲掉她的牙！

书香一脸佩服的瞧着这小丫头：“小妞子真了不起！”竟然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 ]6 O5 a+ F2 v/ L& O9 a$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小铁与小妞子“志同道合”，二人都有着将来投军杀敌的志向，两个孩子竟然意外的投契，没两日便玩在一处，难分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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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的北漠军营里，阿不通亲自披挂上阵，督促着士兵架起云梯攻城。

——自上次逃往香末山深处，响水驻军虽然派兵进山搜寻，最终让他脱身而去。香末山山脉绵延，撒进去一万人都不打眼，更何况只是寻找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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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军士体形高大，勇猛凶悍，好些人脸上都纹面，提着大刀嗷嗷叫着往城楼上爬，弓箭手一排排放下箭去，总有人悍不畏死的往上爬，城下已经摞起了尸山，还不见阿不通鸣金收兵。

2 M: b: y, u  V& r1 C 这种打法，总与往年他的战术风格极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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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1 l& u2 W( v 左迁带着一干将士在城门楼上苦思良策，偶尔个把蛮夷闯上城楼来，提着大刀便向着他冲了过来，还未到他面前，已被人拦住，城楼之上顿时混战成一片，碧血四溅，断肢残骸，白骨尸山，直如修罗地狱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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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却是四月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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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 z$ W3 U* }) K( M' B 罗桃依挥着鞭子站在裴家小院子里，指挥着书香起来活动筋骨，嫣柔苦劝：“大小/姐，裴娘子身子这才刚好了几日，总要她全养好了，再练不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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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四海这些日子脸色凝重，不用他说，罗桃依也知道战事紧张。他甚直张罗着想要送老母与罗夫人，还有罗桃依回京。本来还有罗毓，但自从战起，罗毓便在城楼上杀敌，罗四海曾跑到城门楼上寻过儿子一回，见他一身铁甲血衣，面容刚毅，早不是关在书斋里埋头苦读的少年了，只得作罢。

- J! {, s- f; h% q 罗桃依是个倔脾气，死活不肯回京，这些日子脾气暴躁，时时刻刻想挥鞭子，见书香一副恹恹的样子躺在那里，就失了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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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躺在那里，我看你下次遇上危险，可还有力气逃跑？”

嫣柔连忙制止：“大小/姐，这种话哪里能乱说？裴娘子再将养些日子，定然能陪大小姐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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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虽然整日躺着，或者就在院中走动几步，但却不是个傻的，从罗桃依焦躁的眼神里，她仿佛能感觉到战争的铁蹄已经逼的很近，或许稍不注意，便要被踩的血肉模糊。上一次逃命的可怕经历宛在眼前，她婉拒了嫣柔的好意，跟着罗桃依锻炼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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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d& `8 v4 @% c6 h& |——就算胸口隐隐作痛，也尚在能忍受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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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i; O% G# C6 X& U 罗桃依家里是请过武师教导过的，她当起师傅来一板一眼，书香起先几乎有些坚持不下来，第一个晚上躺在炕上，不但胸口疼，整个人都似散了架一般，全身的骨头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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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她在院子里正跟着罗桃依练拳脚，身后却跟上来个小尾巴，小铁闷不吭声也跟在她后面练，不到中午，又跟了个小尾巴，小妞子跟在小铁后面练……

- e) R  b) w1 e+ Q8 B: t半夜她将自己整个人捂在被子里寻思，要是被俩小孩子比下去了，那才叫丢人呢。

无论如何，这件事得坚持下去！

最高兴的莫过于罗桃依，本来内定的是一个徒弟，结果又莫名添了两个，虽说是小豆丁，但孺子可教，对她又恭敬又乖巧，还顺带能打压一下某个以生病为借口，妄图偷懒的人的气焰，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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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三个徒弟在城守府内的小校场里跑步的时候，郭大嫂子正组织了城内的妇人去城门楼下烧油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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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z' R8 x$ l: E! i& Q1 T: Z, T 滚烫的一锅热油泼下去，正攀着云梯往上爬的北漠军顿时被烫的哭爹喊娘，鬼哭狼嚎。

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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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4:27
55  险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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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自己能走动打理身边琐事的时候，给嫣柔与绿柳封了两个厚厚的红包，亲自送她们回罗家。

- P" \0 D  W0 n$ c1 t罗夫人其实前几日就见了她，被罗桃依强拖回城守府训练。那时候书香只不过与罗夫人打了个招呼，今日却是提了点心郑重上门致谢。

5 _. a3 Q  Z9 p% P4 F 罗夫人原想着，让罗桃依跟着书香能够学的婉柔贞顺些，哪知道自家女儿性子强，没学到人家的好，反倒强逼着裴娘子跟着自己整日上小校场舞枪弄棒，身后还跟着俩小豆丁，简直成了城守府的一景。

“我家桃依性子强了点，如今还逼着娘子去小校场，实在是……我这当娘的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书香再次拜谢了罗夫人在她重伤之后的照拂，又极诚恳道：“夫人有所不知，大小/姐是为了我好。上次与大小/姐逃命之时，若非与大小/姐在一起，恐怕……因此我才想着，既然到了此间，还是要学些防身之术的好。遇上大小/姐这样热心热肠的好女子，是书香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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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7 u, ?% u& D5 H: x3 D罗夫人再对自家女儿有诸多不满，觉得她太闹太野，整日舞刀弄枪，也还是喜欢听别人夸自家女儿的。况书香神色真诚无伪，决非一般官宦夫人那种虚泛的夸奖，怎么听怎么顺耳。

7 |& |: H' [2 M' T7 { 对着罗桃依，书香又是另一套说辞。

“一个好的师傅，必定以已身为楷模，自己都跑不了十圈，却要徒弟跑二十圈，自己都扎马步超不过一个时辰，却要徒弟扎两个时辰的马步，这种师傅就是嘴皮子厉害了些，只会指手划脚，手底下却没真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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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纯是为了防止罗大小/姐恶整她而想出的防卫的法子。

罗桃依气的直哼哼，还未开始便被徒弟藐视，她岂能示弱？咬咬牙，将本来预定的扎马步的时间减少了一个时辰，老老实实在太阳下面陪着三个徒弟扎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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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1 g( Q$ F0 C' R& T! s 可惜俩小徒弟不争气，扎到一半就倒下去了。小铁还好，倒了爬起来继续扎，小妞子却是从小到大几乎没受过磕碰的，跌到地下爬不起来，坐在那里两眼泪汪汪的瞧着罗桃依，拖长了哭腔：“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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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桃依几时跟这种小孩子打过交道？更何况是个快要哭出来的小丫头。她自小最不好哭，淘的厉害，都是欺负的别人哭，这会只得不耐烦的挥挥手：“既然不想练，就一边玩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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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是捎把手，她也没指望着郭小妞子能成什么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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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c8 G! C3 b; e; ]5 X+ N 落后份子郭小妞不但自己吃不了苦，还想拉别人的后腿，站在小铁旁边，一遍遍催他：“小铁哥哥陪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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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H/ s# M1 F; h7 N5 x: R% ^! {小铁专心扎着马步：“哥哥将来要上战场杀敌，为我娘报仇。小妞子这样可上不了战场。”

: n! B2 S1 K8 j5 A; I  i% U/ ~5 E报仇这个词，听起来大约很有励志的感觉，郭小妞握着肉乎乎的小拳头再次立志：“我要帮小铁哥哥一起报仇。”迈着小胖腿乖乖回去扎马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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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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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小妞子就吃小铁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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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守府请武师傅就地取才，教罗桃依的两位是战场上退下来的下级军官，年纪太大，又受过伤，上不了战场，一生无儿女，但一辈子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最后能保住一条命，殊为不易，罗桃依跟着这样的师傅学习JIN SHEN BO JI术，再教起书香来，得心应手，将认识书香以来被打压的气焰渐次的涨了上来。

相识以来，二人口舌之争，罗桃依屡败屡战，挫败不已，如今忽然之间在小校场发现了书香的弱点，顿是大加伐挞，只觉公理就是要用强权与暴力来维护，每日里好不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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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O# D' e: U* t3 M 反之，书香重伤初愈，被她追着苦练，没几日就萎了下来，连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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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o, P( O6 k, X& r——果然秀才遇到了兵。

莲香好不容易碰上书香休息半日，见她这些日子又黑又瘦，直埋怨她越发没个女人家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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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丫头如今也不小了，在自家院子里折腾，妹夫不怨怪也就算了，怎的还跟着罗大小/姐舞枪弄棒，越学越疯颠了呢？”

书香喝着她提过来的鸡汤，瞧瞧她五个多月的肚子感慨：“本来我还想着让姐姐同我一起去练练，如今仗打的这样厉害，多学一样防身的本事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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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8 \2 o" x莲香嗔她一眼：“还不快喝你的鸡汤？外面仗打的再厉害，那是男人们的事儿，咱们女人只要操心好自己院子里的事儿就好了，就你鬼心眼儿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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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B8 A) k/ Z( `! U& i “莲香姐姐这话就说差了。”雁儿挺着微凸的肚子从外面进来，边行边道：“我早年读书，书中就有许多奇女子，临危不惧，巾帼不让须眉，也有能解城下之困的，尤其教人钦佩！可恨我不是男儿身，如今偏又这般……不然我就学郭大嫂子上城杀敌去！”

' U5 _2 |( [6 D  e7 x  N+ o她这话说的有些远，早年读书，也不过是去年的事，刚过完年不久，竟然就成早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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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不觉莞尔：“姐姐好胆色！妹子原以为这响水城中出一个弃笔从戎的罗五公子就已经是异数了，哪知道还有姐姐这位巾帼！五公子合该引姐姐为知已，当浮一大白！”

. v% C/ q5 B8 B: l  p$ F莲香在书香额头上轻敲了一记：“淘气！这会子还打趣雁儿。刀枪无眼，战场上又不是顽的，书上讲的终归是故事，岂能当真？听说蛮夷生的牛高马大，又野蛮的很，雁儿这体格，怕让人一臂就可扔出老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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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的脸色不觉僵住了。

3 f7 E+ s! q1 ]. ]7 U! M( L莲香不提，她便能忘了自己也曾挥匕杀人，提起来，只觉心中欲呕。
  
任何一个习惯了在和平年代成长起来的人，下意识里，都不会把杀人当作一种乐趣或者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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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F8 m/ p+ u不论书香愿意不愿意，响水城渐渐显露出了战争残酷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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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对垒，北漠蛮夷云梯被烧了一部分，这两日竟然架了投石车往城内投掷石块，一时箭雨如蝗，飞石天降，冲车撞击城门，城门摇摇欲开，城内军士拼死守城……
  
5 a/ e' p# W9 F5 {" l: u" [城内离北城近的营房房顶都教滚石砸碎了屋瓦，将房内泥地砸出个坑来。
7 e4 q  n. Y! V! _) T　　
  g- Y: S1 K, o/ B) m连存差点将下颔上的胡须拔光了，连夜画了图纸，督促军械处造投石机数百乘，分布城楼各处，第二日再打起来，两方炮石飞空，半空中或有飞石相击，或者天降顽石，人无躲处，不分敌我，一时被飞石砸中脑桨崩裂者数不胜数……　　
) i5 q' K( K( A% f6 [　　
' J$ u6 o* j6 t4 B; E城头响水军伤者被抬下城去，营中军营告急，急召了附近军眷，带军牌入营照顾伤者。自战争初起，营内戒严，如今书香算是见识过了，原来当初成亲，每位新娘发一块军牌并非无用之物，紧急情况之下，还可征召入营。
　　
城下的北漠军伤者甚众，除了被飞石击中，还有被流箭射中者，或者惊慌之际被马践踏成肉泥……种种惨况，不一而足。
  
; [# c7 k4 S+ U) s6 j7 _纵然如此，阿不通也未曾下令撤军，蛮夷向来凶悍，愈战愈勇，踏着同袍的尸首攻城，居然在强攻了两个时辰之后，爬上来一队北漠军……
　　
左迁与连存被一队卫央带着一队军士护卫着在城门楼里，城头留守的裴东明，贺黑子燕檀，还有老郭头等人苦战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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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存眼角的皱纹一条紧似一条，眉头深锁：“不知道阿不通今年从哪里寻到了造攻城器械的工匠？”北漠要是早几年有这样好的工匠，必然不会惨败。
　　
响水军驻守边漠多年，与阿不通数年交手，早知对手底细。北漠王庭在戈壁草原深处，马背上的民族于攻城器械上并不熟谙，全然不似今年这般，不但云梯有所改进，底下装了轮子，底盘周围绷了牛皮，有蔽身之处，以防推云梯的兵士被流箭射伤，连投石车也是力量巨大，远远瞧着竟然需要数匹马来牵引拖拽，全然不同于响水城头这些人力拖拽的投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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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s! ?" B0 b2 {4 N& V5 t1 M牵引的力量越大，自然射程越远。
  
两相比较之下，二者器械上差距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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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l2 j, e; B% o左迁浓眉都要拧在一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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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水营中，被流箭射中或者飞石蹭破的伤兵被集中在营房里，军医带着药僮四下包扎，一应杂事全交了给召进来的军眷们。
  
) g" |' F- P( J9 A) |$ X. Y6 x! ^3 Y书香分了个熬药的差使，在营房院子里照管着十数个小药炉，不时听到射进来的石砲重重在远处的声音，忧心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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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北漠军营中，阿不通高坐马上，抬头即能瞧见远处如蚁般的军士爬上去，又被打下来，无数次不气馁的进攻，血染城墙，将响水城楼的青砖都染红了。
  
5 L/ J# M6 V% w/ E5 ?; [/ M% ^他低低吩咐一句，传令兵驰马前去传令，前面攻城的先锋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来传信的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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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说用火箭？”
  
5 e7 r% }9 d4 g/ \; X城门楼上此刻已经爬上去不少北漠军士，假如一用火箭，这些人再无活路，不是被大夏军砍死，就是被同胞的火箭射死。
  
9 T3 |9 ^4 y- w, }/ y+ _; I" t“元帅有令，这些爬上去的人只能砍杀一些敌军，却不能夺下城池，此刻两军缠斗，对方将士正在城楼之上，若是能趁机除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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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在营中，全然不知城头战况，生死一线。她只是看到冲天而起的烟雾，分明是着火的迹像，一颗心顿时像被人紧紧揪住了一般，气都有些喘不上来了，恨不得跑到城头去看个究竟……可是理智一再告诫她，此刻前去，不过徒然送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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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犹如困兽，围着十数个小药炉团团转，心如鼎中烹。
　　
5 U. G0 |2 H4 P+ e" p% J6 a! A因着怀有身孕，故不曾被征召入营的莲香与雁儿泪眼相对，早失了主张，只抚摸着各自的肚子，期望肚里孩儿的爹爹能够平安归来……
  
小铁被书香托付给了大妞，这个文静的少女此刻管着好几个孩子，包括罗敏，小铁，自家最难缠的小妞子，还有邻家几个年龄小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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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z7 q5 V+ z# f- O罗娘子也被征召入营，她不放心罗敏，虽然有点恼小妞子打破了罗敏的头，但这一片也只有郭嫂子与他家来往多些，她只得将罗敏送到了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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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a$ y5 v; `大妞子是个厚道的姑娘，对这些来的孩子一视同仁，并未厚此薄彼。
  
也许是战争的缘故，这些孩子们都懂事的比较早，并未有一个哭闹的孩子。
　　
城守府里，罗桃依被罗夫人拘在自己房里，不允许她外出。
  
罗桃依焦躁的恨不得挥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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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裴娘子她们都进营去帮忙了，我也想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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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M1 b: {) C* ]" F罗夫人神色不似往日般雍容高贵，平静严厉的声音之下暗含一丝凛厉：“这些日子，你若是出了城守府的大门，你可别怪娘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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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桃依心头打鼓，再不敢妄行。
　　
9 T. c/ c3 G: c' w- I直到日将西移，余晖遍洒，北漠营中才鸣金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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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与另两名妇人将所需汤药尽数熬好，又按着单子送到营房里去，盯着这些受伤的士兵喝下去了，才准备回去。
　　
1 N) n# w; N& i她送药的这个营房里虽然惨叫声不绝，但这些兵士受伤皆不算致命，且生活皆能自理，养上一阵子，大约又可以上战场了。
  
6 H5 v# N" {2 U+ [! d+ p等她从这院子里出来，却听到隔壁惨叫瘆人，仿佛完全不能克制。
9 x& P# k8 d2 Q& V* F9 Z5 X　　
郭大嫂子一身是血的从隔壁那院子里面不改色的出来了，倒将书香吓了一大跳。
% ~+ X! I3 E9 |- T* X0 k　　
“大嫂子你又去城门楼杀人了？”
  
郭大嫂子向来圆胖红润的脸此刻也整个的灰了下来，“要是让老娘去城楼，非得杀了这帮蛮夷不可！”
  
6 H$ c* @$ k4 }# A她咬牙切齿，显然恨的不轻。
  I2 _: s, z$ T$ S0 q1 P　　
7 H. L3 C5 P% ]$ V“那你身上的血是怎么来的？”
  
8 R) R8 D- z1 Z  |2 _郭大嫂子这样乐观的人面上也涌上一丝悲凉来：“是里面那些伤兵的血……”停一停，将心里那股压抑不住要咆哮的情绪平复一下，她才道：“那营房里躺着的都是等死的军士，有的胳膊或者腿没了，有的肚子肠子都流了出来，却还活着……还有半边脑壳都被石块蹭没了，可是人还活着……大约都活不久了……军医们都在全力救治那些能够救活，以后还能上战场的兵，这些人……都在那里等死……”
  
( |" m% i( k$ ]/ C5 C4 ?* a: U书香在她这样悲凉的目光之下，心生寒意……她们刚离开那院子不久，那种惨痛到极致的，如野兽般不管不顾呼救的声音还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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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很残忍？”
  
郭大嫂子自嘲一笑，“军队的医药不可能供应这样毫无希望的兵士，所以他们就算被抬回来，也要活活疼死……你我的夫君，可都在这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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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子你别说了！”书香眼眶都红了，整个心都疼的要哆嗦起来了。
  
5 k2 d) j4 p3 C9 [0 H0 y她没办法想象，哪一天，裴东明伤重，被丢在营里这样活活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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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想，心都要疼的绞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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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9 g( g" A1 H7 L/ z这天晚上，她整个人都有点恍惚，出去倒洗澡水的时候，差点将水倒在小院门口站着的一个黑影身上。
  
9 ]2 ]9 C3 j" g! K: u' L那人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刚来或者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站在小院门口，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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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1 T6 J* o/ B$ X% }' E书香手中的木盆哐啷一声落了地，洗澡水将裙子泼了个湿透。她嗓子里好像含了块石头，硬硬的，发不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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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夫君……”
  
1 [  E; d3 R( Q( X9 R5 i! _暗夜里，男人的身形熟悉到刻骨，健步上前来，也不管地下木盆，轻舒猿臂将她整个人都捞进了怀里，将她刚刚洗完澡的，馨香的身子紧紧的压在自己的怀里，似乎恨不得揣到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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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抱着女人纤瘦的身子进了院子，抬脚将小院门踢闭，径自将她抱进了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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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下午那样的煎熬，这一刻，书香只恨自己离他太远太远，双臂紧揽着男人的脖子，将整个人都埋进男人的怀里，目中湿意骤起。
  
——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团聚。
　　
当晚，北漠军鸣金收兵以后，左迁急召各营将领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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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6 N7 i/ N8 h! u, V& A4 v* L北漠军在野外戈壁滩上，摆开了架势强攻。他们所用的投石车射程远超响水军，用十匹马儿拖拽着的投石机与响水军城门楼上十个人齐齐拖拽发射的石砲不可同日而语。
  
响水军想要在城楼上用马匹拖拽的投石机显然不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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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g" l* f: H: C0 ~& ?商议的结果是，连夜派兵出城，设法袭营，烧毁这些投石机。
  
$ Y' R' X  }5 A. C  x/ n% Z/ k最后在人选的问题上争论不休，营中人人抢着要去袭营。
  
) H* S, U2 e& {$ E# @$ _& g贺黑子吵嚷不休，要自己领兵前往，燕檀道他家中媳妇快要生产，自己身无挂碍，还是自己去，众人都同意贺黑子不能去，但也不同意燕檀前去。
  
, d! |; O/ m) |; e“你们一个刚有了孩子一个还没个后，还是我去。”老郭头制止这两人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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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S  O8 @4 N& y$ m0 X) g“我家媳妇儿就算没有我，她定然也能将孩子生下来好生抚养，以后万一我不在了，孩子还要仰仗哥几个照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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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S- ~5 Q; g' L7 P- r贺黑子拒不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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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差事被裴东明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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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E' c$ W% e% W$ T) O他向来胆大心细，行事谨慎周密，从前就做过大军前哨细作，也探听过蛮夷动向，对蛮夷布营也更熟悉一点，真论起来，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此事凶险万分，左迁特准他在出发前回家见一见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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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8:28
56  灵犀      
                                                                                                         
' N/ e2 o. G4 d& f% f" Y' D     黑暗中，书香似乎还能感受到唇角辣辣的吻，那种热烈的似乎要将人灼伤一般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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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高大的身影沿着这条巷子走出去，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了。

6 o& Y+ \  j5 A8 p1 G! y7 d$ S     她抱臂进了院子，傻傻在院中马扎上坐了下来，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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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的裴东明不同于往常，能在这时候回来，本身就有些奇怪。

     别的不论，他进来之后，将她抵在门后，合身贴了上来，仿佛要将她整个吞进腹中的吻劈头盖脸而下，那种奇怪的感觉，爱恋难舍的急切感在她心中漫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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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况这样激烈，他行这一段路，只为了回来瞧她一眼，说是抽空回来瞧瞧她身体康复了没，但书香听在耳中，却仿佛听到了别的意味。

     她去倒茶给他喝，心神不宁，手中杯子脱手，跌个粉碎，滚烫的热茶顿时浇到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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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查验她的伤处，叹息一声：“……要是没有我照顾，你可怎么办呢？”说着去找伤药来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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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却忽地泪如雨下……

     裴东明找到了伤药回来，见她这副模样，笑道：“烫伤了这点，娘子便哭的这么厉害，以后万一……”见她目中泪水簌簌不止，后半句话便及时吞进了肚子里。

. b0 C4 |1 s1 w1 d& @! I     书香紧抱着他，将自己埋进他怀里，泣不能止：“好疼……夫君以后不想要照顾我吗？还是你想要去照顾别的妇人？”不过借机撒娇，好能除去心头忧惧。

     她不曾瞧见，裴东明听到这句话，整个表情都僵住了，瞧着怀中恨不得将自己整个都缩进他怀里的媳妇儿满目不舍忧心，却又极力隐忍着，用最轻快最温柔的声音笑道：“怎么会。我活着一日……一定会照顾娘子一日……”
                                                                                                                                                                                                
    书香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沉入了最深的谷底。

) F* o1 H+ f# Q  T0 U. @'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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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H/ a1 X1 K     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许久，边漠四月的天，早晚寒意甚重，她觉得要是要是一个人再坐下去，非发疯不可。想一想，索性出身出门，关好了院子，去军营里帮忙。

     这么大的动静，在东厢安睡的小铁竟然未曾被吵醒。

     夜晚的军营灯火通明，守卫看到书香，查验了军牌，便放她进去了。这些日子有不少军眷都来营中帮忙，被分在不同的地方。这已是响水营中战时特色，后勤人手不足的情况之下，都是军眷替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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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l. ?1 {( H2 O' l& E/ W& ^     伤兵营里，军医与药僮忙个不停，还有五六名妇人在此忙碌，看到她来了，都露出笑容来。

+ D# t. Z/ {$ D0 A+ |# W     书香与这些妇人本不熟识，见她们也还和善，也只是略点点头，听从军医的吩咐。

+ b3 o* x- P- i  ]5 [     响水城下，裴东明披挂整齐，身后跟着两千名儿郎，马皆被棉布裹蹄，掩了口鼻，马身上还负了火油等物，各个表情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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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高坐马上，招招手，令燕檀到得近前，紧握了他的手，嘱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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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万一我回不来，还请你别嫌弃书香，照顾她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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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脑中雷声隆隆，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几乎不敢抬头去瞧裴东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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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苦笑：“我知道你心气高傲……可如今我倒不知道还能将她托付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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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长出了一口气，原来，他并未察知自己心中那些不可告人的念头。他抬头去瞧马上的裴东明，后者瞧着他的眼神急切认真。

     “我自然会照顾嫂子……”在他绽出一个放心的笑之后，又补了后半句：“——直到大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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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大开，一队人马悄无声息的从城内出发，在暗夜之中向着对面的北漠军营扑过去。

     阿不通这几日在战场上大占上风，将响水军打的缩回城内去，连应战也不敢，只知道一味死守，帐下将士各个眉开眼笑。虽然响水城下北漠军的尸体摞成了山，但他心中极有把握，这次定然能够强夺下响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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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 w. t: ?8 c  ~8 e     说起来，还是今年寻到的这批能工巧匠们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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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帐之中，诸将议事，有军士道：“今年教大夏这帮南蛮子见识过了我们的攻城利器，恐怕将这帮南蛮子吓得魂飞魄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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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8 y( Z0 }  \. T- k+ ]1 l     另有军士道：“就算这响水城经营了数代，城墙厚实，可只要冲车只对准了一处城墙撞击，必然能捣毁城墙，到时候一定要将姓左的那小子绑到两军阵前，剜了心肝来下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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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z* m) j$ t! F     北漠军中，有父子兄弟丧命在左迁带领的响水军手下的，两军数代夙仇，结怨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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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谨慎些的，向阿不通提议：“元帅，大夏军会不会眼红我们的投石机冲车等，半夜袭营？”

     自有人哈哈大乐：“大夏南蛮子要是敢来，包管教他有来无回！”

     “我们这次闯进去，就别再想回到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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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6 R/ ?  E) ]. B& D     裴东明面色肃整，对着带出来的这一千士兵做最后的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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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派了我们今晚出城，就是想让我们毁了蛮夷的攻城器械。但这些东西想来不会被随意丢在营盘里，定然是看守严密，一千人分作两队，一队先行，直捣蛮夷帅帐，但不必与他们军中将官纠缠，只要马踏连营，能打则打，打不过便在营中溃逃，顺便在营中放火。等蛮夷营内乱了起来，我再带另外五百人进营里查找销毁投石机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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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他一同出来的一千兵士霎时变作两队，另一队由薛文领头，在黑夜里向着蛮夷中军帐最亮的地方冲了进去……

     远处城头观战的众人本来只瞧得点北漠军中星火点点，但见蛮夷东南方亮起了火把，一队人马像剑一般插进了敌营，所过之火，凡遇毡帐之物，尽皆点燃，却又不欲缠斗，直取中军帐。

     城头以左迁为首的众将士尽皆默然，都知此行凶险，但又势在必行，各人脸上不由都严肃了起来。

     候在北漠军营外的裴东明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听着远处随风而来的嘶吼声，瞧着蛮夷军中火势渐猛，军中渐渐乱了起来，最后不舍的回头瞧一眼响水巍峨的城门楼，目光穿过这些建筑，小院仿佛就在眼前，那清秀温婉的女子在灯下静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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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5 H9 @0 h" t8 x      他一声令下，带着剩下的五百军士，向着早就瞧好的西南角闯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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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 v5 x6 d( X4 l2 t4 o     伤兵营里，书香一声惨叫，手中的砂锅失手脱落，滚烫的药渣和着药水整个都洒了下去，有一半都浇在了她的鞋子上，她忽然心惊肉跳，一刻也没办法在此地呆下去了。

  r# D; A2 N0 S, a2 k; s     伤兵营中本来便有受伤的军士咒骂声，惨叫声，她这声痛呼并未引来大的动静，她脱了鞋子，只着布袜，踉跄冲出了营房……

     暗夜里，这座城池熟悉到让她心惊。她不过才来了数月，便仿佛一生岁月尽在此间度过。

     城门楼下，值守的兵士瞧见这半夜突然闯过来的妇人，长枪拦住了她的去来，“哪里去？”

     书香一手提着鞋子，满脸泪痕，被乍然拦住，仿佛才醒过神来，抬袖将面上泪水拭净，颤抖着声音问道：“军师可在上面？”

     两名军士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你这妇人，大半夜的找军师何事？”

+ F0 z; M0 ^; L     “我是军师义女，有急事要求见军师，劳烦二位通报。”

     其中一名兵士道：“你这妇人好不晓事，就算是军师义女，但现在夜色已深，军师定然在营中歇息，怎的跑到这城下来喧哗？”这两人原只是寻常兵士，并不知道连存已经认了裴东明的妻子为义女，只是战事紧张，还未来得及摆宴。

/ s; e: {9 n! }     但这妇人却只站在那里，一遍遍固执的重复：“求两位通报，我有事求见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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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o7 x. r1 r) l! `4 U# ?     城门楼上，众人屏息沉默，看着两条火龙在蛮夷军中艰难的行走着，先头那一条火龙已经到达了帅帐，所过之处，大火顿燃，蛮夷奔走逃散……

     不一会，左迁的贴身护卫过来了，小声禀报了一句：“下面好像裴校尉家娘子求见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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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叹息一声：“这孩子……”这会跑到城门楼来，想来并非裴东明漏了口风，定然是她心思慧敏，裴东明乍然回去一趟，引得她生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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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K& Y- Q- |6 U     “将她带上来。”

$ [# c2 i9 S- b& \1 L  G4 S' ~, b. d     左迁一声令下，那护卫转身而下，不一会便带着书香到了城上。

+ L/ J  W" \# i0 h     城门楼上，寒风拂面，书香这一路跑过来，发髻散乱，手中提着鞋子，脚上不知道被烫成了什么样，火烧火燎的疼，她连看都未曾看过一眼，先头又哭过，形容十分狼狈。

     燕檀一眼便眼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由生疼，不等她说什么，连存已经迎了上去：“你这孩子怎么过来了？”

     难得她此刻被城门楼的寒风一吹，也镇定了下来，草草向着连存行了个礼：“义父，今晚夫君他回来有些奇怪，我……我……”目光在城门楼上站着的这群人里巡梭了一遍，发现独独裴东明不在，嗓子便像卡了壳一般，说不下去了。

     连存见她这模样着实可怜，又急又慌，无助的站在那里，上前去握住她冰凉的手，拉了她过来，见她行走间步履蹒跚，又见她提着鞋子，袜子与裙子上沾满了褐色的药汁，心中又是一叹。

6 A  E/ M+ ^3 g0 U' q+ J, S4 f     这两个孩子，也太恩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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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8:30
57  勿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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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X, q+ k! _- T 北漠连绵营盘里，两条火龙被数次绞杀，渐渐的暗了下去，响水城头众人心头黯然，却见那火龙好似在敌军营盘里打了个滚，又挣扎着翻起身来，赤焰怒烧，气势汹汹的一路烧将下去，众人心绪起落千丈，乍忧还喜书香双手紧紧抠着城墙上的砖石，指节发白，直恨不得从城墙上抠下几块砖石来……眼睁睁看着他进了修罗城，却无能为力……

; z( ^- v4 A- C% \/ ]裴东明一路拼死冲杀，长枪横扫，所向披靡，每一枪下去，都溅起一片血花，数声哀鸣。他身后跟着的兄弟们无数次被冲散，又拼死汇合到了一处，不断有人倒下去，马踏成泥，再也没有机会横槊立马。

一千人很快就变作了八百……五百……四百……他不敢朝身后去瞧，带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心中只剩下一个铁铸般的念头：杀过去，烧毁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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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军这几日连连胜利，士气高涨，底下士兵早有了骄兵之象，这时节冷风刺骨，毡帐遇火则燃，有睡梦中被烧醒的，有夜半惊魂，裸身狂奔的，迎敌者有之，呼唤救火者有之，碰上这样呼啸而过，悍不畏死的大夏军，全无准备，顿时乱轰轰一团，非死即伤，奔仆着地。

5 k# @  B8 T% E" j7 V& U 这样大动静，阿不通早被惊动，使了一个副将去打探，哪知道这副将刚出毡帐，“咄”的一声，头顶盔甲便被箭矢射中，他大叫一声，只当脑袋不保，帐中诸将齐齐迎将出来，却见一队大夏军一手火把一手大刀杀将过去，逢帐必燃，遇兵则砍，霍然见到帅帐门前齐齐一队军官，却绕道而去，向着帅帐守备营冲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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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C: o& I* B* y1 D' l7 o' o# N阿不通气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左迁小儿，恨煞人也！”回身进了帅帐，提起长枪便冲了出来……
& Q+ |" e" t4 Q) o/ u  G
# N, p* e. Y% T8 U+ K响水城门大开，左迁带着手下骁将倾巢而出，暗夜里，数十万战马奔腾在广漠的戈壁滩上，大地震颤，向着北漠连营掩杀过去……

- H1 L; z( U0 U# b北漠连营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天空，裴东明一脸的血，身上铠甲已经被血浸透，乱军之中，他腿上身上受了好几处伤，身后紧紧跟着的，只剩一百人不到……营中乱起，北漠军只当大夏军袭营，定然直奔帅帐，守卫军械营的将士调了一队人马去守卫帅帐，留守的北漠军被一路冲杀过来的大夏军砍翻在地，眼睁睁看着他们解下马背上的水囊，割破了水囊，黑色的液体流出来，浇在了投石机冲车云梯等物之上……然后，噬人烈焰冲天而起，借助风势愈燃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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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军双眼发红，愤恨欲死，提着弯刀嗷嗷叫着，野兽一般冲上去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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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Y3 H; ]6 S6 J( U0 ^两军交战多年，今年若非这些军械，岂能有前一段时间的胜况？

! T3 q- n& y% X9 H+ P 响水城内，左迁只留了五千军与连存跟罗四海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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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Y; B* T4 [7 {. y% V 罗四海被半夜从书房里请过来，站在城头与连存观战。

$ W6 x5 j: v! S9 w. f 左迁带着的大夏军有备而来，阿不通深夜被袭，大军尚在懵懂，营中纷乱，败相立显。 潮水一样奔腾而去的大夏军冲杀进北漠军营，来不及备战的北漠军被冲溃，慌里慌张前去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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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整个人都快成了石头一般，若非靠着城墙，险险就要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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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y. b. @+ Z 这样震憾惨烈的场面，是她从前不曾想过，不曾亲眼看到过的。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处在这样的乱军之中，生死不知……这响水城中，乃至整个战场之上，背后所立着的，是千千万万个家庭……她目中泪水早被戈壁风沙吹干，仰头去瞧，星河深远，苍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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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4 ~6 |* P/ x. w& D( }  u这一战直杀的星月无光，血流成河，阿不通率领惨部向戈壁深处溃逃而去……

* r, |. t$ U# C1 u书香在城门楼上站了一夜，双手指甲早在不知不觉间去抠城墙砖石被折断。她手上犹有被药渣烫出来的血泡，脚上布袜已经磨烂了烫伤的水泡，血渍与破了的水泡液体浸透了白色的布袜，与褐色的药汁混和在一起，显出一种深褐色来，她却浑然不觉。连存早解了身上披风披了给她，见她双唇惨白，整个人失魂落魄，心中深觉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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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水城中，从来不缺孤儿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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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t" c5 x3 h" K“孩子，东明这件事，实在对不住。”没有阻止裴东明请战，他心中并无歉意，可是对着书香，他却没办法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来，只心疼这些对小夫妻，以及这城中数十万奔赴战场的年轻鲜活的生命。

6 V2 W/ B9 K6 d( G% R* c7 H5 D 书香转过头来，面孔被朝霞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纸金色惨白的面孔，双目亮的惊人，盛着一夜极力克制的恐惧忧心，整个人瞧着摇摇欲坠，只要下一刻有人前来禀报裴东明战死，恐怕她能立时伤心的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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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b& w* J: o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他是军人，我懂……”身子却控制不住的哆嗦，就好像被人生生剜却了心肝一般，痛到无力回击，痛到……要将整个身体紧紧靠着这浸透了数代戍边军人鲜血的城墙，才能够直立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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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义礼法之外，这一颗心，要往哪里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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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连营一夜之间被掀了个底掉，天空之中鸦雀盘绕，青烟袅袅，长夜大火渐渐熄灭，活着的大夏军开始清理战场，将受伤的袍泽救回来，牺牲的兄弟们就地掩埋……

& ^7 T2 z' q& D$ Q- c+ C沉寂的戈壁滩，风吹石走，黄沙漫天，呼啸而来的风呜呜吹的人耳膜发疼，这些被就地掩埋的白骨经过数十年风雨，渐渐永远沉默的深埋在地下，无人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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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i) y# U# k4 t+ q, S伤兵营里，书香在军医的指导之下，帮着军医包扎清洗伤口。她手势轻巧娴熟，动作又快，颇得军医喜欢。

距离昨晚那场战争已经过去十个时辰，十万大夏军，受伤者众，她站在城门口，一直没有等到裴东明，不断有一车一车的伤兵被运进城来，断肢破腹，各种凄惨景象，根本不可能在城门口停下来让她一个一个查找，就急匆匆的送进了伤兵营去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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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存将她的鞋子从城楼上提下来，说要送她回家休养，顺便让她回家看看脚上的伤，但她哪里肯回？想了想，辞别了连存，又往伤兵营跑去……

左迁回城，战后连存也要忙了起来，根本无暇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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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道她一进伤兵营，便被军医喊住，忙了起来。

* {- p. q! T( z0 q' s& B 战后新送进来的伤兵格外多，被召来帮忙的军眷也极多，药僮军医只指导包扎伤口，只有特别棘手的伤兵，军医才会亲自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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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中忙乱，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只穿着一双袜子，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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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q* _9 `% B+ A5 Z, w 她一心只顾着包扎伤口。就在方才，一名清洗伤口的妇人抱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军士大哭……这个煎熬了一夜的妇人在伤兵营忙碌了一天一夜，最终碰上了自己的丈夫……

7 B1 N( g6 s$ X0 q0 x有那么一刻，书香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她两日两夜未睡，几乎滴水未进，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焦虑恍惚的状态，假若不是还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她恐怕早倒下去了。

燕檀穿过四五处营房，在伤兵营里找到她的时候，只见她机械的替伤兵清洗包扎伤口，整个人带着说不出的疲备木然，他站在她身后叫了一声，后者全无反应，又连着叫了三声，她缓缓直身身，只觉天眩地转，整个人都朝后倒下去，幸亏燕檀眼疾手快，伸臂一揽，恰将她揽进怀里。
- t- w* ?! C& O
- c) N6 n3 z/ n2 X8 Z; T 怀里的身子单薄纤瘦，纤腰不及他一臂，她下意识的伸手紧抓住了他胸前衣襟，等待着那段眩晕过去……周围都是忙碌的人，这种况况司空见惯……并不是每一个接到丈夫噩耗的军眷们，都能镇定从容。

3 T3 T0 c3 n9 O# P9 |) m5 O 伤兵营里，死别与欢聚时常同时上演。
' g- y/ V- k5 V) [! j4 b: N
' N1 I. g% ^, ~7 C) V 哪怕在数百人的营房里，也无人对这样的现象表现出更多的惊诧。
  q6 P2 a" G3 G9 [' {6 i6 N# P
0 C6 [) }) b+ f0 G  x: v 打了胜仗固然喜悦，可是面对着种种惨状，这喜悦也早已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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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檀小心翼翼的舒臂搂住了怀中的女子，心跳骤剧，却又强硬的控制住了呼吸，好让气息不要那么的急促，似臂上蝴蝶轻驻，怕呼吸重些，就要将她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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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过一刻钟，书香缓了过来，不及她挣扎，燕檀已经松开双臂，朝后大大退了一步，在她紧张到随时要背过气去的焦迫模样之下，他微笑着，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与说不出的惘然，道：“嫂子，大哥他还活着！”

书香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方才的绝望惊惧在她面上再不见了，她目中似猛然烧起了两团火苗来，狂喜之下，下意识就伸出手去，紧握住了他的手，连连确认：“真的吗真的吗？他……他没事吗？”

燕檀几乎要反手覆盖着手背上这冰凉的小手，将之捧在手里，好生暖上一暖，不过总算他定力惊人，眸中笑意轻含，任由她紧紧抓着他的大手，努力忽略到手背上那肌肤相贴的触觉，他听到自己镇定自若的笑答她：“大哥虽然受了些伤，不过没有性命之忧，只要好生休养些日子就好了。大嫂勿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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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8:31
58  绣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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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5 M+ B/ W/ F2 ^9 T! R* _ 燕檀带着书香穿过三座营房，终于到达了裴东明暂居的伤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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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9 I4 E, w9 o8 l 一路过来，他生怕书香晕过去，瞧着她纤瘦到令人心惊的身影，一张脸孔苍白到只剩了幽幽漆瞳，纵然自己不是个舌灿莲花的，还是将许多话拿来开解。

不过瞧着她紧张的神情，恐怕他这些话，她并未听进去一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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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当日陷入敌营，火烧军械，到得最后一千人身边只余了三个，若非大夏军及时夜袭，恐怕这三个人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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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i! U9 R+ u& F1 | 响水军清理战场之时，裴东明他们三人骑的马都已被北漠军砍伤砍死，三人不得已弃马而战，以背相倚，北漠军溃逃之时，三人皆已不支倒地，差点被逃窜的马匹踏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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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队冲往帅帐的一千儿郎却无一生还，全军覆没了。

, Z! u# U) j) g3 l6 k* n 书香闯进去的时候，裴东明还未醒来，裹的跟粽子似的，呼吸虽然轻浅，但气尚平稳，她总算长出了一口气，一时心中松懈，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不过好在燕檀一直稳稳站在她身后，她这一跌倒，又一次倒进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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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 P9 o6 }; Q/ b 本来燕檀一直紧盯着她的动静，等她倒在自己怀里，见她这一次全无反应，再抱起来之时，她遮掩在宽袖下面的手露了出来，一双纤纤素手，手背上许多烫伤的燎泡，有的还凝着晶莹珠露，有的却完全破了，只露出红红的肉，书香这两日又心不在焉，全然未曾理会过自己手上的伤。燕檀瞧着，只觉比自己在战场之上受的伤还要疼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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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7 Y9 c  O 这伤兵营中，全是男子，她留在此地不便，又无歇息之处，他索性抱了她大步出来，忽想起连存的院子恰在此地，便打算将她抱了过去先歇得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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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q" b  B( m: ` 一路过来，遇上了老郭头，见到他抱着个女子在营中穿行，倒唬了老大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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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C  ~$ s, s; r; Z1 l1 `7 v“燕檀，你小子强抢了谁家的闺女来？胆大包天居然还敢抱着在营里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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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1 X  [; H" R/ z$ s# ~/ E燕檀双眸垂下来，遮住了眸中翻滚的情绪，再抬眸之时，眉眼之间已是一片清明。

% z8 [( y' L( d2 s: f" ^* {“郭头儿你自己过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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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_: l" s4 b) B1 t  q老郭头一伸脖子，顿时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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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H! h$ s9 S  \“她怎么在这里？还晕了过去？”

“大约是担忧大哥太过吧，要不你帮我抱一抱？”

燕檀将双臂一伸，似要将怀中人儿递出去一般，老郭头忙忙后退几步：“别！非常时期，她又是你嫂子，还是你抱着找一处地方让她歇息会儿，没准就缓过来了。”又摇头叹息：“我家那婆娘，我出征这么些年，从来没见过她掉一滴眼泪，更别说还为了我晕过去……都是女人，这区别也太大了些……”一面嘟嚷着，一边瘸着腿走远了。

他这次出战，腿上被划了个口子，属于轻伤，还能在营中走动，尚有军务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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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存院门口站着两名守卫，他此刻尚未回来，听得燕檀说这是军师义女，暂借地方歇息片刻，便放了他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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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檀直抱着她到得连存房内，将她小心放在床上，防着衣袖再沾到手上的伤处，弯腰去替她脱鞋之时，才发现她脚上竟然未着鞋子，布袜都已磨破，也不知她这几日怎么过来的。

8 W& U- x6 \+ Z 她脚面瞧着肿的厉害，白色布袜早瞧不出颜色，上面竟然还有可疑的血色，似乎已与脚面长在了一起。

! K$ r& N6 o$ m& C 这脚上分明有伤。

, h# |( b/ m# e0 m9 e2 j0 i' _3 K 他略一思忖已明白，恐怕脚与手是同样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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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N; B& O  W/ v* W+ | 只是营中军医现下分、身乏术，就算他去叫了，恐怕也抽不出身特意前来。连存此刻又在左迁处乱碌，军中无数事情还等着他与左迁商议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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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想，他索性去打了盆热水来，又顺便去伤兵营寻了裹伤的白帛与治烫伤的药，另寻了一把煎药材的剪子，再转回来，她一无所觉，也不知是昏着还是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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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檀长吁了一口气，总要她昏着才好动手。

他小心将布袜脚踝处剪了下来，又将脚底那一层也剪下来。其实脚底板上的布帛早破，五个脚趾差点露出来三个。

( C' q+ @! m) S 书香当时跑的匆忙，一心急着想要在伤兵营寻到裴东明，脚上又疼的厉害，鞋子根本没法穿，早被她随手提着提着就不知丢哪去了。

燕檀小心剪了一圈下来，最后只有脚面上两片布帛粘的结实，若是军中大夫处理，泰半一把撕下来，管他鬼哭狼嚎，能从站场上下来，保住一条命已是要紧，其余的都不过是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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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h3 Z5 ], }3 d 不过眼前床上躺着的却是女子，纵然她是个坚强的女子，燕檀也不忍下手。恐怕此刻她皱一皱眉，他也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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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p) d2 J7 O/ Y- w 他只能拿白帛沾了水洒在脚面上，慢慢的泡软了，希望能一点点揭下来，小小两片布帛，倒将他难住，折腾了半天，直折腾出了一头大汗来，这才揭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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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7 {0 R, ?7 s0 y# e' w3 ?* I) ] 书香脚上这烫伤已经两日，当日被烫之后一直未曾处理，这会已经有些化脓的迹象了。

燕檀拿清水小心的清洗完了她脚面上的伤口，索性又将整个脚都洗了洗，将脚底的泥土洗净。书香肤白，人又生的纤瘦，脚也生的颇为秀气白皙，燕檀大掌恰能一握，脚上五趾指甲颗颗饱满如玉子，润泽粉嫩，燕檀怔了怔，才小心擦干净，又洒了药粉在脚背上，细心的包扎好了，将手上的伤也处理了，替她掖好了被子，这才关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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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4 S/ R6 N5 y1 g) y 床上昏过去的人这时候才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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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规矩比较森严，也就是边漠，烽烟之地，这方面还好些。

这两日她在军营里替伤兵包扎伤口，也不知瞧见了多少光着的膀子大腿，不过当时耳边是惨叫声，身边来往穿梭的人也很多，倒无一丝尴尬，只专注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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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燕檀揭她袜子上的布帛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甫一睁眼，恰瞧见他握着她的脚，低头专心处理伤口，她一惊之下一动也不敢动，只努力放松全身肌肉，好不容易捱到他包扎好了伤处，关门出去了，这才敢动上一动。

( |) A8 \8 V* C& W, g 她这两日煎熬的厉害，方才又见到了裴东明，当时见他呼吸绵长，心中担忧放下，这才觉得不止身上，连双目之上也有万钧巨石压着，再难睁开，不过眨眼，已与周公赴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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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t$ {/ ]5 a5 X1 |5 @ 再醒过来之时，房内天色昏暝，她从被窝里爬起来，这才瞧见枕边整齐叠着一双崭新的布袜与一双新鞋，借着窗边最后一缕光瞧上一瞧，似乎是葱绿色的缎面鞋，上面还绣了花鸟，最要紧是鞋子柔软，前面又浅浅只能将脚趾包住，恰不能压着脚面伤处，与她平日穿的满脚面的鞋子全然不同。

难为燕檀一个大男人，居然设想周到，还会买这些东西，她心下对他极是感激，盘算着大约也只有将来替他张罗一房贤妻，才能聊表谢意罢。

7 ?0 y$ E# I' |1 F! S! W 书香拿过枕边的袜子试了试，居然比平日的袜子大了许多，纵然脚上裹了好几层布帛，居然也松松穿下，便是连这双绣鞋，也很是宽松，穿着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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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燕檀去买这鞋子，都是拿在手上量了一下，还要将手放进去，试上一试，觉得这鞋子轻便柔软，才买了下来的。

两日之后，裴东明被燕檀照顾着，小心挪回了自家小院养伤。

5 `' T) J& E( E3 ?7 j* V6 l 郭大嫂子跟莲香雁儿听闻，都跑来探望。

" I* M* G% G* O0 ` 裴东明回家之后，便清醒了过来，夫妻再见，只觉是从黄泉地府抢了一条命来，四目相对，心里眼里全刻着对方，多余的话倒再讲不出一句，两人都眸中湿意凝聚，又露出劫后余生的笑意来。

裴东明伸出手去，书香却若无其事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拿袖子垫着将他双臂压下去，嗔道：“你好生养着，别动。”他的胳膊上也包着厚厚的白帛。

燕檀在一旁瞧的分明，知道她有心隐瞒自己的伤处，心中百味陈杂，以低头大大喝了一口茶，只觉苦到了心尖。

! c/ p3 U" E( c7 r2 S( ?$ J& O 这茶水冷且凉，她手上有伤，回家还未来得及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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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檀这两日跑前跑后，早瞧见书香穿着自己亲手挑的绣鞋，她好像全然不知道这绣鞋来历，不过……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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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将冷茶的苦意压了下去，又大大饮了一口。

郭大嫂子见裴东明刚醒，他夫妻两个竟全然忘了这房里还有旁人，只四目相对，也不知道要到几时，不由啧啧称奇：“东明兄弟，你夫妻两个要在这里天荒地老，能不能等我们都散了啊？”

书香红着脸转回头，嗔一眼郭大嫂子：“郭头不知道快回来了没，嫂子你也不快去做点好吃的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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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3 ?5 ?9 z& M “哟哟这就要赶人啊？”

, H- @/ v5 T; H% G* s郭大嫂子扎着手索性又坐了下来，“今儿就算饿着他，我也要坐这里好生瞧上一回。”

* I! _$ ~5 d! g( f2 `雁儿跟莲香催着郭大嫂子走，她就是不肯走，笑的好生促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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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O4 _8 E) j3 v 等到饭点，大妞二妞提着篮子过来了，揭开来，瓦罐里盛着汤，盆里有米饭，还有热菜，她这才拢拢鬓角起身：“哎，坐了这会子，多讨嫌了这么久，肚子饿了，也是时候回家吃饭了。”

房里坐着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书香无可奈何的瞧着她催促着大妞二妞放下饭菜，带着莲香跟雁儿出门去了。

燕檀起身盛好了饭，端到了床边，见书香要伸手，他却避开了，笑道：“今儿我也侍候大哥一回，嫂子且去吃，我来喂大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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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U- V) u) \, [书香抬眸瞧他一眼，见他眼中笑意温煦，心中一动，原来他这是瞧见了她遮掩手上的烫伤，当下对他感激一笑：“多谢二弟，那就偏劳你了。”

( e% q- f7 }$ H+ {3 i裴东明眼睁睁看着自家娘子背过身去吃饭，换了个高壮的男人来，半天才郁闷道：“兄弟，被你喂饭，我都要少食半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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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8:36
59  平安

& x8 v2 }" @  F 当夜，燕檀替书香打水烧水，又照顾裴东明洗漱收拾，自领着小铁回家，家中只余了书香夫妇。

7 D3 N/ {& A2 Q! `5 V 往日这些事全是书香亲为，今日却出奇的由燕檀来做。裴东明虽然受了重伤，身上诸多伤处，唯独脑子不坏，哄着书香上了床，便要她脱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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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尚不知他起了疑，又好气又好笑，“……你都这模样了，还不好好躺着，都乱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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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躺在床上哼哼两声：“今日燕檀也太体贴了些，难道不是因为你受了伤吗？”摆明了要寻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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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 E( A3 b& i  P# S 书香情知躲不过，但她当时心焦战场之上的他，烫伤了自己的手脚，又提着鞋子跑到城楼上去……种种张惶之事，实不想让他知道，免得以后他一上战场，就挂心她。

“还不是你走的那日烫伤了手？”她将包着的手举起来给裴东明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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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长呼了一口气，知道她身体无大碍，终于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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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B$ Y$ y' T, F 这次征战凶险，他早抱了必死之心，只当自己万难回来，临出征前将她托付给了燕檀，哪知道回来就瞧见燕檀这体贴模样，心里不由打了个结，这会想想，燕檀那副坦然的样子，不由惭愧万分，终归是他小人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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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受了多处伤，肩膊被长枪扎透，胳膊腿上皆有伤处，当日拼杀太过，如今虽然躺在床上，书香却不能靠近他半分，生怕碰到了他身上伤口，只将被褥铺的离他有半尺之远，却又舍不得离他太远，巴巴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也不眨瞧着他，浑似怕他眨眼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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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给她这眼神瞧的心里又酸又疼，却又甜的厉害，还未曾说些什么，她已俯□来，以唇相就，温柔的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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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夫妻数月，裴东明何曾瞧见过她如此主动？情知这次吓坏了她，只抬起包的严实的手来，忍着痛意在她背上轻柔的拍，仿佛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终于放松了下来，抬起头时，虽热泪满面，有几颗滚烫的泪珠都洒到了裴东明脸上，到底笑意盈面，喜悦发自内心。

本来这件事到此便揭了过去，书香也打定了主意不教裴东明知道，哪知道第二日贺黑子回来，顺便探望裴东明，竟带了盒药膏回来，说是连存托他带回来给书香抹脚上烫伤的。

, [# g# Y2 V% k7 @' P, A 书香手受了伤，这两日又不能沾水，凡事都靠郭大嫂子跟大妞子帮衬着，连裴东明换下来的血衣也是郭大嫂子洗的，这会正到了午饭时间，她去郭家去瞧瞧午饭了，不防贺黑子闯了进来。

* L' @- T  @: ^$ q0 v5 f' z 裴东明躺在床上，见那药盒子很是精巧，细瓷白盒，大约里面的药膏子也不便宜，随口笑道：“黑子你这记忆，军师说的是娘子手上的伤吧？你居然记成了脚……”

贺黑子从来是个炮筒，这会直接从军营里窜了回来，正渴的厉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拎起水壶，一手端起个杯子，满满喝了三杯水，这才拿袖子一抹嘴，反驳他：“糊涂的是你，你家媳妇儿脚上烫伤应该不轻，应该是你烧投石机那晚，听说她是把刚煮好的一砂锅药都打翻，烫伤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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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P! l4 O# [2 N1 j裴东明瞳孔猛然一缩，只觉心疼的厉害，咬牙才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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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黑子还当他不信，脸涨的通红，“她烫伤自己我倒没瞧见，不过你在蛮夷营里杀敌之时，她倒真是只穿了袜子跑到城楼去了，整个人都快成风里的叶子了，抖的厉害……瞧着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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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的心猛的缩成了一团，这些事情，他全然不知。自他醒来，媳妇儿完全没有提过一句，既无抱怨也无担心的模样，只除了动不动就瞧着他发傻，眸子里全是爱恋难舍，他只当她是被战争吓怕了……原来，他在敌营之中浴血挣命的时候，她就站在城楼上揪心等待……

8 M) e) u" M8 T  G  }  ^  w6 f) e他几乎能想到她当时是何等可怜煎熬……这个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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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不曾注意到这两日她行走缓慢，脚步比平日轻了数倍，偶尔只瞧见她穿了一双新的绣花软鞋，鞋面浅浅，刚好裹住了脚趾……

4 S2 U; S/ t0 w可惜贺黑子全然不懂瞧人脸色，兀自说的起劲：“……后来我们都出征了，听军师说，她在城门楼上吹了一宿的冷风，等蛮夷战败，清理战场的时候，她就站在城门口瞧着被救回来的兄弟，找你不到，又光着脚在营里跑了两天……”

) X* V- ]$ R" o# y/ _ “……老郭头还说，你被救回来之后，还瞧见她昏了过去，被燕檀抱到了军师院里去……自你上了战场，她好几日没合眼了……”

贺黑子这个直肠子，讲完了这些，又见他精神尚好，便辞别了他回家去照看怀孕的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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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c8 i  O# F1 }+ _ 书香不知这一节，不多时，从郭家提了汤面回来，进门便见裴东明一副深思的模样，只当他在思虑此事征战之事，将饭食放下来，拿了碗筷来盛了一碗，闻了闻，赞叹道：“大妞子的厨艺竟是越来越好了，这肉面条调的真香。”

# R; @" ~6 c3 T/ V1 b裴东明双目幽深，定定在她脸上，只觉她瘦的厉害，整张脸都还带着惊后的惨白色，眼眶深深的陷了下去，唇色浅淡，可是面上带着温暖的笑意，瞧着他就是心满意足的模样，拿筷子捞了面条来，吹一吹，喂了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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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k% u( u5 P; o% }' M. a# I 他一口面条入了口，想要开口，不知为何，嗓子眼里卡住了似的，只怕说出一句话来，就能哽咽起来，好不容易吞了五口面条，将那股哽咽之意咽了下去，这才柔声问她：“我去打仗，香儿在家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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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称呼倒让她一愣，从来没人这样叫过她，可是听在耳中，只觉熨贴，“左不过就是家里这些事，喂喂小鸡啦，做做饭啦。”见他还是期待的瞧着她，书香只当这男人在炕上躺了几日，不能动弹，这才想听听她说话，便做个鬼脸：“我还去伤兵营里帮过忙呢。”捞起一口面条，又喂了过去。

裴东明目中柔情缱绻，瞧着她的目光直似要烧起来一般，饶是二人相处了这么久，他受伤回来，又甜的蜜里调油，她也有几分招架不住，“你今日的目光瞧着实在有些古怪。”

, k, z0 J' H  g/ T “以后没人的时候，香儿就叫我东明吧？”

书香想一想，奇道：“不是应该叫字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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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W+ l! a* U9 h; y裴东明此刻瞧着眼前这张小脸，心内奔腾着炽热的岩浆一般，不知有多庆幸当初慧眼识珠，一时恨不得尽自己所能，将最好的都送给她，甚直连那位林相也感激不已，若非他被罢黜，焉能有自己今日这般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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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8 `/ x9 K2 j8 C, {# V6 g“我不过是商家子，又不是读书人，哪有字？”

( Q3 G* `( g1 W* [7 g! @5 ~4 j书香只觉他今日说话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缠绵之意，整个人都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叫名字对后世的她来说最是自然不过，当下嫣然一笑，腔调拖的长长，“东明——”语声娇痴，见裴东明双目都要放出光来，若非此刻不能动弹，恐怕早如狼似虎扑了过来，索性调皮一笑，又拖长了调子：“东明哥哥～～～～～～”放下碗筷来，赶紧搓搓自己的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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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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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E7 \. o4 {4 O% \ 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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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q  G9 y/ n5 O* u6 X5 c" O& E 裴东明却甚是享受，满心满眼的蜜意：“香儿再叫一声。”

虽然此举太过肉麻，可是亲眼看着他能从那样惊心动魄的修罗地狱里活着回来，这已经是上苍待她之福了。她面上全是狡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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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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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F! d4 S0 N0 J “东-明-哥哥～～～～～”

, [4 O& V: {, o; j, r6 {裴东明躺在火炕上傻乐，脸上挂着甜死人的笑意，“香儿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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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无语望天。

2 z. O3 w9 a1 f2 @% F$ e; N 她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被人夸乖？

% O# m, I) n" j$ C/ u/ K! [* e 不过夸她的人全然没有这方面的自觉，招招手要她过去，塞了一个东西给她。

/ r8 ]% r# X# u- W 书香定睛去瞧，却原来是个细瓷白盒，打开看时，一盒碧绿的药膏子，香味淡雅，不知道是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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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让黑子捎了回来，说是给你抹脚上的烫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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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2 Z! P6 D" X5 r3 Y瞧见她惊讶失措的神情完全来不及掩藏，裴东明心中揪痛，面上却浑似无意，“黑子这记性，明明你烫伤了手，还说是脚。”

书香连连点头，一脸的鄙视：“就是！黑子哥哥这记性，捎句话儿都能听错，也不知道怎么上战场打仗的。”

: W1 ^+ V% N' \) I, Z3 B裴东明笑的极是温柔赞同：“就是——黑子这人连撒谎都不会，就会老老实实讲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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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1 g+ j- x8 J9 B% C+ y/ L书香大张了嘴，模样又傻又可爱，裴东明恨不得将小媳妇儿搂进怀里好生疼爱一番，鉴于目前身体状况，只能忍了又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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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大半夜光着脚往城门楼上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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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H' z- J& E, D3 S裴东明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慢慢板起了脸。

书香掩面。

$ [' z" x/ I# W6 J——光着脚到处跑，实在太过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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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o' @' ~3 h8 A* Q  J 仿佛这会才想起来，自己当时的行为有多失常。她垂下头去，小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不知道为何，心里涌上了小小的难以言喻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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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曾瞧见，裴东明脸上心疼的几乎要碎了的神情，要极力的克制，才能不伸出双臂去将她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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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听说，你在城门楼上吹了一夜的冷风？”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敢跑到城门楼上去吹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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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A0 L9 F3 }: x9 w 果然他不在了，这小丫头就无法无天不顾身体开始横行了。

" T: W9 ]" ]1 D, T* X7 c 垂着头认错态度良好的某人乖顺道歉：“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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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回想起来，她当时也太胆大包天了，战事如此紧张，居然还不怕死的往城门楼上跑，要是真在营中，按军律，不知道会不会拖下去一顿军棍打死？

4 k* K. v5 q/ M6 y, W' a“把鞋袜脱了，我瞧瞧脚上伤势！”

  B6 U0 L: f4 u, ^( S; V! b男人难得一见的严厉声音在头顶想起。

$ Z  f. g5 k+ f4 J# t; v 垂着的小脑袋使劲的摇了摇，拒绝意味十分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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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面上的伤烫的太厉害了，又没有及时处理，现在瞧着很是可怖。

& j3 k0 V2 ~' @8 m“你这样子不听话，我一上战场就往城门楼上跑去吹冷风，还烫伤了脚，万一我战死了，你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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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仿佛炸弹一般，直直扔进了书香心里，她跳起来，一脸的惊恐，眼眶都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里面争先恐后的涌出来，“不会！不会！你怎么会丢下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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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b; c3 g& w7 y' L# Q; V尝过二人相拥的温暖之后，怎么可能再忍受一个人的孤寂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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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双目蕴泪，从来温煦的面孔之上此刻全是心痛担忧，被她一览无余：“我不过是去了敌营一趟，你就慌成了这种样子，万一我死了……”不等他说完，嘴上便被捂了个严严实实。

他眼前是一张泪水滂沱的小脸，“我以后不会乱跑，你要上了战场，我就乖乖呆在家里，不到处乱闯，你肯定不会……”他怀里被撞进来一个纤瘦的身子，整个人被搂的死紧，好几处伤口顿时疼了起来，怀里的人放声大哭，仿似要将这些日子的惊惶煎熬都哭尽，不管不顾只紧搂着他。

裴东明的心都要被哭成几瓣了，哪里还会去顾忌身上的伤口，全副心神都放到了她身上，柔声细语哄劝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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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打仗，你连自己都不爱惜，我可怎么专心打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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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 ～～～～～～

$ M. F, O5 b- m! f/ h4 Z" g: f, `- E2 y4 ?“你站在城门楼上吹冷风，万一吹病了，我还没回来可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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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h6 x$ v6 @# v, J* U1 _5 Q呜呜呜（大哭）～～～～

3 N9 K0 [6 n) `8 c& t9 x“我是心疼你，乖，给我看看脚上的伤……”

呜呜 ……坏人，“就是不给你看……还敢咒自己……”

4 c: f7 ~6 Y& o裴东明听清楚了她呜呜咽咽哭着说出来的这句话，面上笑容又辛酸又甜蜜，搂着她又哄：“我武艺高强，肯定不会有事，香儿要放心……乖，脚上烫伤给我看看？”

! \5 c6 S4 }5 J- Q1 x$ F, n傍晚时分，好不容易哄的自家小媳妇儿不哭了，又将脚上烫伤重新上了药，眼睛肿成桃子的小媳妇儿不依不饶：“以后要是再让我听到你咒自己，小心我——小心我不给你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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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认错态度十分之良好：“娘子我错了！为夫以后一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杀敌立功，给娘子挣个诰命回来！”

+ o3 ?! N- U3 [$ J* D9 H2 L& I书香两手撕着他的腮子使劲往外拉，一脸的恼意：“我要那虚名做什么？你给我平平安安的出门，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

) ~, R; t( W: }5 y裴东明连连讨饶：“娘子我错了！我一定平安出门，平安归来。咱不要诰命，咱只要平安！”

  F5 a( O( N4 I+ ~撕着他脸的小手松开了，刚刚哭的红肿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她俯□来，在他额头亲了一记：“这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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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双目湿润，面上笑意灿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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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8:38
60  今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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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后，连存在城中最好的酒家摆宴，正式认了书香这个义女。前去吃酒的除了军中与裴东明关系好的同袍之外，罗四海竟然也携一双儿女前来，场面一时热闹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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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L5 t7 m5 o. g: y7 ^/ H* F    裴东明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这两个月里，夫妻两个日日腻在一处，只觉时间眨眼飞逝，郭大嫂子每次去她家，都要打趣几句，不过这两个人如果都皮厚的厉害，寻常打趣根本不能让他们脸红上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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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连存身上穿着的，从内到外，全是书香一针一线缝制，为此郭大嫂子费了不少心。连存送给书香的是一对成色上佳的玉镯，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掏澄回来的，瞧着就不像是响水城能找出来的。

    在座诸人大部分出身不算很好，但左迁跟罗四海可是世家名门出身，好东西见过不少。左迁对这些东西向来不甚费心，罗四海却担着个风流名儿，一瞧之下就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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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兄为了今日这认亲可费了不少心思，这对镯子瞧着可不像是响水城里能翻出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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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拈须一笑：“这对镯子还是亡母的贴身之物，如今替她认了个乖孙女儿回来，亡母若知，不定会多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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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听得这镯子如此来历，哪里还敢收，方说了句拒绝的话，已被连存板着脸喝道：“既然认了为父，怎么连个镯子也不敢收？”

. p$ q* _9 L% u* l0 j5 a, H8 l    书香讪讪陪笑：“这镯子定然是袓母她老人家想要传给义母的，如今怎么能传给女儿呢？”

    左迁在旁打趣：“其实镯子不难得，军师既然要送了给你，你便收着。最难得的是义母难寻.”

