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网备份站

标题: [穿越重生]《木兰无长兄》作者：祈祷君 [打印本页]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1 02:30
标题: [穿越重生]《木兰无长兄》作者：祈祷君

/ k7 y1 w$ I! ^- s0 S9 f


3 `4 P* ]1 b$ G# h( r/ f: f【文案】
3 m; }( v( }2 d) a: s$ u$ p
3 c' W6 ?$ n, | 出门见火伴，火伴皆惊惶。

6 n5 j: B/ F+ T2 ^ 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变态狂。
$ q3 M- [* G% X/ Z- y9 x5 m# x
这是一个花木兰和她的小伙伴们的故事。

6 y+ a; G) m. A6 u& `3 \7 [ 从二十八岁女法医穿成卸甲归田后的花木兰，贺穆兰表示压力很大。
' c) c# ^6 i: r& y' T5 b8 ^$ S
和故事里的结局完全不同，没有鲜花和掌声。这个卸甲归田，年已三十的花木兰，已经是乡野传闻中的一个怪物。

她是鲜卑和汉人混血，身材高挑，样貌并不美，她杀过人，握过刀，气质冷冽，力大无比，又有和男人们同吃同睡十二年的名声，早已做好孤独终生的准备。

' ?' B3 X5 [' Y  D& i 拒绝柔然使者和亲请求的一句“我癸水从未来过”，更成了她身为女人败笔的原罪。

1 s8 `8 y; B3 v' O& ?# h 被乡人坑的一脸血的贺穆兰，坚决表示：

若是能再来一次，她一定隐瞒身份，接受官职，升职加薪，登上人生巅峰。
) {3 s6 w9 N; t, x% Y
2 ?1 P! J2 D* E/ ^$ @2 g' P 反正不受这洋罪！
! I6 X% W9 r" m8 u; @0 Q- B" c
穆兰：唧唧……唧唧……唧唧……（断了！）

众人：……


( q3 u7 ?+ B4 j书评： 一个人、一段历史
( P% c3 @! N3 Y, d8 h5 B
1 C5 R! n9 E! N# \       看这本书之前对于花木兰的印象仅止于课本上那一首《木兰辞》，还老是拿那句“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取笑。毕竟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一个从来不缺英雄的时代，英雄随处可见，不管是生活中塑造的英雄形象还是荧幕上的超人蜘蛛侠一类，都更符合我们的心中的期望，而花木兰似乎离我们的生活很远很远，只存在于课本中一样遥远。
. X# X4 R! o! ^3 j# g; P
) o3 R$ P) G: G& a- C      但无意中看到有关这本书的推荐，打开了这本书，我是一个看书真的很慢的人，看了这么多年小说还是无法提高我的阅读速度，但是这本书却足足有7M，简直是我看过最长的一本了，差点后悔上这趟车，但最后还是看完了，并且为其中的情怀而触动。

: P/ i& ?  S+ ^0 l      通过一个人对一段历史产生兴趣，对于故事中的北魏充满好奇和向往，喜欢那些铮铮的鲜卑男儿，拓跋焘也不只是活在历史课本中的那个统一北方的皇帝，每一个人物都有自己的闪光点，就算是猥琐也猥琐的有特色，对于宗爱这个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太监的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的改变，就好像在告诉我们，坏人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坏的，人性或许真的是向善的，只是在特殊的环境下造就的。
* b* ]% `  }3 `' m3 E/ |, m
     书中有关同火之间的情谊，有关对于战争的认知，还有拓跋焘这个皇帝的洒脱，以及朝堂上权力的争夺与妥协，都让我对那个时代欲罢不能。
# v8 T( G$ C& p$ W! K
/ |( W* ]  o. |     虽然是建立在虚构上的故事，但是不妨碍风土人情和时代特征的表达，作为一部小说还是值得推荐的。

     最后说明一点，我是狄花党哦~~~

~~~~~~~~~~~~~~~~~~~~~~~~~~~~~~

[强推] 祈祷君《木兰无长兄》我想嫁给花木兰
4 }$ V+ r% o3 l; G$ H7 Y
3 P7 x& g+ y% Z; l本来是打算明年才看的，可是版友力推，于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没忍住手点开这本，然后开始了漫长的阅读过程，而我想说，实在太好看了！
3 B; _2 W$ T8 J% N, ?1 c, u
* X* {9 M& r# O无论是贺穆兰还是花木兰，都是一个很值得尊敬的人，她内心的强大和高尚的情操让人无法再去在意她的相貌和性别，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她就是贺穆兰。

这篇文写得很好看，对我来说还蛮有新鲜感的，因为我一般都不看以真实历史为背景的文，这是极极极少数的一篇。情节发展紧凑，跌宕起伏，文笔很好，历史知识很扎实，让人手不释卷。角色的形象丰满，笑点也有不少，可看性很高。我很喜欢这篇文，对它的评价也很高，强推有兴趣的人去看看。
8 Q+ s; y" j  d0 m4 c) `6 k
# t  K! [' S( l贺穆兰穿越成自揭身份解甲归田后的花木兰，正面对被母亲逼婚、被村人视为异类的情况。随著一个个昔日伙伴的出现，贺穆兰渐渐解封了花木兰的记忆，明白「花木兰」是一个怎样的人。

0 [2 Z: ~  V+ h4 W$ T* W( L记忆越丰满，贺穆兰就越敬佩花木兰，她想更了解这个传说中的女英雄，于是她决定去把记忆拼凑完整，找回花木兰的过去。前面这部分就是贺穆兰沿著记忆找回昔日伙伴的家属经历的一些事，顺便让其他角色上个场给读者们熟悉一下。
8 A' E4 @1 S( f  }+ m
; P/ Z7 x: W1 ~* _) s7 k' P$ W然后有一天，国师寇谦之找上门了，贺穆兰看到他的一瞬间就陷入花木兰的记忆中。原来花木兰天生神力，但阳气过盛，于是寇谦之和拓跋焘就为她兴建静轮天宫，将她的阳气转移到天子之躯的拓跋焘身上，免得她爆体而亡。但因为吸收了花木兰的阳气，令拓跋焘变得非常暴戾。寇谦之便让贺穆兰去静轮天宫找他，他为贺穆兰指出了一条路，让她去去改变过去、现在及未来。
) M" P  s( j3 w/ s
当贺穆兰终于去到天宫时，生命快起到终点的寇谦之将她送回从前——变成还没代父从军以前的花木兰，让贺穆兰亲自走了一趟代父从军的戏码。

我最喜欢这篇文的地方就是在贺穆兰心态上的「反思」和「转变」。贺穆兰第一次进入军营时，并不像花木兰一样隐藏实力，锋芒不露，反而凭恃著其神力，力压军中新兵。她的心十分急躁，想尽快出人头地，被拓跋焘重用，结束这奇怪的命运。

贺穆兰在军中十分高调、打眼，她成为了军中公认最强的新兵，却完全无法像曾经的花木兰一样融合军中，得到伙伴的认可。甚至她私自帮花木兰昔日的伙伴阿单志奇「走后门」，自诩为他好，却不知道让对方陷于难堪中。这时候的贺穆兰有很明显的缺点，急功近利而且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必定能像花木兰一样走得顺风顺水，却完全没意识到花木兰经历过的是什麽。于是，贺穆兰因为无法适应残酷的战场，竟惨死在马蹄之下。
; z; g8 j8 [7 d& R) C" l+ B
8 h; c* ]: h; ]% _% a作为一个现代人，贺穆兰完全不能接受战场上人人都杀得满眼通红，尸山血海的情境，那种残酷是她如何自我心理建设也无法想像。
: Q" n. K# Y' A: V
. u/ r. o5 ]$ t5 L+ D  @- t* Q这次死亡就如当头捧喝，让她意识到自己除了拥有花木兰的武力，她什麽也没有，比起花木兰，她还差太远。于是第二次重来的时候，贺穆兰整个人变得沉稳。她调整了自己的目标——「为了活著」而生存。
+ j8 ]# x: ~, P2 Q
3 F. R3 ?$ g$ N( j; u. S# s贺穆兰本来就只是一个现代女法医，要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战无不胜的将军，她在心理上还要经历很多的成长，她需要积累更多的见识和经验。而这个过程便是最好看的看点之一。
; H( W, Z0 ]5 }9 K/ v
9 L' K* G: J- O: F0 \6 _1 Y! ]在接受战场的残酷的同时，她也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变得麻木丧失人性。她虽然也杀人，却会为同袍收敛尸骨，被称为「玄衣木兰」，在这些方面就看得出贺穆兰的固执而和天真，还有从未改变过的人性之善。
( |+ ]% N) a' U( J( O+ O  {5 U
% X- ]. `, b5 J1 I儘管如此，再是坚如磐石的贺穆兰也会犯错，会陷于迷惑和悲观中。她抵抗过侵略，消除过叛乱，尽她所能保卫她的家国，但在她作为北魏的将军为统一中原而征战的过程，背后代表的却是敌国无数的家破人亡。贺穆兰的性格和三观让她能做好「保卫者」的角色，却在攻城略地时满心不忍，无法像北魏人一样以灭人国破人城为荣。

贺穆兰高洁的品性和属于现代的价值观让她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世道，在这个视征战为本能的北魏十分痛苦。所有人都麻木了，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但只要她一日见到这个人间地狱就永远无法麻木。花木兰是这个朝代的原居民，思想和价值观都与这个世道完全契合，不会思考自己为什麽而战，这个世道对不对。但贺穆兰却永远无法将侵略和杀人视为理所当然，她常常会质疑自己所做的到底对不对，她会迫不急待地想改变这个世道，改变所有人的悲剧，改革这个国家。

2 ]+ b9 k% W( y. b; S; H8 U她想拯救因战乱频仍而无辜遭殃的百姓；想阻止后世灭佛时官府肆无忌惮地搜刮民脂民膏、草棺人命的行为；想辅助拓跋焘，让他不致于有抱负无法实践，不致于在晚年时糊里糊涂地被宗爱毒死；想辅助太子拓跋晃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储君……她想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9 S: t$ g5 M$ F6 o尤其是当她知道自己所剩的生命无几便更加急切，想将自己剩馀的生命奉献出来，以一种极致而悲壮的方式成全这个世道，成全自己。这令她一度抱著「殉道者」的心态，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但单凭一己之力是无法完成这种创举的，所以她会痛苦、会迷惑，会迷失方向，不知道终点在哪。
# _- {+ s3 _/ R. `0 |
8 j6 e$ ~% I: O- J% j7 T然而，值得高兴的是贺穆兰有一群能为她分担的好伙伴，有一个开明而志同道合的君主。这是我那麽喜欢这篇文的第二个原因，裡面的每一个配角都拥有著自己的思想和使命，每一个都是鲜活而独立的「人」，而非角色。他们给了贺穆兰无数的支持和前行的动力，每一个都让我深深地喜爱著。
; A. O2 ?- m: ?& O/ ^2 x1 @7 V" ^; i
而其中我最喜欢的并不是贺穆兰的CP狄叶飞，而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看著他便能理解为什麽女英雄花木兰，甚至来自现代的贺穆兰都心甘情愿地为他而臣服——这是她的陛下，是为之征战、愿意为之平定四方之人。
! s5 g# z$ Y! m, D" ~* Q
——我当然想延年益寿，但是花木兰，比起那个，我更想你能活命。
) \7 ?7 N7 N5 B4 q+ V, ^+ q
! B! P, `6 Q6 J6 \  O" |9 V. d# N——当初你不愿做我的兄弟，后来你又不愿做我的贴身侍卫，你现在连前程和荣华富贵都不要了，那我便保你一世安宁。
( H% V0 N5 S2 i" ]
% A& f% g8 J  Y) c: I7 d; o——如今若再有人告诉我一国之君该如何如何，我便会回他：「你自己做个一国之君给我看看啊。按照你说的一国之君一定会成为明君的方式，去建立一个国家给我看看。」
/ N! q; ?6 ^4 T- X7 v
——你不必担心那麽多，因为他们都要听我的。

如果说这篇文裡唯一能理解贺穆兰，与她有著类似的「道」的人，那就只能是拓跋焘。拓跋焘是一个很奇怪的君主，但也是一个值得尊重和追随的君主。他从不在私底下称呼自己为朕，他总是喜欢微服出巡，御驾亲征，身先士卒，带著与普通帝王不一样的随意、直率和衝动。同时开明而且有远见，敢于改革，有自己的「道」和信念。无论是鲜卑人、汉人或者杂胡，无论是道教还是佛教，也无论花木兰是男人还是女人，他都愿意用。
; y  g9 [# K- E+ p! U$ Z- m
拓跋焘就好像贺穆兰的明灯，扫清所有阴霾，为她指出明确的方向。让她在这个与她不相容的世道中，还能抒发自己的满腔热血，让她的生命变得绚烂而精彩。

; x, ]. A5 Q; e/ q; z而且，拓跋焘对贺穆兰也确实是有情有义，在她最初穿成解甲归田的花木兰时，拓跋焘煽动十四个前途一片光明，品性纯朴的鲜卑男儿跑去向无人敢娶的花木兰求亲，为她撑腰；在这一世知道贺穆兰是个女人时，便开始为她铺路，弄出一个「女官」，试图为她日后恢复性别而作准备。

贺穆兰其他的伙伴如陈节、阿单志奇、那罗浑、狄叶飞、若干人、盖吴等也对贺穆兰很好，他们之间的羁绊真的写得很棒！而这种羁绊是相互的，伙伴是贺穆兰一直以来前行的动力，而贺穆兰也不断改变著他们的人生。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一本言情小说，它对爱情的著墨不多，但在感情方面并不逊色于一般「生死相许、轰轰烈烈」的倾城之恋。
" R3 r  T! I9 Q) P+ t* j
（所以说贺穆兰的cp狄叶飞就这样被我无视了。其实我还满喜欢他的，本来还打算写写他，但是写得很累了所以放弃233）
: `' o6 q: r: G! D# f4 ?$ Q
反正我是彻彻底底地被贺穆兰的人格魅力所征服，不会去介怀她的性别、她的外貌、她的爱情。只需要知道，这是贺穆兰的人生。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1 02:37
第1章 木兰穆兰

    “花家的，不是我说，刘家的儿子虽然是娶续弦，但他家里清白，两个孩子年纪也小，现在养也是养的熟的，再说你家木兰……”那说媒之人顿了顿，“要不是你家女儿是个女英雄，刘家也不会同意哇！”

6 _. a* T- j4 G7 ]7 y' ~# t5 R8 W    袁氏被那说媒之人的“顿了一顿”弄的有些尴尬，但她性格慈善，说直白点就是懦弱，既没有辩驳也没有恼羞成怒，反倒附和着说：
, a+ P7 M. H/ D9 U& B
! S: S1 c) ^8 Z! r1 A8 {    “你说的是，这刘家听起来不错，不过……”

0 p; O0 g$ n* N* ^% J* z, i    “不过什么？就算木兰曾经在军中当过女将军，成亲这种事也是要和常人一样的吧。她都三十好几了，如今不找个终身，以后岂不是连送终的人都没有？”
/ v. M5 g& f5 O2 t/ \+ b
    “话是这么说，不过……”

" j" n0 U/ T' ?) ?0 z- c    “不过，到底好不好，也要去看了才知道。”

3 p- f4 l8 j4 g% g    屋后的帘子里传出来一阵好听的磁性嗓音。

6 E" u1 O; y; H9 s: o3 l1 F    随着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麻布制成的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长裤踩着长靴，腰系带扣，头戴后垂披幅鲜卑皮帽的男子走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袁氏吃了一惊，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4 W% x6 k- b" L    那媒人惯于在乡间说媒，见到这男人一身打扮就知道是鲜卑人。大魏只有胡人衣服是左衽的，汉人则是右衽,一望便知。能带皮冠地位不低，汉人即使“赶时髦”也不会带这个，她惊得赶紧站了起身，恭恭敬敬的对他行礼。

    这里是梁郡虞城的乡间，不是王都平城，也不是北面囤兵的几个州府，鲜卑人见的少，花家刚从朔方郡搬来时，因为此事还轰动过一时。

    此时又见到一个鲜卑男子，自然是要多看几眼的。
  ]5 e5 A! S( @% V. |
    “堂妹的婚事，怎么能随便就这么定下了！她征战十二载，辞了高官不受，难道就是为了回来被随便配掉的吗？”穆兰对着袁氏挤了挤眼，扬着下巴对那媒婆吩咐道：“你上前开路，我去那刘家看一看，若是好，我们就接着往下提，若是不好，此事就罢了。”

% B% P$ C5 \) G/ \! h    “可……可哪里有女方家兄弟去男方家看……”那媒人眉头蹙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0 G, y- W: C4 {+ O5 Q$ ?5 [
' X7 k, t* g; m9 I    之前就听说这花木兰有一个极其厉害的鲜卑堂兄，骂跑了不少媒人，如今一见，长得倒是不凶，怎么周身的气派这么吓人呢！
( k  r6 `2 R. g" w. j
    这媒人钱赚的可真不容易啊！

    “鲜卑女儿不似汉家姑娘，王婆子，前面带路。”穆兰指了指门口，以当仁不让的气势逼着媒婆带她往刘家去了。

* t# e+ F' ~8 p8 o/ Z$ n    只留下一脸惊惶无措的袁氏，倚着门柱看着二女儿花木兰又跟着媒婆走了，简直连一头撞墙上的心都有。
; v) n1 K' n8 g5 r* N- s: G& N; W% W
. P: ~  r& j- `    她她她……
4 r( ^4 `( \( _9 d
    她又穿着男装到处刁难人去了！

    她还想不想嫁了！
1 ^  J! {8 d9 L
    刘集乡的乡间小路上，身高七尺有余，穿着一身男装的贺穆兰跟在身材矮小的王婆子身后，心中暗暗腹诽。
( q+ b) x' _/ d9 R# n/ @; }& ^
    ‘谁想嫁人！’

    这才穿来这么短时间，都遇到三回说亲的了！

; T# s8 H$ u5 x6 p    这是女英雄该有的待遇吗？
5 O$ S2 k0 H" _8 _9 l6 K
- A& G- X2 m# Y( G8 Q    都赶上她在现代时被当做圣斗士逼婚的遭遇了！
& x9 d9 w3 U9 S4 B
    好吧，这花木兰放在这古代确实算是大龄女圣斗士，搁普通人家里也许当奶奶的年纪都有了，可是再怎么年纪大，也不至于这么糟蹋人吧？
1 C1 E$ U/ l. ]# u! x) z* R, C! Y5 v& K
7 G. n$ ~* A! y' h5 L/ A6 J& `' L    上上次，同乡四十岁杀猪的大户，有钱倒是真有钱，只是她去看了看，左右问了下，家里居然有妾，而且打老婆孩子，前任妻子是被打死的，想找个打不死的来做媳妇。

3 m4 C  A) ^: f# q% {8 C1 \% K    他是哪里来的自信配得上花木兰？
3 f7 v2 x3 l2 T! j
+ @$ a3 p+ |; |    就不怕被花木兰打死吗？
: c) S: Q3 V' d1 |5 \
    还有上次，说是良家子，祖上也是当官人家，因为家里活不下去愿意入赘，结果她去打听了看看，哪里是家里活不下去了，明明是和原来乡里的无赖搞什么断袖被人发现了，家里人急着把他打发出去遮丑！
8 F8 C9 @+ ~8 a; `0 e
    花木兰要是要找断袖，当年军营里难道没有吗？

% A0 h3 o* K* o3 N0 [( d+ n+ G    跑回乡间找个断袖？

9 x( r; ~2 z, _. L; o. R    她真该感激这里的民风淳朴，老百姓只要听到是来问亲事的，都不愿意让好好的女儿家跳火坑，有啥说啥绝不隐瞒。要搁她来的时代，各家自扫门前雪，谁知道对面住的是什么人家，知道也不敢提，要真是那样，花木兰连是不是火坑的不知道！

& w( V6 D+ G& K2 z# ^# ^# F    这次这个要娶花木兰当续弦的，不会也是个不靠谱吧？

    贺穆兰无语的看了看苍天，觉得自己保卫“偶像”之路任重道远。
: \* i) c5 k: \& x( p8 q: V. B. `
/ g) i( n; k, @% x( Q    贺穆兰原本是N市一名女法医，隶属于N市公安局的刑侦队，今年二十八岁，未婚，也是在现代被屡屡逼婚的大龄女青年一个。

    和花木兰的情况不同，她是“解剖”过的死人太多没男人要，而花木兰是“杀过”的人太多，也没人敢娶。
. L# X# d" ?% A) m
    她的好友顾卿曾经笑话过她，不行找个同行，晚上还能一起讨论人体结构。问题是连同行也看不上她，人家同行喜欢个子娇小性格软萌的。

( P  M0 e  u' ?: c3 V- O    当初她刚刚穿过来时，都没意识到自己穿的是什么人，只觉得这家人说不出的古怪。
2 T) M3 h' ^4 U; [: {) B# @
    这当娘的不像是娘倒像是小媳妇，当爹的双腿不良于行见到她就长嘘短叹，姐姐听说是远嫁，不是重大事情不回家，有个小弟一见她就跟见领导似的，就差没跪地亲迎躬身请走了。

    好在她穿越过来后脑袋里留下了不少原本主人的记忆碎片，能够很快适应这具身体也是这个原因，她花了好几天理清了一些回忆，这一理清，顿时惊得魂都跑了一半！

1 T3 n7 l; b! t' v1 H    她竟穿成了花木兰！
7 J/ y) D  }. j. R( E1 ~
    花木兰。
( f0 H2 y1 N% Y2 Y+ b6 b1 D/ @
' q& m$ S4 l7 z& Y! H8 |    唧唧复唧唧的花木兰啊！

    她从小的偶像，因为名字被打趣了二十八年的原主！
+ b2 @1 g7 w: B& s" a
8 p- Y: ~* E  h6 U4 n    这花木兰是北魏初年的人，此时鲜卑族还没被孝文帝下令汉化，所以花木兰姓花，又不姓花，因为其父乃是鲜卑人，为北魏鹰扬府兵里的军户，世代罔替都是当兵的。
+ D9 |0 ~9 r( J% M# Y! _
    鲜卑人说的是鲜卑话，有语言而无文字，所以说是姓贺也好，说是姓花也行，说姓荷兰都成。北魏初年大部分时候都是鲜卑人说鲜卑话，写汉字，音译的部分较多。
/ Q* F6 s8 Q  i5 o5 T7 l1 i8 s
3 K& i- E2 ^( O    花木兰的祖上原本所在的部族是贺赖氏，花木兰的祖上是贺赖氏的仆人，后来得了自由，为了和主人家的“贺赖”区分，汉姓记录为册时便改成了汉字的“花”姓。
( x, _. d) m  l% c# C
    此时正是后世被称为魏太武帝的拓跋焘（拖把掏）当皇帝，虽然鲜卑还没有进行全盘汉化，但民间已经没有那么壁垒分明了，鲜卑人和汉人联姻的少，但鲜卑的军户娶汉女却是寻常，花木兰的母亲袁氏就是这么嫁给她爹的。
" d  z0 ^+ b; A: J' Y# o
) N. z. q% V  v4 z. P    以上都不是重点！！！
4 R. [* G$ o7 s/ S$ K: A
    重点是她穿的不是唧唧复唧唧的花木兰，是“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后的花木兰啊！

    已经谢绝天子绶官的好意，卸甲归田了的花木兰！
2 j5 \( P: F- l9 \
    除了一些黄金布帛做奖赏，什么都没有啊！

    李将军呢？

5 q2 }4 Q9 x. ]3 {, Z    刘大哥讲话理太偏的刘大哥呢？

9 I8 Z# D$ A* h% M5 ~7 X  I, o1 d( ~    最不济还有出门见火伴的“火伴”们呢！
$ }- P; \8 [$ E7 X9 ~
6 X5 a# s3 V% u" i; ]    都……去……哪……里……了！

! @$ i- u. c% p: X6 E# U& w, G    果然小说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吗？

    果然卸甲归田的花木兰连乡间的乡亲们都不待见嘛！！！
' |, x3 B: v3 V6 g& N
    说她是杀人狂啊！
3 [! }5 \, l* {. j! w& x# y
    说她是丑八怪啊！
% ~/ S9 O1 w5 A6 g" @
    说她在军营里和男人睡了十二年不要脸啊！
& i8 @1 t4 G4 \, v0 t! A- @" |8 p
    说她是鲜卑女子所以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满脸胡须啊！
+ H: n. w  w- A# m
    ……

    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满脸胡须的是鲜卑女子吗？
2 `" h3 _/ t$ P" k, w7 P
8 r8 ~; B/ j- H+ p% m6 }: j    是鲜卑大汉吧？

) l5 V* X; R8 D4 W. m    不过也多亏这些莫名其妙的传闻，贺穆兰得以穿着她昔日的衣衫满乡间跑，没什么人把她和“虎背熊腰”的花木兰联系起来。毕竟这具身体虽然长得挺高，都过了一米七了，但身材挺拔颀长的，根本和“虎背熊腰”扯不上关系。
0 N7 m# O6 F, f! ^
  G2 w+ C3 L8 I) K* x1 n    花木兰家原本在朔方郡屯田做军户，因为花木兰代父从军家里少了个女儿，总有些闲言碎语出来，花父怕出事，等天子亲征南方，南方大片被攻克的土地需要军户去屯田的时候，花家就通过军目官迁到了南边的梁郡，一住就是七八年。
5 M# w* B( B7 J  b
/ ?/ X3 N# s3 t7 q5 U. a    梁郡乡野间的人家只知“花木兰”其名，没有多少人知道花木兰长什么样子，这给贺穆兰不少的方便。她常借着自家也在军中的堂兄“花克虎”的名字，频频出去走动，借以了解此地的风土人情。
3 b. D- x' E% V
    花母袁氏温厚，花父心中对女儿有愧，也很少置喙，她弟弟更是她说什么都是好好好，所以她算是穿越女里比较幸运的，可以到处跑。

6 R) |1 e% n+ X! S8 M  T    若不是如此，就算贺穆兰再开朗乐观，也要活活被闷死了。

    如今，穿越到真·大龄女青年·花家虎背熊腰杀人狂·身家丰厚的花木兰身上，贺穆兰表示压力太大。
9 V2 ^$ J* \* O2 U) {% e' W
& P3 D& n) ?, m- {- G; V    继晚上没床睡不好、没有椅子坐、饭菜像是没佐料一般，每天上厕所都生不如死等众多简直让人足以咬舌自尽重来一次的问题之后，贺穆兰迎来了一个更加棘手的难题……
4 J3 w' b7 R, D- \" G- z2 c7 P7 E
' S: j8 D+ _+ g: x4 n    花木兰三十二了，大龄的太过分了。

    花木兰的阿母（娘亲）开始到处找媒人给自家女儿说亲了。花木兰的阿爷（父亲）也开始托人在鲜卑的族人里找合适的对象了。

) j5 K4 a1 l  J9 s! D! A    换句话说，花木兰被逼亲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1 02:42
第2章 镇宅木兰

8 i0 F. b0 t" ?/ Q! `8 F    贺穆兰有时候都怀疑原身的花木兰是不是被刺激的太厉害而消失的。
7 ]$ |5 N5 f# @- s
    从手握上万兵马指挥权的虎威将军，到回到乡里要靠相亲才嫁的出去的老女人，换成是她，她也受不了这个心理落差。

1 b# h( b. s0 V, Q( T! I    尤其她翻看这位“花将军”的生平，那真真的算得上是一位巾帼英雄，性格坚毅刚强的那种，在军中有极高的威望。

    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即使是同袍，也大多娶妻生子，而她也有自己的自尊，不愿意将回乡的情况告之诸位同袍。

4 @  Z" |8 [4 c& _# K1 D    以原本的花木兰性格，应该是自己默默承受所有的非议，不去麻烦别人吧。

( ~& F7 F: U- a$ x    这毕竟是她想要的，不再杀人的生活。

    可就算如此，如今她只是替代花木兰生活了一阵子，心里都有太多的不平，若是直接遭遇了这一切的花木兰，真的强大到一点都不受伤害吗？

    那些她昔日的同袍，知道她在乡里过成这样，又会如何想呢？

    她梦寐以求的和平生活，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 J2 s8 M( W8 y2 C0 v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只有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0 a2 X0 u5 Q" f    怕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花木兰才不联系以前的知交好友，安安静静的生活在乡间的。

    即使是如此，安静平静的生活也要被打破了。

1 Y5 L) q- s( l; G' |4 o. X4 c    被乡人传成怪物一般，得到的赏田和布帛被人觊觎，甚至连孤老终身都成了一种罪过，花木兰会难过吗？
( F2 b: D/ Y; e
/ ?3 a" Z) j/ o# {8 k    贺穆兰不敢去想，也不忍去想。

3 |, Y% E3 e, L- Q4 Y    刘集乡离花木兰住的营郭乡不远，不过这不远是古人的范围和脚程，她们其实走了一个多时辰。
$ j& {: t: {, S# B
    这让贺穆兰好奇向这媒人求亲的刘家郎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居然跑到隔壁的乡里找这么个“虎背熊腰”的花木兰做续弦，而且还以家中所有的家产作为彩礼。

$ w& J/ m$ p( ?1 W( B. R' Q5 x: u    求亲的刘家郎住在刘家集的东边，沿着小路片刻就到，贺穆兰看了看四周的田地，明明已经是冬天了，却有没有收割的庄稼枯死在里面，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0 H8 t: ]  U, n& Y' M1 |9 E
' c# k1 R; p6 j( m5 K* }    懒蛋？

    手脚残废？
( ]- g8 V) |$ k: ^6 d$ P
    到了刘家大屋，还隔着老远，贺穆兰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叫喊声从几道篱笆墙后传出来，那声音仓皇失措，还带着隐隐的哭音。
; V4 c. ?0 T$ _+ r' n* A! h
4 J2 p3 y6 E) F: u    “杀人啦！杀人啦！”
  s. S+ l: u2 K* L4 T
    “花家大郎，今日似是不巧，我们还是改日……”
7 R$ T6 o5 |& L& L" V" C  b9 D$ t
    王婆子脚步一停，听到这声音就想走拉着“花克虎”走。
/ ]1 D( m: u. y, }7 D7 F
    贺穆兰却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她正想看看这刘家郎到底什么人，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 A) r2 G# o9 N, A% \$ c* z    此时不看，更待何时？

    贺穆兰扯着王婆子往里走，刘家门口有几个拿着棍棒的壮丁守着篱笆门。
4 V' l5 f0 C' f* D/ h' F1 r3 T
3 V  m, q; Z5 e& s    他们见到一个鲜卑男人走了进来，先是一慌，而后叫唤了起来：
5 [6 w/ X# _- C9 @1 E4 p
    “刘家处理家事，闲人退避！天子有令的，鲜卑人无故不得惊扰汉人！”

' g5 J" J/ s, n    “谁管你处理什么家事，我就看看热闹。”

, z' }' y2 E. b: {    贺穆兰伸了伸头，往里面看了进去。

9 c/ Q& N  Q$ H; x# c    这地方的大多数人不知是营养不良还是饮食结构问题，男人女人长得都不高，男人一米七已经算是“大汉”，寻常都在一米六五六八之间。花木兰的个子在男人中都算中等偏上的，在这些“壮汉”面前也毫不逊色。

4 J* w3 W, G% ]9 I* r    此时她站在篱笆外，将里面看的是清清楚楚。
  Y4 R" }5 E" |+ @( E
    这一看，贺穆兰决不能忍！

3 L- m# [1 O3 p3 c- P    里面有个一脸横肉的男人拖出了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准备用棍棒打他！

5 I8 [# A2 [% ?- \: C    一个身体瘦弱的男人被捆在房前的大树上，眼睁睁看着小孩从屋里被拖了出来。

    “住手！”
; Y! F$ J; @# C; Q' `  M
    “说了你不能进去！”

8 h8 ^  a5 s+ T6 g4 ~9 @    门口守门的男人见鲜卑男人要往里面闯，居然提起棍棒向他敲去，那王婆子见势不妙，立刻跑了。
% A! f* l7 Y" l# f2 `
' f* c! l' [2 P4 y7 W    贺穆兰伸手抓住那男子的手腕，微微一用力，挥棒男人全力挥出的手臂突然被挡住，露出一副好像肩膀快断了的样子。

8 V2 W$ z' x+ P% _! l    另一个人也想挥动棍棒，但是同伴发出刺耳凄厉的惨叫声之后跪倒在地，让他终是不敢动手。

8 S; w* {+ ^/ [    贺穆兰虽然很想好好处置那个对她挥弄武器的人，但是现在更急需处理要打小孩的横肉男。她将那男子抛掷到一边，轻轻一拉篱笆门，整个篱笆门就像是被一头牛拉过一样的倾倒，贺穆兰就从这大开的篱笆门里冲了进去，一把抱起了那个已经被揍了几下的小男孩。
: w) x- L7 A! `8 E6 z. v" @* X. B8 Y
    “你是……”那横肉男上下扫了一眼贺穆兰的打扮，没有多口出妄言，反倒瞪了一眼树上的瘦弱男人。

4 F6 L1 q- v3 F0 j* d/ F    “听说你想要娶隔壁乡里那位‘女将军’为妻，现在看来倒像是真的？怎么，为了对付我，你情愿娶……娶……”横肉男看了一眼目光不善的贺穆兰，把“母大虫”的话咽了下去。

7 _1 q8 R& ?9 y  _    “我今儿就告诉你，娶谁来都没用！我有地契，这屋子就是我的，你给我趁早滚出去！”
! P) [8 k4 I- @  W1 P. h6 i$ F
    贺穆兰抱着那吓坏了的小男孩，心里大概知道了是什么事。民间争斗就两种，要么为财，要么为情，这横肉男怕是得了地契，要霸占人家房子。

& t: Z% b" {0 a) A- r, z2 j) u6 \    她虽然同情树上被绑着的男人，但这属于民间纠纷，她既不是乡长里长，又不是官府衙门，也管不了也管不着。

8 p  q$ j# ?7 H) U; B    能护住他家孩子不挨打，就算是义举了。
9 r. k9 i7 v' x, ^- O6 U" ^
% @: e) u) I6 R: U- T7 w: H    贺穆兰瞪着眼，上下扫了横肉男一眼，直觉得相由心生这句话一点不假。

5 q3 Q7 o! z; m: G" S0 {; v4 t9 N    “我今日找他有事，你要解决恩怨，改日再来。竖子无辜，你欺负小孩算什么！”

1 r% u$ H: [1 n& p    “这小孩差点一把火把我家烧了，我打他几下怎么地！若是我家孩子被烧死，今日就该要他命了！”那横肉男冷哼一声，完全没有惧怕的样子。
! r7 b" X* S; ~2 N4 H5 @: k1 s
    贺穆兰看了看怀中的小孩，不敢相信看起来这么懦弱的孩子能干出这种事来。

) w) O0 R5 g% [" l# s    这孩子神情惊慌，使劲的把脑袋往她怀里埋去。尤其是他满脸鼻涕眼泪，这么一扭二扭的，糊的她前襟到处都是，让她一阵烦躁。

    果然无论古代现代，她就是没法子喜欢小孩。

    真不知道顾卿怎么忍受的了每天被孩子围着过的日子。
( h& j; [* t: ?; k' t
( F4 k2 U* R- L& W$ h+ L    贺穆兰抱着这孩子走到大树旁边，先把孩子放下，又伸手轻松的拽断了捆着刘家郎的麻绳。绳子断裂时发出的“嘎吱”声听的横肉男一阵牙疼，再看着一起来的同伙在门前捂着手腕惨叫的样子，终是不甘的离开了。

& ?( k7 q- \9 e! v& T8 r    他是汉人，即使有理，也不和鲜卑的军户斗。

    大魏六大军镇里戍防的将士不是鲜卑贵族的旧仆，就是中原汉人的强宗子弟，听说那花木兰的父亲就是从怀朔郡迁来的军户，这男人不知什么来历，身手又如此了得，不是他能对付的。

% v; x) @  w1 b- x- G( `  q; U    识时务为俊杰，反正山转石不转，刘家又跑不掉。

    贺穆兰丢下手中抓着的绳子，冷眼看着横肉男带着几个同伴走了。这世上的道理就是欺善怕恶，放之四海而皆准，古今依然。
: o: k3 f+ d6 @$ N/ h) N
  Z# W7 P7 x2 Z/ V2 o; K    她该谢谢自己穿成了力大无比武艺精湛的花木兰，且自己继承了她这方面的身体记忆，否则即使她想多管闲事，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分量。

1 w8 [' R, Y( B! \. C    贺穆兰救下了刘家老小，自是得到了他们的千恩万谢。
1 g  Y: V* H( n
$ J4 _- k4 U) c* y4 O    贺穆兰是来谈谈刘家郎的情况的，如今看起来，这刘家不但不是良配，而且说亲的对象还是弱鸡一个，他家更是牵扯到财务纠纷，莫说现在是她穿成了花木兰，就算花木兰在这里，肯定也看不上这个男人。

; K$ t3 n' T- j  S5 E6 b5 d    她在院子里接受了这个瘦弱男人的敬拜谢礼，大致了解了经过。
9 [* a3 \2 j. y( M  R) l$ v
' B7 t9 h; ^7 g7 n6 c. N8 m& ~2 L    这刘家郎是刘家的独子，母亲在他九岁的时候去逝，父亲并没有再娶，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后来得了恶病，花了不少钱请“名医”医治，还是去了。
+ Q, A, n8 x4 ?8 Y
+ ~, E' C9 L. r, k    因为他要伺候老父治病，实在无力耕种自家田地，他父亲便把田地租借给同乡同姓的族人，也就是横肉男耕种，出产他八自家二，另定的租金也不高，但维持生活够了。

    在后来，他父亲还是去了，他要去收回田地，却发现契约从租借变成了“出售”，也没有什么租金一说，竟是一纸买卖文书。
; x& m8 V4 p* G
    他自是不干，带着家中亲戚数次去闹，横肉男自然早有预备，家中也有帮手，两家争斗过几次，刘家郎斗不过横肉男家，自家妻子也受不了整日里这般争闹跑了，他便带着两个孩子，到处在乡老里长那告状，以图能收回家中的田地。
2 h  V/ c! Y! O+ v2 R
. g7 m& I& w( G9 f3 a* x& B6 S    只是横肉男契约手续都全，他爹当年到底定的究竟是什么契约谁也不知道，那中人早就搬家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乡里的人帮了刘家郎几次，家中子侄辈都被打伤过，却没看到此事有一点眉目，后来也就不再相帮了。
. n+ E2 y! ~& s: K
    “所以说，你爹不识字，你不识字，你全家都不识字？”
1 M+ h1 W2 w0 l
$ B/ W2 Z* F$ u5 E% q! C    贺穆兰立在院中，看了看他身边的一双儿女。
* Y$ _- W8 R1 H4 J2 t+ d; I
, F( s6 B$ r- f* x, o, H8 z" ]    吃了这般大亏，还不让孩子们识字？竟养的自家儿子去别人家放火的地步？
& w9 @2 N& k8 s
7 |# t( Y2 V5 \5 u) _3 Q    “我们平民，识字无用……”刘家郎苦着脸说，“我们又不是高门大户，识字又做不了官，还要花费许多，和官家大族不能比的。”

    此时还没有科举，平民识字还真没有用。

3 g# [' k+ I! z    ‘很好，一家子文盲。’
7 {: j2 F' L& ]! u4 d
* K3 Q8 L" f7 W% S5 M, E0 l    连字都不认得就随便立契约。吃了亏就想着用武力找场子，怕是知道对方有契约在手告也没用，结果武力也比不上人家。
! W# ^1 ^: Q# F1 Y
    贺穆兰了然的点了点头。

) \, U8 o' i- ]# i) w8 D2 T' |    “所以，你想娶我堂妹为妻，是因为她……比较能打？”
7 _3 s9 v) r2 |# p3 I  Y
    事实如此，贺穆兰不得不这么想。
  m' {' U. O" a5 g% V
: |6 X! [4 Y+ P( K* E+ Y2 g8 A    “并非如此！我只是觉得，性格刚强的女人，应该不会被他家吓到，若是我出去伸冤，我这一双儿女放在她身边，我也能安心。”
4 |! ?7 r4 o! E) i" \
, i( y) V: J) w* E# M2 ^+ E$ [0 R7 Y    ……
$ ^% f: ~( G1 i5 l2 [
! n+ k0 J1 T' T0 B8 J' S& V6 ], i    还不如能打呢。

) `6 B) a8 |7 [, m    搞半天，想娶花木兰镇宅的是吧？！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1 02:51
第3章 怪力木兰
& M6 V7 T/ P8 V
    贺穆兰弄清楚了这刘家郎一家是什么人，自然是了然于胸的往家走了。
9 `' k; p2 Q- N3 C6 p
    她并不准备管这个闲事，也不觉得这是自己管得了的。
9 P5 u+ O; P) \. y
; }3 B  o$ Q7 E: Q" }    贺穆兰和自己的好友顾卿不同，顾卿是个医生，从小就爱心过剩，性格开朗乐于助人，而她也许是因为出生在一个全家都是警察的环境里，后来又选择了当了一名法医，对这世上的事情，便很少以“非黑即白”来看待。
3 v9 z$ ~) _4 ?3 L/ l1 A" r
  V; o8 o6 c% t    她看过许多事也许是这样，其实是那样的结局后，开始对“因果”深信不疑，并一直以这个来提醒自己。

    横肉男虽然可恶，但这刘家也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若他家吃完这个亏后痛定思痛，说不定还是件好事，但明显他家一不想找证据二不愿意以后学着变聪明，只是想“牺牲自己”娶个“没人要的女人”回来镇宅来解决，贺穆兰不能接受。
3 K8 y& }0 f1 F, J
& n  e2 {. m! x6 U+ R: Z    花木兰不是这样的人，贺穆兰也不是这样的人。
! `4 ~  Q5 A: o
    刘家集离营郭乡有一个多时辰的路，一身男装的贺穆兰来时沉重，去时轻松。
/ {# u% a% J5 [  b8 g& V7 a
    她有很好的理由来堵住花母欲言又止的嘴了，怎能不轻松呢？

; w" Z+ A& B1 S, l. ^, h3 L    步行两个多小时对于过去的贺穆兰来说，简直是一项折磨，可自她穿了这具身子以来，只觉得体力充沛，连续走上两个多小时也不觉得累。再联想到花木兰脚底厚厚的茧子，贺穆兰便能联想到她以前在军营里的训练是多么艰苦。
( i6 ]9 i, v# _
) w# E: b+ L9 ]    一个女人为了家庭、为了父亲弟弟做到这样，是值得敬佩的。
5 C6 T' ~. u; t7 C% }1 I
    贺穆兰走回花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她独住的砖房黑乎乎的像是一个黑洞，而隔壁花家人的大房子则是点着灯火，升着炊烟，母亲袁氏站在门口，翘首盼望。
0 m7 o, V& b: A+ k
    此时贺穆兰感受到的不是温情，而是一种压迫感。
$ c% S% I% L5 }% a
    她站在远处，竟有返身一头扎进黑暗，不敢再往前的感觉。

    这场景何等相似……

: n6 Z) X) ^4 C/ M; x    不正和她每次跟相亲对象相看两相厌，回家后她妈站在门口苦苦等的情况一样嘛！
: G% W* p! ]1 V
    都往前跑了一千五百年了，都逃不过逼婚的悲催命运嘛！

    咳咳咳，接下来她会说……
2 p. y  q- |- t9 T: f4 q  e6 Y% ~. p
- j7 K8 N  ^# |4 O% d& e4 `    ‘XXX怎么样？相处的如何？’

    “刘家郎怎么样？你们相处的如何？”袁氏看到以“小碎步”的姿势走到门口的贺穆兰，心中大概已经知道了结局，但还是忍不住期待的问出声。

; w- O) c' d- ]' i1 Y) `% P1 l    “他家地都被人骗走了，儿子去别人家放火，被人报复，刘家郎被捆在树上叫救命，王婆子跑了，我把他们父子救了下来。”贺穆兰面无表情的说着今日的荒唐遭遇，“他们家看我比较能打，想让我嫁过去看家护院的。”
5 V! `) C. Z, O
    她觉得他们需要的是一只大黄狗，不是花木兰。

    女英雄花木兰是保家卫国的，不是给人看家护院的。
- a- b- n6 Z, r! g
/ V3 M) l4 ^5 G# |0 n6 Z8 h    “哎……他家愿意出十亩良田三匹布做彩礼呢。倒不是图他钱，只是王婆子说他钦佩你的德行，愿意散尽家财娶你，家中又有了儿女……”袁氏长长地叹了口气。

( \# G6 l  f6 E# q- i    “不要在门口说话，进来先吃饭吧。”花父撑着两根长拐杖，从厅里慢慢挪移了过来。

6 q4 w- o2 C2 @5 a. j    袁氏从来不忤逆花父的话，听到后便呼唤贺穆兰进来吃饭。
4 C. [4 x" R% T9 i1 _  l" o& ?" |
    花家的弟弟花木托比花木兰小八岁，花木兰从军之时，他才十岁。等花木兰回家的时候，他也已经成家立业，娶了同为军户家的女儿为妻，如今是他带着父母过活。
0 h: t$ S4 O/ ~8 S/ H0 Y6 q# t: \
2 k' b' M: ^( j, n2 y9 [/ U  Y# A4 H+ f    花木兰回家时，就是住在花木托家里。花木兰从军以后，生怕自己的身份给家里带来祸害，所以从来没有回过家，也没有带过东西回家，有时候她想，若是真战死沙场，找不到能送回她遗物的地方，也许反倒是最好的。

    她回乡后，先是和爹娘弟弟同住，但弟弟毕竟已经娶亲，她作为未出嫁的姑子在家里毕竟不方便，何况隔壁就是弟弟弟媳住的屋子，所以花木兰取了皇帝赏赐的布帛请了乡人在花家隔壁又起了一间大屋自己居住。

/ j" s* k1 \4 u9 q1 ]    贺穆兰在这里醒来的时候，屋子只建了一半，所以占了个便宜，得以把自己住的房子按照自己的意思改造了下，好歹有了像样的住处。
/ `1 o& v" `; _" n
( W2 D$ v9 f9 D    花木兰的弟媳姓屋引，也是鲜卑和汉人的混血，不过她是爷爷是鲜卑人，祖母和母亲都是汉人，汉姓是房氏，贺穆兰很敏感的发觉到这个弟妹并不喜欢自己，不过她自己想想，若自己换到房氏的位置，怕是也不会欢迎自己。
0 i4 w' `2 {* T7 H" _
7 Y& `! {* ^7 e1 D$ N. ~  ^2 C" z    毕竟花木兰一回乡，就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多波动。

! W- v) C# ?: [5 R/ ]8 ?0 z    花木兰自己是会做饭的，但花父花母不许她一个人在家孤孤零零的吃饭，到了贺穆兰这里，干脆连做饭都不会，所以贺穆兰一天三餐在弟弟家蹭。

8 K8 R# ?: ?# g* Z+ s  J1 o0 b    花木兰并不缺钱，皇帝赏赐了不少布，在乡间，布是和钱一样的货币，她就给弟弟弟妹一些布帛，平日里的粮食也是她买，只有睡觉是回自己的大屋里休息。
2 x1 B% n: v8 v$ Y
9 Y  k& T3 J) ^, T% }6 Z    因为今日走了许多远路，贺穆兰觉得身上汗津津的，她就和花木托说了自己想要洗澡的请求，花木托听了以后立刻二话不说的给姐姐烧水去了。
9 H& s2 l/ r3 |* h, j
, }3 w5 K4 g9 o* v2 H. [" F; C0 W" i    贺穆兰一回身，看到房氏看向自己的眼神更阴郁了，只能无奈的对房氏笑了笑，缓步走到袁氏和花父屋子里坐会儿，顺便等水好提回去。
6 J4 g* g/ e* _, c. f
    这个时代男女大妨并不重，对女人在礼教上也没那么苛刻，花木兰的母亲袁氏性格这么温良顺从，纯粹是天性使然。也是因为这个性格，相貌并不出众的袁氏被花木兰的父亲花弧娶了回去，夫妻也算恩爱几十载。
& \- Z, A; q; h( T
    花家三个孩子都长得不漂亮，花家大姐是典型汉人的样子，长相随母亲；花木兰高额深目鼻梁也高，但长得确实不怎么柔美，搁现代还能算个另类美人，到这鲜卑美女个个美艳动人的地方，就只能用“英气”来形容了。
  Q7 U* D( U" J, ^* p
    花木托长相像他的父亲，头发也微黄，只是身材瘦长，天性木讷，话特别少，和花木兰说话也是恭恭敬敬的那种，有时候让贺穆兰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个“便宜弟弟”相处。

    花父房里。
$ ^9 ?1 g& ^* Z, @5 x
    “木兰，其实你可以考虑考虑上次那个卫长，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孩子也小……”袁氏虽然知道女儿肯定不乐意听，但还是提了出来。
; X. o3 t/ o$ s: P3 K
    “阿母，没有孩子也很好的。”贺穆兰叹了口气，若不是等水烧好，房氏又老是对她拉着脸，她根本不想进来。
: {" h; M, _, {' a$ H
) Z4 I6 u. Y' Q, N0 t    袁氏那么赞同她嫁给有孩子的人家做续弦而不是找个人入赘，是因为她不具备生孩子的能力。
7 C2 i7 ~- S7 j
: P& I0 `5 Z% n! ]( u+ }8 S    在现代时，贺穆兰也曾和许多人一般好奇花木兰在军营里是怎么瞒过大姨妈的，毕竟古代没有卫生巾，而校场操练也不会因为你“例假”了就让你空缺。
$ U* ?# F0 d3 C
. S. ^# ~. }5 v; N* A, j6 B    而真相是，花木兰就没有“癸水”这种东西。

0 h5 ?! _3 O5 Y    她从未来过癸水。
6 q0 M" ^7 X" ^
    鲜卑女子一般在天癸初至以后定亲，花木兰在家中待嫁到十八岁，也没有等来癸水，倒是等来了天子大点兵，征召军户讨伐柔然的军贴。

. B% u4 n0 L' a1 F8 E/ r    花木兰在军中无时无刻都在担心自己会来癸水的问题，结果不知道是因为她锻炼的强度太大还是她身体本身就有问题，癸水从来就没有来过。
3 e/ Z5 m. {# V: k& D+ d
: i; X  [' g2 K* g    花木兰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干脆就是投错了胎，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上天要给她这般大的力气，又给她沙场征战从不畏惧的勇气？

6 C8 c* ~5 c$ z. x" U! L    知道花木兰就没有“例假”，贺穆兰一直疑问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也松了一口气。

    花木兰还年轻，今年才三十，她不用每个月挣扎着那几天该怎么过，实在是一件好事。古代医疗不发达，一旦有了什么问题，很容易小病拖成大病。

$ S& |$ F+ m$ s- B3 A    而她根本不喜欢小孩，有没有小孩对她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4 r5 b& T9 P% P
. X$ y' h7 _% Z1 D6 p    袁氏跪坐在地上，苦口婆心的说着女人要没有子嗣晚年会多苦，可怜贺穆兰也跪坐在地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 W$ ~3 h  h  O2 Q4 w2 Q4 b
# Z4 v, b8 D# y7 ?" n& c    日本人到底是怎么忍的啊！这里没有坐具全坐在地上啊！平民家里就没有几件家具啊！
! g. S3 |+ H; ~. R7 E7 A9 A2 ~
  @/ O" [' B* }" [" }    花木兰家已经算是有些家底的人家了，可她还是得跪坐着，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床”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 D0 d3 t0 j9 U* N
    胡床哪里是床！明明就是躺椅！

, w5 Z7 A2 h6 {+ f    不，这么小连躺椅都算不上！就是个大马扎！
0 c6 H" q* I6 t! N( H
    贺穆兰跪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觉得又别扭又难过，不停的将身子的重心从左边换右边，再从右边换左边。袁氏还在唠唠叨叨，一直注意着女儿神色的花父却注意到了，开口相问：

7 r( `0 V$ g8 R0 w7 W    “木兰啊，你是不是……内急？”
8 }- n9 S" r6 ^- ?5 R) `3 M
- ?3 U8 [* j# d3 O: D    贺穆兰点头如蒜捣，立刻告罪起身走出了屋子。

    呼！
7 i. f+ @  F1 k7 }8 `& z
+ C% E" ~# N2 o  `0 l# R) N6 _, b& c( Y, l    还是她新砌的房子好，至少里面弄出了个炕床。

9 `. m" `- A3 |, T% W7 I    “阿姊，水烧好了……”小弟擦了擦汗，跑出屋子和贺穆兰喊了声。

    贺穆兰精神一震，三两步跑去灶房，先谢过花弟的体贴，然后一手提起一个装满热水的大桶，如释重负般的往自己隔壁的房子去了。
. n% ]2 b+ W+ Y( a- u
    虽然看了无数次了，可是房氏每次见了这样的情景还是害怕的全身都在颤抖。

    哪里有人会把成年男人用挑才能挑起来的两个大桶一手拎一个提走的！而且提的毫不吃力，如同只是个空桶一般！

    她家这个莫名其妙出来的姑子一定是个怪物！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1 02:58
第4章 抓贼木兰
# y' N$ m5 L8 i% D! D
    屋引家的这个女儿对花木兰，是又敬又怕，又怕又厌恶，五味杂陈。

    她虽然不是纯粹的鲜卑女，但由于鲜卑男多女少，女子地位尊崇，依然还是有不少的追求者。房家众多人家里选中同是军户的花家，是因为花家一家四支都在军中，而现在的这位鲜卑天子连年征战，最重武勋，花家也因此在怀朔很受尊重，所以将房氏嫁了过来。
3 [; `- j: f! Y
    结果等她嫁过来，却发现自家的相公以后不会去参军，因为花弧已经有一个儿子去参军了，家里要留下一个后代。而花家主支全在怀朔，只有这一家子远离故土来了梁郡，真正的成了军中的边缘府兵，专门为军中屯田的那种。
( k+ p/ r; I: Y% u2 D- i0 U% z+ R$ z
. a" h/ U- B$ q) j6 l  a; ~' k$ U8 h    鲜卑人最重英雄，虽然花家二儿子没有往家中递过什么消息，但花家的堂亲花克虎有时候也会在回乡时给二老说一说“花木兰”的近况。
$ I' g" Q" ^$ T1 j' {; ?
) Q8 V, c4 T9 R0 G2 w# q( b    在他的叙述里，花木兰是一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智谋双全又不失怜悯之心的铮铮铁骨好男儿，有时候房氏恨不得自己当初嫁的是这位花木兰而不是自家木讷的花木托。
7 m- l# B8 s0 b% l+ o" f
    木兰是鲜卑语“富饶”的意思，作为名字时和汉人的花富贵王富贵差不多，男女都能取，木托则是鲜卑语“勇气”的意思，她嫁的花木托却浪费了这个姓名。
. i: p3 \5 B/ F2 Y0 |* `/ L: D- k
6 [7 s% Q' b! h3 y    只是无论如何，房氏从来没想过这位花家军中骁勇善战“二儿子”会是个女人。
! C3 i/ K8 r( ]' s. b) T
/ o4 E" z% M  H+ v9 ]$ f1 v8 w& J    就在去年，这位花家的“二儿子”卸甲归田，带着同袍押运着天子的赏赐“锦衣还乡”，还传出了“代父从军”的佳话，房氏这才发现一直崇拜着的二伯变成了二姑，这让她这么多年来的“英雄情结”一下子破碎了。

    即使花木兰还是那个花木兰，即使花木兰回来后对父母很孝顺对弟弟很爱护，可是若是作为男人十分勇猛的特质，到了花木兰的身上就让房氏十分的难以忍受。
3 S/ t! |* A' `7 H) n7 S
    简直就像你一直很憧憬的偶像有一天告诉你他是个人妖一般。
- s2 R. v" g9 w( |
    房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这种情感，再加上贺穆兰穿来以后又重新穿上了男装，更是让房氏连看向花木兰都一直有偷窥“大伯”的羞耻。而她一切的“不像是女人”的特质都成了某种“原罪”，让房氏变得更加扭曲。
9 M5 ^8 O5 `0 e  ]& B
: x+ d. c/ q; v2 W0 S/ p    这一切，贺穆兰自然都不知道。

( _4 v' f- ^. a" ?8 N) `0 R: y    在她眼里，房氏就是个因为自己老支使她老公干这干那而使性子的妇人。

4 C+ J- c% V. d* z  V% B! v. W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唤这位花小弟干活，谁叫她到了这里就和盲流没什么两样了呢。

    贺穆兰提回两个桶，从屋后把倒扣着的大木盆用软布擦了下，把大木盆扛回了屋。

% o$ _  u3 C) ~0 |; A; b7 I    她将热水倒进盆里，然后返身出去从早上花家小弟装满了水的水缸里打了两桶凉水，再拎回屋内，调成合适的温度，这才去了衣衫开始洗澡。

    说是洗澡，其实和擦澡也没什么区别。贺穆兰就连上大学时都没这么洗过澡，而到了这里，淋浴都成了一种妄想。

    她估计花小弟他们一个月洗不到一次澡，因为他们的头发一天到晚都是油乎乎的。袁氏还比较爱干净，她见过袁氏洗完头后在院子里篦头发。
. W" q3 @; x6 [7 t. m0 }: {1 d( k
    其他人嘛……

  P" w- Y8 U: d( i0 L# ~* v    有一次她看到房氏将一种粉末倒在花小弟头上，细细捻过一遍头发吸掉油后拍掉。然后花小弟就一直顶着这个头了。
! a* V- j. K) {; j. ?
# R9 i1 i* j3 l3 B8 i    何苦来哉，家里又不是没有井！

    烧水有什么困难的？难道是觉得挑水洗澡太麻烦？

' I. c8 B# b8 ~5 V/ Y' a6 p2 e% r    那喊她啊！她乐意为他们效劳，现在她也就剩一把力气了！

    她估计房氏讨厌她，可能还因为她三四天就要洗一次头，而且都是花小弟烧水。
* T4 A" t( Z2 d8 ]' |5 v; ~
    大概连花父花母都觉得她太讲究，袁氏曾经隐晦的点了她一次。所以贺穆兰现在已经改为一个星期洗一次头和澡了，幸亏现在是冬天，不然她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只是有时候她实在觉得头发脏的不能看了，就戴顶鲜卑皮帽，眼不见为净。

6 V% G$ ?& N' U5 t  p' I    卧房里在沐浴的贺穆兰用麻布擦过自己的身上，待看见花木兰这充满力量美感的身材时，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 h, l; |9 U& z
+ Q7 J/ B: M* r% `6 X' ~    也许是因为女人和男人的身体构造不同，也许是因为花木兰一直做得是有氧运动而非器械运动，所以她的肌肉呈现的是一种十分均匀的流线型结构。每一块肌肉都十分结实，却不会血脉赍张到让人害怕的地步。

    因为她常年在漠北经受风吹日晒，皮肤自然不会非常细腻，颜色也是呈现一种近似于小麦色的蜜色，但这种颜色恰恰是有肌肉的身材最适合的颜色。

    不过，胸嘛……

    这个……

    ……

    花木兰的腹肌很漂亮哟，还有马甲线。

7 c/ c) r$ X( h& A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9 D8 n8 s* K) p& P
5 V$ I5 V4 T! _- J    在这身结实漂亮的肌肉上，还有许多伤口，从这些伤口的时间来看，应该是陈年旧伤，最少这四五年里，花木兰是没有受过伤了。
& @4 L, L- K5 i+ G# }. u' y
    不过想想也知道，刚刚当小兵的时候自然是容易受伤，花木兰是骑兵，窜起的很快，到后来一定是手下有人，武艺又精湛起来了，受的伤就会少了。

- s5 P3 d0 }: b0 D    再加上她毕竟是女人，一定在这块极为小心的。

2 n) e9 N: p# Y6 X# G9 k/ x    贺穆兰心疼的用澡巾擦过自己肋下、肩膀上等多处的伤口，一边好奇她受了这么多伤是怎么能瞒过众人自己的身份的，一面觉得她这么卖力的打仗而不是伺机想个法子退伍实在是无法让人理解。

    英雄就是英雄，若是人人都能理解，花木兰也就不会是个女英雄了吧。

    贺穆兰正在胡乱的想着，顺便在身上擦拭，却不知在哪里传来了微不可闻的“嘎吱”声，引得她凝息静听。
( }/ w0 J* H& a* @* `
' x8 T/ X& W( u* J" k    待听到声音是从库房那边传来的，贺穆兰忍不住冷笑一声，匆匆擦干身上的水珠，随便套上一身白色裤褶，捏的拳头嘎巴嘎巴响，从卧房绕到库房去。
$ E8 Z# M" O" A
8 S) @" s' N( p5 V) K    这些小偷怕是都不知道，花木兰的卧房和库房是相连的，而她多年在军中锻炼出的极高警觉，让她哪怕听到一点点小小的风吹草动都会惊醒，更别说这小偷弄出的声音有这么大了。
8 b# D% H: ~, s7 S
    真她娘的该死，这小偷前后已经摸到她院子里三四次了！之前是她发现的早及早出门查探把他们吓走了，只捡到他们自称“梁郡游侠儿”的示威书。

    花木兰回乡时带着皇帝拓跋焘赏赐的不少金子和布帛。北魏初期没有货币，铜钱之类只在南边郡县小范围流通，大部分都是以布帛谷物交易。汉人之间交易贵重物品都是用金，所以花木兰和同袍的战友们赶着几车的东西回来时，很是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 q# G; ~1 m" X6 ]
, P4 B6 O8 Z6 A    这里面，就有不少游侠儿。
  [' v! b# f3 ?- S
    这时候可没有银行，也没有保险柜，花木兰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也只能放在家中，后来修了个大房子，她就建了个结实点的库房，上了四五把大锁，当做放东西的地方。

    这些都挡不住前赴后继来偷东西的“游侠”们。

    其实库房里都放的是些谷物散步之类的东西，值钱的她早就搬到炕床下面去了。
3 V; Y, r& u) F8 y+ y
    这时候所谓的游侠儿，和后世小说里的“侠客”不太一样。这些人有的专事偷盗，有的专事行刺，还有的则是收钱为人“排疑解难”，很有些黑社会的意头。游侠儿向来成群出没，也有独行侠，这些人一言不合怒而杀人都是有的，在北方尤为常见。

2 w. G7 J" U. x1 n9 t3 P: G* J    大魏朝鲜卑人和汉人杂居，游侠儿大多是汉人，有些对鲜卑人有仇视心理，专偷盗暗杀鲜卑人，引以为“侠义之举”。
: i, v: h+ u% D
    这些人怕是就是看见花木兰是一介女流之辈，又是鲜卑人，来“劫富济贫”来了。
; }& X9 X; M; w
8 v3 G  Y' m$ d2 m7 W8 \    至于真劫到了是不是济贫，就不得而知了。
* L3 R7 ^& c* k" D% j# w( Q& A1 a, @; x
9 h3 Z+ T1 F6 d2 _" s( |    怕是这些人早就已经盯着她许久了，见她提水回来是要洗澡，趁机作案。

    只是他们没想到花木兰的耳目这么灵敏，也没想到贺穆兰根本就不觉得随便套件衣服跑出门有什么让人羞耻的，反应速度极快。

0 `- d- e7 u' l$ h; c! v    而库房和卧房居然是相连的，只是看起来是两间房，大概更会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贺穆兰通过卧房进入库房，面无表情站在库房的门内，等着那些自称“游侠”的贼寇们撬开或用开锁的技能打开她库房的大门。
+ o' N- X5 R9 s! j9 O
% p3 L3 l$ O% G# G! T/ j4 _    在她的身后，七个大箱子整整齐齐的堆放在房间里，箱子上放着不少匹已经被裁剪用过的布，还有一些谷子。
6 A' Q% ~: m& m0 V: t
    现在是初冬，只穿着一身褶衣的贺穆兰有些冷，也有些不耐烦。
2 q2 x7 C* O/ T
    她是法医，就在市里刑侦队工作，在公安局各种犯人见的多了，有些惯偷开那种很麻烦的防盗门也只要三四秒，更别说这种古代简易的大锁了。
7 S& }& h' {6 v$ a
0 F3 M" H8 c/ c  s    结果她在库房里面等着瓮中捉鳖等了几分钟，那些贼还在门口胡乱捣弄。
4 p. V. M+ ^& z6 z
5 x9 o1 F+ Y$ Y0 z    什么“游侠儿”，也就喊的好听！
8 h! O* t& \3 U5 q1 m
    连个破锁都开不了！
1 }/ w$ M1 R. H. T
' z* Q8 E, i, O9 S. A; w( z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所有的锁都被他们弄开了，库房的门先是开了一道小小的缝，贺穆兰站在一个阴影的位置，那为首的瘦小汉子大概是没看见，鬼鬼祟祟的跑了进来，外面隐约可见还有几个人。
( C: E) A! }# q
/ g  Z0 C) A4 h- s. X9 D- ^    任谁都看得出这屋子里最值钱的是那几个箱子，那瘦小汉子进屋只看了一下，立刻叫了同伙进来，一行四五个人小声的欢呼一声，立刻冲到了箱子边。
- w- i3 I- t# z. ^: u# r3 y
    只是待他们要抬，却发现怎么都搬不动这箱子，漆黑一片的库房里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做贼的自然也不敢随便弄出光亮来，五个人先是搬最大的一个箱子，待搬不动的时候说了一句“邪门”，又去搬最小的那个。
/ Y: v  b9 t1 N$ C/ o1 _# {
    结果连最小的都是纹丝不动的。

    贺穆兰站在几个箱子后面，他们准备搬哪个，她就伸手或伸脚按住哪个箱子。花木兰这原身绝壁是有异能，属于力量变异的那种，她只要按住哪个箱子，就算五个成年男人也抬不起来。
; M$ D9 D0 m! j, x% X
    这些人试了几下后满心惶恐，那瘦小的隐约看到了什么，有些不相信的先哆哆嗦嗦的说：

    “老老老老大，我觉得不对啊，我刚刚刚才好像像像又看到了一只手……”

: ]9 l  i! _, f# J1 o- u    “你你你你莫莫莫吓人……”所谓的老大上下牙床也磕的嘎嘎响，“我我我我们是撬撬撬了锁进来的，那花花花还在洗澡……”
! k6 U0 Q8 `2 U) C' x& F6 _3 t5 {
" j' C) M: s3 t6 o! }    “可是我我真好好像看到了多出一个人人人来……”
4 A/ b1 O: ~. B) b; r- I) w: I
    贺穆兰站在他们右下角，看着他们讨论是多出一只手还是多出一个人的问题，憋笑憋的肚子都要痛了。
2 f: X1 V6 s4 W9 a' `, S
1 d9 \2 F1 M8 B    她伸手把头发随便拨弄了几下，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继续瞎鼓捣。

    “老老老大，听说这花木兰杀过不少人，是不是屋子里有有有有脏东西……”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到衣襟里抽出火折子，“我我我们反正都搬不动箱子，不如打开看看看看，说不定是箱子里东西太多，重重重的慌……”
* O% F7 J- B7 v7 ]2 q7 K5 B1 B
    “吹吹吹吹吹火折子……”
. g9 S9 D( y/ t' y2 E9 }
    几个贼头碰头商量了一下，其中最瘦小的那个拔开了火折子的盖子，另一个用火石火镰敲出火花来，给火折子去点。

    小小的火光一闪时，所有人都看见了一道长发披散，身穿白衣的身影。

    “老老老……我我我……”

- _1 Y7 ^$ L+ y9 A' b    “别说话，一定是眼睛花了！”贼头强忍着惊惧的情绪，“快点火！”

* ?% F+ j% f4 A4 i    这么多人一起眼睛花？
5 b, w. }; r7 K8 C5 F: J
( \6 A5 n, ]& O& c! f1 _    其余几人慌乱的对视一眼，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一般去点火折子。

( P; `; d9 u9 C! l" [& }    啪，啪啪，不知折腾了多久，火折子被点燃了。
2 I' c$ F. }* ^8 Q
    贺穆兰摆出贞子的样子，伸长了舌头站在箱边。
  w  C+ h2 {, K2 M
2 {% ?( r& L" n4 \    “鬼！有鬼啊！”

    “有女鬼啊啊啊啊啊！”

    五个贼人慌不择路的夺门而出！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1 03:05
第5章 问案木兰

1 ]5 T  M1 Y# W- K$ q    “木兰，昨晚那些人又来了？”袁氏担心的看着吃着粟米粥的贺穆兰。“要不然，你还是搬到我们这边屋里来住吧。”
$ M4 e  B% T) q0 ~# ?: I  N1 ?