    书香只得小心翼翼收了，裴东明却从她手里接了过来，顺手便套在了书香腕上：“义父既然送了你，你怎么能藏起来呢？还不快戴了起来。不过说起来——”他一脸讨打的笑意去瞧连存：“义父既然送了娘子镯子，不知道我这姑爷有无定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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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瞪着他，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倒完全没想过要送裴东明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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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堂的人见得军师这副难得愣住的表情，顿时都轰然大笑。座中除了左迁跟燕檀，皆是携眷而来，贺黑子腆着脸道：“论理，我跟东明也是连襟，不知道军师有无表礼相送？”莲香在他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却推了另一边坐着的燕檀：“说起来，燕老弟也应该有一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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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看着大厅里如狼似虎瞧过来的眼神，懊悔抚额：“感情今儿都是来宰我的？我就不应该大张旗鼓的请客，就应该关起门来磕个头，吃碗面算了！”

+ Y  o& c: }% g* B- y. \- Q4 T" ^    座中诸人更是大笑，卫央不依不饶：“今儿可不光是军师认女一喜，这宴还是将军的饯行宴。”这话一说，厅内欢乐的气氛顿时一沉，罗四海旁边会着的罗桃依更是差点掉下泪来。

* l9 l, c! r7 q8 g    左迁在响水多年，与城守罗四海又相处得来，响水军是他跟连存一手所建，连存身为他的幕僚，自然是他走到那便要去哪里，说起来，这顿宴席过后，只等新来的响水驻军将领来了以后，交接了事务，左迁便要离开此间，前去金沙关驻守了。

    两月前一战，响水军大败阿不通，左迁随后向朝廷报喜，数日前朝廷刚刚有恩旨下来，一应嘉奖随后就到，只是西南金沙关守将年老，所以特令左迁带一部分响水驻军前去驻守，另有将领在七月间前来接手响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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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调职一事，引得响水营中军心动荡 ，人心惶惶，好些人不知是去是留，也不知道新来的驻军将领是何等人物。就连罗四海心里也没谱，已去信让京中罗家暗里打听一下，只是如今圣旨未下，一切还不明朗。

; p+ a+ i; b+ X3 i    这件事，只除了如今被贬为普通步兵的老罗头，恐怕无人能够拍手称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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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罗头自上次被关押，后来被左迁下令打了一顿板子，贬到辎重营去当步兵，连家人住的小院也被收了回去，如今罗娘子带着罗敏已经离开了军眷居所，去了城南普通百姓的地方，租了个小房子，闲时做些针线，或者替人浆洗过活。

    这顿酒直吃到了三更天，雁儿莲香这样的孕妇早早被郭大嫂子顺路送了回去。郭大嫂子今日格外的宽宏大量，特准老郭头可以敞开了肚子吃酒，喜的老郭头抓耳挠腮，将郭大嫂子送出酒楼的时候，说了好些拍马屁的话，直引得莲香雁儿抿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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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郭大嫂子的身影消失不见，老郭头一溜烟的窜回酒楼，豪气干云提了个碗倒了半碗，一饮而尽：“今儿总算得了特赦令！”引的众人都瞧着他大笑。

    贺黑子端着大半碗酒，非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往日都没什么机会跟郭大哥好生拼酒，好不容易今日才得了这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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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2 R3 ?# c7 D- Y% k    老郭头酒虫早在腹内馋的不行，二话不说就连干了三碗酒。

    文雅些的，如主桌坐着的裴东明夫妇，左迁连存，还有罗四海这几位，都只交谈些时政看法，以及响水军往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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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2 _% P8 y' M' i8 `1 y! j    只是中间总被前来敬酒的打断，连存跟左迁被逼着喝了好些酒，连罗四海这位城守老爷，往日可望而不可及，今日能够能堂，也被灌了好几碗酒。

    罗四海往日与城中乡绅官员饮酒，都是小杯浅酌，哪里与军中这些粗豪汉子如此饮过，没几碗已经脸都红了，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罗毓看着不好，前来饮酒的一律被他挡了，卫央见状，索性将主桌的罗毓跟裴东明都拉下来，二三十条汉子拉开了场子拼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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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罗毓从军，罗四海父子多有隔阂，今晚一顿宴饭，罗四海见幼子眉眼飞扬，与袍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全无读书人的文气，纯然一副军旅汉子的作派，眼见着是个长成了的大人模样，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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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离家数月，这孩子竟然教他瞧着分外陌生。

3 |4 T) Q; ~) b) \! O5 Y9 Q    完全不是他曾经期待过的模样，只是瞧着这样的罗毓，似乎感觉也还不太坏。

+ q: c* ]' I- X/ D: c    左迁治军，向来张驰有度，每年军中总有宴饮，他与连存坐在高处，看着这些汉子拼酒，拼醉了也有钻桌子的，学狗叫的，被热酒浇面的，站在场子里顺便打几拳的……各种醉态早经见得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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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与罗桃依却是首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裴东明喝了些酒，众人只道他这次立了大功，也不知道会得怎样的嘉奖，又有五六个汉子坏笑着要向他讨教，这酒家大堂甚是宽绰，桌椅皆是笨重的实木少经雕琢，被这些军中汉子当杂耍一般举起来端起来，连桌上酒菜都未曾动，全被靠墙摆在了一处，中间空出老大一得地方来。

    书香以为，这摆法甚得现代自助餐之真髓，要吃菜的自去旁边吃，看大架的，或者想下场子的，只管往中间一站。她伸长了脖子，看着四五个人将裴东明围在当间，抱腿的抱腿，抱胳膊的抱胳膊，只听得他大叫一声，声如惊雷，将这几个人甩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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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4 }0 u5 a& O- C) G    平时瞧着他一副温雅无害的模样，原来这人力气倒这般大的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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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h+ ^3 L2 k7 L) w- e3 v    裴东明站在场中大笑，被甩跌出去的也就势躺在地上笑，都喝了不少酒，只当寻常作耍。也有人拎着酒壶站的高高，酒线飞溅而下，地上躺着的汉子大笑着张开了嘴，接得酒来，大口大口喝着，边笑边喝，顿时教酒给呛了，咳的惊天动地，一脚踹在倒酒那人站着的凳子上，凳子被踹翻，那人顿时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扔下酒壶二人缠着往场中间打将过去，被裴东明一把提了一个，又扔出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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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1 r( s5 |. @' f. h" I    堂中顿时喝彩声连天。

    酒家的掌柜五十来岁，这种事情经见得多了，他这酒家桌椅板凳最是结实，就怕遇上个酒后的兵痞子不耐摔，在这般吵闹的环境之下，竟然袖子手坐在柜后打盹，只有几个小二眼错不见的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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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J/ q; b1 ^' V0 z; ?) T    无论多少离愁别绪，又或者烽火烟云，生死难料，在这样辣辣的烈酒浇灌之下，热闹到极致的夜晚里，似乎都不过是枕边的一个噩梦，不值得挂怀计较，悲悼或者消沉。

6 h5 l- j* P, v8 a5 f, s8 r( m    今朝有酒，只合今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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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8:41
61  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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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 r* `- C0 K8 x    傍晚时分，一车青帷马车在城门关之前，从响水城南进了城。

    车上的一个瞧着十分干练的老太太撩起车帘来，问守门的军士：“小哥，贺黑子家住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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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8 ?' j2 z" K    同样的时间，书香侍候裴东明净面梳洗，洗去从营里带回来的尘土，又拿出一身新作的夏袍来，服侍他穿了起来，颇有几分担忧：“新来的将军瞧着人怎么样？”

    “白胖，笑的跟弥勒佛一般。”

& X7 h) ^6 J( T6 p' ^- n    新来的驻军将领姓曾，名潜，四十多岁年纪，今日午时才入了城，带来了上次大战嘉奖的恩旨。

! h# r1 Z. Z+ w# _/ b4 W    裴东明一场搏命，换来了从七品翊麾校尉连跃两级，如今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上次参战的军中袍泽各有封赏，但比起他来，皆要低个一级。

2 @# q, h. f' ^0 x% i    书香替他整了整腰带，随口道：“也不知是真心善似个弥勒呢，还是个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夫君可以当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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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趁着她这番忙乱，将媳妇儿抱起来使劲亲了个够本，在她羞嗔抱怨之下，这才出门去赴宴了。

    书香收拾好了裴东明中午带回来的两百两纹银跟几匹绢帛，瞧着那些纹银，暗暗感叹一声，一场搏命，就换来这些，总觉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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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 A0 T4 ]* x    宫里赏下来的绢帛虽然花色艳丽堂皇，又是极好的料子，但她早已经习惯了荆钗布衣，盘算了一下，还是过两日送到街上布店里去换些银子来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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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收拾了锅碗，锁了门，去隔壁郭大嫂子家瞧了一回小铁，这孩子自从住在她家，大多数时候跟小妞子在一起玩，连带着三餐都几乎在郭大嫂子家吃。这会进去的时候，正赶上饭点，小铁捧着个粗瓷大碗，跟老郭头一般模样，坐在檐下呼噜呼噜吸溜面条。

    书香瞧着好笑，在他大脑门上摸了一把：“大嫂子，人家养童养媳，你家这是养童养小女婿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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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铁将大半个脸都埋进碗里，连面条也窘的不肯再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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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将书香的手拉开，安慰小铁：“别听你香香姨瞎说，郭婶子就稀罕你，赶明儿大了，给郭婶做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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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j' @2 K' r$ p# }) M    小铁的耳根子都红了，脑袋埋进饭碗里分辩：“我有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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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f+ L  ^/ f) t9 V( F$ t    老郭头轻拍下他单薄的肩膀：“嗯，放心，郭伯不当你爹，郭伯当你岳丈。”

; h+ g3 m8 Q7 ~# D1 n' I    书香顿时瞅着他直乐：“让你天天不回家吃饭，我早晚做了饭都剩在那，看吧，吃人嘴软，教人拿住了当个小女婿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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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家伙端着一碗饭顿时为难的差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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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T/ \6 x9 e, W' }: S7 x7 _    夏日的傍晚，天气燥热的厉害，就算边漠之地，暑气散尽也得到三更。书香取笑了一回小铁，裴东明今晚赴宴，一时半会又不会回来，她索性从郭家出来，又拐去了莲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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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 @" C2 A$ f; H$ }. \/ f. ]    还未进门，已听得房里闹成了一团，进了院子，吵声愈显，廊下却坐着两老头，头碰头在那吸着旱烟唠嗑，看到书香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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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向来是个温柔恭顺的，少有这样粗声大气讲话的时候，近来又快到临月子，白天夜里的睡不安生，吃不下，哪有力气跟人争吵？

    书香推开西厢门，才瞧见一个干瘦的老太太一跳一跳的朝着贺黑子脑袋上抽，贺黑子熊一样的个子，为了不让老太太累着，弯着腰，脸上挂着讨好的笑给她揍。

8 i% q2 n1 N: [0 I* ~. i    “娘，您要是累了，歇会再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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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手足无措立在当地，对这突然出现的老太太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老太太揍的累了，索性专捡贺黑子腰肋间的软肉下死劲拧。书香瞧着贺黑子脸上惨痛的表情，大概能够体会出他此刻滴血的内心。

( u2 h% e$ i# s! z# K" `" I6 z; l0 ^    莲香却站不住了，凑上前去唤老太太：“娘，娘您饶了夫君吧，累了这一路，也该歇歇了。”

5 a$ [; S  ^! c. J, F4 ]; J    书香心道：哦，原来是婆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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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回头瞪了莲香一眼：“这是哪家子的规矩，婆婆跟丈夫说话，哪有媳妇儿插嘴的余地？”

    莲香吃力的挺着个大肚子，一脸的哭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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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自娶了莲香，行动间十分的疼媳妇儿，还从未让媳妇儿受过委屈，如今见媳妇被老娘训的差点哭出来，连忙回护：“娘，你别吓着我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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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听到这话，愈加的不高兴，索性连儿子也不揍了，坐在那里哭天抹泪：“我统共生了你这一个儿，都当袓宗一样养着。可你从小不学好，到处惹事生非，一个眼错不见就跑来当兵……这几年娘把眼睛都差点哭瞎了，才知道你在边关，好不容易有个准信儿了，连夜催着你爹雇了个车，这才寻摸了过来……不过说她一句，你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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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搓着大手，全然不知如何安慰老太太，莲香也是个嘴拙的，只急的差点哭出来。

    头一回见婆母，居然将婆母气哭了……在她的认知里，这简直是忤逆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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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半个身子都探到了门外面，耳边听到院子里两老头的话。

! ]8 ]; W: ^  R/ c% }% E/ R    问话的大约是车把式，他道：“老哥，老嫂子折腾了这半日，不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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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 w) k' Y& N: z    答话的老头十分之淡定：“让她揍揍儿子出口气吧，不然回头又要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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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k6 j4 |$ W, w; A4 B) {5 _    书香差点笑出声来，原来这就是黑子爹啊。

- W! b6 @5 t  M    见房内闹的愈加不可开交，贺黑子拉着莲香跪了下来，莲香挺着个大肚子，跪的十分吃力，她便想着索性趁他们正热闹，退出来算了，哪知道还未再退，老太太却嗖的一声窜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湿哒哒的手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她顿时一阵膈应。

' F: m" [% H: _; D8 W/ W3 ?    老太太却全然未察觉她的表情，拉着她径自坐了下来，指着贺黑子骂个不停：“他婶子你来评评理，我这不孝的儿子几年不见，竟然说娶了媳妇儿了，没有高堂之命，也没有拜过祖宗，怎的就有了媳妇儿了？这是哪家不知羞的闺女？”

# G  d/ Q) l- b. Y7 ]) V* P    书香在心内默默腹诽：大娘您搞错辈份了，我不是他婶子，是他嫂子……称呼他妹子也行……

% y9 V6 n; |2 C9 d    原来这就是自己当初逼婚时听说过的那个追着贺老爹到处乱窜的贺大娘啊……果然闻名不如一见。单纯从体型上来说，书香一直以为能追着男人逃窜的妇人必定是郭大嫂子这款的，哪知道老太太的体型倒是她这款的，瘦归瘦，海拨上离她还差了老远。

    老太太见围观群众不说话，想着也许指责的这理由不够令人愤慨，便挖空心思想想，又挤出来一句：“……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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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观群众这次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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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台词性太强了，是所有当娘的责备儿子的必杀句，再配合着老太太唱作俱佳的表情，贺黑子夫妇活生生一个不孝子的典范，大熊一般的贺黑子可怜巴巴的跪在他娘脚边，要多沮丧有多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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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u: Z: G$ b" a) T  o: ^    “大娘，这事也不能怪黑子哥。”书香努力调整面部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诚恳一点：“黑子哥哥的这门婚事，可是皇上赐婚，将军主婚，这才没有来得及禀报父母，还请大娘不要再生气了。”趁着老太太愣神的功夫，赶紧将自己的手从她干枯粘湿的手里抽出来，在她大腿上拍了拍，以示安慰，顺便把手上粘乎乎的东西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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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v5 k& u2 v5 _% D    老太太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婶子，你别是骗我的吧？”

+ ~# d, b' w- d8 X3 b    书香默默转头去瞧莲香家桌子上的油灯，明明油还很多，灯芯又并不长，烧的正旺，老太太这眼神真让人想撞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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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b* g& V* p8 q" s    “真是皇上赐的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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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v3 d: H: t  I* ^    书香莲香跟贺黑子齐齐点头，真的，这事决不掺假，只不过皇帝赐的是集体婚，不是一对而已。

) A5 `' d: m1 n) U2 R, _7 y    老太太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可是面上笑意却真心实意。她伸手在怀里摸来摸去，贺黑子只当她想通了，要给媳妇儿见面礼，腆着脸笑：“娘您只要随便给娘子个簪子镯子啥的就行了。”

7 P* B3 i6 o; ]# ?( P/ B    老太太明明在摸手绢好吧？

' _8 v) x8 H$ q1 d% Q    书香恨恨的瞪了这乐疯了的傻熊一眼，默默从自己袖里抽出了雪白的帕子，强忍着心疼递了过去。老太太接过去一通擦，擦完了顺手递过来，书香呆呆盯着面前的手绢上那叶兰花，死活不敢接，心里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6 ~6 y9 H, {8 I2 I    她自己绣功太差，莲香自怀孕了以后也少做针线，以前给她绣过的几幅帕子她都省着用，一度裁了几块四四方方的布当手绢儿，今日裴东明升了官又得了赏银，她心里高兴，这才从衣橱里拿了块新帕子揣着，一次都还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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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j2 W8 b# u/ u' ^1 Y9 F. X    老太太见她不接，便要往她怀里塞，慌得书香连忙抓住了她的手，陪着笑道：“大娘今儿才来，我也没什么可送大娘的，这块帕子绣功好，料子也好，我也是今儿刚揣出来的，还一次也未用过，不如就送了给大娘用。”

7 l: R' C" A0 K( n( i1 ^5 \    见老太太颜色稍霁，连忙弯下身去欲扶莲香起来：“大娘今儿才来，既见了儿子媳妇儿，还有大孙子，再让大孙子跪着，要是踡折了他，他在肚子里不舒服可怎么办呢？”

$ q# ~+ u* W* u1 T5 ?3 n) i    老太太这会才回过神来，将帕子揣进怀里，又弯下腰去欢欢喜喜扶莲香：“媳妇儿快起来吧，地上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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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I, J. D- g% J0 Y% S    书香背转身拿袖子悄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真心替莲香担心。

    这样能曲能伸，能软能硬，又唱念作打的老太太，莲香姐姐真心不是她的对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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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8:41
62  巧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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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守府大院里，罗四海身边的小厮来传话，今晚要两个人去前厅，一时里，院里的女人们都知道了这事。

　　侍候怀香的小红一脸的喜意：“姑娘，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出这院子吗？今晚可是个好机会。老爷宴客，夫人向来是不出席的，要这院里的姨娘跟姑娘们打扮整齐出去见客。”

　　自从跟着怀香，她也数月被圈在这院子里，都快要憋出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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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P* D# h, S' }$ v; k8 g& a! L$ B 　　怀香在这院中住了半年，与院中诸人相处不甚融洽，每日里除了在院子里转转，也无旁的去处。最近这半年罗四海很少宴客，这倒是她进院子头一回宴客。听得有机会出去，心中不知有多高兴，从妆匣里摸出一两碎银子递给小红：“好妹妹，你将这银子给守门的嬷嬷，让她一定替我留着这机会。”想了想，大约觉得少，又摸了一角碎银子，塞进了小红的手里，催促她赶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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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红心里冷笑，捏着这碎银出去，怕怀香隔窗着看，索性到得门口看门的嬷嬷那里闲谈，又做出攀扯的样子，实则不过问了问自己老子娘最近在府里当差的情况，这才袖着手儿回来了。

　　“姑娘，我千求万恳，嬷嬷才答应了的。还要你快梳妆整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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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拍拍她的手，一脸感慨：“小红，我在这里多亏了你照顾，真是比亲妹子还亲了。”

/ P/ E/ @+ W! @# J　　小红擦了擦眼圈：“姑娘说哪里话，能服侍姑娘是奴婢的福份。”又同她一起挑了衣裙，钗环首饰，服侍她好生打扮了，等到时辰了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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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1 C: T0 n6 i& p 　　林家当年富贵，林老太太收在身边养着的丫头都是绝色，又都是预备了拢着府里老少爷们的心，防他们去青楼舞榭寻欢沉湎，因此怀香比之一般小户人家的小/姐倒更娇养了几分。反倒像书香莲香这样姿容平常的，一概入不得老太太眼，容色上面，与怀香倒差了不止一筹。因此当年怀香被送了给大少爷，大少奶奶生怕她迷住了丈夫，才日防夜防，犹如看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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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 Q+ ~- n# r- d/ _ 　　怀香今日着意打扮了，到得院门口，往日那把守的严严的嬷嬷们今日竟然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来，怀香只当这些老嬷嬷收了她的银子这才露了点笑意，哪知道人家不过是讽笑而已。

　　与她同行的乃是前些日子新进来的姑娘，这才在大院里住了两个月，就已经受不了了，听得有出院子的机会，早收拾整齐了出来。反倒是在这院子里住久了的那些女子们都枯坐房里不肯出这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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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i5 N7 I- G' N. ]1 h 　　这院子虽然闭塞，但罗夫人待人也还宽厚，衣食上面从来不短缺这些女子，她们每日不过打扮漂亮了，从日出到日落，只专心等着罗四海的驾临。日子虽无聊了些，但谁又能保证出了这院子，就能遇上个好男人？

& Y2 m% K9 q/ z# [; @- Z) e 　　原是怀香不知就里，与这新来的姑娘懵懵懂懂跟着引路的丫环到得宴客的花厅，还未近前，已听得笙歌齐作，再看那处，却是灯火辉煌，丫环小厮来往不绝，竟然是处热闹非凡的所在。

　　进得厅堂，怀香抬目在堂中一扫，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无他。这堂上有两位她极为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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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两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她无法不想起来那个破败的小院子，以及那个没本事的男人——平生憾事只此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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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I. M# C2 O 　　左迁与裴东明虽早知她大约在城守府里，但无论如何不曾想到如今竟然落到了供来宾取乐的姬人之流。

　　罗四海见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袅袅婷婷走了进来，使个眼色，那引路的丫环便将怀香引到了新来的响水驻军将领曾潜身边，怀香原只当自己是要陪罗四海坐在主位上的，哪知道被引到了这里，还未张口，曾潜已经伸臂将她一拉，她顿时跌坐进了这男人的怀里。

! N9 x# q  V3 w  h, _& I, r$ T1 ] 　　那位新来的姑娘却被引到了罗四海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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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 T4 }1 L# `2 b" @  Y 　　场中约有十来位宾客，每人身边都坐着一粉衣小婢，容貌清秀可人，举止柔雅有度，服侍来宾，布菜斟酒，当然，来宾适当的伸出手去摸摸小手什么的，那些粉衣小婢也不过含羞垂头，娇顺应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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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r! H; w5 Z1 \% c- L* {0 Y 　　怀香本来要大声惊呼，可看是着这场中情形，罗四海一派镇定从容之姿，忽然之间如梦初醒，明白了自己如今境况……

　　这天晚上，曾潜带着怀香离开了城守府晚宴，前去将军府。

　　三日之后，左迁要交接完军务，带着一部分人前去西南金沙关驻守。曾潜还未来时，他的行李就已经整理妥当，全挪进了军营之中，左家仆人也另换了居处，曾潜带来的家仆中午就已经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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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与裴东明踏着月夜回转，快到裴家的时候，裴东明忽道：“将军，不如就让燕檀跟你去金沙关吧？”

　　曾潜的作派实在让人忧心，瞧见漂亮女人都好似要走不动道一般。他实在不明白朝廷为何能派这样的人来戍边。

　　左迁抬头去瞧夜空那轮满月，长呼出一口郁气：“陛下今年春秋已高，最近宠的一位宫妃年方十六，如今位居昭仪，舅家姓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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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顿时头大如斗：“边关竟然也有皇亲国戚驾临……”这地方生死都在一瞬，为将者一个失误就是多少人的性命，任命军将领居然如此轻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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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这位曾将军以前只是个六品武官，如今破格提拨为正四品一方将领，况京中历来只当响水关好守，你我驻守多年，还从未曾出过岔子，这位曾将军前来打熬个几年资历，大约又能升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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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骨节粗大，上面布满了茧子，手背上还有伤疤。京中之人不熟悉内情，只当响水依仗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有他们这些常年驻守此间的人才知道其中血泪甘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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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 y7 Q6 c8 m1 l" t 　　不过，想来不用他多嘴，这位曾将军也能体味到此间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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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4 |: |! {6 o 　　左迁拍拍他的肩：“我在此驻守多年，本来应该将你们都照顾周到，可是新来的这位将军我实在放心不下，以后还要你多留个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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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在街尾拱手作别，裴东明瞧着左迁那挺直如松的背影渐渐远去了，才转回家中。

　　书香经过贺大娘一役，又帮着莲香替他们准备了饭食，等贺大娘一行人吃饱了，老太太也累了，不再折腾儿子媳妇了，又送了她一包老家的特产果子干，这才放了她离开，临别之际，还站在院门口摆手：“她婶子，赶明儿来串门啊”

# o8 t8 V! P# P　　书香忍着对这称呼的不适感强笑，看到贺老太太身边站着的莲香一脸的期待之色，终于勉强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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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来准备最近打死也不去贺黑子家串门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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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5 N8 K/ P2 j# w8 W1 h 　　不过被莲香那种等着被解救的眼神打动，她还是决定考虑一下要不要英雄救美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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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老太太本来伸长了脖子送她，见她就住在隔壁，顿时眉开眼笑，暗忖自己有了串门子的地方。

　　书香这夜左等右等，先是等来了小铁，安顿这小子洗漱上床睡了，自己也洗涮干净了，躺在炕上等裴东明，都跟周公下了两回棋之后，才等来了裴东明。

　　裴东明进门一看，灯芯都快燃完了，房间里呼吸轻浅可闻，拿铁签子将灯芯挑起来一点，眼见着火苗使劲窜了起来，房里倏然大亮，脚步放轻挪到炕沿边，才瞧见小媳妇儿整个人都踡在薄被里，捂了一头一脸的汗，兀自睡的正香。

5 [; {* c0 {* [1 M/ Y, c 　　第二天早晨，书香被热醒，感觉自己好像大夏天的烧了火炕一般，紧贴着她的身子热的厉害，她吃力的从被困着的怀抱往出挣扎，这才觉出自己竟然不着寸缕……这才想起昨晚半梦半醒之间，被个满身酒气的家伙压了上来……这男人也不知道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昨晚竟然出乎意外的激情炽烈，快要将人整个都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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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S2 o' C8 q9 U% t 　　紧搂着她的裴东明被她这番挣扎给弄醒了，两个人身上都湿哒哒的，完全清醒了，倒都不愿意分开，忍着热紧贴在一起腻着。

　　书香索性伸臂揽着他窄瘦有力的腰，将整个小脑袋都侧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他腔子里平稳的心跳声，嘟嚷了一句：“婆婆真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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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O" Y4 |' R' r6 ?0 s8 b　　裴东明揉揉她的小脑袋：“你又没见过婆婆，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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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4 Y' a8 j2 x: z4 @　　后者仰起脸来，一脸的较真：“要是将来我被婆婆责骂，你会不会护着我？”

& ]0 n& V: y1 z　　看到莲香的婆婆，她才想起来自己不但有婆婆，而且是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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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啊……

　　裴东明拧了一把她的小鼻子：“傻丫头，想什么呢？我早被分家另过了，就算将来回去，你也不必跟婆婆一起过，再有我护着你，有十个婆婆也不怕，更何况才两个。”

　　“才两个？”书香一脸的不可思议，又好似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蔫蔫趴回了他怀里：“你是不知道，我昨晚就见到了莲香姐姐的婆婆。”她拍着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亏得当初我没有嫁给黑子哥……”想起她那块新手绢，暗暗庆幸她只是损失了一块手绢而已。

　　裴东明双目放光，终于有机会打击报复了：“你这会庆幸没有嫁给黑子，是不是太晚了？难道成亲这么久以来，你都一直在后悔嫁给为夫吗？”说着合身压了上来，磨着牙往她身上咬去。

　　书香被他逮着好几处咬来咬去不松开，又痒又羞，闹出了一身的汗才挣扎开来，披了小衣就跳下炕去，站在地下叉腰笑：“碰上你这样的土匪，我后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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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N/ V$ n9 f: I　　她嘴里说着后悔，可是脸上笑意盈然，晨睡初起，粉面绯绯，说不出的娇嫩可人，裴东明瞅着这样的小媳妇儿，狠狠咽了好几口口水，若非时间不早了，真想将她吞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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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8:44
63　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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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去金沙关的前一夜，燕檀被裴东明叫回了家，看着书香整理出来的大包袄，几乎失笑：“大哥，我好像是被调迁啊，瞧着这动静怎么好像是搬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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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一脸的醋意：“你嫂子这两天脚不沾地到处跑，这才准备了这些，我瞧着她对我都没这么周到过。”
　　
% z/ L$ Z5 H! [6 F8 \- [4 m 　　书香横了他一眼，“你又不出远门，整理个大包袱，不如你搬到营里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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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缩着脖子一副怕怕的表情，燕檀被他逗的乐了，心中却极是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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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说着摊开了炕上的大包袱给燕檀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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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1 N1 g' s: z 　　包袱里面从中衣到外袍，外加鞋子，狐狸皮的坎肩儿，一应俱全。还有各种伤药，她都拿羊毫写了名字贴在药瓶上，又专门写了一张伤药详细用法，连裹伤的白帛都备了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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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U9 a1 ]3 z( Y0 u1 Z  ^) Z' Q 　　中衣外袍这些是陆续做的，裴东明与他身量相仿，都可以穿。狐狸皮是年前的猎物，过了年她就将这些皮子拿去找了匠人鞣制的软熟了，洗晾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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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燕檀要迁调去金沙关，她特意央了郭大嫂子跟大妞子帮忙，连夜裁剪了出来，又顺便做了两双兔儿皮的手套，手伸进去暖融融的，大夏天捂出一手心的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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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这些，还有路上准备的各色吃食点心，怕天气热了不好放，准备的倒也不算多。

9 ?& l; b/ Z( B 　　最后，又将他这几个月以来寄存在这里的银两全包了起来给他，燕檀却推拒了。他这次也得了赏银一百两，他索性分做两分，自己留了五十两傍身，将余下的五十两推给了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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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2 G1 @( ]9 V' ^8 z/ l 　　“还是嫂子替我保管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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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i4 ~9 Y* Z6 V/ }- y 　　数千里路，也不知道几年才能见到，裴东明夫妇推拒了几次，奈何燕檀不肯拿着，她只得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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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4 c6 j, L, t# \# m3 D2 Y 　　书香如今拜了连存为父，可惜连存要随左迁上任，像这些狐皮坎肩啊，兔儿皮的手套以及各种吃食，替连存也准备了一份，当晚便有裴东明陪着，亲送进了营中。

　　父女二人依依话别，连存又叮嘱了裴东明许多，无非要照顾好他家闺女，裴东明应的分外干脆，父女两皆大欢喜。晚上回来，书香好生奖励了他一回，二人缠绵了半宿，才相拥眠去。
　　
　　第二日上头，左迁带着燕檀卫央还有罗毓及一队约两万人马前往金沙关驻守，连存同行，春桃随夫，留下来的裴东明等人直将他们送出了城门。响水城中百姓得知这一消息，也自告奋勇的前去送左迁，一时城门口都要堵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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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e- g* ~& L; g( Z' r8 Q: {0 ? 　　罗桃依一身红衣，满面萧索跟在老爹身后相送，对着罗毓泪眼婆娑，罗五公子揉揉她的脑袋：“妹子，就算你舍不得左小将军，也不能借着送哥哥的名儿哭情郎吧？”

　　罗桃依狠狠一脚踩在罗毓的脚面上，又狠狠踩了两下，一头扎进罗毓的怀里哭的飞花溅玉：“五哥啊，我舍不得你……”

9 u  X9 B+ Z/ |# ]　　罗毓被自家亲妹子这重色轻兄的行为给刺激的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这丫头下脚又狠，脚趾都要被踩断了，五官顿时扭曲的厉害，罗四海瞧着他们兄妹抱头痛哭，心内忍不住感慨：这小子平日混帐，今日还算顺眼。

* G2 t% X3 L/ k; U: Y 　　他拍拍罗毓的肩膀，只道没让罗夫人来送行这决定十分正确，不然娘仨抱一起哭，那也太丢人了些。
　　
　　城南临街的酒家二楼，曾潜搂着怀里柔若无骨的女子，目中带着若有所思的笑意，大手却在她胸前狠狠一捏，女子眸中顿时泪意朦胧，“将军……求将军怜惜奴家……”

$ l9 K2 f7 {" c　　这个被拧的差点惨叫出声的女子正是怀香。今日这酒家被曾潜包了下来，连送茶水的小二都不敢轻易上来。

) U6 f; M0 [& K% y) b" y* N% } 　　她跟了曾潜三日，第一个夜晚就犹如噩梦一般。这男人瞧着笑起来弥勒佛一般，但在床上却极为残虐，花样又多，她当天晚上被玩的差点爬不起来。好不容易盼到了天亮，这男人却丢下一句：“要是侍候不了本将军，管家回头就将你送个好地方去。听说响水关营妓很是稀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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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被吓的面无人色，跪在他脚下苦苦哀求：“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侍候将军。”

8 }' u0 D1 g" g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哪里还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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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1 N4 B0 c$ U* R5 p  I 　　白日曾潜去营中接手军务，她便抓紧时间歇息，晚上回来，打起精神来侍候，婉转应承，曾潜玩到兴处，连连夸赞：“……要说还是经过人事的妇人玩起来有些意趣，那起子雏，一不小心就玩死了，太不经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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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怀香整颗心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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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Z5 S) a5 {5 Q; j  L* t  t! U 　　这个男人，如今在响水可算有权有势，只是太也不懂怜香惜玉了。  
　　
　　送走了左迁一行人，裴东明等人便回营去了，罗桃依哭的眼睛都红了，揪着书香的衣角跟着她回家讨茶喝。  

　　书香像抚摸流浪狗一般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左将军走了，这会就想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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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呲牙：“我可是你师傅，尊师重道懂不懂？”手却依旧揪着书香的衣角不肯放开。

　　书香从善如流，不再摸她的脑袋，笑微微点头：“嗯，念在师公走了的份上，徒儿就不说让师傅伤心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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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狠狠磨牙：“你等着！明儿便来城守府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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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K* \' ?& G% c& u6 B 　　自上次一战，裴东明受伤，她整日在家侍候裴东明，已经有两个月没跟罗桃依好生练过了。如今战事已消，罗桃依估摸着，自己这个师傅也该把徒弟给收拢回来好生练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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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4 `8 N4 V7 l: W) L 　　书香见风驶舵的本领一流，想到明日的苦楚，立时乖觉了不少，“师傅，徒儿给你做好吃的？”麻烦你高抬贵手少整我两回？

. m) a- T; B  |, N2 V 　　“想拿吃的来贿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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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一脸的轻蔑，换来书香一声当街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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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E6 N/ k% }1 D8 l* ]* H 　　怀香顺着曾潜的目光瞧过去，一眼就认出了书香跟罗桃依，虽然罗桃依方才哭过，但二人此刻脸上都挂着无忧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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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c% `9 S9 ]: C5 D) Z3 n 　　“将军——”

( I; b8 y1 o/ M  I+ x　　曾潜双眼一眯，盯着渐行渐远的两女子，“想不到这边城，除了绢儿这样的美人儿，也还有可看的女子……”

0 o" O/ w  d+ k1 ~/ \3 Z　　他身边方才从上楼一直呆站着如泥塑木雕般的长随这会活了过来，眉眼绽笑，趋前来陪笑：“将军，可要小的去打听打听这两名女子的来历？”
　　
　　怀香往他怀里靠了一下，娇声道：“将军，奴家倒知道这两名女子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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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如今绫罗贴身，只是身上好些地方肉疼，穿着这绫罗也感觉不那么顺心。
　　
　　傍晚时分，曾潜在将军府设宴款待响水城中文武官员，并请诸官员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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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F! t& b) l! |! {% J( U 　　左迁在时，大多数时间在营中理事，如今不过是三日，往日空荡荡的将军府竟然仆人穿梭如流，往来婢女袅娜，桌上菜肴山珍海味皆有，好多菜响水城都寻不出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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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H4 B6 x( c; M; {3 n* c 　　曾潜此行，只带着一名如夫人，姓风，年约三旬，风韵犹存。怀香进门这三日，她照料的甚是周到，粥水药汤，绫罗首饰都不曾缺，还执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许诺：“夫人远在京中，如今这府里就你我姐妹二人，我如今跟着将军来此，不过替将军打理后宅事务，侍候将军的事就要偏劳妹妹了……待他日回到京城，姐姐一定要向夫人禀报妹妹的辛劳，妹妹也少不得有个姨娘的位子坐坐。
　　
( i! ^% C6 h( d 　　今日宴会便是风夫人带着怀香与一干丫环招待前来的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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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z+ s* [# {5 E. V7 X1 t 　　本来这种宴会非正室不能出面，但边关不比京中，一方驻军将领的家眷向来不能随军，自曾潜调令下来，夫妇二人从南方出发，曾夫人便带着儿女前往京中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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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G: o7 X# H8 Z( Z% U+ J 　　前来参宴的文武官员在前厅，女眷们摆宴在花厅。

　　响水城中文武官员向来自成阵营，如今数来，罗夫人身份最高，文官家眷向来以她为首。武官家眷，除了书香与郭大嫂子，还有几位与老郭头品级相同的官眷。这些妇人瞧见怀香跟在风夫人身边侍候，皆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

　　——这一位不是燕家娘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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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6 b( n/ o' e 　　郭大嫂子是个藏不住话的，见到怀香，转头就扯着书香的袖子问：“她……她怎么在这里？”

4 D% U2 P$ r* |$ e　　书香窥着怀香脸色，见她笑的春风得意，与风夫人状甚亲密，大约求仁得仁，心愿得偿，当下不再顾忌，低声将怀香自和离之后入了城守府，如今又被转手曾潜府上之事粗粗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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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x/ F7 ~6 s 　　向来稳健的郭大嫂子转头瞧一眼怀香，又回头瞧一眼书香，都有些失了主张，半天才憋出一句：“她这是半年换了三个男人了？”一脸的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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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q; T9 _0 ]( v% X 　　罗夫人就坐在书香旁边，如今方知怀香原来还是被休离的军眷，万般庆幸竟然在无意之中脱手了，挟起一片玉白色的鱼肉来喂进了口里，咽下去方道：“照这个速度，她大约还得换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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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2 @) g7 t3 j0 a; h+ |　　郭大嫂子很快接受这离奇的现实，连连点头：“罗夫人说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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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被罗夫人这断言吓住了，“不……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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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夫人淡淡一笑：“你这孩子，这事也瞒着我。”见书香一脸歉意，她又淡淡道：“原也是一桩小事，不值一提。”
　　
9 l. u. ^3 [/ Q/ H( \8 m9 J 　　书香对罗夫人的镇定功夫敬佩的五体投地。
　　
4 e3 @0 r' r/ P1 h2 g 　　怀香在风夫人背后侍酒，见得书香等等要交头接耳，郭大嫂子还直眉愣眼的瞧了她几眼，心头暗恼，不过面上却越发笑的甜蜜，身子站的笔挺，被风夫人指派了侍候酒水，往桌上妇人杯中添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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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替罗夫人斟酒，笑的仪态万方：“绢儿能有今天，还要多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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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夫人浅抿一口，淡淡回她：“万事皆是你自己争取过来的，可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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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1 s& z  d0 X: }7 }' z　　爬床是你要爬，想要急着出罗家院子，也是自己争取的，小红这耳报神一向尽职，她如何会出现在曾家，罗夫人清楚的很。

　　怀香咬唇暗恨，差点将唇上胭脂全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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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轮到书香之时，见这小丫头毫无仪态的端起杯子来，如今听说她都成了六品夫人，不知几多气恼，面上却如春风拂面：“妹妹今日多喝些，这酒可是打江南运过来的，响水城中遍寻不到，妹妹恐怕都没喝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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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h% `& p# ^6 O* x+ ~ 　　书香小抿了一口，老实点头，“果然好喝。”酒味甘醇，带着一股果味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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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M4 w! Y% l 　　罗夫人淡淡道：“绢儿，如今你却不好同书香称姐道妹了。她如今好歹六品官家夫人，你这是僭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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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一怔，很快又笑了起来：“瞧我这记性，还要恭喜裴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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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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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d! I) d3 T& A- w. o     响水城两大文武官员碰面，一个貌如英豪，行事飒爽，另一个言笑晏晏，颇有慈蔼之风，场面一时融洽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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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四海是见识过军中欢宴的，见今日前来的武将们皆脱去一身匪气，小杯浅酌，小声交谈，冒失如贺黑子，虽坐在那里有些抓耳挠腮，又不耐小杯饮酒，好歹还忍着，跟面前桌上一只鸡较上了劲儿，埋头苦吃来转移注意力。

    如他这局外人，也体会出了这些武官的拘谨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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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司越和蔼，做下属的却难揣摩，行事便越发的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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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_0 i8 d: I    左迁在时，这些武官只专心战事，像这种文武官员大欢宴之事绝无仅有，曾潜初初上任便举行欢宴，对下属也极尽和颜悦色，瞧他行事，却原来是个长袖善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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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H# s! W+ W/ y' \+ Q- h    “本将军久闻裴校尉大名，听说勇猛果敢，如今忝为上峰，却无寸功，说来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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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甫离此地，瞧着今日前来饮宴的武官隐隐以裴东明为首。曾潜心中不悦不由添了几重。

    好在这位姓裴的校尉对着他始终战战兢，听闻此言，他立时站起身来，一脸的诚惶诚恐：“将军这是说哪里话？圣上点将，定然是瞧中了将军素有将才，末将也就会些粗浅功夫，去战场上杀几个蛮夷，其余的一窍不通。末将满饮此杯，从此之后愿听将军驱驰！”说着饮尽杯中酒，招呼同席袍泽：“将军初抵此地，兄弟们定要好好敬将军一酒！”

6 A- {) r2 }; Z    曾潜笑的谦和有礼：“诸位常年驻守边疆，曾某佩服不已，应是曾某敬诸位水酒……”

/ @0 j4 V. ^. d* M    “不敢不敢……”一众武官齐齐起身向曾潜敬酒。

0 F( \- T! U4 ]" q( B( R    罗四海见这上司与下属皆客气有礼，虽凑趣几句，终究是心内埋下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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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L! Y: t8 p) {2 @2 }    他见识过这帮汉子们在左迁面前肆意饮酒，畅所欲言，场面欢乐随意，如今瞧着与曾潜总有隔阂疏陌，假如军中有异动，到时蛮夷攻来，营中人事变迁势必影响战事。

    前厅欢宴表面融洽，内里波涛汹涌，花厅亦如此。

2 O5 k- x+ ]7 P2 t8 d& {    风夫人瞧着怀香与罗夫人相熟也就罢了，她就是来自罗府，再瞧她竟然与军眷们也是极为熟悉的模样，于是端着水酒特意前来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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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B1 P% p6 u8 ?* E1 E    厅中今日摆了五桌，座次随意散落，文武官眷交错而坐。不得不说风夫人极有一手，如果花厅的座次按着夫家官职大小摆起来，又文武官眷壁垒分明，那这顿宴席大概吃的甚是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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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开席之前就有言今日只是与各家夫人亲近亲近，相熟的夫人们自可同桌，又打眼全场，将有些怯场的官眷们安排引座，如今酒过三巡，果然热闹了起来。同桌的各家夫人先相识厮见，再谈几句小儿经之类安全的话题，场面便热了起来。

/ R5 y" G; [/ ~7 M. a! W    罗夫人一早便携了书香同桌，郭大嫂子自然紧跟着书香，有那与罗夫人相好的文官家眷也同席，这几位女人见书香与罗夫人谈笑熟稔，早生了与她交好的心思，纷纷交杯凑趣，再加上郭大嫂子是个爽快人，习惯了委婉的文官家眷们一时只觉新鲜，她们这桌甚是热闹。

. t% Z/ A3 k3 \+ {# i1 m: @1 ~( t    自怀香执杯添酒，座中诸人都已经有了几分熟悉。

  @& [) D- x! T, X4 S    风夫人执杯过来，向罗夫人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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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夫人怜我初来此间，手忙脚乱，这才送了个细心体贴可人疼的妹子过来，我还没谢过夫人呢。夫人今日定要吃我这一杯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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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a% a" ?0 f4 v* g3 G    罗夫人举杯，一脸的难舍遗憾：“绢儿是个可人疼的，我藏在自家府里都来不及呢，哪里舍得送人？都怪我家老爷，糊里糊涂就将这可人儿给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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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4 Q) \, q" I/ C! I: n    执壶的怀香一时站在当间，心中尴尬难堪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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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L, H3 m' e$ I1 R    她这般被当作货物一样送来送去，罗夫人口中的不舍，恐怕正对着心中欢欣鼓舞吧？

    风夫人拉起了她的手来，一脸的惊恐：“夫人今日上门难到是来跟我要人来的？这可万万不可！夫人不如今日就多吃些酒，这酒又是江南产的果子酒，虽不值什么，但也是我大老远带过来的，瞧着这果酒面上，夫人定然不能将我这妹子讨回去啊？！”

' _! l9 f. s8 m! p& A    “那我就不客气了，今日说不得就要做个讨人嫌的酒桶了！”

    风夫人啧啧叹息，眼风在罗夫人面上轻扫：“有这么年轻漂亮的酒桶，那我这样子的要算什么？酒缸吗？”她身材略丰，这番自嘲倒赢得座中无数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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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拿着我这样老太婆来打趣吧？！”罗夫人浅笑盈盈，座中诸人纷纷恭维罗夫人年轻貌美，有些妇人简直将罗夫人夸成了一朵花，罗夫人面色不变，将这些赞美一律照单全收，安然自若。

    书香心内称奇，有些肉麻的话连她都快听不下去了，难为罗夫人竟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她今日算是见识了高手过招，不知内情的还当风夫人与罗夫人有多熟悉交好，果然内宅文化博大精神，她需要学习的不足之处尚有许多。

    出门的时候，罗夫人已有微醺之意，小丫头子上前来要扶她，被她推开，非要撑着书香肩头要她扶。书香小心扶着罗夫人与风夫人告辞，出得二门来，临上马车之际，罗夫人低低抱怨：“听我家老爷说你这个小丫头子孝顺的紧，拜了个义父，不知几多欢喜，从内到外亲手给义父做衣做衫，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师祖母了，怎么也不知道来孝敬孝敬师祖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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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o* k8 V0 M    罗夫人养了女儿十几年，如今身上还未着过一件女儿亲手做的衣衫，深以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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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B8 @8 v" @) |5 c( X$ P% L8 {    书香“噗”的笑出声来，转头来瞧，罗夫人此刻神情太过真实，与方才座上神情迥异，分明就是在打趣她。

    她小心扶着罗夫人上马车，等她在车内坐稳了，这才探头指着随后上去的小丫环们吓唬：“两位姐姐可要侍候好我家师祖母，不然回头让我师傅知道了，定然教你们吃一顿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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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夫人身边的丫环们都与她惯熟，今日随同罗夫人前来的正是以前侍候过她的嫣柔，闻言笑不能止：“夫人就吓唬奴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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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xx虽然横冲直撞，但自家娘亲院子里的丫环们向来都是恭敬有礼的，要是搁一鞭子，罗夫人不知道得生出什么法子来好生教育她。

( c- ^# |: w+ P) ]    回去的路上，裴东明夫妇与老郭头夫妇，外加贺黑子几个同行。

    郭大嫂子与书香落后几步，小声交谈，对今日能遇上怀香表示惊奇万分。

  p. t9 l: J, T# B+ h$ W$ D4 h  j    裴东明与老郭头却对贺黑子严加约束。今日这顿宴饮，这位新来的将军愈加让人琢磨不透，越是谦和有礼，越让人不知道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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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挠挠大脑袋，大叹这顿宴吃的不畅快，座上酒虽美，菜虽佳，但大家都“扭扭捏捏跟个娘们儿一样不肯动筷”，没有同桌而食的气氛，这一点他颇为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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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将军府的酒杯小到令人诟病。

    曾将军既然要请客，怎么能小气到连个大些的杯子也舍不得拿出来，难道是因为怕别人喝酒喝的太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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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与老郭头十分苦恼的对视一眼，这只大熊压根儿不明白如今情势，要他们怎么说明白呢？如今只有小心盯着他不教他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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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新官上任三把火，万一曾潜将这把火烧到了贺黑子头上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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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4 s/ A& R8 i4 @+ h    有些人天生迟钝，对环境的变化不敏感，行事全凭本心好恶，贺黑子就是其中的典型。

    不止是军中的变化，就是家里的变化，他也未曾察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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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6 K7 N  R/ t3 [+ K# s    比如这天晚上回来，莲香虽然大着肚子，也下厨去替他煮了解酒汤，一直温在小泥炉上面，等到贺黑子进了门，她去盛了汤，想要亲手端了过去给自家夫君喝，半路却被婆婆截走了。

    贺老太太理所当然从媳妇儿手里抢过了碗来，递到了儿子手里：“这醒酒汤一早就在炉上温着了，快些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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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v2 p+ @/ I; u    贺黑子今日根本未曾尽兴，接过醒酒汤一口饮尽，甜甜笑道：“多谢娘。”

    贺老太太一张满是褶子的脸上顿时绽出一朵花来，别提有多高兴了。

4 C* Y  U. _  s    “这几年你不在家，娘眼睛都快盼瞎了，就盼着哪一日能够从早到晚瞧着你，瞧着你吃饭，瞧着你睡觉，瞧着你安安生生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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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挺着大肚子站在他们母子不远处，久别重逢的母子俩一旦拉开了话头便如扯线一般断不了，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觉自己便如一个外人一般。

    这天晚上入睡之时，莲香留了个后背给贺黑子，这头傻熊懵然不知，与老娘聊的欢实了，又从家里寻出来两坛子酒，一气儿喝了个干净，这才酣然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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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8 A& a4 Q! Q! T$ k* b2 P% ~3 J$ m    至于背对着他流了半夜泪的媳妇儿，他根本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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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x6 P2 ]2 t9 z    老郭头夫妇俩回到家，三个孩子早已入睡，郭大嫂子将席中遇到怀香之事讲了，老郭头这才知道：“将军原说让燕檀随他去金沙关，我原只当燕檀无牵无挂，原来还有这个缘故。如今瞧来，倒是调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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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Q; k6 E/ D( P0 `    郭大嫂子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我瞧着怀香那丫头与风夫人相处融洽，又穿绫着缎，想来曾将军待她应不错。亏得燕檀跟着左将军走了，不然还不知道有多难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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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c. z8 z8 D& }    老郭头到底在边关呆的久了，临敌经验丰富，凡事也要多上心几分，“……曾将军这人以后倒要多小心几分了。”

    他这番思虑不无道理。

    裴东明回家听闻曾潜大约极宠怀香，怀香在将军府过的很是不错，面色亦不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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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早就对你我不满，如今更是巴上了曾将军，以后要是多吹吹枕头风……”见小媳妇儿眼神立时不对，他又若无其事笑了起来：“瞧把你吓的。军中事务一个妇人怎么能插得上手？曾将军瞧着也不是没成算的人。”

    军中事务容不得一个妇人插手，但一个人的好恶却可以经由枕边人吹吹风而影响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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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俩是同样的心思，却都深怕自己的无端忧心影响到对方，都将这一节按下不表。

    哪里知道，第二日里，曾潜的头一把火便烧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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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5 M9 d: }5 p# l  V' X    贺黑子夜来多喝了两坛酒，贺老太太精神健旺，老人家睡头又少，母子两个夜话的太晚，一觉睡过去便不曾醒来。莲香哭了半宿，好不容易睡了过去，也未曾醒来。贺家老头老太太才来了几日，连儿子休息轮值都不知道，因此，曾潜头一日在营中点兵，贺黑子便晚了三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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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场内，点兵之后，曾潜听闻贺黑子未到，想起那大熊一般的汉子，心内冷笑：这是给他上眼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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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跟左迁交接的十分顺利，这两日他也从来不曾轻忽过手下这队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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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潜站在将台之上微微一笑：“既然贺校尉未到，不如我们大家都等等他。”

9 A2 I; O. u% f7 d3 j1 z    裴东明与老郭头心内都暗道要糟，偏此刻□乏术，不能跑回家去叫贺黑子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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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贺黑子从酒醉中惊醒过来，跑到营中之时，数万人齐齐站在那里等着他，陈仗颇为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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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2 {& K6 B8 Z# b$ Y8 E6 p    曾潜笑微微问一旁一名校尉：“点将之时不见影子，迟到了三刻钟，该如何是好？”

    那人迟疑了一下，才道：“按律应绑出辕门斩首……”

7 f+ k" D  y5 c4 t$ j    一时里裴东明与老郭都心都提了起来，向来与贺黑子交好的一众人等都直了眼，目光瞧着曾潜分明有几分敌意。

5 R1 n6 ~9 k& Y  t4 H0 _9 r" R6 P* h    甫上任便斩人，这新来的将军瞧不出倒是个狠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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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J- J+ i& z* d7 j    曾潜并非傻子，场中众人静默，一时连空气都要凝固了似的。他长笑一声：“今日念在贺校尉初犯，本将军不予深究。——只是，军中铁律不可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如就五十军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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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中众人都大松了一口气，五十军棍好歹能保住一条命来。也有人暗底里起了心思，只道这新来的曾将军原来是个宽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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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b' }$ `6 E4 r8 k0 I* ^    贺黑子早晨出了门，不到两个时辰，便被打的血淋淋抬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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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老太太瞧见儿子这副样子，顿时一声惨号便脱口而出，抬着贺黑子的两名兵士万料不到这老太太瞧着干扁瘦小，竟然嗓门如此高亢吓人，毫无准备之下顿时将抬着的贺黑子脱手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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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捂着耳朵一声惨叫，脑子里嗡的一声，他娘这声音也太吓人了，好几年没听到，如今乍闻，头都要给吵晕了。

    老太太一见更是急了，边哭边骂，恨不得上前去打碎了这两兵士的狗头。

    那两人一脸的歉意，连忙将贺黑子抬了起来，送进房里，撒腿便跑了，出得院门来，还能听到贺老太太的哭号咒骂声。

, o- s$ b/ c7 J* o    书香正在院子里拾掇菜园子，小妞子今日在家被郭大嫂子拘着学针线，小铁百无聊赖，只得搬只小凳子坐在院里看她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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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c; Z! j" X    书香喊一声：“儿子哎，去给娘倒杯水来……”小铁虽板着小脸反驳：“你不是我娘！”还是乖乖去倒杯水来，站在菜园边，见书香扎着两手的泥过来，只好喂了给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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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d! Y5 X3 @! q- |    一口将杯中水饮尽，顺手在小家伙鼻子上抹了块泥巴，看着他臭下来的小脸，她顿时站在菜园子里笑的前仰后合，正乐着，被贺老太太这声哭号给生生吓住了。

( |1 l' e& F+ p, Q    ——贺老太太这哭声，瞧着就是家中发生了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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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j; D4 Q/ n3 y' E$ Y4 Y    她支使正气嘟嘟擦着鼻子上的泥点的小铁：“乖，儿子，你偷偷去贺叔叔家门口看看，贺家奶奶这是哭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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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铁再次无力的重申：“你不是我娘！”将水杯放回房里，一溜烟的跑去打探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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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铁原是在燕檀手下。燕檀要调任之时，问过他可否愿意跟着他前去金沙关，被他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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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下就想在响水关杀蛮夷，能杀多少是多少。”血债血偿，他一时半刻都不敢忘记。

. |% t5 o* M2 ]" G0 {+ u5 t    因此小铁如今算是长期住在了书香家。他又是个乖巧的孩子，半大的小子跑腿打杂，勤快的很，书香有时候给他几个铜板去买零嘴儿，小家伙红着脸死活不肯收，她坚持了几回，慢慢的他才肯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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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1 S# d, Z) d0 h, k5 s4 g" _    纵如此，他买个零嘴儿，也必然要给书香留一份，极是可爱。

* o) l" @" C8 h; v. W+ o    不多会儿，小铁便跑了回来，小脸煞白：“香香姨，贺叔叔……贺叔叔是不是要死了？”他始终记得人要死的时候便会全身是血，这会整个身子都要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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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O. L- I7 n: W3 m$ Y    书香被他吓到，见这孩子一脸惊悸，泥手就抓住了他的小手安慰：“贺叔叔好好的怎么会死呢？香香姨去瞧瞧，你先在家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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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1 l+ c" U+ @. c( z9 a* ]    小铁这会意外的坚定：“我……我随香香姨一起去。”看到那样大片的血，他一个人再不敢在家待着。

    贺老太太这番哭号，惊动了这一片。书香带着小铁过去的时候，贺家门口已经挤满了人。郭大嫂子将书香扯到一边去：“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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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摇摇头，心里沉了沉。

$ i! Y$ y( C+ A. R5 N3 w    二人进了贺家西厢，但见贺黑子身上军裤都已经被血染透，趴在床上直哼哼，莲香站在一边只掉泪，贺老太太连哭太骂，“……一个女人家，比猪还懒，早上也不知道叫男人起身……好好的害我儿挨了五十军棍……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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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H8 Z, G( u+ M8 @    贺老爹蹲在地下吧嗒吧嗒的吸着旱烟，眉头深锁，吞云吐雾，书香乍闻这烟味，顿时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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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爹，这烟对你大孙子好像不太好？”

6 V; ^1 J0 r2 X+ M' L7 b    贺老爹憨厚的挠头：“我……我这就去外面……”

    贺老太太哭的惊天动地：“我儿都快要死了，一家子都快活不下去了，哪里还管什么孙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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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8 E0 t7 I( W* K, ~7 |6 }! ?$ u1 y    郭大嫂子与书香俱是十分的头疼，碰上这样蛮缠的老太太，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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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老太太见到书香，如蒙知音，上前来一把紧攥住了她的手：“他婶子，你来评评理，我家这媳妇儿懒的跟什么似的，昨儿我儿睡的晚了，她早晨连叫都不知道叫，如今倒好，害的我儿白白挨了一顿板子……”

    郭大嫂子被这称呼惊的笑出声来，又惊觉在贺老太太哭的如此悲惨的境地之下笑出来，的确不够厚道，只得生生憋了回去。

    书香被老太太干枯如树枝的手紧抓着，也不知道她手上是鼻涕还是眼泪……她极力想要摆脱，无奈老太太攥的死紧，非要她评评理。

    莲香在旁挺着大肚子，只知一味的哭，哽咽难言，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6 _+ T: ?1 ?/ Z. l) [    书香无奈，只得试图扶着老太太坐下：“大娘，你先坐下听我说？”

6 u. C7 T" [" J6 {    贺老太太心火上升，屁股下面好像有把火拱着，哪里坐的下去：“他婶子，你给我评评理……”

& V; ~& J$ S3 D9 ~2 X    书香一脸的苦意，盯着捂着耳朵抱头哼哼的贺黑子发出一声惊叹：“哎呀呀，大娘，黑子哥好像晕过去了，快找大夫救命吧……”

& e: u8 k+ \/ [& `  J/ o9 ?    老太太惊慌之下松开了她的手便往儿子身上扑，一时连刺耳的哭声也止住了，书香回头瞧一眼哭成个泪人儿一般的莲香，默默忏悔：姐姐你这位婆婆火力太猛，先容我歇歇吧……扭头便要往外跑，顺便丢下一句话：“大娘，我去替你们请个大夫来看看黑子哥这伤。”

; k& S) s5 L9 d3 |8 _    郭大嫂子拉着小铁也从房里出来，到了街上，见书香一脸的惊魂未定，不由笑出声来：“亏得不是你婆婆，要是你婆婆，还不知道你怎么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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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摸摸小铁的脑袋：“儿子乖，你贺叔叔没事儿。你去前街将古大夫请来。”瞧着小铁去的远了，她才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四方的布来，在手上使劲擦了又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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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Q5 v9 t7 q: J5 p- y. m    “大嫂子你哪里知道，我这是秀才遇上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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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8:50
65   生存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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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裴东明跟老郭头从营里回来，两个人齐去拜访挨了打的贺黑子，对他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批评教育，贺黑子对自己今日迟到的行为进行了深刻反思，在两人的教育之下充分了解了什么叫切肤之痛（被打烂的皮肤血淋淋一片，连块好肉都没有，可不叫切肤之痛嘛），并流下了悔恨的泪水（疼的）。

　　裴东明跟老郭头只当教育取得了初步的成果，哪知道被难得耐下性子旁听了半晌的贺老太太一顿修理：“……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感情挨打的不是你们，你们这才跑来说风凉话啊？你们这两个没天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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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郭头向裴东明使个眼色，便要告辞，贺老太太见儿子不但挨了打，还有同僚亲自上门来数落教训，早已大怒，哪里肯放人，挡在门口，拿出当年围追拦截好赌的贺老头的身手来，顿时将左迁一手提拨上来的两员虎将给怵的连贺家门都出不去了。

. c/ W; |  S: o  s0 e 　　老太太猛于虎也！

- g% U) I" a: e( i. ] 　　而且是只不能打不能骂的虎，供起来她还要咬人，简直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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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 u3 i* Y! S9 l- f6 ^ 　　贺老爹年轻的时候有一阵子颇为好赌，将家里良田都赌输了一半，彼时贺老太太还是个怀着孕的新妇，面皮薄的紧，背人垂泪不知多少回，告到公婆面前去，被婆婆一顿数落。

3 o, ?* N  v% X# f+ j! Y9 Y6 K8 s 　　“娶你回来是做什么的？连丈夫都拢不住，让他天天出门去财钱，不是你的错吗？”

! O: [. n/ D' ]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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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老太太选择了爆发。

7 r) v5 t$ b/ U3 ~  @ 　　她的爆发相当有震憾效果，选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把菜刀磨的锋利，包在一块蓝布包袄皮里闯进了赌坊。赌坊那些人什么没见过，见天来寻男人的妇人哭天抹泪，不知见过多少。只当这挺着大肚子的妇人至多哭一哭，就无奈回家去了。哪知道贺老太太寻到贺老爹赌的那桌，拉出了菜刀重重砍了下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当时差点就将贺老爹左手小指给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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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大话某游记里的说法是：当时菜刀就离我有零点零一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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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老爹一个被爹娘宠爱的儿郎，长这么大磕破块油皮都觉得疼的人当时就面若死灰了，一把揣起桌上赌剩的银子撒腿就跑，后面娇小的媳妇儿挺着个大肚子提着把菜刀一路直追回了家。

6 h; U( h  G+ g. M( D# z4 o5 V 　　作为贺老太彪悍战绩的见证者贺黑子，那会还在他娘的肚子里酣睡。

　　公婆对这媳妇突然增强的战斗力都表示接受不能，轮番将媳妇叫去训话，拿着菜刀砍人的儿媳妇不言不语，就跟个木瓜一样木木呆呆，无论公婆言辞多么刻薄，都不见她反驳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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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回到自己房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贺老爹便遭了罪……

　　这几十年来，贺老太太战绩辉煌，在公婆去世之后愈加无人管束，全家生计握在她手里，贺老爹在她的棍棒之下讨生活，满腔愁绪怨忧无处可诉，又不能上赌场去消散解闷，最后落下了个抽旱烟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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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P, Z3 K6 q' T1 u1 [ 　　吐吞云雾之间，满腔烦忧都消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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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U* [: Y8 S+ c! S/ ]2 F  Y 　　贺黑子从小被贺老太百般宠爱，他又很是孝顺听话，一向不曾忤逆过老娘。

# E- g0 _3 J$ o3 y$ U. r 　　最后裴东明跟老郭头两大男人还是被书香解救回来的。

) U, M, F; O; T# o 　　她听着贺家动静太大，支使小铁去打探情况，小铁回来汇报：“裴叔叔被贺家奶奶拦住不让回家，要不要我拿裴叔叔的剑过去给他？”

　　书香揉揉小铁的小脑袋瓜子：“儿子，你真是个称职的小细作！”说着在菜园子里拨了几把翠绿的青菜，又摘了几个茄子，两把豆角，放在篮子里提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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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老太太今日心气不顺，儿子被打的血淋淋回来不算，竟然还在她眼皮子下面挨了训，逮着这机会就要找补回来，正跟裴东明与老郭头闹的不可开交，书香笑咪咪从外面走了进来，站在门口便将篮子递了过去。

　　“贺大娘，今儿你们家乱，还没空出去买菜吧？我从自家菜园子里摘了点菜，今晚你们先将就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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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J) O( _6 B' p. d4 W4 T　　贺老太太伸手去接篮子，裴东明跟老郭头赶忙从一旁挤了出来，只剩下书香在那跟贺老太太胡搅蛮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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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伸手要拦：“唉哟你们给我回来～～～他婶子，快去将他们拦下来，老婆子今日要跟他们好生理论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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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9 k) p& w7 E8 t6 C) O3 c　　书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贺大娘，他们……他们的官阶都比黑子哥哥高啊。”

) y; {  L7 B8 I　　我打死也不告诉你其中一个正是我家夫君，官大一级压死人，老太太您看着办吧。

　　贺老太迟疑了一下，“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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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趴着的贺黑子哭丧着脸点头：“娘啊，他们都比我官职要高，您……”数落老娘这种事，他打小就没做过，如今更是做不出来。

5 K; {: e& T  @& F. M0 x 　　不过书香说的也并非不实，裴东明如今是正六品的武官，老郭头从七品的翊麾校尉，贺黑子却是正八品的宣节校尉，只是她隐藏了几人情同兄弟这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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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老太太接过菜篮子，转头就开始训斥莲香：“整日好吃懒作的，就没见过这么懒的媳妇儿，你怎么不学学人家，在院子里辟个菜园子，一年也能省了好些嚼裹。”

　　开个菜园子，莲香以前跟贺黑子提过，贺黑子那会正将媳妇儿放在心坎上舍不得她干活，莲香又向来是个没主意的，唯夫命是从，如今反被婆婆拿来一顿训斥，顿时站在那里眼眶都红了。

4 H6 Y1 \% a( c 　　——其实如今贺黑子也还是将媳妇儿放在心坎儿上的，只是老娘来了，媳妇儿自然得靠后站一点了。

) ^0 _# n. P8 A" a' U- r1 b5 {$ a 　　因为一把青菜马上又要引出一场血案，书香心内对莲香莫名歉疚，一刻也不敢在贺家多呆，拿了篮子，撇下谈兴正浓，正准备在她面前展示一下自己调教媳妇有方的贺老太太，落荒而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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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  l- P' M) h9 I 　　书香惨败而归，做饭的时候心不在焉，多抓了两把盐，裴东明跟小铁一碗饭多灌了两碗水，吃完了以后，小铁出门去找小妞子玩，裴东明忍不住控诉：“娘子你这是对我有怨言了吗？”

　　见她一脸的不明所以，他指指饭碗：“这是要往饭碗里多加盐抗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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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Y( {/ R1 {. b  ?# }　　书香愁苦已极：“莲香姐姐的内心大概就跟我们家今晚的晚饭一样又咸又苦吧？”说着求助的目光便巴巴瞅了过来：“东明哥哥，想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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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W( z5 _* G7 Y- p" N: l　　裴东明啼笑皆非，“就知道你这小丫头不安好心！贺大娘那是能轻易招惹的吗？我今日是领教过了，以后万不敢惹她了。”

　　书香后来请教她的生活顾问郭大嫂子，郭大嫂子快人快语：“听说黑子兄弟是贺家的独苗苗，贺大娘拉扯这么大不容易，转眼就瞧见儿子去疼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就算这是她孙子的亲娘，贺大娘心里也肯定不会痛快，给莲香找些不痛快那是最稀松平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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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知道婆媳那就是天敌，可这敌意也太深了些，大嫂子可有化解的法子没有？”

3 A; Z/ R$ B5 B1 G6 ?3 r* X　　“你不是想让你的莲香姐姐犯个忤逆大罪吧？不过我瞧着她也没那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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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顾问也是一筹莫展，这件事就被无限期的拖了下去。书香天天在院子里能听到隔壁贺老太训媳妇的声音，老太太挑刺的花样翻新，茶水冷了热了那都是最平常小事，对媳妇高标准严要求，什么都希望能会一手，打碎个碗也在院子里跳脚，嫌莲香不会补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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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a1 N/ c" v8 R' _　　旁听者书香一头的冷汗……被碗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什么时候成了媳妇必备之生存技能了？

6 t1 I1 I% [5 a8 B& V 　　按照贺老太太的要求，大概郭大嫂子这样的全能型选手都要算不合格了，她这样刺绣功夫差又不会补碗的大概属于没人要的一款了。

- f" H8 G6 V6 V, F% G1 o 　　好在裴东明每日早晚回来，对她半分并无嫌弃的意思，连上了炕也是一样的浓情蜜意，她心里才稍有安慰了些，对自身存在的价值才没有进行更深层次的否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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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8:53
66  教化

6 U1 v9 N* ^/ F4 c# B1 y3 t% g0 s“……城南那个恶婆婆是出了名的厉害……怀着身孕的儿媳妇忍受不了婆婆的折腾……就这样——”书香伸长了舌头做个吊死鬼横死的模样，“怀着孩子一尸两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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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老太太在家闲不住，这两日常来裴家串门。有时候会拉着书香的手夸赞：“他婶子，老婆子要是娶了你这样的媳妇儿，睡着了都要乐醒来。”

书香心里翻个白眼，暗道：当初也不知道我[是烧了几世的高香，才没有进你家门。

裴东明对贺家家事给出的战斗攻略只有四个字：各个击破。然后丢下快入定的媳妇儿回营里去了。

他如今忙的很，曾将军日日褒奖他“本事了得，本将军要多多倚仗东明……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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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思考了一个晚上，觉得对付这样冥顽不灵的老太太，只能以春风化雨般的渗透力来潜移默化，于是日日讲响水城的东家长西家短，人物名字稍微的模糊一下，通常以赵王氏开头，或者以张王氏结尾……这种在关键地方模糊处理的方式堪称GV里的马赛克，令人有一种欲罢不能的真实效果。

2 e& Y1 \* X/ w' } 故事素材不够，常常临时去郭大嫂子家恶补，实在没有结局的，她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自行改编，结局通常以善恶到头终有报为主旨，颇具佛家因果报应的故事风格。

( J' U- Q" j9 }8 U) w% T7 ]$ |" } 今日的故事是讲个本城折磨媳妇儿的恶婆婆，真人真事其实抵不上她讲的恶行十分之一，并且那媳妇儿如今还健健康康在本城生活，生的儿子也可以出去打酱油了。但是琐碎的生活不能担负起教化的重担，书香自然要对生活进行艺术再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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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说起来，这婆婆也可怜，守寡多年，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儿，就是容不下。只当媳妇儿死了大不了再给儿子娶一房，哪知道儿子是个死心眼，媳妇儿前脚上了吊，儿子后脚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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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 L& A7 ~" O+ P( f专心听故事的贺老太太脸都白了，眼神游移不定，书香揣测她是在反省最近是不是逼迫莲香姐姐太狠了些，心内对自己讲的这个故事的完美结局很有些自鸣得意。

“那……那婆婆呢？”贺老太太神色惴惴，颇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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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K+ Z6 D3 U1 A; X) s' f4 K- y 书香喝一口茶，神色堪悯：“唉，这婆婆自儿媳妇死了，儿子疯了，天天不肯好生吃饭穿衣，满大街混跑，她一把年纪天天追着儿子满大街跑……带疯儿子回家吃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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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b2 c% U; C5 a “这……这也太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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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不是呢！”书香主动拉住了贺老太太冰凉的手，“这老太太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对儿媳妇诸般挑剔，无事生波，累得自己后半辈子无靠……大娘你这般通情达理的人，哪里做得出这种事哟？！”

2 M' [8 o# |# U) ^贺老太太面上一阵不自然，“那是……那是……”

1 e; E# I5 E- C8 l5 h; J" l0 h书香极是诚恳的望住了她，“莲香姐姐这人从来不会说好话，前儿来送我家篮子来还说幸亏遇上了个万事都懂的好婆婆，连碗都会补，为人又好，万事有婆婆提点，她总算不会抓瞎了。”趁着贺老太太愣神的功夫，她又再接再励，自哀自怜：“说起来，像我这样子的可怜人，自小亲娘过世，婆婆又不在身边，幸亏是遇上了大娘你——”转头朝房里喊一声：“儿子哎，把你今儿早晨摔坏的那个破碗拿这来，让贺家奶奶教我补一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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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3 t( w1 j3 [3 R6 h贺老太太一张老脸都快没地儿放了……补碗这种事，不过随口一说，哪知道这裴娘子倒当了真了。

西厢房里正描着大字的小铁从房间地下扒拉出来五马分尸的几块碎粗瓷片来，拉开衣襟兜在上面一溜小跑的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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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O! ], o  k- A# k5 x) V( D“香香姨，都在这里了。”

贺老太太屁股后面如被火烘，一刻都呆不住了，老着脸子摆手：“今儿不得闲，改日有空再说，改日。我家火上还炖着给媳妇补身子的肉汤呢，我这会就去看看……”说罢匆匆回家去了。

* I5 |- b3 y  | 书香看着她一路进了贺家，唇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来，捏捏小铁的脸蛋：“儿子哎，把这个碎瓷片子扔了吧。”

& Y/ w& E" l! l3 [今晚早晨吃饭，小铁不小心将个碗失手打了，当时吓的白着脸站在当地，没想到香香姨却摸着他的脑袋连连夸赞：“这碗打的好，打的好！”
他失去亲娘，来到裴家吃住也有些日子了，这位香香姨对他从来不曾说过重话，但凡衣食却安排的十分周到，最近几日更是带了他去城里的墨宝斋买了笔墨纸砚回来，要他描大字，这两日她再张口喊“儿子”，他也渐渐的十分习惯了，都不曾反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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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b4 R/ o; `# G( h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知不觉成了她的小尾巴，跟着她进进出出。

这天晚上，裴东明意外的发现最近一向十分吵闹的邻居贺家意外的安静，他疑惑的问小媳妇儿：“今日怎的不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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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U0 G4 S0 A小媳妇儿往小铁碗里挟一筷子青菜，又自夹了一筷子，笑的份外无辜：“也许是今日老太太嗓子疼，骂的累了要休息两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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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得两日，贺老太太一脸惊悸的从集市上跑了回来，气喘吁吁拉着书香的手惊魂未定：“他婶子啊，你说的……说的那个疯子……我今儿在集市上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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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拍着老太太瘦弱的肩安慰：“大娘你别急，慢慢说。”

“那疯子……那疯子在集市里乱跑，被人打了，后面还跟着那个恶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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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默默扭头，向那疯子和老太太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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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几十年战火不断的城池里，被战争吓疯吓死或者致残的人总不在少数……跟她讲的故事的主人公八竿子打不着好吧？

9 s! l7 U9 p" k 不过她可不准备向贺老太太解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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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P+ {- V8 e% Y 有了这次意外，书香的教化之旅出人意料的顺利，莲香在孕期最后的三个星期里过的日子相当平顺，除了要做饭侍候公婆之外。不过对于一个必须要自然分娩且医疗水平特别低下的世界来说，书香觉得，现在的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5 S  R8 V  m: U8 R% p. C 莲香不是傻子，有天来她家，抓着她的手垂泪：“多谢妹子了，若非妹子……我婆婆……”

书香替她擦着流下来的珠泪，打趣她：“婆婆又不是老虎，她说她的你做你的，干什么哭啊？就算婆婆是老虎，那也是不吃人肉的老虎，姐姐你这胆子真是太小了些。”

7 a- v5 P0 F% L% q: z她心里没说的是，夫君教的那战术，如今还只击破了一方，剩下的那一方自然是贺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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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莲香在房里苦苦挣扎了一日夜，喊的嗓子都哑了，郭大嫂子跟贺老太太在房里接生，院子里的书香跟贺黑子看着对方的眼神都是恶狠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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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L9 r/ s" o- Z. } 他们两个在院子里守了一夜，一个是急着当爹，一个是两辈子加起来，没有经见过这阵仗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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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老爹被这惨叫声折磨的受不了了，提着烟杆去外面溜达。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书香盯着这几日已经活蹦乱跳的贺黑子一脸的阴沉，“都生了这么久了，多半是难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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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j: k  T+ Y' p1 q贺黑子眼神瞬间布满了杀意，书香顶着他杀人的眼光恶狠狠道：“这下你如愿了，要是莲香姐姐出了事，你就可以跟着你娘欢欢喜喜过一辈子了！”

“你这个恶毒的丫头！”贺黑子举起钵子大的拳头，狠狠捶在院墙之上，院墙之上顿时轰然出现一个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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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_2 ?' U# u9 O( D 书香暗暗心惊，但目光犹始未曾退却：“自贺大娘来了，对莲香姐姐十分挑剔，我还当黑子哥看不上我这姐姐呢，竟然连帮她说句好话，回护一二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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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里不中意她了？”

“明明就是。你嫌她不会补碗没有种菜不会上房补瓦……嫌东嫌西，跟你娘同气连声，是不是逼的她跪下来求和离，你才满意啊？”

1 j$ F3 [# I6 o4 w5 k5 _  [8 F; Z  S" q “我……哪家的媳妇不是要好生孝顺婆婆？”

在莲香的声声惨叫之下，贺黑子的心都揪了起来，这个濒临挣扎的女人如今一脚正在鬼门关，比他面对十分强敌要整装上战场都要让他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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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_! r7 c: r) G8 }# k  `“婆婆是不是让你媳妇去寻死，你也不拦着啊？”

3 K8 C9 A( q* ? “我……我娘也不会让媳妇去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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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黑子额头已然见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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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u# m9 q! b$ m& T" I 书香步步紧逼：“你从来没当莲香姐姐是自家人，哪怕当你妹子或者姐姐，被婆婆这样逼，或者被亲娘这样逼，你恐怕都会回护一两句吧？凭什么媳妇儿不能被回护？你既然不心疼她，娶她干嘛？索性休了她，大家都过清静日子。”

, l# J) Z7 T8 S7 ^  U8 z “我……我哪有不当媳妇儿是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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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她是自家人，假如是你家妹子或者姐姐，你们会上来就拿挑剔的眼光看她吗？万事都听你娘的那叫愚孝，只有没脑子的人才会这样。娶个媳妇儿都护不住，天天让你娘欺负，你还算是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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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战场打仗你把脑子打傻了吧？保护百姓你连自家媳妇都保护不了，保护个屁的百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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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0 {, S+ g2 f0 j房里的惨叫声像锯子一样锯着书香的神经，她越说越气，眼神越来越凶悍，恨不得上去揍贺黑子一顿替莲香出出气。贺黑子被她数落的哑口无言，气势一路低迷了下去，最后惊的瞪大了眼睛。

, ?3 v4 b3 s# y( E: d“你……你居然讲粗话……”

+ b- S5 j/ S7 [" ] “东明哥哥……居然看中你这样的媳妇儿……”

书香恨不得唾其面，“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居然看中你这样毫无担当的男人。如今真是要感谢我家夫君，连自家老娘都劝服不了，天天瞪着俩眼珠子看她欺负自已媳妇儿，就应该打一辈子光棍，娶个屁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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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你才知道为夫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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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 Y, D! [& e0 i6 k3 t斗志昂扬的书香被这道熟悉的声音劈中，僵立在了当场，恨不得以头抢地——他不是在营里忙吗，这都几日不曾回家了，偏偏赶上她骂人的时候回家来……

背着自家夫君骂人就算了……还骂的这么粗暴……她垂头掩面，一霎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万念俱灰之下索性破罐子破摔，上前去狠狠一脚踢在贺黑子小腿上：“混蛋啊，你干嘛不提醒我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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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5 Q2 F4 P" C$ W被她训的晕头转向的贺黑子眨巴眨巴眼睛：“……你又没说……要我提醒……”弯腰搓腿，这小丫头下脚真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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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9:24
67、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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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8 I- r- { 　　贺家小院里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房里传出贺老太太的念佛声，郭大嫂子朝外面扬声高喊：“黑子，是个儿子哎！”喜笑连连。

' J* v* I; o" q) F6 z' h 　　贺黑子得了个大胖小子，哪里还会计较书香那一脚，丢下院子里的裴东明夫妇俩，直往房里窜，前脚刚进了房，后脚已经被端着一盆血水的郭大嫂子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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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在院子里喜的抓耳挠腮，这会看着可怜巴巴站在裴东明面前，一脸讨好笑意的书香，心气大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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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v/ X. |* z% d( f1 r 　　裴东明前面走着，身后跟着小跑步而行，边行边伺探他神色的拘谨的小媳妇儿。他心内暗笑，却板着脸进了院门。

　　小妞子少了郭大嫂子盯着，早溜出来跟小铁玩，这会正咬着耳朵念叨，“要是莲香姨天天生孩子就好了，这样我娘就天天去接生了……”说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给小铁看，上面好些个细小的针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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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4 C, j/ S+ u7 b 　　小铁正安慰着她，一抬头瞧见裴东明黑着脸进来了，偷偷扯了扯小妞子的衣襟，两个小孩都是鬼灵精，看着这二人势头不好，手牵手儿从院子里跑出去了。
　　
　　书香内心忐忑，跟在裴东明身后进了房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吭哧了半天，往裴东明身边去蹭，内心给自己不断加油：男人这种生物只要哄的好，没有什么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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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坐在条凳上，眼看着身边蹭过来个温软娇香的身子，如小狗般腆着脸讨好，伸出小舌头先在他鼻尖舔了一下，又亲了一记，笑的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东明哥哥～～～～”调子长而娇糯，若非他定力十足，半边身子恐怕都要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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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不为所动，小丫头自顾自坐到了他腿上，双臂缠到了他脖子上，觉得不会从他怀里掉下来了，才凑了上来，在他嘴唇上厮磨，又小声嘟囔：“贺黑子那傻熊是需要当头棒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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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全身的肌肉僵住了……小丫头这是来真的？她这样主动，难道是在挑战他的自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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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Y1 C3 Q8 |7 H 　　书香心内对自己的引诱行为大失所望，只觉收效甚微，暗暗思忖难道要来真的？反正小铁已经跟小妞子出去了，速战速决大概还得来及吧？她噌的从裴东明腿上跳了下去，往门口而去，裴东明习惯性伸手去拦，却扑了个空，正不动声色收回手，却见她已经将房门从里闩了起来，转回头来，双目晶亮不同于往日，带着些羞怯跟孤注一掷的决绝。

" y+ e& l: w0 P8 I+ F0 }  s 　　这小丫头摆出这么一副誓死如归的表情是要做什么？
　　
　　“东明哥哥，我错了嘛……以后再不骂粗话了……”

6 D+ C: V$ a, H9 k* a; S　　裴东明腹内笑意翻滚，几不能止，心道：原来偶尔立立夫威还有额外惊喜啊？
　　
　　“东明哥哥，我只是气急了嘛……真的真的……”

　　面前的人儿拉开了腰带，襦裙半褪，整个人坐在了他腿上，往重要的地方蹭来蹭去，裴东明心中狂笑，已经觉得面部肌肉快要不受控制的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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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f; e& N/ t+ L% S 　　书香见他脸色越加难看，心头着慌……难道今日触动了这男人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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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让这男人昏头，难道还要加把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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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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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之后，裴东明重整衣衫，对着小媳妇儿狂笑，从未曾有过的失态，他忍了这么久，大白天全程不曾劳动，享受了小媳妇儿贴心周到的服务之后，对小媳妇儿的技能非常的赞赏肯定，并表示由衷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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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捂着红透了的脸愤愤咬牙：这个男人从头到尾压根没生气，却装的挺像，让她着急之下使出了杀手锏。
　　
　　最可恨此人事后竟然对着她咬耳朵：“其实，娘子啊，为夫觉得黑子这大熊是欠揍欠骂，天天家里鸡飞狗跳，竟然也不会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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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早干嘛去了？
　　
, K& _% j# H# e* r 　　啊啊啊啊啊～～～～～
　　
　　书香恨的牙根痒痒，索性巴在他身上下口到处去咬，某人将小媳妇儿圈在怀里，低低坏笑：“……为夫还是很高兴娘子在这件事上的创新与探索精神，实在值得嘉奖！为夫觉得以后每个月应该有个日子来交给娘子自由发挥，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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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前世被电脑里面的存货洗礼过的大好青年，书香本应该非常得意的回击，诸如：夫君技术不佳，有待提高云云，可是面前的男人实在皮厚，脸上挂着的笑意尤其可恶，她的脸烧的几乎可以煎鸡蛋，哪里还能说得出一句话来？着急忙慌从男人怀里蹿出去，站的远远的瞪着他：“你还不赶快去营里？”
　　
; L" w" ^3 a  y! S5 ~ 　　裴东明伸个懒腰，“娘子你太也心狠了，为夫刚回来就想撵我走啊？”似笑非笑瞟一眼条凳，小媳妇儿唰的朝后又退了几步，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 @' R' J5 t* v) Q+ ]$ Z 　　书香觉得自己从未曾这么丢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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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裴东明浑然不觉，一脸饕足的感叹：“娘子啊，为夫不介意你多踢黑子几脚，多骂他几回……要是脚疼，为夫代劳也可，只是这酬劳嘛，就按着今天这样的方式来计算，你以为如何？”
　　
2 m* C& |3 @& A  i0 L) N% P2 T* K* l4 u 　　面对皮厚如城墙，且不知羞窘为何物的男人，书香只有夺门而逃了……房里传出的朗朗笑声直刺的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躲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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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m3 k' M3 u- i  B2 O! w 　　她后来反省再三，终于想的明白，这个世界上，永远不要去同别人比脸皮，因为别人的脸皮永远比你想象的要厚上许多。比如裴某人。
　　
　　裴某人数日在营里忙碌，回家来被小媳妇儿这番体贴，拉过被子很快便酣声如雷，书香捂着红透的脸只等凉下来，才去莲香家瞧瞧，可还有需要帮忙的事。
　　
5 Q' B  H3 ^4 V( j' }7 ^3 @2 ~ 　　贺黑子一举得男，又是同期成亲第一个生子的，顿时被营中兄弟们好生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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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7 s3 |* N5 ~9 G+ V 　　“黑子，还是你手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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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C- d! b+ X" c/ u9 k; _　　“黑子，看不出你小子眼神这么好，得了块好田……”
　　
　　种种打趣如今对贺黑子来说，无异于锦上添花，乐的他嘴都快合不拢了，再瞧到裴东明，小人得志一般拍着他的肩：“东明哥哥，你要加把力气了。”

　　裴东明低头瞄一眼他的小腿：“黑子兄弟，这话我会转达给我家娘子的，相信她对再踢你几脚或者再骂你一顿会非常乐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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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2 }2 j# R( x* S% M5 ~　　贺黑子缩缩脖子，不可置信：“你居然……你居然纵容媳妇撒泼？”
　　
+ u- E0 D( x) w/ l7 d1 H$ s5 |& W 　　裴东明面上现出一个回味无穷的表情：“我就爱看我家媳妇儿撒泼，你有意见吗？”重要的不是撒泼，是撒完泼之后的重头节目，他喜欢。
　　
　　贺黑子狐疑的盯着他瞧：“东明哥哥，你最近是不是从马上摔下来，摔坏了脑子了？”被裴东明狠狠踹了一脚：“你才摔坏了脑子呢。”
　　
/ }6 m) Z8 e/ s/ {; \ 　　无论如何，贺家得子是值得庆贺之事，整个营中与贺黑子交好的人无不纷纷道贺，洗三那日，周围的军眷来了不少，有带着红糖鸡蛋的，有抓着一只老母鸡的，或者一刀肉，也有扯了几尺棉布的。

2 ^$ N8 k( G, e) \" h0 w 　　书香自觉与莲香情份不同寻常，特别拿了五两银子，打了个银项圈跟一对银的脚镯送上，贺老太太见到这货真价实的银子，摸到手里沉甸甸的，笑的眉花眼笑，拉着她的手，非要她坐上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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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贺家里外摆了好几桌，招待来往宾客，如今还未开席，郭大嫂子挥着铁勺在厨下挥汗如雨，有几个帮厨的军眷在旁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书香哪里还敢往上席坐，挽了袖子就往厨下去了。
　　
　　来的客人都是附近的邻居或者今日在营中能脱得开身的军中同僚，贺黑子穿的崭新的袍子站在大门口迎客，贺老爹提着烟竿站在当地与来客陪笑，贺老太太进进出出招呼来吃酒的女眷，顺便还要忙里偷闲，进去瞧几眼大胖孙子。
　　
% j8 Q9 f5 R* ^9 q* K* L 　　贺家小院忙乱而热闹，这些都不算什么，酒席到了半酣，曾潜派怀香送来了贺礼，装在盘子里的一个金项圈立时就把书香送的银项圈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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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I; \- E  A, s+ g7 u/ } 　　贺老太太不知怀香旧事，兴兴头头将怀香送到了座上吃酒，怀香目光在院子里巡梭了一番，好半天才从厨下看到了书香的身影，唇边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却展眼无踪。
　　
　　她今日打扮的格外整齐，头上是双股金菊钗，耳朵上是两枚耳扣也金菊样式，与头上金钗正是一套，本来是打了下个月重阳节应景的首饰，只是这套金菊首饰实在漂亮，她今日出门忍了又忍，还是戴了来。腕上套着两对绞金钏儿，身着桃红色的襦裙，越发衬的人面桃花，立在厨房门口朝里踮着脚尖喊声：“书香妹子……”浑然一位从不下厨的贵人，对着厨下腌臜难以下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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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跟着的贺老太太诚惶诚恐，生怕曾将军府上的贵人受了委屈，伸出手想拉她，瞧瞧她的青葱玉指，又缩了回去，只陪着笑道：“这厨房里又乱又是油，夫人还是去席上坐着吧？好歹吃两口？”
　　
　　书香正蹲着洗菜，转头去瞧，顿时愣了，她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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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9:27
68  误打误撞

) w- x2 E7 h" v2 a% G    怀香小心的往后退了两步，谨防书香手上的水滴到她新做的裙子上，见书香脸色不善，她又小心的往前挪了小半步，陪着笑脸道：“妹子，你我都分开这些日子了，我可想你想的紧。”

( K! Q4 B! t  K( c% R, S! G2 @    书香皱了皱眉头：“绢儿姑娘，您现下是曾将军的红人，我怎么敢高攀的起呢？”

, v" s/ V1 p+ L; I6 Q! F5 Q    怀香心中暗恨，她在曾潜面前拍着胸口保证，一定要想法子赚了两姝回来给他享用，这才能够穿绫着缎来到这里。

    “妹妹这是说哪里话，以前都是我不懂事，多有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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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Q- [& H2 d, c: j4 L    贺老太太陪在一旁，见将军府的这位贵人竟然认识书香，心头如被羽毛挠痒，极想知道这二人故旧的来缘，又生恐书香怠慢了贵客，在旁陪笑：“他婶子，夫人既然与你是旧识，不如你也去席上陪着夫人坐会？”

0 M8 l4 G2 W; E' K$ K1 P4 V5 {    书香半真半假笑道：“大娘你有所不知，不光是我，便是莲香姐姐跟郭大嫂子与这位‘夫人’都是旧识，不如大娘请了‘夫人’去陪莲香姐姐吧？”

    说起来，她们这一干姐妹里，雁儿的口舌倒是极好，她又一贯的对怀香看不起，偏此刻她怀着身孕，边城风俗，双身子不能来坐月子的妇人家里，不然万一踩断了新生儿的奶路，产妇断了奶，就是大事。

    贺老太太初闻将军府这位贵人竟然与自家那懦弱的媳妇儿也是旧识，竟自心内打鼓。她这些日子虽然吃书香一吓，又见到了那恶婆婆的惨状，夜来反省，白日里对莲香终究客气几分，只是这欺压惯了的态度一时半会还是改不了，有时候难免言语过苛。

    她向来偏信书香，也不知是上辈子的魔魇还是怎的，竟自三催四请，十分热情的将怀香请进了莲香的房里。

    怀香心知书香与她交恶久矣，这时忽刺刺就热脸贴了上去，恐难哄得她回转，当下她也不恼，笑着同贺老太太去房里瞧莲香，见她抱着个胖大小子，心中羡慕，一时又想，若自己肚皮有本事，得个儿子，恐曾潜也不会再那般折磨她了吧？

! d1 m# {1 `2 e9 {6 o6 P4 B    移目四顾，又见这屋内陈设简陋，莲香又一贯的俭省，只觉与将军府的奢华相比，如同泥地，那眉眼便展开了许多，也有心情同莲香应酬了。她一向知道莲香与书香情浓，莲香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只消同她交好，总有可趁之机。当下打起精神来将贺黑子那黑胖的儿子好生赞美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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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初为人母，听得怀香将那便宜话不知说了几筐，纵然知道都是客气虚头话，心内也如灌了蜜一般，这时候再瞧怀香，也只暗叹一声各人的缘法罢了。

    她这个人，还做不出切齿之恨的举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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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p9 L& c5 Z$ s; @! R# C    夜来曾潜回府，打问今儿贺家新生儿洗三之宴，怀香曲意逢迎，把许多恩德话来讲，只道贺黑子等人见到她去替将军送礼，不知几多开心，又觉将军宽厚悯下云云。她原想着，只要将曾潜哄的高兴了，他也会少折磨她几分，哪知曾潜听得这话高兴，又盘问着怀香见到了书香与罗桃依没有，怀香婉转作答，又赞她迂回之策用的十分好，颇得兵法真味，说着动起手来，不知比往日更要狠上几分，直折磨的怀香死去活来，男人面目兴奋到扭曲，怀香心中寒透，又不得不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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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起床，风夫人身边的贴身丫环照例送来伤药，又道声辛苦，她嘴里泛苦，还得道谢。

    在罗府之时，大院子里的女人哪个不巴望着罗四海前来？如今进了将军府，风夫人滑不溜手，但凡曾潜提起想去她房里歇息，总能被她推脱，不是今日帐还未算清，就是这两日操劳累着了，头疼脚疼，十次有九次被推，又亲亲热热拉了怀香的手，一脸的感激：“若非妹妹来了，又尽心尽力的服侍将军，哪得我躲懒？”曾潜倒哈哈一笑，似乎对房里妇人能够亲如姐妹大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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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 K6 p. i( \  s2 V2 y3 ]    因此一月里头，大多数日子曾潜竟然是在怀香房里歇着的，偶尔她不方便的日子，将军府也有不少丫环供他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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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F( t" G$ o" @) r3 l" [( b    从前她兴兴头头争宠，如今荣宠在身，她反倒苦不堪言，原本如玉肌肤，如今于与无人之处撩开，青青紫紫皆是旧伤，瞧着令人心惊，也就一张脸堪堪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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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着将书香弄进这府里来，也教她好生尝尝这滋味，有空就往城北军眷区跑。有时候腆着脸去书香家，她也不理不睬，有时候书香家门锁了，她去城守府练武，怀香便去贺黑子家串门。

# N5 G6 ?8 W$ b& p! L    贺老太太原只当这将军府的贵人与莲香交情不过泛泛，问了问儿媳妇，也只说从前是在一个主家做过丫环的，哪知道怀香三不五时上门，倒唬的老太太对莲香越来越客气，一句重话也不敢说，恨不能将莲香夸成一朵花来：“……夫人不知道啊，我家这媳妇儿人又乖巧，绣的一手鲜亮活计……”拍膝懊恼，“瞧我这话说的，夫人与我家媳妇儿自来认识，哪用得着老婆子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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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q: y/ F+ ]+ ~' p    怀香如今正有求于莲香，只盼着莲香能在书香面前说些好话，让书香对她消了敌意，因此对贺老太太也份外客气，“大娘说的是，莲香姐姐的一手好活计，在我们姐妹们里面那可是拔尖的，不说是我，便是书香妹子，也是望尘莫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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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小学的是涂脂调粉，笼络爷们，挑针拈线那些事儿，是针线房里的丫环们的主业。术业有专攻，如今她专业是对口，本得偿所愿，大展鸿图之时，奈何业绩不佳，笼络起曾潜来，总是力有不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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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7 _4 L' X- \. }+ H- o    其实曾潜生于两淮，家中又是盐商，自小喜欢舞枪弄棒，大一些才混了个六品武官，还是拿银子垫上去的。只是盐商家银子丰饶，这实在是极容易的事儿。十年前，风夫人正是两淮盐道上的行首状元，最后花落曾家，当初赎风夫人的银子，大约打个风夫人大小的小金人，也有富余。

    风夫人素性多智，落进了曾家，才识得了曾潜在床上的手段，她便慢慢调教身边的女孩子去应承曾潜，自己在曾夫人面前俯低作小，渐渐的协同理家，到如今在曾潜家里也算是得体面的妾室。曾夫人知她不是拈酸吃醋的性子，这次北行，才放心将她打发了来照顾曾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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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1 k* `5 U8 ~' L/ `. |    曾潜自小见过的江南女子，妖娆者有之，善文识字者有之，操琴弄舞者有之，气度皆有不同，反倒是怀香这样的大家子养出来的女子，騒媚比不上妓子，书画不识，单只容貌一项，看的旧了难免失了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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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倒是那日在街上瞧见的罗桃依与书香，二人在街上肆意大笑，一个张扬怒放，绯衣如火，另一个清淡如水，虽容貌只有中上之姿，堪堪算个清秀佳人，但气质与他经见过的女子绝类不同，令他极想拘进府里尝上一尝，因此五日倒有三日问起怀香，何时能再见上一见书香与罗桃依。

* d5 N- Q9 w- L2 E( l& _5 f% S1 `    大约有些好色者，吃不到口里，心内痒痒，总想着多瞧几眼，再端详几回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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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香被他催逼的苦不堪言，有一次小心陪笑：“将军只管催奴家，可知我那书香妹子可是有丈夫的，前儿不是还听得将军说起，裴校尉乃是你的左膀右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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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N* J1 q1 f: R% i1 j2 [    曾潜拍案长叹：“要是他夫妇两个都为老爷所用，不知道有多畅快！”又目露精光：“他不过是个粗汉子，老爷我总有法子教他同意的。”

7 L2 v. P) S% f( H* G: \    这种淫人妻女的恶行，他从前在两淮不知做下过多少，只是家里银子的势大，宫中又有贵人，寻常人家哪里惹得起，不过吃个哑巴亏而已。

( N; `6 a* C1 \3 u    怀香被催逼不过，往军眷区来的勤了些，书香却觉出不好来，暗地里跟郭大嫂子嘀咕：“……她这般花枝招展的老往这边跑，也不像是来炫耀她过的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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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拍着她的肩大乐：“她不是炫耀的难道还是帮曾将军拉皮条的不成？你放心，就你跟莲香这模样，在曾将军府上连个丫环都当不了。”

5 a9 y! h9 o( I    她也总算是去将军府吃过酒的，风夫人身边人才齐备，便是寻常丫环也是姿容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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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v1 |/ l7 ?0 r7 s# E2 G    书香立起身来在郭大嫂子身上捶打了好几下：“大嫂子你胡说什么呢？这位曾将军听说在营里行事还公道，又肯自掏腰包与营里家中困难的兄弟救急，原是个还不错的人。”

    她想了想，“难道怀香是想到处走走，找几个美貌女子来固宠？”

5 Y/ n7 c8 F5 h- m$ B    郭大嫂子淡淡一笑：“收卖人心谁不会？左将军治军严谨，他来了虽然还是循旧例，也肯往外掏银子，对他感恩戴德的都是那起子眼皮子浅的小人。到底治军渐渐松懈了下来，怎的我竟听说如今城头值守也有人喝酒了呢？”

5 U+ q/ R* h$ c& g6 T  z    书香径自疑惑：“那这位曾将军的爱妾三天两头往这边跑是什么道理？”

    二人与怀香一向交恶，自然不知她心中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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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9:29
69  作客

郭大嫂子端起桌上小巧的酒盅一口饮尽了盅里的桃花酿，犹不尽兴，向风夫人请求：“这盅儿也有些小了，夫人可否赏我个大碗来吃？”

* K* E  e1 w6 J' J$ t' i2 }对面坐着的风夫人脸色顿时难看的紧。

4 S3 U* U' ~4 g1 b7 x0 Y) U# v$ V 这桃花酿价值千金也就罢了，最难得是边漠压根没有这酒，她跟着曾潜从江淮起程的时候总共也就带了三坛子，乃是民间酿酒方家专门酿来给女人补身子的，里面加了桃花瓣与许多珍贵药材，最是美容养颜，她带了来是专门留给自己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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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这酒客今儿并非请的正主儿，不过一个陪客，这一会功夫，半坛子桃花酿已经下了肚，风夫人心疼的差点背过气去。

书香一边朝郭大嫂子使眼色，一边假意挟了一筷子菜放到郭大嫂子手边的小碟子里，笑意盈盈道：“大嫂子慢点儿喝，风夫人向来好客，肯定不会短了你酒吃的。你且先吃一筷子菜吧？”

: f. S" t0 x# s郭大嫂子从丫环手里抢过酒坛子往新换的酒碗里倒了满满一碗酒，深嗅一息，只觉酒香带着花香，说不出的迷醉，端起碗来，咕嘟咕嘟几下，一碗桃花酿便下了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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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你不知道，嫂子我在边城这么多年，烧刀子二锅头竹叶青什么的也喝过不少了，夫人这般稀罕的酒可从来没尝过。今儿托妹子的福，才有幸尝到了这等好酒。”

书香掩口一笑：“大嫂子谢错了，今儿理应谢谢风夫人才对！”

2 N  s; }# `- I, ?4 R+ s* r9 P9 ^0 `郭大嫂子又倒了半碗酒，举起酒碗来向风夫人致谢：“今儿多谢夫人的款待，多有叨扰了！”

“哪里哪里？！将军说两位久居边城，我若有空了务必要请了夫人们来吃酒聊天，也好一解烦闷。大嫂子豪爽，我倒从未曾见过酒量这般好的。”

一旁陪坐的怀香心中郁闷，一口银牙都险些咬碎，对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吃食，喉咙口硬是好像卡住了一样，一块金丝枣糕死活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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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X! m' C8 Q5 Q0 I. e 请书香来将军府作客本来是曾潜一早就提出来的，怀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磨的书香同意了，当时讲的说辞是：“风夫人整日在府上闲极无聊，特别差遣了我来请妹妹去将军府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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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8 m' f+ p9 X0 P% Z* ^+ @书香回头与裴东明商议，只道曾潜初来乍道，想着笼络人心，这才想让下属的家眷与风夫人走的近些。

“也不知这曾将军打的什么主意，不如夫人就做个前哨，前去打探一番？这任务有些艰巨，夫人也不知能否胜任？要不这样，再给夫人配个贴身侍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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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U. L  X- m3 s: c8 y, U1 k书香嗔他一眼：“难道校尉大人愿意效劳？”将军府内眷请客，岂能由得外男进入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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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q; A( ?( [6 V# W. K& d( C' y 裴东明摸摸她的脑袋：“你整日跟着个好身手的转悠，竟然不知道去求她的？”

“罗桃依？叫她一声师傅不过是我们瞎闹着玩儿的，你让四品城守府上千金给我做贴身护卫？”这男人近来难道忙疯了头脑有些不清楚了？

$ Y0 G% m0 n5 `- e& }6 t 裴东明捏了她的鼻子一下，好意提醒：“郭大嫂子不止一把擀面杖神威无比，就是赤手空拳，罗大小姐那花拳绣腿恐怕也难抵挡……”

书香顿时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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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香一得了书香答应赴将军府的消息，转头就告诉了曾潜。曾潜吩咐下来，务必要用最好的酒菜来招待她，最好是能够让她深切的体会出将军府与裴家物质上的巨大差异。

这一点，怀香尤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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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真是妙招。想来裴娘子跟着裴校尉，吃穿极尽简陋，哪里见识过将军府这般富丽堂皇之象？到时候不怕她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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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潜以往看中良家妇女，这一招百试百灵，就算那妇人起先不动心，可是只要她丈夫动了心，被富贵迷了眼，双手将自家娘子奉上的都不知道有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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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a' N5 I" m* G6 V# H- H“到时候再送她些衣物钗环，务必精美，且看她动不动心。”

* w. F: {/ Q% C3 |3 ^3 r2 c4 w4 p这种事情，风夫人见识过多次，当下准备款待的吃食，送的衣物钗环，都是极好的东西，甚直这桃花酿也是曾潜下令拿出来待客的。哪知道到了正日子，门房来报，裴娘子到了，风夫人带着怀香起身迎客，却看到书香身边跟着胖大的郭娘子，上前来便行礼，喜不自胜的模样：“早就想着前来拜访夫人，只是怕扰了夫人的清静。哪知道就得了夫人的邀请，我真是做梦也要笑醒了。”

- f* E* B5 u+ j0 ]风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应和，心道：我几时请过你这丑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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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香窥探风夫人的脸色，心头对郭大嫂子更添几分恶感。

  q6 d% D9 P5 }( O 书香带着郭大嫂子来也就算了，哪知道这二人浑然不会瞧人脸色，一行说话吃酒，全无顾忌，走的时候风夫人只得将原来准备的衣服钗环又备了一份给郭娘子，裴娘子却道：“今日席上吃过的点心实在精美，家中还有小儿，我想厚脸跟夫人讨一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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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能拿桌上吃剩的去打发人？

& z& j  o9 i0 \, e 风夫人陪着笑唤厨下准备了两盒点心，连同衣服钗环送了出去，她二人满口子道谢，半点推辞惶恐都不曾有，打着酒嗝满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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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坛子桃花酿，涓滴不剩。

风夫人气的回房便砸了一套官窑出的茶具，又生怕曾潜知道了发怒，当晚便托懒不肯出来吃晚饭了。

曾潜晚上回了府，询问怀香今日待客之事，裴娘子对将军府可有赞誉，怀香战战兢兢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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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t$ |4 A6 _! h4 |“裴娘子瞧着对席上的点心跟酒极是喜爱，临走还开口跟夫人要了点心，夫人装了满满一盒吃食，还送了许多精美的衣物钗环，她都尽数笑纳了。”至于那位郭娘子，还是不提为妙。

( M2 N& T: f) X0 q: W 曾潜对这结果，很是满意。、

0 H/ }  B, t( K* g 从来富贵迷人眼，穷人家哪里见过这等景致？让她见识过了，就不怕她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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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跟郭大嫂子去了一趟将军府，满载而归，也很是高兴，临到家门口分手之际，郭大嫂子拍拍书香的肩，“妹子，以后有这等好事，嫂子一定奉陪！”说着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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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C4 g+ q  K+ {8 y$ F 风夫人并未邀请她，书香一早就告知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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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将士寒苦，既遇上了曾将军这样的财神老爷，生成个散财童子的脾性，何必跟他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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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提着点心盒子推开院门便朝里喊：“儿子哎，快来有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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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嫂子跟书香回来的时候，被贺老太太瞧见了。吃完晚饭，老太太便串门到了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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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婶子，听说今日你们去了将军府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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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9 Y) w% L1 T' L书香端了一盘点心来要贺老太太尝，又遗憾道：“大娘有所不知，今日本来绢儿姑娘是想请莲香姐姐也去将军府的，她们从前可是手帕交，只是姐姐正在坐月子，自然只有我跟郭大嫂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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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老太太忧心忡忡回到家，与贺老爹商议多时，只觉得在此间当婆婆难度太高，媳妇虽然是个懦弱的性子，奈何身后认识的姐妹惹不起，况此间又是边疆，气候干燥，风物与家乡实是天差地别，最后决定等莲香坐完月子便回家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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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被媳妇侍候就算了，还要她在这里侍候媳妇，这日子她可过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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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6 t# x# K 裴东明这一日被派出香末山巡守，等回来已经很晚了。正是八月初，林中野果尽熟，他顺便摘了些野果回来，书香得了这些野果，若非碍着小铁就坐在一旁，定然要上前去好生亲上两口。

4 v2 _: S! y! R$ Y 夜来小夫妻俩躺在床上将今日将军府见闻揣测了一番，末了也只得出个结论，曾潜这是在花钱笼络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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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将军府三不五时便会送些衣物吃食过来，书香又是个大方的，每次总要分成几份给交好的人家。

不止是这些军眷们在观望，便是营里，以裴东明为首的一干军士也在观望，眼看着曾潜大把往外撒银子，来了日子不久，他们私下里算了算，竟然已经花了近一万之数了。

这引得营中不少军士蠢蠢欲动，也有希望有在曾潜面前得脸，回头也能得着实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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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U# D% k5 r4 g( C/ o 裴东明私下与老郭头商量，反觉曾潜这行为颇不正常。

但凡为将者，令行禁止，一诺千金，爱护百姓士兵，赏罚分明，指挥调度有方，曾潜倒好，一上来就给俩甜枣，也不知道何时会有棒子落下来？

吃过了金黄香甜的杏子，中秋节便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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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R& T0 u: i" { 这一年的中秋节，响水城意外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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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4 @  ?: [ 蛮夷自上次被击退之后，如今还不曾来犯，今年气候不错，粮食丰收，百姓人家有衣有食，商家获利，又无战事，瓜果正丰，对月祭拜，不知多少人家感念，希望来年如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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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 U  ?$ R6 W1 B2 z, ^5 M' L, k, D1 R 边漠日夜温差极大，日照时间又足，瓜果又甜又香，最出名的一种香瓜名叫白玉兔，外皮亮白，内里香软浓甜，小铁一个人能吃掉俩个，小肚子撑的圆圆的。书香更是极喜欢，一大一小央着裴东明特别去瓜农家里买了好些回来，放在家里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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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今年无蛮夷滋扰，又连着下了一场暴雨，戈壁滩上的沙葱见雨就长，有出城去巡逻的军士回来之时采些回家，引的城内百姓全往涌去采沙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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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滩干而旱，但这沙葱却出奇的鲜嫩，轻轻折断葱身，便有汁液出来，闻着似葱似韭菜，还有股清甜，却又比这两者更鲜香味美，既能做腌菜，还能包饺子或者包子，跟羊肉混在一起做馅，味道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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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_5 \3 O: ~6 L" j& p 书香趁着这机会，从菜农处买了许多回来，择了两日，弄的干净了，放了大盆来，里面注入清水，放点碱面跟盐腌起来，过得几日，翠绿色的沙葱便蔫了下来，捞起来再放进坛子里，撒一点细盐末来储存起来，吃清粥小菜的时候，捞出来泡泡，拌点麻油跟醋，竟是难得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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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V4 r0 t5 d6 x. ^, z 不过这会正是沙葱的旺季，到处都是新鲜的沙葱，有时候下个面条，书香便将新鲜的沙葱用水氽过了，加麻油辣椒醋凉拌，别具风味。

算起来，再有两个月，书香来此间也有一年了，她渐渐习惯了此间的吃食，烙饼锅盔，野菜山味，瓜果蜜桃，听裴东明说，再过得两月，沙枣跟香水梨也会下来，也是此间特产，别处吃不到的，她与小铁两个吃货都垂诞欲滴。

特别是小铁，这些日子尽心尽力的喂养下来，越来越开朗，仿佛已经渐渐淡忘了失母之痛，变作了一个正常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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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9:34
70  真相

　　过了中秋不久，罗四海的长兄便着心腹之人捎家书到响水关，要罗四海将亲娘与家眷送回京城。

4 A6 L8 M+ l9 g5 y 　　罗桃依听到这消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去求罗四海，哪料到这次一向疼她的老爹铁了心肠，转回头向罗夫人哭诉，被罗夫人哄了许久，最后闷闷不乐的来寻书香诉哭。
　　
2 A# {) T  q, f% [4 `* P 　　“师傅你在徒儿面前哭鼻子，是想让徒儿安慰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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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 A) G　　罗桃依被劣徒取笑，将院子里的小马扎扔过去，被书香轻巧避开，又打趣她：“莫非是师傅的大伯担心师傅在边疆难得寻到匹配的师公，这才一定要接了师傅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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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桃依一腔愤懑泪意生生被她搅和散了，恨不得抽她两鞭子，她却打了盆水，洗了巾帕递过来：“擦把脸吧，徒儿还是喜欢师傅你生气时候的样子，像牡丹一样娇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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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徒弟欺负的快要哭出来的师傅没出息的坐在那里掉眼泪，当徒弟的一边替她擦脸一边哄她：“……要不，我给你包沙葱饺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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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水风俗，上马饺子下马面，出行跟回来都图个吉利。

　　好歹罗桃依这也算要出远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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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还要吃发菜蛋饺……”她抽抽咽咽边哭边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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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5 i0 r& O: }9 X/ ^8 F  @ 　　遇上这样的女孩子，笑则大笑，怒即动手，哭也是毫不吝啬眼泪，喜笑随心，书香只觉甚合她脾胃。可惜如今却要走了。
　　
　　“行！谁让你是师傅呢！”

　　乍听离别，书香不是不伤感的。可是罗桃依毕竟身份不比寻常女子，在边关婚配的可能性极小，回到京城，嫁个高门大户原是正途。
　　
　　她带了七百文钱出门去打酒割肉，又买了新鲜的沙葱韭菜鸡蛋回来，和面剁肉，一通忙乱。

7 E$ E1 A2 c! T4 P3 y 　　新鲜的羊肉肥瘦相间，剁成肉泥，再把沙葱切碎倒些胡麻油拌匀了，在沙葱上面形成一层保护膜，再加盐，捣碎的姜挤出姜汁来，各种调料适量，不曾下锅便闻到了香味。
　　
　　罗桃依跟在她身后红着眼睛全程观看，见她把鸡蛋打散搅匀了，锅里放油，等油热了七八成，倒鸡蛋，然后一直不停搅下去，还未成形的鸡蛋被这样强力的搅拌，最后成了蛋碎，再加花椒末压腥，切好的韭菜碎跟早已洗干净泡好切好的发菜放进去，与鸡蛋一起搅拌，最后再加盐，闻起来鲜香的两样饺子馅便拌好了。
, E2 C! z$ n1 Z& Z+ R- D2 h1 F 　　
　　“师傅，去洗洗手包饺子吧？早点学将来好包给师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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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 c3 t+ B& J# O& V- V: r　　当徒弟的全无尊师重道的想法，支使师傅顺理成章，当师傅的洗了手，跟着徒弟包饺子，包出来的成品被嫌弃了无数次，渐渐的开心了起来，等到面板上摆满了一盘盘元宝样的小饺子，她又将来时的伤心忘的差不多了。
　　
　　当天下午，师徒二人外加小铁都吃了个肚儿圆。小铁吃完了饺子，又拿了个盆子给小妞子盛了些饺子端去郭家了。桌上止余了罗桃依与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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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H( o0 t) B; b 　　书香将早温好的酒端了过来，倒了满满两杯，“桃依，今儿我与你饯行，请满饮此杯！”

　　后者豪迈举起杯来：“徒儿，不许呼师尊名讳！”一饮而尽，又自动自发添酒絮叨：“师傅走后，你定要好生练武，将来若有机会相见，师尊定然要考你……”

7 m7 q8 z; P- q: i9 X" ~　　“师傅你越来越唠叨了，再唠叨小心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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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h& L, E3 e, S$ b' B1 L 　　酒残人尽，别情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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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Q. x4 Q! a  Q/ q$ B+ c 　　当晚罗桃依回去以后，书香喝的醺然欲醉，裴东明从营里回来，见到醉后愈加娇艳的小媳妇儿，连连亲了好几口，却见她倚在枕上颇有伤感之色，连问了好几次，她才半醉着揪着自家夫君的手傻笑：“罗家的小霸王要回京了。”复又惆怅：“真是有些舍不得这个小霸王……要是她嫁进了京里规矩多的人家，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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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4 X. K3 q8 p! Q4 Q　　人还未走，她已经担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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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一被婆婆小姑子欺负，难道要挥鞭子？”

- K2 b# d5 N& x6 h* k1 _　　想想那场景，她又“噗”的乐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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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x: _; u: G9 R) w$ n7 M) W. Y 　　相较莲香与婆婆的相处模式，她倒更喜欢罗桃依这样爽脆的性子。
　　
　　“不年不节，罗大小姐为何要回京？”裴东明很不明白。

　　罗四海出了名的宠女儿，罗桃依这些年来从未离开过他，如今却要将她送往京城，总教他嗅出些危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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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P$ ~, Y, ] 　　书香撑着越来越重的脑袋回忆了一番，“……听说连罗老太太跟罗夫人也要回京……罗大老爷来信催了……”
　　
3 f! L+ Q2 [: K' W+ `5 H 　　安顿好了醉猫一般的书香，裴东明心急火燎的前往城守府求见罗四海。
　　
　　罗四海正在书房，听到门房来报裴东明求见，心中不由暗叹，他倒是个明白人。

　　等裴东明被仆人领了进来，他便轻笑：“听说今日裴娘子为桃依饯行，这孩子吃的醉醺醺回来。裴校尉大半夜跑来，难道是为老夫饯行吗？实在令你失望，老夫还得在响水城呆着。”
　　
　　裴东明苦笑：“城守大人什么都明白，何苦让下官猜哑迷？下官耳聋目塞，住的又偏，什么消息都不知，今晚前来，特意请大人指点迷津。”说着一拜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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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是暗指自己不知京中变动与边关可有关联，这才求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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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7 c+ F# g1 a1 C( t" R 　　罗四海也不废话，将手头长兄的密信直接递了过去。

　　裴东明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长眉几乎要拧在一处。
9 V- w4 u1 _& V* k' V- e  ^% ? 　　
　　罗大老爷在信中只提及，自三皇子倒台之后，太子行事公正，如今呼声越来越高，隐有取代陛下之势。皇帝已到风烛之年，反对太子颇为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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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R8 r6 K0 v  K7 h/ [' E 　　朝中文臣武将在这种势头之下，已有惶然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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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7 I* r: |+ K4 n 　　宫中如今风头正盛的乃是吴昭仪，正是曾潜的亲外甥女儿。

　　曾潜原是盐商出身，只因亲外甥女一个得宠，全家升天，于是拿钱砸了个六品武官，也不知道那吴昭仪在皇帝耳边吹了多少枕头风，陛下如今想要提拨她舅家，却被太子在朝上据理力争，文武群臣之中也有力阻的，本来这曾潜原是要寻个肥差，岂知最后两方势力拉锯之下，皇帝提拨倒是提拨了他，将他从六品武官提拨成了四品，只是原来的肥差却变成了戍边守将。

　　正好金沙关守将年老，左家父子又都手握重兵，一个在响水关，一个在瀚碧关驻守，遥相呼应，索性趁此机会将左迁调到西南去，令曾潜顶替了他的职位。
　　
! i4 c) U8 x* _8 w0 \; D; G( v 　　为此吴昭仪在宫中不知道哭了几次，说她舅父连个仗都不会打，却到了边疆，蛮夷不知多凶残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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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安慰了她几回，武将到得边疆乃是升职最快的途径，立个战功便有名目可赏。
　　
　　罗大老爷听闻此消息，担忧罗四海一家，索性着人去江淮调查曾潜为人品性，哪知道一查之下反倒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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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i. }8 X! D4 ] 　　曾潜为人狠辣，欺男霸女，淫人妻女，不知做下几多恶心，盖因宫中有人撑腰，地方官不敢得罪，这才横行至今。
　　
　　但罗大考虑到老母跟罗四海家眷，此地乃是边疆，战火不断，左迁坐镇倒还罢了，世代将门，如今派个酒囊饭袋下来，情形实在令人担忧，这才强烈要求罗四海将家眷送回京中去。
　　
　　裴东明看到这密信家书，旁的倒罢了，其中曾潜淫人妻女这一条，反复琢磨几次，心中腾的升起一股怒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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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与自家小媳妇儿半夜睡不着觉，不知道翻来覆去将曾潜意图猜了多少次，都当他不过初来，笼络人心而已，如今再想起家中尚有将军府风夫人送的衣物钗环，心头全然不是滋味。
　　
, L: u/ A2 K1 D8 `5 y5 A 　　过了四五天，罗桃依拜别父母，跟罗老太太在罗家府兵的护卫下一路进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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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夫人虽温婉，劝说了女儿，自己却打定了主意不走。

　　“我若走了，夫君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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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g3 P( x3 M& [1 ]3 V) j. c! I　　罗四海将自家长兄的信件给她瞧了瞧，哪知道她温柔一笑：“无论如何，我总与夫君在一处的。”

  W, L  W5 G9 A: Z4 P& e% E" c　　罗四海心下感激，好些日子不曾去大院子里，自女儿去后，反倒一直歇在罗夫人房里，夜半夫妻二人常常聊起罗桃依，止不住的忧心，夫妻感情倒越发的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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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9:42
71 诱败

当夜裴东明回去，书香已经酣然入睡，许是酒后觉得热，她自己扯掉了衣衫，踢了薄被，更深漏残，酒气微散，寒意上浸，她在睡梦中只着小衣踡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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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瞧见自家娘子这种弯成虾米的睡相，心头柔软，脱了衣衫伸臂将她揽进怀中，书香在睡梦中也感觉到了暖意，自动自发伸出双臂来巴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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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1 J1 a7 q8 K+ ^2 x——这般的投怀送抱，他岂有不动心之理？

他索性将她剥的干净，好生缱绻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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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第二日醒来，还当自己昨晚春梦一场，等到看到身上星星点点的红痕，才知原来并非做梦。正觉好笑之时，裴东明端着一碗汤进房，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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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醉猫，喝一碗醒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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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揉着发疼的脑袋接过汤碗一饮而尽，这才轰了他出去，穿衣起床。等她起来之后，早饭也已经好了，小铁都被叫了起来，乖巧坐在饭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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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 a4 B! F9 m' O 这男人今日出奇的殷勤，书香狐疑的将他上下打量，却瞧不出哪里不正常。

8 r9 b, v; \1 R* ?% _, } 还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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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i) g. b% u) F! f 今日吃完饭，碗竟然也是校尉大人涮的，挽起袖子来几下冲洗干净，又笑微微问她：“娘子今日可想去街上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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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拧着一对秀眉绕着他转了一圈，“夫君今日莫非有事相求？营里的哪个兄弟需要银钱了？散财将军不散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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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手握家中财政大权，那个从前习惯了散财的裴校尉便被自家娘子管的死死，银钱支出一律要汇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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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x6 H) q- t7 P! i2 r 裴东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况小铁已经溜出去玩了，他索性将自家娘子拦腰抱起，二人眉目相平，呲出一口白牙，作势要咬掉她鼻子：“你个小没良心的，是不是我平日不够体贴，今日有空帮你做些家事，竟然惹得你胡思乱想。”

+ ^& F4 W; f( t书香乍然双脚离地，索性伸出双臂搂住了男人的脖子，鼻子抵着鼻子，气息相缠,娇娇耍赖：“平日虽然足够体贴，但哪有今日这般体贴？以后要是一直如此体贴下去，那我睡着也能乐醒。”

说归说，营中有多辛苦她虽不曾亲见，但也常见他回来累到极致的模样，不知几多心疼，这般言语相戏，要的不过就是他的一个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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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在她俏鼻上轻咬了一下，笑的爽朗：“这有何难，以后但凡我有空，必定替香儿做些家事。”

5 M$ A0 I# c+ O. `8 y5 U# N& J# |7 J他将她放了下来，牵着她的小手，感觉到刚娶进来时候那柔软娇嫩的肌肤如今却已有了粗糙之意，心头愧疚，又想起将军府这段日子不知送了多少衣物钗环与稀罕吃食来，更加不是滋味。

* s7 ]* f! r; N 他娶了她，却没能给她最好的生活。

“娘子你嫁了我可有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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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0 M) E, I* }" J5 K3 w书香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十分的诧异：“你做了让我后悔的事了？外面勾搭谁家大姑娘小媳妇儿了？”步步紧逼，双手叉腰作凶神恶煞状：“或者……去找营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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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b" S5 v3 U2 h. a8 l4 H; d  s. l裴东明摇摇头，笑的一脸暧昧：“有了你，我何曾多看过别的女人一眼？”

“这些事都没做过，哪有什么好后悔的？”书香心头暗喜，决定趁此机会敲打敲打这男人：“以后若是你有了别的女人，那我铁定后悔！”

裴东明在她唇上香了一记，双眸炯亮灼热，低低道：“我一定要娘子到了八十岁也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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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e& W" M: ~2 [“这么说，你八十岁之后还要去拈花惹草？”书香纤秀的手指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指指戳戳，一脸兴师问罪的小模样。

% @. j/ A+ K' y& e/ H 裴东明拉住她的手指在口里爱怜的轻咬了一口，一脸的啼笑皆非：“娘子八十岁，为夫也快九十岁了，头发全白，牙齿掉光，老态龙钟，就算是有心也无力了，到时候只能陪着你这个老婆婆了，娘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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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也是！

书香唇边泛上傻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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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裴东明才道：“上次听娘子说将军府曾送了你许多衣物钗环，怎么从来没见过娘子穿？”

% J: h, f: m/ ]/ {/ l7 P书香听得他这话，禁不住暴笑了起来，在他怀里笑的有仰后合，这男人今日这般殷勤体贴，原来是有了危机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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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抱着她的裴东明看着她在自己怀里笑的东倒西歪，一脸了然的得意小模样，狠狠磨牙，平生初次感觉到了窘意。小媳妇儿笑够了，伸出两只小爪子在他脸上使劲捏来捏去，一脸的宠溺：“我家校尉大人真是太可爱了～～～东明哥哥啊，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裴东明呲牙威胁她，引得她更是大笑，末了摆出后世样板戏里革命先列们的标志性动作，语声慷慨激昂，道：“夫君且请放心，娘子我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话到一半，又笑趴在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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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x. d  u8 y 这个动作实在是又蠢又呆。

裴东明心下大松了一口气。昨夜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想了许多许多。他一个大男人固然无所谓，沙场多年，早有了马革裹尸的准备，只是娶了媳妇儿，却也要为她的后半生负责。

  j8 B* v( _8 ^* k& D8 E. c: C 曾潜财势赫赫，否则何来的资本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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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G1 m0 s! k$ {) s 罗大老爷信中也曾有报，江淮之地还曾出过为夫者自甘折辱，将自家娘子奉给曾潜之例，只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他坚信自己不是这样的人，除了能保证自己，他还迫切的需要知道身边这个柔媚如猫，在他身下嘤嘤娇泣的女子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夫妻之爱，绵长一生，他惴惴不安了半夜，脑中不知道浮上多少不好的念头，如今尽皆烟消云散，心下只余感激柔软，还有蜜般的馨甜。

! @' j4 l" J9 M% B 书香不知道他这些心思，只道将军府送来的这些东西令他生出挫败感来，当下摇着他的手臂撒娇：“我都将风夫人送来的衣物钗环除了送人，其余的全送进了铺子里卖了，得到的银子都送了给城中那些伤残兵士，东明哥哥还不夸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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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t& o/ [6 b6 L4 P她送出去的那几家，罗大嫂子莲香，还有雁儿他们，也皆是清苦的人家，那些绫罗绸缎钗环之物都嫌太过华丽，她们无不是转手卖掉补贴家用，或者拿来买些肉菜给自家男人补身子，或者给上次大战的伤残将士们送些油粮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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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正不错。