    “不用，就是一些笨蛋而已。”贺穆兰摇了摇头，一想到昨晚那批“游侠儿”就忍不住想要大笑。
6 o3 d3 S$ ~2 u& A7 L
    哈哈哈哈！看他们下次还来！

0 H5 E1 Z' I7 G6 _    再来就放真·大力士·扛箱女鬼！
/ j. j) S/ r& q' Q7 ~1 Q( U
9 X* G+ B1 u, ^7 g( N$ G% w    “你一个人，真的不安全。”袁氏叹了口气。
3 ?* ~( v1 G3 G* ?* r
    “那你们和我一起搬怀朔镇去吧。”花木兰以前就一直想让全家和她一起回六镇去住。六镇多是鲜卑人，又有许多她的知交好友，比这梁郡要更加适合她这样经历特殊的女子居住。
8 ~. t# C: T' [9 Y8 X- _/ L
    虽然她的父亲是军户，如今得令要在梁郡屯田，但也不是没有出钱请别人耕的例子。
* w2 ^: G4 @, d, @3 w! J. D
    花父捣了捣杖子，厉声说道：
- h9 r) X) V5 u8 x6 _, y
4 f. b) b' f9 N* t; S    “天子派我来屯田，我就要为军中照顾好粮食！平城那般缺粮，我们这些老兵虽然老弱病残不能为天子戍边了，可是能送军粮上前线也是好的！换了其他人耕种，我不放心！”
, j  T) @" b+ ]8 ~3 z- h- A
    可是也不是您种啊，还不是花小弟种！
0 J. @7 `, o6 n: i" z
    贺穆兰无奈地腹诽。

    吃完饭，贺穆兰抽出一条布帕子抹了抹嘴，让看见她又拿好布擦嘴的袁氏一阵可惜。
, Q8 M9 U. ~: ~7 V- i& p1 e. e+ k
    棉花在大魏是非常稀罕的东西，棉布只有南边的汉人才有，大魏丝和棉都十分值钱，一小块棉布可以换好多鸡蛋了。贺穆兰用惯了纸巾，在这里没纸巾，连棉布都没有，什么都是粗麻布做的，冬衣是皮毛不是棉袄，过的十分崩溃。
. e. r6 _5 B* K) \1 d9 {% v
1 t+ f! {7 D) ^5 v/ V8 l* v    贺穆兰在花木兰得的赏赐里挑挑拣拣，裁了一块棉布下来做成三块手帕，就一直当做手绢在用。她不需要刺绣不需要花纹，能吸水就行。
+ L" k7 \. n) Z: Z) P; I- f: O1 B
9 R1 n- k2 b1 y! @- A8 \) b    用完洗一洗，又不浪费。

2 x% a; [. U/ D( m1 M: S    在现代十块钱就能买上好长一截的棉布，到了这里擦个嘴都被当做奢侈浪费。
  H2 ]5 h: t( S6 p) b" x$ c
' X$ H5 H/ A* U    好在花木兰一家都不觊觎她的财产，她拿出财物做什么都不过问，只是有些可惜时难免带些在面上，他们都是老实人，心里想什么脸上就有什么，一望便知。

    贺穆兰推开碗，这每天当三餐吃的粟米饭，口感真她喵的不好。要不是还有风干肉和一些味道不错的小菜，她也不挑食，光吃食这一道她就过不去。
) X( t% W+ ~3 J, l# y0 \, Q
    在吃食上不娇气果然是有好处的。

    贺穆兰今日依旧是一身男子打扮。她穿不惯花木兰的裙子，虽然鲜卑平民女人的衣服也是窄袖窄腰，穿的并不累赘，但因为没有内裤穿下面凉飕飕的，裙子动起来也麻烦，所以她一直选择穿男装的裤褶。

% w5 m* w1 |9 w    她也不愿意抹胭脂贴花黄。鲜卑女子大多皮肤白，在两腮抹胭脂梳高髻是她们的民俗习惯，若是白肤鲜卑女，这样的妆容应该是很美的。
: W! c( Q+ B, t8 g
    房氏一直就是这个打扮，她也没有什么觉得不对的。
, F+ v) B$ {1 D/ J$ o
* l% g: E3 }2 |- m' b$ o    但有一次袁氏兴致勃勃的给贺穆兰也弄了一次这样的装束，贺穆兰照着铜镜看了一下，因为铜镜照的不清晰也看不到脸色，所以没看出有什么好或不好，只是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0 C) q/ j& @" _" Z( l  q) ^" q
    可待她路过水缸边看到这般打扮的真容，才忍的极为痛苦在袁氏期待的眼神里把那句“好丑”咽进了肚子里，从此再也不涂脂抹粉了。

* D* W, m" v/ v3 I, c- M3 B2 T    花木兰长得很像混血儿，但是属于比较阳刚的那种，她皮肤又没养回白皙的样子，两腮抹了红色的胭脂，额上贴了花黄……
# l8 r5 L/ `* N" ^3 `
. J9 O9 u% W- q: g- E( K% e) |    她相信原本的花木兰这么化妆一定很好看，但那也仅限于十几岁时皮肤白嫩个子高挑的花木兰，如今嘛，真是有些……

    有些理解为什么‘出门见火伴，火伴皆惊惶’了。
! Y4 w. [1 |( |: g# d
    其实花木兰还是素着脸好看。偶尔她也会穿回胡裙，然后素着脸在屋子里走一走，安抚一下袁氏皱的快要能夹死虫子的额头。

    总体来说，花木兰一家子都是忠厚的好人，贺穆兰并不想让他们难过。
& q! w. }" ~3 j9 n
    就在贺穆兰吃完饭准备出去走走的时候，梁郡的“头人”和隔壁刘家集的乡长突然拜访，引得花家一阵混乱。

    所谓“头人”，就是掌管乡野间鲜卑人纠纷的负责人，和汉人的乡长里长相似，多由当地鲜卑人里的德高望重或有战功之人担任。大魏鲜卑人和汉人混居，乡长和头人共同负责乡间的治安和相关事务。
  \: }$ |5 g; t
    这刘家集的乡长早上前来拜访，说是今早死的刘家郎前一天曾和刘猛起过争执，当时花木兰的堂兄花克虎也在场，想请他去问个情形。
! z. u# ]# g7 ^) D: p
    此地的“头人”之子曾是花木兰的下属，听闻此事涉及到花木兰的家人，立刻骑马带着这个乡长一起到了花家。

    “这位就是花大人了吧？”花克虎在军中有军职，贺穆兰穿着一身鲜卑男子的服饰，又有一身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气质，刘家集的乡长一见之下立刻找到了“正主”，十分热情的迎上去行礼，“老朽是刘家集的乡长刘顺，大家都喊我刘老，今番老朽来这里……”

" i  L( s, y3 K/ W# x" b, M3 W    “花将军，来您家求亲的刘于安今早发现死在刘猛家的院中。”此地的鲜卑头人曾亲自去迎接花木兰回乡，一见之下自然知道了这个“花克虎”是什么人，也大致推断出昨日大约是什么情况，当下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将事情经过说了个明白。

2 Z# f! Q5 j0 U    花木兰在军中是五品的虎威将军，此地百姓对花木兰只知其名而不知其人，又有些风言风语传的难听，可当地的官员却是一点也不敢怠慢的。
+ I0 k( \$ {1 V" @5 y  {
  G7 i  B' X* [6 v9 s    “你们来我家找她，是为了什么？”花父撑着拐杖站起来，皱着眉头喝道：“他昨日就去看了看求亲人家的人品，难不成你们以为他是凶手不成？”
; i; l3 O1 J* I- A2 G
    “并非如此。花爷有所不知，这刘于安死在刘猛家，全身有十几处伤口，死状极其惨烈，行凶的匕首也在刘猛家的水缸中被发现。但这刘猛却一口咬定完全不知情，昨日下午也收了手没有继续骚扰刘于安……”刘老一口气叹的极深。

# D1 \& ]# M, |; Y/ \    “这原本是板上钉钉的刘猛杀人。可怪就怪在刘猛左右隔壁的邻居都说没看到刘猛出去惹事，也没抓了刘于安回来，更没见刘于安的影子。”
( j4 y. O$ z9 J& K: Z+ e4 L3 k
    贺穆兰心中开始思索开来。
, e& I1 v5 i% _8 N9 Y, u- G
: m# l0 s$ X, D) O7 B5 R* w    但凡杀人，总有原因。刘猛为财骗了刘于安家业，此时已经得手，断没有杀人的理由。若是争执起而失手杀人，有十几处伤口也过了，更何况起争执难道起的无声无息，连家人邻居都不知道？汉人居住和鲜卑人不一样，汉人可是大多比邻而居的。

4 _# I/ C1 q, e, p! P. p1 ?    所以这道理也说不通。

    “刘猛昨日下午寻衅不成，刘于安担心刘猛再来惹事，就把一双儿女送去了相隔不远的堂亲家中，这下连刘家的孩子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形。所以此事极为蹊跷，老朽想来问问花大人，有没有遇见什么特别之处……”
( B% Q0 \5 t9 S4 L1 b
5 x  B( ?1 O: l  H. x0 ]/ m" V    “我知道了。”贺穆兰点了点头。“那刘于安的尸体如今在何处？”
, g" g3 z% A0 [5 g1 O9 e
& T- G' j- l4 e; S% q9 r4 A. h    “还停在刘猛院中，等候虞城县衙的差人前来，不曾搬动。”

    “既然如此，我就跟你们走一趟，去案发之地看看吧。”
* E  M2 O% c+ b3 x
    “木……你要做什么！”袁氏紧张的抓住女儿的袖角。“刘老汉既然是来了解当时的情形的，你把当时的情况和他说了就是，家郎求亲不成就是没有缘分，你何苦要趟这场苦水！你又不是差官，去案发之地能看出什么，人都死了，还能说话不成？”
. u8 F" N  b! O# V1 [, k2 k
8 O0 g* s) H7 `    贺穆兰苦笑一下，她没法解释因为自己的职业操守，根本见不得这种简单的案子变得复杂起来。
  U1 v3 {+ Y% Y/ ?8 W
0 D- R$ o" @( m( x+ t    “阿母，死人真的能说话的。”
' k0 n; `+ I. A7 a3 ?8 f8 `7 S
    袁氏一怔，不明白女儿说的是什么。贺穆兰趁机拉出了袖角，往后退了几步，给袁氏和花父跪下行了一礼表示歉意，这才站起身准备出门。

    那刘乡长看了此情此景，又听到贺穆兰喊袁氏“阿母”，心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下惊骇的瞪大了眼睛，上下不停的扫视着贺穆兰。

    这……这人真是女子……

    这般凛然傲骨，不卑不亢，真是女人？

    难怪人人都称她“女英雄”，头人也对她恭恭敬敬。

. h) J" F% p# V' Z% C    若真有女人能够立下赫赫战功，怕也只有这样的了吧！
6 d: q- Q0 }9 i2 F/ B$ a' g
    贺穆兰昨日斩钉截铁的告诉了刘家那位想娶花木兰镇宅的男人，她的堂妹“花木兰”是不会嫁给他的。

    结果今日他就出事了。
# d! g& t' M* B! ]; m, w
    若说贺穆兰一点都不动容，那一定是假的。花母让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做不到。
1 U0 a% W) F2 N* O5 `, m
+ v, \4 Z! f0 }    更何况，“花克虎”已经被牵扯到这件事情里去了。等虞城衙门里的衙役和仵作一来，她一定会作为证人去升堂的，到时候“花克虎”是“花木兰”就怎么也瞒不住了，毕竟头人知道她的身份，而花克虎还在六镇帐下练兵呢。
5 X1 C, |$ B9 Z3 K/ d# u% C1 C
6 x. H4 E, q5 T5 n# u    “花家阿母，你放心，我与花将军同去，必不会让他们造次。”一身鲜卑装束的中年头人见花将军的父母有些担忧，对着花父花母承诺道：
- ~2 g" O$ e1 T$ Z4 w" ~2 A" ]7 ^
& c' U2 V; k# V9 b+ ^    “此事攸关花将军名声，我会谨慎对待的。”
% K. ?/ k, A1 ~. N6 R7 z; {4 a
6 e) |: @: T5 w& D; i& _+ ]1 s# x    “如此有劳了。”
/ s+ `5 F! y- [" C
- w* |' V) |" T9 X% C6 E    花父对头人行了个军中的抚胸礼，看着自家女儿和他们一起出了门。

    因为不是小事，贺穆兰从屋后牵出了她的宝马“越影”。这是一匹全身漆黑的大宛良马，是花木兰的爱骑，如今由花小弟在照顾。
% ?8 G" c' K- k$ [+ c3 A/ r
2 O6 U+ H8 h/ i! Q' n' n/ e2 u    贺穆兰翻身上马，头人紧随其后，那刘老汉由头人的一个仆从带着也上了一匹马，一行人驾着马朝着刘家集而去，惊动了花家周边四邻不少乡人。

    花小弟从贺穆兰出门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姐姐的背影看着，内心在挣扎要不要跟去。房氏见丈夫那个样子，心中实在是烦闷，忍不住讽刺道：

    “你就知道睁大眼睛看！家中竟似一个成年男人都没有了一般，还要一个女儿家去看那种肮脏的东西！”

, I$ z/ Q- L1 o: s( b4 f6 `    “我二姐从军十二载，哪里会怕这个！”花小弟低了低头，“我因为是不知道我二姐要做什么，所以心中担忧。”

    “担忧你就跟去啊！家里又不是没有马！”

5 e" R9 F0 o& k, P( ?    鲜卑的军户人家还要负责给军中养马，花家除了花木兰带回来的良驹“越影”，还有两匹军马，由朝廷拨送粮食驯养。虽然不能买卖，暂时借了骑一下还是可以的。

    花家小弟被自家婆娘一阵呼叱，心中也升起了怒气。

    她家二姐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不然当年也不会代父从军。虽然说如今回了乡里，但难道就因为她回了乡，就真的能甘愿相夫教子嫁个普通人做续弦不成！
$ Q( i, ^  c2 c- t$ D0 f0 z
    他每天看着父母天天为姐姐的终身担心，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很。
4 n/ h7 }( r! G/ z! c% }
9 F3 A% N5 v$ I7 b, D; q    像这样的女子，需要嫁人吗？她自己一个人什么都能做了！

, P. ~( ?- O( \3 A+ R7 l- J    那些男人连打架都打不过她姐，日后若有贼寇，难道还要她姐姐护着丈夫不成！

5 ^. n. {- A# L( S    若是担心没有后嗣，他日后和房氏生的儿子过继一个给姐姐做儿子便是。

' D, _2 Y0 b9 w    只是他口拙人笨，肚子里有话倒不出，这些想法也就无从和父母妻子说起。

    她二姐明显是不愿意嫁人的，等他阿母死心了，他再提便是。
5 Y* V2 h* m: ]% P
    如今他担忧归担忧，像他二姐那样久经沙场的人物，必定有她自己的谋划，这才有自信前去看看究竟，他上去干嘛？献丑吗？

    他连死人都没见过，到时候要是腿软，才真是给二姐丢了人了！
/ V, p5 y( Q. A6 m, J, h
) K: I4 W4 L4 K    房氏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埋怨他不像个汉子，袁氏倚门伸长了脖子往外望，似乎这样子就能用眼神劝住了儿媳妇的嘴似的。

    花父在屋里听得烦躁，终是大叫了一声：
" _5 p; P$ \7 E8 r3 L8 z) p
9 x" x7 s9 `, q# e7 B; E    “木托，跟去看看，有事也好照应一二！”

    花木托一愣，回身想要确定，房氏却一拉花木托的胳膊，把他往马槽那边拖去了。
$ Y) q8 I+ _8 o6 j/ Q0 Q3 T# i
3 \$ T& h) x5 i  [% t5 F    不就是个死人嘛，犹豫什么！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1 03:11
第6章 问心木兰
6 o5 z  O* ~/ s) v: O1 n) w
    死人当然可怕！

    “呕……呕……”可怜的花小弟倚靠在刘猛家院子里的一棵树上，将腹内的东西全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 |, ^& O6 ]! D& x# R
5 m: |& H$ E8 ]    他他他他他就是怕死人，怎了！

0 E$ d4 c! E, b    这是死人，又不是死猪死羊死牛，能一样嘛？
$ ?! u# c, V$ Q: B; t
    贺穆兰无奈地看了一眼发出各种呕吐声的花小弟，好笑地摇了摇头。

    幸亏这位没有去当兵打仗，不然一定是吐死的，不是战死的。

    刘家的一双儿女被刘于安的堂伯留在院外，他们如今的监护人原不想让两个孩子过来受刺激，却根本关不住他们，一不留神就让他们跑到了刘猛家。

    刘猛作为最大的犯罪嫌疑人，被刘乡长指派的壮丁结结实实的捆在一边。只是他的脸上全是委屈之色，见到贺穆兰查验尸体，立刻迭声喊道：“这位鲜卑大人，你昨日也看到了，小的连去他家寻仇都带的是棍棒，哪里会在自家院子里用匕首杀人！”

    贺穆兰不理他，只是低着头仔细检视刘于安的伤口。

    “游大人来了！张吏头来了！”刘家集的村民们喜出望外的迎了出去，将虞城县令和虞城的吏头接进了刘猛家的院子。
6 G; E$ w- M7 o
    这时候还没有科举，在大魏，地方上的治理一直靠的是汉人高门士族的子弟，鲜卑人管理的是军队和鲜卑三十六部的事务。

    此地的县令乃是梁郡游氏子弟，名为游可，今年二十四岁，算是一名年轻的官员。
  Z8 r, ^9 ~$ f1 e$ K5 k
    游可带着县衙的吏头和仵作、书吏进了案发现场，见一鲜卑男子正蹲在地上仔细探视尸体，旁边站着此地的头人和乡长，不由得一愣。

    “敢问勒利头人，这位是……？”

+ I- u, I1 o5 Z$ q    “此乃花家将军，人称虎威将军的那位。”
8 |) v6 j2 d0 _" B# y
: R! J- q2 [4 q    那头人咳嗽了一声，没有在刘家集众多乡人面前说出花木兰的身份，却以游可绝对知道的方式暗暗点了她的身份。

    鲜卑人最重军功，但鲜卑平民升迁之难不比汉人好多少，花木兰以普通军户而非鲜卑贵族的身份，在三十岁不到的时候攀升到正六品的“虎威将军”，在军中已经算是少有了。
" C5 o2 w2 ~$ F% c. q
. p8 s5 ]% x' {& v7 J4 g5 m    游县令一听呆愣了一下，反复看了看这个高挑“男子”的背影，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比自己还高的瘦弱男人是那位传奇的女英雄“花木兰”。

    而另一边，已经查验好尸体的贺穆兰站起身，对来的游县令和吏头说：“游县令来的正好，这刘于安十有八九不是他杀，而是自杀的。”

    “什么？”刘老吃惊地连连摆手，“绝不可能，有谁自尽会对自己身上戳上十七八刀！又不是得了癔症！”
# v3 I& b. C6 ]! {
    那吏头听了贺穆兰的话，立刻跪到尸体旁边查验。此地的仵作是一贱籍男子，从头到尾低着头不敢直视众人，见吏头查验，也立刻跪到尸体旁边开始检视尸体和伤口。
! q5 x3 ^# P. L% [; d
- I' ]/ x) w8 N( x* |! D  C' N) Y- c    仵作翻动尸体的时候，花小弟刚刚吐完了回来，一见刘家郎全身十七八处伤口满身狼藉的样子，顿时胃中又是一阵翻涌，又跑到旁边大吐特吐了起来，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麻烦头人调动两个从者把我这小弟移出去。”贺穆兰没有被尸体吓到，快被花小弟这种心肝脾胃肾一起吐出来的架势吓到了。
4 `7 i2 _0 L5 H% e3 N
    为了避免老花家这唯一的一个男丁莫名其妙吐死在这里，贺穆兰只能让人把他支走。
. N9 s! m" p- L; k
" w( T& y7 t. h2 l    见头人的从者把花小弟移走了，贺穆兰这才对游县令接着说道：“但凡他人伤人，伤痕应是进刀重，出刀轻。现在刘于安的创口却是进刀轻，出刀重，伤痕的方向比较一致，又是一样的排列，创口不显零乱，四肢无抵抗伤，指甲和身体其他部位也没有明显经过搏斗或者反抗所造成的伤口。”
/ ?  O/ s0 D: z# m4 W
5 J( P6 C; l- _* w1 D2 f8 J5 _    她思咐了一下，推断出当时的现场情况。“他身上刀伤一共十八处，除了心脏的两刀是致命伤以外，其他的刀伤都不在要害，而且在身体左侧部较多，右侧部伤较少，伤在背部和后脑部的没有。这是惯用右手之人对自己造出的伤痕。”

5 E3 P8 e+ \7 @5 U' @    “若一般人遇见他人刺伤，总有挣扎逃跑的时候，十八处伤全在正面，除非是被捆绑过，但他又没有被捆绑的痕迹。”

    “由此可以推论，惯用右手的刘于安先用小刀在自己身上刺了十六刀，做出他杀的假象，最后对自己的心脏猛戳两刀，再将刀子丢到院子里的水缸中，顺便清洗手掌。此人事前应该喝了酒壮胆，口中隐约有酒味，而他牙间有血，应该是曾经为了忍耐痛楚在口中咬了什么东西太紧所致，所以他翻入院中如此施为，竟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让人发现。”
7 I$ V% b9 ]( X/ h3 |
    游可几乎是瞠目结舌的看着贺穆兰条理分明的说着几乎是“验尸报告”一样的东西，旁边保护犯罪现场的乡勇和壮丁更是听得脸色苍白。

    “刘于安死于失血过多，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夜子时前后。他在血流干净之前一定是静静的躺在某处等死的，若是打斗后致死，鲜血应该洒满院子。若是他杀，这么干净的死亡地点就一定是移尸到院子里的。大人可以在刘家各处查验一番，若是没有的明显痕迹，怕是就是我推断的这样了。”

    游县令听了花木兰的话身上一阵发冷，他光是听都能听出刘于安当时的绝望和决绝，更别说他还有一双儿女，和那些可以完全豁出去的人还是有区别的。

    那仵作正把死者的衣衫扒的干干净净好查验伤口，听了这个鲜卑男人的话，立刻按照她说的方向去检查，又凑到死者的口鼻处闻了闻，扒开鸭肉对着吏头点了点头，表示她说的没错。

8 {# _2 m1 o" o' M% h    那吏头也是老差吏了，平日里见过不少冤案和尸体，却没有一次是像这家这么古怪，竟然将自己自毁到这种地步来造成他杀假象的。
; f! P% P2 b) y) ]$ Q1 R
% Y& R+ \+ ~7 j) p2 Y- P3 I  ?    贺穆兰看到死者衣衫被仵作扒光了，立刻凑过去又在脖子、下腹部几个位置寻找可能有的其他伤口，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断。

    头人、乡长和游县令都知道花木兰是女子，见她毫不避讳男人赤着的身躯去查看腹部，忍不住啧啧称奇。
0 v4 a) X; d1 @. [
    换了其他女子，哪怕再大胆，也要回避一二的。
% _! P* Z( S/ O6 E) x
5 a2 \# v8 B+ v( }    “刘于安和这刘猛有仇？”游县令见吏头和仵作都说伤口确实有蹊跷，连忙看向刘猛。他不明白什么样的仇恨能让同乡的族人以自己的死去诬陷别人。

    “大人，刘猛和刘于安此前一直有纠纷。跟他家的地有关。”刘乡老在游县令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开来，贺穆兰则是站在一旁，看着尸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7 ~/ G5 ]" ~6 {3 [2 j5 Q
% |: A; M( ~$ r- I) S  [, a* `* D4 P  x    又过了一会儿，有皂隶在院子里找到了有牙印的一块木头，按照贺穆兰的说法，应该是刘于安为了减轻疼痛自己咬住的那块，游县令见这案子办的如此容易也是大喜，连忙招呼属下将嫌疑犯和相关之人全部带回虞城。

; Q! `  ^- c! e* H    其中便包括花木兰和刘家一双儿女和他家堂伯。
0 x% W- ^) O/ r4 D- N; ?
    刘猛得知有可能洗脱了杀人嫌疑，对着做出推论的贺穆兰不住的磕头，贺穆兰轻轻移开，根本不接受他的谢礼。

5 m- W% u8 D6 y5 N# `  x$ O* q% J    在离开刘家院子的时候，贺穆兰走过刘家一双儿女身旁，冷不防被刘家那个儿子吐了一口唾沫。
! l0 j  v( v" k% I/ L
    刘家一双儿女的眼睛里全是仇恨和绝望，还有对未来的恐惧。

0 W8 s& {( j& V) ~6 o  h    他们可能不知道父亲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但他们知道，因为她的一番话，也许今后他们的日子就将完全不同了。

    就在昨天，她还让那小男孩免于挨打，他的眼泪和鼻涕都蹭在了她的怀里，他的妹妹软糯糯的对她说了声“谢谢”。
+ f- |* }+ }5 M1 ?, l% _6 U
    而今日，犹如仇人。

    “嘿小子，你干什么呢！找揍啊！”花小弟吐的腿脚发软，猛见到有小孩吐他姐姐唾沫，顿时腿也不软了，头也不痛了，精神一震就要开骂。
# E' c0 d- d0 K# u3 Y+ p
' [1 H. q# K' l) Q' n    “罢了，他只是害怕而已。”贺穆兰看了看裤腿上的口水，神情有些复杂的上了马。

% z+ s0 H5 V9 u# s2 a+ Y1 K  T3 `    他只是害怕而已。
' e* n) ^4 o& s* O- }& {
9 Y8 C) J: |& y0 p. q    他没办法憎恨自己的父亲，他也没有胆量和实力去憎恨乡里的强人刘猛，对于他来说，恨的最没有成本、最没有危险的，就是此刻对他们心中有抱歉，又明显不是个坏人的自己了。

    在她办案这么多年中，这样的事情见的太多太多，多到已经麻木。

    只是口水而已，她还被砸过鸡蛋和砖头呢。
" O% S! `" h6 s6 q, R
    贺穆兰上了马，扭头看着一群乡民将刘于安的尸体搬上牛车，就如同搬着一个破麻袋、死猪一般的东西。
) i8 u1 v1 t. ~, R" Q- j- v: b6 Z
) n, `* z' t. }( b) R  G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 I. M5 _2 g- |+ B    正是想要以死给自己辩护的人，告发了他自己。
* b5 X5 a8 U2 a& o' H) R& p% R5 ~) K
! w1 P, U: @1 Q3 e8 P" O3 y8 j$ I' X    总有那么一个时刻，贺穆兰十分痛恨自己的职业，这是一份有时候完全和荣耀背道而驰的工作。即使她如今已经不再是法医了，她的身体、她的记忆、她的口舌都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她却还是会继续条件反射。

; d: G8 E) S( I* Q    这是她的专长，她的领域。在自己的领域里，她自信的如同神明一般。
7 d* Y5 g; P9 W" m: |5 U8 D/ s
! ^" C1 C, p$ C    而真相却有时候和正义无关，更和公道无关，仅仅只是真相而已。

    而有时候真相的剥开，带来的却是许多人的痛楚。
( j9 {; n4 X/ E9 Q/ e
8 M" m* A* Y/ _    她到底该不该继续做下去了呢

    只是片刻后，贺穆兰就把那份脆弱抛之脑后，把那声疑问放回了心底。

    几乎是每过一段时间，她就会这样否定自己一次。

3 R9 {0 e! S+ T# j    但下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6 M! P" Q4 o: {
    “驾！”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1 03:16
第7章 吓人木兰

    第三天。
+ S2 R; ~8 b! [/ T5 v2 j
    “招不招？”游县令端坐于大堂之上，望着堂下被压在地上的刘猛。
0 H, K" _4 Z7 F0 O2 O  n1 i+ _
' k& _& b; r& e' P/ A" ^  ?3 |    “小民真的……”刘猛痛哭流涕，此刻他真是后悔了。

    “再打……”

* |, X1 h* M, t" Q1 D3 |% f    贺穆兰无语的看着游县令的升堂过程，被古代审案简单粗暴到爆的办法弄的哑口无言。
2 e2 {6 Y$ P# C; Z) O( W
    也确实痛快。

5 F( ?! \2 p  {; [+ n1 _    刘于安用自己的死诬陷刘猛没有成功，但他却成功的用自己的死惊起了人们对“刘猛谋夺家财”一案的注意。

" i' i( i3 X( T- k    贺穆兰作为曾经目睹过双方争执，也是最后一个和刘于安相处过的外人，也一同参与了堂审，不过她是证人，又曾经有过官职，得以站在堂上，看着刘猛受罪。

    升堂是要录供的，贺穆兰自然不会坑远在边关的花木兰堂哥，所以端端正正的写了“花木兰”的名字，文书、县吏看见这个名字都忍不住吃了一惊，而后窃窃私语。
0 O- l0 C* t; O6 j/ r
    在贺穆兰说完了她为何会去刘家，在刘家的所见所闻，以及刘于安对她诉过的苦后，游县令又点了刘猛的家人、撮合刘猛租下刘于安田的乡人来问。当年的中人已经搬离了刘家集，找他回来还要几天，但游县令十记臀杖对着刘猛下去，刘猛还是交代了当初给他写文书的那个读书人住的地方。
/ ]) V* I: J% _/ r9 C
- V0 g' J- K" V    这下几样证据其实已经全了，撮合两家的乡人最初是好意，谁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连刘于安都死了，当下他自然是老老实实的说了当年是建议死者的父亲把田租于刘猛家种的。
0 U4 Q; Y/ Q7 g! g; e3 t
    但凡读书人最讨厌招惹是非官司，这里又不能科举，当官当吏全靠推举，最重名声，很少有识字的学问人，愿意为不认识的人写这种可能会引起纠纷的文书，所以能给刘猛写文书的就那么几个，他一交代是妻子的舅家人写的，顿时堂外听审的乡绅宿老齐齐“喔”了起来。
* J5 b9 c2 [4 C  h& c* `
    ‘这货绝壁是故意的！’
( @- Y0 [" Q. T* i( ~
7 R* Y6 {& _& r8 s. c( c: I    贺穆兰看着游县令不停的问着刘猛一些旁枝末节的小问题，只要刘猛说不清楚或者稍有迟疑，就叫堂下皂隶行杖，心中忍不住好笑。

. y$ p7 D' L2 S% W' q    想不到这县令也是个嫉恶如仇的，虽然不会枉判命案，但狠狠的让这种恶人吃个苦头却是可以的。

    由于证据基本齐全，刘猛前前后后挨了几十下臀杖，即使他是个强壮的汉子也受不住了，后来几乎是游县令问什么说什么，连迟疑一下都不敢。
7 w/ J+ k, b4 z8 n9 q% v% _
% s9 b9 {: H' K9 z: O    古代的法律只有“律”，“例”和“判”多掌握在地方官手里，也就是说，如何判，如何量刑，是审判的官员在律法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经验和好恶来的。
& C% H& B8 y9 ~; P
. }, a0 y/ K. r" K' I    游县令是彻头彻尾的古代人，行事风格就是古代官员的作风。他年幼丧父，虽是出身高门旁支，但家境却是贫寒的，小时候也靠宗族接济长大。
1 C5 n  q4 @8 O/ ?! q. w7 h+ B
    他最恨这种欺压孤苦之人，加上又可怜刘家的一双儿女，便把刘猛重重的判了，引起堂审外的观者阵阵叫好。

+ S. D+ N' e% x  b/ c3 R- N( d    刘猛谋夺他人家产，被判发配边关修葺城墙，每年需服苦役二百七十天。除了当庭销毁假地契，还田与刘家外，游县令还判定赔偿刘猛家的家产一半没入族中，由族中承担起抚养刘家两个孩子，以及以后的嫁娶，抚养到成年后，这笔家产归于族中抚养老幼孤苦之用。
5 f% d. Y: m. v& V: O1 z8 ]' x
    有这么个定判，刘家集人人都会争着抚养刘家遗留下来的两个孩子了。

    后面的冲没家产属于游县令因为同情而为刘猛加的刑。
$ I6 ~9 k) G9 \* W" @
& X5 d% ^9 l( y# [" X    只是这刑加的人人痛快，没有一个提出质疑，可谓“人性化”到了极点。

9 ~6 D3 r5 w9 c& K" l$ }+ H    刘于安终是要回了自家的田地，以一种令人唏嘘的方式。
: ~: E0 ]( H! r: ?' V
    而贺穆兰得以用参与者的形式目睹了一场古代的官司。
0 o2 |/ c6 Q2 O  a2 c+ w) F: w& O
    “侦查”、“刑讯”、“搜索证人和证物”、“审问”、“定案”、“执行”……古代的县府衙门几乎是公检法于一身，这也让贺穆兰对这古代的衙门十分佩服。

$ L" ?7 _5 Z  o+ F7 k& Y    这时候一个案子会不会冤判，能不能判好，全看主官昏不昏聩了。
, U" i( Z# P6 P+ f% N3 x# z
) i$ f* Z( t7 N9 t! X7 C" a    这游县令明显是一位富有同情心，但是却不矫枉过正，又有着自己智慧的年轻人，贺穆兰对他很是欣赏。

$ _8 U, i) o4 I2 ^  l1 ?    只可惜大概是为了避嫌，游县令没有怎么和贺穆兰沟通，而他虽然用的是贺穆兰的那一套验尸报告和结论来审问结案了“刘于安自杀案”，却也没有在卷宗和案子中提到任何和“花木兰”有关的东西。
, o, E# J9 R8 t+ p4 d2 k- h
& M7 }: O5 T4 X0 r    汉人比鲜卑人更注重女子这方面的操守，自秦汉以来，仵作全是贱籍，没人自甘下贱去学这些东西或把这个作为得意事的。

    游县令这般做是为了保护花木兰，所以贺穆兰领了这份情。

    案子很轻易的结了，贺穆兰和花小弟前后在虞城待了五六天，游县令考虑到他们是鲜卑人士，花木兰身份又特殊，便没有在审案期间让他们和其他证人一起住在府衙，而是安排住在了此地头人的家里。

! v' N; p+ k$ H' q( v/ }8 L. L    因为花小弟平日里要负责养马和种军田，很少来虞城，回去之前，贺穆兰便和花小弟在这里的集市逛了逛，买了一些蔬菜的种子和盐之类的东西回乡。

' F* ~$ Y! W+ ]% L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出门没带什么东西，北魏初年是没有铜钱流通的，最后付款是全靠贺穆兰几条棉布手帕以及身上一些小玩意。

0 {. n3 I$ x7 \/ I2 U. a+ }    要不要告诉他们那个自己已经擦过嘴擦过汗了？

2 j9 f  @0 ~, k& R7 H    算了，还是别说了。

    回乡的路上，花小弟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 L. @9 l* j# ?    贺穆兰虽然不是花小弟的姐姐，和花小弟也没怎么相处过，但花小弟平日里为她跑前跑后，端茶递水，每天灌满水缸烧好热水，她再怎么冷，也没法对他熟视无睹。
! E' A  p& ^. m0 N# D- i
    所以贺穆兰开了口：
  M# H0 K; z" J$ X8 o+ \3 b
/ W+ u# ]) Z( U    “小弟……”
; H& Q* d+ O' v' I1 z
    花木托像是被贺穆兰出声吓了一跳似的，在马上滑了一下，又几乎是立刻晃了晃端正了身子，继续控缰向前。
, F5 [8 I. K& U
: ~0 J5 e9 b9 C! @, B  {/ ]6 G    马术和马上的反应真不错，不愧是一直在养马的年轻人。

    贺穆兰心中赞赏花家小弟的骑术，接着说：
4 Q- f" ]% F  z. e* |  W0 u
    “你到底想问我什么？说吧。”
& y5 ~, W. ^0 i0 X
    一直犹豫不定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是便秘又像是要腹泻。

. R' m) @" b. b+ c    她都问了他几次是不是内急要停一下了，结果他说不是，那就一定是腹中有话。

1 F# x8 [$ R+ D) L) U8 e; x' A    花小弟一副突然陷入苦恼的表情，像是有什么不该被发现的事被发现了，又像是欣喜于自己的姐姐发现了他的情绪。
. w. X9 Q6 o4 ^6 q
    就在花小弟一脸“便秘通畅”或“腹泻的真干净啊”的表情过去后，他很小声的说：
8 A3 |' Y2 v* l. t
    “阿姊，为什么你会知道怎么看死人的伤口呢？”
* d' E* H& f3 X2 c" W
4 N* F: h0 p4 j& W* D5 K    若是打仗的话，杀了便是，不需要验伤吧？
4 w5 Y! E( R/ R0 ?' k/ r7 |
" Z6 b9 |2 {: R    难道她也曾经常遇见各种谋杀和自杀的情况吗？

6 t# {6 O( {# w) A+ j    听说柔然的探子很多，军中也有不少柔然的奸细。柔然人和鲜卑人长得差不多，难道是姐姐也遇见过这些坏人吗？
8 U# g& E: a$ T5 v& X
, q) m8 A# J9 j    很遗憾的是，贺穆兰无法回答花小弟的这个问题。

    所以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自己也不确定的开口：

. M+ i# ~$ H2 k6 ^; [    “大概是，因为见的比较多？”
8 a, {% L' _" \% g
9 i) M) ^- P' T" h9 }5 ~5 d    花木兰见过的死人一定也不少，毕竟打了十二年仗啊。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 G- Q8 O6 O* S
9 h: o6 x3 E& g3 M    花小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到贺穆兰使劲在心底询问自己说的回答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 S2 o' i* A; n. O8 x" h
) s  |1 ~" n4 p! ~' X: ]+ m' x5 i    花家这个男丁似乎很怕死尸。

7 H, x9 t& i# s: k/ r    一个军户家的孩子怕死人，这简直就是最大的缺点了。

    从虞城回营郭乡的路变得十分安静，花小弟似乎还一直沉溺于“可怕的话”里，无限的想象了起来，以至于他们回到了家，袁氏看到了儿子不太好的脸色，急忙上下到处看。
9 k* d( p, j: C$ k0 I' i- v5 V
: v. s- \9 t) e/ e    “怎么了怎么了！我一看你们走了这么多天，又有头人的人回来要我们收拾衣服，我就觉得不好，你们的阿爷也是日日都在门口等着，后悔自己让木托也跟去了……”

7 L2 l$ I4 J4 a; L    袁氏话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的有问题，听起来好像觉得他们家人更重视花小弟似的，心中有些不安的看向自己的女儿“花木兰”。

    贺穆兰并没有露出受伤的表情，反倒是笑着安慰袁氏：“没有的事，游县令是个好官，案子断的很清楚。小弟可能有些认床，休息的不太好，是吧？”

6 G3 H7 `: O7 u  g* E    她才不会告诉他的父母，自己骄傲的儿子是个看见尸体吐得胆汁都出来的家伙呢！

    呵呵，便宜小弟啊，感激于你“姐姐”的善解人意吧！

    花木托一愣，不停的点着头。
! E+ X4 p  A1 v  C
    袁氏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松气女儿没有在意她的话，还是松气于花木托没有吃苦。
' D4 H) W# j2 O  O
    贺穆兰不是真的花木兰，自然是不会受伤的。而且她家里就是更偏疼年幼的自己而不是身为男丁的哥哥，所以对于花家更担心年幼的花小弟并没有什么太大感触。

    父母真的想一碗水端平是很难的，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端看自己怎么选择。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说他们就不关心花木兰了？

    只不过花木兰离家十二载，他们对花小弟相处的更亲密，对花木兰变得有些客气了而已。

    花父坐在门边的一个小石墩上，只知道不停的说“回来就好”，“没事就好”，贺穆兰鼻中不知道为什么一酸，眼眶也红了起来。
+ k$ j; k8 C# y/ N) g4 D5 c
    她自己的父亲是个老警察，其实也是花父这样的性格，一面自豪与全家都在公安系统担负着沉重的社会责任，一面又担心与她和哥哥的安全，每次他们办完案子回家，他都要等上很久，反复念叨着“回来就好”。

! [* r, i6 G. l+ \1 V3 f    她有些想家了。

    一旁的抱着两岁女儿的房氏一改平日见自己的那种郁色，从屋子里匆匆抱着孩子上来，没有先看看自己丈夫好不好，反倒把她全身上下瞧了一遍，口中念叨着“谢天谢地”，又把她怀里的两岁女儿递给花小弟，和他絮叨他不在家时，自己在家里种菜喂马多辛苦。
! w$ i' x1 a! r8 I
    等花小弟从怀里掏出一盒集市上买的新胭脂时，她立刻收起了埋怨，笑了起来。
- A5 `/ a5 m$ \( R( u6 r0 ~: z
: R9 v) o) I* O& |2 B! e    这让贺穆兰开始触摸到房氏的另一面。

    属于她这个年纪、还拥有少女之心的一面。

    大家都是好人呢。
1 e2 p1 r0 `% B
    也许正是这样平凡又有些絮叨的生活，才让那位叱咤战场的女英雄最终选择了回乡吧。
6 [! V. p. E0 p1 u$ T! J6 G, p
    花木兰要的是这样的生活。
6 v( y' s: W5 J# J9 Q
: b3 {" M  @7 d4 `+ I8 G6 x    她为什么一直要为花木兰可惜呢？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1 03:22
第8章 求亲木兰
1 b6 m# x  e' B1 R" A# {
    太可惜了！
( c5 r/ O2 k; U* |2 Y; b
    花木兰不当官简直是太可惜了！
6 Y2 r: N6 ^; s; G$ e
    花木兰为什么要选择还乡呢！

- r' W- v+ B: s9 K' N5 w    愚民！迷信！毫无道理！
( \( y1 B) G8 D' w! U/ q9 A
    花家就不该移居南方的营郭乡，而是该留在怀朔！
6 U0 r6 r% Z7 b0 n2 G7 u/ m- i- Y
    听听，听听，现在外面传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涵养不够，好想去揍人啊！

    隔壁刘家集的案子因为具有故事性、传播性，又涉及刘家集的强人刘猛、村中唯一会写字的读书人，一下子变成了十里八乡村夫村妇们讨论的热点，简直就和“乡村头版头条”差不多了。

    刘于安被人们形容成一个性格刚烈，求助无门，揣着一把刀上门想宰了刘猛，却最终只是自尽死在他家院子里的良善老实人。而刘猛曾经带着棍棒想要揍刘家的一双儿女更被人唾弃了无数回，简直就变成了戏本里常有的那种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那种恶霸。
4 `0 g* z( ?/ }- L/ z
- u& G# K0 L5 g' U1 U    听说刘猛家五服内的亲戚如今都出不了门，出门就被啐，这家的姑娘以后肯定是嫁不出去了，男孩以后也不好娶老婆，说不定时间久了，整家搬迁都有可能。

$ ^0 ]# u% C) c8 s& S) W# I    在这个时代，名声没了，家中又没有了顶门柱的汉子，就代表无法立足，什么都没了。
2 v( u& K& I+ A6 C' T
( X1 W, s: f) [) ~    更何况他家还有谋夺他人家财、逼死人、殴打小孩的恶行。

' Y# A2 o7 _. w0 ?* C    贺穆兰对这些传闻持无所谓态度，反正这是刘猛恶有恶报，他当初敢做，就该想过如果东窗事发是个什么情形。

    但他们不该最后讲到花木兰头上来。
0 E: [. a6 n, U4 g) b, l- z$ g
% U1 c7 N* p8 v3 O    对于花木兰此人，此地的百姓是既尊敬又好奇，然后还有很多是不以为然的。

    对他们这些位处大魏南方，不囤重兵，也很少被边关柔然等部落掠边的腹地乡民来说，花木兰“代父从军”的故事既陌生又有故事性，所以大家都爱在背后谈论这个“卸甲归田”的花木兰。
0 b& B$ Q1 b9 m: T; v+ U
  p' X* a4 Q+ b4 ^    他们热切的谈论她的身材、她的样貌、她的勇猛，以及她的丰厚身家等等的一切。

    此次死掉的刘于安曾经向花木兰求过亲，又被花家人拒绝的消息被传了出来。最近最新鲜的“新闻”和曾经最火爆的故事结合在一起，几乎是以病毒般的速度又一次把花木兰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 U+ ^+ w8 t) Y4 v% l; o
    所谓人言似虎，一点都不假。

    传言传了一圈后，变成了花木兰天生克夫命，只是在说媒阶段刘家郎就惨死，浑然忘了向花木兰求亲的不止一个，其他人都活的好好的。
5 R3 u9 h$ l9 L7 s0 B7 v( |
    而花木兰的堂兄亲上刘家拒绝亲事，也成了她不近人情嫌贫爱富的一个证明。

; H4 a  l1 e- C5 U& N, s. Y    人人都爱说起刘于安与花木兰的爱恨情仇，却没人考虑这事的真实性，也不愿意少一些愤怒和义愤填膺，多一些思考。
/ N8 ]& L& n: H  k! D
    之前花木兰就已经是梁郡的焦点了，如今更是让人难堪。

- N; C0 [# j- Y$ M8 j: Y    此时妇女的地位比后世宋代之后要高的多，但朝廷和战场一直还是男人的地盘，花木兰虽然值得让人尊敬，但毕竟代表了一种脱离主流的“离经叛道”。

    好在花木兰是鲜卑和汉人混血，鲜卑女子平日里抛头露面是非常正常的，也曾有过鲜卑女子代替死去的丈夫掌兵的事情，所以当地的汉人有时候会说起她从军的经历，却从来不拿这段经历说事。

! @0 b! j7 R0 Z) o" m7 O    鲜卑人和汉人在制度上毕竟有别，乡人们只是嘴里说说花木兰的身材什么的自然没问题，但你若说她参军保家卫国不对，或是替父从军不对，说不定被哪个当官听到了，就会上纲上线到觉得汉人对鲜卑掌兵权有意见，或是对世代罔替的府兵制有意见，引起灾祸。

    所以他们都明确赞同花木兰的英勇和守卫家国的行为，但他们不聊这个，他们聊得是她的一切其他方面，尤其是“虎背熊腰貌丑肤黑和男人厮混在一起十二年如今都嫁不出去估计年纪太大也生不出孩子”这方面的东西。

    这些男人似乎觉得通过这种“闲聊”，就好凸显女人即使再有能力，最后还是落个落寞下场的结局，以及男人就该干男人的事女人就该做女人的活一类的论点。
! Y0 h2 g. Q9 n. P/ |: v
    好像再这样说一说，他们没有也上前线为抵御柔然尽一份力的事实就有了合理的理由，而要是去了就有更加完美的结局似的。

9 v& J6 [' @+ h2 L& H5 X    你看，女人都能当个将军了，我去了还不捞个元帅当当……
4 f+ P! U8 i3 v7 a
+ E4 ~; g, w, u8 x; K- F4 ~% f    妈蛋！
2 y( O+ @- f$ w( e: r" f% Y
    花木兰一个人能挑十个你们这样的“元帅”好不好！
* V* K# F0 Q* t& {8 ]
    你们这些战斗力只有负五被恶犬都能追的满村跑连耙子都挥不动的渣！

- p- a, B- B( r5 T# w6 X    “阿姊，你别生气。那些都是闲汉泼妇，就是嘴碎，管不住的。和他们生气，是拿自己过不去。”花木托手足无措的看着贺穆兰，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他和姐姐今早去周边的集市给马买豆料，他姐向来喜欢在集市里乱逛，买一些奇怪的东西，等他们逛完一圈回来，听到街头巷尾那些闲言闲语，他姐已经气得不行了。

    贺穆兰听到他们的话，便知道之前花木兰刚刚回乡时，他们就已经肯定把她作为谈资说过一次了。
4 b3 A# T  C0 r* }; d# a8 r
    她不知道花木兰当时情绪如何，因为她的脑海里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也许花木兰是真的不在乎，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也许花木兰是刻意忘却，不让它动摇自己的情绪……

    无论是哪一种，花木兰都实在是个坚强的人。
! F- H- ]5 J3 G$ \* S$ |
    贺穆兰是从内心里感激花木兰的。对比现代的生活来说，她如今穿越过来的生存状态当然不完美。她没有工作、没有目标、没有相熟的朋友亲人，若不是这里的皇帝实在慷慨，在她辞却官职以后赏赐了不少东西，怕是她连财物都没有多少。

    打了这么多年仗，却是孑然一身，只能说她是淡泊名利或另有隐情的。
7 r( }3 Z. p$ A4 Y- D
    但贺穆兰依旧满心里感激原身的主人，因为即使是这样的生活，她也是得来不易的。若她不是穿成“花木兰”，她也许过的是没有遗产继承权、不能接受教育、不能随意抛头露面、必须接受丈夫的妻妾或者自己就成为妾室，然后过着一辈子不停的怀孕和生孩子的日子。

    如今她能够得以穿着男装行走乡间，能够堂堂正正站在任何地方包括县府的大堂。

    她的膝盖不必轻易的为谁弯曲，她的武力足以保证自己不会轻易受到伤害……
7 r. @" s8 E  c+ @: W, U
( G' g& w4 E( {& ~. t& i+ R    这都是花木兰留给她的宝贵财富。
, W+ t: ?2 h4 C8 ^& i. X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要成为“女英雄”，但至少要理解。
- z- }6 m; _: r9 e$ q, C* a
/ w1 _& L; r! O9 E/ Q    千百年来，女性将军和“女英雄”寥寥可数，但正是这些伟大的女性为无数女人竖立起了一面旗帜，让所有女人为女人应有的自由和强大而骄傲，并且朝着更幸福更自由的方向努力。

    这些逆着时代而行的女人们，是真正的斗士。
( i- c, c4 }- U+ D
: g/ m6 E1 N7 Y7 {, O3 z    那些懦弱的闲汉们如何让丑化花木兰，贺穆兰尚且能够理解，可是跟着一起应和的女人们，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心理。
; z& \* n8 x: |! a9 R  a& I. z
6 n* `* A7 {, f4 }: A# m    对于花木兰这样的人，至少应该表示认同或不予评论，而不是跟着添油加醋，乱传谣言，这才是作为一个同性该有的礼貌和教养。

    贺穆兰的心痛不会有人懂，因为她并不来自于这个时代，也不愿意屈从与这个时代。

4 R" J" Y' q3 j    这就决定了以身代之的她，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为她的偶像花木兰，为无数“女英雄”在当年可能遭遇的可怕事情而痛苦。

    贺穆兰情绪不好，花父的头也低的很沉。鲜卑的府兵世袭罔替，子孙除了当兵没有任何出路，也不给任何出路。是他的出身造成了自家女儿如今的处境，对于这位沉默了十几年的老校尉来说，他的沉默便是最大的痛楚。
* I: y: ~* p! H  L
5 D1 a- j; x8 R5 M    花母也没有开口说什么，这位温良的女人面对着墙壁，只知道抹眼泪。当年花木兰替父从军，她其实隐隐是松了口气的，只是松的这口气折磨了她十几年。
7 L2 v  A6 v7 o- q1 x
    花木兰毕竟也是她的女儿，这么多年来若说不愧疚不难过，那一定是假的。
. N- b3 r4 p) u7 N$ K2 |  [, `
$ j8 n* I1 g% P% }( {2 G    屋子里的气氛极其沉闷，凝重的似乎像是有某种无法流动的物质在其中，闭塞住了所有人的眼耳口鼻。
  H8 A- U6 f1 n$ n/ N
    花木兰如今已经成了全家最重要的主心骨，无论是想让她找个终身，还是忧虑她没有孩子，都是因为全家都希望将许多年来花木兰失去的东西弥补给她，希望她未来能过的幸福。
" l" ~' r, ~4 r* C) g
. b# l. F7 C- {    所以她快乐，他们快乐；她难过，他们统统都难过。

    就在屋子里的气氛已经压抑到袁氏想要跑的时候，抱着孩子的房氏和几个乡人突然进了屋子，一脸惊慌失措的地说道：
2 Y& O# t$ N+ k/ j
" W- M$ S8 S/ g    “花将军，花老汉，突然有一队人马进了乡里，朝着我们村过来！他们骑着马，驾着车，四处问花木兰将军住在哪儿……”
# k9 b6 ~0 S0 i+ t( O9 i. D# V: ]
    贺穆兰一愣。

: P# d! l% t$ ?/ d5 S    哈？

! Y9 @2 E" D1 j, h0 o$ `7 K8 z    找花木兰的？

3 T2 k  \3 S( ~: w    寻仇？报恩？还是送礼？

    贺穆兰刚刚还在又气又悲，被这些乡人一说，立刻分散了注意。

9 ^1 }2 s1 Z- n0 h& B8 B+ M    花父皱着眉头，开口吐出一大串话：“是汉人打扮还是我们鲜卑人打扮？可有甲胄武器在身？是军马还是良马？几横几列多少人？驾的车是马车还是牛车？”
5 _; \" b+ Y# U6 r
" q% G1 U, T2 w! I+ A' Y9 ?) d    那来报讯的几个乡人被问的满脸是汗，就连花小弟和花木兰都有些意外的看向这个平日里默不作声的老人。
# y& Z0 n! D, J" {
    “鲜卑人汉人都有……穿着甲胄，武器，有武器吗？”一个乡人问同伴。
- D) j$ q$ S; N1 m" V4 @' P
4 Y$ f) ]5 I# Q$ B, p    “好像没看见，有剑吧？”他也不确定。
& w& a$ X7 Q# f3 b( d
5 n* F% f/ d0 q8 `; |9 V5 @    “那是军马还是良马？”

    “屁股后面有烙印，是骟马吧？”
& i8 ]( v; @0 S  c7 J2 x
    “军马？是军马吧？那么雄壮的骏马……”

; v1 o. K* {5 |2 y    “是马车不是牛车！”

/ Q' w, H, I( R* E6 s0 R    听到乡人们的话，花父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 }& H9 h9 t& ^! O. \    “是哪些兔崽子，把运送辎重的车骑弄出来了！”
( {8 j+ [$ o6 Z! i$ O! A& A. N+ d
( c9 N, E% L$ b% {6 p) T9 v    “阿爷，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说话间，忽然屋外传来群马奔策之声。
/ @8 E. o: ?/ ~* Z2 A& a" q
$ @$ S' N4 a5 M' Z( h. v7 A    花家本村少有的养马人家，住的较为偏僻，前后都有跑马之地，土地平整，所以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极为明显。
4 f3 f7 G+ @/ Y$ O$ N
    屋后花木兰的爱骑“越影”突然仰天长嘶，继而带的后院马厩中的骏马齐齐嘶叫，犹如某种不可预见的征兆一般。

; d/ R! `' j& c; A  h6 h    花家一家和报讯的乡人连忙互相携扶着出门，贺穆兰从未听过这般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当下打起帘子，率先出门。
. {. d# N1 Q, [6 A
/ j3 N! t0 ]# a( x, Q    只听一阵如雷般的马蹄声过后，又有不停的驭马之声传来，在离花家十丈远的地方，众骑士齐齐放慢了马速，几乎以一种朝拜一般的姿态控缰而行。
3 K+ a- \4 z9 O* j
    骑士后面围着许多过来看热闹的乡人，却不见马车，想来已经被甩在了后面。

    咦嘻嘻嘻嘻……
; L/ l: \2 m( F& y# \! D+ Q0 s$ b) U  l
6 T5 F& \1 A# z$ ^; i: r1 g    越影疾奔两步，从马厩里腾空而起越过马栏，如疾风般朝着屋外而去。
+ x7 W5 E; b; U5 W, E: t2 e
* d" ]2 _9 l; c) a8 @6 d1 ?    来到花家门口的骑手全部是一身玄色薄毡大氅，做将士打扮的人里面都穿着北魏的玄色军服。为首之人穿着一件耀眼的明光铠，头上竖着银冠。
7 L" s, c3 y8 L1 N! z7 ~. |
- _+ T; q5 d1 v; U' G3 f- K( V    但见人似虎，马如龙，人既矫健，马亦雄峻，每一匹马都是高头长腿，神骏非凡。
+ A9 S  |+ j1 y( C$ {
    越影一奔出前院，立刻冲到马群里，和众马贴首贴耳。
7 \  G: o7 Y' m& s2 c5 L7 K+ M. I
    来者一共是十四骑，一到花家门口立即下马，朝着呆住的贺穆兰走来。

) [, S4 @7 \7 r& x; [    他们人数虽不多，但个个身强体壮，贺穆兰身高一米七几，这些男儿没有谁身高亚于贺穆兰，而且气势之壮，似有千军一般。
3 s9 c3 q% t4 _1 \; f% k$ J+ B
# G  q: ?1 A' f- R, Y0 ?+ K    十四人见到花木兰又恢复了男子打扮，眼神中都是喜色，为首那穿着明光铠的将军从一群骑士中走出，铁靴着地发出“锵锵锵”的声音，引得一干人等忍不住侧目与他。
7 K" E/ J2 e* _; U
+ F5 n/ w5 _" \. c/ ]3 b* m    只见这个英伟的男子径直走到人前的贺穆兰面前单膝跪下，行了个半礼，高声喝道：

9 Y( E. g/ r& G; g' J7 W    “末将独孤诺，听闻花将军招婿，前来求娶！”

    独孤诺一声呼喊，身后十三骑士齐刷刷行了军礼，跪地求亲：

2 Z! Z* F9 i9 ~) O/ g    “末将等六镇羽林郎/羽林将，听闻花将军招婿，前来求娶！”

    旁观的人群中抽气声不断传出，花父更是热泪纵横。
. M4 `0 K# H( M5 c  C) U" W/ L# e
6 K, E& i# v* W4 V" e    一旁的房氏一边哄着孩子不要害怕，一边激动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 D# G. u! n8 u' p+ T    这才是花木兰！

; p# e9 f6 z* z5 F3 D3 C    这才是她想象中的花木兰应该有的生活啊！
$ u( P# E; F. _- f
2 m3 \' z. k& U- t5 h& J. g1 A    这一十四将士人人身高八尺有余，形容举止有度，容貌英俊有仪，且身具英霸之气，浑然不似常人。间或几个汉人骑士未着甲胄，明显也是强宗子弟或一方高门出身，衣冠配饰之华美精致，简直闪瞎乡人的眼睛。

5 w6 l8 z1 [3 B. f    贺穆兰先前还以为是花木兰的旧日袍泽来拜访的，这一看下去，除了最前面的小将曾是和她并肩作战过的战友，鲜卑的贵族将士独孤诺，后面那一十三人全不识得。

* J1 o: s% r: B: e6 T$ Z    原来不是寻仇也不是报恩，竟是给花木兰撑场子来了。
: `) r1 F2 [9 O3 e
    贺穆兰啼笑皆非，扶起了为首的独孤诺，摇了摇头。

    “乖，别闹！”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1 23:29
第9章 磨刀小弟

    独孤诺见花木兰来扶他，竟不像普通人那样直接起身或虚虚而起，居然举起双臂护住了自己的头脸，倒让贺穆兰伸出去一半的手突然僵住。

    虾米情况？
3 q. n3 k9 D, V, K, n9 M& T' U
    她就是想伸手扶他一下啊。

    独孤诺身后顿时噗嗤噗嗤声不绝，发出笑声的大多是穿着甲胄的鲜卑将士。独孤诺大概也意识到自己丢脸了，当下放下双手，一整脸色。
" t# ~# L- Z% t- Z" M0 W$ ^& ]
$ ?+ p% |: Y( A. m( p) H3 M. u4 o    “花将军，末将是真心求娶！”

9 b  A* r  y* z" Q0 ], k    贺穆兰脑海里花木兰的记忆片段全是破的，不见到某个熟悉场景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 [% t& T' N( I- v1 F    这独孤诺和花木兰并非同军的袍泽，而是魏帝拓跋焘当年亲征柔然的时候，曾与花木兰并肩战斗过，大概还有些什么往事，反正贺穆兰是翻不到。

    花木兰应该是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所以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
# P/ `# H4 i6 r5 m2 L' S+ H
0 P+ D8 P) C; U/ ]2 V    但这独孤诺看起来应该有二十七八了，这年纪没有娶妻实在是很少，鲜卑男多女少，娶亲比汉人晚的多，但也没有二十七八还未成婚的，所以她极小声问他：“那你妻子怎么办？”

( A% B# x' O- \# y" b    独孤诺听到此句，立刻喜的连连点头。

    “花将军，末将妻子嫌在下无趣，去年就自请和离，回了族中了！”
0 G) p  y$ J# |; C) F
    呃……鲜卑人还真开放，女人地位真高。

; M% z  s5 }8 f+ A' i: a+ s    还能老婆嫌弃丈夫，离婚回家的。
8 ?5 [* V% y, Q$ r6 P
    话说他被老婆甩了这么高兴是为什么？
& O6 l" Y$ ]5 s7 v( @+ E
    他老婆很难看？

    “好了别闹了，你是哪儿得来的消息跑过来求亲？还……还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贺穆兰见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

    “你们也别在那里跪着了，跟我进去说话。”

    “是！”

    仿佛对众人的刺激还不够似的，独孤诺和十三骑士带来的马车终于被杂胡的力士赶到了花家门口。马车上放着鲜亮的绫罗，整张的漂亮毛皮，还有像是云彩一样的织锦、一箱一箱的东西。

; |8 w4 }& ^  O( H# U  o& |  x% t    这些乡人一年到头见的最多的是麻布，有些人家能看到一尺丝绸都恨不得传家，此刻见到这么多贵重的布帛就和破烂一样堆在车上，顿时纷纷表示心脏有些承受不了。

    马车后跟着四匹白色的神骏，全身上下无一丝杂毛，鲜卑人视白马为吉物，这四匹马行动间金光闪闪，等走到近处时，乡人们仔细一看，却见每匹马的蹄铁竟是黄金打就，顿时啧啧称奇，恨不得家中也有个花木兰一样的女儿，嫁了出去才好。
; c  Z  v! x; d- P7 P
    杂胡是北魏各地征战后征服的异族部落之民，大多充为了力士和奴隶。这些胡人有些生于北方冰天雪地之处，身材高大，体格粗壮，全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力气。

    这些身材高大的杂胡力士们将马车赶到花家院中，愣是把可以跑马的院子挤的狭小起来。花父一看果然是军中押运辎重的车骑队伍被拉出来运了东西，顿时又是气又是欣慰。
  ?; d2 y5 g" }8 {# `: ?
# ~* d( C$ A1 m    气的是他们胡乱用了军中的车驾，欣慰的是管着辎重车驾的乃是一军的“车骑将军”，车骑将军品阶不低，若要用这些马车，必定是经过车骑将军同意的。他家女儿竟然引的上官为她破例，可见她在军中的声威和名望。
( s& n' X# @  V  J
    对于一个老军人来说，除了花木兰不是男人这一点他十分可惜，她已经满足了花弧对子孙后代最高的期望了。

4 @$ n  x( g; f* c4 i    以身高马大的独孤诺为首，十四人鱼贯而入。花家的堂屋不小，这一群人挤进去，居然连坐下的地方都没有。
. x, J( Q; Z# Q& T
# Y6 q& c8 J  t/ ]" l3 j    因为居于一室，贺穆兰更是感受到这群人的压迫感有多强。
1 x& U( r; l' F% k6 ?6 P
    她久在警队，也经常接触体格健壮的刑警和武警们，可如今面前这么多男人中有不少是鲜卑男子。鲜卑人是一个复杂的群体，属于血统已经混的乱七八糟的多元种群，这一屋子男人中，有高鼻深目的中亚人种，也有高车血统的黄头发眼睛苍绿的白种人，皮肤麦色相貌英挺的汉子也有几个。
( x' q) D( }7 P$ A9 ~
    一时间，一屋子异域帅哥、汉人儒雅帅哥、军中彪悍帅哥站在一起，晃得贺穆兰几乎睁不开眼，张了几下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 m6 f* Y5 I6 f- t
! }5 f  W- T4 V" v; z; F    花木兰在军中到底怎么过了那十二年的？
. v7 y" X9 ^5 M( A$ C
- z3 w/ z# c, Y# S( R/ S" j  D4 a+ K    还是她比较倒霉，遇见的战友都是歪瓜裂枣，所以一点都不心动？
2 z4 ^5 J- p+ k
    花父和花母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好，房氏的女儿早被吓得哇哇大哭，愣是房氏再想看热闹，也只能抱着女儿离开堂屋，去隔壁卧房哄孩子。
( a! m5 ]0 _* Z
    有朋从远方来，尚能饭否？
- J( d1 N7 l6 N: U4 j0 O
( H; P( p; Q) Z4 \- z    花家小弟一脸呆滞的走出屋子，在心中算着这十四个大汉加外面的杂胡力士要吃掉他家多少只猪多少只羊。
7 G1 T* v, c+ B8 `$ m
2 w6 o/ |# ~) H: W) L    他家种的粮食是要交给军中的啊！
4 @0 u. t- J# K1 B8 \' b
! r: v0 p8 Y9 |9 ~2 c% A/ P    这二十多人的饭怎么做啊！

    他们来求亲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会给别人家带来很大的麻烦嘛！
. N# u9 o' p% i' O# K
' S4 Z- z- K% w. h+ F* E    没事长那么高干什么，吃的都比别人多！

; q/ M- g% l7 }& ]/ J# A0 k    身高刚刚七尺的花家小弟嘀嘀咕咕的去磨刀了。

/ H( P( _; ?1 G: j* o+ Y    独孤诺听着外面哗啦哗啦的磨刀声，一阵阵的牙疼菊紧。
8 `- r- l! U. w, X
    虎贲军和鹰扬军中无人不知花木兰的武力，当年她主持练兵的时候，无数军中大好男儿被她揍得哭爹喊娘……
9 m2 U% s4 n" i9 F9 ^; V* V
    现在一见花家的亲人，个个都一副朴实厚道之象，他刚在心中称赞下花将军原来是家中变异的那个，原来不是一家子凶器，这花家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瘦弱小弟就去磨刀了。

    是给他们下马威吗？

    是想告诉他们想娶他姐姐就得做好被抹脖子的准备吗？

    贺穆兰也被院中一阵哗啦哗啦的磨刀声弄的鸡皮疙瘩直起，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了。
5 ^2 g3 l- m6 |% E5 y
5 O4 \3 c6 {- c  Z; Y    再一看，花父已经挨个握着人家羽林郎的手问他是哪个部族出身，哪个麾下当值，入伍几年，上没上过阵，甚至开始排资论辈算起他们的上司是不是和他一起当的兵，贺穆兰扶额而立，简直无语凝噎。
: F& s; I2 ?: a7 M' b) [# I, i
( [7 ]8 B8 \2 L    喂喂喂，不是跟您老人家求亲好嘛，你在那追忆往昔干神马！
6 ^1 [1 {; E* u" z" O' R
    “我家堂屋小了点，而且我阿母胆小，罢了，你们还是和我去我那边屋子吧。”贺穆兰觉得留他们在这边就是个错误，又掀了帘子，带他们去她的高瓦房。

3 w. [2 ?0 N, c$ q    因为花木兰比寻常男子还高些，那边的屋子修的很是宽敞。

; S2 ?7 H+ V' _    路过院中的时候，一群将士齐刷刷看向正在磨刀的花木托，直盯得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
+ i7 V5 R) ^  Z
: S3 q( d1 {# d3 H, _    “阿弟，你在做什么呢？”贺穆兰忍不住还是问了。

    “磨刀，杀猪，款待客人。”

* h5 p7 i8 D: ]6 I* z  {2 @  ?; Z4 Q    众人闻言心中一松，独孤诺更是带着爽朗的笑意说道：“花家小弟不要客气，我们这次来随身都带了干粮，不必麻烦……”
7 v3 T! ~3 N3 p* W" @
( {! P. u+ J: r: y9 {3 P2 t$ p2 ]. f- A    “那太好了……”
, @" Y1 z# q4 f6 N
    花小弟闻言一喜，家中猪羊都是他养的，一年养到头好不容易养肥点，就等着年底开杀，这才初冬，杀了可惜。

    他听了独孤诺的话刚准备丢刀，从屋中走到门口恋恋不舍的花父叫道：“有客人来，哪有吃干粮的道理。我们家虽不富裕，管饱还是可以的。”
9 N8 c3 d/ L4 `. l1 ?6 A
    有热羹热饭吃，谁愿意啃干粮？听到花父的话，十四骑士顿时笑容满脸，先谢过花老汉的热情好客，又看着花小弟，不住的说“有劳了”。
* l* w1 i: S2 G% z: s* @- M* M
    这些军中汉子，竟然各个都是厚脸皮！
. ^# W0 t# S( v' ~& J8 [) G3 {
0 M, }0 C1 b" t% G/ [0 j: C    笑脸僵在脸上的花小弟，和刚刚哄好女儿准备去汤灶烧水的房氏，见此情景都恨不得捶地大哭一顿才好。

1 a/ K' A9 ~- _! L    这……
" ^8 t# Y4 z3 T2 y
( Y' b* c( Z  {    这么多人的饭，家里没这么大的锅啊！

# O4 E8 V) g; o! J    贺穆兰的屋子要大的多，而且陈设简单，堂屋里除了几个贺穆兰请人做的小板凳以外，连案几都只有一个。

    十四骑士在门口脱了靴子，进屋席地而坐，好奇的到处打量。

3 p0 }, `( r6 i9 R) l    可以看出，在这些人的眼里，对花木兰的生存环境十分不满，尤其是几个衣饰华美的高门子弟，除了看到凳子稍微多打量了一眼，那表情中全都是“啊呀我擦这屋子真的是花木兰住的吗我没看错吧”的表情。

6 e1 c" |! }# L5 G+ w" W    贺穆兰在他们面前坐下，开始发声询问：

    “我已卸甲归田，旧日的袍泽和战友却依旧还在军中效力。我曾嘱咐过无事不要来乡间找我，好好保家卫国才是正理，你们是从哪儿得来的流言，又为何弄出这么大阵仗来找我？”

! ~; O9 d5 B/ ]2 _4 K    贺穆兰是在三十岁的时候卸甲归田的。她是军中少有的“退役”的这么早的将军，她的战友都不是女人，击退柔然自然是论功行赏，各个高升的高升，转文职的转文职，在六镇或边军中有了很好的前程。
. T- n0 q1 f0 w  X4 _0 b6 ^: a2 ]
    如今他们、包括独孤诺，要么在魏帝身边当宿卫，要么应该镇守边关，这么兴师动众弄了一票子帅哥来，肯定是有所预谋的。

    她才不相信鲜卑军中随便抓几个人都是这个水平呢！

    要真是每个都帅成这样，体格魁梧修长成这样，气度好成这样，军中早就到处是女扮男装的女人了，还轮的到她当什么“女英雄”！

6 A( W9 B6 |6 r7 y0 k    “花将军，风言风语刚传出来的时候，花克虎参将就收到了家信。但因为当时您似乎不以为意，弟兄们也就没过来给您添乱。”独孤诺竖着眉头说道，“可是后来越传越过分，甚至连此地的头人都写了信传入京中，这下子弟兄们就坐不住了。”

    他一指身后十三骑士。

$ m$ n3 ]1 C/ _- d9 m    “这些人都是六镇贵族之后，也有汉人高门之子，均是仰慕花将军的人品武功，真心实意前来求娶的。”

0 B$ u3 W4 y- R$ ?0 \  j$ A    “我并没有用武力相迫，我也没那本事强迫他们，所以花将军……”

/ r% n4 L  C+ V. M5 x# i- E8 c    咦？

    见贺穆兰似笑非笑的看他，独孤诺立刻意识到她笑什么，当即炸毛地叫唤起来：“我我我我当然也是真心的！我现在也无妻！”

2 c% _1 S& c. e0 g+ Y+ D    “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会有不嫌你无趣的妻子的。”

6 z  _$ W& K% U/ k/ O0 v3 s    贺穆兰笑眯眯地送上一张好人卡。
$ {- X4 d. [' R/ N5 z" u; b: X, _
; I2 i4 e3 v9 W, ?4 R    她不好人夫啊。

- X# _) Z: H" n/ ^# C    十三骑士闻言笑了起来，独孤诺面红耳赤，瞪着背后的羽林郎们。
4 E3 D0 R: `. @3 C" D& c6 e
1 O# _/ Q0 Q; U1 F3 P( v/ l    “笑笑笑，笑成花儿花将军就能看上你们不成！花将军不要我，肯定也不要你们！”

    “噗，独孤将军，就算不要我们，也是先不要你的哇。”

. l; n4 Q, s" O% q. r7 A0 w+ t    “就是就是，我们好歹没有娶妻，发妻没跑啊。”
1 O1 |+ L9 @3 M( U; t0 j) E
    “人说‘人有五长，必有一短’。独孤将军，你是不是哪里短了点，所以嫂夫人不要你，和离回家了？”
" C. `, t9 I0 c: m- J, [
) l, N% i$ s# l/ o% N7 o2 L    “滚！”
3 r$ h" ~5 o/ C5 ]2 k
    因为贺穆兰一身男装，说话又幽默风趣，这些人先前的紧张一下子就飞了，气氛也愉快了起来，连些荤段子都敢开了。

2 g+ D+ ~8 J% R, O: v    贺穆兰眉目含笑，仿佛回到了过去和一群警队好友坐在一起打趣的时候。
" n6 l# H; Z- U$ Q/ g8 A
    但只是一会儿，贺穆兰就笑不出来了。
) n+ f% F; Q2 T4 N+ a  F& M
    独孤诺先察觉到贺穆兰脸色不对，连忙关心的问她：

    “花将军，怎么了？”
8 r/ _& ]5 E: u/ R5 M" M/ K' d
    贺穆兰耸了耸鼻子，确定自己没有闻错，便指了指门口的靴子，挑眉道：
' j# \! }9 Z, ^
    “那什么……在我家没这么多规矩……”

    “你们还是先把鞋履穿上吧。”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1 23:35
第10章 当年木兰
# E( R$ {. v7 B  J
    一段小插曲后，屋子的气氛尴尬的无以复加。
7 \# t+ j" U- X5 y) N: b& N
    每个人看向手边人的眼神都是“一定是你，你连累我了”，或者“你昨晚好像没有洗脚但是反正我是洗了”这样的表情。
5 s0 Y: {4 b) b; U/ N3 Z
    贺穆兰并没有太放在心里，这时候追究是谁散发的气味没必要。这些人一看就是组团来刷偶像的，和求娶什么的关系不大。
( H% ^% m; c; j7 Y, w- b
    谁去求亲，还能在心上人面前说荤段子？
2 K1 I8 X- U& ^! x% Z
3 B, L7 }4 a2 A+ K    当然，她也相信这些人来求娶，就一定是做好了把她当嫡妻娶回去的心理准备。就像有人问你要不要嫁吴彦祖金城武，你也一定把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
% s: c& b3 b4 _3 V* |
/ I/ o1 Y* e; x0 {& ^0 F    但总要看吴彦祖金城武愿不愿意娶你，是吧。
: J0 A* v, ~3 ^) G7 K
2 D0 C. z8 _/ l. E    “花将军，吾乃陇西李氏，家中排行第八。吾家世代将种，最重英雄，此番携有丝十六匹，绢二十匹，真心求娶！”独孤诺身后一银甲小将起了半身，向贺穆兰求亲。

8 z& l1 ~+ R; ~" \5 o; K  `9 u9 G$ D+ Q    李八郎。
8 x$ J6 l( ~/ V& u" b
" g% x7 c4 F) u8 H& N/ r" k    咦，陇西李氏，那不是飞将军李广、后世唐高祖李渊的家族吗？

    来的是这样的高门，再听独孤诺说身后都是贵族，是从各地军中选拔到皇帝身边亲侍的羽林郎羽林将，她也不好等闲视之，正了正色，干脆明了的和十四骑说道：
5 A, \/ S) W: K: e
; c- B0 ^, F9 K4 p- W; [( E$ Z    “花木兰，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嫁入什么豪门人家，也没想过一定要过着人人称赞的生活。”

2 J1 R& @2 L# h. a) C" Q8 D, r/ N    他们面面相觑。
; G; O. ~9 o. X( B, a% ~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现在的日子正是花木兰想要的，并无不美之处。”

    “被乡人嗤笑，说您是虎背熊腰肤黑貌丑之人也叫美吗？”独孤诺的牙齿咬的嘎啦嘎啦响，“被人评头论足，如同货物一般挑拣，也是您想要过的日子吗？”

    独孤诺的话一出，众骑士纷纷咬牙切齿。

    “我记得您当年，千军帐中，力挑四十男儿，不堕我鲜卑勇士之名……”

    “我记得您当年，随王伴驾，奔腾如虎风烟举，一人独挑五大将，杀的蠕蠕溃散而逃……”
$ `7 C* q" u; `. D9 E  r: S
2 E/ {% O9 Z- w" t6 Q% }    “您……您这样的一个英雄……”独孤诺说道后来，几是泣不成声。
+ g" t" P% s! ^- e/ d  E$ P1 }( v
" a1 U$ h! D& V, H$ c) N1 f+ q    贺穆兰看着独孤诺哭的像是个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毕竟不是花木兰，不知道花木兰当年有多么了不起。
( R6 c5 ?3 P$ G; T
' P4 q0 n+ X: u3 v, T* N6 V    事实上，她觉得花木兰也许并不觉得那样的生活是好的。
( E) b+ F* N0 t- N$ b
( g( S' \3 s0 o    在她的回忆里，军中的一切都变得很模糊，就像那是一份必须要做的工作，而她是个如此认真之人，工作一定要做好一般。
6 M: K: p, T0 w
1 ~! p8 Z& U; U: }, ^# _8 r    花木兰的过去，贺穆兰有时候甚至要靠别人的提点才能拼凑起来。
( P0 m6 ]# e2 z2 v9 z8 l) ~) ]
) M: U* L$ ~- B: X8 q, C    有记忆而无认识，这是典型的战争创伤啊。
1 `7 Y0 P6 `, h
- B$ q4 I7 u, q" o5 A    “……我的上司，镇军将军夏鸿，如今也无妻室……”

    贺穆兰眨了眨眼，突然开口。
  g- Q) _1 b- K+ f
5 ]# i4 S4 E$ h; @" A  b- ^    贺穆兰的话让独孤诺变得不知所措，那一点接近悲壮的气氛也是一扫而空。

- G$ i1 Y0 W9 c3 r0 Y    余下的十三骑士更是过了好一阵子才犹豫着开口：

! `, n7 b& M7 Z( k) }    “您的意思是，您心仪之人是镇军将军夏鸿？”

0 |$ n: @/ b; \    那个四十有余一把大胡子的老男人？
7 q7 C" U( b/ W
0 g$ M5 ?4 y) W# U    花木兰将军竟然舍他们这些猿臂蜂腰年轻力壮的大好男儿不要，等着一个鳏居多年其貌不扬的将军吗？

5 s9 f7 V- l% P/ a4 J+ D    “啊……”贺穆兰伤脑筋的挠了挠脸。“你们好像意会错我的意思了。”

. a' w: W) n0 d) ^- P# X3 E5 P    独孤诺和众人都松了口气。
# C8 c0 b, a# {
    “我想说的是，夏将军也是一位盖世的英雄，而且他年纪比我还大，如今也无妻室，为何你们不为他焦急，不为他伤心，不为他愤慨，不为他哭泣呢？”

    “据我所知，他因膝盖有伤，如今也卸甲归田，和家中父兄同住了。”
+ y7 R) ^# ?# E% u4 j, x, B2 W
    “这……这哪里一样……”陇西李八郎瞪大了眼。

    “哪里不一样呢？”站着身子的贺穆兰弯下腰来，看着他的眼睛反问。“是因为我是女人，还是因为我遭受了非议？”

    “因为您……您是……”

$ o, x' P9 ~1 m% g! a6 e    他被贺穆兰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腮红耳赤到无法正常发声。

+ ?( p- W, l4 w4 W/ x5 h. P    “我是花木兰啊，夏将军不放在心上的事情，你们认为花木兰会放在心上吗？”

    贺穆兰看着众人，睥睨一笑。
* ^) S6 Z  q! X2 E9 g; p( U- u$ T0 m
    “什么闲言碎语，家中好意，虽然是有些让我烦乱，因为我至少还有自信，‘花木兰’不是会被眼前烦乱所困扰的凡夫俗子。”
  b& V, a) A+ G) L. p
8 P2 g* S3 d2 n# R    “不过，我还是很感动……”贺穆兰微笑了起来。“这段时间确实过得有些憋屈，你们倒是让我扬眉吐气了一把。”

    “谢啦！”

    谢谢你们，愿意一听到风声就过来给“英雄”撑场子。

" y5 c2 p4 U/ T) _    谢谢你们，愿意“牺牲”自己的家庭娶一个并不美貌的女人做发妻。

4 [1 m" a% ]- H! b4 P4 E) x" X    谢谢你们，让她看到了花木兰曾经生活的一鳞半爪，知道了花木兰曾经是个这么棒的人。

1 m  q+ S( Z, ^( y2 q    晚上。
3 l7 R' j9 U2 j" `8 Y% G6 L% T
    贺穆兰看着十四骑开始在花家的院子里和院外搭起帐篷，忍不住瞠目结舌……
/ R) W3 J6 o' ]4 {6 X
    这也太夸张了吧！

    居然要用“磨”的让她屈服吗？

/ U' L" Y2 c- u! O, O$ x    “感情我下午说那么多，都是白说了？”贺穆兰看着一个又一个帐篷在力士们的帮助下竖立起来，头痛欲裂。
" n5 H- O+ a" ]* G, ~8 C# _. l
1 R, M  Z6 u0 _" b- C8 @' X; p* _    “花将军，你说的很好，可是我们是来求亲的啊。亲都没求到，怎么能回去呢……”

    “那下午你们又答应会回去？！”
% N$ y7 ^, Y7 n. N& Y; s7 V' @
    “是啊，等您答应我们的求亲，我们就回去啊。”

    “就是就是，哪有求亲一被拒绝就退却的，那不是鲜卑勇士的作为！”
9 D7 ?$ d5 c7 Z6 l' d$ L3 \" z
) y& ~1 |1 K% Z8 r1 P- v    “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
8 o( C1 ~- b& a3 E- N
" a6 N5 q# Z( F    “啊啊啊啊啊啊！”

, }; Q) U- l0 Y& D5 R; S    贺穆兰抓狂了。
, g! Z2 g0 c( e
    这些家伙根本都不知道他们给别人家带来了多少麻烦！
1 G) r9 \7 z3 G
    这些鲜卑的贵族、高门的子弟、骄傲的羽林郎们！
2 O2 T! U+ T! T9 {- s; ~
    他们是不是觉得这一次名为“去给昔日的女英雄花木兰撑腰打气之旅”，实为“乡村度假野营N 日游”的旅途十分有趣啊？
1 h0 H  h  _9 {& d
) [/ y6 F0 N8 c+ s    他们把她家所有的鸡都吃了！
6 m& e# P, k( `8 `' k2 c
    她也有负责喂的！

    还有屋后那几只可怜的小猪！
2 B7 z. ~% w/ [. K; v2 D+ l
. ^; s' F1 O2 G( a" @, i    他们考虑过猪妈妈的感受嘛！

    那几只羊是她特意养来喝羊奶和敷脸的！
5 w, S9 K( n- X4 P1 [1 {5 x' ]
+ C9 x- }0 _7 l1 t9 M    花木兰的皮肤已经粗到她都堪忧的地步了好嘛！！！

, t5 l: h$ F2 c3 M# D8 P$ N    要不是周边的村妇对这些男人实在好奇（其实是好色？），一个个踊跃报名前赴后继自告奋勇的来帮房氏做饭，甚至带着家中的米面鸡蛋等“好物”攀交情，他们以为就凭她家一个仅仅算是小康的七口之家能准备好这么多人的吃食？
6 }% p$ f5 J, A1 h9 `; Y1 X( P
7 N& a8 j6 R6 N/ `# }% H    明天的饭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 J" Z% D+ Q3 D    不会又叫她去市集扛粟米麦饭回家吧？
: R9 M' \/ }; ~9 A+ |$ V# d3 Y
$ M- d% I# f4 p- q& `4 S    她没工作，就靠魏帝拓跋焘赐的那点东西吃老底了好嘛！

    一想到这个，面前这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的十四帅哥一点也不可爱了。无论是体格粗壮还是器宇不凡，都变成了原罪。
# l/ f+ U! H7 {  v
    身材彪悍啊，能吃啊！

    正当壮年啊，吃起来风卷残云啊！

    器宇不凡啊，吃完了不洗碗啊！
. Y. Z- ~9 ^2 F. c6 z
, H. g+ e0 @, o% ?& \+ p    贺穆兰欲哭无泪。
$ J3 w1 P9 B8 s5 k: p
9 `! z0 Y7 P1 B4 f+ w    这辈子房氏都不会给她好脸色了吧！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1 23:39
第11章 冷酷木兰

: Q2 `/ m2 A8 \    鸡飞狗跳之后，阿不，干的热火朝天后，房氏和花木托夫妻送走了好心相助的村民们，并婉拒了他们“值守”的好意。
+ b0 g) N6 S* s. }
+ `' x! d% M+ ]7 e0 N/ R7 W" A    妈蛋！这么多人高马大的男人们守在这里，谁敢闹事？
. A% x0 U. M7 c  L7 O* D9 G4 w
3 Z/ l/ X# }9 ?5 w, r9 W, w    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9 w9 k9 |+ ~' t% E
    “怎么办？还要给他们烧洗脚水？”花木托从来没觉得像今天这么累过。
* D0 `: m  r; Q' q
2 ]5 d4 S$ R* K# B& q7 K    他阿姐当年回乡，也没带这么多人啊。

+ m& i2 d$ c0 ]0 z; [' I    “烧！烧了给他们烫猪毛！”房氏也累了一天，孩子全靠花母带着，对这些人也是一肚子意见。

    “可家里没这么多盆啊！”花木托嗫嗫喏喏地说。
5 ~" g# D/ ]/ V/ q
    “说你傻你是真傻，你真当伺候爹呢！”房氏一瞪眼，“找个大盆来，烧个一盆，叫他们一起洗！”
- f: _* w: d2 ?' B2 J: R
    “这……这不合适吧……”

    “不合适老娘也不伺候了！”

    花家二屋门外的空地。
# q$ w, m! Z( [/ |9 _' a
. |7 d- d, \/ Y4 ~$ \6 ^1 c    “我这木柱怎么缺几根？谁用了我的木柱？”陇西李八郎正在搭着自己的帐篷，却发现力士卸下的木柱少了几根。

4 ~3 _3 k) @% R- D7 A4 Q5 d* z3 K    他们虽然是一起前来，但马车上的彩礼和行李都是分开各放各的。如今其他人的帐篷东西都不缺，唯独少了他的。
" x/ Y5 C3 a+ l  E: y; M8 M, m$ e
& ]! ?0 \$ n& D    李八郎左右四顾，马车上的彩礼为了安全考虑，早已移到花木兰的库房去保存。剩余运送辎重的车马上除了急行军所带的帐篷就只有一些散碎之物，并无再见其他木柱。
" @/ a- V, i& ^. {# O% c- V
2 T! i/ l+ [. Z* |    怕是在路上颠簸的狠了，掉了下去。

    “你这奴隶，连这种事都做不好！”

    他一时怒火中烧，抄起手中的一根木棍就猛然向负责管着他那辆车的力士猛敲下去！

    嘣！
+ L# L6 [# t: P
    一支拐杖伸了出来，挡住了李八郎的木棍。

    正是花木兰的父亲花弧。
, \" e% V$ Y3 \. n
    花弧当兵的时候，昔年军中还没有这么多杂胡的奴隶力士。前面几任大可汗还没有征战这么多地方，能奢侈到拿这么些身强体壮的杂胡俘虏当做奴隶用。
2 e6 V& K7 N" O, [
    早已经习惯了自己亲手搭帐篷，铺皮毡。

, y4 I! S# f1 c    如今的大可汗已经征服了北方，改了称呼叫做“天子”，也带来了许多的变化。

! R0 z% z1 A4 n4 D$ {+ z    见这人脾气这么暴躁，且不体恤军奴，花父叹了一口气。

9 _* x* V4 N# j    金玉虽好，不是良配啊。
4 a3 q3 j% T8 ~( w, T6 x& m
    他见李八郎发怔，憨笑着回他：“这位小将军，不过是缺了几根木柱，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8 X/ X! L7 z: I$ ~3 E" K
; _6 n1 e- P6 d' e# u6 B    他扭头，“花木托，去把后院的木柴捡几根粗细差不多的过来。”
/ \! }& u+ T. H/ D% B) j
    李家八郎知道此人是花木兰的父亲，只好讪讪的放下手中木棍，有些尴尬的垂手不语。

1 ^8 q! V. Q: A8 b. E    花木托小跑着送了木棍过来，花父丢掉拐杖，跪在地上，开始给李八郎整起帐篷。
& t" h  b0 ?* K% n* O4 [9 A' r/ \
    “老伯，怎好劳您老……”
+ C: R( ]/ W, r1 r7 J- }9 m
    “你莫要过意不去，老汉我十五当兵，三十四腿上有疾告了病退出军中，至今已经十多年没摸过这军中的帐篷了。如今让我回味回味以前军中的日子，倒是很让我高兴哩。”
  C% x3 Q4 b! C) B. ]
5 J" H  Q# ?: A- [) P  |    他一边啰啰嗦嗦的说着，一边十分迅速的展开薄薄的油布，立柱绑扎，很快就搭成了半人高，一人长的小帐篷来。

8 L! B: v9 U) ?& t* V: Q6 u3 U, T    花弧帐篷搭好之后，许多骑士还在指挥着力士忙活，只有花木兰那边的独孤诺是在自己鼓捣帐子的。

    他摸到自己的拐杖，站起身来，看着满场乱糟糟的场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 x/ X' ]( X, ]* U( _# M; Z5 s    木兰说这些都不是她昔日军中的袍泽，他相信是真的。
6 V1 ?) U# T; n5 _
( v$ H/ m9 d  Q3 s6 u    和木兰一起回来的战士都是十几年征战活下来的老人，绝不会是这样的。
! S, N  P1 E" ~. y2 O7 w8 m
  R& S7 `3 b- b, T: h    这个花家的老校尉撑着拐杖，摇着头勾着背，一脸担忧的走开了。

    花家老汉的背影萧索，李八郎看着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卸甲归田的影子。
) r" M/ S1 M2 h/ |; L+ A! A
. I7 L& [, C* a3 l: i9 d    他看看花木兰，看看独孤诺，再看看自己面前的帐篷，旁边吆喝着把帐篷扎在哪儿的同伴们，不知道为何脸红了一红，将那帐篷重新推倒，也学着花家老汉那般，跪倒在地上重新立起帐篷来。

    他不是不会，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需要自己亲手去做了啊。

# a; {1 _& B. `8 f( N: J5 _$ Q    另一边。
+ r3 t3 s: \! R7 Q9 [1 T+ d( m' f
    “我的放这里放这里……”独孤诺指挥着力士们把马车上的帐篷卸下来，开始准备搭建起来。
$ ^$ @7 F) U+ ?$ V" L3 `
    这是军中的简易帐篷，油布所制，上面刷有桐油防水防风，用木柱做撑，支开后可供一人休憩，马车上还有羊毛毡等防潮的垫子，一看便知他们是有备而来。
1 {) ~# X* P6 b: J8 n
  W) m* ]3 o* E    和他们提出苦守家门这个建议的也不知道是谁，真有够损的。

% ]3 y+ v; x) m+ s9 M    “这是我屋子的大门口！你放在这里我还怎么出门！”
4 P8 a7 ~, W& \5 Q' d/ |
    “咦？花将军半夜还要出门吗？莫非是赏月？”独孤诺大笑着说道：“若是花将军无心睡眠，末将陪您赏赏月也还是可以的，您只要敲敲我的帐篷……”

    “独孤四郎，你真狡诈！”
# F* U1 y8 ?/ t/ ]9 A
) j( `' o7 s- {- r! l* j, @8 K    “就是就是！我们也要睡在花将军院子里！”

% Z5 F8 N6 d$ V* T5 {    “还敲敲你的帐篷，我看你恨不得住进花将军房里哟！”

    听见一群将士的对话，贺穆兰的脸瞬间狰狞了起来。
5 b8 H+ d9 u. b- U) N. X
3 g) m$ n) C3 I/ l4 M& W    “想要睡在我的院子里，是吧……”
' }! z3 w: l' j% Q6 c4 ?
: X- V7 B9 n: @6 m* `    她伸出手，抓住独孤诺正要敲入地里的木柱，略微使了使劲。
+ q) h* C- `' l5 Y
    “嘭”的一声闷响，木屑四散而开。

    刚刚还在调笑的众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 w6 C; V8 ]0 n, J5 i* e& k6 b
    她居然捏碎了那根木柱！

& k8 u. {' I0 @/ C" E/ Z0 X    贺穆兰一松手，让那根已经碎成了渣木柱飘散在空中。

    木柱上下两端没有被捏碎的部分落到地上，发出咚咚两声，然后“咕噜噜”的朝着下首的独孤诺滚去。

    “花将军你……”
' Y# p5 R3 |5 S. }
    贺穆兰漫不经心地拔起独孤诺固定帐篷的另外一根木柱，在所有人变了脸色之前，用两手抓着，轻易的将它折成了两段，四段……

    变成灶膛里烧火柴棍那般的长度，随手抛掷在地上。
- Q9 y, N2 H& h; q( O
    十四骑惊讶的表情里终于有了其他的东西。
' X1 y. d- W  E1 D% K+ {
    哼哼哼，是不是吓得都要尿裤子了哇！
' b. v2 x2 a/ C( Y
! F1 {$ q$ \" i) p& ]# N0 b- k3 Y    花木兰就是这么一个强大的女人！
# k/ B( q5 u6 N: p
! L0 }+ W) x% A+ I7 i* C) u    想要睡在她的院子里，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胆量！

  q4 g, g/ T* r; v; x* \% N; ]+ q+ z    怕了吧！

    贺穆兰扫视了他们一眼，板着脸，冷酷无情地说道：
  m$ ]5 |8 n: J3 }" E, h6 f3 W- g
    “若是你们不想脖子也被我……”
; L$ Q. I, q3 t4 f
6 w* {" `9 L$ y    “花将军，请务必收下的我的心……”一个鲜卑骑士单膝跪下，用拳头敲了敲心脏。

    这是鲜卑男子向女儿家求婚最高的礼仪了。
, `- M* C; Q- h1 d: ]
    “在下家中有良田千顷，自汉以来，我范阳卢氏便是当地豪强，在下乃家中独子，并无妻室……请花将军务必考虑在下！”
2 C, m8 J  c% z7 {
% v/ B' ~& k$ [8 M8 c5 H% @    咦？
5 O: s$ V1 r. @) H$ z% U% S& A
    啥？

    贺穆兰摆好的冷酷表情龟裂了。

& [* C$ k. U; _. I    说好的害怕呢？！

8 c0 a/ i! U. h4 M& P    这一群人露出的狂热表情是怎么回事！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1 23:44
第12章 谈论木兰
( `* {6 I5 W: M# I
8 Y, \- K7 T4 F4 i7 `$ v# _; z    虞城，游府。

8 U0 u% Y: l" ?' @    游可给崔家十二郎端上一杯清水，但笑不语。
0 \! t# i' q& W! Y# r; t' L$ ^
% q: K' ]9 H8 r0 ?' n0 z3 h    “你莫介意，我这没有好茶饼，只能奉上一杯清水。”
7 x2 \1 w  @7 c3 U4 e
6 n( {6 Q* U, ?- k3 W    对于这些名门之后、士族高门来说，若是没有好的茶饼，还不如只饮清水。这崔家联姻的皆是北方最鼎盛的士族，和游可这种从小贫寒的游氏旁支完全不同。

    游可若不是意外得到了族伯游氏伯度公的青睐，怕是还在乡间耕读，断不会到这虞城来做一县令。
& o2 o. l$ n  ~2 x
    游可看着崔琳苦笑着接过清水，却未饮一口，微微意外。

* w% R: O' X% \& q, L    “京中局势已经不好到这种地步了吗？”
$ C( c5 b; v4 C, ~& S. R
    竟让这位崔家最洒脱的十二郎愁到寝食难安的地步？
: _. e& T; C' U5 G# x
    这位崔琳，正是当今大魏司徒崔浩之孙，和他祖父一样，他也是崔家第三代里最让人惊艳的神童。
! n0 a3 o' e4 r3 y, u
    司徒崔浩少好文学，博览经史，玄象阴阳，百家之言，无不涉及，精研经义，时人莫及。而他历经三代，辅佐三位拓跋氏首领，可谓是汉人朝臣中的领袖，深受魏帝拓跋焘（拖把掏）的爱重。
+ W0 P4 r0 Z/ i$ d0 d
    “我祖父一心想要恢复魏晋九品的制度，让所有人按照汉家的那一套来，再将世间的氏族定个高下。此一举动就足以得罪完所有鲜卑的氏族贵胄。再加上他与寇天师一起劝服陛下废佛，竟……”

    崔琳疲惫的叹了口气。
) E3 u. B& o" m) w4 C  V6 T2 A
    “他年纪大了，谋策之力再无年轻时那般缜密，而且陛下也不是以前的那个陛下。如今北方已定，四海靖平，这位陛下越发喜怒无常了……”

    “怀瑾，慎言！”游可吓了一跳。
$ }1 ~( M5 Y; V. I* I7 M
$ W' D6 j0 I- V( D) d    他这位友人平日里虽有狂士之态，却从不妄论朝政的。

! R7 x( q6 m$ y/ D# q; i) G    游可久在虞城，却也经常和京中的堂伯通信，自然知道笃信道教的崔浩与天师寇谦之一意劝服天子崇道废佛，结果做过了火，天子一怒之下焚烧寺院，捣毁佛像，杀僧之多，以至于“一境之内，无复沙门”的事情。

$ B) f) _, V$ P: K0 }; @! K    鲜卑贵族有不少是信佛的，崔浩这样做，已经给自己埋下了祸端。
/ A6 R/ f. q: a
    不过他只是个小小的县令，所以崔琳说，他也只能听。听到过火的，不免安抚劝说几句。

9 G" j: H  R( L% ]) `) `* T    “怀瑾，若是局势这般紧张，你便应该劝服你祖父早日致仕才是。如今他也六十有余，陛下却正当壮年，此时急流勇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8 I4 {1 V- F9 }+ t3 U- \4 y
5 h0 L) y4 {$ y9 S2 g    “谈何容易，北方高门以我祖父马首是瞻，我祖父又岂是那种急流勇退之人？他不迎难而上就不错了。”崔琳摆摆手，“罢罢罢，不提这些烦人的事情。我今日来，是为了你们虞城境内那位女将军，花木兰。”
0 u' J+ ?8 ^; G5 x7 }# w& _. w
; q+ v9 Q4 N2 C3 }$ C* j6 o    花木兰？
1 D; \" Q+ b5 n3 v- V0 ?
    游可脑中浮现了那个身着鲜卑裘衣，神色冷淡的高大女子。
3 w7 X. L& a* d7 J) m5 ^$ e5 {
    “怎么，看你神色，你已经见过花氏了？”崔琳好奇地一探首，“我记得你不爱凑热闹，怎么，莫非你还去了营郭乡不成？”

  Y* Y  C/ X% F( C! e; L  c- q    虞城离下辖的营郭乡还有一天左右的路，是以他才有这么一说。
3 N$ L) G6 V! c
; V7 A$ ?% h; g: v5 o6 }( L* Z9 M    在他想来，卸甲归田的花木兰，如今应该过的是男耕女织的日子，是不会来虞城的。那也就只有这一个理由让游可见过花木兰了。

; H. [' B: k, E0 {" v7 T    “你莫要用‘花氏’来称呼花将军。”游可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听着这个称呼异常的觉得刺耳。

    在他印象中，那个身高七尺的奇女子和千娇百媚的“花氏”根本对不上号。

; F6 n% N$ X& I% K* y    她根本就不该是什么“氏”，她就是她自己，有名有姓的花木兰。
# T5 _1 E8 D+ C4 z6 D) A) X* V/ W
    崔琳起了兴趣，正襟危坐，等着席后的游可说出这其中的原委。

    游可见好友起了兴趣，知道若不说清楚这几日没什么清净日子可过，便说起前阵子自己的见闻。

7 F4 a; y' O" g6 a9 G* o    “有一日，我在衙中理事，忽有一差吏前来报讯，说是刘家集发生命案，案情复杂，且牵扯到鲜卑一族的大人，所以我……”
* i: ^% {. ~& w! F) p/ v
6 T# b' d$ x( @5 ?    游可回忆起那天，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 H2 a8 J8 {% s: n6 s9 I$ v. A) O+ m    他少时家贫，寡母守着家中田地，将他辛苦拉扯大。游可幼时定有一门亲事，在他十二岁那边，因他家贫又无前程可言，女方家遂派人来退了亲。
7 M, _: y  X# \
    此后他对世间所谓的“闺秀”再无好感，一心发奋读书，终于在族中高官长辈考验族中学问时得了青眼，被带入京中学习，更认识了好友崔琳。
' _- U2 E/ E; M7 V! S- a1 j2 a
    游可自认眼界奇高，寡母去后更是无心于女人身上，但因他是一地父母官，这各色女子见的也不少，像是花木兰这般奇特的，还从未见过。
$ j& Q. C( w+ M& ~4 A
    他对着好友，将当时到了案发现场，如何见一鲜卑男子在查验尸体，那鲜卑男子见他来，如何分析此案是自杀而非他杀，又如何指引着仵作查看伤口，皂隶寻找证据……
2 \( ^, U" K) K+ v
4 j2 b1 |4 P1 l+ z    他那时听闻头人说这个男人竟是虎威将军花木兰时，靠咬住自己的舌尖吃痛，才没有当众失态。
- q' ^3 F& B- x" j1 l6 D
    而后花木兰如何面对刘家儿女，如何随乡人升堂作证云云，他也和好友一一说个分明。

- H9 f' A7 I; Y! n* @    花木兰的传说响彻平城之时，崔琳正在外游历，是以没有见过这位“名人”。但他知道上至北方士族，下至各地的百姓，对这位花木兰都是称赞不已。

    口碑好成这样，就颇为不易了。
5 \, R3 t3 @! a, R9 ?' h8 h
( ], b- U! F- h) c) _    “如你所说，这花木兰回到乡中，竟是依旧身着男装东奔西走不成？”这和崔琳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 z1 j: L! M& v
    “你没见过花木兰，所以才会这般诧异……”游可微微顿了下，又换了种说法。“应该说，你站在她身边，根本就不会考虑她是男是女。”
& R; `8 }* ?9 g/ _4 R
. s6 {4 Q: r1 X$ j5 F& p) g    “哦？”崔琳跪坐的有些无聊，放松的侧卧在席上，意外道：“莫非这位花木兰将军，竟是个长相雌雄莫辨之人不成？”
; L! V6 V/ `( v# Q% ]2 _
* G3 e, ^% f% l( {7 q    “非也非也。那位将军，根本就是不可由性别界定之人。”

    游可看着好友惫懒的样子，有些失笑。“这世上有些人，只是站在那里，你便知道她完全与众不同。此时，你便不会关心她是男是女，是什么身份，哪里人士，出身几何，而只是单纯的想和这个‘人’认识而已。”
5 l1 T: a, _& U9 S" R
    “我见到的花木兰，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 R, g0 S! e* `    “这么说，希之兄已经和她结为莫逆了？”崔琳谑笑起来。

- d1 i4 k, S' \4 ^6 w/ L0 L: I4 \- L    “这便是我的可惜之处。”
; ^! [9 _! S( Y% v: m
: i2 b: m" }+ }  \    游可叹了口长气。
: V1 f( l5 {3 W
) f1 j$ D) w% m' {3 d% K- ]    “为了表示我的公允，以及并非偏倚鲜卑人的立场，我并未和她过多接触，甚至除了她分析那死者的死因以外，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实在是让人扼腕啊。”
8 O2 F; k3 a0 X3 T( O  B
    “话说回来，你找花木兰做什么？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像是和崔家有所交集之人。”游可有些担心花木兰。
5 g6 M9 |1 M+ ]% K! H* A8 z2 h* E
7 w3 g2 r. }) ~1 Q% q    一和这些权贵之家沾染上，想要如现在这般自在，便是极难了。
! `; Q/ @6 K% F3 {/ ^5 Z, e4 |
    “我来劝花木兰去太子身边，借以劝谏日益暴躁的陛下。”
8 k. Z. x/ k8 f3 ^( P) I2 A
    “什么？”游可一下子站起身来。

' P8 O: D# G7 U, J0 f$ }& C9 ^  B! Y    “陛下曾有意让花木兰当太子殿下的‘保母’，被花木兰拒绝了。而后陛下又以花木兰‘无癸水不可以血脉维系两族之好’为由拒绝了蠕蠕人的联姻之请，可见陛下对花木兰的感情不同于一般。”崔琳看着游可惊呆了的表情，
1 V3 [5 M9 D% y/ F. F6 w
- [5 o. g4 R0 y& R. M" }1 I6 J    “怎么，你竟不知？”
" L  O" ^( \8 V' D; ~
    蠕蠕便是柔然，鲜卑人厌恶柔然人，认为其智力低下，是一群不会思考的虫子，便以虫行的形态蠕蠕代替了“柔然”，以谐音“蠕蠕”称呼他们。

' q8 `) L% P# f) h. f+ ]: Y    而“保母”，绝非什么保姆佣人之流，而是源自于拓跋氏“子贵母死”的制度。

    在鲜卑，女子地位尊崇，强族之间互相联姻后，母族便可经常干预部族之事，更屡有丧夫的女人带着丈夫的全部身家人马归于娘家的事情。
' S: _1 N  t! M, [/ H: N2 H( d
. H! q/ ~/ E- W+ q    后来拓跋氏建国后，便订立了“子贵母死”的制度。既皇子一旦被立为储君，其生母必须赐死。

0 l- E6 m4 G* m5 ~    生母既死，就要有其他女人代为照顾太子，有时候是没有生下皇子的皇后，有时候就是皇帝亲自选择的信任之人。
# w: j. o/ X  g& s5 D
$ K) G* v' o/ ~3 ~8 n    所谓“保母”，就是“保护太子的代母”。这个女人必须身份不高，才智过人，更必须得忠于大魏皇室。

    如今的魏帝拓跋焘继位时，便力排众议，封了自己的“保母”窦氏为“保太后”，人称窦太后。这位罪奴身份入宫的太后一生得享荣耀厚待，又在太子生母死后继续抚养现今的太子拓跋晃。只是很可惜的是，她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她去世时，拓跋焘将她风光大葬，并且上了谥号“惠太后”，建碑立庙，年年祭祀。
0 E. q0 t  ?: }1 K5 k8 h+ A: x$ E. Q
( I' A/ Q% J; E7 z" W) v    她去世的第二年，正是天子亲征阴山之北，大败柔然，在军中论功行赏，册封花木兰尚书郎的那一年。
0 m" U, q) I" h3 d
    窦太后一去，太子拓跋晃没了生母，这保母的人选应该是一直无子的赫连皇后。但赫连皇后乃是被灭国的夏国皇室公主，而灭了夏国的，正是她如今的丈夫拓跋焘。
* i# T" Y: J6 _  {1 i) R( l0 b
    就凭这一点，满朝文武反对赫连皇后成为太子的保母。

    其实花木兰当时若是愿意接受太子的“保母”一职，也许并非什么不好的决定。

    至少拓跋焘对她的欣赏，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 Z. `3 y3 U0 i7 V! w% Z$ A
/ s4 U/ [1 `' H9 w, g0 b2 J$ n    年幼的太子一直都在魏帝亲征的时候监国，并未有过什么像样的武勋，这在以军功为重的鲜卑人中是极其不利的。
& i* E) g+ d  e% C% m1 q
5 r$ P  `4 A) d7 c) r9 G. Z1 f6 |    有一位在军中有着“虎威”之称的保母，可谓是相得益彰。
, ~$ U+ O3 b. _% E4 w* _( E
    但这时候就没有那么多也许。花木兰辞却了所有好意，装着足以一辈子不愁吃喝的赏赐，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 U% |6 B% F& M2 I0 R    “花木兰既然拒绝了，想来就不会再妥协了。更何况，也不是她想去做保母就能去做的。”游可不相信那样一个女人会乐意与一辈子在宫里带孩子。
$ w) D, L/ Q/ x- ?1 j9 ~
    “我问你，花木兰在乡里过的可好？”崔琳坐起了身子，支着下巴问他。
) G4 P' l7 S" N2 S
    游可默然不语。

$ I7 O0 m  J: {5 A! f    乡间四处弥漫的各种奇怪传言，他并不是没有听过的。甚至如他，在未见花木兰之前，脑海里首先勾勒出的也是“虎背熊腰肤黑貌丑”的女人。

: Q% Z% B4 `1 u1 [0 b1 R    这到底算不算过的好，他不知。
- }# D+ M$ {$ n  J
0 p! H! U) P7 {! v5 d3 n- J    他并没有处在花木兰的位置，也没有过花木兰的经历，甚至于因为他是男人，所以他对花木兰此刻会是什么想法也不得而知。

    也许她对此是完全不以为意的。

* \6 y1 c) k9 f    所以他无法回答。
$ x, D& d8 s9 |& {6 F
! I: L+ D* R5 D& P- w    “其实陛下手下的‘白鹭’一直奉命关注着花木兰。”

    崔琳抛出一个更让人惊讶的消息。
$ f$ d4 p* i' i( E: D" m2 I
    “如果我没猜错，独孤家是笨蛋四郎和陛下宿卫中头脑简单的那群家伙，应该被陛下派去的人煽动的热血上头……”
( w1 z$ `+ a$ m5 V* R1 b% q
: C& j" n$ A; o9 L& T, t7 r$ `    “跑去给花木兰撑腰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1 23:56
第13章 包工头木兰
8 K6 d! |/ H- ]( y4 d( L( A( E. c
    给花木兰撑腰的一行人，正在被贺穆兰左驱右赶。
' E: }% y! F! ?7 X) \- U$ a8 \
8 ^* |. \' d( o0 U) U% j    这些人把花木兰家当野营地使，吃光了花家的存粮、吃掉了她养的小鸡……

( q" C5 z( D. j  Z: N4 v    每日里，无数闲汉村姑来她家门口看热闹，对着花家伸头探脑。花家是村中的鲜卑军户，原本住的偏僻宽敞，这一来，她家门口都快成菜市场了。
! E3 a# f  s# W% \
+ V6 y, j9 Y2 l    “你们滚不滚？”贺穆兰对这一票子男人已经没有什么好脸色了。“你们不滚我就动手了！”

/ [( f8 V: x2 ~$ i  ]    “能和花将军比试，是末将们的荣幸！”李家八郎李彦闻言立刻眼神一亮，忍不住摩拳擦掌了起来。
$ [, M8 a- {+ V1 Q
3 ?. i* b* J" g  \* C2 c    贺穆兰气结，恨不得看看这些所谓的“贵族”是拿什么保养品抹脸的。

5 d. K. G7 P+ f5 i    怎么脸皮就这么厚呢！

    “你们太闲是吧？”贺穆兰点了几个一看就是胡人的羽林郎，“你，你，你，你们三人去给我家喂马。顺便把马刷一下！”

+ K6 L" U4 y7 u  m9 g3 I    一看就是太闲了，给他们找点事做做吧。
6 q/ }6 L4 y+ Y9 u5 c! {
    “遵令！”三个胡人汉子抱拳称是，乖乖的找花小弟要鬃刷去刷马了。
* K8 k0 a1 E0 Z# C* ^' @! n& O
    “你，你，你……”贺穆兰看了看几个衣冠尤为华美的清俊男子，搓了搓下巴。“你们都是高门子弟？”

4 ^7 n+ ], w8 w" U1 j, Y* V0 K3 ]# A    “是。”几人矜持地点了点头。

    独孤诺急的都要挠墙了。
. `/ x; q$ Z& e: P8 W
    难道花将军偏好英俊清秀的汉人那一款的？

8 a$ Z  j8 o7 ^0 u, X6 @3 O    那他第一个没戏了！
3 [. `& j, q/ |8 w# [0 ]) o
3 E6 y. y4 T- |0 l7 S) L    “你们会写字正好，我们乡里会写信的人不多，既然来看热闹的人这么多，我等下在门口放个小案，你帮我们这边的乡人写写信，写写文书什么的吧。”花家只有花木兰识字，但人人都怕花木兰，也就没人请她帮忙写字了。
* k# p) m+ y+ x  ]: r: u+ E
    所谓恐惧和流言都来自于不了解，这不是很好的敦亲睦邻的机会嘛！
/ }; L/ r5 |0 @1 a  ?, S
    花木兰大手一挥，在门口放了一张案台，摆了几个坐垫，让花小弟挨家挨户去问谁家要代笔的，这里有几个现成的劳力。
( \# v; L% K1 X+ Q8 O4 T/ u
; E$ P/ v. ^7 p" x0 G% h6 {( Z/ c    那几个高门子弟没想到会被花木兰这么使唤，当下互相苦笑了一下，一掀衣摆，安然的在案几后席地而坐，若不是背景是花家的小院，怕是还会被人当成一群正在谈玄的高士吧。

& d' n; X3 r; H4 V4 }8 a    这些人在花家又吃又住，委实给花家带来了不少麻烦。
6 P- i! o  `6 p1 R
2 j, ^' o! r% S+ n6 \  ^: }    花木兰使唤他们也不客气，既然他们都哭着喊着求她“请把我们当做你的追求者吧”，那她就心安理得的把他们当小弟使了。

( F% s8 b! S% o% `9 W* a* k    众骑士：……啊咧咧，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们是要当“追求者”不是“追随者”啊喂。

    “那我呢？那我做什么？”独孤诺眼睁睁看着这个被指挥上屋顶修房子，那个屋后喂猪，另一批刷马，转眼间就他落了单，穿着明光铠傻乎乎的站在院子里。
: a; _5 k2 n( c! {) X* V" f* a" n( U
    贺穆兰转过身，上下扫视了一眼独孤诺。
5 ]* f- `: t' {/ M3 n+ U/ K+ @
# [8 n( ?2 ?, f: ?8 ?    “唔，你这样不行……”她看着独孤诺，说出一句独孤诺心花怒放，众骑士差点没把独孤诺瞪穿的话来。

/ y; Q+ y/ d, J: ~" v* _    “你脱吧。”
. h$ y+ j8 q7 w3 N2 m
: W  X- H8 x1 F    “哈？”独孤诺捂着胸口，犹豫的看了看四周各种余光扫过来的兄弟们。“在这里？”
! \9 f8 a- V2 L3 }. R% @, z/ d' g4 n
    贺穆兰眨了眨眼。
% d. n4 Z& @% k: O! K
6 `" n7 h4 E: r/ c    “你要在这里也行。”

0 Z( ?/ {' b8 N! v3 J$ B, u    一个时辰后。
9 F, l# Y* n. ]: A* a
    穿着花木兰旧衣的独孤诺不自在的扯了扯臂膀，满心荡漾。

( y8 {! |4 U" f+ i9 B0 q    这是花将军穿过的衣服呢，那啥，虽然小了点……

    可其他兄弟们可没有这个待遇！

" K8 R% |+ f" Z2 Z* n' j    贺穆兰在马上无语的看着独孤诺傻乐，不知道他穿个二短外套有什么高兴的。

( F7 @7 r6 v  \8 Q7 X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专门来耍帅的，穿铠甲的穿铠甲，穿锦衣的穿锦衣，连替换的行李中衣衫也是一件比一件华美，简直就跟孔雀专程过来摇尾巴似的。

& v, _2 O0 U) u; C# g    她如今要用他们干活，他们还是要穿自己的衣服她也不勉强，但她有事要和独孤诺单独询问，便只能以去集市“买东西”的名义把他拐出来。

    他来时穿着一套制作精美的明光铠，脚下踏的是作战用的铁履（贺穆兰严重怀疑脚臭的是他），这撑场子时自然是亮瞎人眼，可若是去集市，怕是两人很快就要被围观了。

    就算不被围观，穿成这样去买粮食买油盐酱醋，要么被狠狠宰，要么吓得老百姓双手奉上“保护费”。
4 L) z) f* C& o) k) ^/ O3 }
    那以后花木兰彻底不要在虞城地界混了。
8 D, m0 j! X1 P8 T4 l" S- D
4 q0 _9 S' C" t! @* E9 ~- B& H    所以贺穆兰才叫他把身上的铠甲脱了，再换上普通人的裘衣。鞋子这东西好办，一般的百姓也看不出皮靴的好坏来，有一个脚掌和独孤诺差不多大的便借了他一双皮靴穿。可其他羽林郎的衣衫衣甲，比独孤诺那亮瞎人的也差不了多少，自是不适合“微服买菜”的。

    他体格高大，花小弟和花父都比他矮上一截，花小弟比较瘦弱，独孤诺那货肩宽胸壮的，花小弟的衣服愣是塞都塞不下去，最后没法子，花木兰找了自己最大的一件皮裘大衫，让他先穿着。
9 d( J, I& x& p; v, G5 w, w! h! K5 ~
' S* v* z$ r! ^1 \    只是花木兰毕竟是女人，虽然身材修长，但体格并不粗壮，这裘衣是友人所赠，比她其他衣服要大一些，大的也有限。这独孤诺一穿，肩膀和胸勉强塞下去了，袖子却短了半截。

    偏他自己不觉得难受，一路走一路傻乐。
3 x3 W# H. {/ _1 B% d
: K3 L" s3 K/ }+ M) S: x$ n0 l    真是脑残儿童欢乐多。

) I/ V. z1 {. ^5 @( B    贺穆兰见身后赶着驮马的力士还在较远的地方，便一抖缰绳，状似亲密的将马驰到独孤诺的马边。
- F+ G6 Z9 M+ x5 w& {0 Z  R
4 i' j7 Y/ @6 T" f3 b2 s    独孤诺见花木兰贴了过来，心中正一阵小鹿乱跳，只听得“花将军”开口问道：

# J1 {+ v( e0 L) M/ J) J% B0 t    “说吧，你们到底过来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军中英俊的儿郎，有的和你看起来还不是很熟，你怎么能把他们全部聚在一起，跑到我这小小的乡野中来？”

' A: Z/ f; k' Y  Q; n; |5 ^- _$ E    真要义愤填膺，该来的也该是和她同军数年的火伴们和他们的麾下儿郎，而不是兴师动众到弄出这么多“优质男”来。
% P7 [" q& r9 v4 e3 o( T% U
    这随便哪一个，尚公主都足够了。
% j$ m# v; u$ v7 z0 ?