裴东明将脸埋在自家媳妇的颈窝里，有了她这番话，他心里真正放下心来。就算此后他连自己也不信任，却能全然的信赖怀中的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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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g: N9 g$ z% D* ~, G 至于这位将军大人，他露出一个凛冽的笑意来，收拾一个草包，总还是有好些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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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两日，送走了罗桃依，书香才得知了罗家大老爷家信的内容。她当时震骇之极，方寸全乱，喃喃吐出一句话：“郭大嫂子竟然有孔明之能？”最终满目担忧的揪着裴东明的腰带不放：“这可怎么办呢？夫君，这人这样禽兽，会不会借机找你麻烦？你在营中一定要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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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见她震惊之下竟然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安危，凝视着自家小媳妇儿的眼神灼热的连蜡都能烤化了。

6 B% g  c1 [/ ?. ?2 ~“我一身武艺，还怕什么？”

“暗箭难防，夫君一定要万分小心才是。不如我们不当兵了，回老家？”她一时急的小脸都白了。

裴东明当场失笑：“娘子就这么不相信为夫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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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内心哀叹：在后世遇上个混蛋上司，大不了辞职走人。这个时代遇上个混蛋上司，连辞职的可能都没有，难道要等着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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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M2 a9 ^/ k 就在她这样揪心的担忧之下，雁儿产下了一名女婴，赵老抠喜上眉梢，竟然舍得拿钱出来办洗三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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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夫妇两个，跟老郭头夫妇，贺黑子与父母皆前去道贺，营中袍泽与之交好的也有所表示。

这时候再看到怀香带着贺礼有来，书香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被她妹子长妹子短的叫着，还问风夫人送她的衣物钗环可喜欢，怎不见她戴来，她再也难掩厌恶，道：“娟姑娘以后还是别妹子长妹子短了？我们这样的，哪能跟姑娘姐妹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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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香原叫她一声妹妹，心中都添几分快意。

她原就厌恶书香这副自得其乐的劲头，嫁了那样的穷汉，就算长的周正些又如何，她竟然毫不嫌弃，日子过的有滋有味，都是见识过林府富贵派头的，却偏要装出一副甘贫乐道的模样来，不知哄谁呢？

0 \5 r1 G& ~$ B; q 等将她赚进了将军府，她可不得叫自己一声姐姐吗？
  [4 n4 U  N: w2 V. L& b
4 x1 ], O2 y# D2 ?/ r; p4 e 只是前次她叫妹妹的时候被罗夫人训斥，二人身份有别，当着桌上诸人，她一时脸上青白交错，送了贺礼之后，连忙讪讪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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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还未开，裴东明就坐在自家媳妇儿身边，将她的神情瞧的一清二楚，伸出大掌来从桌下紧握着她的手掌，又在她耳边低语：“娘子放心，过得几日，就到一年一度的营中大比之日了。到时候，我会让那位好生尝尝响水军的厉害！”

/ C) Y0 `/ m# v# n) b% r, V贺黑子抬眸瞧见他面上笑意，后背寒毛直竖，连连嚷道：“东明你这会在算计谁呢？笑的这样吓人！”

. H( r& ?2 m0 k$ i/ L/ W9 W9 Q& {这种笑意，以前裴东明狠捶他的时候，他见过无数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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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9:46
72  捶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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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8 {3 U2 j6 n' i       不知道是哪一年，响水营中传下来的习惯，每年的八月底，营中会有一次大比。

; A& d6 t4 X+ ~& u# w5 b# i 　　左迁初来的那一年，与营中一干将士们拼死斗了一场，才算在响水站稳了脚跟，从此每年稳坐裁判席。
　　
2 S6 ~! n! P# j' W% J7 a& o6 b+ ? 　　今年曾潜初来，前五日已有军士前来问他大比之事，他自来营中，万事全遵循旧例，自然满口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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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大比，在他心里以为的，定然是军中士兵们的小打小闹。
　　
　　这一向曾潜比较器重裴东明，营中自有一帮人听从裴东明的吩咐。他又私下将曾潜为人与身边一干相熟相交的兄弟们通了气，如贺黑子老郭头赵老抠等人。只隐下他如今大约看中了自家媳妇儿这一节。
6 _" c8 _1 H9 T; S5 t& d 　　
　　这些人听闻如今派来的将领原来是这般私德有亏者，皆对朝廷失望不已，索性摩拳擦掌，好生准备在大比之时让曾潜见识见识响水军的厉害。
　　
% P) C. [& a+ S  x" F. G 　　曾潜从江淮带过来的幕僚们都是在丰饶之地揽钱揽习惯了，来到这贫瘠的边疆，不知道有多后悔，办事渐渐的就懈怠了下来，连大比这样的事情也不曾操心去问问，因此那一日曾潜起床来到营中，竟然是全无准备。
　　
% a/ s( ?) G- Y4 ?4 p# W8 X 　　响水军校场之内，三军欢声如雷，只等人群静默，赵老抠才上台去讲话，主旨以欢迎曾将军前来响水，副题以煽动军中将士对曾潜的考较之心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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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稿子是裴东明捉刀，逼着赵老抠背了三天，他在房内背给自家娘子雁儿听的时候，只逗的月子里的雁儿笑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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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9 D4 j' q' q/ x9 L9 E 　　“就凭这番话，姓曾的不想下场也得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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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Y/ J4 q* u' h) p" o+ a6 V( R　　内中有云：先我响水军之首者，乃武功骑射远超众人，兵法奇书涉列之广，胸襟气度之阔，皆令众人仰慕之。今曾将军远涉千里，为我响水军一军之首，众人殷切盼望趁此良机，一睹将军神勇之姿，指点众人武功骑射，我等必心服口服，此后唯将军命是从，任将军驱驰……
　　
* |+ {  {% r% t9 A% T1 E4 e0 m 　　换言之，要是你姓曾的武功骑射实在不堪，又不会领军打仗，众人服不服你，还得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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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o+ C1 s/ j: R3 s5 F" m$ n 　　赵老抠在上面磕磕绊绊讲完了，下面哄然大笑，互相打听，老抠这说的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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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C$ ^' v- t1 o4 x 　　有人道：“没想到老抠娶了个识字的媳妇儿，说出来的话也文绉绉的……这是不是说要将军下场与我等较量一番？”

　　又有人揎拳捋袖：“反正裴校尉这几年一直蝉联全军大比之首，我都懒得跟他较量了，每次都被臭揍，今年就等着与曾将军较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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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u0 t0 u5 p　　这人反被他身旁的同列军士横了一肘，“怎么能轮到你呢？与曾将军较量当然是我先上了。”
　　
　　左迁虽然与军中众校尉不再动手，但每个月有暇，总要来校场与普通士兵切磋一番，以激励士气。只是通常都是十五人一组与他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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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R7 y) S% a( |- |. o 　　赢了他的自然有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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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潜又生成个散财的性子，人人知道这位将军是个有钱的主儿，都想着能够大败他一场，好生得些赏银，一时之间，自左迁走后，沉寂了许久的响水营中竟喧闹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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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E5 h5 d2 ]2 c+ o! c 　　曾潜在台上听着下面嗡嗡私语，片言只语传到他耳朵里，顿时觉出不好来。他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得很，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连三两个地痞流氓都不如，哪里能跟这帮如狼似虎的兵士打起来？

( g+ d+ i! ?4 ^/ O' P 　　彼时裴东明正站在他身旁，见他隐有退缩之意，连忙上前谏言：“今日真是个好时机。自左将军走后，大家人心不稳，将军要是下场将这帮兵蛋子们震上一震，管教他们服贴听话。”

8 `. W4 A4 E5 G1 ~3 C2 |  ^/ z　　曾潜面露难色，“这……本将军乃是军中将领，怎能与这帮士兵下场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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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有所不知，往日左将军在时，有空必定来校场与士兵较量，以激励士气。反正这些士兵碍于身份，也不敢真把将军怎么样。上次左将军比输了，还输了好大一笔银子给军中兵士呢。”

  X$ C$ L$ F: @/ X0 e! D( U3 K　　至于这个上次，大约是在五六年前。

! h* v5 |6 B: O# i8 S+ w3 ^ 　  不过裴东明以为，这点曾将军还是不知道为妙。
　　
# S: @; q' y7 k6 N1 L' V 　　他身后站着赵老抠老郭头等十来个校尉，都上前道：“当年左将军进营，还与营中一干将官们比武，将军若是不肯下场，这些兵士们恐怕会要求看到将军与我等比试……”
) W; B7 g/ }2 g5 l9 x6 y　　
　　曾潜看看台上这些胸有成竹的将官们，咬咬牙，想到拿出自己将军的赫赫威势，降服几个兵蛋子自然不再话下。当下一撩袍子便下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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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q. Y) ~5 I: `+ ?) G% {% }  a 　　响水军中众兵士盼这一日盼了好些日子，如今不等曾潜下令，已经一涌而上了十几条汉子，将曾潜围在当间。

0 M) k5 H0 c" }% \+ r 　　曾潜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立时叫道：“怎的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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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l7 |, i$ r$ W7 L9 `　　他原还当一对一的较量。
　　
. k" X: ?1 z5 `% l 　　内中有人笑嘻嘻道：“左将军在时，逢比必然是十五人一组同时扑上来，今日我们想着将军初来，这才减了三个人，只得十二个人一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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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9 z6 e0 p3 r' n- x　　说着招呼众人一涌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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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v3 \. N7 b2 q; j. l( d 　　响水军在边漠呆的久了，大部分都是实心眼的汉子，说与将军对打，那就是真拳脚十成力，当先一人一拳捣中了曾潜的鼻子，那人只觉愕然……这将军怎的没有避开？这般打法也太过容易了。
　　
* g& s7 T, N- g" u4 n 　　只听得曾潜一声惨叫，怒火中烧，扑上去就想要这兵士好看，哪知道众人见了他生气的这架势，只当他也是实打实要与众人较量，当下打起精神拳脚扎扎实实往曾潜身上招呼……
　　
　　混战之中，曾潜起先还能挣扎着还一拳，到了最后竟然等于被众人围殴，校场之上尘土飞扬，众人完全看不到中间战况如何……今早前来校场洒水压土的兵士一早就被裴东明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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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X9 O% Y2 m, R4 W8 s& M* d 　　“若要打起仗来，谁管你扬不扬风刮不刮土？难道蛮夷还要等你将战场都洒了水，压住了土才开始打仗？”
1 |: G- Z0 e+ I8 l: K7 o; U4 ^& e
& K. J$ a. A- Y8 U　　洒水的士兵觉得，裴校尉这话十足真心，设身处地为众人着想，实在教人信服，当下担了水桶提了木盆又转了回去。
　　
　　场外的众人只瞧的一通混战，谁是谁也分不清了，另有人在队列之中起哄：“若是打赢了曾将军，肯定重重有赏……”

　　人多又乱，群情激昂，谁还记得是谁喊了这一嗓子？

　　反倒是这话引得下面队列之中全军都起哄着赏银，场中众人越战越勇，从前与左迁三个回合便被震出场外，如今将曾将军打倒在地他不及爬起来就又被踩倒……

4 W4 R& h  I1 I+ ]& b! k8 g　　场中的曾潜只差大哭着喊救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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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郭头站在裴东明身后，低低道：“东明，适可而止。一次打死了，以后就没得乐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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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露出个意犹未尽的笑容来，跑下将台来，往场中跑去，见到这些兵士便往外拉扯，一人一脚往外拉扯：“还不归队去？”

　　这些人见将军再也爬不起来了，遂趁乱一哄而散。
　　
　　曾潜被揍倒在地，一身的土，满面青肿，狼狈不堪，怒火中烧，幸亏理智还未全然丧失，知道当着全军的面不能当时就追究，在尘埃里抬起头来，见到一张担忧的脸，一脸的懊悔：“我当这帮小子不会敢下手，哪知道他们都跟左将军对打成习惯了，上场都要尽全力……都是我的错，请将军责罚。”说着伸手去搀扶曾潜，顺便掩藏起唇角泛起的笑意。
　　
　　台上一众校尉呼啦啦涌上来，纷纷表示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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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的响水营中格外的沉寂，气势如虎的响水军在左迁手下这么些年，与蛮夷相斗多年，今日被几个普通兵士试出了新调来的将军的深浅，所有军士都格外的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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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9:51
73  臭味相投

# f, ^% U9 _0 u+ D3 _曾潜既已受伤，万军之中脸面大跌，裴东明与与众校尉护侍左右，彼时再寻那十数人，已泯然众人矣。裴东明与老郭头一路殷殷垂护，关切备至将他送回了将军府，又延医请药，极尽谦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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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h0 W. x1 o2 ~ 待得二人从将军府出来，到得自家门口，皆长笑自去，声震家人，郭大嫂子只当丈夫疯魔了，书香亦然。

待得二人与自家娘子分说明白，郭大嫂子森森咬牙：“怎不打死了这 淫/ 棍？！”她生就一副爱憎分明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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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却是捧腹大笑，软倒在裴东明怀里，末了又担心裴东明遭到打击报复。

裴东明以拳掩唇，笑咳两声：“那个……娘子岂不闻……强龙不压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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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人将自己比做地头蛇的，她复又大笑，乐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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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亏得她一向当他稳重谦和，宅心仁厚，原来也有这样令人防不胜防的一面。

' B; t* J+ |! F 过得几日贺老爹与贺大娘便要回乡，莲香刚出月子不久，还不宜操劳，便拿了些银钱央书香替她为公婆置办些路上吃食用具，书香自去买了些点心水果，又生恐两位老人家年纪老大，设若路上有个不舒服，寻医问药颇有不便之处，索性到药堂找古大夫买了些药膏药丸之类，将用法一一注明，这才送到了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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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0 b# z* G+ C; j5 l) y 贺大娘本来对自己近日要出门，媳妇居然全无动静而心怀不满，如今瞧着书香准备的诸般周全，又说是莲香所托，心气总算平了几分。她现在又不敢将莲香搓扁捏圆，自去生了一回闷气，想要告状，贺黑子近日事忙，根本无暇回家，就走的那日从营里请了半日假前来相送，到走竟然再无机会找莲香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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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婆一走，莲香长出了一口气，颇有几分再世为人的感觉，恍然头上天都晴了，日渐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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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水军营这段时日却不比贺家阳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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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0 U7 D. |' r 军中不比别地，以资财论长短，家中富贵亦舍得挥霍便可服众。就算舍得洒钱，至多得个豪爽的名儿，但身手不济，却难以教军中热血儿郎们真正俯首贴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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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B- g0 u) S( |' m1 B2 d 曾潜自挨打养好了伤之后，再来军中，便见众将瞧着他的目光果然不同，他自己又心虚，先就怵了几分，

, Y) N9 S8 {1 N7 i9 s 气势与早先便全然不同，虽则裴东明老郭头这起人瞧着表面上恭敬无比，但他总疑心上次挨打与这些人有关。

9 ~/ J7 I) X6 m" i$ s0 a  N 到此他也只有暗叹一声命苦，原想着亲外甥女儿得了皇宠，总归他能得个肥差，哪知道却要来这边疆受苦，心中苦闷彷徨，又无处可诉，这日身着便服，带着两名贴身长随在城中随意转悠，不知怎么的便转到了城西，发现这一处比之别处尤为脏乱，房屋低矮破旧，来往皆是衣衫褴褛之人。正欲抬脚走开，却听得巷子里一声惨叫，随后便跌跌撞撞冲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妇人，身后跟着俩名男子，一个膀大腰圆提着裤子骂骂咧咧的男人，另一个却面黄肌瘦，也是衣衫褴褛，嘶哑着嗓子大声喊：“贱妇，还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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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到得曾潜面前，抬起头来，虽然容颜憔悴，但却十分秀丽，紧抿着唇只瞟了他一眼便咬牙继续要跑，远处那黄瘦男子跌足叹道：“罗头，这贱妇居然敢跑，待我打断了她的腿，你想怎么弄便怎么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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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 B: M+ i" h2 W也是曾潜今日闲极无聊，使个眼色，身后长随心领神会，伸臂过来将这妇人拦住，眼瞧着那妇人脸色转作惨白，一头跪倒在他面前，连连磕头：“求这位老爷求求奴家性命……求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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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潜这把年纪，做过官欺过民，唯独不曾做过什么青天大老爷，如今乍然被人拦住，这些日子在营中备尝苦闷，索性站在路当间，示意这两名长随将这妇人护在身后。

/ d( @2 f0 d9 T) n+ A1 m 怜香惜玉这种事，他做的惯熟，从前还下过套，自导自演过英雄救美的戏码，曾潜家仆众多，挑几个临时串演恶霸的原是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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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D- W& Z5 g0 N- s; h5 c 那妇人大是松了一口气，几乎跌倒在当时，远处那高胖男人跟那面黄肌瘦的男子已到了近前，指着长随身后的妇人凶神恶煞的唤道：“贱妇，还不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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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哀哀欲绝：“夫君，你这不是想逼我死吗？我再不要侍候这个人了……”

曾潜大感兴趣，只觉这几人大有故事，当下温声对这年轻妇人道：“小娘子别急，有事慢慢说。本将军乃是此间驻军将领，自会为你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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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如获至宝，露出狂喜的神情，对着曾潜连连磕头：“奴家乃是从前林相家的嫡孙媳妇……那位是军中的罗校尉，奴家夫君常逼迫奴家……奴家实在不堪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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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位年轻少妇，正是林家大少奶奶，后面追过来的乃是林家大少爷与老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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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o3 N( B0 g( {$ k 老罗头自上次开了城门放了罗桃依跟书香出城，其后北漠与响水军大战，等到战事停歇，左迁赏了他一顿棍棒，又贬到营中做个普通兵士。

自罗娘子被迫迁到了城南，老罗头偶有假期回家，不想遇到军中同僚，便绕道城西。

" g  o9 D/ D9 t* k+ Q. {) n 他当校尉之时，军饷便不够花，如今不过是普通士兵，哪有闲钱去寻欢？一来二去，路上偶遇过两次林大少奶奶，又从旁打听，原来不过是发配到边漠的犯官家眷，这种妇人若是未曾落架之时，他自然没有机会沾身，如今真是天赐良机。

林相被罢黜，家中几个在朝当官的儿子与他皆被发配到湿热的南岭，其余未曾有官爵的男丁与家眷却被发配到了边漠，一南一北，死生不复再见，各自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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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E* e+ L6 H$ a; j- F- _ 林家这一门向来享受惯了的，到得边疆，凡是战事吃紧，修筑瓮城工事，皆逃脱不得。林大少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苦不堪言，身边又无金银傍身，便常常拿妻妾来讨好那些监工的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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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些流放的犯官家眷，竟然跟营妓也无多大区别，来此间还未满一年，林大少奶奶已经数次求死。

( x, f; [1 @: S$ A0 w$ Q 她虽然曾经跋扈，但好歹也是官宦之家的嫡出 小 姐，如今落得个这般下场，已经极力咬牙忍耐，偏老罗头苦闷，行事之间几近残虐，这才逼得她衣衫不整窜到了街上来……

第二日里，裴东明与老郭头等人在曾潜身边碰到了老罗头，皆诧异不已。

曾潜笑呵呵道：“东明啊，听说罗校尉在言语之间得罪了你，看在大家同袍的份上，不如就消消气，原谅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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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R! L- y1 j  H4 C7 G裴东明心头发沉，与老郭头对视一眼，笑的轻缓：“哪里？罗校尉言重了！只是左将军的处罚，东明自然无权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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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罗头曾对曾潜道：“……将军有所不知，裴东明乃是左迁的心腹，他那个人，瞧着面善，心里不知多黑……将军初来乍道，很容易着了他的道……”他心中怨毒，恨不得能置裴东明夫妇于死地，自然费心心力的抹黑他。

曾潜心道：我怕是早已着了他的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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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V) B7 f0 ?$ A+ p: @3 L3 O1 u 老罗头察颜观色，见这位顶头上司并无震怒的样子，知道他不似左迁，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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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是个惯会溜须拍马的，左迁不吃这一套，所以素来不讨他欢心，如今试探着媚上，发现新任的这位驻军首将似乎很吃这一套，他又将响水城中的玩乐之处向曾潜介绍，二人简直一拍即合，臭味相投。

. A) ^4 j: S# D) L* k; k7 B! `) E 曾潜正愁军中没有熟悉的人，得了老罗头，如得左臂右膀，不但将他又提调回了原来的位置，且营中事务，逐渐不再找裴东明等人商议，直接跟老罗头拍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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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奖励，老罗头自此更是肆无忌惮的出入林家，林家奴婢尽归官中所有，年轻一辈少爷们的妻妾皆是官宦人家，仗着曾潜撑腰，他竟然将林家 小 姐少奶奶们睡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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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S' l9 l7 m3 r/ v4 I 九月初的一个凌晨，月淡星黯，满天乌云，阿不通带人再次袭来，马蹄之上裹着布，掩了蹄音，若非城头守军机警，恐怕当夜便会城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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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曾潜正在家中折磨风夫人身边的一名小丫环，正到兴奋之处，房门被捶的山响，侍卫大叫：“将军，蛮夷攻城了……”

  \$ U/ y# b$ B/ L0 A他正在紧要关头，吃这一吓，顿时一泄如注，萎了。

0 v9 Q) W/ d% x# H6 J" U+ d 响水军当夜奋力抵抗，城下蛮夷悍顽，天色将晓之时，血染城墙，城上城下已经宛如修罗地狱场。曾潜与老罗头躲在城门楼里，他是从来未曾见过这种场面的，连城头也不敢多呆，生怕被流箭射伤，授令下去，

% S' }. R8 z; N" J 令众将听从裴东明的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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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明与贺黑子，老郭头等人见得他这番怕死的模样，心中鄙夷，却怕动摇军心，全无异议接受了这授命，与众军士在城头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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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9:52
74  投降

    响水城头，蛮夷又一次攻了上来，裴东明一刀砍翻一个爬上来的蛮夷，溅的满脸鲜血，身边老郭头贺黑子与他并肩作战，不防一路有人直直冲了过来：“裴将军，曾将军要带着一队人从城南逃出去……罗大人正在城门口与他纠缠……”

: s) ~( j+ E6 }: r% Y    左迁不在，裴东明如今担负着将军之责，不知是谁起头，这些军士近日异口同声唤他裴将军，裴东明纠正了几次，无人愿意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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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城头激战正酣的军士们仿佛都静默了一下，手中长刀下意识的慢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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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Z& R9 ?8 C" n0 Z) g    裴东明反手抹一把脸上的血，终于忍无可忍：“这狗娘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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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般辱骂主帅，城楼之上竟然无人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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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夷攻城半个月，除了最初的那天破晓曾潜站在城头观战片刻，其余的时候都龟缩在城楼等待消息，越等心越凉，喊打喊杀日夜不休，他生生熬瘦了下来，老罗头陪在他身边宽慰许久，见主帅全然一副吓怕了的模样。

    到得今日清晨，曾潜终于道：“这城眼瞧着守不住了，不如我们先避一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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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7 J% A, V  `0 I1 N8 h- U! x' l6 g    老罗头在此间多年，总有些相投契的军士，如今热血的全在城楼上日夜不休的拼命，他自己四下窜来窜去，也收拾了近几十人的护卫小队，决定跟着曾潜先避一避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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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 V5 ]$ Q- {    背靠大树好趁凉，曾将军这位从京中派下来的大树，总比全无根基的六品裴校尉强太多了。

    他们一行人从城北一路驰到城南，却正碰上在城内巡守的罗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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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_- f9 j. Y    城守罗四海这些日子也忙的厉害，军中后勤全指望他张罗，安抚城中百姓，谨防暴民在战乱之际哄抢，压制城中商贩……有无数的事务堆积上来，碰上准备逃跑的曾潜，纯粹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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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Z* K4 c) ]5 A3 {    城中主帅弃城逃跑，无论如何，这都是动摇军心的大事。

    罗四海憋了一肚子的火，事急从权，还是将他拦在城门口好生劝解，他本不是个有多大耐心的人，此刻肚里不住骂娘，但如今战争胜负未分，这位当今宠妃的舅舅能不能得罪，实在要考量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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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在这里磨破了嘴皮子，却见得由北而来数骑快马，马上之人到得城门口，马蹄堪堪要踩到了众人的脑门上才勒了马，面上染血，一身衣甲之上也是淋漓血迹，血神恶煞的高从在马上，不复平日温雅，“将军这是要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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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这样恶狠狠拎着把带血长刀的裴东明杀气腾腾到得眼前，曾潜心气先自虚了，语声竟自弱了：“本将……本将自然是出城转转……

    裴东明唇边泛起一个带血残忍的笑来，长刀霍然挥出去，曾潜只当他要对自己不利，当时抱头，脸上却被喷了一脸热血，他身边方才立着的一名兵士已经被裴东明砍去了大好头颅，热血溅出去三尺，染了曾潜一脸一身。

    都说边漠民风彪悍，曾潜吓的抱头蹲下身去，放声大喊……他一介从未上过战场的人，平生最大的恶心就是欺男霸女，横行江淮，但像这样眼也不眨的斩人于马前，却是从所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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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B: l% r4 y" l0 I4 l$ Q    如今亲眼所见，吓的三魂六魄齐齐出窍，只当今日命绝于此。

    哪知道裴东明漠然道：“请曾将军去城北督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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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时有两名兵士上前像拖死狗一般拖了他城北而去。裴东明目光锋锐，缓缓在老罗头与这些跟着他的军士脸上扫过，语气不悲不喜：“尔等驻守响水城多年，想不到却原来全是贪生怕死之辈，裴某耻与尔等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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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兵士全都低下了头，唯有老罗头如今对他满腹怨毒，一则曾潜扶不起的阿斗，二恨裴东明处处与他作对，当年是他手下的小兵，如今却敢横刀立马，训斥于他，当下冷冷一笑：“我等比不得东明少年得志，杀同袍便如杀蛮夷一般眼也不眨。便是我等奋勇杀敌，到时候谁还记得我等的功劳？有了功劳是你们的，丢了命却是我们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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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h6 m  {% c! q# t( ^/ M9 `1 V    他身后那些立着的兵士之中慢慢有人将头抬了起来，显然极为赞同老罗头的话，但碍于裴东明先前那利落的一刀，都不敢出言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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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怒极反笑，长刀所指之处正是老罗头的咽喉，“姓罗的，枉我一直将你当条汉子，身为响水驻军，肩负守护城池之责，保家卫国本是理所应当。如今敌人眼看着要杀进来，你当人人都与你这般无耻计量？”说罢收刀，向罗四海在马上行得一礼：“城中万事全要仰仗城守大人，裴某还有军务，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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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四海与他回礼：“幸得还有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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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3 D/ Z1 N. Y9 F    有了曾潜与老罗头这等驻军，方显出裴东明的可贵之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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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1 X4 J& l; y# u5 m  I0 q    曾潜被押回了城门楼，城上众人见得主将去而复返，军心总算安稳了两分。裴东明紧随其手，拨出十来人守卫曾潜，老罗头带着一干军士追了过来，与看守曾潜的军士吵了起来，城头杀敌的众人怒目而视，恨不得生吞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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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城下蛮夷正停了攻势，九月的响水城天穹似晶蓝的深海，望的久了会产生眩晕之感。但低头去瞧，脚下的城池血流成河，到处是断肢残体，趁着攻势稍停之际，城头士兵稍事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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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y; ?4 ]5 Z2 }- }3 m    裴东明揉揉额角，只觉整个脑袋都发沉，随即下令守着曾潜的军士撤了回来，由得老罗带着人进去保护曾潜，只留数人盯着城门楼内的动静。

    他不过一介校尉，说起来，今日敢这样冒犯上官，全凭一股血勇之气，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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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潜朝中有人，日后只要他有心报复，稍稍几句话，他裴东明不但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恐怕连家人都要连累。

    然则他来到响水城多年，在此间杀敌护城，亲眼看着当年一起参军的兄弟们大多数倒了下去，这座城池的安宁，是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换回来的，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城池在自己眼前落到蛮夷手里，哪怕一息尚存，他也要竭尽全力守护这座城……

    他默默朝军眷区看过去，心中十二万分的歉疚……媳妇儿，实在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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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z5 X- w4 ~8 Z* U, h7 m    这天傍晚，日影西坠，北漠军再度攻城，火箭如雨，飞石如雷，密集朝城楼之上砸了过来，城楼上守卫的无数兵士倒了下去，有的脑浆迸裂，有的胸腹间被砸中一块大石，口鼻流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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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n7 K. A6 D( x# W    老罗头与曾潜秘议，这般打下去，城破只在须臾。

3 \; j7 P  J# U- }- G    曾潜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哭丧着脸瞧着老罗头：“这可如何是好？本将军可不想死在这里……”

    老罗头眉眼间浮上狠辣的神色，“将军，索性我们一不作二不休，开了城门投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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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潜惊惧的瞧着他：“开了城门投降可是死罪吧？”

    “将军，如今还是保命要紧吧？将军朝中有人，将来只要上疏朝廷，将这一切全推到裴东明的头上，到时候……”

5 V0 s  J: x4 W! j% b* D    曾潜闭一闭眼，如今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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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夜晚注定魑魅魍魉横行。

* D* ]- G( ?% R, z    城头战事正酣，裴东明被投石机蹭伤了左臂，垂着一条膀子在城头督战，贺黑子身中一箭，也只是砍断了箭柄，箭头还留在胸前，还在城头。城中自左迁带走一部分军士，抛却伤兵老弱残兵，还有这些日子牺牲的军士，还有三万余人，支撑一段时日尚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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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战之中，老罗头带着几十名兵士在夜色掩盖之下离开此间，先前监视他们的那些兵士有的被投石机砸中，有的被冲上来的蛮夷缠住，竟然未曾注意到这些人陆续离开。

    守卫响水城门的乃是贺黑子手下数百人，夜色之中，见是有人带队上前去道：“兄弟们换防了，大家下回营去喝些热汤休整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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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d5 a, L; L6 ~+ B9 g/ [    这些人在此守了一天，各个饥肠辘辘，见军中同袍，遂高高兴兴撤了下去。

5 _, j* M7 L6 J  o8 [: |0 ]    这一夜的响水城门伴着城头激越的军鼓，缓缓打开。

    城头热血横洒，城下被蛮夷用冲车撞击过的坚硬的响水城门霍然大开，一队人手执火把齐声叫喊：“恭迎阿不通元帅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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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燥动不安的响水百姓从来未曾想过，响水也会有城破的一天……

    又或者，自左迁走后，这一天就已经注定……

5 g8 |) ?* G$ t3 \- A6 E    城楼上正在拼杀的裴东明等着眼睁睁看着蛮夷铁骑冲进了城内，目眦欲裂，肝胆欲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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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嗷嗷惨叫，杀红了眼一般一刀一个，将方才冲上城门楼的蛮夷拦腰砍断……

* ?+ v5 ]1 H: a    裴东明双目快要滴下血来，恨不得从城门楼上跳下去，生啖了大开城门的叛徒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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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郭头总算上了年纪，一把拦住了裴东明：“东明，事到如今我们只有保住这支人马了，趁着城内之战尚未停下来，我们弃城往香末山撤吧”

    城门大开，攀着云梯往上的蛮夷渐不再上来，反倒从城内往城门楼攻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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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哥……郭大哥……”裴东明眼里的悲愤几欲喷薄而出：“我去杀了这狗官！”

    一定是姓曾的找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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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C" u1 Z1 m: p+ B    老郭头拦腰将他抱住：“东明，就将此人留了给阿不通吧……总有他的好日子过的……”

    裴东明站在城头，语声激越悲愤：“兄弟们，响水城内出了叛徒，如今我愿带众兄弟退往香末山，以图以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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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C6 y6 \# @( ~" w8 _: V, T, Z    城门楼守军各个红了眼眶，“愿听将军调遣！”

    眼下众人齐齐应答，壮声云集，往城下冲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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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9:57
75  撤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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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罗头从来未曾想过，他会有那样的结局。

     蛮夷骑兵冲进来，剖瓜切菜一般，顺手将他与那几十名兵士的头颅收割了……随后无数战马蜂涌而来，将他的尸身踩踏成泥……

     假如能够预知到这种结局，或者，他就不会开城投降了……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就算过个十几年，那一夜混乱的响水城，也刻在了活下去的响水城百姓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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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夷大军冲进了城，军眷区首当其冲，莲香与雁儿都抱着孩子全集中在郭大嫂子家院子里，郭大嫂子横着一把大砍刀立在门口，身后立着提刀的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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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先冲过来的蛮夷兵分几路，见到年轻女子就掳，打眼却瞧见一胖大妇人持刀立在门口，身后立着一名娇小年轻的女子，那蛮兵驰马冲来，自恃骑术了得，马蹄高高扬起，就要朝着郭大嫂子踩下来。

     他原是吓唬那妇人，哪知道那妇人倒退数步，只等马蹄落下，她去冲上去大刀横扫，只听得一声惨嘶，骏马仰天悲鸣，轰然倒地，痛失前蹄。

. q* S# Y1 z# X5 _2 k     马上的蛮兵不防之下从马上滚了下去，郭大嫂子上前几步不等他起身，一切剁下去，便如剁一只鸡仔的头一般，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粗布裙边，骨碌碌一颗头颅滚落下来，尸首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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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在后面看的胆寒，那蛮兵同伙见这妇人凶悍，顿时四五匹马都冲了过来，郭大嫂子审时度势，被蛮兵逼退到门口，一夫当关，横眉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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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x# f9 ~: `+ P3 G5 n3 n1 X0 H     她这般全无惧意，倒引得书香的心境奇异般的平静了下来，握刀戒备。

     裴东明还在守城门，蛮兵却长驱直入，事实近在眼前，她近乎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总觉得裴东明还活着，不可能舍身成仁。

8 O6 N; s& Y( X, P5 u5 w     是以她一颗心虽然揪成了一团，也力持镇定，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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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不通攻城半月，今日得城，实属侥幸。但他领军也有经验，蛮夷入城之后，先派了一队人马与城门楼上的守军短刀相接。

     裴东明带着人从城楼上冲下来，又下令分三路，一路护送城南百姓，一路护送城北军眷，最后一路人马由他亲自统领，与蛮军在城中展开巷战，仗着地理优势，拖延时间，好让城中百姓尽快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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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城门示警，城内有蛮兵闯入，罗四海便带着衙门众人在南城门疏散人群，彼时响水城百姓摩肩擦踵，荒乱无比的从城南往出退，这种情况之下，稍不注意便会有踩踏事件发生，因此他虽知城中已经冲经很多蛮兵，却分、身乏术，不能回家去瞧一眼罗夫人安危。

3 O5 I. ^. M8 j/ N     城中不少民居被点燃，夜色之中火光冲天，逃难的百姓扶老携幼，满面渧泪，有来不及撤离的，已经做了蛮夷的刀下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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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抠带着一队人马飞驰来援的时候，郭大嫂子与书香并肩已经杀红了眼，郭家门前堆着六七具蛮兵尸体，更有十几个蛮兵如豺狼一般齐涌而上，若非他来的及时，恐怕这院里的一干女孺今夜都要交待在这里。

& ~) W. `- ^) Q     北漠军在草原上驰骋惯了的，进了城先冲进了巷子里，先就有些不辩方向，况城北军眷区方方正正，每天街道都是一样的宽，院子房子全是统一规格，先就晕了头，四下分开抢女人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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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S  x: ?/ |0 J7 }: m+ W$ X3 N     城门楼上，阿不通已经进了城，曾潜被揪了出来，拎到了他面前。

     对于城门楼上守军全撤，却唯独留下的这中年男子与几十人的卫队，阿不通颇有几分兴趣。

     他对曾潜还算礼遇，就着城内民居的冲天大火，两个人站在城门楼上闲话家长。

% T7 @  m0 h5 Z( o6 v     只是后者的腰弯的很厉害，跟家犬的腰弯的几乎要在同一高度，要是后面再装个尾巴，恐怕还能献媚的摇上几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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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小人……小人乃是这城内的驻军将领，是小人下令开城门迎接将军进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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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不通盯着眼前不断抹着冷汗，贪生怕死的中年男人，颇有几分不耐的蹙起了眉头：“左迁呢？”

4 f+ u! T& |& [" B6 ]; j     先时城门大开，他手下副将都道这大夏人狡诈，居然想来个瓮中捉鳖，但阿不通向来强横，冷哼一声，表示谁是鳖还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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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放目四顾，四处逃窜的大夏人可不就是瓮中之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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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j. k8 G; K2 `     “左迁……早在数月前便调到了金沙关……”

     这中年男人的汗珠子越来越多往下淌，他在心里嘲笑这大夏皇帝，大概是脑子进水了，居然派了个这样的蠢货前来边漠，也太看不起他了。

/ g4 ]; I; V$ [* U7 ?/ F     没有活捉左迁，实在是莫大的遗憾。

6 J3 e$ x9 i; Z# c7 n1 Z0 k     不过，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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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着城中四处的火光，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冷冷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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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潜这番周折，总算保住了自家性命，在阿不通亲兵的护送之下，回到了将军府。

     不过很快，他就对眼前的情形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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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G0 D4 n4 s  J. y4 a9 i     院内断肢残骸，有他从江淮带来的家丁长随，厨子花匠，好些熟悉的脸都以噩梦里都不会有的着样子躺在那里。

7 `3 a( S; l0 s: J4 q( t     风夫人撞柱而亡，身边还有两名自刎的丫环。

     其余姿色出众的丫环，包括怀香，都被一帮蛮兵捉住，在院内各行其事，淫靡的声音响彻整个院落。怀香甚直还主动伸臂搂住了那蛮兵的脖子，媚笑着去蹭他的脸，只是眼中泪落如珠，有着深不见底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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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Q- X1 b' g( ]4 J     这一生，她再不能回头。

     比起将军府的惨烈，城守府算是情况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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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m0 y/ t, x. [$ Q3 o4 N  F- k- L     罗四海家中府兵训练有素，自蛮军冲进城，便据宅而守，等得传令的响水军前来敲门，急请罗夫人撤离响水城，罗家的一干家下仆从与罗夫人才在众人的保护之下向着城门口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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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20:00
76  撤离（下）

% F% J5 _- G# r5 K( I3 N: Y 罗夫人与府里丫环嬷嬷在城守府一干府兵保护之下到达城南之时，书香郭大嫂子等人也在赵老抠保护之下到得南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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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f- Q6 N! ~/ M% X) V8 B 此刻南城门人潮拥挤，扶老携幼，罗四海带城中差役疏散人群，许多壮年男子提着棍棒菜刀之物主动追随在差役身后，让道与老幼先行，虽情况危急，但秩序井然。

响水城历经百年战火，城中百姓几经生死，血泪刻骨，但故土难离，今日匆忙逃命之际，各个眼含热泪回头去望，但见城中浓烟滚滚，映照得夜空狰狞，香末山寂黯。

  K" i& ^2 o; I 事实上，城破之后的巷战远远比攻城之战更要残酷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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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军冲进城中之后，前两队分别有老郭头跟赵老抠带领去保护城中百姓与军眷转移，最后一万人马由裴东明与贺黑子带领拒敌。

贺黑子天生神力，裴东明行事沉稳，一万人马撒豆一般分成若干小组在城中各小巷中与冲进来的北漠军厮缠拼命，拖延时间，以期能够让城中百姓军眷全部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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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豺狼之军马上奔袭迅如雷电，但巷战之中，一则惦记财物妇人，贪婪成性，淫/心/欲/炽，二战不占地利之优，大削斗志，响水军竟一度将蛮夷逼到北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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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U$ K& |) w/ T 阿不通站在城楼之上，气恼之余，以数倍兵力倾压之势才将响水军砍杀至城内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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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兵相接，大夏军不及北漠兵魁梧高大，但身腰灵活，拼死一战，尚能毙敌，整个巷子里到处是捉对厮杀的敌对双方……

* o. j2 f, c( T. _: s" F城中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裴东明带着一万人拒敌，到得最后，也止得两千军士。许多受伤的兵士最后皆选择了与敌同归于尽，等到阿不通完全控制了这座城池，下令清理战场的时候，活着的北漠军无数次的见到双双对对倒卧着的两军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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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E7 G& ~3 p: J4 G% j( ^ 许多大夏军死后也保持着恨不能生啖敌军的神情，双目圆睁，满身满面尘灰血迹，有的紧握大刀正欲向敌砍去，杀意凛然，无论前来收缴军械的北漠军如何使尽全力，就是不能从早已经变得僵硬的大夏兵士手里夺下这把刀，最后只得剁了这只手……

) {. G# _3 G, p! k$ c# Y- x0 q甚直，还有咬着敌人的半只耳朵死去的，又或者死死掐着敌军的脖子，后背被一把砍刀剖开，却死也不肯放手……

* Q4 J1 [2 \( c! s$ {许多的响水军，凝固成一种与敌同亡的姿态，永远的留在了这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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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不通带着诚惶诚恐的曾潜一路从城北漫步到城南，两天之内，北漠军已经将到处堆积的尸体打扫干净，但所过之处，总有血腥味绕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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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池，已经成了一座空城，除了将军府的几十个大夏人，其余的全是北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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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h; ]$ p- M! A; ]% ] 他一直对这座香末山下的城池垂涎非常，但如今走在空空如也的街上，没有他想象的商铺林立，小贩叫卖声，孩子妇人的笑闹声，那种想象之中的南夏百姓生活的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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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院，大门敞开，主人家不见踪影，院子里一畦菜园里，红红的辣椒与绿色的青菜长势已颓，带了点秋天的凋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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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f5 s5 U4 V! J3 X0 Z0 M- H! f 深秋的香末山深处，罗夫人伸出纤白玉指，掬一捧冰凉的泉水喝下去，满腹凉意，罗四海慌忙上前去要拦她：“夫人，这……”

, W8 ]6 x4 I" u世家名门出身的罗夫人，几曾喝过一口生水？

8 Z: L% Z* l3 K" C% N7 e3 W 罗夫人嫣然一笑，竟然带了些年轻时候俏丽无双的影子，“夫君，这水好清甜。”

3 y, o+ v/ Q+ F9 o! U( u( e罗四海一时竟然瞧的痴住了……枉他在花丛游走多年，一向只觉自家夫人雍容端庄，今日竟然觉得奇美，连眼神也一时移不开……

( u! o" J# J+ P+ P响水城一役，大夏剩余三万多守军到得最后只余了一万五，所幸满城百姓大多数都逃出命来，由五千守兵护送着往最相近的遥城而去。

留下的这一万人如今皆以裴东明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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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2 `7 {( G 那日书香等人逃出命来，最后在城外等候了一日，才等到了裴东明与贺黑子带着人马赶了上来。

! H1 ^7 p4 {3 F- \0 F5 n: Y' @6 P 北漠军与响水军这场战役打了数日，人困马乏，只等将大夏军赶出响水城，竟然关闭城门，不再缠杀，裴东明带率众赶了过来。

彼时官道之上，老郭头夫妇，罗四海夫妇，与望眼欲穿的书香皆站在队首，其余小铁大妞子莲香雁儿等人早已被护送往遥城避难。

罗四海本想让罗夫人跟随百姓前往遥城，哪知道罗夫人却分出一半府兵将身边丫环嬷嬷带走，自己一定要同罗四海同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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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夫人身边丫环嬷嬷哀哀泣求，但罗夫人心坚意铁，根本无法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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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四海一昂藏汉子，虎目蕴泪，唯有叹息一声：“夫人你……”万般感慨再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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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裴东明赶上大军，书香紧揪了一日夜的心总算落下地来，若非有手中大刀支持，早瘫软在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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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边的郭大嫂子见状，一把将她拦腰抱住，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再去瞧这小丫头，已经双目泪光闪烁，只痴痴盯着马上的自家夫君，大喜之下竟然跟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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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p: i  g0 e0 F 裴东明自城破杀敌之际，终到得此刻才敢肯定，那站在队首的小媳妇儿安然无恙，离人再逢，瞧过来的目光分明带着激动之意，但今日境况，压根容不得他夫妻私语，当下朝着书香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回头与一干军中将领跟罗四海商议军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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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水关已失，遥城又远，这些人皆是驻守此间多年，激动者如贺黑子咬牙切齿直骂娘，老郭头这种稳重的也不肯前往遥城，连罗四海也不肯追随满城百姓前往遥城避难，早遣了身边幕僚跟两名护卫前往遥城报讯，并告之遥城知府火速上报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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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裴东明拍板决定，大军撤往香末山，等待时机夺城，与蛮夷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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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9 y+ m6 e  k$ m2 _ 裴东明与老郭头皆希望自家媳妇能够去遥城，但书香与郭大嫂子各提了一把带血的砍刀，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战果，一个杀了两个半蛮夷，小腿被削去了一块肉，如今用了一块布紧扎着，结成了血块；另一个手身胖归胖，身手健捷，杀了七个半蛮夷，毫发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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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各半的那个蛮夷是二人合力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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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众人的面，裴东明强忍着想要揉一揉媳妇儿脑袋的冲动，一把将她捞上马来，一马当先往香末山而去。——这般的夫唱妇随虽然不是他愿意的，但至少都从对方的目光之中读懂了生死相依的意思。

& b* O( L  V4 a* \8 Z  \, R$ r 他伸臂紧揽着怀中温软的身子，感受着她身上血腥味里熟悉的体香，只是将她往怀中紧紧的按了又按，仿佛恨不得值此战乱之际，能够将她嵌进自己的肉中骨中，护她周全才好。

; L/ n7 K$ D( D2 l( G 老郭头与郭大嫂子同乘一骑，逐渐落到了后面，老郭头对着带血砍刀的媳妇儿，忍了又忍，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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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I0 S: i! {“娘子，你太胖了，我们俩共乘一骑会把这匹马压扁的……”

; K' A& Q1 q+ q% k* S" E4 x# |换来郭大嫂子反手一拳：“你这是想找抽吧？”

% {! z# S: [& u+ c" \老郭头讨好的嘿嘿笑两声，伸出双臂来，试图揽住郭大嫂子的肥腰，试了好几次未果，看到远处罗四海与裴东明皆轻轻松松将各自的媳妇儿搂在怀里，皆是纤腰不盈一握，挫败的叹了口气，叮嘱郭大嫂子：“媳妇儿你抓紧了我小心别跌下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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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我没骑过马啊？”

3 Q6 L% H: W. R; N- l2 P队伍后面传来了郭大嫂子的咆哮声。

1 K- P9 W: P! C, ]  c. T“你……你本来就没骑过马嘛……”
& t$ L9 m' I: M( @1 r0 t) ]
老郭头的声音失了底气，渐渐被马蹄声所掩盖。
! x3 K4 M& n  v  [
" N) z4 x# z$ j( f' l- ~7 H+ p 罗夫人在罗四海怀中掩唇浅笑，“这位大嫂子真有意思……”她在内院几十年，自小到大见过的都是温淑的大家闺秀，几曾见过这般彪悍的妇人，只觉这咆哮的妇人跟气势逐渐低迷下去的丈夫倒有意思的紧。

罗四海搂着罗夫人上山，歉意十足：“夫人，都是我带累了你吃苦……”话到一半便被罗夫人打断：“你我夫妻一体，福祸与共，休得多言。”

她的目光悠远淡然，仿佛此前的巨大兵祸只是晨间一梦，此刻正与丈夫出门共赏秋光，与平日从容别无二致。

罗四海仿佛今天才重新认识了自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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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O4 L/ i. V- p 结发同心，执手百年。

北漠军忙着打扫响水城的时候，响水军正在香末山连绵山脉里奔波，寻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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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Z( P4 H% {$ K+ D/ g6 Q 山中寒气重，战乱之际，皆是空手出来，连块面饼也没有，两天之内，一万大军在香末山内转悠，饿的厉害了，便在山中猎野物，再挖些草根树皮充饥，只是人太多，按人头分到手的东西又太少，大部分时间却是饿着肚子的。

因此哪怕泉水再冷，罗夫人也肯掬水来饮，压压腹中饥饿之感，只是她与郭大嫂子大口狂喝的模样大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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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F: {" m/ ~ 远远去瞧，郭大嫂子倒跟这些人困马乏的军士们一般粗豪，瞧来倒颇为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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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B; R/ K3 _) r1 K* O 到得第五天上，那些护送百姓的五千军士跟罗四海的幕僚护卫才赶了回来，被一早在香末山下的探哨带了回来。

那五千军士带了粮食炊具之物，并一些御寒衣物，虽物资有限，总归能解一时之温。

这些粮食乃是遥城府仓里的米粮，炊具衣物却是知府方环想尽了法子所凑，虽一时不够一万多人所分，总算聊胜于无。

罗四海的幕僚佟先生向他转交了方知府的书信。

方环接到罗四海派人报讯，得知曾潜已经开城投敌，响水关关告破，惊怒之下，立时向朝廷上奏，并与罗四海商议，遥城与响水军成犄角之势，与北漠军相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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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20:03
77  撤离（下）（不知为什么两个撤离下）

! c- `4 r% M* Y 十月中，朝廷收到方环奏报，皇帝大怒，连下数道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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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是急令左迁父子回师响水，一从金沙关，一从瀚碧关，双面夹击，阻止北漠阿不通南下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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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1 C- g' t4 U+ j 另一道却是下旨诛了原响水军驻军将领曾潜九族，所抄资产尽数没入国库，昭仪不知约束家人，打入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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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5 i8 G' x, {1 Q7 m8 [4 J昭仪与宫中世家贵勋所出的后妃们相比，原就根基浅薄如浮萍，如今被打入冷宫，也不过落得众人一声叹息，只当她被家族带累了。

但不久之后，等到曾家九族被诛，家资被抄，价值六百多万两白银的家产被天子亲兵神卫军一路押解进京，一时举国哗然。

这些年，江淮盐税一年比一年少，战争频发，国库空虚，曾家一门所抄家资抵得上江淮四五年的盐税。

曾潜乃是世代盐商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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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出萝卜带出泥，同时抄家所得的，还有江淮各盐商世家之间的往来帐目，连久不上朝的皇帝也抱病上朝，当堂震怒，下令清查各盐商世家。

相对于边漠响水的战争来说，阿不通与香末山的响水军数次野外交手，实是小打小闹，在朝中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件；反倒是江淮盐商世家被皇帝亲派的钦差与神卫军翻了个底儿掉，抄查出两千三百万两白银，抄家斩首流放数千人，真正因曾潜一人引起了江淮盐商界的一场大地震。

熙泰殿里，太子一脸悲色的站在皇帝床前，几至哽咽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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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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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的皇帝陛下脸色腊黄，每一道褶子里都盛着满满的算计，睁开浑浊的双眼，瞧着眼前英武的儿子微微一笑：“朕能为皇儿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江淮盐道腐烂日久，如今借着曾潜这个马前卒一举铲除这颗疮毒，朕就算死也瞑目了……”

( v/ x& \* D1 ^皇帝疾病缠身，妙龄的昭仪平日不过在御前奉奉汤药，或者值夜，说起来，如今还是处子之身。

5 A# m  B6 c) y, T; [! t# ^; c 可惜这些事，并非外臣所能得知的。

" T6 |. t, L" Y 传闻之中这半年之内父子几乎反目，屡屡令朝臣摇摆不定的皇帝与太子如今却在旁人难窥的交泰殿里父慈子孝，温暖和乐，殷殷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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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5 e# j0 F9 P+ \ 年轻的昭仪偶然一次的枕头风，向皇帝陛下讨得的宠爱，想要迫切提拨自家娘舅曾潜的举动，却成了整个曾氏，乃至整个江淮盐道的催命符。
" H1 Q7 C2 b5 k/ m7 @3 e! W' Y
! b/ N' U/ c- F3 B 皇帝陛下从选定了她御前伴驾的时候，让宫中一众人等自以为他宠爱这妙龄的盐商女子的那一刻，就一直在等这个契机。

福祸从来相依。

5 A$ {; I9 e- }4 A$ x* }/ u9 y 彼时跟在阿不通身边的曾潜还不知道他被抄家灭族，已成丧家之犬，只当他还有富贵的后半生。

他不知道，自调令下来之后，病重的皇帝陛下跟年轻的太子殿下就静静的等着他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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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潜要是不犯错，空虚的国库该如何充实呢？

皇家行事，历来让下面的人揣测许久。

& R; ?; _' }, D1 t6 w' T 借着这一场戏，年轻的太子殿下对朝中臣子的品性已多有了解，未来新旧更替，朝中想来更有一番大的动荡。

& s# `. F  w- z! r. |6 N" t 远在香末山的响水军不知朝中变故，时近年末，香末山积雪皑皑，山中营里早在十月份就建成了一排排木屋，书香睡前冷的打颤，被子单薄，窝在裴东明怀里许久，才有了暖意睡过去，早晨天还未亮却被冻醒来，身旁的人早已经不在床上了。

9 T4 z$ H( v# m 现在的床是粗糙的硬木板床，跟响水城中的火炕完全不同，下面铺着的是几张狐狸皮缝起来的褥子，这还是裴东明怕她冷，特别去山中猎回来的。纵然如此，被子不够厚，睡在床上还是冷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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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W' l) W2 y; {. V 这几个月以来，北漠军数次试图去攻打遥城，每次出了城十几里外，都会被响水军截杀。阿不通一怒之下带军进山清剿，却被裴东明等人牵着鼻子在香末山深山老林里转悠了数天，将他们绕晕了抽冷子下手，令北漠军来回奔波，疲累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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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6 l; V* P+ H9 ?# g1 W+ F7 k8 \ 书香从木屋中出来，吸一口沁凉的空气，活动两下腿脚，只觉得从城中撤退时候受伤的那只腿已经全好。当初退回香末山，军医从山中采了草药回来，裴东明每日替她敷药，休养了这么久，总算长了新肉，只除了在小腿上留了个大疤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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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O4 }. y$ f1 o 还好这个世界不流行短袖短裤，倒不怕暴露这样的残缺之处。裴东明身上刀伤不少，被她虎着脸念叨：“……我腿上不过一块疤，你身上那么多伤我都没嫌弃你……”你自然也不应该嫌弃我。

裴东明当日一边朝着她的伤处敷药，一边露出大为安心的神色：“为夫一直觉得身上伤疤太多，怕香儿嫌弃，如今总算放心了。”换来胸前不痛不痒的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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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为夫还担心另一件事……”裴东明忧心忡忡的将小媳妇儿腿上伤处裹好，一脸认真。

/ R; B: u, {: e5 Y9 p& D“担心什么？”书香不知就里，傻傻往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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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担心香儿这般拼命，这是要跟为夫抢军功啊？莫非你还想自己挣个官职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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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J1 G& ^; i2 s' \9 k书香又好气又好笑瞪他，却被他轻轻举起，举的高高，背都快要靠到木屋房顶了，他却摆出刑讯逼供的架势来：“香儿这般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手，如今竟然连上阵杀敌都敢，是不是非要将为夫衬的变成一个无能的男人，才肯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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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4 ^+ \7 R3 t9 L9 f她整个身子被他高高举起，低下头来瞧，男人炯亮的瞳仁里映着两个小小的自己，眼里心里全是自己，她忍不住俯身朝下，将将只够得着他的额头，索性在上面重重啾了一下，得意的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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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瞳仁猛然紧缩，将她放下来，索性揽进怀中一通强吻，呼吸紊乱，到得最后只在她耳边低低嘱咐一句：“香儿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不知为何，这话让她泪盈于睫，她伸出胳膊紧揽着男人的腰，将脑袋埋在他胸前，静听那渐趋沉稳的心跳声，也低低嘱托一句：“东明哥哥也一定要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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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两个静静相拥，良久无声，只有心跳声渐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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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d; C) J- K" }3 f' q 她们家左手隔壁住着罗四海夫妇，右手边住着老郭头夫妇，贺黑子身边如今没有军眷，跟赵老抠同去营房睡大通铺。此刻郭大嫂子跟罗夫人都已经起身了，罗夫人正在木屋前面的平地上升火，郭大嫂子去提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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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r5 P- s; B 从遥城带过来的大锅本来就不多，几家人只分得一口锅，缺油少菜，连糙米也是有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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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a1 I8 x8 ?. x* y& o9 ` 书香走过去打了声招呼，索性回屋去，将房里悬挂着的咸野猪肉条拿下来一条，拿到外面平地上，郭大嫂子已经提了两桶溪水回来，她拿个木勺舀了水来冲洗盐肉，再挪了砧板出来，将这肉切成拇指大小，跟淘好的糙米一起下到锅里去，搅了搅，盖上了木锅盖。

6 o4 w% i2 t, ~ 这个冬天过的极为艰难，遥城的军粮供应时断时续，营中军士常常有饿着肚子的时候，万般无奈之下，打猎就成了补充军粮的主要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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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E6 _7 _% N% E' F7 T4 h 每次打猎回来，无论是野猪肉还是兔肉野鸡之类的，都会被处理干净，然后抹上盐巴挂起来风干，留着慢慢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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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们住的木屋推门进去，倒与一般山中猎户住的小屋差不多。

4 W. U8 ^& b- ~9 y 罗夫人经过这些日子的适应，早已熟悉了此间事，做起来得心应手，只除了从前那双养尊处优的手上生满了冻疮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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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人手上都生了冻疮，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山中寒彻，早晚能将人冻成石头，连裴东明罗四海他们都不能例外，更遑论许多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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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A. {- i- Z 遥城后来虽然有陆续送了冬衣过来，但是全军服，郭大嫂子身子壮，寻常的男子冬衣就能穿，书香跟罗夫人却都是瘦弱的身形，这冬服套在身上都太过宽大，冷风从衣摆腋下使劲往里钻，二人索性拿野草编了条绳子来，拦腰一扎，瞧着不伦不类。

裴东明跟罗四海当初瞧见自家媳妇儿这番打扮，当场就笑岔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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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k0 ]) l2 h+ G; @' z; G 罗夫人大半生端庄华贵，都是穿绫着锻，如今乍然穿这粗布军服，只觉说不出的怪异。罗四海笑完了，拭去眼角飙出的泪花，拉着罗夫人的手不知道要说什么，又惊觉自家夫人的手掌又粗又糙，拿起了凑近来看，但见手背上布满了冻疮，红一块紫一块，奇丑无比，手心里竟然还磨出了粗茧来，只觉心疼不已，老眼渐湿，到底只紧紧握着这样的手，感慨一声：“夫人这般打扮，又别致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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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3 D4 i( G. e+ M “贫嘴！”罗夫人笑嗔一句。

- Q. g) _: D; k$ a8 `6 _ 身边少了丫环嬷嬷的跟随，她整日在山中，生活全然自由，郭大嫂子跟书香都是易于相处之辈，比之从前困之一隅，顿觉天旷地阔，说不出的闲散自在。就算生活艰苦，但到底丈夫身边再无莺莺燕燕，她的精神倒瞧着比从前健旺许多，只觉至少年轻了十来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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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I9 x, b. I# I 等到大锅里的糙米煮的绵烂，米花四散，野猪肉也已经煨烂，虽然没有调料，但闻着一股浓浓的肉粥香味。晨训的男人们回来了，都是一头的汗。

- ?7 d4 N$ o  k2 _: Q+ b  f( H' v 罗四海拍拍裴东明的肩：“到底是年轻人，就是精力好。”他一个久做文官，酒文场上的英豪，到了军营几天下来脚上就磨出了泡，只觉吃不消。但几个月下来，只觉身子康健，时不时再找几个身手差点的兵士捉队厮杀，偶尔被小兵放水赢上一回，回来眉飞色舞当喜事一样讲给罗夫人听，不知有多高兴。

9 R' h' v# l0 ?0 V  K, U- b 后来某次他不知道哪里想不开了，拖着裴东明比试，被这小子毫不客气摔了十来八次，一把老骨头差点给墩散了，却越挫越勇，如今天不亮只要听得隔壁裴东明家开门声，罗四海就赶快爬起来匆忙穿衣，跟着他去练武功。

贺黑子抽着鼻子使劲嗅：“真香！”被裴东明踹一脚：“又不是你家媳妇儿做的，还不滚回营里去吃大锅饭？！”

2 |' }3 N# |( B. j; ?) F大锅饭自然比不上书香他们特别开的小灶，贺黑子是个见到吃就走不动道儿的人，早往旁边粗木桌子旁一坐，一脸的厚颜无耻：“我前两日还帮你挡过一箭，东明你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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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p! h' ?- K罗夫人掌勺，书香跟郭大嫂子端着盛满了肉粥的木碗一碗碗往粗原木桌上送，男人们坐下来，都幸福的深嗅，眼巴巴等着女人们一起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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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A: E0 H$ D 这是来香末山的新规定，女人们没上桌，男人们不能动筷。此决定先是书香提出来，跟郭大嫂子与罗夫人商量了一下，裴东明对自家媳妇这些小事上从来不愿意去违拗，罗四海如今就情愿听罗夫人的话，郭大嫂子用一根新削的擀面杖逼着老郭头同意，最后剩下来蹭饭的赵老抠跟贺黑子，全无否决的权力，此规定遂成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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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 L9 n3 ^+ ] 等到粥全都上了桌，女人们都坐了下来，贺黑子不及下筷，便被裴东明从碗里拿木勺扒拉了几块猪肉，讨好的送到书香碗里：“娘子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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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好你家媳妇干嘛不盛你碗里的肉？”贺黑子气的干瞪眼，不防又被老郭头舀了一勺送到了郭大嫂子的碗里：“娘子快吃——”又回头警告贺黑子：“你个来蹭饭的，最好老实点！”

罗四海大笑，从自己碗里捞了几块肉给罗夫人：“夫人多吃点！”

3 [, }" H( J1 S/ s赵老抠防备的将自己的碗牢牢护住，从贺黑子身边挪了过去，离他越来越远，防止被迁怒，损失几块肉就得不偿失了。

: b/ ^" j9 g% R 贺黑子悻悻举筷，“你们俩等着！”呼啦啦喝起粥来，不等众人吃完半碗，他已经见了底，往锅边窜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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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D' Z$ f9 ^% ? 裴东明在后面笑嘻嘻虚喊：“不许再吃了！”

7 h2 c+ t/ i+ y* \0 Q9 m' b/ p贺黑子拿起勺子只盛了半碗，看着锅里不多的小半锅粥，算计着大家约莫也就只能一人再添半碗粥，恋恋不舍的放下了勺子，端着碗坐回来，一脸凶相：“锅里已经全被我盛完了，姓裴的，让你讨好媳妇，饿死你！”呼啦啦又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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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分到的糙米都是有数的，无论官兵。

贺黑子跟赵老抠的口粮全拿了过来交由罗夫人，包括裴东明夫妇跟老郭头夫妇的糙米都全在罗夫人房里，统一入伙，每个人能吃个半饱，都已经不错，赶上遥城没有送粮过来，大家饿个两三天都的情况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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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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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C. I' Z" {7 X    书香吃力的提着一桶水从小溪边往住处走，累的直喘。

8 M* p$ p8 c9 X7 P% A2 ?    自从住到了香末山以后，郭大嫂子如鱼得水，平时有空会帮帮她跟罗夫人的忙，但赶上老郭头进山打猎，她如今不用带小妞子，居然也跟着去打猎，虽然次次空手而归，但挡不住她对这一爱好倾注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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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就剩下书香跟罗夫人准备晚饭，轮到没水，也只能书香去提水了。

    她正走的吃力，只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手上重负一松，水桶已被人夺了去，慌忙去瞧，顿时惊呆了——

    “二弟，你怎么在这里？”

; P% M8 E& ?9 t) H1 ]5 \/ p, J6 I    与她并肩而行的男子眉目疏朗俊美，可不是跟着左迁去了金沙关的燕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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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自跟着左迁前往金沙关，上月忽接到圣旨，着左迁回师响水关，前几日左家父子已经聚集到了遥城，方才派了他前来与罗四海裴东明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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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的暗哨恰认识他，得知他是从遥城前来，左迁已经回师，那暗哨便放了他上山，又指给了他裴东明与罗四海的居处，哪知道今日裴东明他们军粮不够，又跑到深山里去打猎，一路走过来，远远见得溪水边那弯腰提水的熟悉背影，虽然她穿着粗棉布军服，但那身影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的。人还未到近前，心跳便不由得自己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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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将军接到了圣旨，回师打蛮夷，我便跟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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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步子很大，但又小心的注意与她保持同行，于是瞧着便似轻轻松松提着个水桶玩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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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V% G9 d; ~  x! J) z    书香羡慕的看着他，只觉他步履矫健，丝毫不曾因提着满满一桶水而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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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水城破的时候……我听说嫂子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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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8 C' l6 n- E9 K- Z    燕檀先时到得遥城，特意往莲香她们的住处去过一趟，说起来是打听兄嫂安危，但方环已知响水军如今由裴东明调度，他自然是安然无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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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与雁儿说起书香来，也是交口称赞：“……我们只当郭大嫂子是个厉害的，哪知道书香练了才几日，竟然也敢大着胆子上去跟蛮夷拼命……”

    她两个露出个后怕的神色，仿佛当时凶险的一幕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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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多亏了郭大嫂子跟她，不然我们一院子人怕是都要落在蛮夷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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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向来疼她，又担忧道：“可惜她当时腿上被砍了一刀，流了好多血，那丫头倒一声不吭。听说香末山缺医少药，也不知道她腿上的刀伤长好了没？可惜她偏偏不肯跟我们来遥城，非得等她家夫君不可……”

    燕檀回头就去了药铺。

    书香一路兴致勃勃指点着回去的山路，略有几分遗憾：“都是我练的不够勤，力气又不够大，不然也不会被那蛮夷砍中了腿……”又将山中布防一一讲给燕檀听。

3 O' c2 C& {) B  k) I: [& l' s) C- ?( P    燕檀见她身着粗棉布男式军服，衣服太长太宽，拿草绳在腰间打个结，穿的虽不伦不类，小脸瘦成了巴掌大，但神情委实坦然从容，全无一丝拘谨，不知道为何，他只觉瞧见了她，便心中熨贴，怎么瞧怎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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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6 W. @" V2 F0 z    她讲起杀敌经历，不过轻描淡写几句带过，与莲香她们讲的惊心动魄全然不同，仿佛全然不值一提，但他却能察知当时险状，心中几多怜惜思慕，反倒涌上一个傻念头，要是他一直能在她身边该有多好……又觉这念头太过痴妄，不觉一笑，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盒子来，递了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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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0 Z' b% W- {    书香见他大老远回来居然还记得给自己带礼物，当时就乐了，毫不客气伸手接过，打开了盖子，里面是白色的膏子，放到鼻端也轻嗅，只觉一股药香沁人心脾，她正好最近手脸干燥，当下感激不已。

    “山上又干又冷，二弟居然还能记得带一盒面脂来，真是多谢你了！”

+ R  g1 {6 a% d& x    她接过盒子之时，燕檀就瞧见了她手上的冻疮，心头一颤，只恨不得那冻疮长在自己身上。又暗恨自己来的时候思虑不周，竟然不知道替她备一副手套或者买个小小的暖炉。

    他心头不知为何发虚，自然而然便撒了个谎：“这是贺家娘子托我带来的，说是你上次砍伤了腿，怕留疤，这药膏子是袪疤用的……”

    书香笑着盖好了药盒，小心的握在手里，只觉上面犹有余温，想到这温度是燕檀怀里揣热的，倒生出一丝尴尬来，连忙岔开话题：“莲香姐姐也真是想的太多了，她再不捎一袋粮食回来，她家黑子就要被我给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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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3 J- T; S. q/ x* F( e/ {2 T    山中缺粮，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4 r( Q- I. q$ m* G    但等到真正身临其境，燕檀才觉出书香那句让莲香捎一袋粮食回来纯不是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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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M( n% Z* H    他到达她们的居处，坐在一旁等着罗夫人与书香在那里生火熬粥，数着米粒下锅，罗夫人要多下点米，道是：“今儿来客人了，总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书香却死抠着不肯多下米，且振振有词，“夫人有所不知，我家二弟刚从遥城吃的肚圆回来，正好在这山上清一清肠胃……”

    燕檀见她紧揪着米袋子死不松手，多一把都不肯，与罗夫人在那里争执，比赵老抠还要抠上十分，不由失笑。

    “罗夫人，我家嫂嫂说的没错，今晚我正好清一清肠胃。”

( u; w3 [2 y; A4 f5 r4 I& G/ @    书香回头送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小心提着剩下的小一半袋糙米放回了罗四海他们住的木屋里。

9 c9 W/ S9 n4 `( T% b/ e# A0 N9 j3 D    别看这小半袋糙米不多，却是她们这帮人半个月的口粮，若是全部煮成了米饭，贺黑子大概两天就全部解决了，这还是饿的不狠的情况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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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b- h  {& A: |, C    不过总算她今晚没有抠到家，粥里面的野猪肉多放了一条，理由是“今晚他们打猎回来，说不定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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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愿望永远比现实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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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y& K; K1 z6 Y' P' i    贺黑子跟赵老抠去巡山，今日真正能腾开身去打猎的两全职一个是裴东明，另一个是老郭头，剩下俩半吊子的打猎爱好者郭大嫂子跟罗四海，纯粹是凑热闹的，不吓跑了猎物就不错了，指望他俩个打猎，大家大概都得饿死。

- P( z; z' D0 _) G    裴东明跟老郭头今日运气不算好，在山里转悠了差不多一天，只拎回来几只野鸡跟兔子，撒出去的兵士们猎到的也多是兔子野鸡之类，拿回营里去加餐了。

! D$ z6 R8 w) H. s4 X3 @    反倒是贺黑子跟赵老抠巡了一趟山，竟然意外逮了只黄羊回来，惹的书香围着那只黄羊直转圈圈，念叨了一溜菜名。

    什么“清炖羊小排红烧羊小排烤羊腿羊肉饺子爆炒里脊羊杂汤红油羊肚……”之类的菜名，念的周围一片口水声，她却笑咪咪转身吩咐贺黑子：“黑子哥哥杀羊的时候记得接点羊血啊，回头还可以弄个灌血肠……”

    贺黑子双目放光讨好的看着她，那目光简直算得上崇拜了，“书香妹子，这些菜你都会做？”

    书香得意的点头：“当然会做，色香味俱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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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3 S( ^5 r1 T/ b    “那……那几时做？”

5 S. o- m# k' j* a+ ^7 N$ c    贺黑子看着眼前被捆的结实尚在挣扎的黄羊，只觉得这已经是好几样以黄羊肉黄羊腿为主的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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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虽然天天喝的是肉粥，但米跟肉数量相对都比较少，一碗半肉粥下去，贺黑子只觉得才将自己胃里的犄角旮旯填住了一点，离饱还差的太远。

1 a& c5 `0 l, H* i- W6 V; N7 s    “你明儿再打一只黄羊回来，这只羊就可以开荤了。”

    书香流了半天口水，才痛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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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的肉干跟糙米都不多了，哪里有资本大吃大喝？

1 n2 q( f4 Z; N- v    贺黑子不满的嗷嗷惨叫，“东明哥哥不管管你媳妇儿？这么大一只黄羊她居然舍不得一只羊腿，真是越来越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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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正与罗四海燕檀商议战事，听得左家父子都已率军亲至遥城，心情高兴，对贺黑子打击起来不遗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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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娘子这般节俭过日子，我高兴还不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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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_7 P( b; s7 F3 N2 g    郭大嫂子跟罗夫人一脸调笑的去瞧书香，后者不知道近来是不是饿的太厉害了，小脸瘦成了巴掌，脸皮倒是奇厚无比，笑嘻嘻朝裴东明道：“多谢夫君夸奖！”毫不吝啬抛一对白眼给贺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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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顿时哄然大笑，虽然都饿到前胸贴后背，除了燕檀，几乎都瘦的皮包骨，但笑声却格外畅亮，随山风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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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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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8 h# y) W* D! _5 z/ l- R     吃过晚饭之后，天色尚早，书香指点着贺黑子收拾那只黄羊，等他放完了血，开始扒皮，黄羊肚腹里的腥热气一散，书香只觉方才吃过的粥在胃里翻腾，来不及走远便在三步开外大呕特呕起来了。

    裴东明本来正与罗四海燕檀谈论遥城与香末山布防，抬头瞧见这一幕，顿时窜了过去，将呕的直不了身的书香揽了起来，一脸焦急：“香儿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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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急之下，连闺房昵称也叫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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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只觉反胃，乏力的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反倒是罗夫人与郭大嫂子是过来人，互相对视一眼，齐声问道：“小丫头有喜了吧？”

    燕檀在旁正自心惊，闻听此言不由心下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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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小心翼翼的弯腰抱起自家小媳妇儿，感觉她近些日子越发轻了，暗自心疼。将她送到木屋里，赵老抠已经一溜烟去找军医了。

    军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紫红脸膛，瘦的颧骨高耸，在她腕间把了片刻脉，颇有几分踌躇：“好像……是喜脉……”

    期待的站在木屋外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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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好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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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J* M" B6 l    裴东明一脸的不豫，好不容易到了这时节，居然碰上个不中用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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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医搓搓骨节粗大的手掌，局促的解释：“下官……下官是前些日子才提拨起来的，原来的几名军医在响水城都来不及撤退……下官以前是专门照料军马的，照顾母马产仔倒熟练，可是给孕妇把脉……实在是……”

    “从哪来的还不赶快回哪去？！”贺黑子见裴东明脸色黑了又黑，显见得快要抓狂，连轰带骂将那军医从木屋赶了出去。

3 @) O  i/ R" ~    这军医原本就是被赶鸭子上架，闻言如蒙大赦，急忙走了，留下众人大眼瞪小眼。

% {# b, U; ]  i    二人自成亲也近一年过，原本没有身孕，书香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总觉得自己年纪还小，对生孩子并负担一个小生命毫无准备，可是有时候看到裴东明对小铁那副耐心的样子，又会想到，假如是她们自己的孩子，裴东明不知道会怎么样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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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想一想，似乎生孩子也不是一件让人全无期待的事情。只是如今见得裴东明这份焦急的模样，她才觉得，也许这个男人心中一直盼着她怀孕，只是未曾说出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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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3 @% `! q, O' c8 H( x    守在门口的众人见得裴东明那幅焦急又失落的模样，罗四海先自笑了：“东明你年纪轻轻，还怕没有孩子？只怕到时候生太多了，像老夫一样有着操不完的心……”

    他方才也问过了燕檀，罗毓跟着左迁这次也一道回来了，此刻在遥城，竟然未曾前来瞧一瞧父母，心中正自愤恨，这死小子出去一趟竟然连爹妈也不认了，难道真以为自己翅膀长硬了不成？

2 \/ K& N; Y# B4 R% _    裴东明朝他笑一笑，转头握了书香的手，轻声安慰：“娘子是不是吃坏肚子了？”他又生怕自己这番迫切盼望孩子的模样给自家小媳妇儿造成压力，反倒令她心头不舒服。

    书香心道：饿坏肚子还差不多，这几个月来几曾有吃坏的时候？不过自己也不能确定是否有孕，当下浅笑着宽慰他：“许是黄羊肚腹里那股腥味热热的扑了过来，闻着难闻罢了。我躺一躺就好了。”

/ B# }6 |* p) ?    众人见一时也不能确定，索性散开了，给他们小两口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 t" ?- W. Q) A9 _    裴东明起身倒了杯水给她漱口，又替她脱了外衣，扶她躺好了，掖好了被角，被她催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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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V) c9 Z+ k1 ?) `    这里书香一个人躺在小木屋里，裴东明出去之时轻掩了房门，她将自己团成了一团，想了一回。

    她自成亲，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小姑，裴东明又是个性子好的，万事都好商量，因此生孩子倒真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就算今日呕吐并非有喜，倒也不会对她造成多大困扰，至多裴东明可能会不太开心一点。不过这个男人向来豁达，大约过几天就会想开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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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3 B% Z, R/ T  D; u# n" S5 c    这样想着，她渐渐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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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在外与罗四海燕檀他们计议接下来对蛮夷如何用兵，却有几分心不在焉。燕檀见他这副样子，索性早早商量完毕，被贺黑子拖着去睡大通铺，第二日天刚亮便骑马回了遥城。

4 E5 B% v" O/ V) E( v    过得两日，燕檀再来，同行的除了两车粮食，还有一位骑驴的大夫，上山来放下药箱便为书香诊脉。这次那大夫倒未曾迟疑，直接笑道：“恭喜小嫂子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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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4 r/ W* ~5 ^1 g    裴东明顿时喜上眉梢，连连追问：“不知道几个月了？”

    “大约有两个多月了，只是这位小嫂子身体不太好，还要多多卧床休息……再吃些好的补一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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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I( }4 g! c& x% L& u    这大夫来时就知是响水驻军将士的军眷，及止见了他们住的地方如此简陋，孕妇又瘦到吓人，那句补一补之语在舌尖打了好几个转才吐出来，后来一句却未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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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这孕妇的身子还是这样亏下去，孩子再大一点，恐有流产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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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h: V5 ^5 B% M$ C" v% S    大夫看完了，裴东明摸摸怀里，本来想要给这大夫诊费的，此刻却想起来自己身无分文，当日出城哪得有空揣些银钱出来？方才脸上那高兴的笑容便僵住了，还是燕檀心细，连忙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递了给大夫，又让他再等等，二人晚些时候一同回去，免得路上碰上蛮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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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4 O4 h- C  ?    那大夫应了，被郭大嫂子请到隔壁房里去喝茶开药方，裴东明他们房里就让孕妇静养。

    趁着郭大嫂子去煮茶，裴东明还在房里陪着书香，燕檀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子来给大夫瞧一瞧，孕妇可使得。

    那大夫拿过去闻了闻，拈须笑了：“这冻疮膏子孕妇用着倒也无妨。”他进来就瞧见了众人手上的冻疮，此刻索性再坐下来开了几味草药，都是香末山里产的，轻易能采得的治冻疮的草药，煎煮之后擦洗，缓解治疗冻疮的，跟书香保胎的药方一起递了给燕檀。

3 ^5 V& Q: E, t" x* W4 S- C1 I    燕檀拿了药方过去给，到得门口瞧见向来镇定从容的裴东明脸上居然挂着傻笑，只盯着书香，浑似瞧不够一般，与平时判若两人。床上的年轻女子目光之中的深情他决不会看错，虽然从未曾有女子这样瞧过他，但他心头冒上来一个荒谬的念头，假如她能这样瞧着自己，他大约死了也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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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瞧的发怔，远处传来贺黑子的大嗓门：“燕檀，你站在门口怎的不进去？”到得近前不由失笑，房内一对鸳鸯正傻乎乎瞧着对方，直恨的他牙痒痒，重重咳了一声：“大白天的，你俩个要恩爱能不能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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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不见媳妇儿子，贺黑子也是想的慌，特别是一到了晚上，身边睡着呼噜打的山响的赵老抠，与身娇肉软的媳妇儿区别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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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f- c3 b) r( k/ l$ f; Z    裴东明与书香各自红了脸，转头齐齐瞪了贺黑子一眼，这才注意到燕檀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张纸，二人这下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乍闻喜讯，都有些乐的忘我了，不觉间瞧着对方就痴了。

    裴东明起身接了那药方子过来，燕檀又将两张方子的不同用途都讲了一遍，顺便将手中冻疮膏子递了过去，“那大夫说这冻疮膏子孕妇用着很是好。”却绝口不提这药膏子是自己特意在遥城买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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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K2 H# V9 c" _) v/ ]* w    裴东明只当这药膏子是老大夫带过来的，只微微一笑：“这次可花了二弟不少银子。”

/ m! I3 f9 j5 Y/ q+ v    “莫非大哥还惦记着还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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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b1 y' N, w9 I! T' K3 J    哪知道裴东明却摇摇头：“你嫂子有喜，你这做弟弟的自然要送份大礼过来，我瞧着这礼还有点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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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不由笑出声来，“大哥且等着，我这就去拿礼物。”他正愁这次专门替书香带的东西以什么名目送出去比较合适，就得了裴东明这句话，不由正中下怀。

    贺黑子在旁瞧的目瞪口呆，平时实在没看出来裴东明的脸皮居然这般厚，伸手要起东西来理直气壮，暗自庆幸当初他没跟自己结拜，不然依着自己现如今身无分文，倒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手，岂不丢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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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2 }! F" T, N$ n0 C- a. k4 X    不多时，燕檀便带着个大包袱回来了，想到里面一些小衣，又道：“这里面的衣物是贺娘子帮着添置的。”

/ p1 V9 c) U+ U* C5 X$ F    这话倒不假，他上次回去之后便寻了莲香出来，给了她银子，只道书香要她帮忙添置些衣物。又去连存处将他一件黑色的狐皮大氅给哄了来给书香。

9 u( w. w; X9 H' p# {8 C* {    “……军师你是不知道，山里早晚冷的彻骨，又缺吃少穿，你那义女都快冻成一把骨头了，说不准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你的小孙子呢……”说着双目放光的盯着连存那件狐皮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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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E$ Z5 I# @' b8 S2 N# O% V    那件大氅还是皇帝赏了给左老将军的，瀚碧关气候和暖，他索性带了来给连存，哪知道连存还未上身几日，便被燕檀给哄了来。

0 [  H* W  ~& |& P, [' h    也是他一片慈爱之心，听闻自己都快当外公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燕檀得了这大氅，回头便塞进了莲香买回来的衣物包袱里面。

    裴东明见那包袄边冒出一点黑狐毛，索性打开包袱，见是一件极好的狐皮大氅，这次倒意外了，喃喃念叨：“二弟，这礼物也太贵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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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 U8 o: ]" R, V    贺黑子气的瞪他：“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也是常在山中行猎的，见到狐毛油光水滑，一色黑亮，连连嚷嚷：“这可是好东西啊。燕檀，哥哥我真应该跟你结拜！”

* N6 `1 d2 C  J/ f! z    燕檀拍拍他的肩：“这可不是我买的，这是军师疼闺女，将左老将军送的大氅都送了来给自家闺女御寒。”

    书香摸着这顺滑的狐皮大氅，只觉满心欢喜：“义父他老人家不留着自用……”

& `( g) P8 i4 Y' f" P    燕檀怕她心里多想，笑道：“亏得军师将这件给了嫂子，第二日左老将军知道了，又送了另一件紫貂的大氅，比这件也不差呢。”

( g- U; ]2 A, U; u& \0 Z3 B    燕檀走后，书香翻那包袄，才发现那包袄里还有好几套全新的小衣中衣。她估摸着罗夫人与郭大嫂子都缺小衣，将其中宽松些的一套送了给郭大嫂子，另一套给了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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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v( R2 N* B! U, \- a    “这布比不得夫人往日用的，不过都是细棉布，夫人且将就着穿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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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_7 X& l& V$ J0 w. ^; M2 b" G    罗夫人得了一套小衣一套中衣，很是高兴，好生谢了她一回，改日夜了穿起来，棉布舒服贴身，她又生的纤秀，果然很是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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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 W; p; c    反倒是郭大嫂子那套，虽然瞧着已经是宽松的，但她生的膀大腰圆，勉强套到身上，勒的一身的肉曲线尽显，老郭头在木床上笑的打跌，“娘子，我们所有人都饿的瘦了一大圈，怎的你还有这么多肉在身上？”被郭大嫂子压在木床上好生收拾了一回，才服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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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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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0 p$ \& E! ~' Q     书香自那日开始呕吐，之后就没再停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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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 h0 y: Z( O    只不过从那以后都变成了晨吐，早晨还在床上朦胧之间就有了呕意，裴东明若是手脚慢些恐怕都要吐到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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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h0 Z/ t0 z/ F    起先还好，吃过早饭就正常了。

    结果没过几日，症状逐渐加重，照着一日三餐外加宵夜的呕，饭前饭后都要来这么一出，空着肚子吐黄水，好不容易吞下去两口，转头又吐了，不几日就瘦的要被山风刮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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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B+ m* |7 W. r& t5 H, p# r4 g    裴东明一个对着蛮夷眼睛都不眨的汉子愣是愁的胡子拉茬，眼窝深陷，快赶上逃荒要饭的了，天天对着哭的眼泪汪汪的小媳妇儿束手无策，坐困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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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Z5 W, U5 y3 y( Q  K( b    如今山里落了厚厚的雪，粮食虽然不足，但大家都照顾书香怀孕，每日里总要多留些饭给她，可惜无论留多少她也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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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w. X& p8 q" {9 l    裴东明冒雪往深山里又跑了两趟，猎了一只刚足月的黄羊回来，又亲手炖了一锅羊汤，热热盛了一碗端到床前，书香闻到肉味儿扭头就开始大吐特吐……

    裴东明好好一个大老爷们，生生急出了一嘴的燎泡。

' c4 g9 B" E1 ~0 W    小媳妇儿再消瘦下去，不止是孩子，大人都要去了半条命。

% G4 w# |; Y, Q; y3 q    燕檀再一次来的时候，又请了上次那位大夫。那大夫见了书香脸色，出了裴东明两夫妻住的小木屋，语气就不好了起来：“这是怎么照顾孕妇的？怎么瘦成了这副样子？不想要孩子就算了，别把大人也折腾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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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9 r% c/ I+ w2 x) y    向来辩才无碍的裴东明这一刻竟成了个结巴：“她……她吐……”神魂早就乱了。

    大夫这话直是要生生剜了他的心肝去，成亲一年多，早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她的日子，怎么还能够忍受那孤寂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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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D( s: r7 J) }/ j7 x2 b1 `3 U    早知如此，这孩子不要也罢。

    燕檀也慌了神，只以为请个大夫过来替书香把个平安脉，哪知道却出了这等大事。连本来主张“生个孩子没有不吐的，多吐些日子就好了”的郭大嫂子跟罗夫人也着急了起来，一起眼巴巴望着大夫。

    大夫这一次不但留下了一副保胎药方，且嘱咐孕妇不可下床走动，须卧床养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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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C. i- t    因着他一句话，书香终于过上了被圈养，投食，养膘的猪一样的生活，除了因为服药而呕吐的次数有所递减之外，大概可算作幸福了。

0 n2 N2 }8 t' p: ^    裴东明见这大夫的药起了作用，虽然每日里哄着小媳妇儿喝药是一件极苦的差事，软硬兼施，比审问蛮夷的细作还要费功夫，但他抱定了排除万难不怕牺牲的精神一往无前的奋斗在侍候孕妇的最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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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X1 S- K7 ~, m, s" T; z    书香在床上养了几日，又被像太上皇似的侍候着，不知不觉就脾气大了起来，喝一碗药，吐了半碗，就恨的要砸碗。她一抬胳膊裴东明就要惊叫一声：“香儿你别使力——”自己上前去抢了碗过来，“为夫替你摔！”抡圆了胳膊就扔了出去。

. S& H/ r! P; ]& z" R    本来要行凶的人呆呆看着这帮凶眨眼间成了主犯，都有点傻了，那点子郁气早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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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木碗沿着山坡一路狂奔，不堪忍受这夫妇俩的迁怒，转眼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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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G/ T) o" e/ t  g) j    门外顿时传来郭大嗓子一声怒吼：“裴东明你俩个再扔一个试试看？信不信我擀面杖侍候？这都是今儿第几个了？再扔下去今晚大家都不用吃饭了，以后饭前先去砍树造碗……”

% s8 Z: ~! h" R/ T) V    ——生气砸碗，确实不是个好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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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k- Z3 N! W, h0 P    可是纵观全屋，她手头连个可扔的东西都没有，总不能扔了枕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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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6 U2 l$ I0 q& R) v( q+ }1 F    书香反省了一回，也觉得自己最近脾气暴长，可惜目前暂时没办法压制。被强制躺在床上的日子不好过，连带着她也不想让裴东明好过，缩在被子里朝裴东明扔一个鄙视的白眼：“这么大人了还扔碗，让你今晚没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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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想挠墙：媳妇越来越难侍候了……

9 F3 K/ x8 H0 ^2 {' e9 W- N, i    当天晚上吃饭，裴东明万般无奈之下，就去营里伙房偷了只碗回来，听说当晚营中士兵为了只碗大打出手，这木碗都是按着人头雕好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没碗没办法抢饭的士兵自然也不能让别人吃的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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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N- [0 _: ^    他吃完饭消食顺便过去主持公道，将那帮抢碗的挨个揍了一顿，神清气爽的回来讨好媳妇儿，顺便在山崖间摘了几个挂在枝头的野山枣给媳妇开胃。

    从那以后，他们这一帮人各个吃完饭，都将自己的碗好生收回房去，坚决不肯跟裴东明夫妇混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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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夫妇二人最后只能共用一个碗，倒是间接增加了亲密度。

    连郭大嫂子罗夫人这两位都盛赞裴东明侍候媳妇尽责，他却背过书香苦笑：“我也不知道还能侍候几日，眼前能守着她一日便是一日罢。万一哪一日又要打起来，我家娘子还要烦劳夫人与大嫂子照顾了。”

    她二人自然满口应承。

0 i/ h9 }: y) |3 n    十一月底，蛮夷再次派小队出击香末山，另派了一队前往遥城，裴东明带兵阻击，虽暂时将北漠军阻止了，但这般僵峙下去也不是办法。

    腊月初，书香的孕吐已经很轻微了，她已经能够起身在居处走动几步，裴东明却接到遥城命令，要在香末山下死守，等待阿不通再次举兵攻打遥城，好夺回响水城。

7 j9 N, Y! P  F5 W; v. g    只要响水城夺了回来，阿不通便等于是钻进了一个被封住的口袋，大约只有死路一条了。

    裴东明带着响水军在香末山下林中守了七天，腊八那日，响水城门轰隆作响，先有五千骑兵往香末山而来，等到与响水军缠斗之时，阿不通带着约有好几万骑兵绕过交战的双方，往遥城快马而去，马蹄激起的烟尘久久不息。

1 d  t6 }" ^9 {' A- x/ v, y    只等阿不通约莫在二里之外，香末山留了老郭头与赵老抠，还有罗四海率五千军士与北漠边厮杀，裴东明与贺黑子带着五千精骑赶往响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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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近些日子只知两军战事不断，也习惯了裴东明时不时的失踪上几天。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把山下的厮杀声当作胎教音乐来加强对肚子里宝宝的爱国教育，更不曾想到，裴东明这一去，却落入了阿不通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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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与贺黑子带兵到达响水，当日攻城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将南城门攻陷。

# D8 F# b# y) v" O0 Y6 Z    香末山中产树，云梯冲车都很容易造就，准备了几个月，响水军士气很高，各个都是悍勇的儿郎。进得城去，见到熟悉的景致，都杀红了眼，遇到蛮夷便拼命砍杀，只等五千骑兵都杀进了城，南城门却又被北漠军夺了去，城头帅旗高扬，旗下站着的年轻男子不是阿不通，又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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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与贺黑子正带着人马在城内冲杀，眼见后路被切断，再抬头又瞧见了阿不通，顿时呆住了。

8 ?* c4 m2 f4 q3 H& D$ v( v    贺黑子先叫了起来：“阿不通不是去攻打遥城了吗？怎的还在此间？”

& p# e* E0 J5 M0 M9 G" c9 @    阿不通身旁奴颜半弯着腰站着一人，指着裴东明与贺黑子耳语了两句，正是曾潜。只听得阿不通一声朗笑，“本帅运了我北漠的烈酒来，在此恭迎两位校尉……”说着一仰脖干下去一杯酒，随手将酒杯从城门楼下掷了下来，玉白色细瓷的酒杯跌下来，在南城门楼下青砖上跌了个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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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不通一声令下，北漠军层层逼了过来，周围也不知道有几万军士，将这五千骑军围在了当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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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明，阿不通明明带了几万人去遥城，这城里哪里还有这么多人？”贺黑子紧握着刀柄，一脸的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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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苦笑一声：“我们一心想着要将阿不通装进口袋，哪知道他没进口袋，却弄了个假的先将我们弄进了口袋……惟今之计，只有以死相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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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左家父子得知阿不通出兵的消息，亦带兵从遥城出发，准备将北漠军围在香末山通往遥城的一处山谷里一举歼灭，哪知行至半道却接到密探报来的消息，从响水城出发的那队北漠军根本未有数十万之众，大约有个七八千人，都是马尾绑着树枝蒙混大军，等行至半道，还未到预定的谷口，却不知何故又转身往响水而去……

' r3 j& D- _" v    远远的香末山头，积雪皑皑，站在山上木屋前面的书香正捧着肚子缓缓行走，边行边低低温柔的对着腹中的孩子轻声细语，忽然之间，她整个人都僵立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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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对着她的手抚摸的地方，肚子里就好像轻轻的涌上来两个气泡，贴着肚皮微微动了两下。她欢喜的摸着肚子，一脸讶色：“这是……胎动吗？”

    仿佛是回应她一般，那里又轻微的动了两下，紧接着，肚子毫无预兆的疼了起来，就好像有人撕扯着她的内脏肚腹一般，她一声惨叫便跌倒在地，郭大嫂子与罗夫人闻声而来，相顾失色。

; U& d4 J, _9 l7 a$ g    情急之下，郭大嫂子将她抱了起来，送回了房里，急的团团乱转，不知如何是好。山下此刻正战到激烈之处，喊打喊杀声顺着山风送出老远，就算要请个大夫也没办法。她正考虑着要不要将那军医请了过来瞧瞧，好歹那人也是照顾过军马的，书香紧皱的眉毛却舒展了开来，她奇怪的抚着肚子，犹有余悸。

    方才的剧痛竟然消失了，此刻肚子一点也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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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P8 d% p% X1 H  P! H( k* W    就像安慰她一样，之前那轻微的胎动又缓缓动了两下，就再无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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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F  m  l" J3 n' M    这一夜郭大嫂子陪着她睡，听着山下的厮杀声一眼未敢合眼，她的肚子却半点未曾再疼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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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20:17
81、
　　
　　仗打了三天，男人们一个都未回来，郭大嫂子日夜守着书香，第四天天亮的时候，她站在木屋前往山下眺望，林木遮蔽，离主战场太远，什么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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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m" B* A4 m% ] 　　前两天山下的响动就听不到了，只能听到积雪松涛的声音，罗四海带人坐镇，留守的一小队人马巡视香末山并守护营房其余的人全部出动歼敌，整个营区都空荡荡的，只有极少数的伙夫与马夫，以及十来名留下来特意保护军眷的兵士。
　　
　　书香从木屋里出来之后，就看到郭大嫂子快站成了望夫石，她慢慢走过去与她并肩站在一处，向山下看去，什么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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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这一仗打胜了，孩子们都能回来了。燕兄弟说小妞子都会自己洗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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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郭大嫂子想孩子们了，难得听到她轻声细语。书香轻抚着小腹，感觉着那里轻轻的胎动，安慰她：“听说方环大人单独划出一片让军眷们住，又供应粥食，孩子们有莲香姐姐跟雁儿姐姐照顾着，应该比留在山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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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Q$ n8 [5 A 　　当初她们坚持留下来皆是因为不知道这场战争的输赢，但孩子们却只能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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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转头朝她一笑：“小妞子也是时候懂事了，在我身边都被惯坏了，这次跟着大妞子，回来就是大姑娘了。”说着三催四催要她回房去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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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这些日子在床上养胎，都躺的骨头酸疼，得空就想出来走走，也是心里焦急，不知道响水城战况如何。裴东明走的那个晚上什么都未曾告诉过她，只是让她安心养胎，等仗打完了接她回家，不知道如何，这几日她越等越心焦，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 W+ h- r' w% ^! v8 r3 x& c 　　第七日上，罗四海兴冲冲从山下冲上来报喜，“左老将军带着小将军强攻进了响水城，阿不通战死，响水城又夺了回来……”说着又小心瞧了书香一眼，欲言又止。

　　书香与郭大嫂子光顾着高兴，倒未曾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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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Z  _& F" u' g# A 　　“这么说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罗夫人高兴之余浑忘了眼前还有旁人，拉着罗四海的手连连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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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_* c! d/ q" B 　　罗四海紧握着罗夫人的手连连点头。

　　“看来今年还能回家过年！”郭大嫂子与书香也极为高兴，再问老郭头与裴东明的消息，罗四海却是一怔，又复笑道：“他们大仗小仗无数，定然无事。前来传信的兵士只说响水城攻下来了，伤亡如何却是不知的。不过这也不难，收拾两天，等战场打扫干净我们便可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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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D7 \1 ~) l 　　郭大嫂子听得可以马上回去，立时要动身前往遥城去接孩子们，但想到答应裴东明要好生照顾书香，一时分/身-乏术。罗夫人见此掩口而笑，“郭娘子想要去遥城接孩子们就去吧，裴娘子这里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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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罗四海便派了两名兵士陪着郭大嫂子去遥城接孩子们，营地只留下了罗夫人与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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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日尤为难熬，不知道是战事忙还是别的原因，书香一直不曾收到裴东明捎信来，她整日心浮气躁，幸得有罗夫人日夜陪在身边宽慰，总算还能硬撑着吃下去几口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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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v: E  j2 c! @, B. ?, u 　　到了离开香末山的这日，她环顾住了数月的小木屋，始觉留恋。只是想到响水城中温馨的家，又满心兴奋。小木屋里也没有旁的东西，铺盖之类与衣物都打包了，交由兵士提着，她只披了连存送的那件狐皮大氅，四顾木屋，见桌上放着的夫妻俩共用的那只木碗，抿嘴一笑，拿着那碗便出了门。

* V, T" B$ R* m' q  u+ s) q8 Y 　　罗夫人见状不觉笑出声来：“你这小丫头过日子倒节俭，连个木碗也舍不得扔。”

# R8 t0 ^! E6 M! E　　她是金玉之器用惯了的，今日走时不带一箸一碗，自然不知书香瞧着这碗便想起夫妻二人在山间这段困苦岁月，胼手胝足，苦也觉甜，这碗正好留着做个纪念。
　　
　　罗四海心细，特意让兵士伐了四根小树，用绳索编了两个软兜，抬了罗夫人与书香下山。这几日红日高照，山间寒冷，积雪却不见消融，一路上兵士行的又慢，等到下了山，已过了大半日功夫。

　　连存早接到信儿，今日他们要从香末山回来，满城寻了一架马车来，在山下静候。书香与罗夫人下了山，上了马车，那车夫先时得了连存嘱咐，驾车又平又稳，天色未昏，已到达响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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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3 e* Y  x+ `# Q2 B- l, ^ 　　马车到得城门口，二人掀帘来瞧这座城池，当日逃命惊惶之态犹在眼前，由不得令人慨叹。但见城墙之上血迹犹新，仿佛整座城池都浸着一股血腥味，书香近些日子本已呕的少了，见到这情景转头便要吐，慌得罗夫人急忙替她拍背，又喊阻了车夫，让他先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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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j1 X2 E  V) T- o1 v8 X* j 　　进得城去，车夫便道：“军师有讲，先送了罗夫人回城守府，再接了裴娘子去他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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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C9 t, T; l4 Y5 B" w　　书香与连存分开日久，也有些想他，当下连连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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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夫人本欲请书香住到城守府去，但想到昨天罗四海背了书香告诉她，裴东明与贺黑子当日攻进城厮杀，左家父子得知他们陷进了阿不通的手里，当下强攻，折损了好些将士，这才攻下了响水城。但进得城来，却遍寻不见这二人，也不知道这二人现如今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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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既然要书香住到他那里去，定然是因着这件事要慢慢告诉了她才好。当下也不阻止，只拉了书香的手要她好生保重，这才下车归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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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9 r, a) m; E  I 　　书香一个人坐在车里掀帘去瞧街边景致，但见房屋空旷，偶尔看到一队巡逻的军士，其余不见人迹，远在遥城逃难的百姓军眷还未回来。马车路过她家巷子口，那边墙上老大一片血迹，已变作了褐色，瞧着触目惊心，她只觉心头有些不好，却实不知，当日裴东明拼死血战，被蛮兵一枪扎伤，背靠着那面墙，血迹溅透了墙面，命在旦夕……
　　
　　她喊阻了车夫，令车夫转头，驶进了小巷子。莲香家隔壁院门洞开，房屋连顶全被烧的黑黑的，只留了个土坏院落墙壁，马车慢慢行驶，路过莲香家，仿佛还能听到孩子满月高朋满座的热闹声音，但眼前已残垣断壁；再往前便是她亲手布置的家，院门同样洞开，院子里已是不复旧时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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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L% w7 {8 f0 ]/ D2 } 　　那车夫是军中人，知道这便是她家，便停了车由得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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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缓缓下车，一步步挪了进去，所有的房屋都留着大火燃烧过的痕迹，门窗房顶易燃的都已变作了灰烬。院子里还有未化的积雪，她一路走进去，家中所有俱为乌有。

　　院子里还扔着她往日用过的铁锹小铲子，她拿了铁锹便在菜园一角看准地方挖了起来，直挖了十来下，铁锹终于磕着了，她唇边浮上一个缓缓的笑，蹲下身去拿了小铲子去挖，终于将下面的东西挖了出来，赫然便是她当日用过的妆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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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打开妆盒，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完好无损，一两不少，她终于如释重负。这里面装着是的她家的全部家当，还有燕檀寄存的银子。当日两军交战，看着情形不好，想到万一遇上乱兵冲进城中哄抢，她如今是穷家小户，哪里禁得起抢，索性将家里财务全埋进了菜园。
　　
　　连存在院里等了许久，十分踌躇如何向书香开口讲裴东明的事，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她披着狐皮大氅，怀里抱着个沾满了泥土的盒子笑着回来了。

　　“你这丫头怎的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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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Q6 K: I1 u5 h" b9 w　　书香看到连存抱着盒子行礼问安，才道：“义父不知道，这可是我们家的全部家当。相公只知道打仗，亏得我当日机灵，才将这些全埋进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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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听到她提裴东明，神情一黯，又强打精神笑道：“你这个财迷，想要银子回头义父再给你二十两？”
　　
　　书香睁大眼睛一脸的诧异：“义父你不留着娶义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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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7 n* \* J# }6 i6 R　　连存被她气笑，作势要赏她一个暴栗，小丫头才知道怕了似的抱着讨饶：“义父义父，如今我都快要做孩子他娘了，你怎么能下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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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X1 A* [7 o/ \% x& i 　　连存心中一酸，偏面上不能表露分毫，却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来：“若不是看在小外孙的面上，我今日定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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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父你若真想打人，不如就将你女婿叫过来狠捶，他皮糙肉厚，禁得起捶。”

: A: V9 H2 K6 l　　书香本是试探之语，想问问裴东明可有伤着，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出口，讲出来之后见得连存怔了一怔，却未回答，心中顿时提了起来，一双眸子只盯着连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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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在她这样迫切的目光之下几乎招架不住，最终笑道：“你这孩子心倒是真狠。只是你这算盘恐怕要落空了，如今女婿跟着左小将军前去追北漠遗部，左老将军准备一举拿下北漠王庭，恐怕这段日子你是见不到小女婿了。是不是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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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c( e; l' n3 X% N 　　书香被连存打趣的几乎要不好意思起来，再者，听得裴东明竟然跟着左迁去追北漠遗部，定然无恙，这一路紧提着的心倒放了下来。
　　
　　阿不通当时夺城，蛮兵虽在城内烧杀劫掠一番，一则这里并无可抢的东西，二则蛮军进城正合驻扎此地，但军营却保存完好。因此连存回城之后，依旧住进了自己旧日住过的小院，左老将军就住进了左迁住过的院子，将军府被蛮军糟蹋的腌臜，里面圈了许多年轻姑娘寻欢取乐，左家父子自然不肯再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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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这院，自己住在正房，厢房里已铺陈好了，又有新买的浴桶，他叫了兵士提了热水进去，令书香自去沐浴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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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A9 A9 N/ g- k% n 　　书香洗了个热水澡，又出来陪连存吃了几口饭，今日被摇晃了一路，孕后身乏，早累的不行，吃完了在院里走了几步便回房去睡了。
9 |3 {) k/ I5 |% s) ?! J( m/ N 　　
　　连存只等她歇息了才出了院子，去寻左老将军。  
　　
/ |: z$ B$ a- u$ G$ E; B% _ 　　左老将军今年已到知天命的年纪，一把赛霜雪的长须垂了下来，五官比左迁方正，眉目也比左迁威严更甚，看到连存这时节过来，道：“可是安顿你闺女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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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b- P, I6 x7 ^7 J) E8 T　　他比连存年纪大了许多，但二人从来以平辈论交。连存见了他，哪里还装得下去，一脸苦笑：“我家这闺女冰雪聪明，我生怕瞒她不住。万一……万一东明再找不回来可是如何好？她又正在孕中，又受不得刺激……”
　　
　　左老将军一生戎马，惯见了这种事情，至如今仍是心有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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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的孩子……可恨曾潜那贼子开城投敌……如今已将那贼子捉住，本帅定然教他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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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_. J- C& O$ M* ]' Z  f' p2 N　　连存冷笑一声：“可恨的是曾潜那贼子吗？可恨的是你那一生忠心的皇帝吧？就为了充实国库，派了个这样的禄蠹来……将百姓军士当作了弃子！你出去瞧瞧，这好好一座城池，如今都成了什么样子？多少军士毙于敌刀之下，多少无辜百姓丧了性命，流离失所？”说到怒火中伤处，愤而拍桌，横眉怒目。

　　左老将军是见识过他当年脾气的，知他性烈，虽出身大家子，但不满官场规则，愤而辞官，四处游历，后来若非遇到他，恐怕如今还不知在哪里。
　　
　　他斟了杯热茶来，拉他坐下，苦笑道：“我也打了一辈子仗了，若论忠心，只能说我忠于这个国家，乃至国家的百姓，不忍见生灵涂炭。若说忠于皇帝……若不是个忠心的臣子，还能坐在边疆守护百姓？”
　　
　　连存喝了一口热茶，心头怒气被他这话又浇灭了大半，但愤懑仍不得舒解，惟有长叹一声：“……这件事，委实教人寒透了心肠!我一路跟着小将军来此，虽不算军籍，但跟着他在此守了数年，也将自己当作了军中人物，眼看着这些新兵蛋子如今都变作了骁勇善战的军士……在上位者眼中，他们的命不过与蝼蚁一般，还比不得银子重要……”
　　
　　左老将军面上风霜之色甚浓，仿佛因着他这番话，如今更见苍老：“左家世代领军，家人常年分离，只为了守护一方安宁……如今……”强攻下响水城的那一日，当他踏足这个饱经战火蹂躏的城池，见到满城鲜血尸体，只觉苍凉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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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4 o  ?, G' W8 }! ?+ N3 m0 w" w: n　　有些话，因着身在其职，非不敢说，而是不能说。

) ~5 |3 N0 H! w2 K 　　就算他金殿血谏，也不能改变帝王的铁血心肠，也不知身后何人能够庇护边城无辜百姓与无数年轻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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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N. s% t  m9 M　　“如果……东明真的战亡了，找不回来了，我就带着闺女回老家去过日子……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卖人为奴，父母双亡……这个响水，我是不想再住下去了……“
　　
6 i' H4 ~4 z7 S* \ 　　连存离开的时候，左老将军去送他，注视着他的背景，只觉他仿佛老了十岁，身姿竟已不比年轻时候初遇他那般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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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20:22
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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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e+ j  ?2 i  a+ ]1 P 　　当日强攻城破，阿不通恋战不肯撤离，被左迁带人包围，万军之下他突围无望，最终自杀而亡。左迁与他为敌多年，敬他是条汉子，倒留了个全尸给他。阿不通既死，城北的北漠军大开城门窜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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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老将军下令追剿蛮夷残兵，左迁带着燕檀等人当日便出城而去，留下的人在响水城寻找裴东明跟贺黑子，不想没找到他二人倒搜出了曾潜。
. T0 _' K. t  ?& g$ h! y 　　
　　曾潜被缚到左老将军面前的时候，还是很趾高气昂，却被他两句话便打入了尘埃。

　　“陛下有旨，令本帅擒获曾潜之后，就地正法，以慰响水一干忠魂。”

　　曾潜扯着脖子大吼：“老匹夫，你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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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老将军眉毛都未抬，好心提点他：“曾将军可能不知道，你那位甥女不知约束家人，已被打入冷宫，江淮曾家抄家没族，所抄家资尽数充入国库，本帅劝将军还是歇会子，等响水城百姓全部回来了，也让他们最后再见见你这位开城投降的一城之将。”
　　
　　曾潜当即绝望的瘫软在地。
9 e9 P. ^- r4 Z) h* _+ v 　　
  l- t6 ?4 _1 d1 ]2 A/ o: q 　　左老将军当初接到回师的圣旨之时，也接到另一道旨意，开城投降的曾潜不必再押解回京，就地正法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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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5 `& M( p! a 　　他进城以后，与连存在城内转了许多地方，总觉得曾潜行刑，还是要整个响水城的百姓们都亲眼看到了才好，便将他暂行押进响水城府衙大牢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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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水城有左老将军坐镇，此信传回遥城，过得两日，前往遥城避祸的百姓军眷们陆续也回来了。郭大嫂子带着自家的三个孩子，外加小铁，并雁儿莲香等人都回到了响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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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有不少人家房倒屋毁，但也有好些人家虽然家中被劫掠一空，但好歹还有容身之处。

　　军眷区书香郭大嫂子她们这一片都被烧毁了屋顶门窗，她们这帮人回来，就暂且住进了书香等人当初待嫁的院子，说起来距连存的小院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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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9 N/ a' m! G: j 　　书香这两日在连存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少吃两口饭也会被念叨。连存念叨完了，父女俩人都捧着碗无心进食，数着米粒放下碗，相对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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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中的大锅饭实是算不上好吃。书香近来又嘴挑的厉害，偏还在养胎，不能劳累，连存更是不舍得她下厨，看的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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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响水城中百业俱废，饭馆酒家都不曾开业，连个解馋的地儿都没有。郭大嫂子她们住进了营里，这对父女简直是喜出望外，她们刚回来就去探望。
　　
' v% W+ h) {6 o& i5 c 　　连存这两日将书香盯的死紧，从不曾让她一个人出门去遛弯，都是父女两人一起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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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刚收拾好，就瞧见这父女二人转悠了过来，几人上前向连存行了礼，莲香与雁儿又向书香恭喜，小铁与小妞子手拉手跑了过来笑嘻嘻盯着书香看，又小声问书香：“香香姨肚子里可是揣着小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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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 D3 p$ F. k- s( Q　　书香摸摸他们的小脑袋，几个月不见，这俩孩子又窜高了一些。
　　
% n3 O/ V, S; Q/ t, m7 _& g 　　“还不快去外面玩会儿去？”

2 [0 O3 K" d2 |! v4 W　　郭大嫂子将这两个小猴子赶了过去，慈爱的眼神注视着小妞子的背景消失在门口了，才回头来问书香这些日子可有不适，吐的可厉害等语，又嘱她不可多走动，一定要卧床休养。
　　
, F3 H7 t* F# A2 ?7 S( R# K+ [ 　　书香愁眉苦脸瞧着郭大嫂子，道：“我也不是非要出来转悠的，只是馋的厉害，营里的大锅饭实在吃不下，这都等了大嫂子几日了……”

　　郭大嫂子尚不知裴东明与贺黑子失踪之事，只取笑了她一回，就拍着胸口保证最近她的饭都由自己包了，书香扯了扯她的衣角埋怨：“大嫂子不能只管我一个人，我家还有我义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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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 h$ |3 V6 M5 g2 Y# c! A 　　她这话惹的众人都笑了。
8 e; |# h  W- {+ C1 @" l 　　
　　连存见她这笑模样，心下很是难过。
　　
　　莲香与雁儿数月未曾见过夫婿，都有些记挂，当下就问书香提早来了这两日，可有见过贺黑子与赵老抠，书香取笑她两个，“不过分开了数月，就这般牵挂？放心啦，左小将军带着他们去追北漠残部了，说不定会端了北漠的王庭才会回来呢。”
　　
　　几人说笑了一回，连存怕她久坐累着，便催了她回去，书香只好跟着连存回去了。
　　
& s1 X. A& n3 J 　　这里莲香与雁儿等人议论了一回，又想着回家里去看一看，也不知道家里被烧成了什么样子。雁儿留下看孩子，莲香便与郭大嫂子回去了一趟，见得四壁空空，房顶门窗俱已毁了，积雪落了尺余，恐怕年前都没办法住人，二人只能叹息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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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又下了自家地窖，可喜之前贮存的米菜都有，遂拿了些土豆白菜糙米爬了上去，同莲香一路往营中走。走到一半，恰碰上一小队兵士在巡逻，那些人这些日子奉了左老将军之命在城里细细搜寻了几十回裴东明与贺黑子，最后也不见影子，此刻不禁边走边议论。
　　
  P6 z9 T4 w5 v" c( `4 i* j 　　“裴校尉与贺校尉别是早被阿不通给砍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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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z6 f# O* l% S- \　　“听我们头儿说，拷打了姓曾的，他也不晓得。”

　　“这都多少日子了，当日进城就不曾见过他们两位，裴校尉与贺校尉又是营中功夫最好的，说不定早逃了出去？”

- F4 p( A: ]# K6 M" {; ^; F　　“瞎说，要是早逃了出去，这会城都被夺回来了，为何不回来？”

　　“你的意思是说……他两个早都死了？”

. ]5 o+ C! R  ^& u: d" }　　“当日我们攻进城的时候，城里多少尸体……那种乱象，说不定连尸首都被肢解了，哪里还能寻得到人呢？上头下令，不过是不肯死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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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p; h( W0 D3 M( i　　那一队兵士边行边议论，莲香本来正与郭大嫂子谈起自家儿子的趣事，偷闲听到两句，脸色煞时惨白，整个人都似被击飞了魂魄，当场僵立在了街上，双目发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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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见事不好，连连喊了她几声，等她回过神来，眼中已滚下泪来，直扯着郭大嫂子的袖子哽咽：“大嫂子……他们……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 R; }7 j: v3 n" I$ g/ v 　　郭大嫂子也只知道这二人先行夺城，至于后来结果如何，她也不知道。罗四海当日只悄悄告诉了罗人，连她也避着。

1 b7 J( {# L2 c1 E! s  j 　　“这件事……兴许是你听岔了。”
　　
5 S' E5 K1 n& `% T  C& l. I) ] 　　莲香往日是个极懦弱的人，今日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丢下郭大嫂子就往前冲，直直冲到了那些兵士前面去，拦住了他们，整个人抖的比风中的叶子还厉害，却又强抑着心碎不肯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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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1 ~. r/ z! V 　　那些兵士本来正在巡街，忽然之间被个满面泪痕的小娘子拦在了街中央，面面相窥，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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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J* R4 I" \2 w 　　郭大嫂子提着东西赶紧冲了过去，还未开口蚂蚁论坛首发，已听得莲香问道：“几位兄弟方才讲的裴校尉与贺校尉，可是裴东明与贺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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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o/ ~1 ^" ^0 }, b! ]6 D) D+ N8 u 　　那些兵士齐齐点头，“原来小嫂子认识裴校尉跟贺校尉啊？”

　　莲香也不说认识不认识，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我方才隐约听得……听得你们说他们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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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见状，此刻反倒没办法拦着她了，只小心窥着她的脸色，只怕她万一晕过去了好接着一些。
　　
　　那些兵士里有个年纪稍长的叹息一声：“小嫂子莫非是这两位的亲眷？裴贺二位确实是先冲进了城里，但隔了两日大军攻进来之后却再没找到，这都好些日子了，恐怕……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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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的身子晃了两下，软软朝后跌了过去。

　　幸亏郭大嫂子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等她倒下来的一瞬出手接住了她，将她揽在怀里，再去看时，她已晕了过去——委实是打击太大，心神俱震之下，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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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名兵士见这小妇人泪流的这般悲切，听了这消息之后便晕了过去，一时都呆住了。郭大嫂子叹息一声，这事巧成这样，连她也全无心理准备。除了伤心，想到营里还有另一位怀着身子又受不得刺激的，只觉更是乱了方寸。
　　
　　这会她倒是有些明白今日连存如母鸡护小鸡一般紧紧盯着书香了。依着那小丫头与裴东明的粘乎劲儿，断然不会是今日这般开心的模样，定然是现在还不曾知道这件事的缘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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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n* C) k5 C( c! Q  J  u 　　雁儿与大妞二妞照顾着两个小婴孩半日，就瞧见一队军士抬着莲香回来了，后面跟着神色焦灼的郭大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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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队军士已知这是贺校尉家的娘子，便随手从街上一户民房卸了个门板下来，将她抬了回来。幸得那户人家还未回转，也无人上前来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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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9 Z/ _4 C0 j" l7 u4 V 　　雁儿见得这阵仗，早被唬了一大跳，待问明了原委，也不知如何是好。

7 t9 b5 C' j* h+ n 　　郭大嫂子掐了一下莲香的人中，不多时她便悠悠醒转，眼睛方睁，便泪雨倾盆。她翻身坐了起来，在那里号啕大哭，只觉一颗心疼的厉害，感觉都碎成了一片片，不知如何是好。哭的累了，这才想起一个人来，下了通铺便要往外走。
　　
2 S8 ?7 R* [0 X7 _0 Q7 l( k% C0 E 　　“我去找她去，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瞒着我呢？”

/ d; O+ @* e& x( n　　郭大嫂子听的话头不对，连忙去拉她：“你这是要找谁去？”

　　“我……我当她是姐妹，她当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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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丢下一句话，便跑了出去。
　　
　　郭大嫂子心头浮上不好的预感，转头去瞧正在拭泪的雁儿，后者接触到她的目光，一声惊叫：“书香——”两个人争先恐后往外跑，就盼着能将莲香拦下来。  
2 @+ C7 z8 y# w5 S3 r4 g( r6 O5 z2 z　　
2 s+ l) G/ n% X$ a 　　可惜她两个到底是晚了一步，冲到连存院门口的时候，听得莲香大放悲声的指责：“……他们两个都死了……都死了……你竟然还瞒着我？枉我将你当亲妹子一般疼……”
　　
　　郭大嫂子心都凉了，站在连存院门口，连踏进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书香的身子如何，她最清楚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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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20:27
83　离心

& `  a3 {) b( U3 F+ W1 _/ x: s4 Q 　　连存今日事忙，盯着书香喝了药，睡了才去左老将军住处商议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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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w2 L. b' @" | 　　莲香进来的时候，书香才睡了起来，在院子里溜达，还盘算着今天晚上让郭大嫂子做些什么好吃的给她，见到莲香还笑着招呼：“姐姐怎的有空过来了？”贺黑子的儿子才几个月，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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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a* c  l' v1 q* Y2 c' \ 　　莲香双目通红，视她如敌一般，紧抓了她双臂质问了一句：“书香，你怎么能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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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尚自懵懂，见得她大放悲声，心下已是一沉：“姐姐这是在说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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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O+ d) y* X: A　　“你家夫君与我家夫君先前冲进城里，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晴天一个焦雷当头劈下，当场将书香差点炸得粉身碎骨，她只觉得眼前眩晕，有一刻快要晕过去，但莲香不给她这样的机会，大力握着她的双臂扔晃，誓要问个清楚明白。

2 N9 L; u- a" q/ k% ~! M2 } 　　“他们先前进城明明已经战死在了城里，左将军他们进城以后寻了这些日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还瞒着我……”

/ g+ y2 t! I- b" h3 e. U　　书香的心一直沉到了谷底，当场摔的四分五裂，犹不肯信：“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我家夫君与黑子哥哥都随了左小将军去追蛮夷残部，怎么……”

' y  E/ @9 x+ N  P! D/ |　　莲香见她还要欺瞒自己，号啕大哭：“我明明听到街上兵士都说了，他俩个死在了城里……他们两个都死了……都死了……你竟然还瞒着我？枉我将你当亲妹子一般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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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4 ^! I& H% g. w' W' B" {# y　　她在激动伤恸震惊之下，此刻只觉天都塌了，就算再质问书香，也已经于事无补，只是剧痛之下无处发泄，寻常依靠惯了书香的，出了事第一个念头便是前来寻她，但质问完了，又涌起深深的绝望，索性放开了书香双臂，捂脸大哭。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不知道……”书香只觉嘴里发苦，不知是自辩还是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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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L" M8 j. S 　　“你一直随军，怎么会不知道呢？”莲香大哭，在巨大的噩耗之下，只觉得心痛的无以复加，人在第一时间关注自身的伤口原本无可厚非，可是她却忘了书香今时不同往日，腹中还孕育着一个孩子，更不知山间煎熬数月，书香本是最为赢弱之时，又在孕后呕吐数月，身子早亏的厉害，此刻整个身子更是抖的如风中落叶一般，自己全然不能控制，眼前一阵阵发黑，要使劲咬着唇才能控制此刻晕倒在她面前。
0 u) ^) c+ g0 X# e+ A# d+ G 　　
　　幸得院子里尚有石桌石椅，为着连存夏夜消暑之用。石上尚有积雪，书香强撑着挪了几步也不管上面积雪便坐了下去，想要张口安慰莲香抑或自己几句，也好不要相信此事属实，嗓子眼里却似堵上了一般，小腹这时隐隐有几分酸痛之意，她瞧不见自己此刻面色已如金纸，忽觉腹中胎儿剧动，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疼痛，她死死咬唇，抬头去瞧站在不远处正兀自哭的伤心的莲香，只觉自己腔子里这一颗心也已经七零八落，伤心到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 l6 T, d- Q4 T# F7 c 　　这时，院子里旋风般冲进来两个人，郭大嫂子一马当先冲到了莲香面前，拉了她的手便要将她拉走：“这些事书香本来便不知道，她身子又不好，如今尚不知是真是假，你就拿来搅她……”她尚念着贺黑子生死不明，实不忍苛责莲香，但又忧心书香身体，只想着先将莲香拉回去再作计议。
　　
9 ]. y+ ^: D" C+ J4 J0 I3 j4 l 　　同她一起进来的雁儿却先就注意到了将整个身子都仆在冰凉的石桌上的书香，惊呼一声：“大嫂子你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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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双掌虚护着肚子，整个人都疼的哆嗦了起来，可是她此刻却觉得身上的痛楚及不上心里的疼十分之一，仿佛整个心都被活活剜了下来，全身每一个神经都痛不可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战亡了……战亡了……

4 [3 r; `5 ^! [$ ~. M% P6 [　　曾经做过的噩梦变成了现实，仿佛是昨夜才成亲，灯烛下那人双目弯弯一脸笑意，那时候她尚不知此后自己的命便系在了他的身上……

% z! ^$ J3 v- q* ^8 \1 {　　“东明—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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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f. x" M7 e/ E* u　　她伏在石桌上喃喃低语，眼角却遽然涌出急泪，像初夏的雷雨来的又急又密，顷刻间就打湿了她的面颊，山洪暴发一般奔流……
　　
　　雁儿先就奔了过去，将她的身子揽了起来，见她泪水决堤，额间大汗淋漓，双目紧闭，细白的牙齿死死咬着嘴唇，已将嘴唇咬的破皮流血，犹自不觉，将她纤瘦的身子搂进怀里，能感受到她不住的颤抖，已先自心疼了，双目滴下泪来，轻拍着她的背慢慢安抚：“要哭就哭出来，乖……不会有事儿的……不会有事儿的……”
　　
　　哪知道搂在怀里的身子却仿佛充耳不闻，只是紧攥着她的衣襟，似乎痉挛一般不受控制的抖动。郭大嫂子扑了过来，已见着不好，连忙去拉书香的手，只觉她十指死紧，也不知道是心疼的厉害还是小腹疼的厉害，她竟运了十分的力来抵御疼痛，郭大嫂子竟然扯不开她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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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E( ?& V" f- S" X9 ~ 　　“书香……丫头……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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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方落，书香整个身子都骤然松懈了下来，可是紧跟着她身下一股热流奔涌，雁儿已失声叫了出来：“大嫂子，孩子呀——”
　　
　　郭大嫂子低下头去，但见她棉裙之下已经有一滩赤红，顿时吓的三魂去了两魂半，一把将她抱起来往房里送，又回头吩咐雁儿：“快去找军师过来，再让军师派人请大夫，产婆……快……”

　　雁儿提起裙子撒腿就跑，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出了连存的院子碰见个兵士，上前便恶狠狠揪着那人催促：“快去叫军师过来，裴娘子怕是不好了……请大夫，请产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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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兵士还有些发愣，已被她大吼着连连催促：“还不快去……”那兵士转头便跑，在雪地里打了个趔趄，差点跌倒，又稳住了往前跑，眨眼间就消失在营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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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赶过来的时候，大夫跟产婆还没有到。郭大嫂子将书香放在了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被子里的人此刻却意外的清醒了，双目亮到惊人，似乎被一锤子打懵以后终于清醒了过来，连存上前去握着她冰冷纤秀的手指，心里一颤：“痴儿，你这是要吓死为父吗？”
　　
& D/ k, I  m, f- e* M 　　床上的人执拗的盯着连存的脸，目光在他面上急切的搜寻着：“义父，东明他人呢？”不等连存回答，她又连忙追加一句：“你……你不能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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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C! A- C& @1 Z　　在她这样焦灼的目光之中，连存所有的假话都说不出口了，“东明他与黑子进城以后就失踪了，大军进城之后没找到他们，老将军还在令人搜寻。”

+ o  r" |* X9 `　　“义父，没有找到尸首对不对？”她企盼的目光紧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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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 h. D$ J. G' C+ a7 D 　　连存心里一酸，郑重点了下头：“对，没有找到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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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J" M3 s" I1 `/ X5 K 　　床上的人忽尔绽出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容：“我就知道……他一定还活着！没有找到尸首，他一定还活着！”眼角泪珠滚滚而下，企盼的瞧着连存，分明有催促之意，催促连存快去寻找裴东明。

　　“东明武功高，又是跟黑子在一起，他俩个在一起肯定不会有事！”郭大嫂子拭拭眼角的泪，故作轻松的开解她。
+ K2 ?( n% J6 J# H0 O5 U 　　
　　恰在此时，大夫跟产婆都气喘吁吁的来了。那大夫先把了脉便同连存一起从房里出来了，留下产婆打理。  
6 t7 l& @/ x1 p　　
　　隆冬时节，院子里积雪未除，寒气逼人，连存站在院子里却浑然不觉衣衫单薄，连大氅也未披，只沉默了一瞬，便问道：“情况怎么样？”

: C6 P# ^' `' L. h" A$ {　　这大夫是左老将军身边的随行大夫，与连存也算旧识，当下黯然摇了摇头：“孩子已经小产了，大人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如果血能够止住，以后生育就算难些，总还能保住一命。就怕……”

　　不等那大夫说完，已听得产婆一声惊呼：“血崩了……”

( m* f- M6 K. d; b$ w! q　　那大夫匆匆转身又折了回去，只惊得产婆跟郭大嫂子连忙将大被盖了起来，遮住了书香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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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莲香呆呆的站着，早被这一番惊乱吓的停止了哭泣，想要进去瞧一眼，脚却好似被钉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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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 a* ~9 v& o" I, I# l. u 　　她本来就是个没主见的，一向唯书香马首是瞻，如今书香正在生死关头，直到此刻她才想起来自己这般莽莽撞撞闯了来，引出这场轩然大波。方才大夫跟连存说的话，她都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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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现在想要说些什么话，却已经晚了。
　　
1 x/ a! q. M$ g6 K6 N5 X/ l 　　一切都无法挽回弥补。
　　
　　想到这里，她又呜呜哭了起来，“都是我……我不该跑过来闹她……”
　　
　　连存本来就忧心不已，又被她哭的烦躁，再听到她这句话，想到出门之时还好好一个女儿，如今就已经在床上躺着，命在旦夕，不由暴喝一声：“贺娘子，能不能别哭了？！”

/ x. d$ n2 \; n4 Q　　他这些日子脾气本来就不好，从前那些烈火一般的性子都早出了头，见莲香被他喝的大张着嘴呆呆瞧着他，顿时心头带气，厉声道：“黑子跟东明一起出战，黑子生死不明，难道东明就回来了？贺娘子心疼丈夫，怎的就不心疼心疼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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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被他这番训斥，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仿佛直到此刻，她才能想到，自家夫君就算身故，书香也与她一样失了丈夫，两个人的心都疼。此刻，书香却比自己更疼，她连孩子也失去了……
　　
　　“贺娘子还是回去看孩子吧，不要再来老夫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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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来温善的连存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 n/ m; {# r. t/ [4 w! r2 b9 D" ^ 　　房里，大夫掏出随身的针囊来，陆续将针扎进了书香身上穴道，只惊的产婆大张了嘴：“……老婆子接生了一辈子，倒不曾见过血崩扎针的……”

3 s, n6 M, I: Q+ d  q. B　　这大夫就算身负绝学，跟随了左老将军十几年，如今也是额头见汗，只一针针扎下去，又吩咐雁儿：“去跟连先生说，让他从老将军那里讨一株参来……”