. @. P$ [8 P. I. `% z    顿时，独孤诺的表情变得迷茫起来。他眨了眨眼，有些发愣。

* N2 e7 j* K3 q; }) ]    “什么为什么？为了来娶您啊。”
* z( P' a4 @9 r% k; R
    贺穆兰正在等着答案，乍听到独孤诺的回答，一口气卡在半空中下不来。

    这独孤诺若是个心机深沉的货，那他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点！

    “我不耐烦和你啰嗦。独孤诺，花克虎和你通信我不怀疑，这么多军中儿郎和我花木兰一无深交二无联络，莫非你是大嘴巴，到军中到处传我花木兰‘凄惨”的事情去了不成？”贺穆兰一肃容。“若真是如此，我倒真要‘谢谢’你了。”

    “我怎么会！”独孤诺一皱眉，“是他们找上我询问真相的，因为他们都知道花克虎曾是我的麾下，所以想问问您是不是如今被那些村姑闲汉的指指点点……”

* }) I, G. {1 l! M/ _/ k6 Z    “再说，我们和您是神交！神交！”独孤诺用流利的鲜卑语说着贺穆兰完全听不懂的单词。

! `' N2 c$ l8 {    鲜卑语里是没有“神交”这个词的。真是难为他了。

7 M0 G1 u5 C. }2 r" ^0 C    贺穆兰见这独孤诺确实只是个样子好看的二缺，只好放弃了再度逼问的意图。
) a1 y5 a3 H$ R0 S# Y" i) T. J3 U+ C
/ _% F2 z* s% a% }4 t3 U( N- B% Y    难怪她的战友大部分升迁去了战事险要之地，这货却被调去平城当皇帝的宿卫。
; ^! @( u# y6 M; l% n% l
& U# v. d" y& x. J6 g    面子货啊面子货。

: c  o. p, I! r$ ]4 E; S    她虽只是法医，但多年刑侦工作下来，自认察言观色还是不错的。这独孤诺一脸“啊他们来找你我也要来找你于是我们一合计就一起来了”的样子，不似作假。

    这背后是否有什么人在推波助澜，是好意还是阴谋，贺穆兰不知道，也不想介怀。
, u! m! \2 R1 ^2 E6 o: [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4 I7 }5 y( T1 P. `  ~% f  c( z& f    片刻后。

    “到了。”贺穆兰和独孤诺到了镇上的集市。

4 i" {. e% H! k* S6 H    梁郡在北魏腹地以南，和京都平城以及拱卫平城周边的六镇不一样，这是个典型的以农耕为主的郡县，集市也比北方买的东西种类要多，但不和花木兰的老家怀朔那样可以随意买到战马和铠甲兵器等物。
* p+ p% O$ e" G3 |
; Q+ Y/ c) J3 {    府兵制和募兵制不同，北魏的军户一旦被征召，小到针线大到盔甲和战马都要自备，通常一个军户家得到一身好武器装备是要传家的，花木兰当年用的武器铠甲便都是花弧昔日在军中用过的，只有战马，因为花父的马年纪太大了，马缰辔头也都已经烂光，所以才出现了“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的事情。

, ^& _( X. g5 A    因为是南方郡县，这里没有北方那般随时会进入战争状态，全民皆兵守城的事情，大路上有许多狗，也有很多活泼调皮的程度跟小狗不相上下的淘气小孩，而且到处都是家畜跟牛车造成的凹洞与泥水坑。
! ~$ F9 T! }1 E/ s
    鲜卑人不多，因为鲜卑人要负责打仗，汉人负责耕作，所以成年的鲜卑男人们若是在集市中闲坐，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0 ]: H! c/ t5 w$ E# _" q. ~$ E! J
0 m$ B8 R- L0 d    而如今，就有两个鲜卑的高大男人不在北方打仗，而是悠闲的逛着集市。
1 H! b( G: |- D
# N4 h6 @- E! \! h2 o7 s4 z    独孤诺看着地上的新鲜狗便便，再看着鼻涕和眼泪齐飞着奔跑的小鬼们，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捏紧了拳头。

    这没什么！

) d# l7 D& K* l- `. ?. w9 \( `    不就是买菜买米买油盐酱醋嘛。

    和花将军同行，买什么他都甘之若饴。
7 e6 a! H. \. I+ G5 n, A: H
, D6 V0 i# L1 k1 l6 C$ s    “托你们的福，我们家现在一点粟米和麦子都没有了。”贺穆兰看了看独孤诺将她那件旧衣胳膊部位崩的紧紧的肱二头肌，满意地点了点头。

    “以前都是我扛，虽然很轻松没错，但一直被人注视确实是件非常不自在的事。好在这次有你，我就搬正常人的分量就行了。”
* _; z) r% x$ V# }& _( s; M$ F
# ?7 N' i8 }% k, e. G1 C% |    贺穆兰一句“好在这次有你”让独孤诺心花怒放，满怀自信的笑了。

( w; I3 N/ e) Q( P    “交给我吧，我独孤诺可是被称为‘熊罴’一样力气的男人！”
6 z* u3 D, b+ w# ~( h) i
3 Q4 l9 D, }8 T    一个时辰后。

9 U" Q' q/ |, y8 L    太失算了！

    他怎么漏算了花木兰将军那天生的神力！

    “你还好吧？要不要我拿一袋？”贺穆兰有些担忧的看着从举变成扛，从扛变成抱，从抱又变成和拖没两样的独孤诺。
/ `$ o2 }3 K; G5 J
    “不……不用……”独孤诺连开口都在憋着气。他怕他说的话一多，一口气卸了，手中的豆料就掉到地上了。
, [4 A$ y' q6 Q  |5 i
! `  A  z: D; t7 {( }' K    为什么马还要吃豆子和麦啊！为什么他们要带那么多马来啊。
8 o% M' F  ^9 @# i" i+ S
( x2 b  P. |# u; A9 |- E7 r    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 l5 |* c9 u9 H3 H) s/ D
    大的东西都放到力士赶来的车上了。但正是因为他们赶来的是马车，而这里已经习惯了人力车或者驴车，一旦出现马车太过引人注目，二来很多东西是摆在地上卖的，马车很扰民。

5 N( `3 \/ J1 c    所以一到集市门口，他们就派了一个力士守住马车，然后步行进入集市买米粮和肉食等东西。

    贺穆兰承认自己是故意买这么多的，不过她也确实看中了独孤诺的力气。这边没人吃面，麦子是做成一种叫做“麦饭”的难吃东西，她一直想看看买了麦子回去能不能鼓捣出白面来。
8 {- W5 x& m9 ^4 C
% w2 ?8 V- ~  x! T+ X" _7 f    恩，家里有现成的石磨，又有现成的男劳动力，就不用委屈家里的驴子了，让他来磨吧。

8 n4 t, I4 U0 g7 d9 ^3 o    他不是“熊罴”一样的男人吗？
% P2 @/ ~8 ^/ }9 ?- T
    应该不会比驴子差吧。

    另一边，在晌午时分由游可领着到了营郭乡的崔家十二郎，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 o9 X% g  E/ N$ d
    花家的院子里，军中素有“俊才良彦”之称的羽林郎们，正干得热火朝天。
; l) `* W4 ]9 M; O
    他们有的露出结实的胸肌，一声大喝举起斧头……呃，劈柴，光看架势，还以为是在砍什么敌将贼首一般，门口聚集了不少村妇和小丫头，正脸红红的偷看。

    待看到来的是两个青年男子，这些砍柴的羽林郎露出失望的表情，以一种“凝重”的姿势继续砍着柴。

, X! u4 e- ]0 R8 F; s: x9 `    院子中有几个将士在……喂猪？那架势与其说是在喂猪，不如说是喂猪时不小心将猪放了出来，如今正在狼狈的把猪赶回猪圈去。
, B% ]5 H; Y- O0 l
    几个将士一个拉猪的腿，一个拽猪的尾巴，一旁一个瘦弱的青年男人表情看起来是要哭了，一边嚷嚷着“轻点轻点这是最后一头猪”，一边“啰啰”的叫着。

    只是那猪不知道先前受到了什么惊吓，死活就是不肯再回头了。
4 x4 Q! Y% l& h6 W
    几个穿着华丽锦袍的年轻人在花家门口席地而坐，旁边围着许多村汉和老妪。初冬的日子里，他们却满头是汗，因为一个老婆婆不满的拍着桌子，表示她说的那么清楚，他却写的颠三倒四，连她都听不懂，那他儿子就更听不懂了。
, b! k: m% C0 V: }5 w
    崔琳气息有些虚弱的扭过头，游可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位自小被称为“神童”的好友，脸上还能露出可以被称之为“白痴”的表情。

    崔十二郎用如同梦游一般的语气说道：
/ A) L; c. P# ^. r
( _% M( c+ ^+ `1 r: U+ E    “希之，我一定是昨晚没睡好，出现了幻觉……”
. D* R7 V; H0 J, k! i4 J6 o
4 T! t* d" g+ o; _    “不是得了癔症，对吧？”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0:07
第14章 迷惑木兰

    和独孤诺买了粮食和日常用品回来的贺穆兰，在自家的堂屋里接待了这么一位“贵客”。
# }  i" Y% ~- r+ n& u8 D# @8 ~
1 Y$ F& d! M( l8 p6 _  V  l    真的是贵客。
+ O* u$ _" \7 c3 @
    和独孤诺以及他带来的十三羽林郎不同，这个姓崔名琳字怀瑾的年轻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我很贵，我祖上很贵，我父母很贵，我全家都很贵”的气息。
3 |2 x  {( i- P8 I5 J
' o( @0 [  J/ ^6 r0 l    原谅贺穆兰所来的时代已经没有什么贵族了，而贺穆兰的身份和职业注定了她见不了权贵，或者说——“活着的权贵”。

" e& R# Z: ~. U7 D" ]+ m8 T7 F    即使生前再显赫，长相再英俊，气势再惊人，你以为被扒的光光放在解剖台上能让贺穆兰感觉到什么？

    这具尸体很贵吗？
, R' w+ r0 A" P: A# a& i' B+ h
    但此刻贺穆兰真的觉得，若是她在现代解剖了这具尸体，一定也会赞叹出“啊，这大概是我解剖的最贵的尸体了”的话吧。

, l# }/ W- t6 h1 m    头带纶巾，身披鹤氅的崔琳，看着就像是那种古画里走出来的高士。
# G4 F* p$ r& z& Q+ z1 l
    这个男人十分英俊，除了英俊以外，还有一种脱俗的气质。而这个男人也很了解自己皮相上的优势，打扮的十分讲究，务必将自己的每一处优点凸显的淋漓尽致。

    又是一个觉得自己能以外貌打动花木兰的男人？

    据游县令引见，这人还是如今汉人中权倾朝野的崔浩之孙，他来找花木兰做什么呢？

    为何独孤诺一群人听到他的名字，纷纷露出厌恶的表情？

- V' l0 a% Y" P1 E9 T$ k* n    屋外的羽林郎们正在唤猪推磨、间或夹杂着小女孩尖锐的欢叫声，就在这有些嘈杂甚至可以说是“吵闹”的环境中，和贺穆兰独处一室的崔琳微不可见的露出了有些感慨的表情，温声开口道：
' t; _$ _1 {% k- ?0 q/ I
    “想不到，花将军威风如初，竟能让陛下身边的羽林郎们为你喂猪修屋，甘做奴仆之事。在下真是羡慕之极。”

/ [  C, Z. o8 W1 f. \* h+ G. [5 [    听听听听，听听这“屈尊纡贵”的外交口吻。
! \# M: Q: n5 U4 S7 D  P
" z  [6 U) g+ ]5 b; v! a    真想把这个拽的二五八万的文艺男青年一巴掌拍到南墙去。

    “不知崔郎君光临寒舍，所谓何事？”贺穆兰不耐烦和他打什么机锋，开门见山的询问了他的来意。

    她确定在此之前的花木兰和此人一点交集都没有。

    若是有的话，她一看到他就会回忆起来的。

: W% _1 O$ J1 ?; H    ……
2 N7 c# y" E1 B1 Z" C
    崔琳微微一愣。
  [# Z5 ~. f2 P3 O
    他还没见过对他如此不客气的人。在他印象里，无论是什么女人，哪怕是年老的老妇或者幼小的女孩，见了他都会十分温和。
" M$ J* L- Y3 V; u( L! ]6 F" S
    而他向来观察入微，也看的出这位“花木兰”对他并没有什么耐心。
3 b% c7 B) V) c2 F/ K3 R5 h2 u# f
/ {. }  s! K, h# [; A  N5 i' f    “崔某并非为了你的过去而来，而是为了你的将来而来。”崔琳挂着高深莫测的表情，对着眯着眼睛的花木兰微微一笑，语气坚定。

+ @1 G7 U; g3 z! C  ?    “花将军，你已经大祸临头了。”
: S2 k9 g, X5 c0 i1 D4 q
    贺穆兰眨了眨眼，莫名觉得这话十分熟悉。
: n5 f- T* [+ y
4 a$ B% }8 l2 p: L: i    不但熟悉，就连这“名士”的打扮她都觉得异常的有画面感，仿佛在哪里看过似的。

/ ?; k2 [) X+ T: P" q    猛然间，贺穆兰心头一亮！
5 g- a2 `6 j; U
    她说哪里熟！这不是小时候每到暑假翻来覆去重播的《三国演义》里经常看到的场景吗！
- d/ R8 X8 t9 o0 K) N# [5 |( a
9 u# L; L) J1 a. \0 U( x7 ~. I9 a* ~    经常有某个谋士要去忽悠人了，就会跑到别人面前，故弄玄虚的说着“哦主公/X君/X将军你已经大难临头了！”引起别人的重视，然后那个被吓得半死的人就会连声追问。
) A2 n, A0 C# ?& I. Q" z
  G+ R  K) Q& C" b    最后那个可怜蛋会在谋士啪啦啪啦分析一段局势后被牵着鼻子走。
# {5 W- u9 O) B; v/ u: F
    至于那个可怜蛋最后下场如何，端看那个谋士到底是不是有良心了。

    诸葛亮说动孙权和刘备联合算是珠联璧合，但有时候也有坑死人不偿命的时候。
- t! }+ B# X6 O( k
0 D% ^" I, H3 n/ d8 P( |" I/ n' N    每次看到这种场景，贺穆兰就恨不得自己能接一句，看看那些谋士的脸色。
3 M% n  b/ ]4 p' n
! q$ f+ J/ O( }1 D  ^- G    而如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3 Q6 J& l8 a6 j
    “啊，我已经大祸临头了啊。”贺穆兰无所谓的点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 j! L9 h# B6 Y8 Q, L! B" e+ V
    崔琳有些意外。
8 p- J2 U! E8 O
    他在心中推演过无数次花木兰会有的反应，包括不相信他的话，或者气急之下将他赶出去，却没有哪一种是这样的。
" G; V) ~0 r; I' H! I
& L) F& D1 h0 y9 d/ n    ——用今天吃了一片酱瓜一样的口气跟他说“谢谢，我知道了”。
) G- \9 R. N9 \0 F5 g
    出现了！果然是便秘一样的表情！

    虽然只有一瞬。
, Z- h; x: B* Q' W" G
: ~% \% k2 Z% t  z# U5 v    “花将军大概觉得在下是故弄玄虚，是以如此轻忽……”
0 b1 s3 ?! K4 V( R* A0 M$ P
- @' A% S7 ?' {# s+ z    “但在下千里迢迢从平城而来，却并非为了小事。花将军，陛下一直……”

7 c/ c7 m9 r# k& K3 ?9 U; K    “崔郎君，我如今已经卸甲归田了。”贺穆兰凝视着崔琳的眼睛，迫的他停下了口中的话语。
' p# J, R/ K; t* x+ r
    你看，气势这东西，花木兰也不是没有的。
5 T5 ?4 _; y5 h  T: Q
    “我不知道你光临寒舍是为了什么，但是崔郎君，和一个在生死搏杀中渡过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一个仁义之辈该做的事情。”

# C9 h8 q4 J2 h( F  i% I- n/ J    贺穆兰知道这种人。

    若不是所要说动的目标有利用的价值，他们是不会浪费一点心思在目标身上的。

1 V; x0 M2 @; i% t    而这种人，会在乎一个素昧平生毫不相关的卸甲女将军会不会大难临头？

    谁信？

" Z/ M; c4 c( c$ T& n    “但你已经在危险之中了，花将军。”崔琳依然让礼貌的笑容挂在脸上，“是出于对英雄的敬重，所以我来告知一声。但这不代表别人会如同我一般的‘客气’。”
, d2 R/ i/ ~/ f$ t2 p9 c3 V% P
    崔琳知道花木兰对他的心防很重。但这无所谓，他今日来只是来探探底。

    等事情渐渐出现端倪，他相信花木兰会想在他这里知道答案。
7 x7 I! j0 E0 B- e: F+ r+ z
    “花将军，你以为陛下能容忍这么多护卫的宿卫擅离职守吗？尤其这里每一个都是家世显赫、前途远大的军中俊彦？”崔琳温柔的声音犹如一条温柔奔涌的溪流。
7 ~- D: E  D1 ^  E' ^) ?4 n
    “您是英雄，是替父从军十二载，独挑柔然可汗庭五位大将的勇士。所谓时势造英雄，大魏需要勇士……”

    “可这时，英雄变成了女人。”
/ r! ^. L4 {$ F! n* z% i* U
    “将军白头，美人迟暮。英雄竟成了乡野间村姑闲汉之流闲言碎语之中的笑柄，这会让多少大魏的将士寒心？又会让多少将士对自己保护的‘百姓’们生出动摇之情？”

    “花将军，只要你一天不幸福，陛下就会想办法让你‘幸福’。至少让你看起来像是世人眼中应该‘幸福’的样子。”
1 T! K$ V) y! A2 Z  r+ T
- t3 h# E# [6 ]    “正因为我看出你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所以我才为你将要陷入到世俗女子的桎梏中去而感到悲哀啊。一想到你要年复一年的过着这种‘幸福’的日子，我就深深的为你唏嘘。这岂不是一种大祸临头吗？”

6 H6 H2 K- q9 F, F3 j    贺穆兰端坐在案几之后，脸色有些难看。

    一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 O2 u0 C: D( q* I  y( a: L" G- I
1 b( e1 p. ~! d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羽林郎问独孤诺她的近况，为什么这些人会穿着华服带着彩礼大老远的从平城来到梁郡，又为什么可以动用军中的车马和随意“离岗”，只为完成一项如同是“撑腰”一般的幼稚行动。
9 A; i/ q8 t9 A$ A  J  \4 j: r" f; M' F7 ~
& R/ `7 T1 v! T0 }$ `& s6 i    起先她以为是花木兰独特的个人魅力和在军中的威望促使了这群将士们这么做的。

. m9 X( x6 ^- l" \6 C& ]6 r    可能起因确实是如此，但又不仅仅是如此。
4 i; q; `3 f5 H# D  C
    若真是一个在乡民的非议中已经心灰意冷的花木兰，即使不在这群将士中找到归宿，也会开始关注起自己的终身大事。
& e$ _/ k% h1 S. _3 q: b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不让兄弟担心，不让过去的袍泽担心。
1 ?' G) j& [* T
    她或许真是这样的人。

    原来皇帝拓跋焘一直没有忘了她。
# z- ~+ z9 s+ b" x1 W# ^" n& a
    原来花木兰已经上升到这种层面了。
+ `/ F1 F/ E% w- L
, l' X+ I5 m" X5 s/ F    原来他们从来不曾看她是“花木兰”，而依然是“花将军”。
8 M9 |; s9 j( x
" ~/ w( s8 R3 p5 |+ B6 R5 d+ g) J* z    贺穆兰莫名的有些发堵。
1 p, f! h1 e  q3 V2 K9 n
    在她的时代，花木兰已死，只有“替父从军”的传说存在。

" Z+ H8 @. s% o. F1 K    虽然她起初只是为了不让父亲去送死这么简单的愿望，但从她是一个女人，且是最后活下来了的女人开始，注定就不会平凡。
0 g4 }" X2 u) \. S! K% q; M8 f' X, y% k
2 a3 [+ W7 Y1 f    对于未来的世界来说，代表女人某种自强精神和的花木兰已经成了一个“符号”，至于这个符号是什么样子已经不重要了。
# V9 G) [! Y, Z. u1 H1 G8 R3 V
    谁会在乎一个“符号”的想法呢？符号就是人们想象的那个样子啊。

    贺穆兰第一次无比端正的跪坐在案几后，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浮现着各种奇怪的想法，以至于她连崔琳最终还是完成了谋士们“耸人听闻”的最终目的都无法气恼。

    她像是被人泼了一桶冷水般，久久的跪坐着，连崔琳什么时候离开了都不知道。
4 Y6 P% k# ]: I1 a# \, l# D, N
% g9 o# k, ]% a* I3 p    离开了花家的崔琳和友人游可骑上了马，游可陪着崔琳在花家的门口静静的待了一会儿，在被周围各种小媳妇大姑娘盯得快要逃跑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催促。

" ?# B9 X- r3 `. Q$ W( C    “怀瑾，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8 P5 K1 ~" z0 l    “我有些后悔……”崔琳看着干的热火朝天的汉子们，他相信怕是除了皇帝，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同时指挥的动这些天之骄子们做这些事了。

9 J6 d- s, i8 [    而这花木兰，凭的仅仅是一个名头而已。

& {5 V7 q8 n6 d  X+ U6 q    他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女人，但是他还是冒险来了，带着他一贯的自信和动摇人心的本事。他也是一名战士，此刻正在为了崔家的安危和大魏的安稳在战斗。
! \4 o# |( f1 D' U
; d* P; s8 ~6 S; ?, X' N3 K/ H  d    他要步步紧逼，让这个女人投身到比战场更为可怕的朝堂和后宫中去。
3 V. _, H( [. p% ^- N# ^
    但正如花木兰所说的，‘和一个在生死搏杀中渡过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一个仁义之辈该做的事情。’

+ ]" V$ |8 R- a+ B    崔琳毕竟不是祖父那种浸淫在大魏政治中心数十年，玩弄人心和权术与鼓掌之间的老政客，所以他也会有一瞬产生后悔。

, t8 a; l0 X2 h0 E5 M) x$ y. ]0 X    不过，这也只能稍稍让他的良心动上那么一动罢了。
) f% g3 V8 V' ]  U* T
2 `: R- M1 q' P, k6 f    花木兰和家国天下谁轻谁重，这实在是太容易不过的选择。

+ D  b8 E/ q9 M& L; Y' I( O    更何况，崔琳觉得自己的做法也许会让花木兰过上更为尊贵、更受人尊敬的生活。
, `5 S  t/ Z/ M' ?2 Q6 g; Y
/ C. M3 U1 y* L5 O3 l- p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是个“战士”啊。
2 {$ m) ^5 S/ z! m% h' O
( ^& ]  e6 w; u- C7 F    崔琳调转马头，在众人各种打量的目光中开始往虞城方向归去。

1 N3 J, \, k- v0 z    接下来，他只要静观其变，徐徐诱之就行了。

/ d2 P! G; _$ l3 r' y    ****
! F# Y& @4 \+ {& n/ O) _2 q
" R2 U  v( l- g6 u* }    屋中。

9 e6 \% a; W1 n; s' h* M+ x! `    贺穆兰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以后，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误区。

    妈蛋，给那阴险小人带到沟里去了！

0 |: v) }% Q* y5 R    她是贺穆兰不是花木兰啊！
+ P. _0 B" F5 X; n8 B
9 c$ W/ \; Y3 m( r& ~1 s  a/ X    什么拓跋焘，什么大魏，什么家国天下，精神坐标的……

    关她鸟事？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0:20
第15章 吾家木兰

    这十四位被千挑万选出来的京中宿卫在花木兰家住了三天，终于还是铩羽而归了。

5 E/ D! e( |9 {1 s/ x! t    这些生而富贵的羽林郎们，在这三天之中吃了不少苦。
8 E( c: f1 }9 u( k7 k) S# m1 _2 E/ a% q
    其中一个羽林郎修屋顶时不慎踩到了屋顶的青苔落了下来，幸亏贺穆兰那时正在帮着带房氏和花木托的孩子，为了不让羽林郎摔死吓到孩子（大雾），贺穆兰上前接住了那个羽林郎，没有酿成“悲剧啊，求亲不成反断腿”的戏码。

5 [! T! K( }4 F2 s: Y; W$ h9 Y% A$ z    至于贺穆兰到底是怎么接的，以何种姿势接的，往事不堪回首，为了不让这位羽林郎接下来的人生中留下阴影，众袍泽都体贴的表示没看到或者忘光了。

    其他喂猪的、喂鸡的、推磨的，也就不一一提起了，反正都是些没有什么难度的力气活。
! s" c: a& U3 r  S' P& A# }$ E
    虽然花小弟很心疼有个羽林郎好心帮着杀鸡结果是把鸡头斩下来了，以至于没有接到鸡血，但这几天的日子，对于这个从小就扛起家里重担，将种田、养马、喂猪当做日常的年轻男孩来说，实在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几天。

: x# |2 ?  k: Y% {  X8 T    以至于半夜他和房氏就寝时，都会禁不住和她倾诉起若是后来当兵的是他，如今是不是也是过着这般威风的生活，穿着如此鲜亮的衣甲。
, U0 }/ K# {: L( r0 l
, n  |- ]) S2 f- }: x    对此，房氏无情的泼了他一盆冷水。

    “等你先不怕死人再说吧。”

    而对于那些汉家强宗子弟们来说，这几日他们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他们现在有自信若是落魄了，就凭一手写书信的本事，也不会饿死。
3 `8 U' D9 g& {( @/ M
! S% f- `1 x, T% R! Q    写信和吟诗作赋毕竟是不同的，尤其是对大字都不认识，文辞稍微讲究一点就听不懂的老百姓来说，如何最节约纸张又写的浅显就成了一门学问。
/ }5 a! F& i& G; M' s% S1 o
' G( d9 c  {+ f# S- \- `    这几位北方高门子弟在无数个老太太老爷爷的唠叨中，渐渐掌握了这门学问。
0 Q/ X- g. x- `2 m5 b, [
: K* |& v& y1 n$ [4 i( D. E    最大的感悟，却是执笔时落下的那些思念。

    对于远方出征的儿子的思念；

9 c4 Y; }0 z. a/ \* y    对于漂泊在外的游子的思念；
, A& Z% h% e. m& L; l* x5 W9 z7 T, X
; F  U, R& ^  x- g# b2 y    对于出嫁的女儿如今是否安好的思念；
& o+ E7 d: t6 c3 E- |
# P" o1 b& t1 J, W/ ]" r    对于亲人或爱人最美好最朴实的情感……
  N; F8 V0 F! Y% k3 A
    他们不会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也不会说“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这样的话，但他们的话比诗句更感人。

* e+ D1 }) S* H7 A' w    若说这些强宗子弟最初只是为了给花木兰留下一个好印象而不大情愿的去做这件事的话，到后来他们已经是甘之若饴，完全领会了“施大于受”的含义。

9 k0 n0 n% Y# R) q! {$ n    文字这一掌握在文士富族手中的武器，用这种温柔的方式发挥着它的作用，抚慰着看到它的人的心灵。
" ]+ j1 O& k3 q0 ^+ Z  W1 o& n( L
4 Z0 k9 r& Y9 ~4 {" ]4 j    这些强宗子弟甚至会好奇，若那些边关的兵丁、那些远游的游子看到了他们写的信，会有怎样的心情。
% Z! H& {0 g1 |, j
    然而无论如何，当贺穆兰明显的表现出他们已经打扰到她的生活时，这些羽林郎们不得不赶回平城了。
' Z4 ]' U( `* W/ C2 n9 S
    他们仰慕花木兰到不愿意看到她对他们露出一丝一毫的厌恶之情。

! P; H+ x1 A7 G; T# ~  {( u    清晨，十四骑士从花木兰家的屋后马厩里牵出他们的马。贺穆兰指挥着力士从她的库房里搬出他们送来的彩礼，重新装到马车上去。
* N/ N- _# Q8 C
( @+ L. ?  ]6 P% t! w    虽然十四骑士一致认为他们这么多天打扰了花家的安宁，这些彩礼可以作为单纯的礼物赠予花木兰，但贺穆兰本着无功不受禄的想法，加上她确实拒绝了他们的求亲，这时候再要礼物有些缺德，所以坚决不受，十四骑也只能从了。

    “花将军，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够再见。希望下次我们以旧交的身份来时，您能不要赶我出去。”独孤诺眼眶泛红，若不是他是宫中值守的郎官，此刻他恨不得在花家之旁搭个茅屋，磨到花木兰愿意下嫁为止。
# b. Q4 h. t, }* k8 Q) y3 L' r, I
    “那是自然。”贺穆兰爽朗的笑着，“下次再来，我必好酒好菜款待之。”
) s! \& r' n" }
) @$ F7 M. E) r    她玩笑般地对独孤诺挤了挤眼。

    “你们这次来的人太多，好酒只好省了。”

9 t% T9 m; G- t9 j    独孤诺何曾见过花木兰这顽皮的一面，当时就愣了一愣，而后是狂喜。

    “独孤将军……”贺穆兰凑到独孤诺耳边，小声在他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9 g4 r( D7 U$ z) N1 U9 G7 C, D, Q
5 v6 Y2 K$ T( I" K; L    随着贺穆兰的靠近，独孤诺面红心跳到想要蹦起来，而他听完贺穆兰的话以后，也确实是蹦起来了。
4 u; l6 k  J1 l' I# A- B
    “我曾听闻，每日泡脚时放些醋，可有效防止脚臭……”

# I" ?3 D7 C( S0 j$ V    “都说了不是我！”独孤诺面色赤红，“不是我不是我！”

    贺穆兰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独孤诺。

    “啊，不是你。那你就姑且听听，也许以后用的到呢？”
! q$ r6 r8 s8 h9 M8 j! h
# s. a6 h$ a% [* {8 O  I    独孤诺在心中咒骂着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在污蔑他，转眼间就被整备战马的骑士们包围住了。
; ]/ W3 ]) j* j! @% [
, G, i+ J9 d/ F    “花将军刚才和你说什么悄悄话了？”

    “独孤诺你好奸诈，你是不是去集市的时候在花将军面前卖乖了？”
7 X5 ]; r6 ~. Z  ~9 C; q! F
    “说好了公平竞争的！”

    公平竞争什么？

+ w  z/ U! B2 [$ [  t/ F2 {    谁的脚更香吗？

    独孤诺翻了个白眼。
7 n' R" x. R4 f& `( Q
    十四骑很快就整编完毕，房氏和袁氏捧着新作的面饼和煮好的鸡蛋，给他们作为路上的干粮。

, K9 U( Q/ u; `; \. o, {    贺穆兰的研究很成功，磨出的麦粉和水后作出了一种死面饼，虽然时间仓促做不了“酵头”，但纯小麦粉磨出粉做成的面比黑麦面好吃的多。这十四骑虽然出身显赫，但由于经常陪着拓跋焘行猎，意外的对吃食一点都不讲究，干啃干粮都行。

    贺穆兰看到这样离别的场面，心中也有些伤感。

3 U4 h6 V9 x1 q  K    无论他们到底是不是因为拓跋焘的指示来的，他们愿意来，本身就已经表达了某种让人感动的东西。

' j; D9 X  f3 h& s    虽然她不觉得单身一人有什么不好的，但她还有些从内心感激拓跋焘为花木兰做的一切的。
5 c! s' B1 I7 X; f8 t9 e
0 K  P, k- s4 _5 L3 ^% @    她不是瞎子，在这三天的相处过程中，她自然是感受到了这十四位军中儿郎除了相貌英俊，身形高大以外，各个人品都是不俗。
  g. R5 E+ [6 _
& ~- z* n* o- Y# ?2 x    十四个有赤子之心的好青年，这皇帝拓跋焘，是真想让花木兰获得某种意义上的“幸福”。

    这绝不是崔琳口中那种为了让全天下的人看到的虚假“幸福”。若是那样，拓跋焘只要以花家人相逼，逼她嫁一个外人看来十分优秀的青年就可以了。何必要如此想方设法做出“撑腰”的场面，又让他们自然的和她相处几天？
+ C9 g: J1 u: h$ e
    这三天，她看着他们笨拙的抓鸡喂猪，上房揭瓦。
( n/ Z: s( ^/ `0 L% a, s+ j; p
    她看着一个长相清俊的高门青年被一个老太太嘴中喷出的唾沫溅到了脸上，只是默默的擦掉，继续低头重新拟写家信。
! W4 W+ ~$ W- B$ h' f
! {  B* t7 I1 `, c3 p    她看着独孤诺像是一头驴子一样拉着那个石磨，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捉弄。

% R  j6 A7 q( O1 y7 P6 D* V    这样的品质，比他们的出身和将来更宝贵。而她不相信拓跋焘如此慧眼如炬，只是随便挑拣就拉到这么一群如此优秀的青年。

    但正如这面前的十四儿郎一样，花木兰也是贺穆兰的偶像。正因为花木兰是贺穆兰的偶像，所以贺穆兰是在慎重的使用着“花木兰”的遗产，从不敢妄自“盗窃”她的东西。
8 b' m" x, r  `; B6 z& {- w$ O, p  {
    她时刻没有忘掉这些人崇拜的是谁，爱戴的谁，想娶的是谁。

    她要时刻保持这种清醒，不被这种虚荣冲昏头脑。
2 x) I3 j+ g9 w! n- n1 M
: |( n( y+ b: p. G/ u    所以她对着面前十四位骑士抱了抱拳，朗声说了一番话。
% |3 H7 {/ o" F0 a+ W) T
    这一番话，她不是自己说的，而是借着花木兰的身体，用花木兰的嘴，说着花木兰一直铭记在灵魂里，时刻不敢忘却的话。
# \+ E& z( [9 l" D! A. A4 ~! w
    他们为花木兰而来，她觉得他们有必要听一听。
  c; O4 `) c. f5 n/ L
8 U1 Y# Y2 }6 X6 C9 u    “各位在寒舍盘桓三天，当知百姓生存不易，世道艰辛。我花家已经是大魏平民中的富足人家，尚且要为军中喂养军马，种田给养军中儿郎吃食，如今征战连连，赋税不轻，我知你们都是贵胄高门之后，可能不太能理解这样的生活……”
3 u+ [4 P  ]) U8 F4 h2 l" Z
9 H1 b6 h6 m+ g4 ^. P. Z    “在大魏，有更多的人家不及我家，却依旧缩衣节食，养着大魏的兵马，只为了我大魏能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军中能少死几个子弟回返乡间，不要让战火烧到家乡。”

, v9 n! T* B  E' u0 Q    “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希望你们他日驰骋疆场，能以这些百姓为念。”

    贺穆兰知道他们之中很多都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争，就算如独孤诺之流，也都是为了家族的荣光和个人的前程在战场上拼杀。
1 N- K; J/ v3 v3 I6 c
" \- ~; ]* T9 c4 A# u5 y5 E    对于他们来说，战场只是一个晋升的场所，以性命搏前程，如此而已。
7 x+ S: o( Q1 z2 H7 K" B6 [! d% G' t
    他们确实比花木兰这样从军中一刀一枪慢慢砍杀上来的普通兵卒要容易出头的多，也更容易成长为一位高高在上的统帅。他们是如此的得天独厚，以至于从来不曾低下头看过下面的风景。
6 @1 C& M8 {6 Y; X
6 p" C0 S; x- S% p9 C    对于千千万万的百姓来说，战争不是这样的。
: H  {. S% V, t! R" T+ c# v
) L6 _, Q( V; p: ^$ G. C% ^% E& X    他们都不是花木兰，无需在一个战士最美好的年纪里卸甲归田，所以他们以后背负的信念和他们选择的道路，可能会影响更多的人。

& G5 }' e; d) L5 ?1 _4 B$ ?4 y" p& L    “蒙君教诲，必牢记于心！”

    独孤诺慨然应道。

& y) N) C) q! t( \) P+ [  H3 G. c    “蒙君教诲，必守余生！”
6 _/ }( s# w1 ~  o& f5 K: `
    十三骑士大呼出声。

    花父撑着拐杖，倚在院中的一棵桑树旁。待看到身材修长的女儿说道“希望你们他日驰骋疆场，能以这些百姓为念”时，忍不住避到树后，擦了擦眼泪。

    他大概理解了，为何自家女儿出征前答应他只要一有机会就想法子活着回乡，却足足等了十二年才等到这一天。

, r& Q- V: c* b) |& G    以前他一直以为是因为木兰天赋惊人，在军中没有按照他嘱咐般那样隐瞒住她的膂力。没有人愿意将这样一位勇士放手，所以才让她磋磨至今。

- ]' O- a* X2 x: k4 Y6 T    如今看来，倒是这孩子自愿留在军中的。

    若说他之前是欣喜于一直在沙场中拼斗的孩子回到了家乡的话，今日这十四骑的到访，渐渐让他触摸到了女儿的另一面。
, X  K: l" B3 X- b
    藏在渴望平凡生活的外表下，那曾经属于女儿内心不凡的一面。
; U$ R! G$ N0 M  o9 Y; R0 g) N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在女儿离家前重重的叮嘱让她放弃了军中的生活回乡。木兰不想改变，只想以原来的面目回到家人身边，甚至为了他们的感受默默的接受许多事情。
8 C" s5 k1 M0 R, H9 ~( h
    但她毕竟已经不是那个会在窗下“唧唧复唧唧”织着布的乖女儿了。
2 ^% U4 X9 t1 }2 r9 u
1 A5 v# M: w1 ]  W    他曾后悔过木兰不是个男孩，因为若是那样，花家的“富贵”（注1）就不需要放弃“她”所拼搏过的一切。

  ~2 r; Y& V  a% R9 N7 z2 r( L' G* N    但如今他发现他错了。这样的一个孩子，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区别呢？正因为她是个女人，她才值得让他更加骄傲。
& g6 U* ^( l* Y; _2 U5 K& W
& S- P  `% _0 H* ^# H, _    能说出“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希望你们他日驰骋疆场，能以这些百姓为念”的孩子，难道不值得他骄傲吗？

: s  L9 K7 p  q* T: U( i    若他曾是木兰麾下的一名兵丁，怕也会死心塌地随她拼杀于疆场吧。
. Z6 p$ u# U; x# O' Y, J! f! t
    袁氏见到丈夫靠在桑树上一动也不动，也顾不上女儿到底在和那些英俊的青年们说些什么，赶忙小步跑到丈夫身边。
, q. I3 K  B0 I: S0 d6 X
    “夫郎，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她怔怔的抹掉他的泪水，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心痛着什么。
+ h: I8 i% k5 M
3 a# }' U9 c9 o  n  }- l  S' E2 x    “孩儿她娘啊，我们还是不要催着木兰成亲了吧。”
  v6 n% _+ l7 P$ x! F6 ^
1 Q  \1 L+ i& q2 M% A    花父睁开通红的双眼，喃喃地说道：“不能催，不能催啊。”
( F+ m, ~$ V- F/ O
. H$ c( y9 D* m6 f6 M* {( J. Y    “咦？为什么？我还在可惜呢，这次有这么多好男儿……”袁氏有些懊悔的看着门口的一群骑士，“只可惜我家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家，木兰高攀了也许不是好事，我虽是妇道人家，这还是懂的……”

7 t8 p1 E: p  x( L3 `    “你不懂啊……”花父撑起拐杖，让自己的脊背挺的像是女儿一般的笔直。
3 E3 u/ m) q/ w6 z  j1 ]
    “怎么会高攀呢？我们家木兰嫁谁都不算高攀啊。”

7 I, \# \  \2 M- z    他喃喃地说着袁氏听不懂的话。

. o/ ~0 L% G) ?; M  E, z3 e! m    “她已经变成苍鹰，展翅高飞过了。她在飞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把她关起来是一种罪过，所以她继续飞了。如今她飞累了，我们不能把她当成住在屋檐下的燕子啊。”

& v7 w) d" E; _0 A0 D1 t    “哈？”袁氏傻了眼。

, v8 z, O3 T% C/ Q    什么燕子和鹰？
, I* d  B" @5 ?" n2 i& r
    “让木兰继续过她想过的日子。”他顿了顿，将那两个字说的重重的。

+ E- j5 U( g2 m    “她‘想过’的日子。”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0:26
第16章 练武木兰
7 D+ `: W% \; M6 ]  |; s
    十四骑士走后，花小弟从家中的柴堆里翻出了不少丝絮。
6 ]9 E6 L0 ]/ d
$ \; I9 ]  ]8 R4 z    丝絮比布匹更容易换取货物，因为丝絮可以做丝絮纸，或纺成丝线，也可以贴在竹窗上作为遮挡风寒的窗布，还可以填充与夹袄中作为丝绵棉袄使用。

3 C$ [' I$ A: s9 s7 M# t4 M+ p    若是将布匹塞到柴堆里，自然是会被花木兰一家发现的。可是丝絮却是轻柔细软之物，它们被积压成很小的一团团丝絮绒球，细密的塞在柴缝之间。若不是花小弟清早起床劈柴，大概还没有发现柴堆里被塞了这些东西。
, a; A7 a* ~) a3 R: t; C$ E
( R7 W, A6 o1 s- q" z    花小弟把所有的丝絮都翻找出来，小心翼翼的排掉上面的灰尘，大约装了三四个筐子。
+ p3 k1 w* `& s9 P! c& b# t" y
* ?8 V: u$ d7 @) F9 ?/ L    这三四个筐子的丝絮，大概够他们花家生活几年了。

- W$ l9 m1 h8 p9 o6 ?' z3 H' N    花小弟把筐子搬出屋子找自家阿姐的时候，贺穆兰正在屋前练武。

    花木兰的记忆并未十分清晰的遗留给贺穆兰，贺穆兰严重怀疑花木兰是不是和她一样穿了，所以只留下了大脑里的记忆而不是灵魂中的。如果真是这样，她衷心祝愿这位花将军能彻底过上她最想要的生活。

    尽管如此，她的身体记忆却让贺穆兰完全的继承了下来。这大概能从侧面反映为何许多人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因为身体比大脑真是容易操作的多，至少你发奋的锻炼，身体一定是会变好的，可你要是智商底下，再怎么努力提高智商也是事倍功半。

/ O' s( b7 B9 m. |% c+ d: _' m1 }    贺穆兰练武的原因很简单，既不是想成为万夫莫敌的高手，也不是为了健康，而是——保持身材。
* g2 D' G' h/ O9 B# m" E
* f& I) `: i4 Z' h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 U) e) ~; H5 t- ?: d1 D7 e* Q
  y: [! f% S- W    她在后世是个医生，而且是个解剖过许多尸体的法医，自然对人体的结构十分了解。
' W, {$ k0 h  A6 Q; {
1 \5 B0 L7 G+ ^    在同等重量下，脂肪的体积是肌肉的三倍多，这就是为什么许多运动员和健美爱好者一旦停止了锻炼，会发胖到让人无法直视地步的原因。
2 ?! w) |! b  |
) T% f) b; S$ Y5 j+ U  W    贺穆兰估计花木兰大姨妈一直没来的原因是身上的体脂过低，造成了运动型月经不调。

9 m3 D5 w% f2 ]# v    这是常见于运动员身上的毛病，大概是花木兰在应该来癸水的年纪入了伍，而后大强度的训练让她迅速消瘦，身上的脂肪变成了肌肉，再加上打仗长途奔袭急行军是常有的事，饮食不当就会让体脂变得更低。
5 |3 d$ `1 o  i  }$ d8 G
    花木兰是典型的高挑身材，若放在现代，她一定是最好的模特之一，花木兰身上无一丝赘肉，流线型的肌肉让她同时拥有女人的柔美和男人的刚劲。

4 O+ R7 L. b8 k# I    但这一切得建立在“花木兰即使退伍了但还是没有松懈对自己的锻炼”上。

& B/ N0 r, ~! E7 Q8 f7 U" z( p    为了不让自己的偶像除了“将军卸甲”、“美人白头”之外，还多出个“将军发胖”的传说，贺穆兰只能每日清晨起早做一系列的锻炼，包括打拳、练剑、围着乡间的田埂慢跑等等。
  C: D" [8 m) x; A/ p7 v: ?
    为了维护偶像的形象，贺穆兰也是蛮拼的。
' Y' j% |: d$ r( I
    若不是每次看到她提着水桶给家里水缸装水，或者随手劈上几段柴，花小弟都露出一副“天啊我居然让我姐姐做了这种事我还是死一死吧”的表情，贺穆兰倒是很想顺便把家中几个大水缸里的水都顺手装满，再把木头都劈成柴火的。

    此时，贺穆兰正提着花木兰留下的名剑“磐石”，做出了一个刺击的动作。
6 c  O* L# ?1 ]$ [  i: m2 p8 K
2 y) a) I# F! {9 w) o5 d    所谓“磐石”，其实是一把在军中并不吃香的重剑。近战武器中，军中儿郎最喜欢佩刀，即使用剑的，也都是长剑。毕竟劈砍比刺要省力，杀伤力也更大。

, B  ?3 {# w8 R) f/ P4 F    磐石是一把特殊的剑，相传曾是三国时期一员猛将的佩剑，其人因为力大无比，用了许多剑都觉得太轻，他的主公便遍寻名匠，为他打造了这么一把重剑，寻常宝剑，触之即裂。
; z* u3 S/ s* o3 N$ K
    至于这员猛将是谁，众说纷纭。但这把剑确实重的要命，到最后意外的落到了花木兰手里，变成了一把实至名归的名器。

    力气不够的人用它，怕是会把它当做钢棍或者狼牙棒一样的东西使。

    花木兰并非江湖上的游侠儿，不会那些精妙绝伦的技击之术，但她的力量让她的剑术走了“以力破巧”的路子，很少有人敢和她硬碰硬的对抗。
7 J5 @; f6 p$ L: g6 u, f7 ]/ H
* {0 D: D% q2 s+ Z( z    更何况“磐石”虽然在锋锐上并不出色，却是一把极为坚固的剑，正适合她的路子。

: ~% s2 z" d& I9 X3 {2 g8 Z    这种大开大合的军中剑法，花木兰这样的人去练才叫相得益彰。

    “阿姊，我在柴堆里发现了……啊呀！”花小弟被鼻尖突然出现的剑尖吓得一声惊叫，手中的丝絮也脱了手，特别可笑的飘散在四周。

    若不是花小弟是个身材瘦弱的男人而非娇小的美女，这丝絮飘扬，两人凝视的画面定格瞬间，倒是个很好的古装片镜头。

, d" p+ V9 X6 k6 S6 P    贺穆兰很快就从那种“入武”的境界里脱离了出来，有些抱歉的一把拉起仰坐在地上惊慌失措看着她的花小弟。

    “抱歉，我练武入了神。你不该突然闯到我的院子里来的，阿爷应该和你说过哇。”

3 C  y7 D! M& v8 f    花木托呐呐地说不出声，他没敢说他被突然出现的那么多丝絮冲昏了头脑，所以他只能露出惯有的抱歉笑容，对着自家的姐姐傻笑。

' o# X1 Y0 f8 j# M6 t$ @0 u. C    “呵呵，我忘了。”
5 @& x& Y# E4 V. O5 w
    贺穆兰一震剑尖，将半空中飘散的丝絮缠绕于剑上，横到面前看了眼。
3 O. I; r, t  Q6 t, u' |2 O
% z, r; H$ _: m$ U1 f- m    “这是什么？棉絮？我们家有种过棉花吗？”
& @' ?5 k: c+ ?( A# Q' O0 S
3 M" }& V1 f) X* B5 c    “不是，棉花南方才有。这是丝絮，蚕茧表面的浮丝汇聚而成。”花小弟摇了摇头，“阿姊，这是前日那些大人们留在柴堆里的。”

8 f9 Z% o' `. ^  X5 `( z0 [' ^3 O    贺穆兰的脑海里一下子就出现了那十四个青年骑士的身影。

    他们是什么时候塞进柴堆的呢？一想到十四个骑士偷偷取出丝絮一点点塞到柴堆里的样子，她的心就又暖又软了起来。

2 U- ?( G+ E3 _: s    贺穆兰看了看花小弟赞叹的样子，轻声笑道：“既然如此，也快过年了，你拿这些丝絮给你家媳妇，叫她做些冬天的新袄子吧。”

    花木托吓了一跳。
- A' r4 O+ Q! U# G1 [
8 G! h+ g. r7 x5 f* _  Q    “咦？用丝絮吗？不用了吧，去年阿姊刚给我们添置了新的皮裘衣，今年又用丝絮，太浪费了。”

    丝絮一向是汉人大族或富户们用来填充夹衣的，他们这些普通人家，冬天用厚布做成冬衣，外面穿着皮裘就已经很暖和了。
2 o1 L9 Z. Q7 W1 W$ S
- x) g0 n' O& b) ?5 x2 F9 d    冬日不用做农活，最多喂喂家畜，在屋子里是不需要穿的那么好的。

' q9 f" }. ^3 L' I5 S    “这些日子也累着你们了，你们要觉得用丝絮浪费，那就随你们处置吧。”贺穆兰见花小弟还要再说些什么，一边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汗，一边收起剑和他不在意地说道：“他们既然是好意，你们就留着，阿姊不缺钱。”

' T5 M# o. R) Q, k    花小弟见姐姐真的是把这几筐丝絮都给他了，当下欢呼一声，快活的拎着几个筐子回屋找房氏去了。

    他们舍不得穿丝绵填充的棉衣，但他们的孩子才两岁多，费点丝絮却是没什么的。

    更何况贺穆兰在那些羽林郎们走后就立刻补充了家里的鸡鸭猪羊和粮食，今年冬天还是很好过的。这些丝絮就等于是她送给弟弟一家了。
* [( G8 I6 U4 f) d2 j/ g, E$ |& R
( S4 f* A2 p+ k. w( z( {* C9 P0 a    贺穆兰说的不缺钱不是客气，她如今真的是不缺钱。
: E+ I$ m& D, P6 r0 \8 B
' p: u, q0 T" c$ u+ G$ L    虽然贺穆兰不知道皇帝赏她的那些箱子里为什么有一小半空了，但她经常在集市里跑，自然是知道剩下的布帛和金银珠宝就够她安逸的度过一生了。
; y+ k2 x7 m) Z+ o6 R
7 s$ ~- I5 z* x, i5 [$ v    事实上，她之前一直以为那缺了的东西是分给了花家人，但她后来偶尔翻到的记忆却表明花父花母没有接受花木兰的布帛金银，只取了一些容易放坏的粮食和皮子。

# ^, X* `, _+ W& w    花木兰修大屋花了一些钱，也经常给父母添置些衣物买点东西。她在弟弟和父母家里吃饭，伙食费是用偶尔去集市买回来的米面调味料什么来代替的，根本用不了多少钱。

    这些空了的箱子已经成谜了，贺穆兰也懒得去管。

# w0 J5 D' y0 u7 A$ `% v    本来就不是她的钱嘛。

8 C, X6 _) \; r# [  ?* i    午夜。
' u) H! d1 T& g$ P
    虽然不是她的钱，但这不代表她可以容忍这群小贼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偷她的东西！

    上次“闹鬼”还没有吓跑他们吗？竟然还敢再来！
. {  P1 @8 J  }) o+ f7 j0 C
7 T4 y. X/ s) r    她听到隔壁库房的动静，一骨碌坐了起来，匆匆披上皮裘，在腰间插上短刃，从卧房与库房相连的门穿了过去。

% T' i3 p0 D* P2 P! @+ G    贺穆兰进入库房的时候，那一群“游侠儿”刚刚悄悄弄开已经被贺穆兰重新换过的铜锁，拥着几个身材瘦高的男人进来，为首的男子长相酷似后世的新疆人，卷发长辫，左耳上挂着一个小佛像的耳环，脸上更是有一股驱之不散的戾气，一望便不是温和之人。

. s* \0 v7 \/ c$ w7 H1 a. g! t    贺穆兰见到这个男人进来，便知道这绝非是单纯的游侠儿偷盗事件，那几个身材瘦高的男人也绝不会是游侠儿。
1 R& S0 y+ l1 h2 b0 k
    花木兰的记忆告诉了她，这些人究竟是谁。

6 `; M4 K& T! [    或者说，究竟是什么来历。

) r1 t9 E* ~1 x! Q    所以贺穆兰再也顾不上掩饰自己的身形，从角落中转出，抽出短刃就朝着为首的卷发男人劈去。敌暗我明，那卷发男人刚准备弯腰进门，面前就多出一把短刃来，立刻侧身避让，后退了一步。
, `2 _& z+ S8 W- Y( S  j) f* x
5 N2 d+ ?8 x! e% `    再次转过身来的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弯刀。
* P8 D0 m* w; N/ Q; A2 b
    他身后的游侠儿吓得腿直哆嗦，可是其他几个卷发男人用能杀死人的眼神盯着这几个上次被“女鬼”吓跑了的游侠，他们也只敢僵硬着站在后面。

+ ?& A/ K- X  Q" R2 v$ N& x    贺穆兰向前几步，反手甩上门，把他们逼出门外。
& r& q" y% T5 u/ d
    逼他们出去是因为他们人多，在狭小的地方打斗对她不利。
; G) g  y3 r) _  V% W
    此刻情形就绝不一样了。

    “花木兰？”那为首的卷发男人用一种十分生涩的鲜卑语问出了声。

7 V; @' q9 s( u5 h) A# h2 O    “卢水胡人什么时候干起偷鸡摸狗的勾当了。”贺穆兰挑了挑眉，扫了一眼这个最多二十出头的男人。

/ f) C, i+ Q3 L# I    “既知我是花木兰，你为何还不跑？”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0:30
第17章 卢水胡人

    卢水胡，是指原本居住在卢水地区的胡人。
2 E9 u9 ]4 a2 V6 z
+ i3 U9 {+ h; F- o    卢水胡人骁勇善战，男丁从小习武，整个卢水胡的族人性格都颇为桀骜不驯，是关中胡人的一个大支。因头发卷曲外表醒目，甚至还有褐发绿眼的，是以很容易区分。
. `( C4 ~5 j3 }8 f4 u+ p: U1 r
    魏灭掉的凉国，就大部分是卢水胡人构成的。

' X2 k& k& W8 s& ?' O    贺穆兰会说出这样的话，自然不是傲慢。
2 E% F# |" x7 U5 m" i' f' }
5 ?8 D, I! u( I$ ?: Q    花木兰是在神嘉元年（公元428）年接了拓跋焘征兵的帖子当的兵，当年拓跋焘大点兵，为的是第二年的北征柔然之战。

8 J7 W  c, D; C0 L    柔然主要是鲜卑、敕勒、匈奴和突厥等许多民族和部落所组成的汗国，魏国前几位主君对待北方的柔然都采取的是被动防守的政策，建起高城抵御柔然的攻击。到了魏帝拓跋焘登基以后，国策开始转守为攻，以积极的进攻代替被动防守。

* f# h* w0 j" w6 m    神嘉二年（429年），刚刚年满二十二岁的拓跋焘率着魏军突袭柔然，柔然大汗亲领大军迎战，将拓跋焘围了五十多圈，但因拓跋焘英勇奋战，极大的鼓舞了魏军的士气，其后被左右军的护军拼死解围，拓跋焘更是亲手射杀了柔然当时指挥战斗的大将于陟斤，使柔然兵大惊而败逃。
' a; M' E: b. V9 j0 Y  j
    花木兰当年就在右军，也正是在这场战役中崭露头角，开始从普通骑兵一步步往上晋升。

, w/ j! Y$ @7 c2 g* Q7 j# ~    神嘉二年的那场大胜重创了柔然，原被柔然征服的各族人民也乘机起义，使柔然政权陷于内外夹攻的困境，实力大为削弱，这使牟汗纥升盖可汗忧恨成疾，于当年七月病死。

: M1 @3 Z  ^3 i  C( N( {    拓跋焘见柔然可汗已死，便听取汉臣谋士的意见乘胜追击，领着左右军数万骑士继续征讨，将原本在柔然统治下的异族地区全部打了下来。

    那一年，擅长畜牧、能征善战的高车一族被打的丢盔弃甲，全员归附；敕勒人王庭被破，魏帝统一敕勒各部，几十万敕勒人归顺大魏，迁至漠南一带，为大魏放马牧羊。

( d1 t9 M# x6 `3 q    而后花木兰从军的十多年间，只要军中没有大战，他们就驻守六镇，抵御贼心不死时不时掠边的柔然人，而皇帝只要开始征召，他们左右军就要轮流随驾，一同跟着皇帝东征西讨。
& v3 y* j4 q5 R! z
    由于花木兰所在的部队大部分是鲜卑人，以机动的骑兵为主，所以这十二年间无论是讨伐夏国之战、还是讨伐北燕、北凉，花木兰竟是一场没拉下，军功也一点点累升，从不入流的小兵卒一直攀升到五品的虎威将军。

    太延五年，拓跋焘终于统一了黄河流域，成为北方真正的霸主，他听从司徒崔浩等汉臣的建议，禁止所有胡族继续称呼他为“大可汗”，而改成“天子”，以“魏”为正统，统御诸族。
# V* @' e" |. \8 I2 u4 l& f6 w/ Y
+ ^; o5 m. }# b' U    这也是木兰辞里为什么前面是“可汗大点兵”，而到了后来却是“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的原因。

( O0 [7 F9 {0 N" z5 w( l$ I    从这时候开始，需要打的硬仗就开始少了，庞大的军费和军中兵士太多造成的耕地荒废成了大魏最大的弊病，于是朝中重臣纷纷联名上奏，告诫魏帝再维持这么多的军队大魏也离败落不远了，必须要开始还退军还耕。

$ y$ A( O  Q4 q% f7 `    所以在那几年，天子论功行赏，还军归乡，花木兰趁机提出卸甲归田的要求，颇经历了一番波折，终于回到了家乡。

3 \1 J4 E* h" _* y2 p: a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看起来似乎平淡的很，但花木兰从军的这十二年，绝非是什么简单的人生。拓跋焘是一位能征善战的皇帝，花木兰从军这十二年中他用兵之多，足以超出许多人的想象。

    无论是突厥人、匈奴人、卢水胡人、高车人、敕勒人，还是鲜卑人和汉人，花木兰都有“打”过交道。

    “虎威将军”花木兰虽为人低调，但在敌军中名头却是响得很。
5 d7 ?/ U9 [' K9 h# T. g7 \
    游侠儿敢偷盗花木兰的东西，是因为花木兰如今没有偏将，也没有侍卫，偷不到最多就想法子逃跑就是，正面交手他们是不敢的。

7 M9 G& c0 c$ v% D, u    但从来没听说过有卢水胡做了游侠的。魏境的卢水胡住在杏城一带，因英勇善战，便大多数以此为生，是类似于雇佣军般的一群人，杀人截货听过，上门偷盗从来未有。

" X  ~4 o: ^& j    何况杏城距离这虞城还有甚远的路，千里迢迢跑来偷她的东西，就变得让人匪夷所思了。
5 F1 Q; k1 r/ ^- H( t1 W  @1 A' V! B
    花木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身后几个游侠儿都是吃了一惊。他们听不懂鲜卑话，但“花木兰”的发音却是听得懂的。

5 S3 _. K: L2 L  j3 F9 z4 D+ Q    那几个跟着首领的卢水胡人也是一般样子，似乎很惊讶面前的鲜卑男人就是花木兰。

7 L% b) F# d+ ^9 X, a' {    在贺穆兰确定了自己身份的同时，那个卷发青年持着弯刀跳了过来，二话不说开始攻击站在门前的她。

5 ]) K+ g2 @* h2 R: \$ j' E" E    当当当当当！
9 f# x; l9 u; Y9 T8 i
8 X" C9 N( ^% G4 F4 _& b' j    瞬间倾泄而下的火花将两人的面容照得通明。贺穆兰跟卷发青年在极短的时间内交手了无数次。

, C5 e+ W& `( B' r    每当两人的兵器相碰，从兵器上迸出的火花就引的其他人分外紧张，似乎那火能烧到他们身上一般。

! N4 `0 u4 g0 d    啪啪啪啪！
0 Z8 i$ n9 {. e$ O" }; G; r8 F/ j+ _
6 f( ?$ P+ `" V' U    这是卢水胡人最擅长的弯刀刀法，动作既轻盈又快到令人害怕。
2 b, f5 Y) v  ~  Q" D" a
) p/ Z) j2 Q# {8 m* H4 v( W    这卷发青年即使在交手期间也都不吭一声，贺穆兰对这种入室偷盗不成反倒变为公然抢劫的人物十分反感，手下就没留情，用力往前一架短刃，花木兰的短刃就将这个胡人的武器撞得开裂，终于在“珰”的一声后破碎开来。
: Z" I+ ]" v5 V
    原本想用快刀紧逼花木兰退后的卷发青年突然碰到了贺穆兰这一击重击，导致武器破碎，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咬牙切齿地向后退走。
- {/ e) ~, I  L' T3 S# C# f5 d# K8 F
    那几个同样卷发的青年见首领败走，也不纠缠，跟着他唿哨一声转身而逃。
/ M, a# G8 D' g
! Y3 Q" \) q5 A2 |! ^/ w( g7 g    贺穆兰不想追击贼寇，她的财物还在身后，花木兰的家人也在不远处，此时若是调虎离山之计，那就哭都来不及了。
4 H* b$ d  {3 ^- F7 \, d3 ~" ^
    一时间，场上只留下两个被卢水胡人抛弃，吓得一脸惊惶的游侠儿。
' P. m9 C" o+ N; h
* e' ^- `* q4 g: s2 Z3 m    贺穆兰上前一拳一个，放轻了手脚，直接揍晕了他们。

    隔壁听到打斗声披衣起床的花家人，慌慌张张的点起了灯，等到了花木兰的院子时，那些卢水胡人早就已经跑的干干净净了。

# I! S3 K" v: _9 E    “木兰，你没事吧？”花父是被花家小弟背着过来的。当年从军时他渡水而战冻坏了腿，所以一到天凉腿伤就发作，三十多岁就不得不还乡屯田，遇到急事想要行走，还只能靠儿子来背。

    房氏和袁氏没有出门，而是门窗紧闭留在屋子里。贺穆兰见还是惊动了老人，心中对那几个卢水胡人更是起了怒意。
  z# w! R* y( X1 d1 C
% A6 i5 ?& K+ P! g: Y; A    “阿爷，阿弟，无事，来了几个蟊贼想要偷东西罢了。”贺穆兰用脚尖点了点地上两个小贼，“人已经抓住了，你们莫慌。”

    “抓住就好，抓住就好。”花父看着女儿衣衫不整手持短刃的样子，拍了拍花小弟放他下来。
2 M; ?( Y( W# u! B& E$ i, o
- ^0 P* \+ P, A3 _; M5 A6 d! K# \. w    “蟊贼为何动起了武器，我刚才好像听到金铁相击之声，他们动刀子了？”花父蹲下身子检查了下他们的手掌，“是偷东西的贼，茧子都在手指头上，不在虎口。”

    贺穆兰又一次对花父刮目相看。
7 F, c2 T5 H4 ?0 w" Y! Z
    花家老爹不是在军中做过斥候，就是天生是这块苗子。

    他真的很像她的亲生父亲。她的亲生父亲是一个办案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平时里也是这么沉默寡言，但一遇到大事就变得分外可靠。

. O$ u$ x! d3 p    “还有几个卢水胡人一起过来，看起来这几个汉人的小贼倒像是被那卢水胡胁迫的。为首的胡人武力不弱，应该是有在凉军中历练过。”

( g) N1 \$ U' b4 d( |& g* B% _    卢水胡人的身份太复杂，只要给他们钱，他们可以为魏征战，也可以为柔然出力，凉国还在的时候，许多卢水胡人身在大魏，却偷偷给凉国运送各种物资，只因为凉国是卢水胡建立的国家。

    这支胡人在大魏口碑不是很好，但大魏各民族太多，一旦对其严厉镇压其他部族未免心寒，也就只能课以重税来压制他们发展了。
( d8 R8 K1 X- I' E
    “是来寻仇的？”

) n$ g6 T7 S0 s+ {- z    花木兰从军这么多年，和卢水胡人交手过也是正常。
. |- _+ A" Z* q7 U+ A& r
. q! C5 o' H0 c) ^( {    “撬我库房之门，见一击不得手就走，应该是来偷东西的。只不过被发现就起了强抢的心，一交手发现打不过，干脆就跑了。”贺穆兰也不知道他走的怎么那么干脆，大部分人在这种情况下总是要仗着人多缠一缠看看的。
/ b# z& p* q0 g9 F$ c
    她没告诉花父他一口报出了她的名字，若是说了，花家老爹会更加担心。
! Z% n7 j) d& B
    “自古欲成大事者方才惜身，就怕跑掉的几个卢水胡人还会再回来啊。”花父满脸担忧。
! [: d6 d4 O3 a( l8 G
    “回头家里还是养几只狗吧。”

    自家女儿虽得了钱财，可总是不得安宁。
" H9 I1 c0 M2 W5 ?" p
    实在不行，为了女儿的安危，还是回怀朔老家去算了。至少在那里亲戚朋友都是聚群而居的，左右也有个照应。
" d% V7 c, U; N; o
    花父在那里想着去哪里弄几条好狗，花木托已经跑到花木兰的库房里拉出几条粗麻绳，把那两个贼人绑的严严实实，然后犯起了难。
9 J& O+ h* V5 w( e
    “阿姊，他们怎么办？”

    “等他们醒了，我先问问看。”贺穆兰看着地上两个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倒霉蛋，“等问到了想要的，将他们押到虞城县衙交给游县令，看他怎么处置了。”

: y- h! f0 Z/ l9 U) y    第二天，花木兰亲自审问两个游侠儿。她虽是法医，但也看过不少如何审问犯人的实例，所以没过一会儿，她就得出了自己想要的。

. g6 d1 c* H6 c9 v& b    这些卢水胡人一直隐藏在虞城一个废弃的佛寺里，而那里恰好是这群游侠儿接头的地方，前段日子他们偷盗花木兰的财物不成反撞了鬼，那几日自然是对其他游侠儿一直津津乐道这段撞邪的经历。
. t( W3 [) C+ B1 _7 R
- C2 o+ d% k& E6 x4 m    而后这两个倒霉蛋一落了单，就被这几个卢水胡人抓住了，还被胁迫过来带路和开锁。

" y; k' @: p0 T- r: ^0 r( k6 a    卢水胡人的凶悍是有了名的，这两个游侠儿还有家小，自然是不敢妄动。

    由于语言不通，只有那为首的褐色卷发首领会说一些汉话，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这些卢水胡是什么人。

    但是从那几个卢水胡从人喊首领的发音来听，首领的名字大约是叫“盖胡”或者“盖吴”。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0:43
第18章 求助木兰
* l( I  y0 ^5 z  H; N
    贺穆兰从来就不喜欢历史，历史这门课学的只能算是马马虎虎，莫说是北魏史，南北朝史，你让她背出唐宋元明清以前的朝代都不一定行。

# |8 O0 R/ h( N, V- k    所以很多时候她就模模糊糊的过，纯粹把这里当做一个完全不知道的新地方来对待。
/ R3 F4 J7 ]* U$ j4 }
    她刚刚穿来时，听到花家老爹和她说鲜卑话，一直都没把自己联想到“花木兰”上。鲜卑语的“花木兰”和汉语的“花木兰”还是有所区别的。她一直以为自己叫“贺穆尔兰”，是个三十多岁还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 F/ }* s0 n4 I4 `1 q    待她最头痛欲裂的那几天过去后，吸收了一部分花木兰最近的记忆，这才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的开窍了。
  v* W( \6 C( x/ c4 v+ V
) T& f5 T1 F" f    竟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花木兰”！

  p4 y0 q# a$ q( K# e# c    所以，以一个汉人的语言习惯来听那几个卢水胡人的名字，能准确无汉话口音的发出“盖胡”的音，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 _  f& R. ^& K0 Y2 u0 r4 v
; @- v4 d; v. d  }& l* E8 L0 K    贺穆兰和花父都不知道“盖胡盖吴”到底是称谓还是名字，不过既然是没有什么名头的人，她也就没当成太大的事。
2 G5 j) [' f( ?2 Q) h9 x
/ e$ }+ V2 u) s" F9 n6 U" D    但就是这个没有什么名头的人，居然真的做出了一桩大事来。
  h" z2 N, U/ \6 b/ U) S
& ^" V8 R/ ~( r    ——他们绑架了在虞城逗留的崔家十二郎崔琳。
  @3 t% Z+ m0 P
4 _2 {  ~, {1 I$ }    崔琳并不是崔浩唯一的孙子，崔浩有五个嫡子，庶子更是不计其数。崔琳是他嫡次子的幼子，因从小聪颖，所以颇得崔浩的宠爱。

    但他和很多北方高门的子弟一样，并未出仕。据说是因为寇天师曾给他批过命，他若入了朝堂，崔家满门上下必遭浩劫，所以笃信天师的崔浩虽然惋惜，也只能含恨看着自家第三代中最杰出的子弟每日闲散度日。

    崔琳能说会道，交友甚广，再加上他是不能出仕的，各方势力和他交往起来也少了一份顾忌，渐渐崔琳就成了崔家的说客和“代言人”，经常出入权贵之地。这次他来找花木兰，也是希望能靠自己的能力替崔家再添一门助力。
: k9 Y$ E- L$ i5 v# Q# q
    崔琳此番被劫走，是因为魏帝拓跋焘决意打压佛门而引起的事端。

    崔琳的祖父崔浩是大魏汉臣的领头人，也是北方士族高门中最德高望重之人，历经三朝，有两位太子是因为他的意见而被立的储君。
* u0 G" v3 X0 {& _6 w1 V- x
    拓跋焘的父亲原本属意的是拓跋焘的弟弟，当年正是崔浩以“立长”的道理据理力争，才让拓跋焘当上了储君，而后他十五岁登基，崔浩也是一直忠心耿耿的辅政着这位皇帝到现在。

1 d! }9 n- v+ B- B# a3 [    鲜卑贵族和北方汉人的高门之间一直有摩擦，因为拓跋焘敬重崔浩，便时时在其中起着协调的作用。但最近几年崔浩频频的提出“抑佛”的政策，直接点燃了胡人贵族们胸中的那腔怒火。
% |9 t$ N$ U( J# j2 a: ~- }5 Q
    鲜卑贵族和大半的异族胡人都是信佛的，鲜卑人笃信佛教由来已久，若不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寇谦之“寇天师”引得拓跋焘信了道教，甚至把国号改成了“太平真君”这种名称，怕是大魏上至国君，下至百姓，都要信仰佛教了。

    越是动乱的年代，佛教就越吃香。
" d! b# }# p- h* O# e, J7 X# E4 P
    起因是崔浩曾建议魏帝下旨命五十岁以下的僧侣还俗。

$ s9 H! D& \6 U    崔浩做此提议，除了因为他信的是道教以外，更的原因是因为大魏连连征战，有许多不愿意服兵役的男丁都皈依了佛门。

/ w' N7 _4 C) u. |' ]7 E    他们以全家之力供养佛寺，不用纳税，不用服兵役徭役，年纪轻轻就在佛寺中安闲度日，佛寺外却有大量耕田无人可种，只能任其荒废。

    到了打仗的时候，这些适龄的男子无法被征召，就只好起用已经年老或年幼的男丁去征战，造成了很大的民怨。
5 V* J* d! x% r# H- I
' k! O* [5 e' l3 j2 g. c# {    拓跋焘听取了崔浩的建议，下旨各地寺庙的五十岁以下的僧侣还俗，以充兵役和徭役。这一旨意自然是引起了不少僧侣的反弹，有的逃到愿意庇护自己的信徒人家继续当他的和尚，有的就逃亡山野间的野寺荒庙躲避还俗。
& g' E- v3 j4 l- v. l3 T. r  O1 ^5 h
    许多鲜卑贵族为了藏起这些僧人，情愿把自家的私庄拿出来赡养他们。

    为了能更快的推行“退僧还俗”的政策，拓跋焘“请”了大魏佛门的三位高僧紧摩罗、释源迦和昙缘为质，逼迫各寺僧侣立即还俗。
' X+ a. y; c, x. [
    紧摩罗后来在宫中“坐化”了。
7 N' ^/ n* S8 B2 M
    昙缘和释源迦如今还被困在宫中。
7 c' ?( p; d9 r
    这群卢水胡人，也不知道是受人雇佣还是因为信仰的缘故，从京都平城一路跟踪崔琳到了此地，终于在崔琳离开游府外出访友的时候将他劫走。
, I! ?/ `$ c+ O% \
    拓跋焘关了三位高僧，卢水胡就劫了劝拓跋焘灭佛的崔浩之孙，用来交换释源迦和昙缘两位僧人。
9 x! b; J: g( c1 R( m. Y
7 n! A3 w- l" a/ y5 ^) x    信仰佛教之人对崔家简直是深恶痛绝，这崔琳落在他们手里，无论拓跋焘愿不愿意换人，想来都是要吃一番大苦头的了。

    这一切，都是如今来花家求助的游县令所言。
! p) f) p2 q2 R) a4 I- B: }) n
    前几天，贺穆兰在两个游侠那里得到了消息后，就让自家的小弟和同乡几个汉子押着两个贼人去虞城县衙了。

    托那些羽林郎给乡人们写信的福，现在也有不少营郭乡的乡人和花小弟走动的勤快起来。有些人对花家这位女英雄是好奇的紧，有些好奇心盛的就会去打探花木兰过去的旧事，渐渐的，好奇变成了敬重，偶尔花木兰起床，还能在家门口发现装着蔬菜的篮子什么的。
- z: h9 H0 V$ }" U( Z# y
    这些人压着偷窃不成的反被擒的游侠儿去虞城县衙，游县令却不在县衙里，县衙里也是一片忙乱。等花木托一问，原来游县令去了梁郡的太守府，便只好把这两个倒霉蛋交给了县衙里的吏头，留了贺穆兰写的“事件薄”，乖乖的回家了。
+ h! I6 x3 v1 h( t$ W3 s# q
  U% ?% V6 s/ a& X- y2 {8 e+ u    岂料没有几天，游县令就来了，还带来了梁郡太守府的一位兵曹。
; d& o/ R! s8 H0 x: _; \
    “你是说，卢水胡人现在驻扎在虞城外的求愿寺里？”贺穆兰纳闷极了。“他绑了人竟然还大咧咧告诉你们他们在哪儿？”

& g* N8 R4 ]0 x) ]) M0 [, H3 ^2 b    “他们想要用怀瑾兄去换释源迦和昙缘两位大师，自然是希望引起越多人的注意越好。更何况怀瑾还在他们手里，谁也不敢擅自动作……”
- T* A$ X+ U! i2 }* K% s2 \
% e1 `- L/ |, }8 A    “原来如此。”贺穆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1 t3 n( S9 q7 t# {    “我来这里，是因为听说花将军曾接触过贼首。”游可一身官服皱皱巴巴，显然是好几天没有整理过仪容了。“听虞城的游侠儿说，那贼首不敌花将军，请问可否属实？”

9 [; X0 `: P; [: }* v    “他并未和我搏命，二十招后我毁了他的武器，他立刻抽身而逃，是以我也未知他的真正实力。”贺穆兰保守地估计了一下，“若是以他展现出的实力，一对一单挑的话，我大约有八成把握。”

    花木兰从小习武，又有一身怪力，她不会什么精妙的剑术，无论是弓箭骑射，还是舞剑使枪，都是一点点练出来的，唯熟而已。
' C5 T# M3 u) x$ d/ r* N
6 L2 G9 l9 r9 |1 u4 a3 b    “大善！”
% ?' `8 X. \6 [. M5 P% p  I
7 d! Q5 c3 n2 M4 @    游县令连忙对着贺穆兰一揖到地。“还请花将军助我救出怀瑾兄！”

    贺穆兰扶起游县令，干脆利落地道：“怎么做，你说吧。”
- j8 C/ p5 D/ V& X
* s/ y+ r) u' {: J9 D9 s& n5 @7 f    “咦？”游可几乎是有些震惊的抬起头。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 Y( R. n( P# x1 \' L$ E
    崔琳不是说这位花将军对他态度不怎么好吗？
% X% e7 l6 O9 i5 q
) S+ S: I! v& U( E9 o, O2 X+ b    “维护社会治安秩序，保护公民的人身安全、人身自由是我们……”贺穆兰异常流利的说了一句口号，随即“啪”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1 Z, b: {4 T: u
    “我犯什么傻呢，又不是对着记者……”

    她失笑了一下，小声嘟囔了几句游可听不见的话语，立刻正经地和游可说道：“虽然卢水胡劫了崔琳不关我的事，不过就这件事本身来说，是不义的行为。我和崔琳也算是有一面之缘，至于那个盖吴更是偷盗不成反对我起了杀意，自然不是什么善类。于情于理，我都愿意帮你一回。”

4 q5 |. F0 Q& ?3 ?, p: x% S& V    她对游可印象极好，崔琳虽然让人讨厌，不过那个卢水胡人盖吴更是惹人厌恶，此消彼长之下，她走一趟也没什么。

  r" S' |5 S+ [$ W) L  I& M    “花将军大义，游某铭记于心！”游可大喜过望，立刻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来。

# x: Z4 N* h( S/ ^1 \. g, _    ***

8 ~% C3 I7 v% l9 z3 y    说到卢水胡，就不得不说一说这个民族一个奇怪的习俗。

& `' x0 @2 u( i4 D7 l    卢水胡人骁勇善战，从汉代开始，就活跃在各场大的战斗之中。
) ]# C3 z( e$ ^1 t. G( B0 W
; h! x4 A3 `  A- M; M  j; x3 }  P    在两汉时，汉朝的朝廷曾长期雇佣卢水胡人作战，但有时候也会出现敌我双方都同时雇佣了卢水胡，卢水胡人不得不自相残杀的事情，所以久而久之，卢水胡中就有一个规矩：
# u! r3 Z! f) @8 k: b% L7 N9 Q4 s
    ——‘若是双方陷入僵局，不能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时候，双方的首领连战三场，若哪方三场皆赢，败者就要退走，再见胜者，退让三里。’
1 W/ p. w) W; `: L* R( s+ J
) V1 K' U; t# P+ O+ @* _    这一规则使得卢水胡人虽然桀骜不驯，但却很少主动和人起冲突。尤其是面对勇者的时候，若盲目和人结仇，你的仇家就有可能故意和你找茬，在你每次需要赢的时候挑战你。

    不要和能赢你三次的人结仇，因为很可能你就此把性命也输给了他。（注）
, M% P6 R7 i0 O
- e) b' Q9 e: w$ I5 e( w5 X4 h2 C    盖吴来偷花木兰的财物，很可能是因为听了游侠儿的话后临时见财起意。毕竟卢水胡人过的贫寒，他们也不善农耕，当“雇军”不过是为了讨个生活。

+ f3 [4 P: \2 ~    那盖吴先前怕是对自己的武艺颇为自信，待和“花木兰”交手后发现不是敌手，又不愿意结仇，便一败即走，不再纠缠。

    贺穆兰此刻正骑着“越影”，佩着“磐石”，和游可一起往虞城而去，等听完游可和那位兵曹的解释，不由得为着卢水胡的规矩叹服。
! X# u4 [; C; w9 F
6 i5 H* m! ]/ M8 k. ~9 t! C, s    这活脱脱就是后世的雇佣军典范，一切向钱看齐，命是留着赚钱的，能不结仇就不结仇。要死死首领，绝不散队伍。
: Y% \. `9 E2 i/ Y2 Q* n* y; ]
$ {& z1 ]. Y5 |% Q, s    看起来，这年纪轻轻的盖吴还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能用几十人就劫走了崔琳，应该还是个心思细腻之辈。
2 N7 a& M7 I8 G; ~3 Y  a
' z+ Y$ |) y5 B# ?( f8 M    “这规矩连我都不知，想不到游大人见多识广，竟然连卢水胡人的习俗都通晓。”

    贺穆兰是真心佩服这位县令，他为了朋友四处搬救兵，甚至连这个规矩都想到了，不得不说崔琳交了一个好朋友。
, D3 A9 J1 \6 \( g4 u) U
    从虞城到平城最快也要十天，到时候崔琳会受多少苦还未可得知，与其考虑京中会不会放两位高僧交换崔琳，不如先想法子救人。

& N3 y- Y* Q! l! h& ]2 k    看他去了太守府，应该是去搬了救兵。只是这兵曹看起来一脸不情愿，想来救兵能起的作用也有限。
5 K- W2 r$ P% O! N9 F3 \
" d1 H2 Z' `; j1 Z; `$ @5 b    “惭愧，这都是我从堂伯那里得知的。他世居广平，多有卢水胡人出没，年少时曾见过卢水胡两支首领械斗，以比武决定结果。某一日我二人闲聊，他曾无意间说过这个故事。前几日崔琳出了事，我立刻就想了起来。”
5 t* a. B+ E1 q2 `
    游可没有认了这个夸奖，老老实实地说自己也是听来的。
/ r4 N0 X4 k7 U7 w- n6 i
    “你记忆不坏，脑子也灵活，比大部分人都强多了。”

    “花将军谬赞。我有心救人，无奈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拜托花将军了。”
, b! {3 X6 }3 S6 ~+ S8 Z) O. }
    “无妨。”贺穆兰自嘲地一笑。“我到了这里，别的本事没有……”

    “……就是能打。”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0:47
第19章 倒霉崔琳
. R9 `: X8 e' I) ]+ K
    所谓求愿寺，与其说是佛寺，不如说是破庙。虞城虽是不到万户的中县，却也有许多寺庙，不过大部分都因为拓跋焘“退僧还俗”的缘故，僧侣都跑的干干净净了，败落的十分厉害。

) d8 A% v. {( ^) [9 o' i0 c    这求愿寺原本就在偏僻之地，香火并不旺盛，等本州的刺史的“退僧令”一下，几个和尚都跑了，原本就不兴盛的佛送一下子就变成了荒庙，成了这里游侠儿、乞丐、各种流民藏窝之地。

# j4 b4 H5 s- |" @8 y1 ?    而如今，这里正被一群卢水胡占据着，求愿寺里往日的闲人们也跑的干干净净，就和这座寺庙之前的主人一样。
4 x# V  S* f* g. x
    后院的破烂禅房里绑着一个富贵公子，看上去虽然没有好酒好菜供着，可是也没遭受想象中的虐待。
- I# F3 K8 d$ U3 F. r: T
. d2 J1 B7 j9 s' R0 N: F/ E    崔琳在这几天想过许多办法逃走，其结果都被自己否决了。

    这些人明摆了就是为了他来的，绑了他后立刻非常利索的退到这里来，一边往平城崔氏和此地县衙递信，一边在这里等着什么人。
5 N( Y0 k* U- @: o, v6 s
3 O: Z3 I$ t7 h: e) J- f5 J    他在意的就是他们究竟在等什么。
! w0 A" o% L9 O" V6 r% ^4 b+ @& L6 ^1 \
    这群在虞城郊外把他劫走的卢水胡人并不多，大约只有五十多人。但这五十多人都是骑兵，他的家将和他们对上立刻就占了下风。更何况他们成功劫了他就走，两条腿的追不上四条腿的，更是望尘莫及。
4 m' J/ x8 H/ P, x; E
    他明明是轻装简从乔装到的虞城，却依然被这些人抓住，显然他们是从平城就开始盯着自己了。有心算无心，他这回栽的不轻。
/ x- t; K; r5 q1 x
# T  P" r9 \3 y% a    “你们抓了我也没有用的，我祖父那性格整个大魏的人都知道。你们以我相逼，最多他会让我自己自尽殉节，断不会拿释源迦和昙缘换我。”
: q+ u; h+ t* ]. Z  R) N& r: L
" d' L# f5 M4 D5 s& S% z    崔琳用流利的鲜卑语和这群人的年轻首领说了起来，他知道这个卷发长辫的首领会说鲜卑话，他旁边的几个同伴也是。

4 J' r8 B! [, w4 f% ]3 D6 s; I    盖吴一言不发的用小刀削着木雕，这几天，他都是亲自看守崔琳，除了如厕，从不离开他半步。

: o( P% y7 x1 e. P& ?    求愿寺外有官兵和寺里的卢水胡人对峙，但虞城能调动的县兵不过几百人，只能围起来，如果要强攻进来，因为还投鼠忌器。这盖吴一点都不急躁，隐隐急躁起来的就成了崔琳了。
+ z/ {- c, p3 _2 d$ G
    “没见过你这样急着寻死的。你若没用，我们就该杀了你了。”盖吴身边一个少年残忍地说道，“你想剜心还是挖脑？我们都满足你。”

    “你便是剜心挖脑，我祖父和陛下也不会如你们愿的。我这么个小人物……”
# P& |! V  _3 U! {
' E: n1 K  b  v. }: }8 _7 \    “你不是马上要娶公主了吗，怎么算小人物！”
" o/ `5 k2 d  e4 M8 D9 I. n
  y% r; a, H' P1 ^( m1 f    “白马！”盖吴用匈奴话喝止了那少年的话。“这汉人在套你的话，不要再说了。”

- l2 ]1 K* J* |# |. I  u    白马吃了一惊，瞪了崔琳片刻，上前几步就要甩他耳光。
6 z  K/ z# \& b, i: q3 k# {' Q
    “白马！”盖吴旁边一个黑脸大汉拽住了那少年的手，继续用匈奴话劝说他，“是你自己不小心，他就是逼你激怒，你不理他就是。”
. c8 _+ t+ u# p6 M: r4 I
    他按住了那个少年，在屋子里四处翻找了一下，弄出一条满是灰尘的破僧裤出来，扯下一截裤腿塞到了崔琳嘴里。
1 {* `( v$ [* ~% f( C" ?
    这汉人前几天都很安分，今日官兵开始围寺，他就变得不老实起来。
8 {& B, |& k9 H; B& N, q
8 r- k% Q+ U* _; L1 o% G    崔琳嘴里被塞了一团又臭又满是灰尘的东西，喉咙里顿时进了无数灰尘。他想要剧烈的咳嗽，胃里也忍不住一阵阵翻涌几欲作呕，无奈嘴被堵住，只能一边干呕一般闷咳。
$ g' p" v5 f+ K' a2 S
7 G: Q8 _) J& g8 V! u( Y$ G- b    对于这个从小没有吃过苦的高门子弟来说，这样的对待比皮肉上受到的折磨还要更加折辱人。那叫白马的少年见到他被如此对待，立刻高兴的笑了起来，再也不想着上前打他几记耳光什么的。

, A- t: I; v: u. B9 L    崔琳屈辱的瞪着盖吴，他知道最难缠的是这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胡人。
2 y% C1 a# E( B: W# @8 N6 x
    他马上就要尚公主的事情，除了自己的祖父，京中知晓的人家并不多。这些卢水胡人找准他做目标，想来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就从这个信息，就能推断出这些卢水胡人背后的指使者是京中地位不低的权贵大人。
$ e$ @. w4 t1 Q' P, p  @
    这也说的过去，因为平城有不少鲜卑贵族是笃信佛教的，为了陛下抑佛之事，许多鲜卑贵人几乎都要以死相谏了，这时候买通卢水胡人弄出些手段来逼迫他祖父让步，顺便给祖父一个教训，正符合这些人的手段。

    更何况卢水胡人也都信佛，认为“杀生成佛”，为了信仰和钱财卖命，和幕后之人一拍即合也是正常。
: e6 x  }+ q8 O( i$ U. o: E6 [
    崔琳前几日都很安分，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些卢水胡抓他倒是是为了财还是为了其他。今日里官兵在外喊话，他知道了他们的目的，一下子心里就轻松了许多。

    只要他还有用，性命应当是无虞。
  E. v; `: @9 |% i
  t9 I) t. f4 n, S    只是要想和那位陛下谈条件，光抓了他做筹码可不行，想来他们在等的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才是其中的关键。
; @6 B1 ?0 _$ r( b- ?9 f/ s
% [; Z6 c' j& z    想通这个，他便忍不住嘴巴发痒，非要套出个只字片语出来才好。
* U) D7 H4 u6 K! Q/ Y% H
- v, v1 Y2 Z+ i% ~& x; c$ S    只是他没想到这首领身后的黑脸汉子这么缺德，为了怕他说话，竟然用这种肮脏的东西堵了他的嘴。
; D* \( x: x  Y$ T
    呸呸呸，他怕是要三月不知肉味了！

    熟悉盖吴的人都知道，如果他掏出木头开始低头做木雕，那一定是心里有什么事。
/ O: ~( O7 ~0 O9 C
  {# T) K" V4 f2 v9 O1 J    卢水胡人都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这大概和他们好美酒和杀戮有关。年纪轻轻的盖吴明显是他们之中的异类，也让他成为许多卢水胡人信服的首领。
% y3 m! R/ e) S: e! ^1 i
, N3 b& R' f' c6 b+ ?2 \    他并不是没有脾气，而是有自己的宣泄情绪和平复情绪的方法。

    做木雕就是其中之一。
! v" S+ e* k" |: v
    盖吴的手下“白马”还是个少年，比其他人更藏不住事。盖吴雕这看不清男女面目的木雕已经有两三天了，白马一颗心不上不下也钓了好几天，这时候又被崔琳弄的更乱，一下子忍不住用匈奴语问了出来：
( m% Y6 R4 e7 ]! v) w1 V
, U# H- {- R+ r* h1 P* k    “盖吴大哥，你到底心里揣着什么事？你这样一天到晚雕木头，让我们心里也憋闷起来了啊！”
" t: l: |( u5 u- Z) s& N, q
! k( \  j$ r) F/ n8 R  O    白马的话一出，屋子里几个武士都看了过来。

. C+ \; }  c8 k: l& Y    盖吴放下了刀子，往白马的方向瞪了一眼。但是白马一说完话，立刻用手盖住眼睛，边吐着舌头边嬉笑着说：“我知道你要瞪我，我看不到了，你随便瞪吧！嘿嘿嘿嘿……”
1 K/ }) [' A% e: |7 e# B0 O
    盖吴被无赖的白马弄的更没有法子专心刻木头了，他把木雕收进怀里，“我在介意那天晚上的事。刀碎乃是不祥之兆，而我又在这虞城遇见了罕见的敌手，所以一时间思绪有些散乱。”
8 v$ F* {8 T7 p0 a% X; B, H. T
& n( p7 ]/ K; h" C7 W    白马撇了撇嘴，那天晚上他也在，不过他是负责威胁两个游侠儿开锁的。

    那场打斗他也看到了，但看在他眼里，似乎是那个奇怪的女人占着武器之利震坏了首领的兵器，他们还有大事要办不能节外生枝，所以才退让的。

    事实上，当时盖吴就不愿意趁机来偷花木兰的财物，只是他们五十多个人跑到这虞城来，若是在这破庙守上一段时间，总要多准备些米面等物囤着，光靠主顾给的那点佣金可不够，所以在他极力撺掇下，盖吴才同意去试一试。
/ S! t- x8 d( R$ `( k
    汉人说一文钱憋死英雄汉，现在虽然不用“钱”这玩意了，不过快把他们逼死了倒是真的。
) Z, p( p2 Q, }3 ]7 h$ m
    “你说魏地的这些人也真是奇怪，女人强悍的不像话，男的和小鸡一样一提就抓回来了……”白马不屑地看了被绑的像是弱鸡一样的崔琳，“若是要我们去绑的人是那花木兰，今天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4 e  v" U5 j( Z0 E3 @+ I( i, x    “我还和你差不多大年纪的时候，曾远远见过花木兰一面。那时凉国大将郝风雇佣了我的叔叔，我也随他一起，受雇帮助凉军抵御魏军的大军……”盖吴想起几年前的往事，“那一次，我亲眼看着花木兰隔着老远射出了一箭……”

    “就像这样，嗖……”

% n! d0 B7 R4 @# S) x$ s    他抬起手，做出了一个射箭的样子。
1 ?" y9 n1 o; a% N2 k( d
    盖吴的语气凝重到整个屋子里的武士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郝风整个脑袋炸裂开了，红的白的喷的整个马身都是。”

    “那时候郝风正在往城门里逃窜，我们这支雇军护着他往城门的方向撤退。从他背后来的这支箭力道极大，他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声，就已经死了。人的头颅多么坚固，她隔着几射之地的一箭之威尚能如此，这样的情景，怎能不让看到的人都胆丧心惊？”

% j' P9 k2 K! [7 ^7 l1 z    “郝风战死，士气大败，我叔叔见雇主死了，便带着我们从侧路撤走了。但那位叫做‘花木兰’的鲜卑大将的面容，我却一直不曾忘过。”

5 b' C6 n4 N6 H# o" F& M) h    盖吴很少像现在这样说出这么多话来，正因为如此，屋子里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紧张和慎重。

    “那天晚上，我想借由和她交手消除一直以来的心结，但我发现我的心结不但没有消失，反倒更加乱了。”盖吴说出这一段，是想告诫他的同族不要再见财起意，想着打花木兰东西的主意。
: E  u: X# c+ p/ u
    “她和我比武，只不过随意的一招就已经把我的弯刀震碎，你们想想，若她用了全力，能不能徒手捏爆对手的脑袋？”

2 d3 v! Z1 z3 w7 l4 L3 e" x    卢水胡人们的吸气声不断。

2 F% g* u& W! _    但凡胡人，无论是氐人、羌人、羯人还是匈奴突厥，大部分都有“天神下凡”的传说。在传说里，那下凡或杀戮或救世的英雄都是力大无比，相貌奇特的勇士。
2 p  N# F& Y  c' A- V/ d
    卢水胡人虽然大多信仰佛教，但那是因为他们杀戮太多，佛教的信仰最能安抚他们的心灵。可他们最原始的信仰依旧是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的。
0 {4 k2 ~5 O( m- ~  G0 T* P; e1 T
    崔琳用绑在背后的手使劲掐自己的脊背，让自己不要表现出异样的神情来。

    他从小得祖父悉心教导，精通匈奴语、突厥语、鲜卑语、高车语和羌羯各族的语言。这些人以为他是汉人，最多懂鲜卑语，所以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用匈奴话交谈，却不知道他是听得懂的！
4 \9 G$ `, E+ @) r# o7 y
    这叫盖吴的首领之前就和花木兰交过手，而且被打败了。

    那个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女人竟有这么厉害？！

1 V* Z$ Q% {  W3 @- q( Q/ o! E' B: w    “就算是这样……”白马有些不服气，“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那女人还能找上门来揍我们不成……”

7 i. i/ L: }1 D2 n: B! h! `    “盖吴何在！”
& O3 s4 d$ l7 E# g& L
    几声高亢的呼声乍起，是寺庙外的虞城府兵在叫喊。
4 V2 ?0 S2 a, e0 O( _7 L# |1 [3 T
    “出了什么事？！”白马坐不住了，一蹦而起跑出去看。

    他们劫走崔琳的时候并没有报上名讳，这里的人应该是不知道首领是谁的。
+ \0 X! b/ u, }8 R' x
5 `" L/ u8 d7 C1 r. @0 c/ t0 Z    “是那两个游侠。”盖吴后面的黑脸大汉马上就想到了可能是什么原因，咬牙切齿地后悔道：

+ O( V( J: e: k- c; Z    “可恶！应该杀了他们的！”
( O& ]' o2 f! O1 g5 ~( k
7 X) O" `6 b9 ~0 V% `4 u* H* l    ***
3 o* ~2 x5 i8 |/ t! r: l) h0 ?
' {; G8 H/ B$ Z) s" O; S    求愿寺的门外，一身猎装的贺穆兰在县令游可和梁郡兵曹的陪伴下，穿过了虞城府兵围住的区域。

6 p- H1 {9 A  u2 G- ~    在她静静穿过这些士兵的身边时，气氛顿时寂静且庄严了起来。
  t" x, u1 L- z% e
7 j" U0 l4 n8 H" x2 w    这个身材高挑，面容庄重的鲜卑人，奇异的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气势。

. `4 g. k* N; s0 O. @- k  s    贺穆兰一手按着“磐石”，只身来到门口几个卢水胡骑兵的面前，隔着一丈远问道：

9 m) M" k7 j5 ^- b/ a    “此地首领盖吴何在？”
$ V+ n( ?) }0 F- K' D3 |* \
8 \, ?) K* W2 b( b# ?( c0 |    “盖吴何在？！盖吴何在？！”

* D; o% T! L: t' T3 I  q7 {# p' G    几个卢水胡人都懂鲜卑话，听得贺穆兰的话和她身后府兵的高喝都有些无措，纷纷面面相觑起来。

: j6 s/ t3 X! j' V    这场景看起来，颇有些楚楚可怜之感。

% z2 D: M3 ~5 @9 n# y* z0 ?& G: E    贺穆兰将声音微微放的大了些。

- L) h7 ]1 L- E) c) u    “去告诉盖吴，花木兰来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0:51
第20章 单方面被揍
* W3 [3 }9 @( q
    “规矩是由两支人马的首领进行比武，我手下有数百人马，你的人呢？”被逼出求愿寺的盖吴腰间又重新配了一把新的弯刀，也不知道是哪个手下借与他用的。

+ j+ v. K6 [8 @    “你是不敢应战？”贺穆兰不接他的腔，反问于他。

    盖吴抿了抿唇，继续沉默。

    一旁的游可早有准备，立刻拿出一张委任状抖了起来。

7 z! V5 X) d) \4 [    “花木兰现在已经是虞城县衙的兵曹令，手下有虞城两百府兵当差，当与你这流民首领同等！”
2 q% m7 q6 i& g$ L  u, e
, t( l  j- g7 U  ^/ v& R    贺穆兰黑线都快出来了。

    人家盖吴虽然是民间雇佣军的头目，但好歹现在也还带着五十多个骑兵，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 ~8 E. z5 G$ o. C6 M
    到了她这里，就变成捕快头子了？

7 s0 B% ^! K6 M+ x7 x3 l" ?/ R0 |$ i    还让不让人挺直了腰板说话了？

    她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 z  Y7 `8 P' b- T; s
8 R/ V3 k% d  T7 `    “啊，就是这样。”

    盖吴凶恶地瞪了一眼游可，后者露出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

- T7 f2 U/ a$ \, R    “你们魏人都喜欢让女人出头，男人躲在女人背后虚张声势吗？”

) L! N2 D1 j# d8 r    “是的，没错。我们大魏是有能者居之。”游可的鲜卑话也很利索。“你说‘我们魏人’，那你们不是魏地的卢水胡啰？你们来自沙洲？还是酒泉？”
0 g- v: u9 Q8 x8 F! K7 V
    游可说的几个地方都曾是被灭的凉国卢水胡较多的地方。

2 c/ {: M1 i& q1 i  A    盖吴继续沉默。

    贺穆兰无奈了摸了摸鼻子。
, z4 B! e" W5 o2 K  Z& U( R/ |# ~
    好好的一个挑战的气氛，莫名其妙的变得让人啼笑皆非起来。

    “三场皆胜是吧？”贺穆兰抽出磐石，双手持剑。
! l- n% b# U$ L$ G5 z
    她从花木兰这里唯一完整继承的东西就是战斗意识，正是这一点，成了她在北魏依旧能够安身立命的根本。
1 ^; }4 ]' Q" O2 J9 A7 F
    她那句“我就是能打”，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双手持剑的剑术是不多的，所以卢水胡和虞城的府兵们都紧张的看着持剑而立的贺穆兰。只有和贺穆兰交过手的盖吴知道，像花木兰这样力气惊人的武将用起双手剑来将会是什么样子，所以他一点也不敢托大，举起手对着后面的白马喊了一声。

    “白马，去把我马上缚着的盾牌拿来。”
. l6 ~* M0 f$ F2 g+ w1 h
% |& v5 J  i' S) m; J$ [0 J    卢水胡上马是骑兵，下马是步兵，骑术和步战都很优秀。盖吴的刀法来自于大月氏，是类似于波斯刀法一样的刀术，而刀盾术则并不多见。
& c7 c6 H9 O  Q/ d9 f+ T# C
    贺穆兰在电视上见过一边使刀一边使盾的比武，不过那是印度、伊朗那边的某种武术流派，想不到回穿了一千五百年，依旧能见到这种刀法。
7 L8 m1 {7 n0 o+ [
' K; L" f1 i3 m. F2 T% o* s    盖吴在胳膊上系上圆盾，立刻变成了一名刀盾手。他微微蹲下身子，举刀向贺穆兰示意。

    贺穆兰并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所以她使用武艺的方式，是类似于虚拟游戏那般“体验”的方式，贺穆兰将其称之为“入武”。

    “入武”的时候，她能很轻易的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
) G" O4 c$ D5 l/ C8 S. p$ b
- ~1 g2 H0 _" M% `* {: c, `6 h    有一次她在花家院中练剑，不知道从哪里窜过来一只鸡，等她从“入武”境界里脱离出的时候，鸡早就成了两半，死的硬硬的了。
+ A5 E" R9 [7 k/ d! @) z* q
& Q: {4 L+ l# S5 J- w$ y' n3 v    所以后来她练武的时候，都是让家里离远点的。

( V5 T; }7 |) `2 Y; X    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贺穆兰直接采取砍向头部的姿势，盖吴举起盾牌，想要用盾牌抵挡来自头顶的那一击，但是贺穆兰用右脚踏了一下地面，将磐石绕过头顶做出一个类似挥鞭的动作就绕过了盖吴，继续用剑劈向他左侧的腰。

    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重达数十斤的“磐石”，居然在“花木兰”的手里轻巧的如同女人用的软鞭。“花木兰”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之处，这表示她已经能完全控制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随时投入到接下来的战斗中去。
" f" G; L; i% R& `. F) k6 F4 r
& ^- j+ ~" r3 V; w8 w9 }% W, e    盖吴还没来得及赞叹，就听到了来自身侧的风声，他的盾牌还举在头上，此时也来不及放下，只好用右手的弯刀在腰侧划过一个半圆移向左腰去挡。

    啪！
9 H. _7 z7 V" w5 e
    弯刀碎了。

    双手使剑的贺穆兰在刀碎后继续将“磐石”往前抵，盖吴又一次看见了属于“花木兰”的眼神。
" x9 M, S5 b! d0 B- q
    那是当初她一箭射穿郝风脑袋后，如渊如潭一般的眼神。

    所以他立刻往后急退，大喊了起来：

    “第一场我认输！”

    他怀疑自己继续战下去，会被继续向前的磐石给腰斩成两截。

8 N. c& Z( ?2 |$ B! ]1 ?( {! T/ {    盖吴见过太多在战场上进入这种玄妙境界而杀人如麻的事情了。

    贺穆兰的“入武”并没有入的很深，在听到“我认输”后立刻用剑的侧面敲上了盖吴的腰侧。即使是剑背碰到，身材削瘦的盖吴还是像被球棒打中的棒球那般飞了出去，落在了一丈远的地方，白马立刻赶了过去，却发现盖吴半天都直不起身子。
. O# l+ {7 M2 x& V$ t. v
4 _/ D; x6 j: j' W    随着盖吴飞远，四周围响起了拍手的声音。掌声来自于虞城的府兵们。

! h* h1 M: m* C7 v. n4 o; W2 _    各地的府兵配置都是鲜卑人三成汉人三成，其他四成由当地情况而定。虞城的府兵有不少人都是从各地的边关退下来的，自然是知道贺穆兰这看似简单的几招蕴含了多少杀机。
$ f7 J$ E! O$ s( j  d- }
; ^: X2 d% Y* k2 e- ?/ C& I1 U4 n    游县令连连击掌，激动的似乎像是他赢了一般。
$ h* v$ u7 @8 p. c* p
" g5 u# C1 P/ R" K1 k    贺穆兰就在这种欢乐的击掌声中脱离了“入武”的境界，有些同情的看着盖吴。
8 y$ ]$ I. @* x( K2 X
. p+ }0 [) P" q8 m1 ^5 k    这个卢水胡走的是轻灵的路子，但因为害怕她的怪力，所以居然放弃了原本极快的速度而选择了使用盾牌。

    厚重的手盾确实可以避免像锋锐极高的弯刀那般碎裂，从而带来更高的防御。

/ Y' |5 f5 P7 U: T    但拿着盾牌的手和拿着弯刀的手终究是连在同一个身体上的。用盾牌来挡，同时用弯刀来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盾牌的冲击会传到另一边手臂上，弯刀上的也是，这让身体的两个半侧无法很好的做出反应，再加上如果是被花木兰这种怪力使出的长剑给打到的话，就会更加辛苦。

    这就像一个敏捷型英雄放弃了自己的攻击力选择了防御，结果那孱弱的攻击不但破不了花木兰这力量型英雄的防御，自己也丧失了“躲闪”这一特殊效果。

    对于力量强横的人来说，多一个盾牌和多一个纸片没有什么区别。
! x3 S' r/ E5 q. E
! I2 W2 x" n' Q4 v& h    一击必杀！
% P/ n% y6 z/ y, M+ q6 ?6 i" l
. R2 e/ @2 x/ F) b    从盖吴拿起盾牌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
1 k0 \: h3 C. |. |- H  S  o0 c
/ V9 ?- {7 X# n- Z0 m2 }0 O    “人应该选择将自己的长处一直使用到极致，而不是用更大的力气掩饰自己的短处。”贺穆兰可惜的看着面色苍白的盖吴，“你的动作很快，但现在……还站得起来吗？”

    盖吴摇了摇头，用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好不容易才清掉的声音说道：“我的肋骨断了，不用比试了，我不是你的对手。”

8 b% i% A! f0 L0 ]# b2 y3 N    贺穆兰虽然知道接下来一定是这样的结果，但依然还是很高兴的张开了口。

7 z  \4 W) c  z6 q. ?    “那么，按照卢水胡的规矩……”

- B1 Z+ t& U' L" a4 E    “花木兰！你若对首领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就等着虞城各乡的村民被屠戮个干净吧！”
  M) C- @! w  p- T2 h1 w. ?% }
6 d( A* h9 I' r2 `/ B    小个子的白马尖声的叫了起来。
) w+ E& ?  v1 U+ J
    “什么？”贺穆兰。
1 I( @& W; O0 L4 q
* a/ ^- o: I* R    “白马你闭嘴！”盖吴捂着腰腹部皱眉。
0 z2 B, F. B; }, Z7 E
    “你说什么！”游可瞪着眼珠子盯着面前的卢水胡人们。
: Z+ x" O: o9 W5 v3 q
    白马像是豁出去似的发出了一连串的声音。那样子与其说是想要威胁人，不如说是积攒着一股勇气不得不在它卸干净前赶紧说出去。

    “你们以为我们呆在这破庙里就是为了等你们把两位高僧送过来吗？在你们把所有的人都压在这里的时候，我们的骑兵早就已经在虞城的乡间开始布置了。若是破庙这边有一点不对，我们的骑兵就会开始屠村……”白马看着忿怒地直发抖的游县令，将脖子扭向贺穆兰那边继续更加快速的说着，“若是不想崔琳和村民们有事，你最好不要提出过分的要求。”

    若说贺穆兰被游县令请来是为了救崔琳的话，那此刻她就庆幸自己来了这里。
3 N/ u) y% X; }2 P" g+ b0 q
    她自己就住在营郭乡这种地方，自然知道乡野间如果出现了一支骑兵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大魏南方，尤其是河南这种以耕种为主的南方，乡人们家中能抵御骑兵的武器怕是只有镰刀铁犁这种坑爹的玩意儿。
( X7 u9 B2 \/ h, \# F. Q$ R6 X
    像是花父这种军户人家出身的人，家里大概有弓箭和铠甲武器可用，但并不是所有的军户都愿意迁徙到南方的，所以虞城乡野间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 u. j+ Q1 O9 k7 B+ `
# q9 V' q2 I" j    就算是花父，一个得了风湿性老寒腿的老头子，能在卢水胡的骑兵之下讨到什么便宜呢？

7 _- n4 q8 c8 `( h    白马说出这句话后，府兵们陷入了一种恐慌的气氛中。虞城府的人对着卢水胡喊骂和嘲讽的声音不断的传来。
. E! B2 {$ b5 l3 z7 r7 I
3 y; P6 @4 q" k+ c8 Y    卢水胡很多都不懂汉话，但仅凭着府兵们义愤填膺的表情也知道他们如今在说着什么。所以他们有些躁动的动了动马身，不再保持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盖吴吸了一口气，抬起手像是想给白马一巴掌，但最终还是因为提起手后剧烈的疼痛而放弃了。
) b* @% N# Q6 _$ r
    他今年虽然才二十五岁，但在卢水胡这种男人十四岁就要去战斗的族群中，他已经算是个老练的首领。
0 g. e& D5 f9 Y% Q2 y3 C
. x" l  b2 f, G! C5 o" F$ Q    盖吴见过不少性格暴虐或心性残忍之人，他有把握面前的“花木兰”不是这样的人。
0 p3 ^* m1 d5 C4 f0 B
    所以他根本不准备将自己暗藏的布置暴露出来，因为这个女人很可能提出的要求是“放了崔琳”或者“你们放了崔琳离开虞城”这样的理由。

    结果白马太沉不住气，或者说，白马已经被“花木兰”几次三番表现出来的强大武力吓破了胆子，几乎是惊慌失措的喊出了后手，只为了让她能不要提出类似“让盖吴自尽”、“你们全部自尽”这种可怕的条件。

    卢水胡人的同族在战场上相见自然是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除非他们想面对日后同族间无休无止的复仇。

% j0 }# o  z( Y1 @+ U( Q, X    花木兰更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既不是这样的人，也没有理由为了崔琳将自己在这场浑水里趟的这么深。前几日她还在家里，现在出现在这儿，明显是被官兵搬来的救兵。
+ E- p" r7 t: n+ d3 {! I
' ]2 p3 m; W# B0 z  i3 a- E( h6 b    所以盖吴才那么干脆的接受了花木兰的挑战请求。
. K- a! n, T9 E" s( d% ]) L  E0 U
    因为崔琳从来都不是重点。
3 Y; Y8 t5 }! W; j
    他们这群人绑架崔琳吸引虞城的注意，好让他的骑兵化整为零进入乡间埋伏才是目的。
* z/ P7 W2 z8 i$ `  l4 A5 \, |) J
    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要回防，那些村民肯定都做了人质，已经是来不及了。

' w5 Q" n8 Z* N2 q1 H# n3 g* o    大魏六镇和北方诸县都有大量的军户和府兵，即使是乡间也有许多尚武之人。只有梁郡周边全是耕种的汉人，这种威胁才有效果。

    他们以平民的命威胁魏帝放人，若魏帝不放，就是残忍的暴君；若他放了，他就乖乖的带着族人走人。
  L/ A* O: W4 z; q+ N4 M* j# o
2 L$ |$ V1 n2 g- b    平城有的是鲜卑和其他胡族的大人接应两位高僧。

1 i) X+ T  D7 T) q$ a' b9 S  ]4 _+ g    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最终一定是他们这边得偿所愿的布局。
( y, N+ O" ?" D6 g) _
    可惜，如今白马的沉不住气，已经让双方陷入了一种不可预测的局势之中。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0:54
第21章 败军之将
3 f8 F' V; r6 q( m( {1 a7 _  r
    崔琳紧张的坐在禅房里，虽然被绑的严严实实，却不妨碍他的耳朵听见声音。
' w4 L' \% I4 k7 w. n: C& h- Y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却知道花木兰来了。
, H! q3 r. U- w3 C2 O1 `* L
/ u- N: F/ m$ P3 H    崔琳是为了花木兰而来，他深信这个女人身上有着改变魏帝、改变大魏的力量，所以他轻车简从，悄悄来到了虞城。

* j6 o& r4 I$ ]    而在此之前，他有自信可以一步步的将花木兰逼入一种紧迫的氛围里。

    在他的预期里，花木兰为了家人和自己的安宁，最终会乖乖跟着他上京。
2 R+ h* U/ O5 a) c
9 |. ?% j2 ?' L    可笑的是，这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陷入到紧迫氛围里的人就成了他，而乖乖等着别人来救的人也成了他。
- x, R3 r" h% }. t8 s
" C& j( J& c' B; Q* r    现在，他居然希冀着花木兰赶紧来救他。

9 k' q% H: ?: M/ P    崔琳摇了摇头，把这种懦弱可笑的念头从脑袋里甩出去。
; ~1 d5 a) h' F' x& @
% H/ v* e9 N+ U% o' e5 i    难不成他该像个女人那样，哀嚎着求“花将军救我一命”吗？
# _, Q  }3 \+ A& S
6 Y' b+ m) E% D* M* T- b    他到底在想什么！

, N- m. |# i  h9 e# M# N    “即使你摇头，恐惧也不会因此而减少的。盖吴是不会输的，他十七岁开始就……”盖吴留下的黑脸汉子和几个卢水胡人一脸得色，正准备说起盖吴的战绩……
; G+ j- S8 H6 T: Z. X2 ?
- b0 \" `5 G* q    “好！”

    “花将军威武！”
6 j' }6 c* V. I# d
    只是瞬间，破庙外传来的欢快叫喊声和击掌赞叹声就活噎住了他们。

    黑脸汉子和卢水胡人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 T+ b6 g! ]. z" ?! n! S# ~( ^    任谁都听得出这是汉人的欢叫声，而不是卢水胡人的。

    崔琳被这群人折辱了好几天，到如今嘴里还塞着又脏又臭的破布，此时见到他们的脸色，即使知道不该刺激他们，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几分嘲笑的表情来。
2 L/ f  D' }$ w0 e+ E  l9 Y
    他被关了这么些天，除了憋屈就是憋屈，能看到这群人吃瘪，实在是太快活不过了。

    那黑脸汉子显然是个有城府的人，只是脸色阴沉，但他身后一个卢水胡人却冲上来就朝着崔琳的头脸狠狠揍了一拳。

    嘭！

: ^$ t! I- y, |4 l9 l% D9 p; k    “你笑什么笑！居然一直让女人出头！你们魏国的男人各个都是孬种，软蛋！”
& e" Q7 d1 w! n% R; ?1 ]6 k2 E: a/ d
    他狠狠地对着地上啐了一口。
3 }8 G% u( V, G' [/ x/ I3 \
& M/ I9 U7 Z" F) u3 X, h1 r    崔琳的鼻子被揍了一拳，顿时鼻腔一热，一种酸疼的感觉迫的他眼泪鼻涕和鼻中流出的鲜血一起滚了下来，好好一个美男子，此刻竟狼狈的不忍直视。
. e; ]9 w  k! r# H, B( M. E% v" q/ ]
    嘲讽声一声接着一声，崔琳自尊上受到的打击不在*之下。他从未吃过这种苦头，就算是蹒跚学步的时候，身边也不会少于十个仆人密切注意着他的动作。
7 i. ]/ G1 g+ A
9 X$ {4 a9 A! x8 g    如今受到这种折辱，几乎是没顶之耻了。
* W7 O/ O) _& m* e
    他竭力不让自己哀嚎出声，但鼻腔里的疼痛和重拳造成的耳鸣与晕眩却让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为痛苦的境地。他的呼吸变得困难，神智开始涣散，没一会儿，崔琳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整个人也在不停的颤抖。

    这让那个卢水胡人有些紧张。

    “路那罗，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把这个汉人打死了？”他可没想到这个汉人青年身体竟弱到这种地步！

    黑脸汉子路那罗也没想到只是一拳就让他仰倒了过去。

    他凑上前探视了下，稍微松了口气地说：“没事，只是鼻梁断了，凹成了个怪样子。命没事，最多以后美男子变成丑男子而已。”
3 ^2 X: m( U; i6 }$ o( |1 G8 e
3 E/ J! j. V- O' L, d& X    屋子里的人立刻兴奋的开始大笑，有几个卢水胡人甚至还吹起了口哨。这幸灾乐祸的笑声一时间冲淡了破庙外欢呼声带来的压抑气氛，崔琳的“嗬嗬”声也成了他们情绪宣泄的最好出口。
* a! g( o4 S' f8 R( q& X
    崔琳痛苦的在地上扭动着，他的耳朵里发出各种怪异的声音，屋里的大笑声口哨声在这种怪异的声音下变得极为光怪陆离，他在各种不可分辨的声音里屏住了呼吸，保持最后一丝神智，好不让自己昏过去。

    他是崔浩之孙，不能在这里、在这些杂胡面前给崔家蒙羞。

: l* t" f  H4 p& ~    禅房外。

    “头儿，他们揍了那姓崔的脑袋一拳，现在在大笑……”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游侠儿在屋后悄悄的问一个长得腼腆的青年，“他们会不会不小心把那个大官的孙子给杀了？”
- j5 a4 a7 c1 ~5 M
4 P( j6 i- P' ]3 h7 V* ]# ~    那个青年仔细听了听，也觉得情况不妙的很。

    谁也想象不到，这个看起来腼腆如书生一样的汉子，居然是这群游侠儿的头领。

3 S3 \- k7 o, Q  u- n    “那些卢水胡在虐待这个姓崔的。没时间等机会了，老四老五还被关在县衙里，我们快点把这姓崔的救出来，交给游县令换人。”
/ {9 Q, y* y/ C: ~6 g. w+ }& x
8 _/ R- k1 [# S) w! y# q" y    这头领低下头做了几个什么手势，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支吹箭筒。

    身后几个游侠儿也都掏出了吹箭筒，做好了准备。

! Y2 |* Q+ j$ n    一个游侠儿匍匐着爬到禅房门口去敲门，敲完后立刻掩到门边不动。禅房中的卢水胡人问了几遍发现没人回声，纷纷走到门口去听动静，却并不开门。
/ Q5 g, b" f0 `& \# N5 V3 _) [' S
: `; V; D, ?: k$ M3 G    这破禅房有好几面都没有窗纸，全靠草席一样的东西做窗帘，只是墙壁却结实的很。
. p% z$ Q6 _0 e7 }, Q0 j# U
% c, g/ k! q! l7 _    白面青年从窗缝里看到卢水胡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到了门那边，一个挥手，顿时七八个游侠儿破窗而入，执起抹了麻药的吹筒，细如牛毛的吹箭立刻射了胡人们一背一脸。

! \" S7 \# w; A/ {- N( c% K    两三个身体健壮的游侠儿跑到崔琳身边迅速将他抬起，随之抛到窗外。一个力大的游侠儿在外接应，一把将他扛在肩上，一群人快速的跑掉了。
/ n2 O8 s1 C' _. i' o& e8 b. Q* k
    那游侠儿首领见救到了人，又放倒了不少卢水胡人，立刻调头带着人就走。

7 n( h4 `' M$ D+ }" X    “头儿，他们都晕了，要不要趁机把他们……”一个游侠儿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 h0 @2 R8 e! }. |) ?
' f5 a* {0 J# L2 c* C    “趁机你个大头鬼！”白面青年一个巴掌拍到了那个游侠儿的脑袋上，“老子说过虞城地界的游侠儿都不准杀人，你要也想被老子咔嚓掉，你就动手！”

    那瘦长脸的游侠儿被一巴掌拍的满脑门金星乱坠，使劲甩了甩头，惋惜地看了眼地上横七竖八躺下的卢水胡人，跟着同伴撤出了屋子。
- L2 h0 F) ?% I, f8 O& W; V
    卢水胡不是好东西，天底下的大官也都不是好东西。
* K3 K7 b; A- w/ L! }- k0 s
    若是可以，他们巴不得看到他们狗咬狗。

    只是老三老四被关进了牢里，他们的头儿又执意要去把这个姓崔的救出来，否则谁愿意惹这种腥事在身上。

    这群游侠儿一直把求愿寺当做碰头的据点，虽然被卢水胡人的武力震慑让出了破庙，但那也是因为他们不愿节外生枝，并不是他们怕了卢水胡人。
; V5 V& c6 c# j3 i% p
- e  l1 K5 Q5 p$ m& ]  Q* r    前些时候这群游侠儿中排行老三老四的人被他们绑了去，又惹上了官府，再加上破庙被他们占了还不知道占到什么时候，此地游侠儿的头目就想给这些卢水胡人一个教训。

* L; e( U) P% Q# ]( G    他们才是此地的地头蛇，自然比卢水胡人熟悉地头的多。这破庙药师佛殿有个缺口，一直被游侠儿们用一尊残破的佛像堵住，成了他们秘密进入的通道。此时他们正是借着这个口子绕行进了后院，“偷”出了崔琳来。

# ]+ r. d* z/ h7 {% D- A    另一边，虞城官兵和盖吴一行人的对峙还在继续着。
( P) O( m: S4 J7 g' @
  \* B% ]' Y; J+ C    从白马说出卢水胡人预计屠戮平民来换得两位高僧开始，注定他们就无法善了了。

# V. x2 g! M  \, U4 Q- _0 O$ }    贺穆兰恨极了这种对着平民下手的举动，此刻正在阴沉着脸在思考着什么。
2 j+ D0 ^. n/ g+ ~1 p: l
    游可那边大概也是如此，他侧过身子，和几位崔府跟着崔琳过来的家将与幕僚激烈的争起了什么来。
" ]; l/ T, @" b6 w8 \* a
    “我为什么不能觉得这些卢水胡人说的是真的？！这些可是我下辖的百姓，我当然不能拿他们去赌！”游县令梗着脖子和崔家的幕僚低声嘶吼着，“崔琳是我挚友，这些百姓视我为父母官，此时‘至交’和‘子女’都遇见了危险，你说我怎么办？”

: X, z+ t5 E. v1 k* ~" a" E% |    他几乎是赤着眼睛说道：“他们还忌惮崔大人的势力，是不敢拿崔琳怎么样的，最多吃些皮肉苦，可百姓何其无辜？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 W  ^0 d: ?" R2 D+ q* R' w" X& ?    “游大人，我们的意思不是说不管百姓，而是这只是卢水胡人的片面之词……”他的话被“花木兰”转过头来的轻蔑眼神给打断了。
) I' N3 ?2 F: Y5 @+ {8 W
    是的，他们都知道，这不会是什么片面之词。

0 R7 a4 e9 z8 n7 h    这些卢水胡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守着着求愿寺数日，若只是因为崔琳在他们手里，也实在太过大胆了一些。

' F- U# H8 @% i6 j( h* Z! y    只是没有人知道，卢水胡不但大胆，而且还大胆到这种地步。
2 \8 V+ V! z( T& k; l7 J( K
    以平民作为筹码，这是大魏四处征战都不曾用也不敢用的法子。也只有这些没有国家、没有君主、毫无纲纪可言的卢水胡人才做的出这种事。

: a+ z6 O3 F0 Y8 |& R    盖吴看着“花木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卢水胡人最重英雄，此前他也不是没有和这位“女英雄”结交一二的想法的。

3 u' @3 j( v& |" ~% V3 P! X    但从白马暴露出他的想法开始，从花木兰不知道为什么会搀和到这趟浑水里开始，他就和花木兰完全没有了结交的可能。
* [3 w9 c5 ?  r! [5 m. S5 ^
/ i1 E' ~# M) B8 x% H) X    正在这时，一阵“踢踏踢踏”的马蹄声传入众人耳中，大约又有二十多骑从侧方的树林里窜了出来。
+ y6 n+ t$ c0 ]' t2 |+ ~/ N& N& g
    只见一面面白旗飘扬，卢水胡人惯爱用白色，一望便知阵营。
2 ^: |& c5 ?6 K3 \6 Q/ c
    这些骑兵从另外的地方出现，又隐隐有援护之意，更是让游可的心如坠大石。

. K, J! x  y; N* ^; h    他们的人马果真不止这么多。这些白旗骑士大约是听到首领有失，特意露出一部分行踪来给首领示威的。

    一时间，原本是几百府兵包围着求愿寺的场景，倒变的不知是哪边占优势了。

    这些府兵里有不少人的家人就住在虞城的四乡之中，乍闻家中有可能遭遇突变，立时交头接耳，焦躁不安起来，一股恐惧和不安的气氛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 s4 b" h- R& J& e4 n$ r( q0 |% L
: M/ C" x6 R' `; {    贺穆兰站在盖吴面前，看着他捂着肋骨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忍不住后悔刚才那一下为何没有拍的重一些。

- f  U/ t& p6 d+ N& r9 o5 J    怎么也要拍的他下半辈子半身不遂才好。
! N* z- A' S9 X! m; ?
: M8 ~: K! o8 H5 ?    之前她为什么还觉得这盖吴算是个有担当的汉子，愿意出来应战呢？

4 x( F+ ]) s/ L& d    若是他有这么多布置，根本不需要出来应战的。

/ s6 J1 n' D9 W    “我听闻卢水胡人各个信佛，我固然能够理解你们想要救出佛门高僧的心情，但出家人慈悲为怀，若是他们要得知自己是以这种方式被救出来的，难道就会愿意吗？”贺穆兰凝视着盖吴，试图从他脸上找到内疚的痕迹。
8 x, v1 V$ C: v  ]. n# A3 Q" O
$ |4 Z$ m* B. H9 V+ o5 _    “若是魏帝答应，就不会有人死。”盖吴摇了摇头，耳畔的佛像耳环随着他的动作也摇晃了起来，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究竟会成佛还是成魔的是魏帝，而不是我。他以人间皇帝的身份来约束超越世俗的佛门发展，岂不是很可笑的事吗？”

    盖吴的语气突然转趋平淡。

    “他是你们的皇帝，不是我们卢水胡人的。佛家也有怒目金刚，我这只不过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罢了。”
4 t% \0 Y  ~# i3 l6 L2 q9 F$ d! }# p
    “我明白了……”贺穆兰脸上终于出现了属于她生气的独特表情。“你是个混账。至少我记忆中的皇帝，是不曾为了私怨和信仰而去牺牲普通百姓的帝王。”

' C! l6 F% v* g- I    “那么，我要让你遵守的规矩是……”

7 G; X1 z3 B' V8 o! {/ T' C/ T. z    “花将军！”崔家的家人们惶恐的叫起了她的名字。

    “花木兰，你是想要得罪朝中的权贵要臣崔浩去救百姓，还是救了百姓而牺牲崔琳，你自己最好好好想想！”白马又大叫了起来。“若是你让首领有个一二，我们卢水胡人保证血洗虞城！”
4 e5 @, c+ K" I8 U
, X% }, G# k6 v% d  i# m    盖吴已经决定等肋骨上的伤好了就亲手揍这小子一顿了。

    “败军之将，何足言勇！”

& x' t: X; v! t4 N4 j3 v4 [6 a9 r# f    贺穆兰的眼光直射到白马的脸上，冷冷的开口。

' w8 X$ ]; c2 H    她如同看着死人一般的目光盯得他噤了声，脸上也不再露出那种得意洋洋和有些狰狞的表情。

    “盖吴，你输于我手，我要你发誓你和你的手下在有生之年不得伤害任何一个平民百姓的性命。”贺穆兰冷峻地俯视着还坐倒在地上的盖吴。

" M$ v9 T  O- M/ u$ O+ K4 B    “若违此誓，神佛共弃。”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0:56
第22章 慈悲木兰

, |% [  c) l9 v. K/ e    贺穆兰最讨厌这种“选择死一个还是选择死一百个”的命题。

    在她这么多年的从警生涯里，也曾见过穷凶恶徒之辈抓了人质来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事情。虽然她只是个法医，可也有那些可怜的人质最后还是死了，让她去查验死因的。
6 d) a8 X0 v1 O, R" z  o
    很多家属不能接受他们的家人是因为凶手的丧心病狂而死，他们情愿相信是政府不愿意接受对罪犯的妥协，从而逼死了他们。

5 k5 _, j" E4 c$ ^& @) h( G    很多时候，即使接受了妥协，人质也不一定能安然回来。

: V* n4 O; |; w  t; E7 P) P    这样的工作，有时候能让贺穆兰难过好多天。

    在现代，为了稳定罪犯的情绪，能够满足的愿望自然是尽量满足，或者在谈判中得到一些让步。可是有些诸如“给我五个亿”或者“你让谁谁谁给我自杀”之类的愿望，简直就是不知可谓。

( f0 [1 _8 r0 q5 o) k    任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答应的愿望，可依旧有不少人会以无辜者作为筹码，期望着善良的“当政者”或舆论媒体能以“人道主义”的精神满足这种愿望。

- E% Q. ~9 s. e    像卢水胡这样的人，搁在贺穆兰的年代，直接就被列为反人类反社会的恐怖分子了。

    若说在现代，平民百姓的性命至少还有舆论媒体和大众关心着的话，那在古代这种信息不发达的地方，若是上位者刻意要隐瞒死亡的消息，那可能即使是死上一个村一个乡，上位者一句“贼寇作乱”就打发了，而且还成功的把这种仇恨转嫁到“贼寇”身上去。
& c% t3 o+ u/ {. Q1 ]# r& C8 [2 ]
$ c! T& E' ]+ q4 ?* `    这些卢水胡人想的很好，布置的也很巧妙，但他们却可能没有领会到“政客”这群人，究竟是群什么样的家伙。
) q, k; H+ m- g! E- Q9 f3 l# h
    贺穆兰本没有义务也没有目的替双方想的周全，但花木兰的家人在这里。

    继承了花木兰一切的贺穆兰，不得不为现在这具身体的家人考虑。

/ r- u% O6 g# `9 _' S    贺穆兰不知道崔家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拓跋焘面对这种会忤逆自己威严的“绑架”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所以她不能赌。
5 M9 n5 d  {( P6 S- k5 N1 ?% U
9 V& ?' G. n3 d    她不能赌崔家人会“大义灭亲”，也不能赌拓跋焘会乖乖放出两位高僧。
! G, Y$ w3 \1 ?, V: E! H! _
  C+ S  P6 M- z2 U    若说她被游可说动而为了救崔琳来这里，起初只是想在大败盖吴后说出“你放了崔琳，离开虞城”这样的要求的话……

: E6 z$ I- w( M  V' @    那么从白马明显受了惊吓说出盘算开始，贺穆兰就在脑子里迅速的盘算起该如何制止可能发生的悲剧。
: i% k" {; m6 I
    若是喜欢看“人与自然”这类节目的人，大概会知道对于那种袭击过人的猛兽，当地一定会想办法捕杀掉。因为一旦袭击过人，并且发现捕猎人类比捕猎其他动物容易的猛兽，只要尝到了甜头，就会开始频繁的袭击人类。

    哪怕人类有枪有武器也不会退却。

    所以对于曾经袭击过人类，哪怕没有真的咬死人或者吃掉人的动物，也是一定要捕杀掉的。否则那个族群很快就会变成一种可怕的族类，膨胀成一种蔑视人类的能力和生存空间的食人怪物。

    人作为高等动物，在某种情况下和这些猛兽没有什么区别。若是卢水胡人尝到了“我一去威胁平民的生命安全大魏的朝廷就会妥协”的甜头，这样的事情就会越来越多。

    而为了不让卢水胡人一而再而三的做这种事，魏帝势必会出兵彻底镇压卢水胡人。
6 q5 b2 k7 s# Q6 A; A2 c# w
    卢水胡人可不止盖吴这一支，包括被征服的北凉在内，卢水胡的人数并不在少数。

    若说在魏地出没的卢水胡人大部分是佣兵的话，那原本在北凉国境里生活的卢水胡人也有不少以农耕或做小买卖为生的，这些人何其无辜？
  I# }4 B' a+ {3 n# G! Z+ M; {
    就和现代时候伊斯兰极端分子一多，恐怖袭击一多，导致很多普通人都开始惧怕讨厌那些狂热的穆斯林一样，情绪的感染是一种很难避免的事情，贺穆兰并不想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北魏又从外战开始演变成内战。

    她相信已经不知道去哪儿的“花木兰”也不希望是这样的。

    贺穆兰已经托花木兰卸甲归田的福，开始过着一种平和的生活了，不想再重披战袍。
2 g# o; C! W7 E) h. |6 \3 C
    那么，只有彻底掐断盖吴这种想法，让卢水胡在还没有尝到甜头的时候就先品尝到失败的滋味，这种可怕的趋势才会终止。

    贺穆兰不要盖吴的性命，也不要任何人的性命。

    她要所有人都活。

' }) U; |6 c3 A- b0 r4 c    盖吴死死地盯着贺穆兰，这样的要求无异于封死他日后许多的道路。
  O# i( L  S$ w: U  `  a
$ T8 M# K9 O* q1 r( g4 m3 L# B    “你杀了我吧。”盖吴咬牙说道，“若是我答应了这样的要求，以后任何一个手拿锄头或者镰刀的百姓都可以杀了我们，而我们却不能还手。”
$ J1 @1 g! u; P& p& v" ]. d
    “我是首领，不能替我的人做这样的决定。”
' Q+ j( Q& ~  S5 k& n
% R1 t! y& c9 W) T$ p& f( ^2 w    “你可以。”贺穆兰微笑了起来，“你可以不要让你们陷入到连百姓都要拿锄头镰刀和你们争斗的境地里去。”
4 W8 |& P( z$ W0 z# _% P
$ q6 ]* [3 S# P$ B! ^    直到现在，游可和崔家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2 G: A$ O: s- i. \& A- |
1 w# z/ _* C5 z, e1 C# w    崔琳没有官职在身，更不是士兵或者军户，从“平民百姓”的定义上来说，崔琳也是不折不扣的“平民”。
0 N# o, H1 P8 _1 p5 l; L% ~
    卢水胡人笃信佛教，认为死于战斗或者被战斗杀死的人都是“牺牲者”，可立地成佛。
/ x2 i* c4 t% W6 k! f& h. d
    此时的佛教很会变通，就和在现代宣传口喊“阿弥陀佛”再烧高香就能愿望成真一样，他们在这里对着不同的朝廷、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地域宣传的教义都有所不同。

0 _6 F8 k6 E( X1 G% O* H! o' {    南朝都是汉人，讲究“仁义”，他们就宣扬“慈悲”。
# E1 [: a2 u2 n0 Q
    北魏初期年年征战，百姓负担着征战带来的重税活的极为辛苦，佛门就在北面宣扬“忍耐”、宣扬“战死成佛”。
. B3 e! z  S: [8 |# Q- O
4 P& m0 ]6 K1 }) X    由于佛门还经常抚养战争中的孤儿、教授平民和胡人文字与知识，也就更加受弱势者的敬仰。

    人心动荡、生命朝夕不保的年代，各种支撑着人心继续前进的信仰，就变得极为重要。
5 x9 B5 u0 h6 z- F
    卢水胡人比大魏的百姓和士兵活的更为艰难，对信仰也就看的比性命还重。
3 y0 ]$ i( P; T% ?- M, p% x7 O
    若盖吴发出“神佛共弃”的誓言，对卢水胡人而言，无异于和汉人的“死后不得超生”、“死无葬身之地”差不多的意义了。

% D- l8 ?, @' r% t6 P    卢水胡人的手里有崔琳，他们的铁骑将兵戈指向了虞城的百姓，而虞城的地方官和府兵在此时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们作为调虎离山的“虎”，只能被动的陷入卢水胡的阴谋不得动弹。

8 b3 l) p3 X% Z( m9 `  u$ \    唯一能靠着武力力挽狂澜的，只有眼前的贺穆兰。或者说……
! l+ j9 |5 r6 t' G+ b
    ——只有“花木兰”。

+ D3 H" t% E/ ]. J! G    白马和其他卢水胡人用匈奴语不停的沟通着什么，可以看得出，大部分卢水胡人都不同意“花木兰”的要求。
5 r3 ~! k6 F( C: P, @" V- n
# J, \6 c- w  o2 u( ]7 X0 W    盖吴闭上了双唇，保持他惯有的沉默。

    “老子看不下去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 j$ Q3 S6 M  a* r- N7 |8 x
    没一会儿，几个强壮的汉子扛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华衣青年从求愿寺的后方闪出，在他们身后的游侠儿呼喝起来：

    “崔琳在此！崔琳在此！”

& I! e+ n2 r2 {# E. t3 Q    说出“看不下去”的，正是梁郡此地的游侠首领高金龙。
8 P( {: \+ x+ @' P; D) K/ i
6 U% |7 `' |; s( O  r; [; i    随着一声“崔琳”在此，局面又有逆转。

    崔家人几乎是以雀跃的表情看着自家的公子被人从破庙里背了出来。
+ y; k! }- c/ B0 h1 h
    此刻，这些穿着麻衣葛衫的游侠儿，简直成了传奇一般的人物。

9 Z$ _( X  S% Z3 l- {! j# ]    高金龙让游侠儿把崔琳背到魏军那边，指着卢水胡人骂了起来：

# R% w( P7 o9 e- ?' B, ?6 S1 X9 r    “你们最好乖乖答应了花将军的条件然后给我滚出虞城地界，若是虞城死了一个百姓，日后魏地所有的游侠儿将一直追着你们的踪迹，不死不休！”
  L4 H) u, _; r, C6 y0 ?