　　雁儿随手在裙子上擦了擦满手的血污，便匆匆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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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h: y1 F* F 　　也就是军中随行大夫见惯了生死，不嫌晦气才肯进产房，若是寻常大夫，哪肯进产房？
　　
　　莲香一步步挪回了住处，去的时候雁儿的孩子跟自家的儿子都在大哭，折腾的大妞二妞满头大汗，无论如何都哄不乖。见到她来，两个女孩子大松了一口气。
　　
　　她走进去，按过俩孩子，解开衣襟一边一个喂了起来，两孩子哭的累了，此刻叨了她的乳&头大口大口吸了起来。她的儿子如今出生只得四个月，虽然生下来没多久就开始逃难，但孩子吸着母乳，如今还是胖乎乎的，双目莹亮，边吃边拿肉肉的小脚踢怀里雁儿的孩子，轻轻的一踢一踢，又吸的极之满足。

( v8 F$ k9 o6 j7 r8 H, R# c' y 　　往常，每当孩子吃奶的时候，莲香总觉得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满足，可是今日看着这样活泼健康的孩子，她总是不期然想起书香腹中那个流掉的孩子……
　　
. b  _! d( g  ^/ z 　　这天晚上，连存院子里灯火彻夜不息，一派忙乱，连存就站在院子里听着房内的动静，等到大夫终于出来了，不多时，房里传出产婆的惊呼声：“血崩止住了……”他才觉得自己站在那里，几乎快要被冻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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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这个院里，兵士送来了晚饭，郭家的几个孩子跟小铁都吃了，乖乖上床睡觉。莲香哄睡了两个孩子，出得房来，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沉沉黑夜，泪水如开闸一般奔涌，她站在那里死死咬着唇不肯哭出声来，只是泪水止也止不住。
8 f% m, ^1 c) _3 A4 L 　　
　　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来往巡逻的兵士们看到她，都侧目瞧一眼，又去得远了。到得大约子时，远处有人大步而来，身姿魁梧，到得近前，瞧见了院门口哭的莲香，已叫出声来：“娘子——”

　　莲香正哭到肝肠寸断，听得这熟悉的声音，泪眼朦胧之间去瞧，却见贺黑子吊着左膀子，脸上有好几处伤口，惊喜的站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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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b4 y6 m' p) n; P2 z9 A: k 　　她再不管此刻是人是鬼，“哇”的一声大哭，扑上前去就撞进了他的怀里，抱着他大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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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w+ G/ V+ m 　　贺黑子被莲香这一撞，正撞在伤口上，忍不住疼的眦牙裂嘴，但从不曾见过他家温婉的媳妇儿这般热情，顿时用另一只胳膊小心的紧揽着她，由得她在自己怀里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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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5 ]9 W# g8 X, N( k# u7 C 　　莲香哭的久了，才从贺黑子怀里退了出来，再摸摸贺黑子的脸，终于确定贺黑子活着回来了，心中顿时又愧又悔，忍不住朝贺黑子身后张望，“裴东明呢？”

　　贺黑子本来夫妻数月未见，乍然重逢，心中喜极，如今听得莲香提起裴东明，神色顿时黯然，“他……不知道是死是活……你别告诉他媳妇儿。他媳妇儿身子不好，又怀着孕，在山上都差点流产……就说他去追蛮夷残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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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眼泪汪汪的看着贺黑子，咬唇不语。

　　贺黑子只当她不肯瞒着，烦躁的耙了耙乱蓬蓬的头发：“东明当日受伤很重……这事万不能告诉书香，总要她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你是不知道，当日在山上有多惊险，她可是一直躺在床上养胎的，都养了两个月……你别不知轻重！”

  D* k; y  K& ^" Z　　“我……”莲香终于大哭：“我已经告诉她裴东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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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蠢婆娘！”贺黑子大怒，乍然重逢的喜悦顷刻间消失无踪，一脸焦色的追问：“她……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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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又怕又悔，哽咽大哭：“孩子已经流掉了……她在连先生院子里……我出来的时候血崩了，郭大嫂子她们全都在那，现在也没回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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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2 W. ^8 {6 ~+ Q$ g　　贺黑子咬牙立在莲香面前，面上青筋暴露，忍了又忍才没举起巴掌来，狠狠一跺脚，“蠢婆娘，你这是断了东明的根苗啊，让我怎么对得起兄弟！”脚下不停便往连存院里冲了过去。
　　
　　莲香站在院地，只觉夜色沉沉，暗的可怕，她身居其中，向来温语相向的丈夫忽然之间暴怒，向来依靠惯了的书香如今生死不知，她抱紧了自己双臂，立在院门口，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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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20:29
84 情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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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a; @9 I+ @  z   书香是第二日上头醒来的。醒来的时候郭大嫂子跟雁儿都守在身边，房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她全身无力，下意识去摸肚子，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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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S5 ]1 ^8 Q& U. j% ~    往常躺平了摸着鸡蛋大小的一个小硬块已经没有了，小腹平平，就像生生从她心上剜走了一块肉一般疼的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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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见她眼泪簌簌而下，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生怕她想不开有个好歹，有心劝一句“孩子多早晚会有……”，想到裴东明如今生死未知，多半已经回不来了，心头顿时发酸，眼眶也跟着红了，这句话却再也说不出口，只伸出粗砺的大掌来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替她拭眼泪：“丫头别哭了，小月子可不兴流眼泪，不然以后对眼睛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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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u( e# d* z  S( V- b) H    雁儿在旁瞧着心头也很是难过，索性转过头去，偷偷拭泪，又想着连存这两日坐卧不宁月房里又不能进来，只在院子里转悠，院里的积雪都快被他踩化了，边拭泪边出去报信儿。

9 b/ v' X6 Y' V    连存正在院门口与贺黑子说着话，贺黑子身边站着莲香。她这两日过来好几次，郭大嫂子跟雁儿不肯让她进去，听得雁儿说书香醒来，含着眼泪便想往里闯。

    雁儿来不及阻拦，连存又是个男子，不便动手，竟然教她闯了进去。

    郭大嫂子正劝着书香，又将小泥炉上温着的药端了来，扶了书香倚在枕上，一勺一勺喂她。书香和着泪吞咽着汤药，门帘一掀，莲香已经走了进来。

2 e: ]8 ^2 z% y, e( D8 w* O5 B    郭大嫂子一见着她，脸上神色先就不好了，慌忙去瞧书香，已见她眼泪又涌了出来，唇色煞白，她立时就忍不下去了：“莲香你这是做什么？都招得这丫头躺在这里了，怎么还要胡乱的闯了进来？你这是来逼她命的吗？”

    书香本来是半倚着枕头，看到莲香，身子便朝后倒去，再无一丝力气。往日有多亲厚，如今想起来就有多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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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2 Z3 H3 e) `% S) `. X# s    莲香目中含泪，又往前走了几步，眼瞧着快要到书香床前了，才道：“大嫂子你别拦我，我就是想来看看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妹妹原谅我！都是我一时急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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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将药碗放在床头小几上，起身去拉她：“你快点出去，让书香好生养着。你现在跑了来做什么？是嫌她受的刺激还不够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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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Z, V/ t  n2 P1 D( M% V    莲香死活不肯走，泪如雨下：“大嫂子，这两日我吃不好睡不好，就想着……就想着哪怕我跪在这里，也要求妹妹原谅！夫君回来也将我训了一顿……妹妹都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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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的人霍然睁开了眼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坐了起来，一字一顿：“贺黑子……回来了？”莲香只当她肯原谅自己了，连连点头，“前两日晚上夫君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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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闻听此言，挥手一把将床头几上的药碗推了下去，顿时半碗药汁与碎瓷片跌了一地，她煞白着一张小脸，满脸的讽意：“你家夫君回来了，这下子你还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泪珠却争先恐后的从目中流了出来：“我原不原谅你又有什么打紧？有什么打紧啊？！”

" v4 M( w% V1 k6 r* M: T. g; m    莲香一下呆住了。

$ [$ D- [3 [7 R4 Y6 e8 B    她与书香自相识至今数年，从不曾见她如此对过自己，当下哆嗦着哭了起来：“妹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只是急痛攻心……”

    “你急痛攻心……你急痛攻心……”书香连连冷笑，整个人都喘成了一团，以手抚胸，腔子里那颗心都被震的七零八落，良久，感觉到喘的不那么厉害了，她才又道：“你现在不急痛攻心了吧？你家男人回来了吧？你还不快回去一家子亲亲热热过下去……我这里，从今以后你就不要再来了！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来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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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C& F, ?" `$ F, B8 v# s; p/ r    莲香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傻住了，“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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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T8 t0 Y/ W3 T$ \' \    床上的人一张小脸血色全无，面上神色是从来没有的冷漠：“我……不是你妹妹，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的孩子……我以后都不想看到你……”

: t/ Y/ d  Z* c& Q    “妹妹……”莲香大哭了起来。

6 ?4 S  I( s2 R6 `    书香却猛然身子前倾，眸子充血，手指着莲香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嫂子让她走！让她走！我不想看到她……”喊完了这句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整个人直直朝后跌了过去，声息全无。

    郭大嫂子大怒，猛的推了一把莲香，吼道：“你是想逼死她吗？还不快滚出去！”已往床上扑了过去，伸臂将书香揽了起来，见她脸上泛着狰狞的青白之色，眼睛已经紧紧的闭了起来，整个人都止不住的痉挛，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双拳攥的死紧，顿时吓住了，连连拍她的脸：“丫头……丫头……丫头……”见她全无回应，扭头朝房门外大喊：“雁儿快请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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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通忙乱又是一个时辰，还是前两日那位大夫施针，又开了安神的汤药灌下去，房里点了安息香，书香才睡了过去。

    莲香早被雁儿连拖带拉拽了出去，傻呆呆立在院门口，身边站着贺黑子，夫妇俩个就那么站在连存院门口，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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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送军医出来，那军医边走边埋怨：“老连，这是怎么回事？你闺女身子底子这次本来就垮了，哪里受得住这样大的刺激？到底什么事儿这么急赤白咧的非要来刺激她？”这次是连客气的称呼都没有了。

  U* B$ B( P; R" S    连存一脸的愁苦之色，连连作揖：“我最近一定紧盯着她，再不教她受一点点刺激。老秦你就多费费心吧？我就这一个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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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秦军医一脸的急恨：“你闺女身子不好，数月饥寒颠沛，本来母体就不好，又受孕了。假如慢慢调养着，这孩子未必保不住，大人也要好生调养着，只等生下来坐月子也就调养过来了。可是现在孩子没了，万一再刺激到血崩，连命都会丢了的，你怎的这么不小心？到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5 [4 }  y& E  C    连存又作揖又赔小心，才送了秦军医走了，回头就看着院门口贺黑子夫妇道：“你们也听到了？贺娘子如果还想留老夫闺女一命，以后就都不要来这里了。如果想立时三刻逼死了她，那不如现在就进去逼死了她，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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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O& ]1 k& U4 t8 ~1 ~/ E    莲香眼睛早哭成了桃子，左右为难，只嗫嚅着：“我……我就是来向她赔礼道歉的……”

    连存长叹一声：“你如果能赔给她腹中的孩子，她大约就会原谅你。如果赔不了她腹中的孩子，以后还是不要再来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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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一脸凝重向连存保证：“军师，我以后不会再让她过来了。让书香……好生养着吧……”他叹息一声，高大的身子都有些垮了，带着哭成泪人的莲香离开了连存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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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 S$ a) g# I  {    过得几日，书香能够倚着被垛多坐一刻，终于让雁儿去请连存，想隔窗问一问贺黑子与裴东明当初拼杀，又从城里失踪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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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20:30
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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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贺黑子回来，他们夫妇便另选了一间营房，一家三口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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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7 }  I: b% P: I 　　天色昏暝，房内一灯如豆，贺黑子赤着上身，身上缠着的白布上渗出血迹，早已结痂。他面前的粗瓷碗里盛着药膏，盆子里的开水尚冒着热气，旁边放着剪刀跟干净的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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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香小心翼翼帮他把身上染血的白布结打开，一圈圈取下来，饶是她这几日一直以泪洗面，还是禁不住哭了起来。
　　
　　贺黑子腹间大约是被长枪扎伤，背后一刀与脊椎平行，深可见骨，其余的大小伤痕林林总总不下十来处。

　　幸得现在乃是寒冬腊月，天气寒冷，倒不至于有化脓之险，慢慢养着，总归是能养好的。
　　
) q% A% [3 U4 i' V; }3 d 　　莲香拿开水清洗了创面，边抖边替他上药，也知他这两日因为自己闯了祸，强撑着在连存那边照应，也不曾好生休养，想着想着，那眼泪便止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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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6 z+ e% u: Y9 G) J9 t 　　贺黑子手里拿着带血的白布，感受着背后与胸腹间的伤口带来的痛，听得背后压抑的啜泣声，终于讲了一句：“你以后……就不要再去寻书香了……”

& o  y, g. X- w; \2 L& h- H# R0 H　　纵然莲香向来以夫为天，听到这句话，哭声还是忍不住又高了一些。
　　
　　贺黑子面黑，因此受了这许多伤，流了血，那面上也瞧的不甚明显，只是唇焦皮裂，仿佛在沙漠戈壁行走了许久的旅人，带着说不出的疲倦：“倘若东明回来……也许事情尚有转机……要是东明再回不来，这辈子你就当没有这位妹妹罢……就不要再去找她了……”也只能对不住裴东明夫妇了。

　　这种事情，他委实想不出来弥补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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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 }. v+ z9 @' F9 [% K2 y  W 　　莲香的哭声渐渐的大了起来，吵的床上早被大妞子哄睡的儿子被惊醒，也大哭了起来。在这一大一小的哭声中，贺黑子手里紧紧团着一团染血的白布，手上青筋暴起，胸前背后伤口在这一用力之下又裂了开来，鲜血沿着胸前背后流了下来，他却浑然不觉，双目悲怆，直望着地下的阴影之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一日攻进城之后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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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T$ ]! a; l  r$ C/ h' N 　　那一日阿不通掷杯为号，北漠军层层逼近，响水五千军士在城中拼死挣扎，城中蛮夷数十万，活着的希望太过渺茫，唯有拼尽全力去杀敌，在敌人喷涌的鲜血与滚动的头颅之下，浴血而战。人人勇猛，各个善战，一时之间五千军犹如一支地狱而来的修罗，所过之处尸山积海，血流成河，北漠蛮军人数众广，也心头发寒，脚下有了颤意。
　　
　　但战鼓催军，北漠军如潮水奔涌，压了过来，裴东明与贺黑子身边的人渐渐的倒了下去，脚下是同袍逐渐冰冷下去的尸体，早晨还在一起喝了清粥，对着山风谈笑，展望战后的美好生活，眨眼间已经横尸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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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场拼杀天昏地暗，到得傍晚，五千人只剩了一千不到，北漠军损折了将近一万，阿不通气急败坏，战鼓不断，已渐有了疲态，恐怕城楼之上擂鼓的膀子都要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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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与贺黑子背靠背，相视一笑。

+ V* T3 [2 T9 X 　　“黑子，要是我家娘子生个闺女，不如我们就结个儿女亲家如何?”他肩头被长枪贯透，左臂已经抬不起来，大腿上也被砍到马下的蛮军临死之前砍了一刀，鲜血淋漓，看那副样子也不能走路了。

　　贺黑子紧握了手中长枪，枪杆上早已被血淋透，握在手中粘腻湿滑，他懊恼道：“早知道我就早点留下这话。我家那个这种事可作不了主，万一将来听我爹娘的，给聘个不知道谁家闺女……你我在黄泉路上也不过是白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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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拼杀一个时辰，近一千响水军只剩得五百儿郎，无人身上不挂彩，到得此时，众人早已没有了求生之意，一心只求战死，皆抱着与敌同归于尽的想法，斩敌几乎等于自戗。
　　
: r# H! E! g+ Y: B6 s9 j 　　这时候不知道为何，敌军竟然渐渐的退后，只将这五百儿郎牢牢围在当间，裴东明困难的朝后倚去，背后的伤口鲜血还在不断的流了出来，染红了靠着的这面墙，眼前已经有了恍惚之意，耳边蜂鸣，听得贺黑子的声音似乎有些远：“东明你听——好像别的地方又有杀声，莫非是大军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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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使劲摇摇头，振奋精神去听，果然顺着风声似乎能听到南夏军的喊声，“这么说这会蛮军停下来，是因为南城门在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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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黑子猜测：“是不是左老将军带人杀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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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Z0 H2 p, Q 　　他猜测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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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k1 F6 y9 `; d7 p6 s* @4 v 　　左迁父子在香末山下歼了那批出城迷惑响水军的北漠军，大军到得响水城下，为了营救城里的五千军士，不惜损兵折将强攻响水城。
　　
# a( I" H3 `5 s2 y 　　南城门迎来了大夏军，阿不通分-身乏术，一时倒教裴东明与贺黑子喘了口气。
　　
　　到得此时，裴东明忽的冒出一句：“黑子，说不定我们还真能结成儿女亲家呢。不过要是我家娘子生个儿子，大概就不成了。”他回头去望，此刻他们正好身处他家巷子口，往日每到了休假，他走到这里的时候，心头都会暖意融融，如今回望，仿佛成亲以后的这一段日子都是偷来，美好的不似真的。
　　
& j! l( D+ a( k" E* w: x5 P& X 　　那时候，他尚不知道，那孩子不及降临人世，便已经夭折。
　　
　　他与贺黑子低头商议一番，贺黑子向来只会听令拼杀，调派人员却不是强项，当下听从他的计策，南城门有阿不通及数万军士，这五百人折杀回去都不及填北漠军的牙缝，倒不如趁着北城门防备松懈，索性从北城门突围。 　　
　　
　　等到阿不通得到战报，那五百响水军拼死从北城门冲杀了出去，逃出生天，不由气冲斗牛，着令五千军士追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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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出得城外，那五百儿郎已剩得两百多，裴东明索性教五十人编成一队，五队朝五个方向奔逃，等到那五千蛮军追出城外，戈壁茫茫，积雪残光，领头的将这五千军士胡乱分成三队去追，倒教两队人马得隙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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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裴东明到底有无逃出，贺黑子委实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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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q+ m# i; A( ~- ~; ^8 X 　　连存饮尽了杯中的茶水，说得这半刻，口舌都干了，望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书香安慰到，“依着黑子所说，大半夜的那些蛮军追出去，他们那队被追了两日，借着地势，最后也有十来人活命，倒将追过去的一千多蛮军给杀了。黑子回来之后，老将军已经着人出城去寻找了，你且安下心来好生将养着。”
　　
' ^5 y0 C  Q& z* g9 T# ^ 　　书香着人去请他，连存本就对规矩向来漠视，索性进了月房，将贺黑子那听来的消息一一告之书香，又亲看了她几眼，见她虽然病弱憔悴，但精神头并未垮，听着他讲这些，她两颊倒泛起潮红，轻声自语：“说不准过得两日……他就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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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4 x5 r. L+ ]9 d 　　雁儿一早回去照看儿子去了。这几日她也两边跑，还要照看幼子，早累到不行。唯有郭大嫂子日夜照料，此刻听得这话，向来不信神佛的人都念了一声阿弥跎佛：“这可是好消息，东明兄弟过得几日定然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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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p1 `" ^/ \( B. J: I 　 茫茫戈壁深处的湄水河边，积雪将草地盖的严严实实，又教湄水河结了一层厚冰。河边的一户老牧人清早起来，出了毡房，从草垛旁边掏了两抱干草，向旁边栅栏与土坯围起来的羊圈里投了些干草，又提了棒子与木桶去凿冰取水。

　　他年纪老大，鬓角花白，脸上沟壑丛生，才提着棒子一捶捶去凿昨日取过水的冰洞，耳边已听得铁蹄声声，手中棒子顿时停了下来，整个人显出一种被生活压迫的艰辛无奈，朝毡房里喊：“玛萦，快将吃食藏起来。”
　　
7 W9 K1 G7 A3 X- Z 　　他家的羊圈里，也只有五只瘦弱的羊儿。

* ~9 K4 K2 B2 U- P6 N! P* H; F5 { 　　从毡房里出来一位老阿妈，年纪苍老到与玛萦这个名字毫不相衬，脸上带着一种惶然，冻裂了口子的手在皮袄上擦了又擦，“这可怎么办的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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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牧人这才想起来，自家房里还养着一个人，只因那人大多数时候昏昏沉沉的躺着，若非喂水喂饭擦身换药的时候，他忙起来都想不起家里还多养着一个人。

; t* @4 c: z6 j5 K 　　不等老牧人想出法子来，便有一队人马疾驰了过来，乌压压一片，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当先的年轻男子形容俊美，下马来问老牧人北漠王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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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牧人看着这队人马的服色与北漠军截然不同，口音也不同，小心指明了去王庭的方向，听得那年轻男子身后不远处一名中年男子粗嘎着嗓子叫：“燕檀，还有多远？”

  o4 f) \- h6 W2 U　　大夏军从不曾到过北漠王庭，一入戈壁几乎迷路，偏戈壁乏人居住，绕了好几日总算找碰上了这老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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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你急着回家过年？”燕檀向老牧人告辞，翻身上马，回头打趣了老郭头一句，眨眼间大军已经向着草原深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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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等这队人马走了之后，老牧人才长吁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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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e" Z1 ^6 E9 I3 P0 s3 y　　老阿妈提着奶桶去羊圈里挤奶，“你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不来抢我们的吃食就好。帐里这个人昨晚又烧了起来，吃过饭你还是再去采些草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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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2 T" z3 _/ M# T　　老牧人大声应着，又一下下去凿那个冰洞，如常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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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毡帐里，静静躺着的年轻男子缓缓被大军的铁蹄声惊醒，缓缓睁开了眼睛，瞧了一眼都有些熟悉的房顶，挪动了一下腿，只觉疼的钻心，索性又往被子里偎了偎，无奈的嘟嚷：“照这个样子，恐怕等香儿生下孩子我都回不去……”

' q0 _8 L8 f' _5 g　　按着时辰算，恐怕还未到早饭时候，他吃力的挪了一下身子，稍稍移动了半寸，让僵硬的身子略动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睛准备睡个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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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1 |( `% a! _& q4 Y* r  x 　　回笼觉对他来说，向来是个奢侈的想头，如今倒有大把时间来享受这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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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的新年里，响水城里鞭炮齐放，重新回来的人们衣食缺乏，但只因解了兵患，朝廷大军又前去戈壁草原攻打北漠王庭，心头都不由松了一口气，活下来的人们又都开始了如常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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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E5 z3 U. U5 t# h. F" o2 o 　　郭大嫂子这些日子已经在自家窖里取了好几次米菜，被书香催了好几次，这日带着小铁跟小妞子去书香家菜窖里取些吃食，扫开积雪，揭开菜窖盖子，顿时一股恶臭迎面而来，倒像是谁家久未清理的茅坑。

　　小妞子已经大叫了起来：“娘，香香姨家的菜窖里都臭了……”

　　“婶子，我下去瞧瞧？”小铁已经准备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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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v9 K+ l) W% n; p 　　郭大嫂子一把将他揽住，“你先别下去，点个火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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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铁跑出去一会，从街上铺子里借了个火把过来，郭大嫂子打了火石，将火把点着，朝着菜窖下面照下去。这菜窖挖的时候直直挖下去，又朝着旁边横向掏了一个洞，火把也只能照到洞口朝下的方寸之地。
　　
　　一个人影一闪，郭大嫂已是厉声喝道：“谁在里面？还不滚出来？”

' y. h! l; i6 m& ^* E　　菜窖里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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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 S4 V% } 　　郭大嫂子又叫道：“再不出声，我便要烧了柴往下扔了，点了这菜窖。”
0 }9 E! ]- o! l" j7 E! U# H　　
　　这菜窖当初是郭大嫂子挖的，只有这一个出口，若是点了柴火丢下去，窖里如果有人，大概会被烧死。况战后未久，万一是蛮兵藏匿于此，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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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得一会，一个人影蹭了过来，蓬头垢面，低低道：“大嫂子，是我。”听声音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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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i) l1 D$ e; v9 M6 Z7 e* E 　　郭大嫂子一向甚有威严，在这城中叫她大嫂子的不知凡几，这声音她听着又甚是陌生，她又是个急性子，已喝道：“你是谁？抬起头来。”

　　窖里的人缓缓抬起头来，虽然是满面污垢，但瞧得出来正是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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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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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9 L* u) }! V: g* D5 y 　　郭大嫂子一脸怒气的回到了连存的小院，进了书香房里，灌了一杯温茶，尤不解恨。

5 n; J. s- _8 e: J0 S1 b6 j 　　书香最近很少见她这般生气，朝门口紧跟着进来的小铁与小妞子眨了眨眼睛，询问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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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V& @1 Z1 u  E7 O; e) ^ 　　她尚未出月子，又加之身子虚弱，大多数时候都卧床休息。
　　
4 e% n: V! |! J0 j 　　小妞子玲珑剔透，眨巴着眼睛窥着她娘的神色，小心蹭到了书香床边，招招小手，书香俯耳过去，小妞子贴着她的耳朵小小声道：“香香姨，你家菜窖里有一个野人。”小手捏着鼻子，一脸嫌恶的补充：“弄的菜窖里臭死了……”
　　
　　怀香当初与郭大嫂子不亲，加之她又不常出门，篷头垢面之下，小妞子哪里认得出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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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Q/ d( f- v- o6 x 　　战争摧人，书香长叹一声，安慰郭大嫂子：“想是情急之下也是被逼急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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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J1 Q0 C: y# L) n: t5 q　　郭大嫂子早将这一大一小动静瞧在眼中，闻言神色古怪的瞧她一眼，“你当是谁？好好一菜窖吃食，全让怀香给糟蹋了……”如今食物匮乏，朝廷虽然有拨了粮草下来，但每日只分得些粥食，连存想尽了法子每日里去街上买些吃食回来，但街市萧条，寻只鸡或者鸡蛋，都极难，时有时无。
　　
　　 至于书香细心养的那些小鸡，早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闯进城里来的蛮夷给下了肚。
　　  
4 r) ~( q. s# K3 |/ @; H　　 书香一脸的讶异：“居然是她？”曾潜投了敌，难道不曾保全他府上一院子的莺莺燕燕？

　　郭大嫂子又灌了一杯茶，神色也颇为复杂：“我已经让她打扫干净了菜窖，另寻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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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就此作罢，二人未曾再谈起来过。
　　
　　二月份，遥远的北漠王庭一场大屠杀正展开着，那些在去年响水城经历过的一切降临到了北漠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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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带军从天而降，摸到了北漠王庭，与北漠军在草原上展开了一场殊死战斗，不慎被北漠军将领射中，昏迷不醒。大军暂由燕檀率领，以毫不容情的雷霆手段，血洗了北漠王庭，屠杀了无数北漠平民与王族，活捉了北漠可汗与可汗幼子，扫平了大夏边疆多年兵患。
1 K! Y, F% L$ C6 c4 Y8 S( c 　　
# y2 \+ H' W* d1 v( @. V1 r 　　 大军回师的时候，赵老抠与左迁躺在同一辆马车上，二人皆是身受重伤，老郭头瘸了一条腿，尚能骑马，罗敏与燕檀倒未有大伤，一个暂代左迁统军，一个押着北漠王族与洗劫来的财物。

　　路过湄水河的时候已是二月末，草根从残雪之下挣扎着冒出头来，大军这次行的缓慢，远远的老牧人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那队冗长的队伍，见他们并未前来相扰，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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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上的日月长，他与老阿妈自十八岁私奔，又不曾生得子女，已经守着这湄水河生活了近四十年，只盼岁月平安。

7 W- P% F) {# {- j- h7 D: f  j 　　等得大军远远过去以后，他赶着瘦弱的羊儿回到毡帐，见得自家养伤的青年已经坐了起来，双目炯炯瞧着他：“苏阿爸，外面这是什么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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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U& e# k. t) C5 K　　苏阿爸年轻的时候曾学过些医术，依靠着他的半吊子医术与草原上冰地里挖来的草药，这个青年在他家毡房里养了数月，居然活了下来。

　　老阿爸想到他当初那血淋淋的模样，如今又正在病中，不想让他忧心，当即笑笑：“部落在迁徙……你可要去外面晒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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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A5 P( L+ R 　　裴东明点点头，咬牙架着一个粗糙的木拐，蹒跚着挪出毡房，暖阳刺眼，他反手去遮眼前的光亮，待得适应了这明亮的光线，又向前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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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e% M+ _* l5 t$ I' i 　　苏阿爸家的毡房紧靠了湄水河，河水两岸积雪渐融，想来不久，两岸便会春暖花开。
6 P% s% Q7 m4 D0 p+ @$ G 　　
　　三月份，大夏军胜利回师，响水城满城欢腾。百姓们在城门口夹道欢迎，书香已经可以到处走动，跟着连存也混在人群中，等着那些凯旋回来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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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v) e+ a2 g 　　郭大嫂子将小妞子抱的高高的，只等大军甫一进城，便能看到老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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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当先进城的除了左迁的护卫队之外，马上端坐的竟然不是左迁，而是燕檀。

　　数月领军，他整个人已经全然脱离了旧时阴郁，带着一股凛然之气，加之长相俊美，顿时令夹道欢迎的大闺女小媳妇羞怯心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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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乱的人群之中，怀香往人群之中缩了又缩，耳边听着众人议论纷纷，议论着这位年轻的将领不知是何种官衔。有人家的子弟在军中当兵，对军中将领略识得一二，摇头晃脑夸耀：“这位听说是一位姓燕的校尉。响水军中除了左小将军，武功最好的是裴校尉，接着是贺校尉，但最俊美的却是这位燕校尉，武功人品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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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般说着，便好似燕檀乃是他家的儿子一般。

　　有人在旁酸溜溜道：“老李，你这般喜欢燕校尉，说不定燕校尉这次立了大功可以捞个将军当当。可惜不是你家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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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姓李的翻个白眼，一副他人消息闭塞的模样：“听我儿说，这位燕校尉虽然娶过一妻，却已然和离了。我家闺女今年正好十七，模样又俊，回头我就去寻媒人说亲去，说不定进门就能当个将军夫人。”
　　
% `( G( ]# x1 D! y 　　旁边众人轰然而笑，指着他连连叹息：“老李你这算盘打的忒精，不怪生意做的这般好。”原来这老李乃是一位米粮商人，自战后便组队往响水运送米粮，如今因着这场战争，也不知又发了几多财，赚的盆满钵满，却是个富家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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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8 v  R- H* B/ K! t% p' ? 　　家中止得一子一女，儿子年轻气盛，不能继承父业，却进了营中当兵，女儿也娇养的跟花儿似的。
8 H4 X" D# S4 u3 l9 e: J3 v 　　
$ m) l7 r  y  R- L 　　那老李说到得意处，忽得感觉到一束目光直射了过来，不由去瞧，却是个生的十分整齐的女子，身边也站着几个花红柳绿的女子，他身旁已经有人瞧见了那几名女子，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朝地下吐一口唾沫，“咄，青天白日，这些娼妇们竟然也出来迎军来了。”
　　
　　已有人笑道：“莫非是这些窑姐儿也想着嫁一个如意郎君，早早来城门口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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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有人取笑道：“老钱你这话差了，想来是这些窑姐儿早些出来打听些消息，回头迎客之时也好与这些军老爷们套套近乎，要是奉承的好了，迎回宅中去做个洗脚婢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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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L% N$ p( t5 `) s1 N' l  F 　　怀香身边的姐妹们掩唇吃吃偷笑，目光又紧紧追随着马上那年轻俊美的男子而去，有女子小声叹息：“这般俊美英武的儿郎……做梦恐怕也梦不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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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a& b% N* S! U( z- f　　自从离开了书香家菜窖，怀香在城中转悠了三日，走投无路之下，最终自卖自身进了惜红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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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军缓缓进城，马上的儿郎们还带着千里回师的杀气，身姿挺拨，面色端凝。怀香瞧着大队人马里偶尔过去一张熟悉的脸，如今瞧去，这些端坐在马上的人们已经离她的生活极远，高如云端，她心中犹如打翻了黄莲水，又苦又涩。
　　
　　只等大军过去了，小妞子从郭大嫂子怀里下来，拉着小铁的手夸耀：“铁子哥，我瞧见了燕叔叔，还有我爹，都骑着马过去了……可是我爹没瞧见我。”她转头摇了摇郭大嫂子的胳膊：“娘，是不是我爹忘了我啊？妞子朝他招手，他都不理我。”

! W6 f, t3 }: d3 ^3 d　　书香轻笑一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慰她：“妞子，你爹这是刚回来，万一骑着马儿直冲了过来，撞了人回头左将军定然要打他军棍的。今晚他肯定能回来。”
　　
　　人群陆续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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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4 e( T0 `8 F' j4 u 　　几人缓缓往回走，小铁却捅了捅书香：“香香姨，有个女人看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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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顺着小铁的目光去瞧，六七名身着春衫，涂脂抹粉的女子打扮的好不娇俏，因着天冷，此刻被冻的哆嗦，正催促着同伴要回去。当间一名女子容貌出众，神情却复杂难辨，目光在她身上打量。
　　
6 H' Q- k% m+ W+ `2 u4 F/ J+ K 　　春寒料峭，书香体弱，身上还裹着大氅，跟只小熊似的臃肿，全无仪容。不过她眉眼温柔，紧跟在连存身边，慈父孝女，除了眉间一点郁气，瞧着过的似乎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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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6 V! r* T( O: u0 j  T- x! x5 v 　　那女子还欲再说什么，却被同伴拉着走了，只听得那同伴边走边道：“再晚些回去，姐姐你是头牌，我们可是会被妈妈打个半死的。”
　　
  J+ ?6 g  {* s 　　郭大嫂子与书香对视一眼，心中竟然是同样的感触：怀香竟然入了娼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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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6 r" [6 l4 |0 S9 u( e9 Z 　　年前，军眷区已经被左老将军派人盖了屋子，过完年以后，好多人都搬回了家，唯有书香目下还在营中与连存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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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R$ K% E5 }9 `$ c+ @ 　　这日雁儿的女儿有些发烧，她在家照顾孩子，也没去城门口迎军。
! e& z7 j/ j$ w- g4 z& T$ O. M 　　
; u( _9 O# M" r& q, h 　　到得傍晚，赵老抠便被人抬回了家，虽然神智清醒，但人却还不能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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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a: o; y( B- S( K 　　分别数月，能活着回来已属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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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儿虽然一瞧见赵老抠这模样就差点哭出来，但总算忍了下来，张罗着他喝药休息。

　　赵老抠与近七个月的闺女分别，如今躺在床上，看着小家伙小小的身子稳稳当当坐在他面前，小手指头伸出来，去戳他的眼睛，看到他闭着眼睛极力躲避，不由兴奋的咯咯直笑，流着口水露出两颗细白的小门牙。

, K1 e2 }) s5 H# {8 H& n) E: n$ Q& u 　　他将整个脑袋埋进小闺女香香软软的怀里，鼻端嗅到了婴儿身上的奶香味，数月的征战尘埃落定，忽然之间就觉得倦意大增。
5 n4 a% {2 N2 g3 @; g 　　
　　雁儿熬好了药端了进来，便瞧见女儿伸出两只小手，在自家亲爹耳朵鼻孔眼窝里乱掏，男人却酣声如雷，偶尔酣声稍停，铁臂却始终将小姑娘圈在自己怀里，任由她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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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m2 Z$ C0 D8 A 　　看着这和谐的画面，她眼圈一红，又掉下泪来。
　　
' q# V& _5 M; h4 i0 W! w4 X3 a, u/ \ 　　郭大嫂子家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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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x( K8 S7 i3 |7 z 　　老郭头被人抬着从马上直接抬到了房里，送他的兵士牵着马儿回营，郭大嫂子恰带着小妞子跟小铁回家，见到老郭头这番模样，一脸凶悍：“我还当你死在北漠草原了。”嘴上说着，转过头去眼圈却早已经红了。
　　
　　老郭头去了一趟北漠草原，胆子大了，居然敢回嘴：“我怕我要是死在北漠，回头你无人可打，多寂寞啊？！”
6 N2 X  m1 d5 n/ v  S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郭大嫂子狠狠瞪他一眼，又问了问他的伤处，风风火火去厨下张罗吃食去了。
　　
　　大军既已回来，连存还有事要忙，书香得空便自己上街去买了两只鸡，让那商贩绑好了，一手提着一只往军眷区而去。
( y$ O' B5 m" \, L/ O- f 　　
　　到得自家门口，略站了一站，心中难过，连门也未敢进去，便到了郭大嫂子家里。进门见她在灶下忙碌，便将那只鸡送了过去，“给郭大哥补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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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x" _2 n8 G+ l　　郭大嫂子也不跟她客气，爽快接了鸡。
　　
　　书香又问了问老郭头伤势，得知并无大碍，便道：“我还要去雁儿姐姐家送只鸡过去。”便辞了郭大嫂子往雁儿家来。
　　
　　雁儿见她提着只母鸡过来，道：“你这是怕我舍不得吃，饿着了他才买鸡过来的吗？还是当我家没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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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向来是个清高不肯占人便宜的，书香与她相处的惯熟了，早已了解她的脾性，只笑了笑，将鸡送了给她，听得说赵老抠受了重伤，能不能坐得起来尚不知道，如今正在房里酣睡。
　　
# n) Q9 F+ d5 C: i. f- L) l 　　别人家夫妻团聚，多少触动了她的心结，她心中早已忍受不了这滋味，宽慰了雁儿几句便匆匆出来，到得街上被冷风一灌，顿时滴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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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头去瞧，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各处的灯火都亮了，万人归家，唯独她却不敢一个人回家。
　　
　　 她一个人磨磨蹭蹭到了营中，营中今夜也是灯火通明，左老将军跟连存都在左迁的院子里，空了数月的营里忽然之间到处是人声马嘶，一派喧腾，在这样热闹的场景之下，她到得连存的小院门口，看到一个背身而立的高大影子，只觉心头怦怦而跳，眼泪急急溅了出来，就在她要扑上去搂着那人，叫一声“东明哥哥”之时，那人却转过身来，打破了梦境。

- F6 v5 [( F" R 　　“嫂子——”
　　
　　原来，是燕檀。
　　
! V! O0 m- O- Z# g 　　书香急忙转头，悄悄拭净了眼角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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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2:47
87　剐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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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r4 Z: @  e 　　燕檀一回来见到贺黑子，不见裴东明，便问起他来。

7 j8 e: a0 ]- c. i5 Y/ W4 t0 { 　　贺黑子将当日之事讲了一遍，末了又愧疚的搓了搓脸，将莲香惊的书香流产，性命险些不保，如今裴东明不但人已经失踪，连后嗣无着之事也一并讲了。
( A% M8 m& ^3 V8 n 　　
' y! y; m4 `+ L5 Z2 v( @ 　　燕檀听得中间惊魂之处，虽然知道如今那人还安好活着，也是捏了一把冷汗，及止贺黑子讲完，他心中已如泼了滚油一般煎熬，恨不得插翅立时飞到她身边，教她能够在此刻有个臂膀可以依靠。

' o& r; h4 L2 d" I' L5 c 　　到底他们都是战场上并肩浴血拼杀过来的兄弟，对贺黑子也不好多苛责，他一个大男人又不能跑去与莲香计较，最终也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黑子你也是时候多管着些自己媳妇了，让她以后离书香远点！”
- `0 U4 g) _, H0 s+ ^* K
/ \# }8 m9 Z" P# M, H6 p　　贺黑子是个心粗的，况这件事已成了他心头重石，暗地里不知道多少次揣测裴东明已经身故，他自己又常“书香书香”的叫，倒未曾察觉燕檀情急之下，倒改了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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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初回营，他如今又暂代统军之职，只等将军务全数与左老将军交割清楚了，连北漠可汗及其幼子都安排妥当了，又参加了庆功酒宴，才能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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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喝了几杯酒，到得连存小院门口，见得院子里黑寂，悄无人声，便袖手站在院门口，只呆呆注视着里面，一时心潮起伏，觉得离她是这样的近，一时又觉得离她太远，也不知悄然立了多久，才听得有脚步声缓缓而来，纵然营中此刻喧哗不断，远处兵士们归营洗浴征尘，更远一些还能听得到马匹的嘶鸣，但她的脚步声却仍是一下下近了，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多少艰难险阻，生死一瞬，才终于走到了他面前。
　　
　　他霍然转过身来，那一声“嫂子”仿佛将她惊了一下，夜色昏昧，他倒看的不甚真切。
　　
9 Y& [* Z% H1 \# E7 ~5 ] 　　书香看到燕檀安好立在她面前，也替他高兴。请了他进门，点了廊下灯笼，又将厅堂灯烛也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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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快，征战千里的疲累一扫而空，仿佛跟着她这样一路回来，像回到家一样令人心神松懈。又或者，在她面前，他总不忍不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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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G$ u1 p0 q" U8 a2 c- J1 s1 \' e 　　她身上，总有一种温暖的气息，不由得引得人靠近。
　　
　　燕檀进房坐下，书香便去了灶下烧了热水，顺便将前日郭大嫂子替她蒸的馒头放在笼上蒸了。一旁的小灶上最近常煨着鸡汤，早已骨酥肉烂，连存今晚又没回来，她在外面磨蹭这么久，全无胃口，索性替燕檀盛了一大碗。

　　自她在此间居住，郭大嫂子还替她腌了一小坛腌菜，她拿筷子捞了一小碟，滴几滴麻油。一个人在灶间忙碌的时候不免想到，要是今晚回来的是裴东明，该有多好？
3 r. w4 }6 v- V$ ^8 e/ S5 O  i4 T) Q 　　
　　她擦掉了眼角的泪，找了个托盘将这些吃的尽数放上去，端了去正房。
& L) a) A) @2 U' F6 H- q! ~ 　　
4 Z: f2 v# Q1 R, {1 e* v7 ` 　　燕檀坐在那里，看着她张罗，胸臆间柔情翻滚，生怕自己不小心吐露什么。见得她比旧时更要纤弱，细腰不盈一握，但面上分明是重逢后的欢喜，端上来的鸡汤浓香扑鼻，喝一口暖的心窝滚烫，借着低头喝鸡汤，硬生生将自己粘在她身上的目光扯断。
　　
　　他本来是回营以后洗漱了又陪众人吃过吃过庆功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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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1 T) ^$ L5 H; p. W* H 　　左迁虽然受伤，但左老将军决非因私忘公之辈。这些儿郎转战千里，今日这顿庆功酒无论如何不能免，连罗四海也被请了来，席间见得罗毓，内心深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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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3 ~! I5 A% Q 　　趁着众人酒兴正浓，燕檀借机溜了出来。
　　
　　他端着那碗鸡汤，就着馒头腌菜，吃得肚皮滚圆，额间见汗。
  T$ }* V9 v( V% L4 n/ G2 L2 } 　　
( G- o; c' y  q8 D2 g9 G8 G  ] 　　书香见他吃的香甜，也自高兴。
　　
1 C. v1 L0 k0 B) [+ o 　　这一场战争总算过去了，能活着相见，总是不容易。
　　
　　燕檀听得贺黑子说，原想着要安慰安慰她，哪知道见了她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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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0 m/ Q  B# r4 E: P" p 　　她从来不是哀哀切切的人，纵然此刻自身诸多伤心烦难，也还知道问他征途凶险，有无受伤，他反倒不知如何开口了。到最后也没讲出来一句安慰的话，反倒被她引着讲了些北漠风光与物产，征途见闻。
　　
　　他走的时候将怀里揣着的一包东西递了给她：“你留着用吧。”
　　
5 s4 Y) u7 T& x: X! ~ 　　书香只当他带了什么新奇的东西给她，打开顿时惊住了，原来是一包宝石珠玉，大颗的红宝蓝宝石，同色大小滚圆的珍珠，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各色珍宝在灯下璀璨耀目。
　　
　　大夏军当日攻破北漠王庭，随行军士各有收获，虽然最后押运回京的财宝数不胜数，但这些小物件这次征战的军官们也得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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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程之时，早将里面最好的一部分细心拣选出来，准备送了给书香，其余的却是要小心变卖，将来自有用处。
　　
; A2 R" C  ?! Z# D. e8 D: ^ 　　书香来此间还未亲手触摸过这么多珍宝，一时瞧的欢喜，将每一件都拿来细细观赏，边瞧边啧啧称奇。

, T; q: H. S' s: P' |5 F& q8 b* k/ q 　　燕檀见她欢喜，也自高兴，只瞧着她微笑，哪想到末了她却将这些东西尽数装回去，笑道：“有了这一包珠宝，我看哪家的姑娘会忍着不心动？改日我就四下去寻访寻访，替你寻一门好亲。”
　　
7 f3 X& ?. q4 c( y+ _ 　　燕檀面上的笑意凝住了，“这些……这些是给你的，不是给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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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P" S! F2 o: _4 H9 T 　　书香哪里管那么多，当即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家底子，怎么能胡乱送人。将来我自然是要交到弟妹手上去的。到时候我会从这里面挑一样留下来的，你放心，嫂子是不会跟你客气的。”
　　
　　又见他这副黯然的样子，只当怀香伤他太深，心中也替他不值，又笑道：“我替你张罗亲事定然比义父靠谱，他那叫乱点鸳鸯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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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听得房门外连存笑道：“你这个鬼丫头，趁着我不在，在这编排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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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完了左迁被人拉着去了庆功宴，席上军士都不肯放过他，才喝的醉醺醺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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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b% V4 ^2 i" G' H 　　书香撩起帘子来，将他扶了进来，又替他斟了杯热茶递到他手上，嗔道：“人家打了胜仗立了功，义父倒比得胜回来的人还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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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醉意朦胧，见燕檀也在这里，知道他一向与裴东明家交好，去年受伤之时还是书香照顾，情份不比常人，恐怕是来探望书香，喝了口热茶，便取笑燕檀：“你小子倒溜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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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2 Z1 e0 u+ \5 a/ p" @2 V 　　一时里三人说了会子话便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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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里，响水城中贴出告示，要在城守府衙门前对原响水驻军将领曾潜实行剐行。
　　
# ?( {% }3 k- x3 Z( C0 W7 V) |% v 　　左老将军原准备早早将曾潜正法，但考虑到征战的响水军，便将这日子又推后了数月。
+ v, Y0 l% @8 a  j 　　
& v- ]4 ]7 g" M3 {3 E6 f 　　曾潜行刑那日，城守府衙门前架起了高台，周围老百姓与响水军分立两面，在狱中已经被折磨的皮包骨头的曾潜被推上刑台之后，台下的百姓与军士怒骂一片，更有人往上扔臭鸡蛋石块，有几个砸中了要行刑的刽子手，被罗四海出面制止了才作罢。
　　
# m& s" r9 {3 h! B  f  e5 k 　　曾潜在狱中数月，早饿的皮包骨头，但狱中诸人都不肯让他好死，每日里想着法子的折磨，将那有损阴德的法子在他身上试验了好些，等到刽子手剥了他的衣服，才发现他身上小伤不断。
　　
4 ^$ [: x7 w6 ^ 　　本朝的剐刑原要三百六十万，但曾潜委实太瘦，行刑的刽子手一圈切下来，绑在柱子上的人起先还在惨叫，水火失禁，到得后来声息便小了下来。
　　
　　纵然如此，还是难解台下众将士与百姓的仇恨。
4 i  u( g8 |1 t' q 　　
　　曾潜因着一已之私，开城投敌，不知祸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使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军中将士深受其害，如今自食恶果，百姓议论纷纷，都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 ^) I7 K3 N% y+ l0 @6 [ 　　台下围观的怀香心中恨毒了他，看着他慢慢死去，指甲都恨不得掐破了掌心。高台之上远远还摆着一溜座椅，坐着监斩的众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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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中坐着的乃是左帅，他左右手边分别坐着本城城守罗四海与军中将领燕檀。

　　怀香仰望着台上俊美的男子，脖子都酸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光太烈的缘故，只觉刺目到想要流泪，心中悔的肠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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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2:49
88  解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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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潜被行剐刑的第二天，左老将军便押解战俘回京。左迁伤重，暂时留在响水养伤，响水军务仍由燕檀暂理。

; [$ k. Z* m/ \+ K( b+ z 　　两个月以后，由一千御林军护送着被押解进京的北漠可汗到达响水。同行的正副二使各有职责。
  
　　正使乃是兵部侍郎，姓徐，正使将带着五千响水军与一千御林军前往北漠五庭召集蛮夷残部，副使却是翰林院的翰林，乃是去年的新科状元，姓顾，带着皇帝封赏前来，犒赏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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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X- L1 q$ N, U' v; T 　　北漠可汗被押解进京，朝天阙，慕圣颜，俯首称臣，情愿年年纳贡。  

　　皇帝对边漠荒蛮之地本就无甚兴趣，索性封了北漠可汗做阿林王，原可汗幼子，如今的阿林王世子留京长住。

　　——小王子做了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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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K0 ]! V1 A; T. `7 n" j 　　徐侍郎到的当日，左迁与燕檀带着一众将士在城门外迎接，一番接风洗尘宴下来，第二日绝早他便在响水营点了五千将士护送着阿林王前往北漠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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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D" w7 g0 m0 l/ M　　徐侍郎走了之后，顾翰林才宣读了圣旨。

　　第一道圣旨对军中将士各有嘉奖升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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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W+ ]% b" X2 e 　　边漠已平，左迁被召回京城，另有赏赐。燕檀临危不乱，擢升为正四品武官，总领响水军务。失踪的裴东明被追封为正五品武官，贺黑子赵老抠老郭头皆升为从从五品，各赏银千两。

3 b2 b+ Y% ~; ^5 c 　　皇帝将江淮盐商连根拨起，国库有钱了之后，这次的封赏除了银子，还有各色丝帛锦锻及金珠玉器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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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道圣旨却是有关响水军以后。

　　如今北漠称臣，响水军只留五千驻军，其余兵士解甲归田。

　　边漠上至将军下至兵士向来不能卖买田地，如今这些兵士解甲归田，今上只恐边疆空虚，索性令这些兵士一律在响水落籍，垦荒者只需上报田亩与响水府衙，免赋十年，所得收成尽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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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那五千驻军，也可垦荒囤田，在此落地生根。

　　除了这些，今上还决定在边漠开互市，北漠与大夏商人自此可以大大方方生意来往。

　　兴建互市便落在了刚刚升为从三品的罗四海身上，人手暂且从响水军官借调，只等一切上了轨道，再行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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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石激起千层浪。

　　顾翰林带来的消息很快在响水传开，经历过百年战争的响水百姓与响水军整个的沸腾了。

/ V; \+ m  b/ s/ O6 _8 z 　　人们企盼了和平太久，如今当和平真正的降临到头上了，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响水富户虽然这次损失不少，但还是筹建了些银子，专门从遥城请了戏班子来唱大戏，搭的台子就在响水府衙门前的空地上。

　　百姓们与军眷区家家户户自动自发挂起了红灯笼，早晚鞭炮声不断，街上的大人孩子都陷入了彻夜狂欢，宵禁早已经停止了，到处是欢乐的人群。

　　在这样欢乐的氛围里，书香接到连存带回来的裴东明拿命换来的赏银，默默的搬过来自己的小匣子，却发现早已经装不下了。

. o6 l/ Y% G$ l 　　她背对着连存抱怨：“义父，忽然之间有钱了，连存钱的匣子都小了。”眼泪滴在冰冷的银锞子上，她悄悄拭净了，转头笑着向连存撒娇：“义父陪我去钱庄把这些银子都换成银票吧？”

5 \, \7 I; D+ r　　连存本来便怕她看到银子就提起裴东明，伤心起来，他都不知如何哄劝她。派出去寻找裴东明的人去了一拨又一拨，都回来了，有的空手而归，有的带回来了几个袍泽的尸骨，只因日子久了，早不辩真人。

　　也许裴东明就在这些找回来的尸骨里……有时候连存总会冒出这样的念头，但他始终不忍心说出口。

4 S/ o7 P+ |+ s! F' k8 _6 F9 a4 U1 R 　　这两个月，书香每日里出营去买菜，父女俩个在院子里开小灶。她有空就钻进厨房做各种吃食孝敬连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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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以前很喜欢她的手艺，可是现在却常常胃口不佳，看着她这样欢天喜地的张罗，就是吃不下去。  

　　有一次吃刚起锅的鸡蛋饼，他终是忍不住问道：“闺女，你到底……怎么想的？”

+ q6 ?8 t, w1 i  f* M　   书香低头大口咬一口鸡蛋饼，腮帮子鼓的高高，吃的很是用力，瞧着很有胃口：“想什么？义父是说我怎么打算的？我在等夫君回来啊，说不定再过几个月他就回来了，所以我一定要养好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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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后连存分明听到她房里传出来的呕吐声。

4 T. t% y8 A5 t2 a: ^( u 　　她瘦的风都能吹倒了，一张脸儿巴掌大小，眼睛越发的大了，人却越来越爱笑，又十分的喜爱下厨。  

　　但父女两个实在吃不了许多，她不得不每次都要提一些给郭大嫂子跟雁儿送过去

　　赵老抠已经能坐起来了，但依旧离不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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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送了东西过去，便逗一会赵家小闺女，将她抱在怀里又亲又摸。雁儿既盼着她跟自家妞妞多玩玩，心情能够畅快一些，又生怕她触景生情，看到这样活泼可爱的小孩子伤心，颇有几分提心吊胆，举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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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长了，被她瞧出端倪，嗔道：“姐姐以前也是个爽利人，怎的如今倒婆妈起来了。总归……是我与那个孩子没缘份吧……”

9 \( j" T$ k1 Q4 |　　她这样说着，面上便显出一种难过的神色，也只是一瞬，又笑着去亲赵小妞的脸：“对着这么可爱的闺女，哪里有什么烦心事呢？”

4 q; N$ m9 Y0 N/ m3 X) C) S! n　　赵小妞如今已经九个月了，在她怀里一刻也不得安生，扭来扭去，书香却耐心极好，由着她的性子来，要什么给什么，千依百顺，有时候也会抱着赵小妞出去逛街，回来总是买一堆好吃的好玩的给她。

* x4 N! ^- w' O- P% ~3 \. P 　　几次下来，赵小妞便粘上了她，只要瞧见她从赵家门里进来，便嘎嘎大笑，露出四颗牙齿来，伸出双手，清晰的喊道：“泥(姨）——”*

　  书香大乐，上去抱着她使劲的亲，又挠她脖子，逗的赵小妞兴奋的大笑，将口水涂了她一脸，柔嫩的肌肤紧贴着她的脸，是这样美好温软的宝贝。  

　　雁儿气的指着小丫头骂：“小白眼狼儿，娘哄了你多久，死活不肯叫一声娘……”

　　书香与赵小妞齐齐对着她笑，一个嘲笑她当娘的失职，另一个傻呵呵直乐，揪着书香的领子，嘴里含混不清的念叨：“zhou……”

& D, c6 A$ P( q  h- G2 G0 k　　书香感叹，这声‘姨’也不知道她是用了多少好吃的才哄骗来的。

　　今日日头十分的好，连存陪着书香出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兵士带着书香的银子。父女两个到了铺庄，将银子换成银票，书香又赏了两名兵士几百钱打酒吃，便与连存在街上悠闲的逛。

　　似乎是一夜之间，响水城便不一样了，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安逸的气息。

　　买东西的小商贩们都是笑脸迎人，街头从前常有的吵骂声也没有了。往常日子难过，此地民风又彪悍，为了几文钱发生口角的事常常有。如今连那些老追着半大小子揍的大嫂子们都温柔腼腆了下来，遇见人都是一副笑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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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在此间住了有些年 ，见些情景十分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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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6 R2 W9 S+ J9 t! O9 ~& L 　　父女二人在街上走的并不快，倒引的对面茶楼里的一个人偶尔临街瞧了一眼，顿时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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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燕檀，顺着这人的目光瞧过去，见是连存与书香，当下笑道：“军师今日倒是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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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道这人面上神色却似悲似喜，只道：“燕将军可知，连军师身边的那位女子是？”

　　燕檀顿时多瞧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奇怪，倒狐疑了：“那位女子乃是军师义女，顾大人可是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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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6 V/ @" h5 I& g6 Z0 i　　“下官……大约是遇上故交了！”顾翰林轻声喃喃。  

　　燕檀如今正四品，他虽是钦差副使，但品级却要比燕檀低一些。不过听罗四海说这位状元郎颇得陛下与太子的青眼，算是天子近臣，寻常人等巴结他还来不及，又怎会在他面前以上官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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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听得他这般说，神色又自不同，心中一时竟然有些失措，极是好奇想问问这位顾大人如何认识书香，但交浅言深，不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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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翰林倒一派坦然，又问了几句，得知故人如今恰在营中连军师处居住，面上不禁带了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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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出是什么心理，燕檀并未将书香是失踪的武官裴东明之妻讲出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一刻自己心里的矛盾。

　　这位顾大人提起书香的神色，总教他想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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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然从来不曾瞧见过自己的表情。

　　等到送了顾翰林回去，在无人之处，他才长吐出一口气，“顾其扬——”这位状元郎，倒有一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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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2:53
89　心里

　　书香从不曾料到，来到异世，她也会有被人追求的一天。
　　
1 ~3 ^- ?/ b; [ 　　钦差副使顾大人递来拜贴的时候，她只当这位顾大人是对连存礼遇有加，压根不曾将他与那位林大少爷书房里借书的穷书生联想到一起。及止顾其扬亲自带了许多礼品前来拜访，看着眼前春风得意的年轻男子，她不禁莞尔：“恭喜顾大人得偿所愿！”
　　
9 l/ b2 h& q' H' Q' Z 　　从前她为奴为婢，而他是寒门举子，如今二人身份也早已与往日天差地别，但唯有她的笑容依旧温暖如故，从不曾因身份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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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其扬确信，她是发自内心的为自己高兴。

4 P6 T/ s  X$ l. l" g 　　他以微末之身如今跻身于朝中新贵，人情冷暖早已见惯，从前踩低的，如今来拜高，各人眉眼俱有不同，唯有她笑微微立在那里，斟一杯热茶奉上，还是旧时模样，仿佛很早前就已经笃定他能有高中的一日。
　　
　　顾其扬父母双亡，亲族俱疏，琼林宴上新科及第之时，环顾身周，竟然无一人可真心分享多年悲辛其后喜悦，如今乍闻她这一声恭喜，只觉人生到此圆满。
　　
　　忽然之间，顾翰林就开始很频繁的往连存院里跑，不但引得正在养病，能四处略走走的左迁也见天往连存院里跑，连燕檀也开始每日必要抽空过来一趟。

　　左迁这些日子与顾其扬同住一个院落，二人皆是磊落之辈，虽然一书生一武将，但许多见解一拍即合，竟然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 s% M+ m3 @* J* o/ o 　　顾其扬第一日来，连存客气留饭，他慨然应允，吃着书香亲手煮的家常小菜，始觉得来响水之后被无数宴席折磨的可怜的肠胃终于被解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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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b+ H# F) y" Y 　　等到养病的左迁与顾其扬把每日来连存这里当作固定节目的时候，终有一日左迁瞧出了端倪，二人回到居处之后，他眉眼间皆有厉色，满是不愉：“顾大人每日往军师那里跑，是不是瞧中了他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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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向来以兄弟相称，如今左迁只当他觊觎兄弟妻，竟然连称呼也疏远了。
. ^' B/ j! }- D9 x8 O4 i' p5 p- Z 　　
　　哪知道顾其扬微微一笑，竟然大方承认了。

　　“实不相瞒，在下相中了连军师的义女，想要聘娶为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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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O- V# |/ F0 i5 s( Q 　　“你无耻！”左迁目光已经开始搜寻自己的宝剑了。

2 `& ?# @, J3 A$ u. a' l$ }9 n1 Q 　　想不到死了一个曾潜，新来的这位副使也不是什么好人。
, f3 t6 o/ z) z# ^) `+ x 　　
　　顾其扬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误会了，连连道：“左兄有所不知，我与这位书香姑娘旧时本就相识的，只是后来造化弄人，我才不知她的下落，如今天可怜见，教我遇上了她，可不是姻缘天定吗？”

　　左迁一脸怒意：“别人的妻子你也要求娶，要是不要脸？”
　　
　　顾其扬此刻倒愣住了，他回忆起来，书香倒真是已婚妇人的打扮，可是自己来了这么久，从不曾见过她的夫婿。

' E( q1 c  i( k! n+ U9 D- P1 [ 　　“左兄休得哄我，她既然嫁了人，怎的还跟着连军师过活？夫婿又去了哪里？敢是她夫婿对她不好？这也容易，只要她肯和离了，我便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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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Z2 d8 {9 R$ ^8 E　　这一下倒将左迁给问住了。
　　
　　裴东明失踪已经半年，恐怕除了书香，别的人心中都早已当他阵亡了，只从来不曾在她面前提起过，生恐惹她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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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i7 P5 Q2 n: N 　　他颓然坐了下来，“她夫君待她倒是极好的……只是恐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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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迁见顾其扬一脸茫然，忍不住提醒他：“她夫君便是那位失踪的裴……”

　　顾其扬顿时恍然大悟，一脸的不忍。
　　
　　“说起来，你既说与她有旧，难不成你们曾私订终身不成？”

　　顾其扬微微苦笑，又问了些裴东明当日失踪之事，听闻找寻了半年还不见人影，况寻回来的尸骨残肢有些早已极难辩认，心下也已经认定了裴东明已经身故。便将自己当初家贫，听闻林大少爷藏书丰富，如何与他打赌，赚得他肯借书，在林家书房与书香相遇，仅供高门大户的小丫头不曾将他个穷小子轻瞧，也曾有‘莫欺少年穷……’之语。

/ V9 W. R0 a5 ]      后来林家藏书被送进了寺中，他曾时时来往借读，等到高中之后与朝中官员来往密切了才打听到，原来这林家藏书被送至佛寺也是个书房里的小丫环献策……除了她还有哪个丫环有那样玲珑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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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U' \& X; h2 }. _& }8 f2 s 　　“说起来，我后来能得功名，却也是托了她这一片慈心。”讲到最后，连他自己也越发相信与书香姻缘乃是天定。
　　
+ d8 T# c% B8 ^( R# { 　　此事当日经手的乃是左迁，纵然过去两年，他还记得当日书香恐惧到极点却又据理力争的模样，不觉指着顾其扬笑：“原来……你就是她口里那位家贫的顾公了啊？”

　　顾其扬本来心中对书香夫亡之事有些伤怀，听得她曾提过自己，终究笑了出来：“我后来才知道，是左兄将她送到了边疆……”
　　
　　他当日本还想过要林家奴婢要是被官府发卖，他便凑钱来赎她，哪知道其后就不知下落了。
　　
" O; E& n) o4 S6 L, p0 @: D 　　有了这一番缘故，顾其扬再去连存小院，左迁虽然算不上高兴，但也不肯下力阻止。
　　
　　边漠本来女子就不算多，况战事频繁，民风又开化，不及京中礼教大防严重，若有将士阵亡，遗孀拖着儿女再嫁了前夫的军中袍泽也属平常之事。裴东明既然已经失踪，书香又没有一儿半女傍身，他万没有阻止书香再嫁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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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t9 V+ X) ~$ h 　　顾其扬去的次数多了，送的礼品也渐渐的从投连存所好到多是女子所用之物，比如胭脂钗环，点心小食等。他选的东西多是不算贵又别致体贴到不好令人推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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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4 J* G* d! ?& I! S8 V 　　书香退了好几次，木着脸拒绝，只道自己用不上这些东西，劳烦顾大人带回去给自家妻室，顾其扬却当着连存的面一脸认道：“顾其一直孤身一人，何来的家室？这些东西要是你不肯要，我也只有扔了的份。”
　　
　　过惯了节俭日子的书香万分苦恼的收了下来，堆在连存房里，求他处理。
　　
　　连存在边城十几年，先是跟着左老将军，后来又辅佐左迁，夫亡妻嫁之事不知见过多少，虽然裴东明这个女婿没得挑，但如今人都已经不在了，他也不好再阻了书香的前程，于是每日只是不动声色的看戏，后来又从左迁口里得知这位顾其扬与书香的一段渊缘，更是不好插手，有时便会借口出去一会，仅供倒盼得顾其扬解了书香心结，别一味活在裴东明还活着的幻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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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l  [3 f' |- r6 r* }) E: k 　　这中间，唯有燕檀心中颇不是滋味，但有苦说不出，只能每日里抽空过来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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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顾其扬追人的手腕比起后世那些男子来，胜在含蓄温婉，但却颇有水滴石穿之势。他这样的男子，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偏其人磊落清明，一身坦荡之气，行事大方，只认定了要求娶，恼的书香好几次差点将他赶出去，偏碍着礼节不好做出过份的举动，只是一再强调自己他人之妇。
　　
　　顾其扬也是个执拗的，见书香一再自欺欺人，他便不肯再姑息下去，想着下帖猛药，便直直追问：“你既然有夫，夫在哪里？怎的不请出来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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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气的牙齿发颤，咬着唇连眼眶都给气红了，“你这个人怎的这般无赖？明明知道我家夫君还未回来，偏要说这般无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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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其扬毫不客气：“你家夫君明明阵亡了，你偏还要自欺欺人，难道要等他一辈子吗？”