/ w$ {, u( f, b: ~6 b$ k% d    “头儿说的好！”
/ u+ K7 E0 ]+ e3 |3 Q
    “你们这群卢水胡赶紧给我们滚！”
& B) J0 B) k: a2 P1 n
! Z  G& \  s0 Q  s  ~( k    “惹毛了我们这些游侠儿，以后你们到哪里，大魏的兵马就跟着我们的消息到哪里！”
! ^" z4 s/ `, ~  ~8 a
    若说“花木兰”的话让盖吴满心抗拒，那游侠儿背出“崔琳”来，就是让盖吴惊疑不定了。此地的游侠首领说出“追着你们的踪迹不死不休”，更是险些让盖吴一口牙都给咬碎。

' o* `% y; B) {5 A: s    卢水胡都是骑兵，来去如风，行动飘忽。他们有时化整为零，有时化零为整，只要雇主需要，他们就可以立刻加入战斗，又不显露行迹。

: j+ q$ v3 L8 H    北魏以骑兵为主，又有众多异族，马匹并不是管制的稀有之物，各地出现一些骑着马的人根本就不打眼。
) D3 d& }& j* T
# b+ {3 J5 ]7 @) B    但被游侠儿盯上，那就不一定了。

    他们是最好的斥候和探子，会无孔不入的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贺穆兰见此时卢水胡人有所动摇，一挥手中的“磐石”，剑指盖吴。
1 q& m5 g4 d5 S8 T9 m5 c8 _6 @
" @& d0 i. n8 F* d9 o5 P    “答应我的条件，或者维护你们的规矩去死，你自己选。”

8 _; H0 v$ N7 q: v0 i' i    盖吴的下巴在抖动着，白马的眼睛里已经含着泪，所有的卢水胡人脸上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 _1 \; w' e3 m2 o  ^0 o( C+ m
  }: M7 C/ t5 Z+ J& P' X    此时崔琳已被救走，就算他们以屠光虞城乡民的条件要挟，梁郡的镇军也不可能让他们能离开这里。

8 u- @2 F/ \- c7 t- w    和大魏作对的路是不好走的，他们绑架崔琳又得罪了汉人的权贵，如今若是连民间的游侠儿都一齐得惹上，莫说能不能救回两位高僧，就连以后生存都成了难事。
6 b  J$ l" R0 ]: V3 ^4 R$ i" `! C
    所以盖吴慢慢地开口说话了。

1 Z/ h, Q) b( o7 `( G; x+ a, d    “我盖吴，以及我的部下，有生之年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平民百姓的性命……”
2 n+ H9 G! k$ K+ n1 z6 z3 x
    他捂着受伤的腰腹，吸着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5 {: m9 _% ?# U1 q7 J
    “如违此誓，神佛共弃！”
; x, _/ m% _" I9 p; Y
    随着“弃”字的吐出，高金龙长吁了一口气。在场的府兵、县令、崔氏家人，包括贺穆兰，都齐齐露出了轻松了的表情。

    “让你的部下去乡间传讯，放了那些被你们控制的百姓……”贺穆兰看着表情僵硬起来的白马，“我会去亲自查看，若四乡无事，我就会再返回来。”
/ ?- \+ |, O7 z. M
$ H4 o( Q% s5 W8 h" T4 z    “若你们的人放了百姓，愿意离开虞城，游县令自然会放了你们。”

    她指的是围着这五十多骑的几百府兵。
# o- }8 L% t. T+ `
    崔琳都被救走了，他们真要打起来，也没有忌惮。
# i- M# d# \* d: n) W* [+ D, K6 B
% H) I6 V$ s8 L5 X- c: v$ U0 \    盖吴将头转向游可那边，梁郡的兵曹似乎有些不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游县令按住了肩膀。

) t. m0 U  H9 b; ~+ ^9 z' r    这位年轻的县令郑重地点了点头。
( B- V9 `3 t$ c6 Q5 F% {  q
    “若是你们放了百姓，离开虞城，我不会让虞城的府兵为难你们。朝廷那边，我自会上折禀奏其中因由。所有后果，本官甘愿一力承担。”

    他这话一出，那兵曹原本想要说什么，也只能乖乖闭嘴了。

6 C( Z2 h( A3 e+ `/ G) D8 M3 ^4 ~: `    盖吴看了游可半晌，终于还是用匈奴语吩咐了几句，白马猛跺几脚后，心不甘情不愿从盖吴的怀里掏出一面白色小旗，对着后来的二十多卢水胡骑士一挥，高喊了起来。

    那些骑士得到了命令，显然都呆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和白马你一句我一句的隔着众人一起呼和。
  x) f3 k8 _7 o/ \+ ]0 j& f: @
    白马指了指花木兰，又指了指盖吴，说了几句匈奴话，挥起了手中的白旗。那些骑士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掉转马头，朝着来时的路去了。

  k) ^5 M) s) u( W/ {) d    小声议论的声音不时传来，谁也不知道这些卢水胡说的是什么。
) {" q  h, o+ e6 @# m( E4 ~
    他们听不懂匈奴话，但此地有人听得懂。
0 E. B+ R; m$ h4 B6 K* c5 c3 `
    已经被游侠儿交到游可手上的崔琳，倚靠在这位好友的怀里，对着他点了点头。
$ {9 p! J+ p! J  z% X* ]  V2 ]
    游可和他相交多年，自然看的出这是卢水胡人没有问题的意思。他叹了口气，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道将手放到哪里才好，他红着眼，只能无力的安慰着：

% p# _& {2 H  m* j$ W( w7 J# A% x    “你虽受苦了，好在性命无虞。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 R# T7 H* B. z: t' z! Z2 j/ s
, |% q- ]* ]) h0 E" A( b: n( r    游可呢喃了好多声，却没有等到崔琳的回应，待他仔细再看，崔琳那一堆被眼泪和鲜血糊住的眼皮，已经慢慢的合了起来。

    就像他忍了这么久不晕过去，就为了对他点上这么一次头似的。

    贺穆兰见此间事了，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就要转身离开。
' o& g7 j2 I! e  t: q- g
* F4 R* ~7 j  O0 r' U. b; k0 z    “花木兰。”
: x: J) l  z8 C+ ~% {6 _& x
' \/ R/ U  d' G& H0 ]1 A    盖吴突然出声叫唤。

    贺穆兰狐疑的定住了身子，扭回头去看这位“手下败将”还有什么高论。
7 M, ~4 _3 R- [8 T
+ Y$ P9 R; h, H    盖吴没有说出什么话，只是忍着剧痛的表情对着花木兰扔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8 c6 g9 f9 s5 L
7 p8 G8 k: U+ Y& l    炸弹！
6 G% x% x" q1 e1 X8 v
    暗器！
* ]% E; _+ R1 `1 b. n  b: A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贺穆兰迅速抽出武器！

    啪嗒，啪嗒。

4 E( W. T0 e4 \& t% z    一个鲜卑男人打扮的木雕被贺穆兰一剑斩断，散落于地。

1 M* l9 N+ k: A    盖吴露出了深受打击的表情。
  B. n) A$ R9 m$ d0 s) d
    贺穆兰有些呆愣的看着地上的木雕，一时不知道盖吴是什么意思。

1 I3 \" h9 b; t( `: c: Q" g, f    这木雕雕的极丑，完全看不出头脸，整一个野兽派的作品。
9 [. t. J( x- H% N% \4 m
    难不成是诅咒小人？

" O" [6 H) g9 Z& s    不知所谓！

7 ]( z0 v1 [8 v4 N+ f    她矜持地对盖吴点了点头，收起磐石，走到自己的越影旁翻身上马，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 m. Q  ]5 S2 d# ^2 {) A; E
    ‘抱歉啊，我完全不信巫蛊之术。’

    “花将军，你要去……”游可把崔琳交给崔家人，对着花木兰喊了起来。

  R% t) m' ^6 j9 J' k& S* o! N7 w: [, Y    “回家！”贺穆兰头也不回的驾马疾驰而去。

    她先要去哪儿，不言而喻。
8 i# v2 E( v) Q; X& \3 ?2 m9 c8 X& y
    没有人会谴责她为什么没有先去别的乡里。若换成他们，也会第一时间先赶回家吧。
: n9 {$ Q, l& d$ m/ e1 b4 ]. L
7 ]2 i! P5 j) m    游可心里有些担心，指挥着府兵中的骑兵骑马跟着花木兰而去。一时间，马蹄声大作，这些儿郎们都带着焦急的表情追着贺穆兰的身影。

    风驰电掣。
" A0 ?: n1 v4 F* _
! A9 M2 \$ W% T* t" h    贺穆兰用脚跟轻磕“越影”。
) y# ], G2 K" h$ D* U* s! ~8 J
    这是匹通晓人性的宝马，它感受到了主人的焦急，此时用出最快的速度狂奔了起来。
6 {$ B) {" M) a/ ^
1 T. V8 b  d5 l/ n! l" S    卢水胡的白衣骑士惊讶的看着贺穆兰跟上了他们的身影，和他们一起向着虞城乡间回返。也许出于骑手间天生的较量，这些白衣骑士也加快了速度，不愿意落于名骏“越影”之后。
$ c$ P2 Q6 i! [+ c7 x
; _  g7 ^8 C6 `9 t    快点！

    再快一点！
* A% C* y  o$ f. P2 ]4 U3 X
    马儿们的脚伸出去，拉扯大地之后又再有力地向后推出。他们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快速地往虞城的南方奔腾而去。

7 d* K) H1 r" U4 J# R. D' K) T$ c+ Y    十几骑在不同的道路分开，分别赶往不同的乡里，只有要去营郭乡传令的白衣骑士和跟随花木兰巡查乡里的府兵依旧牢牢跟在贺穆兰的身后。
! R9 r/ G3 E) p& A
    远远的看起来，就像这些骑士们要追随者贺穆兰的脚步，却惧怕于她的威严，不得不保持几个马身表示尊敬一般。
8 I& ~. w) j% \& V8 E  R
3 y, K" o& h  R0 X! I    渐渐的，营郭乡的高墙已经到了贺穆兰的面前，花父的身影一下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撞入了她的视线之中。

( e2 J3 a$ Q1 \/ V3 U4 h    这个平日里经常佝偻着背的老人，竟骑着战马，身穿铠甲，以身士卒，亲自站在垛口指挥着乡民们和胡人对峙。
4 a& N& x7 h# H$ D& z
% F: s  h. o5 r$ |    在跺墙后，营郭乡那些平日里只会拿着耙子挥舞的乡民们，执着用坚实又细长的竹子、木杆削尖顶部做成的长枪，站成几排堵住了土墙的各个缺口。

    营郭乡，竟然以这种简陋的跺墙抵御住了卢水胡人的骑兵。
2 C8 {' B1 h6 A& q5 y* ]- i/ ^
+ Q. u& F5 ]6 W5 l2 s/ R    贺穆兰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
: {5 S) L9 ?0 r4 g0 E1 ^* v
  y9 G- ^0 ~* |$ ]6 o' z    本因只有花木兰才该有的某种情感，像是陡然而至一般，让她几乎是带着哭腔高喊了出来：
: n) ~2 Y+ W1 B: z7 V7 c6 C
' @, \; `; L0 D  C  Z6 l4 z    “阿爷！”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0:58
第23章 初升之朝阳

5 c6 r7 ^# `: f( V; }4 L    “我腿是不中用了，可骑马却不碍事的。只要有战马,战马就是我的腿。我有铠甲,有武器，不过几十个杂胡,我怕他们作甚！”

7 b2 b- V$ n* T, W0 X. N    事情已经过去七八天了,可是花父似乎还沉溺于那种自豪与痛快的气氛里,有事没事就把那一段拿出来翻来覆去的说几遍，即使袁氏听得一脸揪心也无法停止。
2 f' @: b) o3 j" Y9 E: j
    “过去我追随老可汗行军，攻打过刘宋，我见过南边用这种东西抵挡骑兵。将一丈多高的竹子前面削尖,三个人同举再放平，疾奔而至的骑兵或战马就会被扎个窟窿。敌人原本是为了杀敌而产生的冲击力就会变成我们的武器……”花父兴致勃勃的伸长了胳膊。
0 ]9 B9 N/ }2 [; U+ G6 Z  |4 Z
    “我们这边谁家没有个晾衣服的竹竿啊！一听到乡长说其他几个乡进了杂胡，我就马上让木托挨家挨户去找人做竹矛了。”
5 M; J: N9 M. E. `8 F$ V
6 V) b9 x5 R1 O- i) Z: W    花木托此时并不在家，花木兰打败了卢水胡的首领，逼得他离开虞城，花家老爹又带着营郭乡的众乡民顶住了这边杂胡进乡，花家已经成了虞城的大英雄，有不少人家都想请他们去吃酒。
* a6 k' N) S& O& M4 |
4 W5 g. \# g$ D    花父的老寒腿一到冬天就犯病，花木兰毕竟是女人，别说贺穆兰不想去，就是想去也要看看袁氏的小心脏撑不撑得住，所以为了不拂各家的好意，花小弟就今天吃这家的酒，那天应他家的约，替自己的爹和姐姐到处吃“敬酒”。
- U$ s" l. x; [! [3 K" o
3 _9 W0 F$ C4 e$ s    那几天的架势似乎吓到袁氏了，即使贺穆兰安全回到了家，都无法让她从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态中回转过来。
% Q. y* k; Q, a) [0 p
* v& @* j: A6 h* i    她现在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花家老爹，就连贺穆兰，为了安抚这位老母亲的情绪，这几天都特别乖顺的穿上了鲜卑女人的衣裙。
5 t% |( K$ X$ D& q8 v) S
6 s2 p2 u2 E! k0 p0 v* Q    除了年纪大了点，没有化妆，头发是披散的，她和房氏的打扮也没有太大区别。

( D  h7 C$ a, c    “所以说，无论是鲜卑人、汉人、杂胡还是什么其他的人，只要有人打到家里来，都是要拼命的。他们以前看我是不中用的老瘸子，一旦真有外敌打上门来了，还不是乖乖喊我一声‘花校尉’，求我去指挥……”花父得意了啜了一口温酒，那是村中最会酿酒的酒匠送来给他的。

    作为营郭乡唯一的一户军户人家，花父在这里过的可以说是十分憋屈。

    若不是为了隐瞒“花家二女儿突然不见了”的事实，花弧也不会背井离乡，带着全家人搬家到了这南边耕种。
2 {; Z! O6 V( |, Z; V4 Z2 b' Z' M
    十有八九都是军户的怀朔镇，才是这位老兵待的最惬意的地方。即使是腿不行了，和当年的同袍骑着马也还能切磋切磋武艺，春天来了，出去骑马打猎也是行的。

    到了温暖一些的梁郡，虽然对他的腿有好处，可他既下不了田，也没同伴可以切磋，更没法打猎。

    几年前，他家出了个了不得的“怀朔花木兰”，在怀朔镇赢得了无数美名，可南下来了梁郡的花家上下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不但不能抖起来，更是提心吊胆，就怕哪一天“欺君”的罪责压下来，全家都下了狱。

    花父憋屈了这么多年，这时候一下子成了乡里的“花大爷”，怎么能不得意？
6 S9 z/ K; \4 u' v; M* Q
7 `; ~: Q2 h" p: w4 l! H    贺穆兰嘴角含笑的看着花父在“想当年”，默默地把他已经有些凉了的黄酒烫温。

    她相信这位“花大爷”在年轻的时候也是典型的鲜卑勇士，悍不畏死，勇往直前，否则也养不出花木兰这样性格独特、骑射功夫出色的女儿。

    只是英雄也要服老，花父的腿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不治之症，也只能蛰伏了。

    现在能抖抖，就让他抖抖吧。
( q9 @0 l# n4 J$ K1 e
! Q& X* z( I+ ]) @9 Y8 q    “还是我当年的那匹马好，这从后院拉出来的军马毕竟没有经过大场面，被卢水胡的唿哨声一吓就左右乱摆头。这可不行，明儿起叫花木托每天吓吓这几匹马，我可不能让我家交给陛下的马这么没用……”花父捻了捻胡须，继续补充道：
' ^( B3 i( W( V# q; y3 ^: Q
    “这可是‘花将军’家里交上去的军马。”
+ i: @; |+ C; K* f7 z" X
    贺穆兰噗嗤一下就笑了。

% o1 m' |6 g3 m- p8 E  R    花家老爹难不成还想在马屁股后面印个“花家所出，必属精品”的烙印不成！

    她来自现代，完全不能理解这里的军户即使退役了，也满嘴不离“我要交多多的粮食”、“我要给陛下最合格的战马”是什么情怀。
9 w# Q, [7 [3 ^& c5 d+ e
$ ~) G  D  L; u5 K    不过花父这性格还是很让人尊敬的，贺穆兰并不觉得他老说这些话会啰嗦。
1 |4 `: z: u; r0 z# U- k
    “木兰啊，你那铠甲不错，宝弓也好。就是阿爷我毕竟是年纪大了，居然拉不开弓了。”他似乎还在回味花木兰那“照夜明光铠”的触感，对那件盔甲的优秀品质赞不绝口。对那把良弓的弓力也是暗暗咋舌。

    他当年的铠甲和弓箭都给了花木兰，只是花木兰从军十二年，弓箭早就不知道换了几把，那皮铠也都坏光了。听闻卢水胡抓了不少隔壁乡的乡人做质，他只好把女儿放在大屋里的铠甲和长弓取了来用。

    能把那群杂胡震慑住，花木兰的宝甲神弓自然也是原因之一。
! [1 y$ B( b; V8 ]
    在这种乡野间，突然见到一位老将军，穿着能闪瞎人眼睛的明光铠，又摆出军中的架势，这些卢水胡是来抓乡人威胁魏帝的，又不是来拼命的，少抓几个又没什么大碍，自然是守在跺墙外先观望一阵。
$ c# m$ K# E7 H
+ ^; l) n$ D; B' L    “明光铠是陛下赐的，那弓是取自柔然大将吐立浑之手，他是柔然的大将，用的弓是高车的名器，自然是好弓。只是那弓不太有劲，后来我的主将夏将军又遣军中的武器匠给我换了重弦，所以阿爷您拉不开。”贺穆兰想了想，对这件铠甲和宝弓有了点印象，便把这一甲一弓的来历一一说出。

0 ^7 O+ i" D3 k( _    “好铠，好弓！好主将！”花父连赞三声，又满饮了一杯酒。
1 `  Z$ }, b4 x+ I
    能不夺手下之人得到的战利品，这位主将显然也是个心胸宽广之人。自家女儿碰到了好上司，怎能不浮一大白？
$ ~7 X8 @# a. V' O! [7 r4 g
    贺穆兰笑了笑，没说那弓军中没人能拉开，所以顺理成章的归了花木兰。

    花家老爹兴致正高，由着他快活就行。

1 y' z: _; S8 D) z    ****
) x/ b8 X: u$ {/ E* e' E
    几天前，贺穆兰带着卢水胡回来报讯的骑士翩然而至，喝止了想要进乡的卢水胡人，让他们收队回去破庙找盖吴。

4 U  d. U5 f/ h9 m' w! y    贺穆兰只匆匆和花父交谈了几句，得知乡里的人都无事，就立刻带着游县令分给她的府兵，去了其他乡里巡查情况。

    卢水胡人虽然残忍狡诈，但意外的居然十分守信。盖吴的积威甚重也许也是一个原因，小白旗所到之处，卢水胡人纷纷收队离开，被绑了的乡民也都丢在原地，并未受到什么可怕的对待。

    待贺穆兰将虞城四乡跑了一圈，再安抚好各乡受惊的百姓返回虞城郊外的求愿寺，已经过了一夜。
! ^9 Q7 K, n+ [6 Y0 J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奔走，即使是花木兰这样强壮的身体也有些架不住，她毕竟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女人，不是年轻人了。

    贺穆兰回了求愿寺时，梁郡太守搬来的救兵也到了虞城，正和此地的卢水胡人对峙。盖吴身后是一群从各乡返回的骑兵，而北魏一向是三太守三刺史制度，每一府是一个汉人太守两个鲜卑太守，每一州也是一个汉人刺史两个鲜卑刺史，所以来的兵马乱七八糟，倒映衬的求愿寺外和什么赶集大会般喧闹嘈杂。

    游可和那梁郡的兵曹还在亲自带着镇兵看守着盖吴，游可的府兵外面是卢水胡的骑兵，卢水胡的骑兵外面又是从州府赶来“剿匪”的刺史之兵，当的是重兵围困，也不知道里面肋骨受伤的盖吴和口舌伶俐的白马此刻是什么心情。
6 B: g" {4 J, u3 E$ O9 E! W; `
    崔琳面部受了重伤，已经被崔家人带回了虞城城府治伤，好多个好奇留下来等待后续的游侠儿在外围伸头缩脑，待看到贺穆兰带着十几骑府兵直驰而前，登时欢声如雷：
6 W" F7 @2 h1 K$ U. Y7 x
    “花将军！花英雄！”
! e& d8 W) b9 |' l2 B' o% m" r. ]
    此时已经是拂晓时分，各方军士阵中都有火把，待听得正是在乡里巡视卢水胡人退走情况回来的花木兰来了，顿时间火光烛天，呼声动地起来。
/ N! {5 {9 L) A" r) p6 V+ Y
    只见十几骑向着破庙而来，最外围的地方防军向左右移动，一乘马单骑而入。花木兰有不少属下在裁军之后充入地方军做防卫，其中就有她的旧部，这时见了原本的主将，都纷纷滚鞍下马，口中大呼着“花将军”对她献礼。
9 w. N8 A9 x9 T, r+ k* E
    贺穆兰心中一酸，边点头示意边进了圈中，对最里面的游可和梁郡兵曹哑声说道：“卢水胡人退了，除了有十几个乡人反抗时受了点皮肉伤，并没有死人。虞城之围已解。”

" S, m/ v& N* k3 L$ a    她一天一夜没睡，又在各地奔走，少不得安抚众人、呼喝卢水胡人，她原本嗓音就沙哑，这一劳累，哑声更甚，听得游可心中激荡不已。
- d8 k/ J3 S- L- n  K+ C2 |4 t0 w' d
    “在下去乡中叨扰了花将军，实在是让您受累。”
" n& J1 \* z0 `1 m- T1 d$ @" |
9 ~* S# h- H$ M1 O4 V5 O& Y    “无妨，多亏了你叫我来这里，否则我还在乡中干着急，不知外面是什么情况呢。”贺穆兰跳下马来，摸了摸也已经累得不行的坐骑。
1 `( ^/ S9 H/ ]& {) Z. G& B( A& H
7 o/ E5 k) w4 w/ q- s  `    “盖吴既然言而有信，游县令也勿忘了自己的承诺。”

    虽然惊动了这么多人，但崔琳毕竟不是朝廷官员，这些防军来都是为了防止卢水胡人作乱，而不是来救崔琳的。此时此地之围已解，既然当地县令愿意冒着干系放掉这群卢水胡人，此地的防军也不会胡乱拼命。

% e  B5 v) r  v/ x* p    有花木兰的声威，又有游县令的民望，卢水胡人护着肋骨有伤的首领盖吴，在魏军的押送下往梁郡外而去。

4 A1 _* u" ]4 }1 U- X    日光初升，直照的魏军的矛尖刀锋闪闪生辉，数千只铁蹄践在地上，真是地动山摇。

    但不管怎么说，终是没有死人。
$ m+ x1 i' p+ w7 z9 a
0 z! Y- g! b3 M$ M* E    盖吴发了那样的誓言，也不会再引起什么动乱……了吧。

) ?3 m% x/ S" f4 j- @6 C6 e9 t    真好呢。
! t' O5 J% W9 Z+ [8 s+ o
    贺穆兰看着初升的太阳，眯了眯眼。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1:00
第24章 醉翁之意
+ L4 o/ l! e0 |3 b3 k9 }! @) O
" z( H8 ]0 m9 p6 s% l* S9 I2 s1 ~    “你怎么又喝多了……”房氏翻了翻白眼，上前扶过花木托,又谢过几位同乡送郎君回家,便“拖”着瘫软的花木托往屋里拽。
3 H7 V5 O3 ~6 F) ]5 E4 ]8 f. X
    她和力大无比的姑子花木兰不同，她虽也是鲜卑人,但长相身材都和汉人没有什么区别,自然是拉不动的,再加上她这几个月身体劳动不得，所以只好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 X# p- x6 ]4 `" J" @; N
  a, _! J" a# V  g3 V* R$ e) E$ o& i    “二姑，爹，娘！木托喝多了,来帮把手啊！”
6 K' x* M! O* U. y. Y2 ], s
/ C# t/ i$ q) |6 a7 w9 x    此时正午刚过，贺穆兰刚陪花父吃完午饭，正在屋里陪着花父喝酒。

! Z$ a) m5 y$ X$ }+ e, k% z    这千年前的酒都不是蒸馏酒，发酵的酒最多二十度，花父的黄酒怕连二十度都没有，花木兰本来就一身好酒量，贺穆兰在现代也是千杯不醉的主儿，父母俩你一杯我一杯小酌的正高兴，冷不防房氏的高喝声就响了起来。
% S1 P6 z* ^% c: D" H- u
+ b9 B- C# B# R    “木托媳妇在叫哩，快去看看！”袁氏放下手边织补的衣服，立刻站起来就往外走。

    花父腿脚不便，只好看向女儿。贺穆兰便拍拍大腿也站了起来，正准备大跨步往前走，一提脚差点往前一倒，这才想起来自己近日换上了鲜卑窄裙，已经不是以前的男装了，只好一边摇着头，一边迈着小步子往屋外挪。

    “怎么又喝成这样，大中午头儿的……不是吩咐了他喝上几杯就回来嘛……”花母袁氏一边唠唠叨叨的去搀花木托，一边皱着眉头忍受着儿子满身的酒味。“老的老的喝，小的小的喝，怎么不喝死了算了！”

, W; @3 b+ \5 L    “娘，我来吧……”贺穆兰一把横抱起弟弟，就这么迈着小步子一点一点的往房氏的大屋里挪。

7 L  C  @2 u" V' h, @) e. ], E    只是身材瘦高的女人穿着长裙“捧着”汉子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别扭，房氏和袁氏齐齐皱眉，心头涌起一阵别扭。
9 [- F: N* v% J0 c( Z
    房氏的女儿坐在屋里的小木凳上正吸着大拇指，看着二姑抱着她父亲进来，激动的直拍掌：“二姑，我也要我也要！”

& X% i  J( U/ [2 J: N    贺穆兰把小弟往席上一放，一把抓起小丫头，颠了颠重量，便把她往上一抛，然后在小丫头的尖叫声中伸手接住了孩子，就这么上下抛了几下。
; t  i7 j. j6 |
9 x$ F' g% \+ L* b* Q2 i- `" ^    “啊啊啊啊啊啊！”

% v, l4 r3 L) ^2 i    “还要不要了？”
$ J% o& w/ u2 `! u
    “还要还要！”小姑娘快活的大叫。
( s$ e9 U) b! _
    “不要不要了！”房氏和袁氏捂着胸口，一口气喘不过来。
8 A* q4 g' }6 I5 C% J% q
    贺穆兰摸了摸鼻子，把小姑娘放下，讪讪地笑了起来：“我就是和侄女儿玩一玩儿……”
* {0 t# D/ A8 w" k" ~; ?$ X
: G- ]& u1 p# A$ \/ e, \    “我说木兰啊，你还是穿回男装吧。”袁氏把棉被抖开，给自己儿子盖上。“我知道你为了顾及我的感受穿回了女装，可是每次你一迈腿一支胳膊我都担心裙子岔开了。都是些好料子啊，以后去什么场合再穿吧……”

6 X1 E, t, M; k9 N' h" D* A    这便是袁氏变相的退让了。
! p( k* \% g# r: }) n7 u# B: j6 ?) `
    房氏有些羡慕的看着贺穆兰身上绫罗锦缎织就的长裙。鲜卑妇人的裙子和汉人的罗衫不同，款型厚重样式古朴，颇似汉人的曲裾深衣。
8 |% M& H/ h+ w' D7 W3 q% d
! T0 v% A. _+ m, d: e  Z' u    这样的式样若是用麻布葛布织做出来，不免显得老气，但一旦料子好，却是庄重大方的很，贺穆兰旧时的衣衫只穿了几次袁氏就看不下去，现在她身上的裙子是袁氏开了花木兰的箱子翻了料子做的，样式和料子都是很得体的。

    就是遇见了个大大咧咧的主子。
- ?  x1 @8 Q4 f2 w- A0 x8 V' k% f
% y/ k. J) x2 \2 f/ {2 R" l6 t    贺穆兰听到花母让她穿回男装，心里雀跃了起来。相比大冬天下半身冷风嗖嗖的穿着窄裙，她情愿穿男装。她才“乖”几天，花家人就已经受不了了，可见她过去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以后这男装女装之争也不成问题了。
1 H$ X$ X+ v6 R/ n* m
: F" M' D, Y: D. y- N    最近连催婚都少了许多呢，哇咔咔，真是太走运了！

    贺穆兰抱着房氏的女儿出了屋子，留下两个女人围着花家小弟忙活。她们间或聊上几句什么，看的出花母有些埋怨的话。

3 ~. J( S2 l7 C- w6 N; Q5 Z& k5 i/ a    没一会儿，花母跑进跑出打水给醉倒的花小弟擦脸，房氏跪坐在花小弟身旁帮他去掉衣衫，不时满怀担心的从门里伸头望望自己的女儿怎么样。

5 Z$ I0 Z! l/ {9 F    虽然花家的孙女小长乐还是止不住的在贺穆兰耳边软软的求着要抛高高，但考虑到房氏的脑袋都快伸到屋子外面来了，贺穆兰只好残忍的拒绝了侄女儿的要求。

& {2 X6 T% x# y# b, f% q6 b" U- P    贺穆兰的“不行”刚落，房氏的女儿刚刚还笑着的小脸立刻阴云密布，继而打雷下雨，眼泪鼻涕全上，一齐往贺穆兰身上糊。

    ‘谁来救救我……’
% g3 `* t$ _+ A$ G3 Z" _6 \+ R  F
! e  g" }, F# `) ^2 w    贺穆兰一边手忙脚乱的胡乱举着花长乐在院子里乱窜，一边绝望的发现这小丫头越哭越得劲，已经有“洪水开闸”的趋势，慌得连忙抱着小丫头往花父的房间里奔。
9 t9 V# y5 o9 b' Z) Z4 N* e  S
    待她冲到花父的房间里，将莫名其妙哭起来的小丫头塞到了花父的怀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定了定魂。

    呼！

) S( B  d/ L1 _% |1 t    她最不喜欢不讲道理的人了！小孩子也不行！

    花父摸着小长乐的头发温声的安抚着，看到女儿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害怕小孩子啊。”
4 e) `$ z# R* b* @
    他沉溺于过去的回忆，一发不可收拾。

5 Z$ ]' t8 P" L  Z5 ^% O    “……我还记得你当年和我说，你力气大，总觉得一伸手就能把小孩子掐死，所以不敢抱小孩。现在你已经对自己的力气控制自如了，怎么还是怕小孩呢？”

; H: X- g0 t( d0 t    “咦，花……我以前也怕小孩子吗？”贺穆兰愣了愣神。

  a$ ]+ p3 Q& x    “啊，也不能说怕吧，应该是担心带不好小孩？”花父拍了拍已经止住哭声的小孙女，“人总有那一天的。我当年第一次抱你大姐的时候，也总觉得自己会不小心把她的骨头抱折了。等你多接触接触小孩……”
0 u1 B: v% [" i& I4 ^
; q: A1 K( h9 l+ `1 E    贺穆兰想象了一下自己温柔的抱着孩子满脸慈爱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摆了摆手。
5 s! I& B8 ^$ e  i6 E: y
    “我不行的，阿爷您别说了。”

5 R% {1 C/ u; s* f) y2 O* H    “怎么不行呢，只要是女人……”
- `" c. V) G2 x% ~' {& x( Y$ b
. P) B/ O( J! H/ ]' |4 V2 O0 \# G. `    “花将军可在？”

# c$ Z0 u, B9 m. G. y- b" i( q    一声熟悉的轻唤打断了花父的话，贺穆兰几乎是如临大赦般立刻站起了身。

    “阿爷，外面有人找我，我去看看，侄女儿就交给您了。”

+ L6 a9 f1 }8 _    贺穆兰走出屋子，院子里和院子外的人都是齐齐一怔。
1 H5 T2 }/ W1 m5 ~0 v+ Z( U
    贺穆兰会发怔，是因为院外站得是此地的游侠首领高金龙，而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被绑起来的游侠儿，其他几个游侠儿负责押着他们。
% I3 l9 O/ P- Q9 b$ A5 @
    高金龙和他身后的游侠儿会发怔……
/ E) h+ _+ t" @. i% n
- B  Q% u: t- o, H; a1 m$ x5 ]7 m    大概，是因为贺穆兰穿的是女装……吧。

    因此高金龙整个人似乎都不在状态，几乎是胡言乱语的说了起来：

    “花将军，阿不，花小姐，呃，花大姐？花……花……”
7 c; r5 i; `6 e; o* n
    花小姐？

    花大姐？
& h/ t" K' X6 s
    花花？

    贺穆兰无力望天。
/ o0 l) e7 x6 i& e) N9 g
$ Q2 U# b) \! x: V. S    “高大侠，你喊我花木兰就好。”

    “花……哎哟老子怎么就这么别扭！花将军，在下就喊您花将军了！”高金龙一抱拳，示意后面的游侠儿把被绑的几个推到前面。
9 W9 J! ?5 {& O6 O+ ^
    “花将军，这几个是当初想偷您东西的兔崽子。老二老五偷了几次被吓跑了，就再也不敢来了，老三老四是此地人，先前对您有所误会，所以才专盯着您的东西不放。这次他们被卢水胡人抓了来招惹您，是他们自己找死，幸得您大人大量，没把他们打死，只是送了官府……”

    “我们游侠儿恩怨分明，您救了虞城上下的百姓，就是我们的恩人。老三老四招了卢水胡人打上门您也没处置他们，就是送了他们两条性命。这几个小兔崽子我给您送来了，您打他们一顿消消气，以后我们就算是化敌为友了，如何？”

    看的出他不常说服软的话，明明是上门来“负荆请罪”的，一段话也说的干巴巴的，颇有些不自在。

    那四个被“女鬼”吓跑的小贼可怜巴巴的抬头看着贺穆兰，倒引得贺穆兰轻笑了起来。

    “化敌为友？”
# \$ |/ y( ]/ u
    “是！”

: W8 H/ x' [: u6 q    “说是敌人也太过了些。”贺穆兰走到几个被绑的游侠儿的身边，伸手拉动绳子。
1 I3 _: j+ t+ U
    “你们敢从卢水胡的眼皮子下面救人，也是英雄了得。所谓英雄相惜，你们这群朋友，我自然是愿意结交的。”

    听到花木兰夸奖他们，高金龙一群人都快活的笑出了声。

    爽朗的笑声洒了满院，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松动了起来。

/ j4 G" j/ x* I/ ]' V0 s    贺穆兰两手微微用力，只听得“嘎嘎嘎”的声音传来，两指粗的麻绳突然断裂开，被贺穆兰轻轻一抖，掉落到地上。

    这些游侠儿并没有见到贺穆兰和盖吴比武的过程，但也从不少亲眼目睹的府兵那里听到了经过，此时乍见贺穆兰的武力，直惊得瞠目结舌。

    “既然是朋友，就没有绑着相交的道理。你们不会就叫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吧？朋友要互通姓名才是啊。”

# a; N; O; R  s4 j7 H5 V2 P    贺穆兰想的很明白，这些游侠儿都是地头蛇，原先因财起意那是他们的“行当”，现在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愿意过来结交，那都是好事，她断没有把他们往外推的道理。

    贺穆兰已经交了十四羽林郎的好友，花木兰还有曾在军中的火伴，也不差这梁郡的一群游侠儿。
% }$ a4 R% a$ Q' z" r
. {6 n' Z2 `1 s4 [+ N% K2 I    只希望花母不要又晕过去才好。
' k3 E( A5 S" ~1 f5 o
    “我叫王狗剩。”老二。
2 S. U6 B( Z& ]1 C2 |
    “栓柱子。”老三。
- M0 Z% B( t4 |) _
# y$ J" R# ^% P4 o0 p5 `    “刘发财。”老四。
1 j7 D# F) ]' M0 M3 k+ H
    “吴和球。”老五。

    “哈，这名字倒是好记……”

    贺穆兰发现自己竟语塞了。

    老二年纪比较大，也稳重一些，体贴的替贺穆兰接了话。
; ]3 q( y( R4 U& C' y  |
6 \( @' k" B' z2 B/ C$ ~  g! {    “我们大多是孤儿出生，乡里人给口饭吃把我们养大，叫我们什么就是什么，重名的也多。您就喊我们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就好，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 R; s. u$ @* `' C1 {" V9 U' a8 J
3 \  ]) _7 p; z6 H, e6 n    贺穆兰点了点头，邀请高金龙几人进院，到她的屋里去坐坐。

) [1 [. P6 x2 i$ M  _* {    她已经看见不远处人家把猪往这里赶了。
! ~, b) G" i* m
    这些同乡，为了看热闹，也还真是“含蓄”。

9 y" b* l# D3 b. b1 J    老二老三老四老五第一次大白天这么光明正大的进了花木兰的大屋，不免好奇的东张西望，给高金龙拍了几个巴掌。

. z7 s& f  H: O8 ^; o, j! I    “花将军您放心，在下已经和梁郡十里八乡的游侠儿吩咐过了，以后再有哪个游侠儿敢来闯您的屋子，我们就把他的手给剁了！以后，我们游侠儿来给您看家护院！”
: E' @. W" K0 {) j0 p' k
    高金龙将胸脯拍的嘭嘭响，后面的小弟们点头如蒜捣。

) N! S8 m9 m; B$ M8 T: u# T    高金龙长得白净，说话却一副“大哥大”的口吻，不免让贺穆兰莞尔。
' y- m' ~- z* M1 l$ s7 [# w: n
    只是她的笑容还没露一会儿，那高金龙就甩出了一颗雷，炸的她笑容一僵。
5 z. r/ D3 C, c6 Y" s$ \
) O6 _  o- f) ?: R0 {    “那个啥……”高金龙腆着脸羞蔹地开了口。
0 q' ^8 h$ C+ T" P4 a9 R. D
" \% Y+ V" ]' P! y+ O* v    “听说花将军正在招婿？在下今年二十六，家中有几亩薄田，身强体壮没什么病，家里也并无家小，所以倒插门也是可以的……”

( _( |4 K; P/ h  |0 l+ {    咦？

/ ]7 c( t; p2 g8 y    贺穆兰傻了。

    继镇宅以后，又要镇帮吗？
; V! L% O1 Y' E7 Z! ~2 \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 R8 [2 W. {( ~+ H
" R" N3 O' d8 E" p9 I5 W" q    “我叫王狗剩。”老二。
0 o8 u( I6 m( i) T$ b! c) O# H
    “栓柱子。”老三。
3 P+ Q* _  m  A: d# }! Z
    “刘发财。”老四。
  f3 j% O; `# A: }
    “吴和球。”老五。
% t) B1 B0 u3 h6 a6 {: H( V1 n
    把狗剩拴在柱子上，发财个球。

    啊，当初我就是这么想的名字。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1:03
第25章 新的烦恼

; b5 B, h4 [5 Q, h8 b5 E! v    贺穆兰送走了高金龙一群人，扒着手指算了算,除掉什么屠夫断袖刘家郎这种“烂桃花”,前后已经有十五个男人和她求过亲了。

    十五个男人。
6 O0 O, o% j$ E
" i5 [6 ~/ [7 H    无论古今，还真是了不起的“战绩”啊。
  l6 v* n( c% o+ u# E, w7 O
: T- I7 m" \8 m1 ]    只是不管怎么看,贺穆兰总觉得他们是在“追星”,和“谈恋爱”沾不上什么边。
1 j5 N9 U/ h, ?' P
    就和后世姑娘们嘴里喊的“男神请你嫁给我”差不多。

    呃,好像是“请你娶我”？
  U! F. b) Q$ f( Y9 m6 M
    高金龙一群人客客气气的离开了，袁氏紧张的从花小弟的屋里出来，连声询问女儿这群人过来是干啥的。
: b" p6 S. d0 l% f1 l6 E7 Z" b
- M( x& a( h* G, g5 Z    在袁氏这种妇人眼里，游侠儿就是和“二流子地痞无赖破皮流氓”之类的人物画上等号的。她只是个普通妇人,若说见女儿和羽林郎这样的男儿结交心里还隐隐有些兴奋的话，见到游侠儿也来找她女儿，留下的就剩担心了。

    就算她应了自己夫君不再逼着女儿相亲，并不代表她就不关心女儿的“交友情况”。

    贺穆兰知道花母胆子小，所以轻描淡写的把高金龙一行人的来意几语带过，大致说了这些游侠儿如何来偷她的东西，高金龙带着小偷上门赔罪，并承诺以后梁郡的游侠儿不但不会碰她的东西，反倒会帮她留意外面来的生人，不让她在这上面劳心云云。
! ?( w) i8 a) m7 N0 Z
    这时候，“任侠”之风甚重，游侠儿既然承诺了，那是哪怕命不要了也会办到的。

    “这么说，这些游侠儿还算讲道理，也不枉你前些日子出去冒险。”袁氏抓着贺穆兰的手絮絮叨叨，“我说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就算是男人，这个年纪也该稳重了。怎么能一听别人的请求就出去比武呢？你不知道我听说你和那个叫什么壶……什么壶的人打了一架，整夜整夜的睡不好。你说你要是输了怎么办？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回家……”
  g0 s9 R; ~- r  T3 q5 n, q  i
3 o) j/ R3 d  Z- W, V    “阿母，花木兰不会输的。”贺穆兰反手抓住袁氏的手，拍了拍。

    她凝视着袁氏的眼睛，认真地道：
' n3 t4 w& e. Y- i& \7 g- j
% A8 i# n: ^) S: u* R: c/ J    “我有分寸。花木兰不会输。”
. e2 d9 P, a/ U
. Y: W* F; |. o! y7 @" S8 z    “我”是贺穆兰。
9 r0 {( d5 m! X5 E5 [/ `
0 E/ G* x. H) f" i    “我”不会让“花木兰”输。
& e! x9 b6 ?9 h% z& J+ a
    “你们姐弟都大了，我也管不着了。”

/ G0 y- M  ~% f3 v) k    袁氏再一次在贺穆兰的认真中败下了阵来，有些尴尬的收回手。

    “对了，木兰，你弟妹又怀上了……”
* y# Y5 t% f! t' \) H! a& h
    “咦？”贺穆兰只是略想了想，立刻就知道房氏为什么扶个小弟还要喊人来帮忙，“怀了几个月了？有叫郎中来看过吗？”
& }7 c, u+ k) o0 ]
    这个年代生产可是极其危险的事啊。

$ y0 T! J! n9 p: w7 T    “她癸水一直都正常，这都断了两个月了，应该是怀了。房氏身子骨好，上一胎没害喜，这一胎怀的却不安稳，这么不乖，看样子是个大胖小子！”袁氏笑的眉眼弯弯，愉悦极了，“你弟弟和弟妹都商量过了，若这胎是个小子，就过继给你当儿子……”
1 |! a, Y8 m, {
  V, ~) E+ E' @5 s$ ?" U( U    “什么？阿母，你瞎说什么呢！”贺穆兰吓了一大跳，“我要小弟的孩子做什么！”

    她干嘛要抢别人的孩子！

    偶尔抱抱花长乐就已经把她折磨的要死要活了好吗！

2 e- N- X- ?8 }# z% J    “你不是不想成亲嘛，你阿爷说了，你若真不乐意嫁人，就随你了。”

0 s8 U) P- P$ n* X    袁氏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是不成亲可以，等你年纪大了，总还要有个子女在身边伺候吧？木托和你弟妹都年轻，身体也壮实，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再说了，你弟弟的孩子过继给你，也是姓花，不算外人。”

& s# L: t% {" \    “阿母，这样的话您不要再提了，我不会要任何人的孩子做嗣子。”贺穆兰语气坚决的否定了花母的建议。
# R! j. N# t2 F$ |
    听到贺穆兰直接顶回来的话，袁氏泫然若泣的捂住了脸。

# ~9 c6 A4 S: S7 ~! @    和花父不同，她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将要孤零零一个人的事实。

    看见袁氏伤心的动作，贺穆兰心头有些发堵，开始反省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硬了。

- h8 m; u2 `) c8 Y6 S    她自己不喜欢小孩，也无意抢别人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但花木兰的家人却是为了她好的，花小弟做出这样的牺牲，想来心里也是经过了一阵天人交战。
& p- W0 i3 z( i; p) e( g8 t
" r* r! `4 I8 x, b$ o* f% U+ N6 S, S    怪不得他这几日去喝“敬酒”都醉的像是烂泥一般回来。想来房氏跟花小弟说了自己怀孕的事，花小弟就在盘算着“过继”了。
  o/ k; |0 ?& ^; ^6 ~7 j; d! Q
    只是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心里总还是舍不得的。
& l, j1 i9 e$ P1 w
    为了不让花家人太难过，她只好打起了精神，有些敷衍地说道：
/ h0 g: d" [' U: w/ g
+ f  t# \- N: Z, L( E    “阿母，小弟也想要个儿子吧？我不能抢小弟的儿子啊。反正他们还年轻，等日后他们儿子多了，再来谈这件事好不好？”
0 C& D0 w- z' m, r. d: M
* \0 @/ x) q% Q1 ]) s    “你这是……愿意了？”
/ w7 I7 x3 b5 p# s* r4 b
( h/ r$ v  Y. K) \! p    “我不是说了吗，我一点都不急，等小弟和弟妹孩子多了再说，好不好？”

3 U: B" K! W4 K  C8 X+ A/ w" d    “诶！好！好！”

    贺穆兰看着花母又破涕为笑，心中忍不住直叹气。
6 x) m4 L- O& Q9 d9 P2 H( I
    她之前曾产生过想法，只要家这边没有什么大事了，就出去游历游历，也不枉自己来这古代一趟。
" N5 q& X% x3 B- O! S7 O
    看样子，这件事要快点提上行程了。

1 E; b5 \  _: l    到时候花母又添了新孙，天天在家带带孙子孙女，大概就不会一天到晚就把她的婚事和子女的事压在心里了。
: {3 q% r6 h; x2 |2 l9 U
    等房氏把孩子生了就出发吧。

8 Q4 `. b% E; }3 N+ V( e    大概是花母把贺穆兰敷衍的话告诉了花小弟和房氏，接下来几天花小弟明显情绪好了许多，房氏对她的态度也开始陡然大变，倒是让贺穆兰吓得不轻。

2 b; |" U. g0 B  o* s6 Y& w    一直阴阳怪气对着自己的弟妹，突然开始温声请自己扛个米抬个水什么的，虽然看起来像是有些指使人的意思，但她自己在家经常呼喝她亲哥哥干活，自然知道这是表示亲昵，把她当成自己人的举动。

$ [- v( m4 R0 T. Z) `. f    她她她到底说什么了？

& m% p6 M. t, a+ B    她没记得说过自己要去给花小弟家当儿子吧？！

    怎么前后差别这么大？
+ T# x# R/ r! p
" t( h7 C+ r8 X$ A9 X    这是怕自己以后虐待他家儿子所以提前做好“外交”工作吗？

    难不成现在房氏的心态和嫁女儿一样？
- y, l" a2 S/ z! e; j4 c: `' ?