　　对面的小丫头气的青筋暴起，指着他发狠：“他明明好好活着，我昨晚还梦到他了，你为何非要说他不在了？我是他的妻，自然要在家等着他，难不成三五日就要寻人另嫁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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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c8 _  U% P7 `% N; t 　　顾其扬见她眼中隐有泪水决堤之势，心中十分的不忍，但他这些日子跑的勤了也发现，她周围一众人等根本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裴东明，这就让她误以为裴东明仍然活在这世上，让她傻傻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3 ]1 Y% G, Z  p- I 　　“大家都知道他再回不来了，只不肯在你面前提起，连搜寻的军士都撤了回来，你还不肯认清现实……”
　　
　　柔弱些的女子听了这话，号啕大哭之后自然会认清现实，但眼前的女子听了这话，反仰着头将泪水逼回眼眶，冷冷一笑，道：“就算我为他守一辈子，与尔何干？”
5 ~  s2 ^$ e! A# U　　
　　顾其扬最怕就是这一步，她心中早已认定了裴东明就算死了再回不来，也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守下去，哪知道事情还是到了这一步，当下一颗热腾腾的心宛若被丢到了雪地里，凉的结了冰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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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进来的时候，连存借机出去了，房里此刻只余他二人。对面的女子喘息了一刻，忽然之间便平静了下来，再不同他争执，眸中一点水色都再瞧不见，只对着他嫣然一笑，苍凉而绝望，深深的施了一个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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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7 v; d+ z- \- a( n 　　“顾大人，多蒙你不弃！我……其实早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可是回不来又如何？他就在我这里——”她摸摸心口，眉眼间俱是说不出的温柔笑意：“他就住在我这里，在我的心里扎了根，再也拨不出来了。大人很好，不比我家夫君差，或者比我家夫君更好，可是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旁人再好，也不是他！我嫁给他的时候，不知道他会对我那样好，不知道我能够爱他这样深，深到这里只能住着他一个。无论是他回来或者回不来，都没关系。他回来我跟他在一起，他不回来，就在我心里住一辈子，永不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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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笑容比蜜还甜，可是顾其扬却觉得那笑容像一把锋锐的刀，定然刺的她心疼，而他，无能为力。
9 O8 C( p& u# M% z 　　
　　忽然之间，他就羡慕起了失踪的裴东明。

: w3 \( V7 ^0 `3 X 　　能在她的心里永远的住下去，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无论是战争还是死亡，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在这样的感情面前，他自惭了，退缩了，想要拨脚逃开了。
　　
　　纵然他诚心求聘，就算她答应了，以后他也没办法住到她的心里去。
　　
　　他从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燕檀正站在房门外，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忽然之间，他就明白了这位燕将军近些日子常常过来，又对他露出的奇怪眼神，他在一瞬间了悟了。
　　
0 G. P* y. e4 {/ h 　　这个人，原来与他怀揣着同样的心思。
5 Y, [$ W7 N( h/ D4 H8 Q 　　
# a! E1 y( d6 {- W; ? 　　只是这位燕将军藏的太隐秘，恐怕除了他自己，旁人都未曾察觉，连房里的女子都不曾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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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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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X3 S' r+ a$ p. z 　　至少他输的还不至于太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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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2:55
90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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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以后，钦差正使从北漠王庭回来，左迁也将养的差不多了，便与正副二使一同赴京。

) h: o3 E2 k5 v 　　顾其扬临去之时前来向连存父女辞行，言间颇多憾色，但见书香笑容恬淡，想到她这样的女子，贫达之时并无二致，倒有一股君子林下之风，心内惆怅，又嘱她日后若有为难之处，不拘捎信去京城给他也好，或者去京城寻他也行，他总能帮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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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知他这许诺发自肺腑，当下诚心诚意的道谢。
　　
3 S. l$ ^, F- H; H 　　顾其扬求亲之事在书香心中并未留下什么印迹，这一切很快就被她丢诸脑后。

0 z4 n9 x8 g. X 　　反倒是连存，得知了她那番话以后，心中对义女反添了一层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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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本重情男子，当初收义女也只是因着怜惜她受辱，她又是个乖巧善解人意的女子，就算是后来误会澄清，他倒从来不曾期望过书香与这边漠旁的女子能有所不同，就好比所有人都觉得失侣的妇人理应择婿再嫁，朝廷也一向鼓励寡妇再嫁，她这番情深不移，实在堪怜堪佩。
　　
　　书香不知连存心中思量，反央着他到军中寻一武师来习武。连存打趣她：“如今义父也是暂住军中，等过些日子便要回老家去，哪里去寻武师？你现放着人不使唤，却来求义父这不中用的老头子。”
　　
　　原来连存本是左迁幕僚，如今左迁去向未定，说不准就回京去做京官了，他有十几年未曾回老家，惦念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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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K+ c" Z7 Z5 s3 |4 ^6 b7 K 　　“哪还有别人好求？”书香笑着接口，又想起连存要回老家，一脸呆怔：“那……义父回老家，女儿怎么办？”
　　
& Y% K; k8 a- x% d 　　连存拈须微笑：“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谁教我家这闺女皮厚，非要赖在老父身边，说不得只好一起带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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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E- E0 U% M/ | 　　书香在此间本已无所依存，如今听得连存愿意带她回家，眼眶顿时湿了，又怕惹他伤怀，赶紧转身拭泪。经过顾其扬之事，她心中其实已隐约觉得裴东明回不来了，她又不愿意再行改嫁，此刻紧握着连存的手浅笑：“女儿决定以后在义父身边尽孝一辈子。”

　　她这是间接告诉连存无再嫁之心。
　　
　　连存心中惆叹一声。
　　
- q- {- ^2 W" G8 V+ {$ B 　　父女二人正说着，燕檀正好从外而至，听得这句话暗里苦笑，复又觉得心中轻快许多。她这样的女子，富贵名利都打动不了，顾其扬如今虽不显达，但天子近臣前程似锦，她都能推拒了；她与裴东明乃是结发夫妻，夫妻情重，自他回来从不曾见她哀切之态，也从不曾见她人前垂泪，能将这一切深深藏在心里的女子，也不是荏弱之辈，怎不令人敬重？
4 B9 v0 G, Y$ k) S7 m! t; A 　　
7 A/ Y! x2 g+ S 　　如今他反将从前那些缠绵心境改换过了，心中虽一时仍爱着她，反倒是敬多于爱了。
　　
　　燕檀今日前来，是有事想请教连存，听得连存月底就要回老家，挽留再三，他却去意已坚，又听得他要带走书香，心中滋味莫辨，回想一时，又觉得书香留在此间不过徒添伤心，反不如换个地方生活，跟着连存这样旷达之士，实是一桩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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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见机会难得，索性将燕檀积在她这里的银钱珠宝尽数拿了出来，只说自己归期未定，实是不便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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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b: Z; u5 K( z1 s: p; c8 P 　　燕檀推拒再三，又要将那些珠宝留给书香做傍身之用，却被她婉拒了，只大大方方从那包珠宝里挑选了一块翡翠两块红宝石，她笑嘻嘻递给连存瞧：“我早就相中这两样了，义父替我把把眼，定然要将二弟这里最好的给留下来，也不枉我替他保管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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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哪里又是在意这些东西的人？

　　燕檀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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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将那两样东西拿到眼前去细瞧一细：“女儿眼光不错，这两样可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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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女俩个一幅占了大便宜的模样，只瞧的燕檀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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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珠宝本就是他精心挑选了要送给她的，如今等同于原物奉还，说来说去，当初造化弄人，才叫裴东明得了她去，如今却是说什么都晚了。

　　他眸中一黯，这些年，他不知在生死关口滚过几十趟回来，见她如今能够平安在这世上活着，能看到她的笑脸，已觉弥足珍贵，哪里又会计较她在不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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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盼她安好无忧。
　　
* l; K1 w, M( X4 \) a3 y 　　不过几日，连存要带着书香离开响水的消息都已经传遍，等到书香去郭大嫂子家辞行，反被她训斥：“你个没良心的丫头，我只当你准备偷偷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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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5 K1 [# l; W) L' F　　书香笑着将给小妞子跟二妞子带的吃食与给大妞子带的一对金钗递了过去，一脸的遗憾：“我这一走不知几时回来，也许就回不来了呢。大妞子要是出嫁，我怕是来不了，索性先将添妆的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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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妞子早已及笈，如今日子安稳了，营中兵士如今已在每日有条不紊的办理退伍及落籍文书。前街上的一位姓李的米粮商人的儿子，名唤李虎的，如今退伍，知道老郭头家有一女，索性央了父母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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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8 D6 B' ^/ g0 ^" _3 B5 C" Y( D 　　有人取笑李虎：“老郭头家那一位你哪里惹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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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k; a6 s8 t, C9 w　　李虎却是个主意正的，“你们没有听过一句话吗？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那你就不怕娶回来一个跟她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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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娘也没有什么不好，里里外外一把手，上阵杀敌，下马管帐，我若娶了这样的娘子不是正好？反正我一向不耐烦管帐，索性将来将米粮铺子交了给娘子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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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惹得一起退伍的伙伴哈哈大笑：“你小子算盘倒打的精。”
　　
　　李掌柜听得儿子这番算盘，加之老郭头还是从五品的官，这门亲事若能攀上了，将来在这城里正正经经做着生意，也能教人高看一眼，竟也觉得儿子这算盘极好。再说边漠这地方，女人还就要爽利泼辣能干的，才能振兴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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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2 W: W0 C$ L0 r& b1 j, ] 　　没过几日李家的媒人就上了门，郭大嫂子又相看了一回女婿，见李虎长的眉目端正，身材壮实，家境又殷实，寻老郭头商议女儿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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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r) _5 N) l1 Q) @6 S* e  r( R 　　老郭头如今跟罗四海正忙着建互市，边疆一睦，不用互市建起来，已从关外涌进来不少商人，忙的脚不沾地，哪里顾得上这些事，只丢给郭大嫂子一句话：“你生的你作主！”已径自出门忙去了。
1 m/ w: Z2 E6 F/ u 　　
　　气的郭大嫂子拍着大腿破口大骂：“难不成是我一个人养的？”

. o& ~5 v  n, i5 Q　　于是这事就定了下来。
　　
3 N. _8 e" o. m! Q 　　过得两天，老郭头在大街上遇上李掌柜，那李掌柜隔着老远就迎上前去热情的打招呼：“亲家这是哪里去？”

  P: P6 f$ m0 W* j4 j4 D6 h4 B5 c" K　　直问的老郭头发愣，大街上平白无故冒出来个认亲家的，这个实是有些尴尬，当下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可喜李虎正出门来寻其父，看到老郭头上前去笑微微口称岳父，老郭头只觉今日出门撞了邪，一个上赶着称亲家一个上赶着称岳父，当下一掌拍在李虎肩上：“你小子在这里瞎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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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李虎是贺黑子营中兵士，与老郭头也打过几次照面，二人都算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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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当下脸都红了，如今不比营中，他不好再与老郭头没上没下的打闹，当下提醒老郭头：“岳母……岳母没说起过小婿的名字？”

' T" s! s5 _* Y4 c5 z　　都听说老郭头家当家的是妇人，没想到连婚姻大事也不曾商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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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父子两个当下都忐忑的瞅着老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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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郭头自此才知，原来李虎真是自家女婿，当下大笑出声，又在他肩头猛拍了两掌，只拍的李虎揉肩苦笑，看来他们翁婿两个的关系以后倒与别家不同，这位泰山还当在营中，高兴起来恨不得勾肩搭背一般。

　　“我最近忙的不行，这些事情都是你岳母一手操办，还真不曾认过亲家。

9 |! \8 {7 w9 }: f& G, T' Q8 @; R 　　李家父子始松了一口气，生怕他当街矢口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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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 v/ V8 Q# N" ]: Z7 v 　　这事回头讲给郭大嫂子，直似笑话一桩，老郭头被郭大嫂子埋怨了好久。

　　她如今手里拿着书香送过来的金钗爽朗的收下了，“你既然要走，大嫂子就再占你一回便宜。”又唤大妞子来谢书香。

0 M8 ~* C2 C* j; p+ o3 r! G 　　大妞子听得添妆，早羞的脸都红了，被书香拉着手叮嘱了好些话，她都一一点头记下了。

( L8 l4 q/ b( \+ b 　　郭大嫂子取笑她：“显见得你是七老八十了，比我还絮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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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差副使求亲之事她也听说了，看着书香这番依依不舍的模样，心中只觉替她难过。她这般好的女子，偏偏命苦，又是个长情的，看不开这一节，执意要守着裴东明过下去，往后也无孩儿傍身，如何是好？

　　她想了想，终道：“我知你心意已定，不会轻易改变，不如趁着如今还在这里，索性收一个义子，将来老有所依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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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自己也不及二十岁，收个儿子回来……她当下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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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 c; R$ K& l: ] 　　郭大嫂子只当她失子之后，心中不能释怀，不肯收，又劝道：“那孩子你也养了好几个月了，如今虽说他爹退伍回来了，但他是个没娘的，认个义母也好。”

　　原来她说的是小铁。
  c/ `. Y2 F/ N6 s+ A& n, v, Q 　　
　　老铁跟着上了几回战场，如今平安归来，又退伍了，自然将儿子接了回家去了。只他如今也不肯回山上再住，只是在城南赁了一处房子住着，再设法寻别的营生。

　　如今互市已开，南来北往的商人渐渐的一日多过一日，寻个营生也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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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心中也喜欢小铁乖巧伶俐，索性将此事交了给郭大嫂子去办，自去雁儿家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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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铁参军之后，原担心小铁过的不好，可是当初那个吓呆了的孩子后来在书香家，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孩子不但懂事乖巧，还被送进了学堂认过字，一时心中百感交集。裴东明失足踪，书香后来身子不好，他虽在营中，男女有别，也不好去探望，如今听闻书香有意要收小铁做义子，哪有不答应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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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心，将来让这小子替她养老送终，他若不肯，我打折了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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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d! ?4 G" k+ O6 u" ^　　“郭婶子你不用担心，我会给香香姨养老送终的。”
　　
5 Q$ H* \% C0 n) o: b 　　父子俩个都应了下来，郭大嫂子只觉此行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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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存得知此事，极为高兴，捋须道：“还是老夫占便宜，不仅白得一个女儿，如果连外孙也有了。”

; ^3 L+ b( c/ ?: i% W+ {; N　　书香拉着小铁给连存叩头，又打趣他：“义父虽得了一个女儿跟外孙子，我们娘俩也不差，总要赚份红包过来。”
　　
& ]4 Q+ `& R! {7 G 　　小铁跪下叩头，连存送了他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及一块上好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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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行在即，书香也不愿意大操大办，只简单行礼。
　　
　　临到小铁向她叩头，她俯身将孩子扶了起来，眸中尽湿，摸着他的小脸念叨：“乖……我儿乖……”

　　观礼的众人莫不动容，替她心酸难过。
　　
* n* E% o0 E! ~2 ?( u0 h' X 　　她送小铁的是四季衣服鞋袜两套，五十两银封一个，拉着他的手嘱咐他好好念书。

　　小铁一反常态依在她怀里，由得她摸脸摸头，口里叫着义母，依依不舍。

　　他也知道香香姨失去了小宝宝，心中只盼着她能开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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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9 V. a) s+ S 　　遥远的湄水河边，老牧人的毡房早已经拆了有些日子。

　　知道两国从此之后不再动兵戈之后，裴东明极为说服苏阿爸将几只羊卖掉，变卖家产跟他回南夏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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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阿爸不肯，只说他一个北漠人哪里好去南夏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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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倒是苏阿妈思量再三同意了。

　　裴东明在他们家养伤达半年之久，对这个年青人的禀性多少也有了些了解。

4 Z/ T& E  y) ?! M7 Q 　　苏阿爸最终答应了裴东明，等得有部落迁徒经过，便将毡房牲畜变卖，只留了个平板车，又买了一匹壮实的马儿，准备了些干粮便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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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  t4 r) i/ F  x 　　裴东明心中惦记着书香，算算日子她临盆在即，一路晓行夜宿，远远瞧见了响水城巍峨城门，更是归心似箭，指着那城门高兴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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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G5 x3 d' @/ p 　　“苏阿爸……那就是响水城……”
　　
7 a' g* Q9 @% ?( R% Y4 F 　　苏阿爸与苏阿妈一生长居草原，见得这外邦城门，心中不知几多忐忑，但见裴东明这般喜悦，几乎可称得上眉飞色舞，心中踌躇也打消了几分。
　　
　　城门口的守城兵士本来正在检查过往商旅的通关文书，见得裴东明齐齐呆住了，只当见了鬼，顿时将手头公事停了下来，来往商旅挤成了一团，贺黑子正好巡街到此，见城门口乱的不成样子，暴喝一声，“都在那里做什么呢？”

) x: M( W9 u! h* Z0 f  F　　忽听得城门口有人喜的大叫：“黑子——”这声音撞进耳膜，振耳欲聋，他整个人都发懵了，一步从马上跳下来狂奔了过来，挤进人群中将裴东明从马车上拖了下来，左看看右看看，果然是个活的，将他拉腰一抱就放声痛哭：“……我只当你死了，琢磨着这辈子都对不住你了……”
　　
　　裴东明被他这番哭给弄的莫名其妙，好笑的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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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Z, e) [4 \: u) q) r. \9 O　　贺黑子有苦说不出，擦了眼泪又咧嘴笑了起来：“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说裴东明顿时心都揪了起来。

　　旁人当他死了就算了，若是自家娘子当自己死了……他原在病中昏沉几个月，休养的好些了准备回来，况他住的地方太过偏僻，来往商旅是不走那条道的，上次大军路过却是燕檀他们在草原迷了路才摸到了那里，回程又是原路返回，之后偶尔碰上迁徒的部族，却只知道些王庭之时，又不能捎信回来。
  U% u$ K" s  M4 s% }& ]% Y# Z: N8 f 　　
　　贺黑子这里还在边笑边擦泪，裴东明已经过去牵了马车一甩鞭子便往家冲，他心中焦急，连苏阿爸也只当家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敢动问，只坐在车上由得他急驰。
　　
　　他这马车在城内狂奔，自己站在车辕上高喊着让开让开，惹得临街酒楼上议事的罗四海与燕檀朝下瞧了一眼，二人对视，霎那惊问：“我恍惚瞧着下面那个驾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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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C/ ~/ R; C! m" V/ d! a! z　　“不是东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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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u: F0 h+ M6 d 　　二人当下事也不议了，茶钱也忘了付，拨腿就往楼下冲，哪知道将随后赶过来议事的老郭头相撞，生生将毫无防备的他撞的从楼梯上滚了下来，顿时楼下大堂响起了老郭头的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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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两个走路不带眼睛啊？就算是比老子官大一级，也不能这般欺负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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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D; X7 l- X1 U　　楼下大堂坐着许多食客，见得这响水城三大巨头要打起来了，都坐直了身子双目放光瞧热闹，哪知道燕檀与罗四海奔下楼梯来，一人提着他一边胳膊，将他挟裹而去，留下满堂食客猜测，这老郭头哪里惹的上官不高兴了，难道要被带到暗巷子里暴揍不成？
　　
　　这止众食客不明白，连老郭头也不明白。

  M6 z# `1 K7 w& k 　　“你俩个到底要干什么？老子怎么你们了？”

' S. {# Z$ {1 T, J3 z4 d1 M　　罗四海一掌拍在老郭头脑门上，就当拍一个年轻后生小子似的：“闭嘴，东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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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r: e0 D8 a7 g# P6 O9 I 　　“你怎么拍我跟拍你孙子似的？罗四海你——啊东明回来了？真的假的……”

/ P( x' Y# S$ v& j* g7 l　　罗四海与燕檀在奔跑中同时松手，顿时老郭头又摔了一个跟头，爬起来挥着手叫骂：“你俩个撞鬼了，不能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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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一路驾车到得家门口，但见院门紧闭，他跳下马车来，推开了院门，才发现院子里萧条破败，虽房顶是新盖过的，但院子里却堆着许多沙尘落叶，菜园子里一颗菜也没种，联想起贺黑子哭的惊天动地的样子，心中更是一沉，大步跑过去推开了常住的西厢的房门，顿时心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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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内蛛网尘结，一件家具也无，火炕上也没有铺盖，瞧着便是久无人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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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胸脯急促的起伏，双拳紧握，一颗心霎时就掉进了油锅冰层里，一时冷来一时热，只想着恐怕是书香遭遇不测或者难产？想到此节，身子已经微微发抖，整个大脑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差点倒下去。
　　
　　苏阿爸与苏阿妈一路相跟着他进来，见得这院中破败景像，面面相窥。他磨着二老随他回大夏之时，常提起他家娘子，只道是个再好不过的女子，温柔贤淑，知疼知热，如今院子里空无人迹，明明乏人居住，再瞧见裴东明苍白脸色，额头冷汗密布，整个人神情都恍惚了起来，也觉不好，又不知如何宽慰他，一颗苍老的心也觉出悲凉之意来，摇了摇他的胳膊：“东明，不如问问邻居家？”
　　
8 Z) P* G: z  d9 L& J% W% Z 　　这一下提醒，恍若黑暗之中遇到了光明，裴东明双目发光，强自安慰自己，定然是自己未曾回来，香儿一个人不敢住在此间，说不定搬去隔壁郭家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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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拨腿便往郭家跑，几步就到了郭大嫂子门上，将门擂的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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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今早天刚亮便送走了远行的连存父女，回家来坐着暗自伤怀，正被三个女儿团团围着劝解，她振奋精神打发孩子们去吃饭，正拿着手中绣活有一搭没一搭绣着，听得大门口这般响动，当下扔了绣花棚子粗声大气骂了起来：“哪个敢在老娘门上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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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下炕来，趿拉着鞋，怒气冲冲出得门来，院子里三个妞子已经在院子里站着，一脸呆相。

　　大门已经被推开来，门口站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一脸焦色，仿佛此刻得不到答案，马上就会杀人一般。
　　
$ {: B  K$ b. m$ B- I, {! e7 i 　　“东明……兄弟……裴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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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傻了眼，不等裴东明动问便骂道：“你早死哪去了？怎么不早点回来？现下已经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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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一霎那心神皆神，肝胆皆裂，虎目蘊泪，双拳紧握，其中青筋历历，哽咽着问道：“几时……几时的事儿了？”

　　郭大嫂子最见不得男人家哭哭啼啼，见他因为书香跟着连存离开响水便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顿时气怒道：“今早才走，这会子最多走了五里路，还不快骑马去追，站在这里哭什么？”
　　
　　裴东明顿时傻了眼，乍悲还喜，一颗心就要从九霄云层落到实处，抬袖一把抹去眼泪，结结巴巴道：“香儿……香儿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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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e. b6 R, A+ |' V 　　郭大嫂子没好气的道：“她跟着军师去回老家，能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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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眼前人已经折返身往回跑，都高兴的不会走路了，出门的时候撞上了院门，撞得一身白灰，他跑得家门口，胡乱把马车卸了下来，跳上马儿双腿一驾便绝尘而去。
　　
　　等到罗四海老郭头燕檀一路狂奔回来，裴家门口只留着郭大嫂子与苏阿爸老两口寒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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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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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b% v* b) k7 _3 j　　父女二人坐着马车从响水城出来，近处田间麦浪滚滚，远处香末山林木葳蕤，书香一直撩着车帘朝来路张望，这座矗立在北地的城池留下了她的欢笑与眼泪，也见证了她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日头渐渐到得当空，车厢里也热了起来，约莫行了好几里路，连存接过书香递过来的湿巾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探出头去问车把式：“老哥哥，前面可有茶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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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5 l" T1 w3 M2 U  N 　　车把四五十岁，紫红脸膛，此刻也是汗流浃背，听得此话很是高兴：“这条路原也是没有茶铺的，不过最近几个月响水开了互市之后，来往商旅多了起来，再往前行约莫半里路，便有一家茶铺了。”

, e, Z8 ?) ?) Q; I1 w! f) D! E! F　　“那就到前面茶铺歇一歇罢。我们爷俩可热的不行了。”
9 H) [/ \. t$ P9 V# B4 G# j! G
. U; d7 [; o0 n0 D% g: Z! L　　连存本来就不赶时间，父女二人打算一路游山玩水回去，自然不着急。
　　
　　那车夫高声答应着，一甩鞭子便吆喝着马儿要加速跑，忽听得远处有人大呼小叫。不止是车夫听到了这声音，连车厢里正闭目养神的父女二人也听到了，那声音听着很是熟悉，二人骤然睁开了双目，书香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夫君……”她猛的摇摇头，只当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可下一刻连存的话却是告诉她这并非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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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u; v- d0 s+ s% e 　　“我听着……好像是东明的声音？”
　　
　　书香猛的撩开车帘，也不顾马车正在行走，便要往下跳，连存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又喊的车把式停下来，不及马车停稳，她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脚崴了一下，钻心的疼，可是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脚，她紧走几步，朝来路去瞧，但见一马急驰而来，马上的男子身材高健，满面焦色，不是裴东明，却是哪个？
: x# U3 g2 f4 e* K+ D8 O 　　
　　书香直冲了过去，每一下都像踩在刀尖上，脚脖子疼的厉害，直冒冷汗，可是心跳如鼓，狂喜到完全可以将这疼痛忽略不计，数月忧结伤神尽数消散。她不知道自己的神情瞧起来是多么的急迫，跑的步子是多么的凌乱踉跄，可是迎面而来的裴东明却瞧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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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儿疾驰，到得她面前戛然而止，那马儿被裴东明使力一拉，顿时举起双蹄，猛然跑过来的书香差点被踩在马蹄下。裴东明利落的翻身而下，远处折转而回的马车上，连存瞧着他神情是极为镇定从容的，步子稳当，可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激动的双手轻颤，赶了这一路，脚下虚浮，强自稳着心神两步上前，一把就将面前的女子紧紧的搂进了怀里，铁臂箍的死紧，怀里的书香哆嗦着伸手去摸他胡子拉茬的脸颊，左侧脸上还有一道刀疤已经好了，还留着淡淡的伤痕。
　　
       直到摸到他温热的脸庞，感觉着腰际被箍的死紧的力量，紧贴着的急促的心跳声，她还是不能相信裴东明已经回来了。连眼睛也不敢多眨一下，只呆呆傻傻的牢牢盯着他，仿佛生怕他即刻从自己眼前消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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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心中百感交集，眼眶也是红的，哑声道：“香儿怎么傻了？”亲昵的拿下巴去蹭她的脸颊，胡茬将她的脸扎的生疼，这是往日二人闺房之中最为亲密的动作，熟悉的酥痒刺痛一下扎醒了她，书香如梦初醒，眼泪决堤而下，张了张口，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嗓子眼里，辣的苦的咸的酸的，一股脑儿被打翻，积攒了许久的绝望到刻骨的相思喷薄而出，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理智，此刻他就立在她的面前，她伸出手来紧紧揪着他的领子，使出全身的力气揪着他的前襟毫无预兆的号啕大哭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样睁着眼睛数着日子熬到了今时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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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没顶的再也不能够相见的窒息的绝望感常常在夜半紧扼着她的呼吸，想到从此以后她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独自生活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她就常常觉得快要疯了……
　　
　　裴东明怀抱着哭的摧心伤肝的妻子，感觉到自己怀里这具身子瘦的硌人，整个人在他怀里哆嗦成了一团，可是她紧揪着他的衣领的手不曾松懈一丝一毫力气，简直要将他的领子扯下来一般。他虽未如她一般号啕大哭，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他低头去亲怀中这张哭花的脸，从额角到眉间，两张泪水浸透的脸紧紧贴着，他尝到嘴里的泪水又咸又涩，也不知是她的还是自己的，心中只觉酸楚难当，万千语言都不及这样紧紧的搂着她来的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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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0 u) C9 p; S* P% n4 r 　　生死之间，梦里魂里，他心心念念舍不得放不下的牵挂……他边吻边深深叹息：“香儿……”语声缠绵入骨，但她早已哭的昏昏噩噩，只知大哭，誓要将胸中数月累积的担忧惊怕伤心绝望尽数哭出来，哪里听得到这样轻浅温柔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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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 T* o- [0 i" J 　　连存指使着车把式驱车赶了过来，远远就能听得到书香撕心裂肺的哭声，令人倍感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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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把式听得这哭声，也觉凄惨，“先生家这闺女可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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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w" X$ S4 _  `) L  c8 E 　　“女婿打仗失踪半年了……都以为他死了……这不居然回来了……”

+ h+ u/ m5 ?: M　　连存轻笑，冷不防眼角却有泪滴下，他抬袖拭了，喃喃念叨：“这风刮的沙子迷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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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风？”车把式抬头去瞧，酷暑焦热，一丝风都没有，被这烈阳一晒，连远处的山峦都显出了无精打彩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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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B# R1 V$ m 　　在边漠高远辽阔的天空之下，人微如蚁，各 人生死不过是眨眼间事。战争兴亡，家国天下，小人物的悲喜显的这样的微不足道。可是就在此刻，就在这片土地上，在这片被战争尽情蹂躏的土地上，在边漠这样空旷的大道上，紧紧相拥的男女都用尽了各自全身的力气搂着对方，女子的哭声在旷野之中传出老远，也不怕惊得林间小鸟，山间小兽。

9 s* o) m( R0 j/ V 　　他们眼中只看得到彼此，都恨不得将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揣在自己的怀里，装进自己的心房，此生永不再分离！
　　
　　他是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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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P- l* d: v9 }8 e( L0 q8 M 　　她是他的世界。
+ ^/ O5 D  b5 Y% ^9 N5 X$ X# t7 A 　　
　　他们，是彼此的全部。
　　
　　她紧紧的搂着身边的男人，哭的几欲昏厥，忘了时间，忘了身在何方，边哭边喃喃自语，许久之后，他才模糊听出了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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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的是：“你再也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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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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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 G% `/ ?2 O9 H0 N3 V  l  s　　小夫妻重逢，书香又哭了近一个时辰，最后气噎难言，软倒在裴东明怀里，才被他温言劝止。

　　连存看看天色，再不启程今晚恐怕就要露宿荒效野外了，只好上前惊动他两个。
* H6 v, s- S. Y$ l0 y3 g 　　
& `1 |8 J5 K( u+ L% |  `. { 　　裴东明与书香这才想起连存还在此间，书香连忙拭了泪，眼睛已经肿成了桃子，裴东明揽着她向连存大礼参拜，被连存扶了起来，只喜的连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直等连存的马车去得远了，裴东明才想起来，他走的时候书香还是双身子，难道小媳妇哭傻了，竟然把孩子落连存马车上了？但连存素来不是这样的人，他心中再次闷痛，小心翼翼问道：“娘子，孩子呢？”边担心的窥她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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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书香已经拭干净了泪水，被他这句话一勾，顿时又是泪水涟涟，裴东明心里又痛又酸。她憔悴的这般模样，一提孩子哭的又是这般凄惨，就算她不说，裴东明也大略能猜出来这件事的结果。

　　孩子多半是没保住。
　　
　　他连忙去拭她面上的泪，又安慰她：“香儿别哭，我不提这事了？”实则心里已是难过之极。
　　
8 Y' ]2 u1 z5 k 　　怎么能不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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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b9 g% p* F 　　书香眼角泪滴成串滚落，低低道：“孩子三个多月的时候就小产了……”那时候她死里逃生万念俱灰……
　　
  f  |0 O4 f7 b/ }( s. b4 Z, t* w- t8 g 　　裴东明伸臂将她紧揽着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恐怕此事多半也是因着他失踪的缘故。

　　她在孕中胎象本来就不稳，后来他不曾回来，担惊受怕之下他几乎可以预见孩子小产时候她有多灰心绝望……都是他的不是！
　　
　　他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内心自责不已。
7 n, b  ~) K0 l5 O* \& l 　　
　　日影西移的时候，老郭头罗四海燕檀在裴家门口等的脖子都要伸长了，才看到裴东明怀里揽着书香悠然而来。

　　裴家如今根本没法住人，郭大嫂子问明了情况，知道是苏阿爸救了裴东明，早将两位老人家请到了自己家里，张罗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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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5 F$ y; K8 P# D( c$ e 　　老郭头喜形于色：“总算追回来了。”又催促依在他身边的小妞子：“快去叫你娘打酒买菜，今晚好好为你裴叔叔接风洗尘。”
* D( Q. k" l" m) B. k3 d
6 |* u3 N2 M' f$ h　　“且慢——”罗四海一把拦住了老郭头：“你瞧他小夫妻两个久别重逢，又经过这许多事，哪有心情来喝酒，不如今日就放他们去歇息，改天挑个好日子再来为东明洗尘？”
　　
　　燕檀与老郭头都觉他这提议甚好，遂阻止了小妞子去报信儿。
　　
* [3 l* H7 h7 O 　　裴东明到得近前，下了马来，瞧见一旁的马车，这才想起来苏阿爸老两口，直是懊悔不迭，当时慌乱之下倒将两位老人忘了。

　　因着孩子的事，这一路上夫妻两个只是紧紧相拥，旁的一句多话都不曾。

　　郭大嫂子早就准备好了吃食，使唤了二妞子出门来瞧，见得裴东明已经回来，遂请了众人到自家吃饭。

9 N3 ], K4 E; q8 _1 Y 　　罗四海燕檀等人正将裴东明堵在门口问长问短，得知他当初带着一众兵士在戈壁滩上与追上来的千余北漠军纠缠数日，最后伤重力竭之时，被一名叫胡泽的小队长给绑在了鞍上，在马臀上扎了两刀，马受伤之后，向着茫茫戈壁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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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B# B' V7 L) B  m 　　裴东明记忆的最后，吃力的回头去瞧，是还活着的四十几名袍泽被数百名北漠军包围，团团而战……
　　
. |: h  f4 l2 q  p  x 　　书香虽未上过战场，但只听了他片言只语，已觉惊心动魄，纵然此刻他就在自己身边，还是忍不住紧紧握着他的大手，感觉着那上面源源不绝的温暖，心中才觉得安心一些。
　　
　　燕檀在旁瞧着，只觉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心中暗暗替裴东明庆幸，好在他总算回来了，不然她心中不知得如何自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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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H# o3 n  f: m7 x 　　如今能瞧着他们夫妻恩爱，携手站在这里，已是一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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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的，他如今已不再求。
　　
　　几人进得郭家，裴东明又引了书香与众人来见苏阿爸老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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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马儿驮着也不知道在戈壁滩奔了多久，等他醒来，已在苏阿爸的毡帐里。

5 \" Y& F: v# C8 \& ^9 Y2 x 　　那那匹马儿受了伤，苏阿爸见得这样血淋淋的人，生恐引来人追查，索性替马儿上了药，将马身上马鞍马蹬之类尽数扔进了湄水河，赶了马儿离开，也不知道那匹战马如今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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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有感于苏阿爸老两口数月悉心照顾，当场便要下跪，被老人死拉着不肯，她心中自打定了主意，往后要为两位老人养老，以报救助裴东明的大恩。

　　夫妻两个有志一同，目光相胶，已知对方之意，书香含泪轻点头，裴东明今日早已见她哭的太多，生恐她哭伤了身子，但自己往往一张口，她已经眼泪汪汪，遂无奈救助于郭大嫂子。

4 `. |4 h8 O" e8 a 　　“嫂子帮帮兄弟，快劝我家娘子少哭些……”
　　
　　郭大嫂子让大妞子打了凉凉的井水过来，拧了帕子让她净面，又开玩笑道：“这几个月我都未曾瞧见你掉一滴眼泪，原还想着你是个硬的，哪成想原来是攒了眼泪等在这里呢？天也旱了几个月了，是该好生下回大雨了……”

　　书香被她取笑的哪里还好意思再流泪。
　　
* s* h9 c, R, I2 q$ C6 P 　　这一顿饭吃的很是和乐，裴东明就坐在书香旁边，虽然听着罗四海燕檀等人谈起战后互市垦荒之事，但他手下筷子却精准无比的挟着菜往书香碗里放，书香吃两口便要抬起头瞧一瞧身边人，生怕身边人再失踪一般。
　　
　　郭大嫂子见他夫妻这般难舍难分，直等男人们谈论的空档，笑道：“我以前听老人讲古，讲过一件事儿——”眼瞧着桌上众人全朝着她瞧过来，她顿了顿才道：“从前有个秀才，家穷，家里只有一条咸鱼，便挂在墙上，每日里煮些白粥，每每喝粥，便瞧一眼咸鱼喝两口粥下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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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f2 @0 @7 q/ j* ~" ?( F# Z0 T　　老郭头不解其意，还催促她：“后来呢？”

　　郭大嫂子促狭一笑，下巴朝着裴东明的方向轻点：“我这一桌子的菜，可也比不上一条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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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u; K/ ^' o1 D2 G+ N 　　燕檀与罗四海早将书香的小动作瞧在眼里，当即就瞅着裴东明大笑了出来，连裴东明自己也抬袖闻闻自己，失笑道：“不过几日赶路未曾梳洗沐浴，大嫂子这就开始编排我是像咸鱼了？”
　　
0 h. `* G" N* T( [2 D% u 　　饭后裴东明便准备去隔壁收拾一番夜了好住，书香却拉着他不肯，只道连存的小院里各种东西都是齐备的，不如他们索性住到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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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深知她这是不愿意碰见莲香，也不说破，只说让他们先在营里住着。燕檀自然也知道中间曲折，索性道：“就带着嫂子住过去，我正好在营里，也省得蹭个饭也要跑个来回。”被裴东明一掌拍在肩上，“自己赶紧不娶个媳妇儿去，还指望着使唤你嫂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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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T& b- w5 k! X 　　燕檀揉着肩抱怨：“好的都被你们娶了，哪里还有好的给我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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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 l+ K+ A6 b  Y 　　当下众人一笑，裴东明请了苏阿爸跟苏阿妈一同回营中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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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老人直到进了军营，见了营中来往兵士盔甲生寒，才生了恐慌之意，但听得燕檀乃是营中主事，见他又年轻俊美和气，终于放下一颗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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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下厨烧了洗澡水，裴东明抬了浴桶进房去，直等两位老人洗漱沐浴。不多时，燕檀又差了兵士送了三套换洗衣物来，听得那兵士说，两位老人的乃是街上成衣铺子现买回来的夏袍，裴东明与他身形相仿，便先拿了自己往日所穿送了过来。这也是他细致之处。
　　
　　安顿好了两位老人住在东厢，书香才将往日自己用的浴桶拉出来，裴东明又从厨下提了热水跟冷水兑了，关上房门来服侍裴东明洗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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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褪了下来，露出紧致而结实的肌肉，肩宽腰窄，美中不足之处乃是身上多处有伤。书香原准备要替他擦背，此刻却顾不得了，将他前前后后细细察看，见他左肩好大一个伤疤，样子狰狞，新肉粉嫩，与背后伤疤平行，想来当初被兵器贯穿，遥想当初受伤，心中疼极，只含泪亲了亲那新生粉肉，“可还疼？”
　　
　　裴东明双目幽亮　，语声温柔到不可思议：“不疼了……被亲一下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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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前胸后背新添了数多道伤疤，腿上也有被刀砍伤的痕迹，只除了一张脸未曾毁容，这身上当初伤口，也不知是如何的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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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今日已见识过了自家小娘子的哭功，此刻再不忍她哭，舒臂一揽便将她连衣带裙拖进了浴桶，夏天衣衫单薄，书香一惊之下湿衣紧贴着纤瘦的身子，越发显出玲珑窈窕之态来。
　　
0 U3 d' r2 c4 N. X" T! O) L 　　她挣扎着要从桶里出去，却被裴东明三两下扯落裙衫，连小衣儿也不放过，霎那已经不着寸缕。
　　
8 X) Q5 z; D! \2 ^$ K 　　二人成亲至今还不曾洗过鸳鸯浴，书香当下便窘的耳珠通红，一时里连裴东明身上伤口也无暇再去细瞧。

% O) N; x& a. m+ j  Z 　　裴东明本是不想引得她在伤心，哪知道自己这番举动，见得她这般娇态，当下热血上涌，将她拖拖拽过来，强硬的安坐在自己怀里，肌肤相贴，怀里滑悄幼细的身子只恐禁不得他半点揉搓。
　　
! J8 T8 v0 s8 i  r1 _& { 　　他粗砺的大掌在她身上游移，语含暧昧：“娘子，不如今日就让为夫来侍候你沐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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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5 `# H! P* m/ D/ g* R7 a 　　再不想想法子，恐怕今晚他又要被小媳妇儿的眼泪给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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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3:01
93　也好

# O0 \7 J" [* W% S% O: C3 i) d( d( {5 X 　　也许是数月的时光太过难捱，中间的过程又带着难以抹灭的痛苦的印记，到得终于重逢了，书香只觉得藏在裴东明眼里的那个纤瘦幼白的自己都要被他的目光给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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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v: t4 n& s( c' n5 o) u 　　她曾经无数次在暗黑的夜里想象着这双眼睛再次专注的落在她身上，那将激起她内心怎样的颤栗，含着怎样巨大的喜悦与感恩的心来珍惜这一切；然而等到这一切真正的降临，她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想象还远远不够。

　　光是看着他，与他身处同一处空间，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男儿体息，用如同他瞧过来的一样的专注火热的目光无声而缠绵的描摹着他的眉眼，那种无法形容的满足感都能让她心生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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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S2 p  W& Y5 V; i　　离的这样近了，还是忍不住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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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C1 x  @" Z7 H, k6 ~ 　　她情愿紧紧攀附着他，做激流之中的舟楫，一切由得他掌控，无论是滩谷底还是波涛浪尖……她闭上眼来，低低的呼他：“东明……东明……”她不知自己此刻娇艳如花，绯色染颊，带着旁人难窥的媚丽无双……
　　
　　这样惊涛骇浪一般的潮汐潮涨必然引发房间大面积的水灾，和着海水冲涮沙滩的悦耳声，直教书香恨不得捂住了耳朵……然而当身在激流，这样急切的饥渴的恨不得将对方吞下腹去的热情面前，理智不过稍纵即逝的东西，刹那已经失去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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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后的主战场太过惨烈，裴东明不得不转移阵地……湿迹沿着浴桶一路到得床上，细蓝棉布的薄被被踢到了脚边，后来书香回想，自己大约是得了皮肤饥渴症了罢，恨不得每一片皮肤每一个毛孔都与他紧紧相偎，哪怕他与她已经那时成为了对方的一部分，她还要恨不得与对方长在一处，共同呼吸共同排汗，能够感受到他的心跳就像感觉自己的心跳那样真实，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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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此刻两颗心隔着腔子紧紧相依，她还是觉得这距离太过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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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睡之前她还在想，不知道是不是思念太久的缘故……又或者失去的是她心头那一块肉，太过痛楚，所以一定要拿什么来将失去的那一块填满，也许就不会再想起来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痛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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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她倦极而眠，裴东明却一直未曾睡着。  
　　
　　房间里的灯火一直未曾灭过，两个人浑身粘腻，都不知出了多少汗，纵然此刻正是酷暑，实在不适合贴的这样近，可是睡梦之中她的手臂仿佛蚂蚁社区最佳有自主功能，牢牢的霸占着他的一条胳膊，死也不肯松开，整个身子都像受过惊吓的小兽一般紧紧缩在他的怀里……他也实不愿意挣开，只愿意让她这样紧紧的抱着……盼了半年这样的日子，热一些又有什么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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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4 }0 ?% y- l, h  Z& {) U 　　纵然是梦中，书香仿佛也能够感受到被注视的困扰，那一夜她睡的极不安稳，时不时蹙眉，稍嫌苍白的脸色因着之前的激情，两颊泛起不正常的胭脂丽色，若非二人同浴，裴东明非得怀疑她今日转了性子，擦了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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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r, L1 \3 u! V 　　成亲这么久，这是两个人分开最长的一次，险险他就要回不来了，这时候趁着她沉睡，正好让他可以贪婪的多瞧她一会。白天的时候他不敢过份专注的瞧着她，那种长久的注视仿佛是淬了辣椒的匕首一般，总能够刺的她的眼睛又痛又肿眼泪又多……
　　
　　让她流这样多的泪，是他始料未及。
( S0 ^+ p  J% e9 R7 u 　　
　　灯光之下，他的五官显出一种长途跋涉之后的刚毅与疲累，本来总是笑咪咪的脸上此刻一丝笑意也无，眸子里全是痛意。

　　他的目光长久的注视着她白白嫩嫩的小腹，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他曾经长久期盼过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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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D, A  m0 B! d: x  j; m4 s　　他在养伤的时候穷极无聊，甚直连名字都反反复复想了许多个……他还在自己动不了的时候躺在昏暗的毡房里幻想过那个小人儿一点点长大，五官肖他，胖胖的小手指合起来正好可以握住他的大拇指……他可以带着摇摇摆摆，走起路来像小鸭子似的小人儿去营里看兵士操练……不知道他会不会惊讶的张大了嘴或者惊吓的大声哭出来？
　　
" k0 s+ l/ f& s2 |$ s3 M" K 　　那时候他就可以有正当理由将小人儿抱在怀里安慰，并替他擦去眼泪——擦眼泪这次他已经练的十分熟练了，这要感谢孩子他娘给他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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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年以后，当面临着娶亲的时候，他被亲父与养父两家踢来踢去，仿佛他是累赘一般，那时候他就暗暗发誓：有一天假如他有了孩子，他必疼他如珠如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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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轻从孩子娘亲的眉眼亲下去，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打扰，她终于松开了紧抱着的手臂，这使得他得以俯□去，轻吻她细白柔软的小腹……仿佛那小小人儿还在里面轻轻跳动一般……
　　
　　天色刚亮的时候，他轻轻起身，小心的避免吵醒床上的人，手脚麻利的穿了衣服，从她的随身荷包里摸出了一块碎银子，悄悄推门出去了。

　　营里的早餐向来简单，她这样的瘦，抱起来都几乎要硌着人，总是需要补补的。

　　夏日里，厨房里根本放不住东西，再说昨晚他们回来，厨房里也没什么东西，天色尚早，大约他出去买只鸡与菜蔬，大约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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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轻轻拉开小院门，却一下被惊住了。院门口站着个黑塔一般的身影，在院门口走来走去，瞧见他目光闪躲了一下，又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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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1 ?9 a- ]( {& J! p 　　贺黑子胡子拉茬，这模样瞧着竟然是一夜没睡。
　　
& s9 l- H  C; F2 P5 R1 U 　　“黑子你是不是被媳妇儿赶出门了，想请我家娘子去劝劝你家媳妇儿？”裴东明从不曾见过贺黑子这样愁苦的表情。他这个人向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稍不高兴万事都可用拳头解决，如今竟然罕见的撞见他一夜不睡的样子，除了他家那一位还有谁有这能耐？
　　
( W8 [4 c& A9 c 　　“东明……我……我对不住你！”贺黑子一张黑脸涨的紫红，眼里是货真价实的歉疚，双眼里面全是红血丝，怎么瞧也不是开玩笑的。
　　
　　裴东明拍拍他的肩，“你我兄弟，什么事情不好说？”
; c6 A& j4 ]4 U& D, u, g　　
　　贺黑子吞吞吐吐，最终将当初二人失踪，莲香质问书香，导致书香惊伤之下流产，又大出血几乎性命不保，后来二人决裂之事讲了一遍。

0 R" H: n8 \5 k3 F 　　他多讲一句，裴东明的脸就越黑上三分，到得最后，那目光就像要吃人一般，贺黑子毫不怀疑假如自家媳妇在他面前，这人说不定会动手痛揍一顿……
　　
　　末了，贺黑子垂着脑袋一脸的追悔：“千错万错都是我家娘子的错，都是我们夫妻对不住你们，无论你打我骂我还是捅我一刀都好……无论如何，只求你往后给我个弥补的机会……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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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7 V0 Z" S* \/ o( ]　　往常二人嬉笑之时，贺黑子有时候会叫一声‘东明哥哥’，如今他看着裴东明的眼神都是萎缩的，愧疚的，高大的个子仿佛被愧疚感给压弯了，怎么看怎么有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到。
# l0 a8 j% C! ?! z$ l6 @ 　　
　　他这样子，裴东明从来未曾见过，他见过的贺黑子都是与他针锋相对，在校场上分毫不让，在战场上并肩而战，肯为了他挡箭挡刀子送命的兄弟……可是那一个，是他从未谋面过的孩儿……
　　
$ C7 u) A9 U$ {5 Z. h 　　裴东明的心中有一刻无比的矛盾，他非常想要将贺黑子打倒在地，是像往常在校场上比武较量的时候，可是他怕自己暴怒之下，带着这样难以释怀的怒气真将他打倒在地，又会愧疚……
　　
7 Y$ L: V2 d7 g 　　人的感情是这样的复杂，面前的这个可怜巴巴的恨不得拉开胸膛让他捅一刀的汉子是他沙场上并肩战斗的兄弟，是从他初入军营就在一起，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关头，在战场上可以放心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的兄弟……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他最终深呼了一口气，无奈苦笑：“黑子，这事真不怨你……既然是你媳妇闯的祸，我家娘子也不肯与她再来往，就让她往后不要再来我家，我……也不想看到她……”
　　
; U, G, H' k% f) u. t& c( I) _ 　　贺黑子一直惶然的看着他，大头朝前弯着，脖子也弯成一个奇怪的状态，本来是牛高马大的一个人，生生要俯低做小，恨不得比裴东明低一头，好仰起头来接受他的宣判……
　　
! Q+ D- U3 D! ` 　　裴东明缓缓的，仿佛是思量了许久一般，才道：“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一切都好……可是这由不得你我……”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十分苦涩的笑容来：“我家娘子操心太过，认识她以来都如此，你家那位……依赖我家娘子太过。以后……她们两个不再来往，也好。”他伸手在贺黑子肩头轻拍了两下，仿佛是想拍掉内心里无处排遣的深深的苦痛一般，大步越过贺黑子往前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疾，很快将他甩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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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看不见连存的小院，看不到贺黑子的身影的拐角之处，裴东明狠狠一拳捶在墙上，只要想到她曾经命悬一线，几乎没命，他就没办法平静如初的淡笑，装作什么事都没办法发生一样的甜密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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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3:02
94  兽医

4 {' \/ A) z" c5 P( N  M 　　这一觉，堪称半年来书香睡的最香甜的一觉。

　　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房间里大亮，一张笑意满面的脸俯下来，在她左右两颊各亲了一口，她顺势伸出手臂来揽住了裴东明的脖子，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恨不得将自己挂在他身上。
　　
; V( T! w' v' z 　　裴东明何曾瞧见过她这般爱娇耍赖的小模样，当下唇角微翘，眉眼弯弯就准备压上来，所幸这会书香已经完全清醒了，猛然瞧见他眼里的欲念，又察觉自己根本不着寸缕的睡了一夜，顿时耳根红透，将他宽厚的胸膛往外推。

1 _& q! k& W, R, J0 V" f2 k 　　“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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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将她整个人连同薄被一起抱了起来，就似抱一个小小婴儿一般轻柔，而他的神色也是说不出的温柔：“香儿，不如为夫替你穿衣如何？”目中光芒闪烁，宠爱之情溢于言表。

　　经过昨天一场大哭与一夜奋战，书香的心彻底的落回了肚子，往日阴霾去了十之七八。她揉揉干涩的眼睛，瞪他一眼：“你怎不喂我饭？”

0 K3 g5 P1 r) T$ R, o, D) s# Z# m　　本是戏谑之语，哪知道七尺堂堂男儿，战场之上谈笑间取人首级的裴某人竟然十分乖顺的点头：“娘子教训的有理！”竟然将她又放回床上出去了。
* `9 _! ^* q2 w 　　
6 a* _( W9 U* x/ P2 g3 @ 　　书香被他这回答给惊住了，瞪着还在微动的门帘发呆，不过片刻功夫，还不及穿衣，门帘一掀，一股香味扑鼻而来，裴东明端着一个漆盘，漆盘之上一碗粥，一碟绿色的小菜，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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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是……真的准备喂她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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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躺在床上的投食服务，这也太贴心了些吧？
　　
; V1 ^' M/ T0 n0 z& T" V2 U 　　裴东明今日绝早从外面买了只鸡回来，忙活了一早上，杀鸡拨毛，剁肉切块，切了几片姜，连鸡块一同丢到瓦罐里炖了起来，等到鸡汤快好了，又抓了几把淘好的米一起慢火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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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f1 W1 c# a. V 　　凉拌小菜是苏阿妈起来以后张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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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m" x; R; D8 A$ ]7 O 　　老人家在草原上早起习惯了，来到大夏又有点不适应，昨晚睡的早，今早听着裴东明在厨房忙碌，起先只当是书香，便想着爬起来帮她一起张罗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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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道起来到厨房一瞧，原来是裴东明在灶间忙碌，不由又是惊异又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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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v7 U" ~$ a: \, @( R5 t　　苏阿妈年轻时候与苏阿爸两情相悦，虽一生无子女，也是被苏阿爸疼了一辈子的，哪里不明白裴东明此刻心境，只觉这对小儿女恩爱的紧。
　　
　　裴东明被苏阿妈笑的颇有几分不自然，仿佛心事被揭穿的少年，在老人那睿智而洞彻一切的目光之下忽然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局促的往灶间添了三根柴火，这才将书香小产身体有亏之事讲了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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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v* G: [) f0 b) T+ o 　　从前讨好媳妇为她做餐饭这种事，都是关起院门来他们两个人你侬我侬的保留节目，如今被个忽然闯入的苏阿妈撞见，实在有几分不好意思。
　　
　　苏阿妈一张老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连连点头：“妇人小产以后是应该好生补一补的。”其实不用说也瞧得出，小产这件事看来对裴东明还是有影响的，他讲起这件事来，脸上的笑意便不觉间没有了，连带着下颔的线条也坚硬了不少。
　　
　　裴东明心里盘算，当初小产他没有回来，如今回来了再慢慢替她补身子，总还不晚。

# K9 Q' c) C2 ?# ]+ C 　　他心底里这些打算，书香统统不知。不知自己已经被圈定为未来半年内重点投食喂养催肥的目标，张开口来，吞了一口他喂过来的鸡肉粥，米粒糯香，鸡肉软烂，味道十分鲜美。
　　
/ }# A! z" U3 i+ F7 P% |' u 　　不及吞第二口，目光已被裴东明手上的伤口吸引。他的右手背上有新添的伤口，有些地方还有血迹，方才她醒来只顾着与他厮缠，他又故意遮掩，倒不曾被她瞧见。

　　“不小心出去撞了一下。”

) E5 V' _! s( d/ L/ o　　裴东明掩饰的往后缩了缩手，又不甘心的往前伸过来，准备喂她吃饭。
3 Q6 C0 |9 X& a; M 　　
$ k& i" W* W$ y 　　书香横他一眼，红着脸披了件夏袍遮住光—裸的身体，下床翻箱倒柜，在这房里翻出一盒用过的伤药来，又裁了条白细棉布，替他抹好了手上的伤，细细包扎了。

' g* U* _. {( n7 }  H$ W; P 　　他回来杀鸡拨毛，这伤口都在水里泡了好几回了，上面有的地方还有血迹渗出，有的地方已经被泡的发白。

　　“这么大个人了，出门还会慌慌张张伤了手……”嘴里埋怨着，但细眉微蹙，分明又是心疼又是担心。
7 J9 d) J! ?1 ]: w7 n8 v5 b 　　
8 S; u% `/ v2 m/ B% O3 x9 ?. b 　　裴东明心里暖极，又是心酸又是难过，若非贺黑子亲自来告诉他，恐怕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得知自己出事的噩耗，心神震惊之下流产，又大出血，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6 P7 U2 \3 }3 P1 r 　　一餐饭吃的浓情蜜意，两人在房里浑然觉不出，但此刻若有人能瞧见这俩人，恐怕都会觉得，他两个都像钉进对方眼里的钉子，再拨不出来。
4 D$ r/ }! }# O+ d& ]. g 　　
　　苏阿爸一大早起来，洗漱完毕，喝了一碗粥，便出门去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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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生不曾接受过别人的施舍，这些年只夫妻两个生活，跟着裴东明回来，心中倒并非存着救了他便想要他养老的意思，只是想着他夫妻二人年事渐高，跟着裴东明回来，日后有不方便之处，他能搭把手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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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5 q( K3 k9 \ 　　人年纪老了，气力总是一年不比一年了。
　　
- J/ f0 ?' q/ w; {) f: d' g. d 　　他出去转悠了大半日，下午回来便一脸的喜色，告诉裴东明他揽到活计了。

　　裴东明与书香都深感两位老人大恩，都准备好生养着他们，哪知道才来的第二天，苏阿爸便上街去揽活……
　　
* d; N7 Y0 m. I9 O9 }! u 　　不等裴东明问，苏阿爸猛灌半壶凉开水，一脸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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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1 m9 c/ S# k1 Z 　　原来今日苏阿爸在响水城内转悠了半日，基本将这座城池的北城转了过来，城南房屋密集，小巷错综复杂，他索性就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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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r5 y" U9 F  F8 z 　　互市开了之后，一夜之间响水城便早出许多交易的地盘，不止是茶马，还有胭脂水粉。可巧今日马市的一个马贩子徐七从草原买回来的几匹马在卖家来的时候腹泻了起来，好生健壮的马儿腿都软了。
　　
7 N3 L2 N9 Z& I  p/ @ 　　多亏得苏阿爸当时便找了徐七，替他开了个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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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互市新开，还不完善，连个兽医也寻不到，苏阿爸等于从天而降帮了徐七的大忙。徐七感激之余，除了付了一两银子的诊费，又引见了马市的其他商人给苏阿爸认识……
　　
　　于是苏阿爸在来到响水城的第二天便成了个兽医，又替另几家商人看了他们贩运回来的牛羊马匹，中午还被请到外面好生吃了一顿，又问明了苏阿爸的住处，得知他如今住在军营里，各商家脸上无不带着惊讶之色，便是那些想着花几个大钱以后好生使唤苏阿爸的，也收起了轻视之心。
　　
* F8 }7 `5 m8 k# d 　　裴东明与书香对视一眼，一脸的无可奈何。

　　他们原本是想奉养两位老人，但苏阿爸实在太过执拗，不但寻了活计，还表示三天之后他们一定要另寻一处地方住下来，进出军营这件事，实在是让他心有压力。
　　
1 H1 z2 n6 H4 F5 _4 [! } 　　裴东明无奈，答应了下来，又与书香商量着，索性在城里卖一处安静的小院子送给两位老人，他们也在旁买一个院子，两家紧靠着，也好方便照顾两位老人。

　　书香心里对两位老人不知道有多感激，若非两位老人，她如今还心如死灰的活着，当下等苏阿爸老两口回房去以后，她也拉了裴东明回房点算财产，正好改日去城里寻合适的院子。
　　
9 G- f. v5 u9 A1 b! D: J1 E  C 　　住在军营里进处有诸多不便，虽无兵卒拦着，但响水军营里就裴东明一个人带了家眷住进来，也太招人眼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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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3:16
95  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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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裴东明与书香便开始在城内转悠，好寻一处合适的宅子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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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打定了主意不愿意回原来的小院，只推说那院里死过北漠军，她不敢住。

& Z) j8 z; O' G  T7 q    裴东明明知她是为着不与贺家为邻，心疼她，也想让她离莲香远一些，尽快忘了不开心的事情，欢欢喜喜过日子，索性装作不知道，带着她在城内四处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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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2 P/ t  c8 Q: J( O- ]    响水城北除了军营，便是军眷区，城西又肮脏不堪，暗娼，流亡犯，人牙子……各种贫穷的人家，巷子窄小阴暗脏乱，实不是他们居住的地方，剩下的只有城东与城南，或者城中了。

    说起来，城中城守府后面倒有一片民居，一色的青砖白墙，巷子整洁，来往人家大部分是本城文官，或者本城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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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9 \; k7 s5 n+ F& ^3 T6 y- \    书香与裴东明瞧了大半日，都属意将家买有城中，一则离军营及郭大嫂子他们家近，二则离互市及马市都不算远，不止方便裴东明回军中理事，也方便苏阿爸去马市。

    只是最后转悠了两天，只找到一户三进的院子，要两百多两银子，院里家具什么的都齐备，原是本城一官吏的房屋，战时疏散人群，那官员最后不及撤退，又是个地道的书生，最后死在了北漠军刀下。

    如今朝廷恩旨早下来几个月，那家的夫人病倒了许久，最近准备卖了宅子带着孩子们回老家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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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t- t! T3 \$ d: E- q1 B+ t    书香与裴东明跟着这家的管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二进院子里分成了四个小院，最后一进院子里还弄了个花园，栽着几株四季常青的松树与一些桃杏枣树之类，院里还有一方水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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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P) f. v5 g: r4 d    响水城有公用的水井，但像城守府将军府这样的人家都有打出来的水井。以前在军眷区住的时候，每日里还要挑水，旁的不说，就冲着这口井，书香都想买下这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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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二人商议了一下，裴东明拗不过苏阿爸，原本准备寻两处相邻的小宅子，如今只有一个宅子，生怕苏阿爸不肯搬过来，书香取笑他：“这么点事儿也会难倒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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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作主要买，那家的管家见买宅子这么大的事情，这夫妻两个居然是女人说了算，大感惊异，而男人也只在旁边笑咪咪由得女人决定，一点怒不曾动。

    当日就在府衙办好了房契，说好了三日之后交房。恰府衙的官吏认识裴东明，又知道他这两日才回来，大人前大人后，说了好些话。那管家此时才知，原来裴东明还是本城驻军军官，临走之时踌躇了半晌，终是折了回来问裴东明夫妇，不知道缺仆人不缺，他家夫人要带着一众家仆回去，内中有两个小丫环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乃是响水人，不愿离开故土，夫人正愁找不到好人家收留。

& U! u" Y4 b; q& X+ j3 R. C    裴东明也愁自己万一忙起来，怕小媳妇儿累着了，便要买下这三个，被书香拦了又拦，还是说定了交房之日连同仆人身契一同交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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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出门一天，累到不行，回去的时候，苏阿妈做好了饭，连苏阿爸也已经回来了，只等他两个。

    书香与裴东明交换个眼神，吃饭的时候她便开始长吁短叹，苏阿妈只当她遇到了不高兴的事，问她如何了，她端着碗一脸的感慨，“要是以后天天能吃到阿妈做的饭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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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阿妈笑道：“这有何难？日后住的近了你天天过来，阿妈做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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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老人在草原上住了一辈子，满眼空旷，偶尔碰上迁徒的牧人也觉得高兴，如今出门满眼是都人，哪怕都不认识，也觉得热闹，是以这两日脸上都是抹不去的笑容。

    裴东明却知道他们离开草原的时候，两位老人卖了家当，又买了马，如今手里最多只有三四十两银子，也就够在城西或者城南买个小院子，想要在城中买房是极难的。

    书香又叹一口气，端着碗食不下咽的模样：“要是早中晚三餐都能吃到阿妈的饭就好了，最好是能跟阿妈住到一起。”

    她这样说，两位老人哪里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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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y9 {' k2 b1 F& f    分明是这两个孩子商量好了的，要跟他们住在一起。

    苏阿妈虽然千肯万肯，这两日与书香相处，只觉她性子极好，但苏阿爸不同意，她也只能随着苏阿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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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里还有些银子，只需寻个小院子就好了。”

    苏阿爸一锤定音。

7 i) b* p! m2 r    裴东明气馁的与小媳妇儿对视一眼，但见她笑的狡黠。

& p8 ^$ H: v# I- w% J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苏阿妈便将银子送了过来，一个半旧的荷包里装着三四十两银子，裴东明不肯收，被书香一把抢了过来，满口答应一定要帮她们寻个满意的宅子。

    苏阿妈先时还生怕他们不收这银子，见他们收了银子，顿时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回房去了。

; Y! J# V, Z% G/ n    等苏阿妈走了，裴东明便捏着书香的脸蛋，“说说，你最近是不是缺银子了？怎么苏阿爸的银子也肯拿？”

/ a4 }, a/ R/ {    书香将荷包锁进了自己的小箱子里，连同今日拿回来的房契一起收好，这才笑盈盈道：“夫君你想，苏阿爸他们本来便没多少银子，如今拿了来，我们搬家的时候就说是两家合买，反正院子够大，他们没银子也没办法再作打算，等以后他们住的长久了，这银子我再慢慢找机会还给苏阿妈，岂不好？”

0 ^7 g. D6 y3 z9 M, k! `    裴东明长手长脚，一把将她捞了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记，“你这心眼儿倒比我还多，就这么办。”手渐渐伸到了她衣襟里……

    到了三日交房的日子，苏阿爸一早便出去了，裴东明与书香带了苏阿妈去看房子。

    他们去的时候，那家的夫人已经先行走了，只留管家与两个丫环及一个小厮，很快交了身契，书香给了身价银子三两，那管家便上马去追他家夫人。

! w0 P. v. A+ R" v6 C0 V* p    那两个丫环与小厮上前与他们见了礼，又领着一行人去看主院，苏阿妈一路走一路惊讶，心知自家那点银子一定买不下这样大的宅子，但今日出门裴东明夫妇说的明白，就是来看房子，又见这房屋阔绰，宽敞明亮，家具整齐，先自爱上了这院子，又叹息自己老两口一生也不曾攒够住这样大院子的银子，千般滋味涌上心头。

    等到看完了，书香指着主院笑咪咪道：“阿妈以后跟阿爸就住这里。”又指着旁边的院子：“我们两以后就住那边院子。”

; W; A4 u) ]& B; d% |9 N3 Z# F    苏阿妈呆了：“不是说……买两个院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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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笑咪咪道：“这就两个院子啊。”又拉着苏阿妈的胳膊摇晃：“阿妈不知道我舍不得你们吗？住这么近早晚也有个照应，还能吃到阿妈做的饭。再说，这院子你们也出了银子的，算是咱们两家合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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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w1 f6 S* C* |    苏阿妈心知这是他们夫妻两个不肯让他们老两口独居，她一生无儿无女，如今被个小姑娘这样软软央求，哪里还有招架之力，心早软了，眼眶都有些湿了，转头悄悄拭了拭眼角。

    当日裴东明便架了马车将铺盖及家常用的东西搬了过来，书香带着两个丫环上街去替裴东明及两位老人从里到外都新买了两套换洗的衣物。

4 E' O8 j7 V/ p0 `$ S. s2 C    两个小丫环一个叫秋芷，一个叫兰萱，名儿听着倒比书香风雅多了。秋芷圆脸爱笑，兰萱瓜子脸，话少一些。二人初时跟着新主子内心还忐忑不已，听得管家说新主家是个军官，也不知道脾气如何，及止见了才发现新主家待人和气，这才带着她们出去了一趟，秋芷便话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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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觉得这小丫头开朗活泼，索性让她去侍候苏阿妈两老口，举凡洗衣打扫，收拾屋子，端茶倒水，正好由她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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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7 O; r# }7 Q5 ~6 E2 H    况苏阿妈年纪老，身边有个活泼些的小姑娘陪着，应该也能开心些。

3 U7 ~8 \8 ]) P( _( R    兰萱话少一些，正好跟在她身边。

1 J, e& b( \3 c% z/ U( X) C/ h    等她们回去以后，书香亲自送了替两位老人买的衣衫过去，又跟苏阿妈说了以后他们院里的活计都由秋芷来做，慌的苏阿妈连连推拒，书香抹着眼泪不依：“阿妈如果不答应，以后每日这些活都由我来做罢。反正阿妈救了我家夫君，又照顾了他半年，大恩难报，以后我只有每日亲自来做这些事，才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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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5 `. W5 ]- `. l    苏阿妈被迫答应了，又去拉她，“都是阿妈的不是，丫头快别哭了。”

; g0 a7 L4 u3 l: ?1 I4 a: C2 Z2 q3 b    书香拿开了帕子，一脸得意的笑：“阿妈早答应不就好了嘛。”逗的苏阿妈拉着她的手儿不肯放，粗砺的大掌一遍遍摸着她的手，心内连连感叹：东明没说错，他是娶了个好媳妇儿。

- o& a5 ]4 N) X2 F6 r+ I* e% {    这天傍晚，苏阿爸被裴东明从马市寻了回来，到得新家，进来在院里转了一圈，死活不肯住，只说这院子太过阔绰了，他们买不起。裴东明一脸为难的瞧着他：“阿爸，银子全被我媳妇拿来合在一处买房子了……要不，你们就在这院中间砌一堵墙，就是两个院子了……”完全是一副无赖的模样。

( t/ o  @/ c7 k% @    苏阿爸：“……”

5 A- ]" m' B2 I; d# B2 F' V9 Y. m    事到如今，苏阿爸也没办法反对了。银子已经被他们拿走了，他可做不出来张口要回银子这种事，只好住了下来。

    晚上由两个丫环烧饭，书香与苏阿妈吃了一回便(bian)宜饭.饭后两丫环又烧了水，众人洗完了澡，这一日便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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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厮生儿住在前院，顺便看门，秋芷与兰萱同住在主院的下人房。

7 R1 N$ W2 U8 D# N! n5 G    苏阿爸与苏阿妈换了新地方，上年纪的人觉少，一时又睡不着，苏阿妈打量着苏阿爸不太高兴，小心翼翼道：“要不，等你看牲口多挣些银子回来，我们便搬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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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G( T! ^+ O& J    暗夜里，苏阿爸一张苍老的脸上缓缓绽出无可奈何的笑意来：“你觉得这俩孩子会同意我们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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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阿妈摇摇头，只觉心里暖暖的，“他们想法设法不肯让我们分开住，今日又塞了个丫环来侍候我们，住进来了恐怕就不容易搬出去了。”

    苏阿爸缓缓道：“你没见东明那无赖的模样……我想着，既然我们住进来了，以后也别提搬出去住的话了。当初救他的时候就没想过要他报答，只是他们小两口倒是重情重义的，我要再坚持搬出去，可就是不识好歹了。总归……以后把他们俩当自己的孩子来疼吧……我老头子总还能挣些银子回来贴补贴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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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阿妈也道：“等他们以后有了孩子，我还可以给他们看孩子呢。”

! n8 j2 ^4 h5 T! [    黑暗中，虽不能看清对方的脸，但两位老人都能察觉出对方在笑，他们半生孤苦，无儿无女，如今同裴东明他们住在一起，就好似有儿有女，将来还有孙儿绕膝，想一想，也觉格外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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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3:21
96、洗 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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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x8 s/ e/ N 　　没过两日，裴东明乔迁新居大家都知道了。一众人等起哄着要他请客，兼之他回来，众人还不曾为他接风洗尘，他回去与书香商量了一下，家里人手不足，索性预定了一家酒楼，宴请的多是军中同僚，外加罗四海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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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罗夫人很早便带了贺礼过来。她还数月前书香流产之后前去探望过，当时见她万念俱灰的模样，回来还是与罗四海慨叹了一回，如今隔了几个月再见，虽然人依旧瘦的一把柴，但精神瞧着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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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今日不但送了二百两贺银，还送了一对插瓶，一架紫檀落地屏风，说起来是大手笔，书香接过贺银连连感叹：“夫人你真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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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o  P7 p6 y3 v" o 　　有山上同住那一段情谊，如今她与罗夫人之间倒是什么玩笑都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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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2 P/ G) A* b 　　罗夫人作势要敲她的头：“这贺银可是双份的，一份是我的，一份可是你师傅的。她前儿还写信过来问你好呢。”

7 i) h5 n2 ]  Y, p* i  Z- K　　书香兴致勃勃问道：“师傅可找到师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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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2 S5 S) b# X3 z2 Z0 g9 E　　罗夫人愁眉苦脸：“她大伯母安排了她去相亲，结果……她非要跟人家公子哥儿比武……将人家公子哥儿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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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公子哥儿可真不中用……”书香喃喃。
　　
　　罗夫人瞪她一眼：“你……怎么跟那丫头一个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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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讨好的从秋芷手里接过茶盅，亲自端了给罗夫人：“夫人你想啊，师傅就算要嫁个师公，也定然要比她强上些吧？如果她嫁的是个无能的纨绔，只靠祖荫过活，心里如何能畅快？都说男人是天，要是天是个顶不起来的天，以后成亲过日子，腰都站不直，喘口气儿都不舒服，何苦？”
　　
$ h2 w; _) k! h- y( | 　　“话是这样说，可……”罗夫人一脸无奈：“她那般好斗，哪里能找个压制得了她的？”

2 c2 L  q; v* l! x7 f* ~" |  q- l　　“只消找个功夫比她好的不就行了吗？”

: X5 r2 ?0 R) j  w2 c1 c1 w) a' H　　罗夫人经她这一提醒，双目顿时一亮，盘算着晚上回去便写封信给京中的大夫人，要她往武官家里去相看，解决了一桩烦心事，接下来一整天都是精神奕奕。
　　
　　燕檀当日也亲跑来看了一趟他们的新居，“大哥大嫂可是怕我蹭饭，所以才着急买了新宅搬出军营？”说着将手里的贺银红封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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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R' r* K2 H7 v3 `8 c; @7 k 　　裴东明拍拍他的肩：“大哥一辈子就买这一回房子，兄弟你可得多包一点啊。”转手将红封递了给书香。

　　书香被他逗笑，“后面还有两个客院，我跟你大哥留了一个院子给你，军中事务不忙的时候你大可回来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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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顿时笑出来：“这样才不枉我今日包了红封嘛。”
　　
$ U7 e/ T6 `- a3 L* d1 }* x7 ^  t 　　等到郭大嫂子跟雁儿两夫妻带着孩子们过来的时候，罗夫人正与苏阿妈在主院聊天。她一生都极少出宅子，如今知道苏阿妈是裴东明的大恩人，自然分外敬重，又是北漠人，索性问些北漠风俗物产及风光，一时里听的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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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嫂子拖着三个孩子前来，雁儿抱着赵小妞儿，齐聚内宅，秋芷与兰萱一时里忙的团团乱转，端茶倒水，去厨房端点心，好在书香并非她原来的主家夫人一般十指不沾阳春水，与她们同样进出忙碌招呼，这才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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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抠自战后在床上躺了也是近半年，如今倒可以拄个拐杖缓缓走动，今日天气好，索性也跟着雁儿前来裴家。老郭头跟着他，时不时扶他一把，取笑了他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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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齐齐前来主院拜见苏阿妈，都将两位老人当成了敬重的长辈。苏阿妈半辈子都不曾被这么多人恭敬，一时里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好在军中出来的人都是豁达的，不拘老人家说些什么，总是笑呵呵应对，气氛一时和乐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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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来的是铁家父子，昨日裴东明便支使了小厮生儿去下帖子请，小铁晚上自学堂回来，听闻义母不但未离开响水城，义父也回来了，兴奋的半夜未睡，第二天一早便催着老铁去学堂替他请了假，吃过了早饭便过来了。

% e7 e4 o$ w) C9 W5 v. H 　　他被老铁牵着进门来，一见裴东明纳头便跪：“孩儿见过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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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X% X# y: K+ e5 ^. u 　　裴东明被他这一跪给跪愣了，书香赶了过来牵了他起来，又拍了他膝上的土，与老铁打了声招呼，便牵着他往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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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义母带你去见祖父祖母。”

　　小铁好奇：“义父的爹跟娘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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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摸摸他的脑袋：“你义父被两位老人家救了，以后小铁来了就要叫袓父袓母的。”
　　
; a1 |/ B" |7 p* J% ?2 d; C 　　等到小铁真的跪在苏阿妈面前磕头，口称‘袓母’，倒使苏阿妈一时百感交集，险些流下泪来。

　　她这把年纪了，从来未曾想过还有人会称她作袓母，当下拉着小铁的手便不肯再放，从身上摸了两下，心里惭愧，竟然连个见面礼都拿不出来。

2 ]# ^; Z; b( f. z& R, U 　　书香早知今日会有不少孩子过来，也替苏阿妈准备了见面礼，几个小姑娘们全是一对银镯子，小铁是一对银子熔的小兔子。

　　这会子她朝兰萱使眼色，兰萱去她院里将这些东西端在漆盘里拿了过来，道：“老太太前两日便替哥儿姐儿们准备了见面礼。”说着将那对小兔子递了给苏阿妈。

6 c8 M5 X: r$ m- T 　　苏阿妈心头一暖，暗道书香贴心，就势将银兔给了小铁，又将四对镯子分送给赵家跟郭家的几个女孩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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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a. [. [7 D$ j+ H* e1 k+ E 　　小妞子这些日子不曾见过小铁，当下拉着小铁要出去玩，到得门外面，鬼头鬼脑朝里面瞧了一眼，趴在小铁耳朵边商量：“铁子哥，我送你一只镯子，你的小兔子送我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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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Y$ d  v5 `! I% v$ S　　小铁拿着这银兔子瞧了两眼，只觉可爱无比，当下忍痛给了她一只，“我不要你的镯子，你只要好生待我的兔子，不要将它换糖吃了就好。”

) f# o( j. o; [( w　　小妞子赶紧接了过去，装进自己随身的小荷包里，捂着荷包口郑重答应：“我一定会好好收着的。”
　　
　　临近午时，到了开宴的时间，大家一起到了预订的酒楼，三层的酒楼当日坐的济济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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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是交好的这几家，还有军中当时与他一同杀出重围的将士们，听得他还活着，齐齐来贺，意义又自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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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顿酒宴直吃到了傍晚，客栈掌柜帮忙记礼簿，生儿收贺银，到得众人散尽，裴东明前去结帐，那掌柜笑道：“酒菜钱早被城守大人结了，大人说今日是贺裴大人回营的洗尘宴。”

　　裴东明今日喝的也有些高了，兀自失笑：“今日这事办的……”别人出钱他来收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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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6 i: o. _( p 　　生儿见他摇摇晃晃，赶忙来扶：“老爷要不要歇歇再回去？”

3 ~6 ?# `7 o/ y0 a1 d! T) s4 `　　裴东明被这称呼又惊了一回，被少年扶着回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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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苏阿爸在酒桌上也被众人挨个敬酒，灌的有了八分醉，秋芷烧了解酒汤端进去，苏阿妈喂他喝了，还将今日有了个孙儿之事讲了，引得苏阿爸也笑：“想不到这么快连孙儿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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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E# J9 `) E% i　　苏阿妈又讲起书香连所有来的孩子的见面礼都早准备好了，又慨叹一番，“这孩子真是贴心，要是我的亲闺女该多好。”

+ s3 N7 Q# P+ o) i4 p  `　　被苏阿爸取笑了一回：“我看你这老婆子越老越贪心了。如今这样住在一起，对我们又周到，也不比亲闺女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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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y& w( f8 G, F. Q! ]　　苏阿妈顿时笑了起来：“那是！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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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倒是裴东明一路走回来，今日又实在被那帮人灌的猛了，那情绪便有些掩饰不住的低落。回房的时候书香正坐在桌前算今日的贺银，他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封递了过去，书香打开来，一个是五两，一个倒有一百两之多，不禁吃了一惊：“这又是谁的 ? ”

　　礼簿上根本没记这两个红封。

　　裴东明捂着脑袋往床上倒头睡下去，“不……不记得了。”其实这个五两的是一个军士的，那一百两的却是贺黑子托这军士捎过来的，他们两夫妻今日都未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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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怕说出来让书香伤心，但贺黑子的贺银又不好不收，索性就推说不记得了。

4 c7 U3 n8 a- d8 X, b$ t. |　　今日人又多又乱，不记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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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萱端了解酒汤进来，书香喂他喝了，见他醉的厉害，绞了帕子去给他擦脸，只擦了两下，就被他握住了手腕，双目奇亮，藏着不为人知的痛楚，哑声道：“香儿，要是……我不当官了，你可会怨我？”

　　书香一呆，“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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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c8 s0 p- k　　“要是我不当官，你也做不了诰命夫人，你可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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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见他这般认真，当下摇摇头：“怎么会？这官如果你不想当也没什么，只要你能挣来银子，别饿着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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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起曾潜投敌，今上借着曾潜之错连根拨起了江淮盐道的蠧虫，这一城百姓与拼死守城数十年的将士们在上位者的眼中不过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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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k& g$ n  E. u7 b 　　这官，不做也罢。
　　
　　裴东明万料不到她这般的通情达理，问都不问便赞同他的决定，心中激动，铁臂一勾便将她勾进了怀里，没头没脑亲了起来。
　　
. ?9 O8 d; T5 D 　　书香被他身上的酒味熏的头疼，使劲要往旁边躲，“走开，你一身酒臭味儿……”

　　“你居然敢嫌弃为夫？”裴东明变本加厉的亲了下来：“让你嫌弃……让你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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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现在算是知道了，夫人为何不肯让她在这院里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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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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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俩关于做不做官之事，此后倒无暇再细论，书香偶尔想起，那夜大约是裴东明喝醉了发几句牢騒吧。

　她家向来信奉民主和平，裴东明从来不干涉她在家折腾，因此裴东明的任何决定她除了举双手赞成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激烈的想法，比如飞黄腾达锦绣前程之类。

　当一个家的经济来源需要依靠另一个人用性命去搏的时候，功名前程对她来说真的就不是最重要的了。

9 }5 j7 |3 b9 v 　她如今至大的心愿不过是平安度日，共偕白首。

2 C, s; S- G+ |   他们买了这个宅子，家中人手紧缺，打扫首先就是一件吃力的事情，好在秋芷与兰萱还有生儿都手脚勤快的孩子，每日洒扫院落自有他们按部就班。书香与苏阿妈都是将自己的房里收拾干净了，也省了两个丫头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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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做饭，多是书香主厨，苏阿妈跟两个丫头打打下手。

! w7 E2 A% G* V" D 　她在家盼了半年，如今裴东明好不容易回来了，每日喂饱了裴东明便成了她生活的一大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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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阿妈只会些北漠草原吃食，与大夏吃食截然不同，来了这些日子，书香也生怕两位老人吃不惯大夏饮食，饮食上面尽量请教苏阿妈，哪知道两位老人倒是很喜欢书香做的饭菜，连说可口。

7 _& o4 ^0 p$ c3 B4 R9 V 　书香瞧着两位老人用饭之时都是心情愉悦的样子，特别是苏阿爸的饭量不输裴东明，又极喜欢她煲的汤，每日总要多喝一碗，她便逐渐放下了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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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r) w/ o5 H- i4 i 　裴东明在家陪了书香两日，被她拖着换了粗布短打去后院干活，直惊的秋芷与兰萱张大了嘴巴。

1 i. v: l1 U7 i 　她们从前的主家老爷是文官，正职虽是正五品的同知，闲来赴个花宴，吟几首诗，说起来舞文弄墨可算是他的副职了，可若是非要他扛起锄头下田，那真是太难为他了。

　更何况，还是被自家夫人催逼，恐怕当场不甩出一本《女诫》到夫人脸上去，也要扔一张休书过去了；哪比得上如今的裴大人，由着夫人一路拉扯到了后院，划拉出一大块地方来，这位便跟个勤恳的老农似的按着夫人的指派一锹一锹的翻起了后园，还要听得夫人在旁吆喝：“浅了浅了，往深挖……”完全是一副对待佃农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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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芷疑问的目光朝着兰萱瞟了过去，昨儿夜里惹老爷的夫人不高兴了？

' W6 N+ {. x/ B) ~& c* \6 C+ b, R    兰萱红着脸轻轻摇头，这两位从日到夜蜜里调油一般……恐怕昨晚都不知道‘胡闹’到几时了，今早我去端了洗脸水去时，夫人还睡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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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芷秀眉紧锁，那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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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丫头一时里恐夫人恼了老爷，都上前去要跟裴东明抢铁锹，表示这些事自有她们来做，“老爷跟夫人尽可以去歇歇……”，反被裴东明一板脸，令她们自去忙碌。

　向来脾气温厚的老爷发起怒来自有一股吓人的气势，两丫环缩着脖子回前院去了，一旁的书香捂着嘴笑的前仰后合，嘴里一点也不客气：“老爷生的这般皮粗骨壮，竟然还要丫头来怜香惜玉……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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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作势扔了锹便要来挠她痒痒，“今儿老爷就好生将夫人怜香惜玉一回……”见书香露出怯意，脚下已经作势要逃，他不禁朗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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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二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脸上都挂着蜜样笑容，相对而笑。

9 C: F5 v2 s. j" } 　 二人都是从来不曾被人服侍过的，奈何秋芷兰萱做丫环做的太过尽责，张口便‘’是，老爷夫人二人每每被这俩丫头称呼，都要去瞧对方的脸，都生出一个已经满脸褶子，另一个白须飘然的感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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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l, M  b8 n8 y1 S; x( L 　说到底，他们还是习惯了关起门来过两个人的小日子。

, \4 \% y  P8 d# L- A, C* B 　裴东明被书香吆喝着连着翻了两天的地，第三天上头便被罗四海从后院揪走了，只来得及换了件夏袍。

   今日生儿一日便帮苏阿爸提着药箱出去了，门口也无人通报，因此罗四海倒是一路直闯了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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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苏阿爸做了兽医，裴东明便从外面木器店寻人订做了一个小药箱，苏阿爸瞧着趁手，也未推辞，当日便往这药箱里填了许多要用的药材及针刀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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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想起医馆大夫也有带着药童的，便支使了生儿给苏阿爸背药箱，苏阿爸不肯，拗不过她，只得随生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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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四海撮了裴东明出来，一路催着他快走，将他好一通数落：“……都知道你离家日子久，回来陪媳妇几日也尽够了。怎的也不问问公事？我们忙的四脚朝天了，你还有空在家种菜？既然你这么喜欢种地，那垦荒这件事便交给你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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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唠唠叨叨，一阵风似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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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i5 X. Q5 D. _- ]5 E' | 　裴东明撂了挑子，书香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动手。

: \& s3 ~; h: o0 @ 　如今郭大嫂子家离她家也有段距离，平日串门也不够方便，秋芷兰萱都是端茶递水惯了的，洒扫院子做些粗活都已勉力，整地种菜实在力有不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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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i( `6 q0 Z8 E: M6 A5 L/ L 　苏阿妈在旁瞧的有趣，也想下场试炼，被书香坚决制止了。——她一把老腰，放了一辈子羊，忽然之间下地，要是闪了腰可是如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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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9 K5 ?3 b7 X 　老人家一辈子闲不住，如今到得大夏，骤然闲了下来，手脚都没地方搁。书香干的大汗淋漓，抬头瞧着苏阿妈略有些寂寞的神情，略一思索便打定了主意要给老人家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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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饭裴东明不出所料的没有回来，书香叹一口气，想到他回来才陪了自己这几日便不见了人影，暗想着回来要怎么折腾他一回，一边陪着苏阿妈跟苏阿爸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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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今日累了一天，很久没干活了，此刻手足还有些打颤，晚饭还是秋芷与兰萱下厨。

　 吃过晚饭以后，她便揣了一两银子去寻生儿，要他明白买些东西回来，生儿跟着苏阿爸出门方便，听得主母有令，哪有不从之理。

; O( l3 p3 j! N  Y6 ?! N& x 　等到裴东明回来已是掌灯时分，夏袍都被汗浸透了，鞋上全是泥点子，比今儿干了一天活的书香还要累上几分。

　“夫君在家不肯种菜，难道跑外面垦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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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H" k" ]8 m+ v9 `5 h9 U) X% D　她不过是打趣一句，哪知道裴东明在她颊上偷香一口，满目笑意：“娘子莫非能掐会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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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还真没说错，裴东明今日被罗四海带走，二人到得城南便乘了一车马车往城外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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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c5 a7 h4 b+ A' D4 R 　自战后两国交好，互通贸易，边疆又大裁员，许多退籍士兵得知可以在本地落籍垦荒，都往南城外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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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水军东西两边皆是山，北城外乃是戈壁滩，唯有南城外原就有本城百姓的良田，说是良田，若碰上年成不好，颗粒无收也是有的。

* a1 ^" t2 z4 S 　只是今年雨水不错，这些退籍士兵去南城垦荒，与本城百姓时有小摩擦产生，到得后来，人员太多田地不够，矛盾有增无减，每日里总有十几起要告到罗四海那里，请求主持公道，罗四海深感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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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 H4 |3 `  z 　再这般争论下去，朝廷的垦荒之策恐成了一纸空文，这些退籍之后又无收入来源，偏又落籍到响水的士兵本都是血性汉子，从前无事每日也要在校场斗上三回，如今没有了上官与军法压着，还不乱了套啊？

　燕檀如今还管着军中许多事务，贺黑子跟老郭头忙着互市，罗四海掌管一府之事，每日里被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给闹的焦头烂额，还是罗夫人出了个主意，道是裴东明在军中素有威名，不如将此事丢了给他去烦难。

) W7 T6 b( R! w# `# D 　罗四海一路拖着他到得南城郊，那边已经闹的快要不可开交，原来的百姓指责退籍军侵占民田，退籍军道是自己辛辛苦苦垦荒，只因两块地相连，如何便成了侵占民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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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h& V# d4 `8 k, V4 X) K# O 　两边都吵吵嚷嚷不肯罢休，裴东明站在当间，退籍军当他前来撑腰，百姓生恐他心有偏颇，最后还是他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只道这几日必定会寻出一个稳妥的解决办法，才将此纷争暂时压制了下来。

- p- a% q  x; L 　如今回到家里，书香服侍他洗了个温水澡，又亲自去厨房端了热饭热菜回来，看着他边吃还紧皱着眉头思谋，在心里将响水地势过了一遍，沉吟道：“既然朝廷下旨垦荒，退籍军士又这么多，要么一路从城南往遥城开垦良田，要么在城北戈壁开垦，只是戈壁土质如何，还是要请熟农事的老农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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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L* z. c5 v0 E6 g: \. d5 `6 o4 }" ?　裴东明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傻丫头，城南适合耕种的田地本就没多少，城北……数百年来谁见过在戈壁滩上种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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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回忆前世，好像记得有在戈壁滩压沙开荒的，那还是很久远的新闻，某日她对自己假期出游的区域太过纠结，于是翻看全国地域特色，就翻到了那条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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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壁垦荒，若土质适合种植，一难在缺水，二难在压沙，但想到响水背靠香末山，她双眼又亮，以手沾了杯中凉茶，几下便在桌上划出了个响水地图，虽是水渍淋漓，但裴东明常年看军事布防图，一眼便认了出来，顿时惊讶的饭也不吃了，要瞧瞧这小丫头讲出个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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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见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了来，只简单指着城南道：“这一片都是良田，得益于香末山山中茂密林木，一年总也有些雨水。若是说向遥城方向开垦，也不是不行，但边漠气候不好，初垦的田地没有足够的水灌溉，恐怕颗粒无收，有两个法子，一个是从香末山引水灌溉，另一个就是从一百多公里外引了江水过来……但后一种法子行不通。”

* i* g4 A! O, y& p# C9 a' V　裴东明本来听的认真，结果她却道行不通，本就不抱希望，却见她手指直指城北郊，“戈壁滩广阔，此次退籍的兵士又不少，现如今又不怕再有兵祸，若能将荒漠戈壁变作了良田，倒不再怕土地不够。香末山常年积雪，若能引得香末山雪水灌溉，说不定行的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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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眉头皱在了一处，似在认真思索，书香托腮望着他，一脸期翼：“其实夫君所说，百年来无人在北城郊垦田，那因为百年战祸不断。如今……这个倒不足虑了……再说，无人做过不代表不能做……”话未说完，男人的眉头霍然松开，饭也顾不上吃了，立起身来在地下走了个来回，好似想通了一般，伸臂便将她拦腰抱了起来，举的高高，宛如举着一个小孩一般在地上转了一圈，将她放了下来，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说不定，香儿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匆匆丢下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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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回来神来，房里哪还有男人的影子，她看着桌上刚被吃了一半的饭菜，恨不得像郭大嫂子那样凶悍的叉腰骂一句，想想又作罢。

. R! b0 D) y) M" ^ 　 她这里坐在灯下生闷气，气裴东明不顾惜身子，再忙的公事，饭吃了一半便跑了。兰萱在外见得裴东明出去了，小心进来将饭菜收到了厨房去，又打了水来侍候她洗漱。

( _" }5 T9 X  N 　 书香边洗边暗暗发狠，看我今晚理不理你，不说一句话就跑了……

　 裴东明浑然不知自己在无意之中得罪了小媳妇儿，出了家门就直奔城守府，倒搅了罗四海与罗的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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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x* E5 X$ U4 i　 罗四海也忙到现在才进家门，刚端了碗吃了个半饱，就听得裴东明来了，有急事求见，他朝罗一笑：“这小子这会报复我来了，报复我今儿把他从家里揪出来不能陪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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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外书房，裴东明已在小厮的带领下转了好几个圈圈，就好似他家椅子上有针坐不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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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c) o4 @' i7 ~. d+ n7 o. c 　 罗四海见得他这般急，才知果然有事。

　 裴东明也不含糊，当下将书香提议的戈壁压沙垦荒之事讲了一遍，罗四海起先也有些迟疑，待裴东明细细讲来，不觉拍案大喜：“此事我看不不可行！若真能成，你这几日倒也没白陪媳妇儿……”

　 这些日子他实在被垦荒这事闹的头疼，二人又都急性子，既有了眉目，恨不得立时实施起来，只天色已晚，倒不好去关外探察。罗四海心焦难耐，索性召了城中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来城守府商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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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m0 V; i! ~5 L+ U 　席间众人听得这主意，有人踌躇，有人却大喜过望，连连赞叹：“裴大人这法子想前人不敢想，委实不错，只要戈壁滩土质适合耕种，将来站在城楼放眼望去，可不万亩良田吗？”

6 w0 Y$ M5 |# [3 G1 r: J  v　 众人想想那般盛景，不觉间都笑意满面。

　 边漠常年缺粮，军粮大部分靠朝廷从南方调度，若能解决这些退籍军士的温饱问题，不啻大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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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7 u, x8 B# X 　 罗四海见得座中诸人笑颜尽绽，心头也极为高兴，又问了司农的主事，尽快举荐响水城中务农好手，明日好前往关外查探土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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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p% P: q/ H1 { 　燕檀等人今晚也位列其中，商议了半夜，当下计议明日裴东明便从军中抽调出五百人来，前往香末山探寻水源，以备戈壁土质适合耕种，好引雪水灌溉。

　 响水战后至今，有不少文武官员罹难，现下座中官员有不少新上任的，比如响水同知主事等人。今夜军方与府衙官员首次齐聚一堂，共商政事，也算一个良好的开端。

　这一夜裴东明回来的时候，书香已经抱着他的枕头睡着了，她将整个脸蛋贴着枕头，裴东明到得床边一瞧，差点笑出声来。她分明把他的枕头当作了他一般。

　 他俯下身去，在她面上轻轻亲了一记，“真个聪明的鬼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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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k/ `' V) ]- x　 书香朦胧之中觉得身边似有人躺了下来，她迷迷糊糊伸出胳膊，摸索着习惯性的圈住了他的腰，将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不多时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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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F6 v# y8 m! p5 _. q 　第二日醒来，枕畔已空，兰萱端着洗脸水进来，见到她昏昧的样子，心中略有忐忑，但又不能不说。

; B. j3 H7 g' ?" [: V 　“今日一早就起身出去办事了，他说这两日说不准不回来，要别挂心，按时吃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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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本来还想着今日能见到他，结果连影子也没见，拖过他的枕头来在上面狠狠砸了两下：“都说了陪我陪我……到底你的公事重要还我重要啊？”砸完了意犹未尽的抬头准备再找个东西泄泄火，抬头就撞见兰萱惊恐的表情，顿时大窘，拉起被子就往里钻——被人瞧见她捶枕头撒气，真丢脸死了！

% W. o1 u2 i' Z: _ 　 她钻在被子里只感觉整个脸都烧了起来。

' u4 c7 J% r& W5 E/ d, l 　 ——都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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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7 Y( S+ V' g+ Q; Y2 [　 本来以为他回来之后，两个人能够在一起腻些日子，哪知道这才几日，人就不见了……她摸着烧透的脸颊反省，最近好像越来越粘裴东明了……这个，难道到了热恋期了？

　 成亲都两年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神马的，她坚决不会承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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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o2 Q6 @( i 　 至多，她只承认，肯定他失踪这半年，吓坏了她，这才觉得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他！

　 事后兰萱偷偷将此事讲给秋芷听，秋芷捂着嘴偷笑了半天：“跟也太粘糊了些……”但凡在家，他两个就没分开过，几乎时时刻刻在一处。

1 d9 }$ J0 @4 ?: w4 u 　二人笑完了，又羡慕起来，这般恩爱的夫妻，实在难得，能嫁了给，真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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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d- V+ \  n- N0 S 　这日中午，书香正在后院继续翻种着菜园，苏阿妈在旁边坐着个小杌子与她闲聊，听得前院“咩咩……”几声，苏阿妈立时便站了起来：“我听着……我听着倒像谁家的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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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偷笑，定然生儿听了她的指派买回来了，当下拉着阿妈的手阻止她去前院：“我没听到，阿妈你听错了吧？”
　
( \1 k5 Y' p/ r9 j3 T 　苏阿妈这些日子在家里都快闷出病来了，听到小羊羔的叫声，只觉得心头痒痒，不及出去，已听得秋芷声音响了起来：“生儿你胆子真大，竟然敢买了这东西回来，小心打断你的腿……”

　“打不打断我的腿我不知道，我瞧着你再多嘴，会撕烂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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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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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Z9 E2 d* [3 \9 N; h* t　 “还不去大门口守着，一会送小鸡的过来，小心没人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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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M& {+ @2 E　二人的争执声由远及近，小羊的叫声也到了近前，一眨眼，生儿便从月洞门里转了进来，牵着两只小羊羔，看个头也就一两个月，苏阿妈双目瞬间亮了起来，几步便跨了过去，瞧着倒比这些日子年轻了十来岁，她蹲下来，盯着两只小羊看了又看，伸出手来欢喜的摸着那两只小羊，半晌才想起来什么，转头去瞧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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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M! }5 n- ~" d, ?6 M! M% ~ 　 书香拿着布巾子擦汗，笑的一脸馋样：“夫君说，他养伤的时候还喝到过阿妈挤的羊奶，可香了，我也想喝，就让生儿买了两只小羊来，还要劳烦阿妈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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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阿妈眼眶都有些潮了，这孩子生怕她不自在，总变着法的让她开心。她转身将这两只小羊仔细瞧了瞧，回头哭笑不得的瞧着书香：“这两只小公羊……”产奶不它们的职责啊。

　 “啊——”

　 书香顿时傻眼了，目光往生儿那里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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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儿心里暗道：都秋芷这乌鸦嘴，这下子要打断他的腿了……当下吓的他扑嗵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6 ?7 Q& L$ _" I. }3 m% k0 r6 W 　
　 书香连忙催促他起来：“跪什么跪，还不快起来……”尴尬的挠头：“……都我，嘱咐他要挑好看的长的齐整的羊羔回来……”哪知道忽略了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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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阿妈见她这模样，不由笑出来：“下次这种事，还叫阿妈去瞧瞧。”又欢喜的去摸那两只小羊，又思忖从今往后这两只小羊要吃些什么，只觉一直以来来到大夏之后空落落的心都落到了实处。

　 稍晚一会，生儿在街上买的十只小鸡也被小商贩送了来，毛绒绒的小毛团叽叽渣渣叫的欢实，苏阿妈欢喜的都有些手足无措了：“香儿啊，这个阿妈可不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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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 I, b3 c- S　 秋芷跟兰萱都欢喜的围着这些小东西瞧个不住，书香一只只拿起来瞧，一边安抚苏阿妈：“阿妈别急，这个我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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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z( Y% n3 L3 f2 a5 I, f( g　 生儿将剩下的银钱还给书香，书香从中数了十来个大钱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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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苏阿爸从马市回来，听得苏阿妈念叨后院里那两只小羊，他瞧着老伴比往常高兴许多，心中对裴东明夫妇，尤其书香更欢喜几分，只觉这孩子说不出的懂事，暗暗盘算着以后要怎么样贴补他们夫妇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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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3:35
98

　  垦荒之事，到底如火如荼的展开来了。

9 X4 w* g' l+ S2 i 　  响水司农主事带着务农的好手去了关外察看了好些地方的土质，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戈壁滩最上面一层虽有砂石，但浮沙层之下的土质却可以耕种，只要有水源灌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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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自那日离开家已经两三日未曾回家，书香在后园翻好了一块菜地，又耐着性子种了些白菜萝卜，还不见他的影子。

     书香有些坐不住了，特意找了个借口去郭大嫂子家转悠，小妞子看见她高兴的笑弯了眼，她坐下还未三句话，郭大嫂子的闺怨就来了，抱怨老郭头好几日不着家。

　　“……也不知道这死老头子外面是不是有人了，这些日子都不见人影……要是让我知道他外面有人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 l  y+ g4 H9 f: v　　老郭头不见人也就罢了，连赵老抠罗四海都不见了人影，书香从郭大嫂子家出来，又相继去了雁儿家与城守府。

, r1 s- p# E! p: c  A) ?$ I" H 　　赵小妞子这些日子不见她，与她生疏不少，歪着小脑袋打量了她半天才欢乐的扑了过来，在她怀里扭股糖一般，又糊了她一脸口水才罢。

2 ?. |/ a$ O& }" }8 Y/ m) c% {. | 　　雁儿的闺怨很是伤感。

; h: w# @% n" }/ h6 R* b5 u 　　“……不知道是不是夫君厌烦了我，近日连这个家也不愿意回。妹妹你瞧瞧，我是不是韶华已老？……”

$ u+ g5 u# s! D' v　　书香只得打起精神来将她夸了又夸，保证她如今还与前两年模样相差无几，如今比前两年气质更见娴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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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儿看起来似乎接受了她摇唇鼓舌的卖力赞美，总算没有那么沮丧了，还记得问一问同苏阿爸苏阿妈相处的可好。

       至于罗夫人的闺怨，则要旁敲侧击，含蓄的多。

8 H; P* H9 b3 n* C1 H 　　“……丫头你不知道，如今南来北往的商人多了起来，听说如今秦楼楚阁之中的乐姬舞姬们都比往日不知要漂亮了多少倍……我家老爷……以前最爱听几句曲儿了……说起来，这响水的文官就没有不曾跟他一起去听过曲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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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话的意思大约是说如今外面的诱惑比过去的还要大，罗四海说不定禁不住诱惑……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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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e5 d, N4 N2 Y/ P3 W 　　 虽然罗四海自响水一战，夫妻二人避祸深山数月之后对罗夫人与从前已大为不同，如今府里就算有了满府娇花一般的丫环，他却连多一眼也不瞧。

　　 罗家后院女人们住的院子已经空了很久了。

　　 罗夫人担心他纯粹是在自己面前做样子，他那样的人，哪里忍得住，说不定早在外面置了外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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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W8 r: h  [. z2 z　　书香一头冷汗缓缓而下，忍不住也要怀疑罗四海带着大家公款嫖娼去了——这个时代通常将这一行为美化，还会被光明正大扣个风雅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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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虽然放心裴东明的为人，但人失踪了几日不见影子，实在令人心焦，从城守府出来，索性直接杀去军营找燕檀。

5 M7 T* K9 M' j! L- H+ B 　　旁人她不知道，燕檀如今身为驻军将领，连续数日不在营中应该说不过去。

% p" ]8 F4 [3 y 　　燕檀果然在营中，听得军士通传，先自笑着迎了出来：“往日嫂子来去自如，怎的如今非要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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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东明临去香末山之前，向他提过，此次开垦关外戈壁滩的主意还是书香出的，燕檀此刻见了书香，不知有多感激敬重。

　　与他们并肩浴血奋战的兄弟们从战场上退了下来，却因为琐碎生活，无田无业，瞧着委实令人心寒。

　　普通的兵士，朝廷发的退籍银子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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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c, Y  X2 C% f. R 　　书香笑着打趣他：“我怕二弟威严日盛，万一乱闯进军营，犯了军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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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如今与过去已自不同，笑着请了她进去，她也不啰嗦，直接问道：“你大哥这些日子不曾回家，我实在挂心，跑来问问你。”

. `$ \; Z- I! Z* u　　他们夫妻关系如何，燕檀再清楚不过了。当下抚额笑叹：“这帮人这几年可见是忙疯了，实在是连得空回家说一声都没功夫了。说起来这事的源头可是在嫂子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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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0 j6 R- L1 H! k' P　　 书香一脸的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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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我将你大哥打的不敢回家了？”说着自己先自笑了。

4 V4 w) Z1 ~2 }& v 　　 燕檀忍俊不禁：“嫂子说哪里话，你要是打……我大哥大约也只会乖乖受着罢，说不定还愿意给你打呢。前几日你不是提出可以在北城外垦荒吗？这法子实在是妙，大哥带着人进山去勘察水源去了，大概还得几日才能回来。不过嫂子不必担心，这次连老铁也跟着去了，他对山里地势更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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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根子在这儿，书香想起郭大嫂子罗夫人她们的闺怨全都是因为自己，忽然间有些心虚起来，看来近期实在不宜出来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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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她想起老铁如今不在家，小铁定然一个人，索性去学堂瞧瞧小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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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c$ [4 G% i 　　教小铁他们的是一个落第的秀才，家里还算宽敞，有个前后院，他便长年开着私塾，收些这附近的孩子赚些束修养家糊口。

1 O* m9 _$ L; J: q& [% W 　　 书香去的时候正赶上午饭以后，那秀才自去后院歇晌，院门开着，孩子们正在打闹，她走进去的时候，小铁看到是她，大为惊喜，跑过来笑嘻嘻喊了一声“义母——”站在她面前便不挪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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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摸摸他的脸蛋，见他颇有些别扭的红了脸，不由笑出声来，没想到这孩子越来越别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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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4 |  ^& H6 P2 E6 j0 b 　　“义母来问问你，这些日子你爹爹不在，你是一个人过活的？”

/ t+ L. R1 }0 e( c　　“义母，我都是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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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拿眼神上下将他瞧了又瞧，直瞧的小铁红了脸，这才笑咪咪道：“今晚放学回来就来义母家，等你爹爹回来了你再回家去住，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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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铁笑着答应了，又送了书香出了院门，在她的再三催促之下，他再折返回来。书香听得院子里孩子们欢呼一声，又闹腾了起来，有孩子问他：“方才那是谁”

* d7 R$ L* M4 F: K　　小铁的声音很响亮：“那是我义母……杀过蛮夷的，我亲眼看过的……我义母可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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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 i! P8 ?5 D& i( V; z　　一群孩子齐齐惊叹，书香边走边笑，这孩子大概将自己描述成了个母夜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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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j. E* B9 h2 N+ ]. a 　　晚上小铁果然乖乖来家吃饭，书香这里回来的时候去成衣铺替他准备了两件换洗的夏装。他又是个嘴乖的，对苏阿爸苏阿妈很是恭敬，但却暗含生疏，书香瞧在眼里只觉诧异，等回到书香房里，他却迟疑着，似乎有话要说。

　　 书香给他这模样闹的不安，不得不过问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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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l8 k4 I' `& u4 b- ] 　　“小铁可是有为难之事？”

" u3 c3 w" L5 A+ p' l: r. p" [　　 他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困惑：“义母，你不恨北漠人吗？ 北漠人……杀了我娘……杀了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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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次他来裴家贺乔迁之喜，人太多，又忙乱，他并不知道这两位新出炉的祖父祖母便是北漠人，是以还肯空话他们亲近，后来回去听老铁说起，才知苏阿爸苏阿妈是北漠人，他心里虽然亲近书香，但是听到这个还是有些不滋味。

% m8 v2 T( ^0 d- X- L1 e$ N; S8 x 　　 书香暗叹一声，拉了他坐在桌旁，与他目光相对：“小铁可知袓父母为何会住在这里？那是因为他们救了你义父的命。”

　　她从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挣扎犹豫，只好揉碎了继续说：“祖父母一生独自在湄水河边过活，从未参加过往北漠军攻打大夏的战争，手上也从未沾过一滴血。他们救了你义父，这是大恩，身边又无儿女，义父义母留两位老人家住下来颐养天年，就是要报这大恩，小铁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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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 b+ ~5 Q# ?1 q　　这座城池刚刚经历过战祸，表面上瞧着日渐繁荣，北漠与南夏的商人们都涌往响水，但实际上，平民百姓内里又是如何看待北漠人并与之相处的，实在是一件令人担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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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j1 h0 u9 u, B0 U 　　互相仇视杀戮了百年，想要合平共处与兄弟一般，实是有些为难。

" _) z% l! H* N+ e4 y" `0 ~8 v 　　小铁还是个孩子，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但假如全城百姓有一大半有这样的想法，将来的矛盾冲突应该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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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s( V# G: e 　　书香暗中细想，却不知她这想法与当下形势不谋而合，最近已经出现了多起南夏百姓与北漠商人发生冲突之事。北漠人彪悍，腰间常挎着弯刀，南夏人镇守边关数百年，也是血性汉子，罗四海跟着进了山，这些事情已经教他手下的官员快要愁白了头发，通常总是各打五十大板，以示不偏不倚，强将这些事情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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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U: O4 H$ d& L5 u 　　要维持边贸互通，并两国有血海深仇的百姓们和平相处，并非易事。

2 Z( a9 E3 o, H& |5 J8 F0 e 　　书香摸了摸小铁的脑袋，边启发他：“你可知道，假如北漠要来打南夏，都是谁下的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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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铁想一想才答：“北漠元帅？北漠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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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p6 g. ^, z; ~. S　　书香并不承认也不否认，又道：“那我们南夏要是发兵攻打北漠，要谁来下令呢？”

　　 “陛下？”

3 Z2 o# o+ _- ]3 O　　 小孩子的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丝清明，书香原本只担心他这样心怀仇恨的长大，最终变成了一个盲目仇恨北漠人的少年，于他多有不好，如今见他一点就透，不由笑了。

　　 “无论是北漠可汗，还是我们大夏的皇帝陛下，只要一声令下，都可以攻打对方。那老百姓可有这种权利下令去攻打他国，烧杀抢掠？”

" y% W" P5 [' ]/ w+ a, X# o　　 小铁摇摇头，书香心含悲悯，她一直记得这孩子想要参军报母仇，只因年纪太小这才作罢，如今战争已经停止，也是时候修正一下他的人生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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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你要记住，北漠的普通百姓，是没办法为一场战争负责的。北漠军固然有重罪，攻城夺地，烧杀抢掠，但普通的北漠百姓就跟我们南夏的百姓一样，不是天生就是杀人犯，你不能因为这一点，就仇视北漠百姓，甚直不肯亲近祖父祖母，他们都是善良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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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起来，小铁亲亲热热围着苏阿爸转悠，两位老人瞧着他这般可爱，也自欢喜。等他去学堂以后，书香将他亲娘被北漠军杀害之事向两位老人略提了一提，两位老人本来心中难安，听到这事，皆叹息不已。

/ V' A: M( Q0 E9 {. P& |+ V 　　 他们一生在湄水河边安静度日，哪曾见过那样的兽行。

8 A# `! X% w/ ]+ ]( P9 A9 ~% Z/ { 　　 书香没想到，很快她昨晚的担忧便应验了。这日苏阿爸照旧去马市，替一个北漠商人贩运的牛羊看病，出了马市便被人堵在了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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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a' `! w2 m( x2 ]# ]/ i  g 　　堵他的正是几个年轻气盛的南夏男子，大声抱怨他不应该给北漠牛羊看病，苏阿爸一生诚恳，只道自己也是北漠人，这下惹了大祸，这些人顿时将苏阿爸围在了当间，连生儿背着的医箱都被抢了过去。生儿见势不妙，撒腿就往家里跑，前来禀报书香。

9 Z' e3 T) }- q 　　 书香正与苏阿妈在房里坐着闲谈，闻听此言，嘱咐生儿去营中找燕檀，自己拨脚便跑，一气跑到了那里，但见六七个男子正将苏阿爸围在当间，便要动手动脚，老人气的脸都涨红了，她暴喝一声：“你们干什么？”

　　 那群人回头来瞧，见是一个娇娇瘦瘦的妇人一脸的怒气，都挥手让她走开：“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还不回家绣花带孩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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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可是捅着了书香的马蜂窝，她上前去一脚便踹在那说话男子的胫骨上，一肘击在他腑下，男子“嗷”的一声惨叫，抱着膀子跌坐在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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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恼他揭自己疮疤，又上前去狠狠踢了他两脚，其余围观的人见这妇人这般的彪悍，都转头互相询问：“这个……这个可是军中郭家那母老虎？”

$ N# i3 ]! f0 `0 t4 ]　　他们虽是普通百姓，但有些人家有亲属参军，郭大嫂子难免盛名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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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不是吧？听说那姓郭的母老虎胖大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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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F' s0 V' W& S" b2 H  [　　 “难道最近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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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一介妇人，我们兄弟几个还奈何不了她？”

　　书香趁着中间被打倒一人，过去将苏阿爸护在身后，听得这帮人喃咕，顿时气的飞起一脚又将最近的一个男人腹上踹了一脚。她是练过些日子的，最近身子又养了过来，那男人当即便惨叫着扑了上来，也不见她如何行动，那人已经被她拗着手腕拍到了背后，惨叫连连。

　　 这几个人都是街上混混，不过是眼红北漠商人赚的多了，自家生计无着，那北漠人挎着弯刀，这才欺软怕硬寻上了苏阿爸来撒气。

　　 书香的拳脚功夫是经人指点过的，打几个混混绰绰有余，当下一鼓作气，将几个人都打趴在地。她学武至今，这种一面倒的打法只有今日才有机会品尝，折腾的一头是汗，心头倒是豁然开朗。

6 i, W  i! F6 \; j 　　 苏阿爸原想挡在她前面护着她，哪知道几个回合下来，她倒将几个汉子全打倒在地，惊诧之余顿时笑了，眼底温情一片。

) _. d- {) ^! u+ X 　　 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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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g1 H- T: I7 y" c. G1 @$ F　　 那几个混混躺在地下直呻吟，其中一个伸指骂道：“泼妇，你等着，等我寻了人来评评理，看你能落着好不？”他的亲舅在城守府衙作七品主事，说起来也算是个官。

7 b0 C6 D$ ~, A. y0 K 　　书香笑咪咪点头，扬声朝旁边茶铺吆喝一声：“小二，端俩凳子两碗茶来，我今日且等上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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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w" R6 F7 V% K- h6 p1 d　　 他身边几个汉子都推他，“冯二你还不快去？”

　　 这妇人不肯走，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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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 D, J8 X- A 　　冯二爬起来一瘸一拐去了，其余几人瞧着那妇人安顿了那北漠老汉坐下，又端了茶给他，自己也坐了下来，悠然饮起茶来，不由气的脸都绿了，也扬声朝茶铺喊。

　　 茶铺的伙计既怕这帮人打起来砸了自己的茶碗，又不敢拒绝，只得提了凳子端了茶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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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x. `  Y: M' o　　 一盏茶的功夫，那冯二便带着身着官服的胡主事匆匆而来，寻胡主事身边还跟着俩衙役。

8 M* ]& c0 c; T: @; J' w 　　 胡主事不认识书香，听得外甥来报，又问了问府衙里的同僚，可是认识军中郭大人的夫人，那夫人长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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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人也有人见过郭大嫂子的，当下将郭大嫂子形貌描述一番，他又听冯二描述，始放下心来，知道不是郭大人家眷，也不知道哪家子的泼妇，当下打定了主意，关起来两日也尽够她受了。

6 S- s& p9 ~3 r% J 　　 胡主事远远过来便喝道：“这是哪家子的妇人，不在家绣花带孩子，却跑到马市里来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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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3 C8 }! S; z. p# O* B8 _　　这口吻，显见着与冯二真是一家子舅甥了。

　　书香坐在那里给气得笑了，将手中茶碗递了给一旁战战兢兢候着的茶铺伙计，又给了五十个大钱，当下站起身来，笑声清朗：“这是哪家子的主事，不在衙里坐朝评理，却跑到马市上来偏帮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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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j. A/ l" c( J; r　　胡主事教她这话一噎，一张面皮顿时紫涨，显见气的不轻，低声吩咐那两人差役：“将这妇人回头押在号子里好生教训一顿。”那两名差役应了，他这才气哼哼大步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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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3:58
99  舌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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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四海驭下一向宽纵，胡主事任职以来，多不曾见过罗四海向属官发怒，况冯二又是他亲姐家唯一的根苗，冯大自小夭折，家里不免把冯二惯的厉害了些，见得外甥顶着乌眼青来哭诉，又不是老郭家的母老虎，哪里会将书香放在眼里。

他到得近前，见那女子怡然自若会在凳子上，见了他连个礼都不行，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顿时肺都要给气炸了。

( _6 i: X. z6 b2 ~, E“哪里来的刁妇，泼辣成性，难道就不怕府衙的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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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笑语嫣然，扬声朝着周围一干围观众人道：“难道这位便是响水城守罗大人么”

她这是明知故问，但胡主事不知她与罗四海相识，冷哼一声：“罗大人也是你个刁妇见的？当众殴打百姓，识趣的就跟着本官去一趟府衙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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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大笑：“若是罗城守来请，小妇人还有可能跟着走一趟，但这位官爷来请，小妇人就偏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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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此刻围了一圈百姓，不禁轰然大笑，胡主事被笑的一张脸黑成了锅底，朝两差衙使眼色，只教他两个上前拿人。

/ j8 O* n5 N0 a, p 那两差役提着水火棍便要上前，苏阿爸拉着书香就要将她往自己背后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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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事全是老头子一人惹来的，与这位小娘子全无干系。官爷既然要抓，抓我老头子就好！”

苏阿爸虽知道裴东明身有官职，但不知与眼前之人官职大小，他本来自觉一把老骨头，就算跟这些南夏泼皮打起来也没什么，但见得书香搀和了进来 ，只觉替裴东明夫妇惹了大麻烦，一生不曾低头，此刻却要向着这位南夏小吏求情。

2 E4 E, w& q& A$ e  D“阿爸，你只管在我背后就好。”书香从苏阿爸手中挣脱，坦荡站在苏阿爸面前，指着胡主事的鼻子大骂：“我倒不知道，响水府衙是你家开的！”那俩差衙上前去抓她，却与她打了起来，她一个弱女子在两差衙中间，裙影翻飞，居然不曾落得下风。

周围百姓议论纷纷，话中之意皆有胡主事仗势欺人之意。冯二见势不妙，俯耳在胡主事耳边叨叨两句，胡主事紧皱的眉头渐渐的松了开来，指着苏阿爸道：“这个北漠人在南夏国土上撒野，连这个包庇北漠老头的小妇人都大为可疑，不知道是不是北漠王庭派过来的奸细，本官今日要带他两人进衙去细细盘问一番，哪个敢阻拦本官办差？”
! J# a/ b, w9 G" O/ H, N/ D2 ?
5 ~9 y  t  P* o8 f: b众人一听，面色各异。
: o( m  Z" j, b
3 J- \( W3 L  G. w( y4 O' } 北漠虽已臣服，南夏与北漠已恢复邦交，但数百年血海深仇岂是一朝一夕改变的。那些围观百姓本来一力偏向书香，听得这话，大部分人又倒向了胡主事，颇有几分同仇敌忾之感。
! V+ z! i. D( i
; H+ H; e/ F# d' p 但此地临近马市，有些商贩百姓认识苏阿爸，都指着他交头接耳。
9 Y& J! D  N; [% }' A
; X2 P6 W, |$ l# ~+ H# f“这老头看牛羊牲口看的极好，又怎会是北漠奸细？”

7 j5 m* h3 Y( l0 d$ X* b “这位官爷别不是胡扯吧？两国都已经停战了，北漠王庭都已经被踏平了，听说北漠王子还在京中为质子，那位可汗傻了不成，竟然敢派奸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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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U+ w% e- ]7 `) y" u “难道……又要打仗了？我再瞧瞧，不行就回去盘点货物，早些关门……”这位是才来响水开店的小店掌柜，听说互市新开，为着生计才跑了来。

" F, X5 l2 e$ m  d" ~1 d% \ 正混乱的不可开交之时，只听得远处马蹄疾行，眨眼到得近前，却原来是燕檀带着两名护卫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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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主事正在那里急的抓耳挠腮，暗恨这泼妇居然是个练家子，那两名差衙就是寻常百姓人家出生，平时提个水火棍上街吓唬吓唬人干的顺溜，如今跟个有两下子的女人交手，竟然沾不到半点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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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将军，您来的正好，这里有两个北漠探子，快抓了细细审一审。”他热情的迎了上去，陪着笑脸暗道，这位来的真是时候，有他出手，哪里的泼妇不是手到擒来。

! z+ V! V- A; k' c4 y  O( q2 k 燕檀下马朝他一笑，昂首几步便到得场中，一把抓起一个差衙，抬手便扔了出去，只听得砰砰两声，二人落在了十步开外，哎哟乱叫，跌了个头破血流。

; P1 B: o) ^. {  `: e$ n“将军将军，错了！您扔错了，是这个刁妇——”胡主事话说到一半，眼睁睁看着这位燕将军上前去朝着那刁妇深施一礼：“我来迟了，累嫂子久等。”

他还伸着手指着那妇人，听得此话顿时整个人都傻了，脚底的血液全涌到了头顶，一霎只觉头重脚轻，恨不得当场晕一晕才好。

书香与燕檀相识已久，几时见过他这般郑重行礼？心知他这是变着法子的吓唬这位小吏，当下抽出袖中手绢，拭了拭额角的汗，连连客气：“哪里哪里，二弟来的不算晚，我正好出了一身汗，一场好打。”

3 X" s+ V5 Y2 ?5 j! I% Y冯二缩着身子往胡主事身后使劲的藏，胡主事脑中犹如万马奔腾，只冒出一个念头：今日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这前程看来就要断送在这亲外甥手里了……

响水军中人物关系他虽然不是十分的清楚，但大略也听说过，燕将军与裴将军二人乃是换过命的结拜兄弟……能让燕将军恭敬称嫂子的……他还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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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K' ^7 |3 o他今日竟然诬陷裴为北漠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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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1 m$ o6 v- \+ O胡主事额头汗如雨下，后背早湿透了，站在那里一步也挪不动了，无数念头翻来覆去在脑中翻滚，最终咬咬牙，转身一脚踢在冯二胫骨上，破口大骂：“瞎眼的狗东西，整日出门东游西逛，惹事生非，还不快向裴夫人赔罪？”一面心里暗暗咒骂：怎么的响水军中尽出母大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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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  E) f6 W1 l; g6 _7 q 一个姓郭的母大虫就已经声名远扬了，如今倒好，又添了一个姓裴的……

冯二自小得舅舅宠爱，他偏又是个不晓事的，见得那个将军出现了，舅舅便打他，还弄不清状况，偏生不跪，只犟着脖子要同胡主事分辩：“舅舅你怎么能怕他呢？等罗大人回来了你大可向罗大人申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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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I2 r+ W; t6 a5 t这也怪胡主事平日在家中与亲戚朋友吹嘘，罗城守如何如何看重于他，倒使得冯二一直以为自家舅舅乃是罗四海手下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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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响水城府衙属官大大小小几十号，罗四海能记得有一位姓胡的主事都算不错了。

胡主事苦着脸心道：我的小祖宗啊，这姓燕姓裴的都跟城守大人穿一条裤子的，哪个跟我来申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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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恨外甥不懂事，若是落到了这姓燕的手里，这些刀口上舔血滚过来的武将们不比文官，十几军棍下去，冯二的小命恐怕不保。当下下死力的朝着冯二踢去，只踢的冯二要哭起来，他方才擦着额头汗上前向燕檀书香赔礼。

“是小的有眼无珠，错认了裴夫人，求夫人原谅！小的也是挂念城中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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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冷哼一声：“这位大人到底是挂念城中安危还是为了一已之私，你我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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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E& [; c" G. |: r# c$ A胡主事此刻哪敢强嘴，冯二在那厢鬼哭狼嚎，与他一起的众泼皮见得冯二的舅舅也不得力，都准备向人群里钻，哪知道再转身，呛啷一声，眼前已经有寒刃逼了过来，几步便退到了冯二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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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檀见书香无碍，又问了问苏阿爸，得知苏阿爸并未受伤，当下准备护送着他们回去，回头再来收拾这几人，哪知道书香却不肯走，只站在当地，扬声道：“今日我有几句话想要同这位大人分辩分辩，求各位乡老作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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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6 e' L  t4 R; l1 Q众人本来都是看戏，此刻峰回路转，敌国奸细一下变作了大夏军眷，对胡主事已经指点了起来，又听得这位小娘子要辩上一辩，当下连连应承。

) [1 r+ Q/ _0 X& e1 w 书香利目紧逼着胡主事，道：“这位大人先时说我包庇了北漠人，如今南北一统，北漠如今也已经臣服，两国百姓都久经战火，陛下已经下旨北漠永为大夏属国，北漠子民便是大夏子民，敢问这位大人，你口里的北漠奸细从何而来？难道是北漠可汗派出来的时候，你亲眼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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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主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恨不得磕头辩白，此刻再说不出多余的话，他如果承认了亲眼瞧见，岂不等于承认自己才是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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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s6 L! c* G+ c# X" w3 p' T$ p“夫人饶了小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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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h1 f9 B) y书香却摇摇头，对他这番作态不闻不问，直对着围观百姓道：“我这位阿爸在湄水河边大半生，连刀都不曾提过，何曾来过大夏杀过人？当初我家夫君战时受伤，多亏了他与阿妈可救，却活下一命来。后来我家夫君回响水，念着阿爸救命大恩，才硬请了两位老人来响水定居，小妇人在此想问问诸位，我家夫君有恩有报，可是不该请了阿爸来响水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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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众人齐齐点头，有那子弟在响水军中呆过的，听得姓裴，都记起半年前军中一位姓裴与姓贺的校尉失踪之事，当下将此事对身边围观不知情者讲了讲，众人齐赞裴东明有恩报恩，乃大丈夫所为。

& Q3 u# b% q2 P0 X9 R 再说这位老阿爸为人谦和，治牛羊家畜手到擒来，又不曾杀过大夏人，还救过一名大夏军官，哪里还会有人再仇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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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 `6 p+ u7 e: T" p 书香见得众人表情，已知阿爸以后在马市，恐怕再无人为难了，心头大松了一口气，向着众人团团致谢：“小妇人在此多谢乡老豁达明理。说起来，谁人不恨北漠人，进城来烧杀抢掠，犯下的累累恶心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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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深有同感，情绪已随着她起伏，却听得她又道：“但北漠人中像我阿爸这样的百姓也有很多，他们有些前来响水长途跋涉，来做生意，贩卖货物，平生又不曾杀过大夏人，与我大夏人和平共处，难道这些人也有罪？”

) [7 E5 l) z6 U. r有那做生意的，近期已经尝到甜头的商贩们纷纷摇头：“那些普通百姓当然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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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郑重深施一礼，道：“小妇人在此一有言，想与众位乡邻讲讲。发起战争的乃是北漠可汗，他如今王庭被破，整个北漠国土已属我大夏所有，也算罪有应得！但大夏百姓与北漠百姓都盼着边疆和平，日子安安生生，能吃几口安乐茶饭，媳妇的聘礼能拿得出手，闺女的嫁妆厚些，儿孙都有产业，像这位大人今日这般的随意挑拨乡邻无端仇视北漠普通百姓的，可是不安好心，成心不让大家过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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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檀敬佩的瞧着书香，从前只觉她灵慧，今日才知，她口舌亦能杀人！

8 z: ?/ y! L" P. S( m 周围众人听得这话，都心服口服，只觉这位裴夫人句句在理，句句贴心，当下将谴责的目光都投向了胡主事，胡主事跪在地下，哪料得到这妇人口舌这般的厉害，她再讲下去，恐怕他便要自杀以谢罪了。

如今城中天天有这种北漠商人与南夏百姓起冲突的事情，令得府衙众人焦头烂额，他这般公然挑起矛盾的，若教罗四海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当下跪在那里只恨不得痛哭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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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P  b: |# }7 k1 b: R( ^ 哪知道那母大虫根本不给他机会，只朝他一指，轻笑一声：“这位大人可是觉得安乐的日子过的久了，非要挑得我南夏人跟北漠人打起来再快意不成？” 说着在那位燕将军的陪同之下，施施然去了。

周围百姓群情激愤，各自向冯二与胡主事这甥舅俩吐了好些唾沫，这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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