    花父现在也一天到晚笑呵呵的，他和袁氏为了不干扰到房氏休息，甚至把小孙女花长乐抱到自己屋子里睡。

    房氏以前还要负责烧火做饭什么的，现在花小弟也包了，勤快的像是一头围着磨子转的骡子。
  y9 t7 }/ r  O+ E/ W/ Q. }# ~' x
    贺穆兰以前还上上集市买买菜买买粮，但因为与盖吴一战，“花木兰”一下子出了名，她被围观过好几次后，狼狈而逃，再也不敢随便逛集市了。

    许多人都知道了那个号称是花木兰堂兄的“花克虎”是借来的身份，就连还在军中的花克虎都来了信，抱怨说他家莫名其妙的被不少媒人找上了门，都是有女儿的人家问他还纳不纳妾的，他的发妻雌威大发，将他胖揍了一顿。
5 W) C( S8 B/ C5 S; }& ]7 N7 [
    后来一打听，原来都是梁郡见到“花克虎”的女儿家，央了人来求问的。
9 s' y& G- S# n( n- J
    他知道堂妹在乡里经常顶着他的名头跑，遇见这种事，少不得是他堂妹花木兰惹出来的。他在信里一边提醒堂妹自己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要再外顶着他的名头沾花惹草，一边义正言辞的表明自己是他老婆一个人的，闲人勿近。
5 P0 U$ V% b) j. A6 b9 c0 }
    一看就是老婆在旁边盯着写的信，贺穆兰哭笑不得的回了信，信誓旦旦的表明自己不但没有沾花惹草，连女人都没接触过几个。
" |. M$ a. V) i4 z
    以前她穿着男装到处跑的时候，乡里许多年轻女人见到她就红着脸跑了，怎么接触啊？！

    话说连话都没说过就敢倒追，这北魏的女人也是开放的很嘛！

    又过了几日。
, m% X$ K4 s% K
    就在贺穆兰闲的都要数金子玩儿的时候，一个少年找到了虞城的县衙，声称要找“花木兰”，被虞城县衙的一个差吏送到了花家。
8 q9 @$ w' S( ]8 s9 t; g2 ^* K1 \
- U4 ]; j5 R; G) S# ?    差吏将这个少年送到花家就走了，贺穆兰请他进了屋。

9 S* Q* ~# J( r4 w8 |! q    贺穆兰跪坐在案几后面，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身材健壮的黑胖少年。
% H  X5 R0 R, S# e1 Z' G  k1 G
    这个少年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肩背和上臂都非常粗壮，显然从事的是经常挥舞上臂的工作，或者经常要挥舞重物。
  ~& V, `, J9 J, }
9 s- X$ k% [' l' A! u9 a5 d5 W    他很像一个人。
# ^7 E' p5 M3 R$ @
    到底是像谁呢？
0 s! y4 Z3 v4 [3 p5 o: C* O
: J& |: Y6 W$ B  ]9 A    她努力的翻找记忆，总觉得有什么要跳出来，又半天跳不出来似的。

    这个少年像是这辈子第一次看到“人”是长得什么样子那样，仔细小心的观察着“花木兰”的容貌。
3 t7 Q' p3 b4 u: Z
9 J6 n* H+ g( O# p! D5 q2 a) T2 u    贺穆兰发觉了他似乎正沉浸在某种想象当中，所以微微颔首，先开口说道：
  S! w' h" \- Q% I3 H, M
1 a8 d: n5 y1 ?* j4 G: X3 z    “听说你在找我？我便是花木兰了。”
* K$ s0 a( q& @  j
/ r6 J, u! Q# q! n    那少年大概在想一些什么事情，所以一听到贺穆兰的话，立刻有些慌忙的站了起来。
- h0 j0 m( g. e, J# H: |# Z% _1 G8 T
    “我是阿单卓，阿单志奇的儿子。”

    阿单卓。

    阿单志奇。
9 a9 _% F" W& C6 b  L
    随着这两个名字的唤出，就像是某种遥远的记忆被突然唤醒一般，贺穆兰的脑子里突然“轰”的一下剧痛了起来。
& |! S; ~1 j' w. j
* ?4 O. A  Z# p0 I$ A3 Z    她紧紧的闭上眼，忍受着像是潮水般涌进脑海和心头的各种记忆和情绪，却还是被这浓烈的吓人的情绪所击倒，朝着案几一下子趴倒了下去。
0 z# }' {" J! A0 N# U
( i2 I( k- _6 B    她找到了。

    阿单志奇。

    花木兰第一个牺牲的“火伴”。
" Q( g0 F+ y7 r; H1 N% ]% a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0 L& l) t. i* d
    已经有十五个男人和她求过亲了。
- e  u- q+ c) C9 R: S
8 |  J1 ?# {* c1 I    盖吴：……十六个。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1:07
第26章  第一个火伴（一）
7 W2 M) O! k0 x/ ?- W
    贺穆兰知道自己在做梦，或者说,她在快速体会当年的花木兰。
& o& ^% A9 z4 R, \
( D  d! [, Q+ L- X+ H    所以,即使很痛苦,她也紧紧闭着眼,一丝不落的想法子承受这一切。

3 `" Z7 _9 A+ w, R' c0 E1 m$ y    ***

    和大部分人想象的不同,花木兰从军的经历并不是一开始就光鲜亮丽的。

    花木兰从小就表现出一种异于常人的力气,这种对鲜卑人可以说是“天赐”的奇异天赋，却令人惋惜的出现在了身为女人的花木兰的身上。

    她尚在三四岁时,就能轻松抱起比自己大上四岁的姐姐，而这种力气随着她的成长表现的越来越明显,以至于花家上下都对花木兰的态度非常不同。
* r4 N# I) g6 M2 M7 @# w
! e: a$ O: G4 p' X0 Y: j4 L& V    她的姐姐有些害怕她,从小和她争执什么，都不敢做的太过火。她的父亲是典型的鲜卑军人，认为这是上天对他最好的恩赐，所以从花木兰能够骑马开始，他就开始锻炼她的骑射能力，教她军中战斗的技巧，只为了把一身技能传授给她。

; X2 ^2 m' z+ S% N" Z9 C! d1 x    而花木兰的母亲袁氏，则是默默的托人买回了一台织机。

    “从明天起我要学这个？”花木兰吃惊的看着这台织机，“这怎么可能！这线多细啊！我一不小心就会弄断的！”

    她说的一点都不夸张，让她砍柴劈树都行，可拿起梭子埋首于织机之间？

+ k2 f9 ]- Y. C' A% }1 Y1 z    她家有那么多钱给她买线吗？
5 a: x2 ~: S+ [/ d  m
  |7 A8 ~+ |9 b# @! T    “就是为了让你不弄断线，才买的织机。”花母难得露出了非常严肃的表情。

# o2 b* V# k) \' d    “你现在力气越来越大，自己手上也没有个准数。前天洗碗，又把家里的碗弄坏了几只。汉家女织布的功夫就是控制眼力、手力和指力的技巧，以后你天天给我织两个时辰的布，什么时候能织出一匹布来，什么时候去骑马！”

    就这样，力大无匹的花木兰，为了不因力气大而惹出麻烦，一边学习着将自己力气最大化发挥的武艺，一边学习着控制自己力气放到最小的织布，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日子里，渐渐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 P/ u; T' b0 A: E
' X: f. F7 T% }# [4 v, P% N2 a    一个即会骑马射箭，又会织布喂鸡的姑娘。

    她的日子一直过的平常又不平常，直到“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 r* L0 [1 h6 \- L* l1 i5 |
6 y  b; z0 K- R4 D8 {8 [    花木兰的弟弟才十岁，她的父亲正符合军贴上要求的“上至四十五，下至十六”的征召年龄。但他的腿上有伤，一到冬天就疼的连路都走不了，拖着这样的身体去打仗，无疑是自寻死路。
2 ^+ W+ H) B" m1 l
4 U- X2 s0 s: y7 S1 t* R: B+ h2 _- C8 E    在鲜卑人世代为军的军户家庭里，没有个儿子是件很羞耻的事情。那代表着你家族的光荣传承很快就要断绝，你的军户位置将被剥夺，你的田地会被收回，你要开始交税、开始和汉人一样整日里在田地里劳作，以换回一点点吃食。
5 J% P6 B3 m) e, p$ g- z2 U- n/ v  }
    花弧很幸运，他家早有了个儿子；
$ ~9 t  ^$ q$ n6 R5 T. E
    他又很不幸，因为他还没有等到儿子长大成才，就又要重新从军了。
" ^! q7 i# Z) t0 V! L
    看着父亲去赴死，这对于年轻的花木兰来说，是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 l1 K' S! y( R2 Y; ^: E! n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却不知道为什么老天要给她这么大的力气。

    那一刻，她知道了。

    因为“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啊。所以，她要做阿爷的“大儿”，小弟的“长兄”。

    否则，老天爷为何要早早的赐予她这种能力呢？
' j# ]5 z( c( P
  f% I5 A4 c, Z3 {! ~2 w    花木兰终是带着父亲传下的皮铠和武器，去怀朔的集市上买好了骏马和骑具，在可汗要求必须到达军营时间的前一年，赶到了黑山下的军营。

    最可怕的不是打仗，而是你还没准备好，战争就开始了。

    经历过无数次战争的花父深谙其中的道理，情愿女儿多吃一点苦早点去军营，也不愿意临时让她去送死。
7 n. U% W0 X( l# e1 B" J
& Z" K& _; p, `* ~    “你要时刻记得，你是个女人。所以，你不能出格，不能太过勇猛，你不能暴露出你力气极大的本事。你只要能活下来就行了。”花父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她的耳边。“一旦有机会，你就受点小伤，或者找一切机会转到后方。等可汗赢了，你就想法子卸甲归田。你要回来……”

    “要给我活着回来！”
! T, {$ i  R! T$ h$ ]9 \5 _
" W8 e' m% P4 k8 U, M    因为要守住“活着回来”的承诺，花木兰从军的道路，一开始并不是从一鸣惊人开始的。
+ ]0 ~. ]. O- y+ W
3 j! [/ ~& a9 r' e! |. y    她像是所有鲜卑军户家的孩子那样，傻乎乎的捧着衣甲，牵着自己的马，被分到一个叫“黑四”的营中，成为了一名新兵。

    军中的生活无疑是很辛苦的，但对于天赋异禀的花木兰来说，却是出乎意料的轻松。

* a6 T8 H$ q/ |& q8 D    没日没夜的操练，不时会来骚扰的柔然人，都没有对她带来大的困扰。
* Q6 q) v* ~: p/ k/ w' d" C' E# @
    最艰难的，是既要维护着自己是女人的可怕秘密，又有强大的能力不能被表现出来的那种痛苦。

4 }9 D; N: ?* b. Y, @& K2 ?    你能理解训练结束了，你的队友们脱光甲胄，露出胸膛横七竖八躺成一片，你却不得不强忍着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假装自己嫌弃地上的脏污，得回营帐里躺躺而遭受到的笑话吗？
. b$ p9 k; v% k6 p5 `4 f
    你能理解一个可以考一百分的人必须要强忍着只能保持及格分，再看见别的孩子得了一百接受夸奖后，默默看着自己六十分试卷的那种心情吗？
- z! C: s5 `9 S9 W* {) `5 v5 N' A
" c3 U, F' h& @' h    在此之前，连花木兰都不知道自己是个这么坚忍的人。

    她竟一点点的适应过来了。
- x0 t& z  _5 B+ M3 a% c
    渐渐的，花木兰目睹的战斗越来越多，也慢慢理解了为什么阿爷让她不要露头。
, P$ J/ ~' a0 V$ q/ m' v4 a
    她见到了太多天生勇猛、或者渴望着战功的年轻人死在柔然人的刀箭之下。能力越大的人被派上用处的地方越多，无论是探查军情、还是夜袭敌营，亦或者抵御柔然人的进攻，这些在军中一直被人仰望的存在，被柔然人像是筛子一般筛了一遍又一遍，只留存下真正的精英。
: H! Y! f4 l0 ^  H. R
    至于筛子上剩下的那些。
+ R  r4 ]  u# \1 R6 \/ y
    ……又有谁能够记得呢。

    她还要回家，不要被留在筛子上。

    柔然人是把大魏当做自家后花园一样侵犯的。处于黑山这样经常被骚扰的要塞，花木兰在黑山只待了半年，就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
  J# [3 v) N! n. n9 G
# R) `* m: g; }5 g2 C0 T    由于刻意隐瞒实力，花木兰在武艺上没有表现出过人的才能，但她的骑术确实是很好的，这是很难隐瞒的身体本能。
7 Z) \* A! K6 \6 m. V6 t
! g: n, f0 Q0 X" J    所以她被分到了她所在的“黑四”，那是还没分配具体营地的新兵营，大魏对军中寄予希望的军户之后进行训练和栽培的地方。

    他们期待着这些新兵能在未来的战斗中得到很好的发挥。

    很长一段时间，花木兰的“火伴”都活的好好地，甚至会在半夜边抠着脚丫子边抱怨今日又去守粮草了，没有被派去追击那些身上散发着恶臭的“蠕蠕”人。

$ m" K* E! Z3 t+ K+ u    她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女人和男人同处一室的娇羞，就已经被火伴们打呼噜、磨牙、抠脚丫、半夜躲在被子里哼哼唧唧给打击的没有了一丝遐想。

2 B: }' u" Y! @- \0 X    军营真是个讨厌的地方。
% U: x6 i* O/ i5 e- F% K
    火伴也很讨厌。
' I' H2 e! f: t2 |
    ***

    阿单志奇是花木兰这一火的“火长”。北魏的军制是十人为一“火”，同灶炊食，但凡出战，同进同退。

. r7 w( }6 i+ @    因为在家中学过做饭，又是这一“火”里年纪最大的骑兵，阿单志奇被认命为管炊事和杂务的火长，每天当着带头大哥，叮嘱着火伴们的衣食住行。

5 Y* _& t( K. {' _" _    他也是鲜卑军户之后，来自阿单氏族，那是一个在北方武川镇十分普遍的姓氏。
  d# x) Y& q% v; Q! B! C
: }8 h1 q) {+ z% ]5 U, d9 n    阿单氏祖祖辈辈都在当兵，一旦鲜卑贵族或者首领征召，就要入伍打仗。阿单家的孩子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从一生下来就开始学着拿刀拿枪，一旦家中最适合打仗的男人战死，往往就代表着一户人家的没落。
6 t* g/ y) k6 \, C% ?& i  \
    阿单志奇收到军贴来黑山大营报道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岁了。他的家里有一个才四岁大的儿子，已经有了后。他的大哥好几年前就战死了，所以现在轮到他成为这一房继续当兵的男人。
0 b9 k& d# ?* W2 N
    鲜卑男多女少，尤其是在北方的六镇，鲜卑男人到了二十岁还在打光棍是常有的事。阿单志奇有妻有子的“光辉履历”刺激了同火不少的火伴，这比他当上了火长还让人羡慕。
; @3 ^" G: R& j5 H' S" {
) m# ~; d; E+ k% W$ |, b    在这位“年长”、“又有阅历”的火长看来，花木兰是个很奇怪、很不合群的火伴。
7 n$ n9 ^2 K/ H' v5 P+ q; s8 t
; A& A, L5 M+ @$ W. P" H" [3 D+ t. n    他对每日里的骑射训练和队列训练表现的并不热衷，即使知道这些对他日后在战场上存活下来有很大的帮助，他也经常表现出一种神游天际的样子。

    他主动要求睡在帐中最角落的地方。那地方有缝，常年钻风，同火里没有人愿意到那边席地而睡，他却似乎不以为然的一睡就是两三个月。
) V* w- K3 T! S
    他的骑术很好，却不愿意和军中的同伴一起赛马；他的武艺看似不佳，可是却不像其他鲜卑兵那样一操练完毕回到营帐里就累的浑似死猪，鼾声打的震天响。
, h, o6 ?0 @4 Q# u5 ~8 e
    他甚至很少和他们说话，也很少对其他人开口。除了每天必须的训练，花木兰表现出的一直是一副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样子。

9 r: s5 M$ z, j# {* u5 J1 b    同火的火伴其实都很羡慕花木兰。
7 s$ u% Y; ^/ ]' f
3 H+ |) B5 x( x1 y    他们都是鲜卑人，只会说鲜卑话，只有几个能稍稍说些诸如“我叫什么什么名字”这类的汉话。但这位花木兰的母亲是汉人，他是既通晓鲜卑话，又精通汉话的。

6 L/ v7 G: V" K  x  J* _    在大魏的军中，军师、参赞、文书、军医和后方的后勤官吏都是汉人，冲锋陷阵的则大部分是鲜卑世兵和各族军户之后。所以军中也有大量的通译，负责给双方翻译语言。
6 f+ |0 w  ~! h+ _) Z, j
    北魏初期，军中最大的弊端不是少了敢于赴死的勇士，而是因为语言的阻碍，有时候会出现指挥不明，管理混乱的情况。
; ~& F4 G" V' b& g
$ l) ?/ o# N# @$ o' S! b) W7 [- n! s    在这里，一个既通晓鲜卑话又通晓汉话的控弦骑兵，但凡本领不差，攀升的都很快，更别说花木兰还会写一些简单的汉字了。

    鲜卑人是没有文字的。对于会写字的人，他们有一种天生的敬畏。
8 u8 [0 `, c2 t1 V1 I, i
+ e$ h; H8 {; S: S4 ]    阿单志奇知道花木兰一定是隐藏了自己的一些本事，但他并没有多问。

    来军中当兵的军户之后，谁家里没有一两段故事呢？就连他自己，也有一肚子的往事。
: G# m5 v% z; h. s( E- `
    花木兰不愿意说，一定是有他的原因。

    阿单志奇一直体贴的不问，直到那一天……
0 K0 v  F0 y9 O) K6 Z( }
* j$ Y1 J, X/ f# J    某一天，黑山大营的远方突然出现了一道风柱，它奔过草原，一路裹着枯草、灰尘、各种奇怪的东西，像一根旋转的黑柱子，腾上天空，遮暗了太阳。
9 V$ |4 R1 U5 U/ J
    大漠中突然刮起的风暴是很可怕的，无尽的狂风吹来，仿佛全世界都能被卷了进去。黑山大营建立在黑山的山脚，即使是这样，在大风来临的日子里，所有的士兵也都要收起帐篷，被伍长们呼喝着搬动着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到更安全的地方去躲避。
# k  \6 f4 E! o$ |& N, ~8 u
    在这样的天气里，狂风卷起的尘土、沙砾把天空都染成了灰黄色，太阳也变得昏暗无光。即使是再骁勇的战士，也都只能低着头，掩着脸困难的行走。
5 ^: f: v$ ?$ I) m" F2 V0 x% R
    这个时候的世界，已经不是凡人的世界，一切都得听狂风发号施令。
8 I$ R) F) ^$ J0 K5 C, Y: Q# k( e
/ e, h$ t; M4 k- W0 I. c8 G) {* f3 e    阿单志奇这一火人被命令协助搬运“黑四”的营帐。这群倒霉的家伙们干着其他营都避之不及的卖力活计，就连花木兰这种瘦弱的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跑的体型，都不得不在这种大风天和他们一起扛着东西往指定的地方搬。

' i" V! H+ e1 r# b* x- E! R4 |    阿单志奇的其他几个火伴已经喊着“嘿哟嘿哟”的号子扛走了一大堆东西，而他和花木兰则留下来继续拆卸帐篷。
7 V- X+ h- w) L) H- ^# L6 @
( s: P: t) J- a    嘎啦啦啦啦……
$ f- r& H' J0 T4 M  B
    狂风跑过空虚的营地，无理地开始摇晃阿单志奇面前的木柱。
! A- F. n. i4 R) k1 I: g
4 y% `; e) h. O2 A- w& G& |    比人头还粗的木柱突然一下子倾倒了下来，听到声响迟钝地回头的阿单志奇，只看到了越来越靠近、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向他砸了下来的巨大木柱。
- h, e# u1 {1 p# a+ I+ v
    ‘我完了。’

    阿单志奇剧烈的颤抖起来。
# P* @6 Q, m% r
    此时他正蹲在地上解着绳子，现在站起来调头跑肯定已经是来不及了。
0 [" n/ s" ^7 {5 C2 t( K/ U4 H
" f' K/ _9 I- h) K' W' Q    恐惧使他的双腿麻木到无法动弹，脸色白的像是白纸，只能无力的闭上眼睛。
' n1 f' Y0 t2 R* _! `
    意料之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

: H% X2 b1 `  q2 c    他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
: T$ Y6 G; O6 S' B4 j
    映入他眼帘的，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幕啊！

6 u" G6 K! C% _* y( M* o    身材瘦弱颀长的花木兰，就这样在似乎会扯裂身体的强风中，用双手撑住了巨木。

    需要军中诸多力士一起竖起的立柱，像是随时会压塌他的身子那般倾斜出一个让人担惊受怕的角度。

+ B! g- u! l: S0 C. z, B; M: ]    花木兰就这样用双手抬着巨木，张开了嘴。

    他尽全力大喊的声音穿过狂风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傻愣着做什么！跑啊！”
5 e& i* R, b1 W4 U3 L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 l7 W) T" e3 g; M    有人问我盖吴的木雕是什么意思。

  d& A$ a  ^& w  G1 q5 I  C  U    就是“投我以刀剑，报之以琼琚”的意思。
* v( i1 `6 c9 s% A1 t
, n" {0 j0 x4 \6 A8 `- E/ L    盖吴：（凶狠）没见过买不起玉（琼琚）的嘛！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1:11
第27章  第一个火伴（二）

    事后,阿单志奇曾偷偷返回原地抬过那个木头,莫说抬起来,就是让它动上一动,都非常的困难。
! a  y5 U* R: U6 d/ H
5 N- I, ?( Y  u) N: G% C6 j    军中用来立柱的木头，原本就是最粗最坚固的。
1 r/ S; l: P$ P# ~# S* o
    那天的狂风过后，花木兰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继续过着他的军旅生活。偶尔一次,阿单志奇满是喟叹的口气问起了那天的事，他挠了挠脸,一脸困惑的问他：

    “什么事？那天发生什么事了？”

; e3 O1 B) R  x2 W) T# c: t    “就是那天你扛起立柱的事……”

    “咦？火长,是不是那天风太大迷了你眼睛？谁能扛得起立柱啊！”花木兰似笑非笑的看了阿单志奇一眼,若无其事的继续去训练了。
& l8 y: p9 m0 p
7 v- ~0 K4 t7 k6 R% U( t$ `    阿单志奇才二十五岁,又不是五十二岁，自然不会老糊涂。这个同进同出的火伴身上有着这般巨大的潜力,却丝毫不显露出来，作为一位战士，阿单志奇心里的怀疑和好奇越来越重，重到有些癔症的地步。

    他开始关注起花木兰的一切。

. c: |) b+ C4 k& z; S    ***
- `( f" J- z7 x6 O
    某个夜里，新兵营的士兵都因为白天的操练太过疲累而沉沉地陷入了梦乡。半夜无缘无故醒来的阿单志奇却发现同帐的花木兰居然不在。
' r1 I5 e9 \- r7 y* P# z
+ T) T* h. B9 E  Y; `# ^- i. b) f    终于抓住了！
6 j  p" D. h- \! Q9 z! V
2 D. [0 Q1 j; ~/ r( A    他像是天空中盘旋的秃鹫终于发现了猎物那般兴奋的一跃而起，掀帐而出去寻找花木兰的踪影。
1 t  U4 P; C6 [& i) c
4 H0 J  [% N. ]7 l5 v# {& O$ R2 l, M: ^# D    他知道，他今晚可能会发现这个火伴的某种秘密。

* `; N! _" @% ~& m5 L, V. C" B    校场、马场、火房……阿单志奇为了搜寻花木兰的踪影避开了不少巡逻的袍泽，却始终没有找到花木兰的影子。

    大约找了半个时辰，当他走到军营角落一处靶场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在那里练箭的花木兰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3 _& T& f7 S( J& H7 l% l6 [
% u) r  N4 f3 g3 R    在箭台昏暗的火把照射下中，花木兰瘦长的身影显得是那么的单薄，这也是让阿单志奇如此好奇的原因。
9 u, C/ P0 F2 |5 m) `% b- x) x
    这么一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人儿，是怎么抬起那根木头的呢？

    难道他会汉人的“仙法”？

& k0 p+ D1 E6 h0 F  |8 t8 j    阿单志奇放轻了脚步，在比较近的距离静静观察着他。

* x# C5 {/ T; g# F9 x    花木兰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从旁边的大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轻轻架上弓弦。

    远处的草靶下同样放着一盆火炬，箭台和那个草靶成了箭靶场唯二的光源。

    嗡嗯……
+ t: h$ v: j5 o5 {) V2 E  Y1 m
    从花木兰手中离弦的箭直奔着像是闪耀着火光一般的箭靶而去，最后非常干脆利落的留在靶心处。
" H/ m* c6 j" k5 \$ O" u# Y
    箭头深深的埋进草垛扎成的靶子里，以至于这根箭看起来像是短了半截。
5 g3 }' z4 ?: m& {
    这并不是让阿单志奇最惊讶的，鲜卑人擅长骑射，军中也不乏这方面的好手，他所惊异的，是花木兰所站的位置，和他惊人的目力。

    一射之地，向来指的是百步。所以才有“百步穿杨”一说。

; [/ a7 P* }/ s    但花木兰站得比他们练箭的位置靠后的多，他竟站在一百五十步左右的地方，将弓开的犹如满月，然后保持着这种张力射了出去！

0 D" C3 U2 K- k    天啊，这可是晚上啊！

6 v* j8 r7 y  E2 b    他果然力气异于常人。

4 Z: p/ D* C& R: c8 }# T8 K1 B    他射箭的时候沉稳的不像话。

    嗡嗯，砰……

& Z5 k* d+ M2 |; S& F    花木兰陆陆续续射了十多箭，除了有一箭因为突然刮起了一阵风而微微有些偏斜，其他的箭支都留在了靶上，并将那个草靶扎的犹如刺猬的背部一般。
$ _0 g; ^" Q* F, N" \5 f
    阿单志奇不知道隐藏在黑暗处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4 e) W( O" r) _    是羡慕？嫉妒？还有一点点的……愤怒吧。

. k- d! o8 |- z    花木兰的弓弦终于还是断了。
& X1 }! t3 L' a3 M! T+ ~7 T
    是啊，次次拉到满弦的程度，就算是军中的硬弓也承受不住。

    随着弓弦断开的哧溜一声，花木兰像是条件反射那般松开了手，任凭手中的硬弓掉落在地上。
9 P/ F. \2 G$ S4 {+ o) M5 r5 p7 M
    若是被断掉的弓弦打到，手指会被弓弦划出很深的伤口，同时带来的还会有剧烈的疼痛。如果手部有伤的话，是无法参加第二天的骑射训练的。

    看见花木兰身体养成的习惯，阿单志奇就知道花木兰被弓弦打到应该不是一次两次了。

2 r$ D" B0 g: I* T" a# G. W8 w# T' I    他在家中也是这样练箭的吗？
3 l0 V+ o! y& w# l% {
* z1 p9 u& g. [    哪个军户家中有这样一位勇士，应该早早就送到军中建功立业了才对啊。
- L6 I/ I' `6 W6 S7 O
  Q3 U! F6 y) l5 ^    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能力？

    既然他不想发挥出自己的本事，为何又要在半夜里偷偷过来练箭呢？
5 f7 G6 O- i  H- g( K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涌上他的心头。

    阿单志奇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问题活活给憋死了。

    见到弓弦断开的花木兰无奈的试图将弓弦重新接上，在发现实在没有办法做到的时候，只好像是做贼般将自己手上的硬弓混到一堆训练用的硬弓里面。

    对于自己的行为，他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那样笑了一下。
5 X$ O% }' f, G8 u: P
8 }+ c6 M" w3 D. T    接下来的时间，阿单志奇看着花木兰小跑到草靶那边，用力把靶上的箭支一根一根的拔下来，重新将草靶调换了个边，再握着箭支举起放置在箭靶旁的火炬跑回箭台，将两个火炬熄灭后放到原本的位置。

    如此行云流水。
, ~7 i) K1 G* P2 M& ], A
0 {$ B9 B0 A6 ^& T" o. J2 }* J    如此驾轻就熟。

    “你的箭术真是出类拔萃之极。”
& x9 {7 o, E6 r5 I. }
    快要把自己憋死的阿单志奇，终是从一片漆黑中走了出来。
- Q; K3 d- J  _" Y/ M! f, l
3 n* p7 x0 G1 {/ K    他此时的心理，大约就是想看看这时候的花木兰还会不会若无其事的说出“啊风大迷了你的眼睛”之类的感觉吧。

, o: U* H! D  W3 N; L7 n; ]* t) E5 u    果不其然，花木兰怔住了。

    “火……火长？”

    黑暗无光的箭台上，花木兰和阿单志奇并肩坐在了一起。

    花木兰知道这次被火长看到，就不会是一句“你看错了”能够敷衍的了。

    嘁，麻烦！
" N7 Z) s9 }1 i3 x% h' v& ]
    这位火长大人还真是不依不饶的很。

    “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实力呢？”
% s  z5 r/ I& U( F7 U3 ]2 u
    阿单志奇是一位典型的鲜卑汉子，皮肤在大漠的风沙下被吹得干燥皲裂，即使再温和的声音，在每日训练的吼叫中也变得难听起来。
6 t* \) F3 l$ e' P
    每个在大漠风沙中从新兵做起的小兵，嗓子都不会太好听。
8 B& d0 X; m# ]" r8 o: _. Q
    花木兰沉默了。

' C& k+ U. ?' u    她本就是整个营中最沉默的那种人。
3 N! f8 O! u3 K+ S; S/ `, v1 ]
    “为什么呢？”阿单志奇再一次追问。
0 U& P" Z9 C  q4 Y+ H: o7 S  V
    对于阿单志奇的质问，花木兰知道拖不过去了，所以她静静地答道：

    “我不想死。我不想去先锋营。”
- g2 ]2 f( {1 z0 Z9 M6 L& M
. u  S$ s0 K* L) W5 X. c    那一瞬间，阿单志奇像是突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6 P% }0 |% ^; x
% B2 {5 v' q, s. O* I    进北方边关的先锋营，是多少军中男儿的梦想。

    中军的鹰扬，右军的虎贲，左军的骠骑，三座先锋营，几乎是军中所有人仰望一般的存在。无数次的阵前冲杀，他们就是大魏军中的一盏明灯，是大魏的一竿旗帜。

( v- A; u4 z' O6 U% O1 N    三军所在，战无不克。
, v+ G& z0 _# M% L# J
  e  h# p% p& P  z( z& c    这真是十分让人生气的事，对于花木兰“我不想死”的话，他只感到了深深的厌恶感。

    之前所有对花木兰的体贴想法，对花木兰“也许他有什么故事”之类的偏斜，一下子全部丢到了阴山之外的大漠里。
+ j/ z0 w7 H5 D; U- Q: [* |
    阿单志奇之前对他有多少期待，如今就有多么厌恶。

    “你说你怕死？你怕死还练什么箭！”

" D5 l) c' d  o: z    阿单志奇愤怒的站起了身，像是看着一只臭虫那般看着这位火伴。

    拥有这样的天赋，怎能畏战？！
2 V/ D8 U$ Y* M5 v) ]! y* t
- ]) ~' V7 a; v+ A4 K4 K    “不是怕死，是不想死。”花木兰琥珀色的瞳子在月光下显得十分温柔。“练箭，是为了增加活下去的机会。”

( m) a6 z2 S& f8 L9 b    真是见了鬼了！
% B8 J# K. p! X! V8 T
7 u) A2 B- c+ P    他居然觉得说着“不想死”这种话的花木兰眼神十分温柔！

/ G' w0 c5 _0 ^" s7 P2 q    “这有什么区别？！”

2 \, t6 |; u6 e4 N" c1 s    有谁说了去先锋营就一定会死？！

    更何况，他们这些世代为兵的军户，早就已经有了“不死在妇人怀里”的觉悟啊！
7 \$ i9 j4 h* g! A
    “火长，你听说过汉人‘玉碎瓦全’的话吗？”

1 J. P& g! j" ?! d* r- a    花木兰仰视着站立起来的阿单志奇。

7 m' R% G) x' s& E    “没有！你以为每个人都有个会写字的舅家嘛！”
. t8 W7 W* S; o% q" h/ @
    “我很小的时候就曾听过这句话。”
/ _- u# o. n7 w, }
3 e: ?# L$ A2 U- e2 L+ `8 M    “我们对上蠕蠕很少失败，但即使如此，我们的牺牲也从来不比蠕蠕少。在大可汗的眼里，我们是坚硬的玉，蠕蠕人是泥土砖块般易毁的瓦砾。只要大军所出，蠕蠕就会土崩瓦解般被灭成灰烬……”花木兰揉了揉额角。
8 R0 M( v4 j# x8 S/ n' I
8 x8 K6 V* D$ y) y, O& e    “但无论是玉碎还是瓦碎，这种悲剧都是相同的。”

$ X# j3 V+ L; o    他站起身，望向了天空。

    “我啊，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哪怕断了手，断了脚，我也要活着回家……”

' Z9 N: r# ]" S    他就在阿单志奇不屑的眼神里，保持着这种挺直脊梁仰望的姿势，像是对着天空说话一般的喟叹道：
* u0 `$ h& X9 r9 i
    “我不怕死。比起死，我更怕的是我的死会改变家人的生活。”
; x; r9 n1 r1 d6 _0 r! F9 Q
, B6 Y3 i1 _8 F* F' }7 N    阿单志奇失魂落魄的回去了，他今晚受到的冲击，几乎颠覆了他的价值观。
9 r# D! ^7 R9 O% ^9 w: n# [
    他的兄长死于战争，他的父亲死于战争，他的爷爷死于战争，他的祖祖辈辈都在打仗。他从小被教育要勇猛，要悍不畏死，要为大可汗尽忠。

    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是英雄，是大魏的骄傲。
1 s  Q; W- b4 W- c/ J7 S
( i' g/ s( k9 L* h1 y8 H9 {    他也有儿子，只要他还活着，家中没有失了军户的身份，一旦他的儿子到了打仗的年纪，势必也要走上战场。
# X  J& Z9 f0 D5 U
    这就是军户的宿命。

    他知道花木兰的想法是不对的，却又指责不出任何话来。

    为什么已经从了军，上了战场的人，会说出“我不是怕死，而是不想死”这样狡猾的话呢？
& B- n9 X7 E9 \9 N
% K) j1 s) O+ X' S    这就和问偷东西的人“你为什么要偷窃”，得到的回答却是“我想要”而不是“我为什么偷”那样的感觉一样啊。

- I. g' ]1 c: J( w, H0 x$ f    死掉的话，会改变家人的生活吗？
6 J2 b5 a& k. l/ o
  {' c  j% d' Q3 k; w8 h  m- r, v    说什么傻话啊，那是一定会发生的事不是吗！

& A  S- x# J3 t# P# N$ S    阿单志奇坚定的信念因为这一夜的谈话而彻底乱了。
8 M! e4 M) m1 s
* r% h6 f% j" p0 E" M    这个原本渴望着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男人，在握起刀戟的时候，也会开始想象。
( i3 P: a0 W9 l& _
! Z6 O0 G7 K# D  N: S% l% A! T    他会想起他死了以后，他那才三岁的儿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4 I# E  P  Z. t( T3 g# F
6 V) t, R" y& a" Z& T) ~    他会想他的妻子，那个笑起来眼睛明亮的鲜卑姑娘会不会改嫁他人，成为别人家的新娘。
6 v7 t" e  g! ]  D% h: d4 ?
9 ?% W$ m/ `8 p$ }    他的大哥已经战死，他的父亲也是。若是他也死了，他的阿母谁来侍奉呢？
8 G& C! V& `5 n" C) Q1 N
6 y) T$ n+ i* Q4 G6 j. L    一门男丁全部战死，军户是要失去传承的，在阿单家族，没有了军户的地位，连出门都会被人瞧不起。
" ^; M9 r3 i+ g- l+ n! R
7 G$ k( u0 P) `6 m0 @, y    在战场上想起生死的问题，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 J# g9 ~: d  c. q    就像一只凶猛的野兽被拴上了缰绳，磨砺过的宝剑折了剑锋。
0 k4 N9 Z: n  B$ C2 E: ]0 c* _5 y; N
5 B; m% d2 L$ p    ……

5 A8 Z: K* U$ V, ?' D2 N* m  {( x    ……
% J' i1 U4 A, z4 |
6 q- e9 q0 ]! y; c3 t5 k" W    ……
3 o' t9 {( r* |' Q
9 u' j6 @# Q! _( f, L7 s    “艹！老子想那么多做什么！”阿单志奇面目狰狞的斩下一个柔然人的头颅。“老子不杀人，能活个屁！”
4 |6 n0 R. C' ?5 K, H
    猛然惊醒过来的阿单志奇像是刚刚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战场上似的，开始挥舞着长戟收割起敌军的性命。

: ]$ d8 y% I/ s$ n6 h! \, P8 h    他都快给花木兰那小子弄傻了！

    你要活下来，就一定要杀人的。

    你要杀的人多了，就一定会出头。
4 l  u" }9 ^; M; n/ e5 B
8 v# ?9 k2 n/ e$ e    那个像是娘们一样犹豫的花木兰，只要一直不死，总有一天会进入先锋营，无非就是时间的问题。

    长官们又不是傻子！
2 t2 T. G6 N9 I* ]0 U) m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的花木兰。

4 b& P( T/ P: x; p( h- x    这是花木兰第一次正式参与“收割”，意外的，他居然不怯战，也没有什么怕死的表情。
, u! y; G2 ~9 P! e9 U$ ~
4 F" `* F" W! {, _! z    明明之前他们一直在新兵营，在每次柔然人过来骚扰时负责护卫粮草或者保护侧翼，从未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
$ T9 \: N4 F4 z% r+ j
1 r. `5 a" |" j6 D    杀红了眼的新兵和害怕的举不起刀的新兵比比皆是，这个时候，虽然并不奋勇，但显得异常冷静的花木兰就显得极为醒目。

- @" g5 L+ A3 D9 @/ _1 j    这种人是天生的战士！
. U0 y# I6 k( T( N9 v1 u- G& _1 t4 X/ u
    不愧是怀朔花家的孩子。

    他就知道贺赖氏族出来的孩子不会是孬种！
; a. Y0 b& w  T0 J. Q" e# E6 C: k% }% g
$ v3 w% z2 J% m! z/ r! i, ]% }6 F/ I- e    同火的“孬种”坤达和莫怀儿已经面无人色了，手抖的连马缰绳都握不住。平时抠脚丫子埋怨没有被派出去追击柔然人的自信早就荡然无存。
2 q% Y+ n2 t& G+ H2 Y$ Q8 y
1 E7 F3 |: Q4 Y: y5 t    柔然人和鲜卑人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同，真要打起来，所凭的无非就是谁的力气更大，谁的武艺更强而已。
  V& H& y4 p0 D) l" C4 U
, ]! I; K0 M# \5 D" ^$ H& O7 k    他只是火长，不是将军，护的了他们吃喝，护不了他们安全。

  O5 h+ |* f1 w1 U( w    他自己还想活呢！

* N, i6 J% M( P    嗖、嗖。
& I& e5 q$ i! @. h2 H
+ Z/ x3 L+ K# O3 m3 T    两支箭疾奔而来，一先一后正中两个柔然人的后心。
! p; v0 W6 z# }- ]" m
$ l! U$ H& C- J! r/ B    向着坤达和莫怀儿冲锋而至的柔然骑兵懵然地坠落马下，肩背处的剧痛让他们无法再握紧缰绳。只留下继续向前疾奔的战马，在失去了骑手以后飞快地朝着侧面跑远了。
9 p" D7 V4 D, k$ X  T3 U- \0 D
    坤达和莫怀儿被这犹如天降的利箭所救，感激地朝前方看去。
- P, L" k7 W4 x3 x: X8 R# ]0 H3 \
. w& q, R; l1 j* I9 k    正前方，神色复杂的花木兰扫视了一圈战场，控缰调转马头，往后方小跑。
$ U* Z  V4 u1 \3 ~- P: ~; x
    前方柔然人已经大溃败，已经冲进阵内的柔然人也被中军射杀了个干净，没有继续屠杀下去的必要了。
7 Q2 @" d7 Q1 ?9 p  f! E
    “花木兰，你去哪儿！归队打扫战场好算军功啊！”

" Y, B. P! k% V" p* [    “你们去吧，我去后面看看！”

    “喂喂喂，我们这次的任务是随着中军冲杀哇！”
, |; ~; z% U% h
    “不是已经收割完了嘛。”花木兰一阵风般掠过了他们的身侧。
0 T) _; p* Z8 T/ o
    “算了，我们替他割蠕蠕人的首级！他杀了几个？”
3 M0 z) C9 `. u6 U/ ?
    “七八个？”

    “先把射掉下马的砍死再算！”阿单志奇跑到两个火伴身边，还没说上两句，一看前面的情况，顿时跳起脚来。

3 w! C" f) _3 N    “喂，那边那个！那两个尸体是我们火里干掉的！背后有箭没看到吗！给老子放下！”
+ u) C$ ?) S! a5 U
( `% A/ g/ ~2 f3 d9 C    “老子说放下！”

    ***
; t( E8 i" S' L& e7 V
% c. \7 `3 C, q9 O0 Y, v    花木兰非常讨厌这种单方面的屠杀。

    但鲜卑人不留“蠕蠕”在战场上的俘虏，柔然人也知道自己即使投降也留不下性命。
6 P( f* C% z8 |+ N) p4 ?, C
; V% [$ U  a6 O+ |: B    所以只要一开始打仗，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她怎能死呢。

' T6 h; @# K0 y) D! @  S5 E& }- m    她若死了，她是女人的身份就保不住了。战死者的尸骨是很难保全的。为了留下遗物去立衣冠冢，火伴要把袍泽的衣衫配饰全部除尽带回死者家里。
  n. r! d0 n  y
    若她是女人的身份暴露，连同葬袍泽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5 b0 M) g2 j# B- }
    家人会遭遇的不名誉的未来，她连想象都会觉得窒息。
+ Y+ K8 f' S! ]
& L- ?7 m% r, b: d+ a  Z$ D    她怎能让自己的阿爷一辈子沉浸在“我逼死了我的女儿”的梦魇里？

% w7 S3 S. C5 Y& W0 N4 _' {, m* d    花木兰说自己不怕死，这并不是虚言。

    每次控马步上战场，她反倒会得到一种奇异的宁静之感。似乎这战场就是她的归宿，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 [7 j. b3 Z5 n. l# [8 h( U
    她的耳边响起的号角声、厮杀声、那兵器相交时的金铁之声，都让她从毛发到骨髓都战栗而兴奋。

    敌人的鲜血在召唤她，敌人的哀嚎声犹如助兴的鼓乐，她像是一把被封藏在匣子里的利刃，无比的渴望着和中军一起冲入敌阵内“收割”。

$ ^2 I- p: p. Z7 p    只是她越兴奋，就要表现出比兴奋更冷静的情绪将它压制下去。
7 H/ @; i0 e; U) z+ p8 q
    她不能将自己变成和其他人一样的杀戮工具，她要活下去，而不是做活靶子。

    她只要能活下去就行了。

* c; `; @$ u* Y4 l' D' t    然而看见火伴遇险，她还是忍不住举起了长弓，从远处射杀了那两个敌人。
' x# ~. Q) m5 S: \9 B; h: k
0 b6 l* n# M, X8 i- u    即使那是两个只会吹牛、散扯，睡觉磨牙、打呼噜，脚臭还喜欢胡乱抠脚的猥琐男人。

    她是那么厌恶他们的一举一动，可还没有憎恶到眼睁睁看他们去死的地步。
1 Y2 u5 ?! }4 |; ?0 H" n- ?8 \
& |7 ]8 @7 N* ~    一百四十步，她扫视了一下战场，似乎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距离。
! L" y3 r9 R( R1 O$ N3 b5 `
    阿爷啊，不能出格太难了。

! W5 C+ _6 n4 b! m, c: @    怎么能一边不出格，一边活下去呢？
9 l0 y( W* t$ k# k7 }& b
5 l! _, B7 K" J3 i. v4 _  N+ x- M    上个月的家信里应该问问您的。
1 [$ _% S. m5 Z% P4 k: s6 k
5 O2 e0 T1 o& X1 h0 U  C作者有话要说：
- g& U. ?3 Q2 N5 j
9 c1 W4 A8 P, _4 h+ k2 D    小剧场：

    花木兰的第一封家书。
# A; g7 q* b3 }* k
    花木兰：阿爷，请问您当年怎么解决如厕问题的？这里连草叶都没有。
" i+ j) q; Q  t# x$ s
    阿爷：（回信）随信附上竹筹一枚。注：请勿混用。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1:14
第28章  第一个火伴（三）
: ^6 o! o7 {5 T3 n' m6 e: }6 M3 ~
4 Y* c  B& F6 Y! }3 M! R0 y( ?    神嘉一年过的并不平静。柔然人知道大魏正在陷在讨伐夏国的战斗中,是以越来越多的骚扰边境。

    黑山大营位于阴山南麓的黑山古城,是距离柔然最近、也是北境人数最多的大营。但很长一段时间里,柔然人根本不和大魏正面作战,一边和北面的凉国、夏国、南朝的刘宋等结缔盟约共同对付大魏，一边不断对大魏的北境进行掠夺。
8 K+ }  K8 X3 A
9 z: H" ]* V3 f* N  u$ o. ?    柔然比大魏的骑兵数量还要多，这个在北方拥有广袤领土的国家，拥有令人咋舌的马匹数量,但除了马匹和牲畜以外,南方拥有太多柔然人想要的东西。
$ u0 u2 C4 [  k: k! x
    大魏的强盛阻挡了柔然的南进，处在最北方的魏国替中原所有的国家阻挡住了正在崛起的柔然。

    长达八十年之久。

    大魏的军队在和柔然不停的战斗中被磨砺的越来越强,柔然和大魏的仇恨也在日复一日的胶着中越来越深。
; l1 \' x0 p9 v: b- A& t3 o2 p
' W; r/ w' O% D/ d- m    花木兰想变得更强,但这并不代表花木兰愿意过这种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日子。

    “最近蠕蠕是吃错了药吗？”胡力浑边穿起皮铠边咆哮了起来。“这还让不让人睡觉！”
' `: q" F4 [- n7 ~
4 I6 G" ?, g3 v4 y    “明显是不让我们睡觉啊。”阿单志奇认命的提起长戟。“听白营那边的说,陛下正在伐夏最重要的时候，所以那边就天天扰边，做出要率大军南下的样子牵制我们。”
- ^+ H1 ^  ~& {% k3 a% r& l  z4 Z+ \
    “那就他妈的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啊！每次派出几千骑士射几箭就跑算个球！”坤达显然也被柔然人做日常一般的骚扰弄的生不如死。
' s/ F% k0 R9 |8 Q9 S- I: f: t
  l% U: F9 N' v. P; Z3 w# v8 F: e7 p    他们这一火人算是“黑四”营里最幸运的家伙了，几个月下来，不但一个人没死，还被换了更好的营帐、从每五天一顿肉食变成四天一次。

    只是从吃的东西变好开始，他们也被越来越多的点中出战。
: N% a8 }' c4 g8 M5 E5 H, F: R
/ \* _# C4 J& m9 f5 W    “有抱怨的时间不如赶紧洗把脸。”最近大的战斗突然一下子多了起来，花木兰渐渐开始不脱盔甲睡觉了，最多摘了头盔和衣而睡。
. r! [; E# ?' F( d8 s9 T9 j
    此刻她正将长刀挂在腰袢，提起箭壶背在身后，又用脚勾起了摆放在地上的长弓。
2 W' M" `3 C+ U. ^* y; [7 l
    花木兰从家中带来的短枪已经折断了，如今用的是从柔然人那里捡来的长刀。大魏的军户从接到军贴开始就要准备自己在营中用的一切东西，小到针线袜子，大到兵器马匹，若是一个败落的军户家庭，怕是连一身好盔甲都得不到。

    所以在战场上捡战利品就成了他们的惯例。
* m8 G+ [5 Q& {  v5 y
3 K" e* E8 E) Q, L0 m7 C- F    花木兰从来不剥死人的皮铠和盔甲穿，有时候拿到趁手的兵器倒是会换上一把。好在她的皮甲是花父的宝贝，这么多年来一直保养的很好，皮子也鞣的很漂亮，既结实又不阻碍花木兰的动作。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花木兰成了这一火人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G% a) P9 J( S$ ~3 P  D0 G    只要他在，众人总能很快的冲杀出去。
( e% R6 c' X+ b4 x) h. d
  p" G$ Y. ~+ W' h    正如阿单志奇所说，一旦上了战场，只要你不想死，就必须要杀人，杀的人多了，你再想隐瞒自己的能力也是枉然。
8 ?3 `7 c9 q3 e) \
    别人不知道，这一火的战友却是心知肚明。

5 Z# `  t% {9 I" g# k9 o* q    他们知道花木兰的箭比别人都快，花木兰的刀枪比别人更有力，只要跟在花木兰附近，总是能转危为安。

' \( j& }; \6 T7 r0 ]) D2 O) n" q    这也许有点卑鄙，但人总是喜欢追随强者的。是以他们都知道花木兰又不俗的本事，却没有一个人说破。

    说破了，他也许就要离开黑四了。任何军中都不会放弃这么一个能远射能近攻体力又超强的部下。
  p, n: }7 S- p' N& [3 h% v
    那时候，他们要到哪里去找一位这么靠谱的火伴？

+ M3 c7 f) N+ r5 k4 @0 c. P    “哈达和我用的是短兵器，我们冲锋在前。胡力浑和坤达用的是长枪和长戟，你们在后掠阵。亚奴和莫怀儿护左翼，阿豺和乌地归护右翼。杀鬼，你注意背后。花木兰……”指挥战斗的正是火长阿单志奇。

    “你在中间策应。”
& C; i7 F0 C) Z" V3 e3 |3 X/ \
* L  N; ~0 l: x2 _    “嗯。”
% ~- X) v: S* A- k2 b
. H) q8 |5 R8 w% c0 ]3 t) ^, M    花木兰颔了颔首。

7 A& W' ~2 y3 a2 f) G    所谓策应，就是那边有危险就在哪边救援。
2 L- u1 E% N! L3 A3 w8 ~. b* W0 e, S
    所有的火伴都已经把后背交付给她了。
' Q! x8 n4 ]4 \/ N
: r  o' M! Y8 d5 N- ?' ~    *

1 Q* ^7 Q; Q( @" x    一夜过去。

2 Z- @3 Q; y2 Q- \# g    他们如此兴师动众的出营追击，可这场半夜的骚扰针对的却不是黑山城，而是黑山右方的固化周边地区。
& u6 J, l4 e% y5 a
( S* b( e  v- K+ q2 y3 ], i    柔然人又一次狡诈的声东击西，在这严冬的深夜偷袭了北境的不少村庄。花木兰等人跟随右军疾驰上百里，只追到零星的几十个柔然人。

9 }! I# Q; c2 V    柔然人劫掠边境是不会留下活口的，更不会带着人丁减慢速度。他们抢了容易带走的东西就跑，对于牛羊猪狗根本不屑一顾。

; P1 ?0 \3 \! x: V9 h  l    为防有诈，右军并没有继续追下去，而是杀了那几十个柔然人就鸣金收兵了。
+ T. L' G& i( t3 i& k
' v$ x' U) U/ ]0 [, Z) N    这就像你每次准备重拳出击，却都打到了软绵绵的东西上一般。很快的，一种焦躁而且不甘的情绪弥漫了整座黑山大营。
- J+ C0 q& e% ]9 i  [5 H
    众人焦躁的结果让花木兰晚上出帐练箭或者练武的行为变得越来少，因为她经常能在靶场碰到搓火到无法入睡而来发泄的同袍。

    黑山的汉人军师推测敌人不可能一直这样骚扰，一场大的战斗就在最近。所以各军开始清点起这段时间来的战绩，新兵必须很快的加入到战斗中去，成为各军新的生力军。

    *

# ]+ b' f% i$ t, d" \$ {    新兵校场。
9 b" t. E. x9 M* {: q
    “黑四第十六火。”右军的副将翻着“黑四”的军功册，有些不确定的又看了一眼。“共计参战七次，七十六个首级？”

    他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6 a  j. O/ F$ ?" ^% y% [
, Z" I1 C" q# G& G    就算是老兵们参战十余次，一火也很少有七十六个首级。这代表十六火里每个人身上都有斩敌超过十次的功勋。

    七场战斗每人有十个斩获，听起来似乎并不是很难的事情。但柔然人都是骑兵，他们的战略就是打不过就跑，鲜少有拼命的，是以一个新兵营的普通火能每人都斩获十人，这已经是很可怕的战绩。
6 i/ P6 z3 Q- C0 V
( S/ ]% K6 E' x0 h2 v2 a" {4 B    “花木兰何在？”副将抬起头，对着点将台下的黑四将士喝问道。

2 ?( @. z' G* X3 b6 u; ?8 z4 U9 Z! I    人群中的花木兰抿了抿唇，在周围人好奇的打量目光中站了出去。
8 S: d9 m) I& i! T, u5 S: P  u
% m9 \9 \" n* Y  m" n    “花木兰在此！”
& E( K3 @- j$ A+ b3 Q4 b3 E
8 A) e4 R8 h+ \  Y6 J! l( |    “花木兰，按军册所录，你参战七次，共斩获十七个首级，是不是？”

8 k0 k; l( J. V$ }    这副将上上下下的打量起这个有些清秀的鲜卑少年，然而从他的身上丝毫看不出他想象中的彪悍之气。

2 G+ k3 g( E3 q3 L    花木兰犹豫了一下，往阿单志奇那边看去。
6 ^+ Q! U; l, y5 n0 j3 W
    她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每次打扫战场，都是同火的伙伴割的首级。

    坤达和莫怀儿几人有些心虚的避开了他们的眼神。

, ~" R1 ?& \9 d8 D, R    其实花木兰射杀的人远远超过这么多人。

    他们这火在军中统计的七十六个首级，倒是有一半是花木兰射伤或者射死的，他们在补完刀或者最后打扫战场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的战绩太难看，总会偷偷从花木兰哪里“摘走”几个人的首级，充当自己的军功。
7 q! H, l! v9 {0 ~' q  X! |
% a" `3 r5 N$ z" H    十人之中只有阿单志奇不这么做，但他也不阻止他们的这种行为。

    久而久之，同火的伙伴们都习惯了占花木兰的这种“便宜。”
0 V7 Y1 h3 c$ o, r: q
# o, }' H& B! q2 [    花木兰的犹豫和同火间的心虚都看在了这位副将的眼里，但显然这位副将想的太多，而且和事实完全不是一回事。
  f4 b1 o6 \+ G) q8 U) s% f/ b
    所以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

    “怎么，你自己的军功自己都不知道？这十七个人头，莫非是你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不成？”

& }! |1 O& M# {' k4 |* ?    因为鲜卑人习惯以首级计算军功，过去也曾有过屠杀平民计算军功的事情。打扫战场时几个不同火的人为了争夺一具尸体的归属大打出手闹出人命也是有的，所以北魏对于虚报和抢夺他人军功的惩罚很严厉，抓到了都是立斩不赦，虚报数量多的，全家都要遭殃。
  y3 N& A) h0 x: C% J
# Q: w# ^/ S% O    副将这一句话，让花木兰等人齐齐变了脸色。

    “标下的军功都是……”

; b# F7 j0 B) v+ D/ |; b    “启禀副将大人，花木兰的军功都是我们记的！”阿单志奇上前几步，单膝跪下回道：“花木兰擅长箭术，因不喜欢打扫战场，是以每次战斗结束，都是由我们同火的火伴负责计算。花木兰的军功，却有其数！”
1 C# N9 U2 `( n
6 N. H& |& S* s/ @! t; e    “你又是何人？”副将看了一眼阿单志奇。

    这年青人身材健硕，肌肉虬结，这才是他心目中七场十七杀该有的样子。

1 ]6 B' ]% O& ]4 ^) _: }/ R1 O    “标下乃黑四十六火火长，武川阿单王力之后，阿单志奇。”
' R0 e: M8 ~  I
    “武川来的？”武川镇和怀朔镇一样，是北方拱卫平城抵御柔然的重镇。那副将翻了翻军册，发现花木兰同样是来自北方六镇的怀朔，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些相信。
! d2 a5 v; I6 i3 d) h- [- N
3 A7 j9 u, S8 o3 \" R    如果是替队友记录军功，那断然没有往高处写的。首级回来都是要清点的，想来同火只有瞒报，不会将全队之功让于一人。

    这火长和火伴既然承认是他们记的军功，花木兰被记下的军功就只有少，没有多。

7 u2 _: `' J* U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归队吧……”
+ h( t$ g5 [, L7 s2 j; @- c* d
  M% u5 \) F5 [1 K4 s2 {( T* Y    “慢着！”
% c) J: O" M7 P
    右军的另一位副将走了出来，一指花木兰。
" s5 W* V: E; c; \* d. V
    “你的火长说你擅长箭术，究竟是如何了得？”
1 i' p: |" J5 g% |6 F" `! p  A
2 W! ?/ L  B* x# F' A* x9 k    “标下的箭术只是平平，只因同伙之中并无用弓箭的火伴，是以觉得标下的箭术很好。”花木兰不慌不忙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十七斩获是火伴掩护有功，标下不敢居功。”
6 k' O1 |; [9 T. m
/ D1 `- U4 r; e2 J0 r5 s$ s    杀鬼和乌地归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红。
2 ]* h. P( d# g, n
    掩护有功什么的，实在说的太夸张了。事实上，他们两个一直都是靠火长和花木兰护着才能活命。
. u: j  N8 {) }6 C. ]/ Y
    这副将其实早就注意到黑十六火了。黑营隶属右军，也曾有很多次负责为右军掠阵的情形。事实上，黑十六的帐篷和伙食都是他安排人提高标准的。

+ |5 q# x: B+ X/ b' y. x9 s& y    他一直在观察究竟是这火的军士配合默契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让他们存活率这么高，但他观察了许久，除了那武川阿单氏族的鲜卑子和来自怀朔贺赖氏的花木兰，其他人都是表现平平，在配合上也无什么过人之处。

" T$ L$ a. O% P5 d$ }$ R. O4 l    那就必定是阿单志奇和花木兰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 H2 @/ q$ I( z2 ]* M' `' M% t
3 _7 P& X' U1 r0 J    “既然你箭术平平，那这军功就有存疑之处。”这位副将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着能把十六火逼死的猜测。

    “标下……”

    “拿一把弓，取一筒箭来，交给花木兰。”他截断了花木兰的话头，吩咐起其他兵士，又表情凶狠地说道：
1 @7 F# x5 t4 e0 e8 O
    “在军功没查清之前，将花木兰以外的第十六火全部都绑起来！”

    “副将大人，若您对标下的军功存疑，大可收押了标下，与我的火伴无关……”花木兰一见黑营其他的袍泽果然将大惊失色的伙伴们绑了起来，忍不住跪下求情，想要以身替之。
, v9 U' G2 n8 c& o0 w0 M* d
5 \, @* L+ X0 k" S+ ]    阿单志奇认命的被黑四其他火的士兵按倒在地捆了起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 Z$ V( w+ J) Q6 _& Y4 n3 X- r9 N
    他早就知道像花木兰这样的人是藏不住的。这位副将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想要逼着花木兰自己在众军面前跳出来。
8 L" C/ A; I( D3 y
    只是非要这么折腾他们吗？
7 v, d% e" b, K: Q
5 G% A' S1 G/ N% v, ]; }8 K! R    *
' z: y4 S- @4 ]
    黒\营的新兵们不知道，为什么只不过是有可能冒领军功的猜测，就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 h: t- U) }. Q
! n5 `) l+ q% P. U    但在军营里，上官的命令就只能服从，任何一位将军的怀疑就有可能让你送命。

    这就是战争，不但对敌人残忍，对自己人也不见得仁慈。
5 _3 e# ]2 U2 ?9 @) H4 V
2 R: D8 P  `6 m+ T  a4 L! p    每个人都在心中疯狂的猜测，自己是不是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猴，黑十六到底有没有冒领军功，花木兰是不是箭术真的那么厉害……

5 Y, h/ F% ^8 W6 b8 }    等等等等。
9 C, ?$ p6 s: [
    黑山吹来的风像是刺骨般的寒冷，可此刻比黑山吹来的风更冰冷的，是花木兰的心情。

    右军的副将命人将她的火伴全部都绑上了箭靶，又让人在他们的头顶上放着一个个装满了水的皮囊。

    众目睽睽之下，她的火伴们可笑的犹如集市间杂耍的猴子。
" p" h/ v0 l+ i* N
    硬弓和羽箭都被送了过来，副将把弓箭都递于花木兰之手，在黒\营上千新兵惴惴不安地表情中开了口。
; c4 a7 n& t6 v1 b3 e
9 b5 m! B0 _- g' |2 M* ^7 X. `7 S    “但凡控弦之士，在马奔跑行进时进行骑射，比站立着射箭更难。既然你的火伴说你们火里的军功没有问题，你便把这些水囊给我射了，以作证明。”

3 k- ?7 t* I  ?( U7 O    他的表情严肃的能够吓哭孩子。

0 v" p  h$ s* `, [& e  r/ x    “花木兰，你的火伴是死是活，就看你了。”

; G4 j, b4 |; E" ~+ E- Z) J    不远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的莫怀儿抖得像是在黑山的风中随之舞动的枯草，一双眼睛里全是绝望的神色。
1 t/ K* d" y5 d; C+ N5 \6 x
    他是花木兰这一火里年纪最小的人，刚刚到十六岁。
+ j( ?7 y7 n6 j% a( R1 i- a
    若不是他在家里经常放马练得一身好骑术，一个月前早就死在阵前了。

# O8 D) x8 B) E5 ?! ^    阿单志奇左右看了一眼，隐约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5 M( k6 j. p7 S+ N  @5 z6 `
    这架势……
; s) p9 k& [- E; b6 u
    花木兰捏紧手中的长弓，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在意的样子。
0 Z8 {3 @/ E" L' ~  o+ P
    她在上千人凝视的目光中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将弓拉开！

$ P" A$ G1 @9 a2 d3 ]    嗖嗡！

    空弦颤动的声音让许多人紧张的“啊”的叫了起来，然后才发现花木兰根本就没有架上自己的箭。

+ N( Y$ N: T  @! H6 ^) d* k6 o    “这弓的弓力太弱。”花木兰沉声询问。“能给我换一把吗？”

0 b& ~0 x2 F  e# H. m    “此弓乃是军中常用之弓，你是怕射不中，想要怪弓不好吗？”那副将像是嘲讽般地说了一句，扭头喊起自己的从者。“你，去把花木兰用的弓拿来。”

6 E6 h, }) P7 E    所有站在校场上的新兵都像是正准备爬上悬崖往下跳，却在鼓足勇气想要跳下去之前被告知“不好意思不是这座山”似的。
( s4 x( l: G( r# t7 z
    有些新兵当场就发出了嘘声。
: w$ `2 K9 n2 u- ~
# @8 W( q! ?. i" z% a    许多人纯粹把这件事当成一场热闹，一场论功行赏中的调剂。

4 F% O% a+ h9 W: `: A& {; }    如今花木兰的请求让他们看热闹的心情一下子落空，嘴里细细碎碎的话也多了起来。

4 \8 ?- ~# q- u" h& o    花木兰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悲愤。
  P. N2 e% s' \
' E' B2 ~' B( Q! V5 X7 A- H    为自己，也为这些新兵。
) P9 f2 x+ Q* t  s7 C) X/ ^
1 {) f7 }) z/ O+ l5 U7 ]    花木兰的长弓很快就被拿来了，副将注意到花木兰从拿到自己的弓开始，表情就变得不太一样。

    他整个人如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闪亮的让人惊异。

    这是军中宿将才有的“战意”。

    花木兰在所有人的瞩目中再一次举起了弓，架上了箭，却将箭头指着脚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3 m0 C1 U1 P: J    阿单志奇被捆在箭靶上，露出了错综复杂的表情。

    他大概知道花木兰在想些什么，正因为如此，他才必须要做些什么。
8 x' v' x5 p. b  U
    阿单志奇咧嘴笑了笑，在其他伙伴惊讶的表情中咆哮了起来：“花木兰！先射我头上的！我已经有儿子了！”
. y" c- ], b8 X/ a- e0 N9 T
" x6 g6 Q* M2 y0 Z! L4 z    花木兰的弓略抖了抖，茫然地往远处看去。

    阿单志奇穿着简单的皮甲，用像是招呼他们去吃饭那样的表情直视着他。他身上的硬皮甲也许因为老旧的原因，皮革看起来简直就像块布。

. L4 v8 k/ ]7 Q/ m+ l0 g    这样的皮甲，能够抵挡的住利箭的穿刺吗？

" C% e% p3 R& x; h1 g: k" ?    “火长，你是觉得我会射不中吗？”花木兰也挤出了一个像是要去吃饭的笑容，一样咆哮了起来：

/ j1 b5 J6 Z8 W2 ~    “别闹了！你的儿子还得你自己养！”

- x* {1 u6 l- Z. c4 Y    他抬起手，像是过去无数次做的那样，凝神静气。

( y2 }9 T. @& C    花木兰，你可以的。

$ ^- O9 @' I$ q    瞄准那个水袋，它会变得无限大，直到……
5 s1 k$ z$ Z9 M3 \1 i% \! W1 r
    将箭射出去！
& _: K  S7 }/ E$ k5 F& C. ?% h
    嗖！

( b4 p$ V) k+ o9 J# K    那一刻，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已经停止了，连时间也是。花木兰拉满了弦的箭，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的速度射了出去，带着要冲破一切的去势，向着阿单志奇的头顶而去。
) }/ K  D, f/ ^8 Z& {/ }6 y" b
    偏将屏住了呼吸，火伴们屏住了呼吸，新兵们也屏住了呼吸。
/ }6 S  a6 W" m7 A( F; f9 {" q
& O7 |# R4 ]9 P- ?$ Z/ q3 `    快的惊人的利矢直接撞上了皮囊，阿单志奇已经做好了无辜枉死或满头冷水的准备，但他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到来。

    阿单志奇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呼……呼……
5 T" \5 z$ [0 K9 @& h0 Q; |
    ‘这是呼吸声，我的呼吸声。我还活着。’

5 M/ m2 Y7 s5 O( u: B6 |# |    为什么头顶轻了……

. [7 a! i  C/ H2 ]7 V    水却没有下来？
, _1 ?% H6 o  ~8 G+ N2 R2 m! M5 v
+ z/ `+ c. J. T    ***

    拉了满弓的花木兰，第一次是带着这样玄妙的境界去控弦。
- s' R! y& Z- h+ B8 o$ g  o
    似乎在箭飞出去的一瞬间，她就已经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 S8 @) V4 H' L3 k( C4 T1 H: ?
    她知道那支箭会以什么速度飞出去，以何种方式射中目标，以及……
+ o) Y3 I, k2 o8 S! R, y. \
7 X2 H& h# a% i& T! p1 P* t( `    接下去会如何。

    离弦的箭疾射而出，射中了阿单志奇头顶的皮囊，却并不止步于此，而是挟着巨大的力道和极快的速度，将阿单志奇头顶上的水囊撞了出去。

5 D5 Z$ ~% L# q    所有人都没有看见那根箭到底是怎么出去的，也不知道它射到了哪里。就连阿单志奇也只是感觉到头顶一轻，然后最让人惧怕的时刻就过去了。

# B  |- }1 f/ X8 M( D; n3 h    看守着十六火的几个士兵有些懵头懵脑的去捡回了那个皮囊。

    皮囊被撞到了很远的地方，里面的水正在不住的往外流淌，箭还在更远的地方。
2 J3 F/ i4 M0 V. _2 \
    “射中了！皮囊有洞！”那个士兵挥舞着皮囊，大声的喊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 J' K5 X% j* l: \4 h" \# y
! u7 }  H" D7 ]3 ^7 `    阿单志奇死里逃生，几乎像是吼叫般畅快的尖啸了起来。

6 Z9 L5 O0 F0 x' [( i    嘴角含着笑意的副将满意的摸了摸下巴，抬手吩咐几个魏军去替花木兰的火长松绑。
+ T9 J& F. \- A/ f! W
    “花木兰，你的箭术果然了不得的……”
* f+ x5 A4 {3 R! B" t
! D* J& S" e( w    他的话突然愣住了。

- c3 Q; l5 y' G0 I    整个校场仿佛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3 F" y1 g# j: I, V    *

    刚刚射出这神乎其神的一箭，理由接受更大褒奖的花木兰，又一次举起了长弓……

    对准了正在下令的副将。
: ~5 }! q, M- D. C, N$ |
- C" P0 q- O1 I! v8 k, W    “你开什么玩笑，花木兰，我知道你是个好射手，不过你要以为我会因为你是个好射手就姑息你这种……”
$ F# `1 m- L; r% Y
    唰！
/ Y+ J$ ?, }3 b
    花木兰手中的箭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 o$ f# H" _) Q5 z" a; ]5 U
    “花木兰！”
/ N$ q+ k: `5 u3 J6 r( u2 F
  K. t$ z. @  U7 Y) s2 V+ A9 J7 |    唰！
5 t6 s- E% D0 M6 r' i- i% C
& H2 N3 n2 Q% s- a; d2 W    唰！

( d) U8 z* T2 `3 K/ ]    唰唰唰！

/ a) I4 e( Z) `    像是要发泄出满腔的怒火和恐惧似的，花木兰将手不停的伸进箭筒，以胡乱射出手中的箭一般的姿势不停地放开了手中的弓弦。
) @( j9 A3 F# l5 Z% |
# u  C( r' H) p! v* M    每一次都把弓弦拉到状如满月，花木兰的动作快到不可思议，在其他几位副将还没有来得及制服他之前，三四支箭已经飞了出去。

    被吓傻了的副将完全不敢动弹，他害怕自己眨一眨眼睛都会让花木兰射偏。
6 w6 P7 {% Z. P
$ o, L( m1 t. \& D- w" T5 G    但他不相信花木兰想要射死他。

    花木兰也确实没有想射死他。
: ]& I0 ^- q% `
    第四声弓弦响后，花父亲手制作的牛角弓从中断裂了开来。

    副将的脸色铁青到吓人的地步，花木兰默默地抛下手中的弓，露出了一副抱歉的表情。
3 f" {/ N$ c$ |' o! R# ~
. c" \7 E+ V# o: N! E* V    “啊，抱歉。状态太好，有些情不自禁。”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1:18
第29章  第一个火伴（四）

    花木兰的箭术确实震撼了整个校场的新兵们,也成功的让几位副将注意到了花木兰的本事。
) w, b' B. j9 H' z0 P
6 P8 V. K5 K- l3 s& R    但花木拉却并未因此青云直上,反倒因为“冲撞上官”而被绑在了刑营等候处置。
. A$ \( Y% y( O" n/ w  u/ n7 M
    右军的军帐里,负责盘点军功的副将正苦口婆心的劝服着那位被“冲撞”的同僚不要做一些不智的事情。
) d5 l" C, G  i
    “我知道这花木兰是个不好带的兵,但正因为他冲撞了你，你反到不能太过严厉的处置他。”王副将一直负责统计右军军功，最是爱才。

# }; S; v) O! b# l    他知道突贵不过是一时气愤，也就认命的继续磨嘴皮子。“毕竟是你先让他先射队友的，陛下曾下令同军不得互相操戈,若是那边几个脾气硬点，这时候说不定还要去夏将军那告你一个‘虐待下属’的罪过。”
* B; t! X) }, ]$ ^
, Q3 j, f7 d; X+ |6 S& _' y; v    “我虐待下属？一个连军功都不在乎的新兵，我不这么逼迫,他能把自己本事显出来吗？像这种懦夫,就应该让他知道厉害！”副将突贵瞪着眼,气的脖子都红了，“老子带了二十年兵，还没见过这种敢拿弓射自己上官的！”
- T4 g4 s. U: E% G& ?8 f2 @) t) D
    “不是没射中嘛……”王副官干笑着。

3 T* V$ E& ?( z- Q" u7 p5 _+ k    “废话，射中了就死了！”他咆哮了起来。
: o5 K1 }4 f8 T; t. K2 {$ ^0 t! G# z
    “这说明他还是有自制力的。一个新兵，还没有分营，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又关心同袍，不在意军功……你自己权衡下，这样的新兵有多少。”王副官摸了一把脸上的唾沫，“夏将军说了，明年陛下很可能亲征柔然，有花木兰在你军中，至少多了几个可以取上将首级的神射手，也是一门助力。”

) B- E4 q& z7 v% b7 p    “我怕我没找到助力，先被他给……”

. _. r  G) g5 k    “突贵，听说你把那花木兰绑了？”一个身强体壮的中年男人掀起帘子进了军帐，一进账就咋呼起来。“我都听说了，这花木兰确实不是什么乖顺的家伙。你要真看他不顺眼，我就讨个人情，把这个花木兰要回去。我手下正缺好射手。”

    蛮古军中的老将，因为没什么脑子，一直得不到擢升。他资历比王副官和突贵都要老，但一直都是偏将军。
  ^9 i9 j# u( F$ Y' m9 l) X/ E
    “你要愿意，刺头儿我领走，上次你找我要的那四十把好刀，我让人给你搬过来。”

    突贵原本就想先把这花木兰好好教训一顿，把他那一身刺儿拔了再来谈下一步的事情，结果这蛮古一打岔，他反倒紧张了起来。
+ `* \% y) U5 n/ y& T- t; p
    “谁说我看他不顺眼！我看他不顺眼我现在还能绑着他？早一刀给砍了！”他龇了龇牙，“你莫管我营里的事！”
. Z6 L7 w  z$ j' G
    “咦，现在整个右军都在传你要砍了花木兰以儆效尤啊。我还想着虽然难带了点好歹是个有天赋的孩子……”

$ f# R, V" m% r+ Y1 f    “谁说我要砍他！谁说我要砍的！”突贵一下子跳了起来。“老子要去看看谁在造谣！是老子发现的花木兰，老子手底下也还缺好射手呢！”
0 [1 m+ ~7 _4 N5 @+ k: u# \
* B/ B: M% y" K# S! J' X    突贵来也汹汹去也汹汹，大步流星的冲出去了。

' F4 z" k+ O& Y% t: v    突贵离了帐子，王副将像是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长气。
& B, `) \% M" x. q% @, B
    “王猛，我戏帮你做了，说好的……”蛮古的话停了，王副将从靴筒里掏出了那把匕首，递给了他。

    蛮古兴奋的拿过这把乌金匕，忍不住□□欣赏了一下，又轻轻削了一下帐篷里的木柱，立时有一小块木头从立柱中被削了下来。

    “不愧是高车铁匠的杰作！”
- c: Z+ }: g* Z+ W6 T& t; I3 @
    王副将见到蛮古如此欣喜，捻着胡须夸赞。

    “此物放在我身上也没什么用，想来只有将军这种喜欢冲锋陷阵的猛将，和它才是真正的相配。”

: q4 X2 c# O4 u; h4 r    蛮古憨直地拍了拍王副将的肩膀，说了句“我也是这么想的”，倒把王副将说的一愣，继而微笑了起来。

    鲜卑人汉子大多鲁直，军中也比较单纯，是以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晋升到偏将军的地位。
" c, w  u9 z, _) C/ Q. R* b0 B
' G) B0 l) i' i0 K  S$ I    “我说王猛，不过是一个箭射的比较好的士兵，你何苦弄这么多事，乌金匕给了我，还让我到处去嚷嚷突贵要杀人的事情。”蛮古只是粗神经，又不是傻子，王猛突然来找他谋划这件事，想来一定是看这个花木兰与其他人不同。

    “怎么，这小子和你有旧？你不是汉人吗？哦是了，听说那花木兰的母亲是汉人。”

    鲜卑有三十六部落，北魏初期，几乎所有的正规军都来自这些部落兵，也就是世兵制里的军户们。这让军中大部分人几乎个个沾亲带故，有时候照顾一二也是正常。
% x7 t# A8 x# b
! b; Q& g* I# g    王猛虽是汉人，但他是原本就在漠北世代居住的汉人之后，前几代大可汗放马南下，便把这些北境的汉民和鲜卑人编在一起，也成了府兵。

2 f. M! ?( x6 x: c- `    “我和那花木兰的母族素不相识，你想的太多了。”王副将轻笑，“我只不过是惜才而已。这样的神射手能落在右军里，下一次军中大比，说不定箭术就不必落在左军之后了。”
4 j- ^  A3 L, [
# d/ a$ C2 s4 r+ e3 b! X4 H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道理。难怪夏将军总夸你顾全大局。啊，既然是为了右军好，那我这把乌金匕还是还你吧。”蛮古依依不舍的看了几眼手中的乌金匕，又给他递了回去。
5 h, Y( h" l1 A5 Z& X. j+ z
/ }% E+ R8 J% C4 M& ^0 k2 q' I1 j! t    王副将这下子真要对这个蛮汉刮目相看了，他大概知道了为什么人人都爱用这样一位偏将。只是他此时当然不会再要回乌金匕，反倒往前一推，认真地说道：

6 Q- O% Q8 J3 W/ O+ F    “我之前也说过，只有你这样喜欢冲锋陷阵的猛将才配的上这把匕首。这匕首我得来也是便宜，又带的是后军，倒不如你危险，你若看得起王某，就收了这把匕首吧。”
" @6 T* H3 W8 u8 a  A* P% T6 M  s
4 y9 \' a3 @9 s0 K6 T    “王猛你痛快！”蛮古听了王副将的话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再来找我，冲着这乌金匕，就算再给你用几次也无妨！”

    他亲了几口乌金匕，高高兴兴的出帐去了。
4 T; `) S- ]8 e+ M, Y% c5 ^
8 Y& E4 b# j: a  T) z9 [  s    等突贵和蛮古都出了帐，王猛这才收了脸上惯有的笑容，随意的坐在了地上。
* f& O" ]! t" k! n5 o
% e! c/ B4 _8 U    右军不似左军，左军有大量家中已经开始没落的鲜卑贵族之后过来混个前程，兵甲装备都齐整，甚至还有带着家将一起从军的。右军大多是北境的军户之后，甚至还有两个从汉人里征调的募兵营，人多庞杂，各阵的副将偏将也不齐心。
3 D4 y4 u: H9 _
( p4 K+ F$ C, c0 @- N    这种时候，选拔出好的人才就变得十分重要。一个厉害的新将足以鼓舞许多新兵的士气。在北魏这样的地方，一个没有什么出身的新兵想要出头，最好的地方恰恰是右军。

    但前提他得活着。右军也要允许人才能够表现出自己的个性。
$ B5 v9 L0 ?1 s2 x
# ]+ b2 l1 C! R    否则还有哪个新兵敢出头为自己争个头脸？
8 h0 P: e3 y) q  e
    真是为了大的小的都操碎了心，还不见得落什么好处。

! O/ |# s7 D* ]1 h$ h, t( ]: N  x    若不是右军栽培出了他，他真不想再陪着这一帮脑袋里长得都是肌肉的同僚玩了。

    ***

$ }( }. x0 b( G; U    刑营里，来看望花木兰的火伴们发现花木兰被关在了木笼里，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 p0 b! W2 c0 T- K
    反倒是花木兰洒脱的很，在木笼里稍稍换了个姿势，倚靠着笼身问他们：“怎么样，后来突贵副将没有再为难你们吧？”

    胡力浑猛摇起了头。

    “没有，你被绑了以后，突贵副将原本想要再说什么的，被王副将劝走了。我们这几天还是照常操练，就是队伍里少了个人，怪怪的。”

    “花木兰，右军里都说突贵副将脾气暴躁，以前也曾砍过新兵杀一儆百的，我们这几天连觉都睡不好，要不然，我们去求求情……”莫怀儿眼泪都下来了。
9 ^8 F; n! V. X- I  z1 D0 }  \
1 n9 j  ^2 v. ~! Q) b    “哪里就会砍头呢，你们想的太严重了。”花木兰还在安慰他们，“昨日里送饭的军士还说没几天我就会放出去了呢。”
$ Z0 V1 e# V+ j' k+ w# u
    “真的吗？”
7 e3 |0 m7 M8 F3 I8 c# X7 U
    “我骗你们做什么，关的难道不是我吗？”她笑的十分轻松。
6 J7 I; i# @: r- |" A
    胡力浑等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这几日黑营其他几队的人见了他们都躲着走，他们有许多事情想问，却找不到人问。他们的百人长一见他们过来就赶他们走，弄的他们也不敢再开口，怕反给花木兰惹了祸。

4 o& H9 n& l% Y$ s    他们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兵，一到这个时候，实在是太被动了。
: L6 }& p" p) I, y) {
    胡力浑等人啰啰嗦嗦说了一阵子，最后在阿单志奇的坚持下先回去了。

- E6 m" `+ H( }! {* R    刑营探视的时间是有规定的。花木兰这里没有禁止探视，这也是让同火们心中安心的一个原因。

    阿单志奇见火伴们都走了，走到木笼旁一屁股坐下，也不管脏不脏了，像是没看见刑营看守的士兵那般，和花木兰闲聊了起来。
9 T$ K/ [7 V; }: S) ]
/ i! X# _- `0 a+ y/ I    “你不是说你不想死吗？”

    “啊……”花木兰应了一声。“现在也还不想死。”
2 Q9 x1 C0 c( A# C! c
4 ^4 N: z4 S0 Q' E    “那你射了我们几人头上的皮囊就是，何苦去惹上官呢？”阿单志奇叹了口气，“以你第一箭表现出的出色，突贵副将是不会让你继续再射我们了。”

+ r8 m& |2 U. F6 q* L- H  }9 M    “……因为我害怕。”花木兰看着突然抬起头的阿单志奇，“喂，你不会觉得我不害怕吧？”
! g, z$ k1 ~- O/ M* D- p% O, _
    “你都敢射上官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阿单志奇没好气地顶了回去。
3 X: ~; i& `; z! o5 l) z) J( m% K
    “射自己人和射敌人是不一样的，我当然害怕。”花木兰眨了眨眼。“射敌人时，我知道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我满身心都只想着要活下去，自然不会害怕。可是对着的是自己的火伴，我的手也会抖，我的心跳也会加快，我甚至觉得那一箭若是射偏了，我这一辈子也举不起箭了……”
0 V3 B' R# t( _: k% B8 ^- F
% Z# C) ~0 H( |- A3 |    她动了动手指。

    “要将恐惧压抑下去是不容易的，若不借着当时的那股愤怒将它发泄出来，我怕我以后会变成那种毫无负担地对着同僚出手的人。”

    “上官难道不是同僚吗？”
( [- J! m! M- V7 j, O: v5 l
    “会命令别人将箭对准袍泽的上官，难道会是我花木兰的同僚吗？”花木兰大概有点冷，将双手交叉着塞进了自己的腋下。“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杀了他的。”
% ^3 g% J! Z1 h5 X3 [2 S* ?
    “什么？”

# J9 `" f' o1 {, a3 @    阿单志奇大惊失色。
" s) r: r7 {8 l: V9 c
    “火长，我觉得我这里住着一只怪物。”花木兰用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黑营大部分新兵第一次上战场时，都会觉得害怕，会觉得恶心，我还见过有人哭了的……”
7 p* ?+ G$ w5 u& R9 c. x( A- _
    她说的是莫怀儿。

  ^0 }" ~) t: V/ b    “可我没有。”
  `; L& u0 M" c5 c* L
, z* E  B3 F( w1 b, ?    “我享受那种氛围，仿佛一个榫子终于安对了它应该在的地方。我渴望感受到手中的兵器没入人体的感觉。一旦上了战场，见到柔然人狰狞的面目，我就有一种要把他们撕裂的冲动……”花木兰的眼睛里闪着会让人为之一冷的光芒。
8 P: }) B) H* p/ h8 {, m7 K! q6 p
8 `" O  H+ {$ y    “我用箭，是因为我不必看到他们的鲜血飞溅出来，而我也能最大限度的克制自己的杀戮欲望。”

    阿单志奇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此时的花木兰让人分外陌生。
5 ^( I9 @5 b8 k! W
% K2 o& T4 O& `% c    “可是火长，我总有预感，一旦我的手上染上了同伴的血，我就会变成一只只会杀人的怪物，就像他们想把我们变成的那个样子。”
; L# N5 n2 R5 r
3 z$ Y& H" d" `" t! F    花木兰斜倚着笼壁，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一个以杀人为目的被征召进军中的军士，却不想杀人？我的阿爷阿母要听到了这段话，怕是会哭着求我回家吧。”
5 h+ d* J. m+ N' a6 O
    “我是粗人，听不懂你的话。”阿单志奇苦恼地挠了挠头。“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在烦恼什么。”
$ W  g1 e+ k5 p7 E, Z8 q! _* m# n
4 ~) s1 N# J/ f. k7 k    “哈？”花木兰闲适的表情一下子被戳破了。

    “我虽比你大，可和你一样的是新兵。”阿单志奇的声音很平静。
, m. P7 j# N& Q7 U
9 [$ \- [& G6 }    “我在乡中时，也是人人夸赞的‘勇士’，但我并不是你这种天赋惊人的人。我只是比大多亲戚家的孩子更努力一些罢了。”
7 y8 n0 s) f4 I$ G2 w7 o
    “虚荣心是很大的一股力量，它可以推动着你往前走。我不知道你这样一个厉害的世兵之后是怎么养成这样的性格的，但在我们那里，只要你表现出超出常人的武勇，你就会变成人们希望的那种人，比如说，英雄。”

    “我从未考虑过我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我只知道我有武勇，我可以当兵，这就够了。所以我来了黑山大营。”

+ T. x# z0 G: q, n# ]+ V1 b    “可是等我到了黑山大营，才发现我这种乡中的‘勇士’简直就是个笑话。就算一个小小的新兵营，也有无数人可以把我揍趴下。花木兰，在来黑山大营之前，我们都以为自己是勇士，但事实上，更多的是我这样的普通人。我们最后总是要承认自己就是个普通人的。”

2 @7 h! r# y3 z1 `0 K    阿单志奇的声音有着一贯的沉稳。

    这让花木兰一点点坐正了身子，情不自禁地继续听了下去。
3 i- u1 A9 w# |! f8 j% Y
    “对于普通人来说，我们根本顾及不到我们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会怎么死，会如何杀敌。我们只是为了跟上你们这些老天眷顾之人，就需要精疲力竭去追赶了。”
$ J9 X4 l1 h" ~5 a
    “我听到你说，‘我不想死，我不想进先锋营’时，简直想拽着你的脑袋将你按在地上揍一顿。然而只是片刻，我就只能对自己说：‘喂阿单志奇，你醒醒吧，你就是再生气，你怕是也揍不过他’。”
6 j& a* z; r" n4 r" b. g4 \
    他有些脸红。

    “你看，普通人就是这么可怜。”
2 m" p1 X1 w4 i; Q: P. [* L
5 a% f# i" O9 @1 L    “我也是个普通人……”花木兰张开口。
2 H( b# q. ^# W( D0 c8 l: d
    “不，你不是普通人。从你说出‘我不想死’时，我就知道我们是留不住你的。有信念的人才最可怕，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的天赋如此惊人，就算如今走的再慢，你想跑起来的时候，依然能风驰电掣。”
! l% f" y6 d: K$ H7 p( y
6 P. S$ U: n. n3 q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5 C$ j1 }0 c* A+ n+ K
' B4 H, m+ Z& k: r; {8 B    “我、莫怀儿、杀鬼、胡力浑，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但我们也想跟随强者，所以我们沉默了。”

% b4 R0 ~) o  I$ i" `" U! K    “我们冲锋时，有你掠阵；我们后撤时，有你压后；我们搏杀时，敌人还未进入一射之地就已经倒下……花木兰，你甚至不愿意打扫战场，不愿意伸头露面，领奖赏的时候，我们只要站在你身边，挺起胸膛听着队长的夸奖就行了……”
2 a+ a% j9 }; E" t( |" ~
    “他们都很高兴这样，他们觉得自己一定是走了大运，才让老天给他们分来了这么一个同火。我们越来越习惯靠着你杀敌，我却开始害怕了。”
; l. D! w; l+ j. _
    “你这样的人，总归会被发现的。狮子就该和狮子在一起，老虎就该和老虎在一起。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怎么办呢？”
* k( k1 p3 B5 S: q
2 y3 r' w% O0 a+ B% w7 w5 J' p    阿单志奇苦笑了起来。
" s7 v8 ?0 e1 Y  E# `! J
    “这样是不行的，若是再继续依赖下去，我们会变成废物，连普通人都做不了。”
4 C* e. k, U2 m1 J; m3 C( H3 u6 m2 J
    “我们都会死的。”

    花木兰看着自己的火长，发现她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 s- v0 P/ e! N9 b
    她能怎么说呢？

    说“我不会离开你们”？

    还是说“你们其实也很厉害？”
: t# p3 q( v5 C! w$ S
    这些语言如此苍白，又如此傲慢。
1 ^" ]: [+ j1 O8 m5 F. F
    花木兰说不出口。
: a- O4 a: ?1 n: X" N  u* a+ \
5 `4 K* `/ P* T) n  S    “所以当突贵副将把我们绑上去的时候，我对自己说，终于可以结束了。终于可以结束这些虚幻的日子。”阿单志奇笑了起来。“我叫你第一个射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火长简直是英勇无比？但事实上，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勇猛。”
1 m  n2 d2 ?/ [+ ]7 _3 w, T$ D
; f# m3 G6 X5 W' s% P1 Z0 ~" |    “我只是想，至少有一次。”

. s& A' h% e! U; C) {: g3 W    他有些不自在的把头偏向了其他方向。

    “我能让花木兰也依靠我们一次。”
1 s4 w% P! _/ @, V
3 }% }6 B% r* T; d  K    “这就是我们这种普通人的尊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 t' Y5 A0 M. J$ I6 v9 p3 j
' E( T1 i  v2 r9 N# T    “这就是我们这种普通人的尊严。”
4 \( b! Z" D  q+ S) I. w" A
0 D* \$ l, h" {7 c, l  E    莫怀儿等人（大惊失色）：火长！我们没有这种自尊，真的！
3 `; ]5 c+ s/ E" \% J3 n7 b; M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01:32
第30章  第一个火伴（五）
) z3 l# Z  t+ Z& r+ }, b
    因为王副将的布置,花木兰终究是没有出什么事情,反倒因祸得福,成了右军里的正规军。
* H  _: b4 H0 V0 i6 u' ]2 }
0 J; M* Z4 F3 {' M. O+ X    左右军和中军是黑山大营里最杰出的士兵，中军全是鲜卑贵族和北境豪强宗族之后。他们自带家兵甲胄，可谓是精锐之极,并不是其他人容易挤进去的,左右军就成了花木兰这种鲜卑府兵之后的最好选择。

    花木兰原本就是右军“黑营”的一员,此时擢升为右军军士,享受正规军的粮饷也是正常。
: Y$ U) i4 c4 {) f$ C
    花木兰是很讨厌突贵偏将这种人的，但出乎意料的是,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这次即使不死也要吃一顿苦头,却很快就被放了出来，那突贵还十分大度的让她以后就跟着他“混”了,连给人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阿单志奇和同火之人都力劝花木兰不要违逆上官的意思，最终花木兰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这一指派，也是因为阿单志奇的一句话。
4 k" H# _  o9 }% Y% u( n
  l" t0 {+ s: J' {1 u    “你永远都是我们的火伴。等你入了右军，我们黑营就成了保护你们的‘护军’，这岂不是很好吗？想想都让人兴奋，我们要保护你了！”

    进了右军，无非就是操练的更为严格一些，她那非同与一般人的力气也渐渐出现端倪。当然，因为她时刻牢记阿爷的叮嘱，所以众人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但即使是这一角，也足够让不少人将他视为头目，仰慕不已。
0 _5 ?7 u% c  @* Q$ I; J
7 L' Q) D; d; D) d2 a. u' h- \    突贵虽然收了花木兰，但却对他是不咸不淡。几次和柔然交战，他只让花木兰在后方射箭，并不准他向前。
  k5 y4 S& k8 C$ G2 p4 t# n! f! x
    好在花木兰对这位“上官”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两人维持着面子上的关系，既没有如其他人想的那样水火不容，也没有化干戈为玉帛弄出什么亲如一家的情景来。
# p: a' @7 S9 ?
( D" u4 i1 V' u5 ], p8 b    阿单志奇虽然战绩没有花木兰那般出色，但他大局观好，又有勇有谋，王副将看中了他的人才，将他要去了右军的护军，也成了一名正规军。

    黑十六火其他几人都被陆陆续续调入了右军的各队之中，有了新的火伴。但他们毕竟都还在右军中，闲暇时也会聚聚，互相吹吹牛聊聊天，骂骂新的上官脑子有病，或是夸夸新火长的手艺比阿单志奇要出色一类的事情。

' X$ h" x- m& L, d# j    花木兰几乎认为这就是他们将要一直过下去的日子，每天都过的这么有滋有味，回想起来全是在漫天的星光下裹着皮裘聊天，或是闲暇时间一起切磋切磋武艺的场景。
, \$ w& u  V7 i
    但总有那么一个时刻，会让花木兰清楚的意识到，她如今不是在家乡的军镇中，也不是在和平时期的边关。

    她在经历着战争。
" I1 O6 I7 z4 _- J0 j8 i1 {
/ d6 {! _/ `# k' k  E5 U* z7 T4 F    而战争，会夺走一切美好的东西。

    ***

4 U0 A2 r% i2 i) b. ^2 s! e) n8 P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突贵勒住缰绳，轻唤斥候。“斥候去前面看看，平日里这个时候柔然早就跑没了影子了，现在怎么还没走远？”

/ ~- h  T8 P; L% z2 e1 q    他的心头升起一股不安。

    柔然人可没这么英勇善战，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在骚扰一阵后立刻撤退。

    如今已经追赶了八十多里，可他们还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没有散开。
5 f  K( @' d# i' j
1 }7 Z! l+ M/ N+ J) k    同样觉得不对的还有花木兰。
7 e% k3 H& n9 T4 z  }# `4 J5 g! R
    柔然人撤退的太整齐了。若说前面几十里是因为退的还不够远的话，这已经追出去了这么长时间，阵型还能保持如此整齐……

    简直就像是在遛狗似的。

  X  e- `6 S" D3 K8 s    蛮古的前锋军已经冲了出去，早就跑了个没影。对于蛮古来说，他的任务就是追上一切眼睛里能看见的敌人，然后将他们砍杀干净。

, T/ ~* k0 B$ R) _) I  M+ j    前锋蛮古、主军突贵和护军王偏将是这次被点出战的三支人马，负责追击此次又来犯边的柔然人。

5 }: y7 d5 I3 N* ~    从入冬开始，柔然人的骚扰越来越集中，就连魏军中也习惯了这种频繁的频率，只要一有进犯，立刻整军出发，左右军交替出击。
: m8 G2 q! S6 A* O5 E2 J8 w
' D9 D+ s  k4 m! b( L5 Z! O9 z0 \3 w    但这次的追击太不寻常了，就连突贵这种并不聪明的将领都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氛。
2 J% T4 H& s; ^) i
+ m* m& v, R9 e! S" Y$ @( ]# M0 }( {    “报！前锋军遇见了一支高车军队，人数约有一千，如今已经陷入混战！”
$ w8 t3 t9 @  S, z5 [* x
! _) }1 v) K+ S7 t3 T  E    “报！右侧出现一支蠕蠕人的队伍，人数约有八百，正在向我们奔来！”
+ E1 O0 f( T5 u
    “报！左侧出现一支蠕蠕人的队伍，人数约有五百，已不足二十里！”
6 i5 z/ l* q' S/ Y" [2 J, \
( ]1 c* k5 a1 I+ `5 q8 {    飞马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奔了回来，各个都是面如土色。
" B1 S6 @3 n3 L$ X' X: j
+ N' N1 ^* h/ t3 _    这明显是敌人的圈套，这一次根本就是不是小队伍骚扰！
5 }8 v* X+ y4 V$ O4 B; h
    正如军中的军师所预言的，柔然人不可能一直这么小打小闹，不停的分出人来给他们蚕食，如今，柔然人的队伍果然压了过来。

2 {) F" Q2 v$ x* p) y    再过几天就是陛下的“天长节”（注），柔然人怕是想用这种方式狠狠地拍大魏一个巴掌！

: k' f1 ]! ^* T    “报！后面的护军已经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蠕蠕人军队围住了，人数约有一千五！”

    “将军大人，我们被包围了！”最后几骑烟尘也回返了军中，却带来了更加让人压抑的消息。

    他们追击柔然人的队伍，在追击的过程中队伍渐渐拉长。最擅长奔袭作战的蛮古部队冲到了最前头，突贵带的大多是擅长骑射的游骑兵，所以位置稍稍靠后。王偏将带的是护军，大多是穿着厚重盔甲的骑兵，所以落在了最后面。
# A" _8 G' m" |  A
. }* t3 o3 l: b+ z+ `    现在是前有众敌，后无退路，两侧又有压上来的敌人，如今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死局。
7 ~* M% A  X2 `# s: W) \! u
    “妈的，这群蠢笨的蠕蠕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突贵只带了五百人马，在心中斟酌了一会儿，立刻下了决定。

    “所有人，从左侧突围！”
- U1 r; Z% l( w! k& i9 l
3 O+ a" {( A, r8 f# ^    左侧的蠕蠕人只有五百，和他们的数量相当。他的人马又都是擅长骑射之人，怎么看，都是从左侧突围最为安全。
- e& u- r7 T: O% R
    “将军！末将认为现在当回返后方，和王副将会和！”

+ \- H$ I3 @5 `0 i    花木兰一听突贵要跑，心中顿时升起了一阵不屑。
% P5 O4 I2 A  F2 O9 b
    她竟然要在这样的将军手下当兵！被迫当这样一个懦弱的怕死鬼！
" t0 ?; w& s; d' ~4 [0 `
0 U$ e# b% Y/ H' [# r7 N    花木兰是射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突贵去哪里都会点他参战。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平时从不做声的花木兰却突然开了口。

    “到底你是主将还是我是主将？我说左侧突围，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
3 m8 |/ ?/ P3 j2 B
+ U+ ^4 c- S' h2 n* T5 M; Y    突贵显然面子有些挂不住，当下一马鞭就抽了过去。

    马上的花木兰见马鞭向她抽来，立刻滚鞍下马借机避开这羞辱人的鞭子，跪伏在突贵脚下哀求了起来。
$ d4 T- v0 K# M
' F0 Q$ P* B8 Z. Q  u    她怎么能不插嘴？火长和胡力浑还在护军里！

1 m" \4 t' ?) ~1 t! j    她不能丢下火伴，此时就算再丢脸也顾不得了！
: o% V( S# _; M. X8 ?. Y" L
    “将军，我们的左侧是一片荒漠，我们又不熟悉地形，盲目从左侧突围，很容易进入敌人的陷阱。自古行军打仗，包围敌人时都是虚虚实实，也许看起来最安全的左侧，反倒是敌人留下来的缺口！”
, w& F5 R$ x: ]
, i; u7 A, V- C9 p% _4 R    花木兰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沉稳，不要表现出想救同伴的急切。“前面的蛮古将军虽然已经陷入混战，但他们前锋营人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也不是没有撤退的可能……”

    “我们此时该做的，应该是立刻回返，一来甩开逐渐向我们收缩的追兵，二来王将军那里还有四百多人，我们汇合在一起，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有回营的路打通了，援军才有可能以最快的速度救援，蛮古将军也就有了一线生机！”

& S1 O; ~; r. g2 U1 c' _+ z    突贵看着跪在地上的花木兰，思绪也是乱的很。他一生也经历过大大小小不少的战斗，能从沙场上活到现在，并不全靠的是武勇。

5 [2 O2 a6 c( p# g9 Y    他直觉觉得花木兰说的没错，可是五百对一千的硬仗却不是他能狠得下心来的。

    各军将军所带的兵员数量是有限的，死了再补充，来的就都是新兵蛋子。谁也不愿意莫名其妙的损耗掉那么多人马，毕竟这是拿命相博的事情。

& L- O" P3 z5 _. q    就算他此刻撤退回营也不会有人能说什么。被这么多敌人包围，能跑掉就已经是本事。
" e" H: ~. o) c6 X) s1 m
; E& q" |: b2 u+ o    天地间一片昏暗，枯草和黄沙的味道合着一丝寒意，飘荡在风中。四面的土地仿佛都在颤抖，战马们不安地踢动着碎石，马蹄的得得声和马喷气的声音，以及众将士身上兵器偶尔摩擦发出的碰撞声都让突贵的思绪变得更混乱。
8 s3 Y% P8 G& U& `
    花木兰见突贵在犹豫，心中反倒大喜，她俯□子，高声哀求。
* Z. q1 t% ]$ a
* i9 C7 v0 @+ r1 F8 x9 E    “将军，请您慎重啊！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思量的余地了！”

    “将军，末将觉得花木兰说的没错。”突贵身边一名参将见情势紧急，也忍不住策马到他身旁轻声相劝。“我们就这么回去，就算军中并无惩罚，对将军的声誉也不好。花木兰都已经开了口，所有人都听见了，若是您……怕是要落个‘见死不救’、‘贪生怕死’的名声。”
( C9 C9 w. T+ t0 K
    鲜卑人重视荣誉更胜生命，突贵身边的参将这话一说，突贵立刻蹙起了眉头，大声疾呼起来：

7 b5 `2 V. ?! \: o; K8 S8 J    “吹起号角，往后方突围！咱们去救援王将军！”
2 n& \( L7 Y2 f
    “去救援王将军！”
$ ^) w, m3 o9 `0 g. n4 M
; z* f  D7 O. L9 G0 T" s    “往后方突围！”

    “提刀背弓，随时准备作战！”

    花木兰听到主将的话，一口气顿时松了下来，几乎是五体投地的瘫软在地上。
6 }, ]1 p$ N8 |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无比的希望自己手上有一支骁勇善战的队伍，如果是那样，此刻她就不用跪地苦苦相求，只为了替火伴争取那一点渺茫的生机。

5 i5 y2 P8 _- _6 X+ W    “还跪着干嘛，我们要抓紧时间！”突贵的参将叱骂了起来，“你不是要救援王将军吗？还不拿起你的兵器！”

2 i! u( @* n' }) u, n$ W$ b    花木兰立刻爬了起来，翻身上了马。由于她的动作太急，战马不安的嘶鸣了起来，但花木兰的抚摸很快让它恢复了平静。
9 m: J$ D. s4 ?; P5 q. v+ L* @. E
( k& M" _& `. i" {. t    从花木兰劝说到突贵回军相援不过是很短的时间，骑士们在柔然人近在咫尺的追赶中调头狂奔。即使是这样，花木兰也觉得他们的速度太慢，太慢……
0 g! d( u  y% l; h6 p% s, S
) P& T5 Q+ U# F' Q    实在是太慢了！

9 _$ |7 @0 m6 E# C' u- u    ****

4 ]3 `8 R& E' \6 R7 a    被柔然人包围的阿单志奇浑身是血，不远处的王副将被许多兵士包围着，以死相护，而他却要孤军作战，独自一人对抗三四个柔然人的攻击。

7 D+ T7 Z& |$ y! j( {7 x    “妈的……”他吐出一口血水，刚才偏头偏的稍微慢了点，被柔然人的铁锤磕掉了几颗牙齿。
) L( q" N% k" W/ b
    妈的，当上将军还真是好，有那么多人护着，哪像他……

  b# Y1 y5 _$ b* O/ E" ]! ^6 M    他苦笑着握紧了手中的长戟。
: Y9 }% p' |+ W' H! T6 G8 [
    现在也许叫短戟比较合适，戟身早就已经在架住别人兵器的时候断掉了。
6 [' [' B  m7 E+ w3 O) z  |
0 F- y7 o5 `+ ]. w! f' F    说起来，他现在还能活下来，全靠不远处的王副将吸引了柔然人的注意。只是敌人三倍于他们，短兵相接，全军覆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 N0 P' E& W; n& U& g
    他忍住全身的剧痛，夹紧马肚往王将军那边冲去。

6 }% v6 ^* E& h/ u+ M    那是主将，全军都会向他身边靠拢。只要他没下令逃跑，就算他们全部战死在这里也不能后退一步。
0 @4 Y  i3 c/ x4 [
    柔然人像是席卷大地的暴风般，直直向他们涌来。他们面目狰狞地冲上来的模样，简直就如噩梦一样恐怖。
# y1 Z; A! Y7 ^8 {
+ {9 {* k" r, ~3 {    阿单志奇身上已经中了许多箭，此时全凭着本能在战斗着。在他的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已经远的像是在天上，眼前到处都是人影在晃动，至于到底是敌是友？
( W# ~; K2 ?$ V
    天晓得。
& L$ L6 j; Z* F0 [% k+ U
    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他们所有人都是。这支柔然人明显是有备而来，绝不会放弃啃下他们这块容易啃的骨头。

! N$ i* y0 \& y) {( O4 B    多么可笑，追捕猎物的猎人突然变成了被追捕的猎物！

    他们是不是自信的太久了？
* N1 A: z/ L) Y" V: T2 D$ {
    阿单志奇一边祈祷花木兰和其他几支队伍的人能够安然无事，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那些柔然人的大刀从他的鼻子前面掠过，而周围则是传来狂风的声音和柔然人的高喊声。

    ‘我大概已经发挥出我所有的实力了。可惜花木兰不在，不然也让他看看，我也能一场战斗斩获十几人……’
+ W- s; o( h7 U
. d" ^! n8 I1 [! R: e" Z0 F% f7 j7 H    阿单志奇挥舞着武器的手臂越来越慢，已经慢到了举不起来的地步。

    可恶！
) d0 O. o& C% r- z4 l! ?/ w
. n4 p( A4 p( G9 x( m( ]% k7 D3 f    他要是有花木兰那样的本事就好了！
1 q; ]1 k0 K1 C9 j7 h! }
    不，不需要有花木兰那样的本事，只要有他一半的力气就行了！
" s$ C% A# X/ `
    他怎么会弱到连武器都举不起来啊，他的长戟有这么重吗？
2 i5 _% w' A- v0 _; l. B( f" @
    就在这时候。

+ M; {7 u, E1 l6 Y( H) o6 k& b    “火长！撑住了！”

    ！！！

* {9 T0 L" L7 d; {! e7 K    他怎么可能忘得了这个声音！

# r! L2 e8 U, @; L0 e5 Q9 j6 t    阿单志奇猛然睁开眼睛，抬起了头来。

* C! z9 F7 l8 ], U# v    他的两只眼睛都已经全部被血糊住，眼前到处都是血红一片。在那血红一片里，一匹熟悉的枣红色战马正在向他疾驰而来。

    马上的人举起了手中的长刀，直接一个下劈的动作，干脆利落的劈开了拦截之人的脸孔，并且继续以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冲了过来。
9 K: Z, A# N( _+ \" I, u) L
% T$ a) ?* |9 v+ L    笨蛋……

9 n1 X' E3 L& E: M$ s6 @" O/ s8 q1 g    笨蛋啊……

    阿单志奇的眼泪和着鲜血流了下来，这让他的面目看起来十分的狰狞。
3 e9 Q) Q* q* _9 ?4 b" b+ J
! y: G- \, f  ?% \    可是谁在乎呢？

5 E% L& o" b( A9 t- F9 l; }# R    阿单志奇看着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的人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苦笑。
8 L  f$ ?! g  B* ?# R5 c' C
: m$ N* T& l4 X0 S1 F% v    笨蛋。你该先去救的该是王副将啊。

, A, {+ |3 L4 {& H    你这么直直的奔着我而来，是怕全军的人都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吗？
2 P0 j9 z( N/ z9 F
8 x- `& i: E# y. }2 n    笨蛋。我已经活不了了，我现在应该变得像是一只刺猬吧？
! j! g. A, Y9 u7 M0 ]
    你见过像是刺猬一样的人能活下来的么？

    笨蛋。你不是说你不想进先锋营吗？

; }) @- B1 O; B: i$ L    你要再继续这样砍杀下去，别说先锋营，大可汗都要马上点你做护军了。
. c5 t4 W' X8 }% e1 L/ O
% s* @) q4 d. V+ ~. h& v    笨蛋。我其实一直很羡慕你。
3 I7 u8 [0 ^9 l0 g1 d# a
    羡慕到只能骂你笨蛋来平衡我的嫉妒心。
; z% h' x1 Y/ v
    笨蛋。
$ X! k) A5 A" F' b7 p
; J8 y- e% y+ j3 H# ~/ ]" W    我做不成英雄，好歹做了一次英雄的火长，也不枉此生了吧。

  d' m" g3 A( ^  S6 W7 b    *
7 `4 d; R# w7 O/ N' U- f
    “火长！你怎么样了火长！”已经冲到了阿单志奇面前的花木兰,浑然不顾身旁众人仿佛看着怪物一般的眼神，一把拉住已经摇摇欲坠的阿单志奇，一只手将他提了起来，放置在了自己的马前。
: g' ?; p0 X' L
    花木兰如今的同火们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声。他们知道他力气大，也知道他本事大，却不知道他的大到这种地步！

    “火长？火长？”
# z5 H* y+ x9 C: Y. r. a
& Z5 ?! A: U( n; N, p0 ?! H! ~    花木兰手足无措看着身前的阿单志奇，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把手放在哪里。
% W6 V6 U/ k; }
4 u) c0 S+ w  R! t9 Q7 E. c    伤成这样，到底放在哪里他才不会疼呢？

: k6 o% R. ^. O- ^7 Z  s0 Y    “花木兰……”阿单志奇强撑着喃喃出声。

    “我在！我在！”花木兰已经泣不成声，弯下腰把耳朵凑近了阿单志奇的嘴边。“你说什么？你说，我做！”

    “花木兰……”阿单志奇用尽最后的力气，“我也害怕……”

    “火长，你说什么？我听不清！”花木兰的耳朵已经贴到了他的嘴唇，可依旧听不清阿单志奇在说什么。
: `8 p' l$ I: B
    “我的家人……”
4 z3 `9 v! P# l- d: G& C
" Y' `5 W- F) o' j0 S    “什么？”

    “改变生活……”
* Y* U. |7 N. F7 x1 H
1 k1 E# i' U: U% F    “火长！”

    ***
( q$ F( I& y  E2 ]- ~5 m
    “火长……”贺穆兰从剧烈的头疼中清醒了过来，如同当年的花木兰一般泪流满面。
7 u$ a' M; j$ z6 Q9 L
# ]" F- j2 U! I3 Q& T8 B    她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孩子是像谁。

0 R+ T9 e9 Z4 {  R    阿单卓，是那个阿单志奇的孩子。
5 p" y* ~/ q+ M, {+ g
    原来火长怕的是那个啊。
1 X( i) Q+ g/ a0 P* ^' m6 X
1 Z; c" l) Q$ n" N. i    “比起死，我更怕的是改变他们的生活。”
6 e# ?. M8 \" s6 E( i4 e) _
    *
  N/ x2 r  `  X+ a
    贺穆兰凝视着已经吓傻了的阿单卓，竭力挤出一个笑容。

6 j8 x/ T. S& Y+ V  q    阿单卓……
1 u: X; \: x9 R( o
    “你现在过的好吗？”
! W0 D; z1 A! R' ^
9 R+ @! g5 O$ G; q9 u2 H作者有话要说：注：天长节就是皇帝的生日，魏晋南北朝庆祝皇帝生日的节日叫做“天长节”。
- d; D1 ~7 O6 ]+ q; R  o
    小剧场：
' D, M3 `2 R0 P# C
3 H5 E( ]; z1 M1 u: K8 d/ z, v& ~    贺穆兰凝视着已经吓傻了的阿单卓，竭力挤出一个笑容。

, K8 o6 B* N! {% C    阿单卓：啊啊啊啊吓死人了！妈妈我要被吃掉了吗？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14:08
第31章 他的保护神
; i/ }$ ~  L4 D
+ a; G* V2 t/ m0 Q    阿单卓被花木兰吓了一跳。
3 E! i3 D! v0 I$ d% b6 s1 X
    任谁一见到你突然捂着胸口一下子倒了下去,都要不知所措一下子的。更别说她疼的满脸是汗眉头紧蹙，却还非要笑着和你说话了。
+ A& a, h5 Q3 j" u5 {7 `4 n, T- \- H
    画风太诡异，阿单卓不敢再看。
* ?# X6 ?# e0 V
2 F: ]  b3 M: S8 g: p% y    “我很好,花姨，倒是你看起来不舒服的紧，我要不要去喊下花大爷？”阿单卓站起了身,就要出去喊人。
# P: ^: M0 p, k+ B
. {& t' z+ ^4 \. d  V3 y6 ]1 s, s    “不用,我只是突然头疼了一下，一会儿就好，你坐下。”贺穆兰长长地吸气,缓缓的吐出,如是做了几遍,头疼终于减轻了许多。

    贺穆兰揉着头部,还沉溺于花木兰当年的回忆中无法自拔，几乎有些亦幻亦真的感觉。
+ `: J# ^- A& Y1 @6 U  o. _. ?
    她不知道别人占了原主的身子是不是像这样，但她是非常清醒的意识到了，她得到的就是别人的东西，是只能控制身体，却无法占据灵魂的空壳。
& }7 x0 m* J9 R, F4 L1 H
$ I. F: e" w, |% {9 Y. n- t    由于花木兰是贺穆兰从小到大的偶像，在此之前，她是非常“妥善”的对待这具身躯的。她每天有很长一段时间在锻炼身体，小心维护着花木兰的身材；即使她可以随意使用花木兰大量的财产，但她除了购买一些米面粮食之类的东西，很少取用库房里的财物；
- ]) n3 r! J' r
    她不敢随意给花木兰留下感情债，也从不仗着自己雄厚的“身体本钱”惹事生非。
0 S6 ^2 E# H* b
    贺穆兰在打发无聊的值班生活时也看过许多穿越小说，她一直害怕花木兰还没走，还在这个身体里，只是被她压抑住了。
! u* l& ~0 G/ v/ X: y( J
    她也害怕花木兰只是因为什么奇特的原因被她夺了魂，总有一天会回来，所以她像是一个仓库的“保管员”一般，尽心尽力的维护着这个仓库的一切，只为了最后等待真正的主人来使用它。
" ~8 R' u. n  l; N6 G$ ~
    她和天底下所有的脑残粉一样，若这时候花木兰出现，说她要拿回身体，那她一定是乖乖的贡献出自己的一切，拱手相让的。

: E1 B" X. I$ u+ @& i    毕竟贺穆兰自己清楚的很，她在现代被那种高压电给打到，应该已经是凶多吉少了。能得到这么一段不平凡的旅途已经是老天眷顾，她又怎么能妄想取而代之呢？
! ~3 ^$ _* M6 Q$ V+ E
    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可她在这里这么久，不但没有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其他人的灵魂，就连身体的不协调感都没有。而随着阿单志奇的回忆一点点回归，贺穆兰隐隐的有些不安。
7 r7 m# c* h4 x# E3 j- {. Q. F& V
    花木兰为什么会消失呢？
, ^; I% E6 M: e" j# J' d$ {2 G$ M
3 U# H9 a; U; A8 q0 t" {; h" |    她消失前到底在想些什么？

+ C. A, U4 E; y+ }9 B- e    此刻她无比的想知道答案。

2 x2 j% p% Q7 h: Q& C    是不是把所有的回忆都找回来，她就会回来？

: _1 C$ [- ~! \2 Y/ u! R, c5 b    .
6 @! X) a1 y" g! w
    贺穆兰自嘲地笑了一下。

    就算是各种小说网站的穿越史上，像她这样迫不及待的想找回身体原本的主人，然后自己乖乖退位让贤的穿越女，也算是少有了吧？
& H* z  ~: ^) A: f
    .
1 O. ^. ~4 u$ D( g- Y
( f8 ]6 R5 |1 C9 O    阿单卓看着花木兰一下子皱眉一下子怪笑，心里忍不住七上八下。
" |& \3 x6 V$ f& {
    他想象过这位“花将军”的各种样子，却独独没想到过她是长相这么普通，行为也如此怪异的一个人。
7 [# C5 ?& {' R3 T/ k
- H6 ]" }2 B! c7 t* d7 U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曾勾勒过许多副这位英雄的形象，在他漫长的童年中，甚至不曾憧憬过自己的父亲会是什么样子，却把这位一直照顾着他们母子的花木兰当做父亲一样的想象。

6 b  S9 ?8 Z- b' v: p    他的阿爷离家时他才三岁，他还未记事他的阿爷就已经离世。

    而他们得以继续过着乡邻间羡慕的日子，全靠着这位“花木兰”的帮助。在他还小的时候，人们提起他家，说的都是“怀朔花木兰照顾的那一家”，而非“阿单志奇的儿子”。

    他曾想象过，他的父亲是不是因为救了花木兰将军，所以他才十几年间源源不断的派出亲兵往他家送粮饷。

    可他阿母打探到的，却是他阿爷牺牲时和花木兰并不在一军的消息。
3 J4 n/ k  B3 o
    人人都告诉他家，当年他阿爷身陷包围力战而竭，花木兰舍生忘死杀回去救援，却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9 V& F2 k3 q( }% {2 ^; E8 H    没有什么可歌可泣的救命之恩，就算有，也是花木兰对他阿爷。

# R) W1 y! U) B    花木兰会照顾他家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他的阿爷曾是他的火长了。

; a/ z5 T) l& D9 i& ]+ j( Z    可听说花木兰当新兵时同火的战友只活下了几个，但得到照顾的，也只有他们这一家。

    这件事让他的母亲沉默了许久，甚至托人写信回复花将军不用再送东西来了，也请他不必到乡里来看望他们。

    他的母亲是鲜卑良家子，也有着自己的自尊和良心。
- P* ^, P) l8 t& y$ P
    那之后，花木兰从未来过，是以在他所有的记忆里，对这位花木兰的印象，就只剩下来报父亲丧事时被母亲赶出去的那道背影。

    他的财物依旧三不五时的送到乡间来。

  x3 S/ p* [. I2 J- l" a8 S+ y    因为有“虎威将军”花木兰十几年如一日的维护，所以乡里没人敢欺负他们，也没有人催着母亲改嫁，或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
& F9 l9 ]4 H  A( {& _+ P4 O
    在这些乡民的心目中，他们家几乎是神圣而超脱的，在无数人的夸大下，他家变成了一位信守承诺的将军用生命来捍卫袍泽之后的光辉立柱，而非和千千万万在天子征战中死去的战场遗族一般普通。

( l/ ?, x# d. }: R    这是一位隐形的保护神，用他自己的方式在保护着他们。

: F/ ~2 i' C9 c8 N# t    她的母亲后来再也没有写过“请不要送东西来”的信件，世道艰辛，在那封信后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里，他的阿母就知道一个女人想要带着孩子生存，除了来自物质方面的部分，还需要的是太多太多。
5 c, z; W! j" \) }3 ~
    而他家祖父战死，父亲战死，伯父战死，叔叔才刚刚到从军的年龄，这时候能够倚仗的，竟只有这一位从未露面的花木兰了。

    再后来，他一点点长大，托着花木兰将军的原因，在一位军中退役的宿将那里学艺，成了乡中少有敌手的武士，未到入军之年就有很多军中的将军对他表现出了兴趣，军书未下，他可以去的地方就已经太多太多。
  \, `. M: v: n. E+ y
    但他一直没有选择去任何一处大营，他一直在等待，等待着这位“花将军”授勋后开府选士，他去追随于他。

% W9 ~. {8 b9 v1 y    可他没有等来“花将军府”开府的一天，却等带来花木兰其实是个女人的传闻。

    少年时的梦想一下子就破灭了。
0 v; `6 q& U7 V+ A1 T
    什么身高八尺，声音雄浑……

    什么猿臂蜂腰，有万夫莫开之力……
  i" H& I1 T5 x6 o" ~& a
    他的花将军，他素未平生的那位长辈，他那幻想了十几年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
8 }5 [$ J/ \% V. {9 Y* I
    竟是个女人？

% }# L* E) q1 f: T    所以他可耻的犹豫了，蒸腾了十几年只希望见他一面的渴望，却被他用最大的毅力压制在了心底，完全不敢碰触。
2 B% n8 K. ]2 ]' @1 d! k
+ W, E: A8 F5 [! T0 g: _- h    阿单卓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各种噩梦中度过，一下子是自己建功立业，随着三十岁的年轻将军驰骋沙场，笑傲众人的梦想，一下是崇拜着的将军突然变成了个身材婀娜长相艳丽的女人，袅袅娜娜的向他走来，和他说她就是他的父亲。
; t- K4 r  c' w* d
! R* _+ {/ U# i0 L    他就这么扭捏着，害怕着，期待着，又熬过了许久。
/ L# D2 ~* C  f0 f9 p8 b9 b
    直到花木兰的东西再也没有送过来。

    阿单卓跪坐在地上，黝黑的面孔中有些微不可见的暗红。
/ S9 U* D' g) F7 v! ?
    也确实是微不可见，因为他的脸皮太黑了。
9 Y- B6 Q9 X; y, L6 F
    他就这么扭扭咧咧的开了口。
4 Z! |: O( S& A: r- n7 W
    “过去十几年来，我们家一直承蒙您的照顾。只是从今年开始，直到入冬也没再见您托人送东西来，所以……”
( v7 G7 |; _! f; W! e8 M
    贺穆兰心虚地干笑了一声。

    “啊哈，那个……我之前得过一次风寒，病好后头脑就有些不清楚，有些过去的事情都记得模模糊糊的。你现在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花姨这就给你开箱子去……”

& I, N' k  T7 k    她就是在花木兰的那次风寒中附体的，也确实浑噩了好长一段时间，吓坏了家里的人。
6 B1 |- {3 M/ Y; p, F" s# w
: n+ H& u$ A* C; o# j9 B( J" B    之后她有些情绪不对或者行为失常，花家人都以最大的耐心去温和对待了。

, S5 r' Z, d2 e7 m0 Z- F4 w7 T    “不不不不不！”阿单卓像是遇见什么令人惊骇的事情似的连忙摆动双手。

% A2 h% u, i* ^7 F/ y# f. Z2 U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缺钱！”

    他几乎是慌乱的口不择言：“我现在也能养活自己了！我偶尔还去铁匠铺帮着打铁！我我我我现在是一个很厉害的武士！人人都想要我！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人人都希望我去替他效力！”

( h. P4 ]; o' X    “啊，你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啊……”
6 s* K# s" [) ]5 g/ \0 m6 O+ ]
    贺穆兰看着这张和阿单志奇没有什么区别的脸，像是终于遇到了从未见过面的亲厚晚辈那样，喟叹的出了声。

/ f# g2 _0 w% Q3 T. C8 [$ @" i    随着贺穆兰的轻叹，阿单卓的眼泪“唰”的一下子就下来了。

. a: D( u' s; j. b1 E+ [( ^' S    他曾在梦中，在想象里，无数次模拟过花将军第一次见他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 C) D# q7 ^) f. A3 J
5 U4 W) P4 Q4 j* V. G    他会欣喜于他的长大，或者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袍泽之子……

' h" r: A# D4 j: g) W) a    他也许甚至记不得阿单志奇的孩子，更不知道阿单卓是谁。

    他有可能会将他收为义子，让他成为他真正的儿子……
2 x( _" Q( ?. o4 S  g: _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翻来覆去的想过，甚至做出过因为想象而躲在被子里偷偷窃笑这种幼稚的事情。

    而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他等了这么多年，等的就只是这一句“你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的感叹而已。

    他曾以为自己将要跟随的将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将军，所以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过的特别小心、特别努力，而他如此小心，如此努力，等的只是这见面时的一句夸奖而已。

  Z" N* p' @% p( I; e" M+ ~& v! g- m    ‘你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

, w6 L. w# l4 Y    这便是对他最好的褒赞。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14:24
第32章 意外来客

    贺穆兰看着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突然哭了起来的阿单卓,有些苦恼的摸了摸下巴。
, E# T' y8 d: D+ c# M# _
; L& U+ H5 ^/ e' \& S& x    这少年看起来倒是挺爷们的那种人,怎么一说就哭了呢？
% w' C) [4 S  v4 B7 C7 M" `
* `/ V7 Q9 ?$ ]4 U* E    她想了想,若是自己被一个人资助长大,突然见到了资助自己的人，想来也会这么激动吧……
( x7 a- Y% L+ q: d
# ^  O1 a! y0 w& x' z. T4 |    所以贺穆兰并没有多言，只是微笑着看着这个少年将情绪稳定下来。
+ C$ d4 u# k3 k& |1 A- `
+ Z; K5 a* ~0 W  l6 j/ e. f, @4 w    阿单卓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我来找您，并不是因为我缺钱用。过去十几年您一直都送东西过来，今年却突然没有再送，我很担心您是不是出了事，心中实在放不下，所以一路打听,从武川找了过来……”

    “我先以为您在怀朔,结果到了怀朔的贺赖家堡，那边的人说您家里好多年前就全家迁徙到梁郡来了，所以我又一路南下，在虞城到处打听您的住处……”
; K8 g0 p& B/ S8 w, M' d! L
    “你有心了，我过的很好。”贺穆兰没想到还有个小少年会挂心着花木兰的身体，千里迢迢从北方的武川赶到梁郡的虞城。“你既然来了，可不可以和我说说你这么多年的生活呢？你和你娘过的好吗？”
0 C  e1 O( e6 V! `
    阿单志奇临死前，害怕的是他们母子从此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
3 }! s# X. N4 P- Y; U- [, N/ l# W
' A7 S4 |- K) v7 P    一个家里没有了男人，想来日子过得也不会太容易的。

    阿单卓点了点头，正起身子开始缓缓说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
/ _+ y+ X' X- D
    就如他一直想做的那样。
8 g. ?$ G- _4 w" h6 p0 @
    “我四岁多那年，您带回了我阿爷牺牲的消息，我的阿母和祖母伤心欲绝，家中立了我阿爷的衣冠冢，而后第二年……”
2 U) X' L2 y+ r% u  ]
- [, @6 z/ s) I3 K# T- ~! D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开始对着贺穆兰将自己的人生轨迹娓娓道来。因为其中夹杂着不少花木兰对他们照顾而带来的变化，所以阿单卓的语气是带着感激的。

    而对于贺穆兰来说，随着阿单卓的叙述，她的思绪渐渐从花木兰的那段“火长”记忆里抽离了出来，并渐渐的延伸开去，和阿单志奇的生活联系了起来，更让她从另一面了解到了花木兰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花木兰的记忆里，给阿单志奇家里寄东西，是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做才会维持好这对母子未来的生活，所以只能拙劣的用物质来补充。

% t3 o' q+ N9 Y0 a! _2 m( U# v" h    在最初的时候，花木兰的粮饷并不多，所以能够提供的帮助也有限，她尽力缩衣减食，除了给家里的那份粮饷，其他的几乎都给了阿单志奇家。

    后来，花木兰的军功越来越多，粮饷也越来越厚，还有了自己的军奴和亲兵，能够提供给他们母子的也就越来越多。

    虽然阿单志奇的妻子写了信来，希望花木兰不要再寄东西来了，可她一想到火长的妻儿有可能陷入到穷困潦倒的境地里去，还是忍不住不停的托人往他家送东西。
% C" h8 R% p1 |9 b
1 ~! a$ @  N7 k4 B( S+ C    因为她一直冒充着男人的身份，为了不给这个寡居的女人带来什么闲言碎语，她很少去阿单家看望，但偶尔也会去他的家乡看看，在四邻间问问他家的近况，提供一切可以提供的帮助。
. p3 h' O5 y4 q" g9 A) p; a  n
    阿单卓说他从未见过花木兰，这倒不假。可花木兰却是在暗地里见过他不少次的。

    甚至连教授阿单卓武艺的那位军中宿将，都是因为花木兰又是求情又是重礼的原因才愿意教授这么一个家世普通的少年。

    若是阿单卓没有来，关于花木兰的这段人生经历就会永久的尘封在贺穆兰的脑子里，然后渐渐的变成没有人知道的传说。
. I) p; y$ L! s9 k0 b9 l% u( P- _
: W: @% q9 F' D4 ~$ `5 B6 M, T7 ]    贺穆兰支着下巴，面容温柔的听着阿单卓的描述，脑海里却在因为阿单卓的描述逐渐丰满起花木兰所有有关阿单家族的记忆。
8 k/ N# ~$ e% o( y
  Z' e8 \3 v( D3 n: s5 _' c9 B    越丰满，她就越是敬佩这个女人。

2 f* Z$ A- M, d1 R    关于花木兰的那些贺穆兰听过的传说、故事，只不过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不停美化、加工的颂歌罢了。
" g2 ~# }/ l* v# f+ S
    他们只是在不停的覆诵着女英雄的赞歌，根本就不曾有一刻真正去了解她。

) r+ Y: `, t3 ^; Y    也没有机会去了解。
) K1 ^- {! F: S8 q9 U
    但是她好像现在才真正的了解并敬爱着她。现在贺穆兰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活在一千五百年前的那个高贵女人……
" u6 j' Z, |, A- K6 G5 V8 W
    ——花木兰。
2 J, N  G" U8 L/ W
' F: s2 B7 t7 V3 B( U    贺穆兰看着阿单卓满怀感激和憧憬的叙述着他的过去，心中升起了一个想法。
! j! F  z- B: H6 E9 X% r/ m! N8 B
3 p, M* I+ ~7 k. W: Y2 d    她要去把记忆拼凑齐。
3 r4 c& s+ x" j3 t
! x" _; `; f4 _$ Q* X. B# G( I    她要去所有花木兰去过的地方，走过的路，去看她见过的风景。

    她得了她的身体，她的恩赐，却从未对她有过任何回馈，甚至于她都不知道这个身体的主人到底有什么用的故事。

    大概是因为英雄在经历自己的人生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也不认为自己正在经历的是那种史诗或者列传里会发生的事吧，所以花木兰对于这些感人至深回忆的记忆，反倒没有时时刻刻放在心中的“保家卫国”、“安邦护民”要来的深刻。

4 I7 w1 m8 r; I8 E2 N" [    但别人可以不在意她的人生，她贺穆兰怎么能不在意呢？

    她用的是她留下来的东西啊！
* L" j# C- v2 A
    阿单卓的故事并不长，和大多数的男孩子一样，即使他们再期待自己的过去多么的辉煌多么的充实，岁月也决定了他们的未来要比他们的过去长的多，可讲的东西也相当有限。

    所以当贺穆兰听完了他的童年和少年后，终于可以放心了。
$ i  ~" f7 r: D/ o4 y4 @& B
    花木兰不可能再给他一个父亲，但她已经做到了当时条件下能做到的一切。
. V8 n4 m# G9 i% l3 O7 [" J9 q9 ^
' |& p# H; |# L% M    “你是个很好的孩子。阿单志奇应该可以瞑目了。”贺穆兰将双手交叉在一起，再一次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孩子。
; W- l3 u! A/ T7 \9 w; G
3 B4 m9 n; w+ B5 J6 e1 ?7 }    眼神清澈，目光坚定，这是已经有了坚持的信念的眼神。

    手臂粗壮，身材魁梧，他没有经受过饥恶和贫穷的折磨，成长成了一个可靠的男子汉。
4 H* X) U( f! G9 ^' `; H
    他说他还在铁匠铺打铁，想来也不是因为有人资助就一直娇生惯养的孩子。

( |" u, E6 c, J& Z    对如今的阿单卓而言，他有两条腿可以走出自己的道路，有两只手臂可以拿着御敌的剑，他有大把的时光可以奋斗。
% o& \; f8 O8 l( Y1 C4 h' w
    对于一个“勇士”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他都已经有了。

; E) K& N6 B( {    “说起来……”阿单卓露出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的表情。“我的阿爷……您的火长，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V8 Y+ a+ c2 n; k& f
+ \/ C# t0 g5 \    贺穆兰微微一愣，那个席地而坐说着“我是个普通人”的阿单志奇就一下子跃入了脑中。

2 w0 [- T3 B3 ]5 k- J    她微微昂起头，语气十分肯定地对他说道：
8 N( t$ q" E* f) n
    “我的火长，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0 S: T  B$ w, _) P! E& \- j+ S) \
  u& I! Q5 k8 ]    阿单卓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她也跟着笑了。

9 W5 l1 P5 H6 A8 Q/ Q    “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他能用很粗浅的话，说出旁人都不知道的道理。你的阿爷，他可以说间接改变了‘花木兰’的命运。”

    贺穆兰看见这少年微微侧过了脑袋，全神贯注的听着，便体贴的继续说了下去。

    “当年，刚刚进入黑山大营的‘我’，其实是一个怕死之人……”
( @: ?. d8 }# F8 w; y
4 I% a8 k- Z1 v# K1 {; g  O2 }! {. Y    贺穆兰开始不紧不慢的说着属于阿单志奇的往事。
5 z* @- a/ a" h- ~8 h
    冬季早晨的低矮阳光从窗户口照耀了进来，所以在她周围飘浮的金色灰尘，使她那副平静的模样更显得柔弱且温馨。
4 m. n* T  l8 I9 c- y9 }0 W
    这真是一幅只属于卸甲归田的老人在回首往事的画面，但阿单卓却在这样的情景中，感受到了他一直在追寻的幸福感。

+ ^8 I2 i; E$ n. b# T7 U    是的，此刻的他十分幸福。
7 [: c( [2 K: [  K
    ***
( m8 O- w* s- x! {7 s
    第二天清晨。

    在花家逗留了一夜，并且以“故人之子”身份被邀请小住一段时间的阿单卓，正在花木兰的院子里练剑。
8 g' Z8 J- q, \% \
    “咦，你用的也是……”贺穆兰略感意外的挑了挑眉。

    这个年代，选择使用重剑的武士实在太少。重剑对身体的素质要求极高，而且也非常的考验铁匠的水平。在军户家庭里，男孩子一般从小是从长矛和长枪开始学起，也有一些学的是单刀，因为这都是军中容易找到的武器，即使在战场中丢了，也能再找一把。
) G" L. j' x. w# u: b: F
/ a7 z& D, Y; ?0 H    而且近身作战，重剑明显没有刀的杀伤力大。
# C) |/ \# `7 |5 D
    当然，你要是力气极大，那就另当别论了。
. g) k+ p2 V1 L! |) Y4 n9 M
    阿单卓的脸红了红。这两天他红脸的次数已经快抵得上他之前十七年加一起的了。

    “那个……我听说您用的是重剑……”

2 [% e( Q# ~4 e, ~+ v' L0 T2 K    他有些担心，更多的却是自豪的说出了自己选择重剑的原因。
" y$ v& [8 p* c/ m0 f
3 g2 g. q7 O" n& Y  Y    阿单卓没有说自己为了能用好重剑，甚至从小在家举石锁，又去打铁铺帮人推风箱、抡大锤，就为了以后能拿起和花木兰一样的武器。

5 m' z9 l9 t, w    他何尝不知道重剑难学又不易使用，可正是如此，所以他才更加崇拜眼前的这位“将军”，能把这种可怕的武器用到敌人闻之丧胆的地步，她作为他的偶像，值得学习一生。

' v* h2 g4 Y# |0 \8 Y" \    贺穆兰这下子更是意外了。
2 q  H+ q  M7 |( U. z( ^7 H
    那啥，想不到这孩子还是个花木兰的粉丝。
1 H5 |# y0 x1 U
    也对，好像花木兰有自动吸引粉丝光环，只要一靠近，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变成她的追随者和崇拜者了。
+ j; x3 S/ x+ A( d
2 m1 Z" q4 |. m8 c    莫非这就是传说这的“主角光环”？

    “你既然用的也是重剑，那我们就不妨切磋切磋……”贺穆兰这么早出来也是锻炼的，既然知道了这个阿单卓是花木兰的小仰慕者，自然是愿意指点他一二。

! m/ z7 m" B/ F) K0 f  L# g7 Q4 C% K    她回屋拿出了“磐石”，重新站定在了阿单卓的对面。

9 J, J* h* @& k* R4 |    “你先攻，我守……咦？”

    这小子怎么露出了一副口水流出来的样子？
3 q; e* ~1 ?5 G9 F$ E7 W& Z% H
    “你怎么了？”
) l! ?" c6 q' T/ G+ v
    “这就是磐石吗？”

    阿单卓像是看到了绝世美女那样狂热的注视着“磐石”，连手不由自主的伸出去了都不知道。
' l/ ~. i+ y- }) p% F! S! w
    “花姨，我能握握它吗？”

    贺穆兰轻笑了起来，将磐石往前一递。

$ T- |+ C* B: c8 k' w/ {    “不过是把重一点的剑而已……小心！”
5 @1 x! Z' |4 b: Z3 z" t. }- P1 h
    阿单卓抓住了剑柄。即使知道它是一把极重的双手长剑，他的双手依然还是往下沉了一沉，险些因为没有抓住而砸了自己的脚去。
: r$ c. a4 ?& Z
    “好重！好剑！”

    阿单卓反反复复的看着磐石，像是要记清它的每一寸每一分，连吞口、血槽都不放过。他伸出手去，一点点的抚摸过它的剑面、剑背、剑尖，满眼里都是痴迷的表情。
1 n+ {" D6 ]- L: I% `
/ ?+ _% r! ]- Q; Z6 ~# r6 @# b; Q    “真是一把好剑，我虽使不动它，可是以后照样子再打一把轻的却是可以的……”他喃喃自语。“花将军的剑叫磐石，我的叫什么好呢？顽石？”

    贺穆兰好笑的看着阿单卓抱着剑摸来摸去，那情景还真是说不出的猥琐。再加上他一边摸还一边陶醉的小声说着什么话，一个好好的黑壮男孩变得更是诡异了起来。
" z" }( R" }3 G  v8 U3 n
    贺穆兰看了看阿单卓发达的肱二头肌，了然地点了点头。

4 v+ d9 v! Z) R; {) K  e$ e% V. |8 C    他昨天似乎说过自己也经常去兵器铺赚点工钱的，想来臂力就是在那时候练出来的。

2 [/ z$ t4 ]& Z1 \* Z    她几步上前，捏住剑尖将磐石抽了回去，反手倒提着磐石，一手轻点了下阿单卓的鼻子。
, c" Z% U3 ?2 q3 e1 S' l
    “你要小心点，磐石虽然并不是什么利剑，但贴的这么近，还是能削掉你的鼻子的。”

0 f4 e8 F* m) x1 D$ A* D    “花姨！”阿单卓眼睛亮闪闪的。

" k( [6 _1 V5 b. h0 G: m' ]+ \    “请用磐石和我打一场！”
; K3 ?) S; X0 ]( |
    “啊……”贺穆兰交手换剑，摆出一个劈砍的姿势，爽朗地笑了起来。
1 i1 m0 {8 w3 S4 N8 `1 S2 A
9 b$ C* S, c& G6 C7 K& A9 _. W    “你确定不是被我‘打一场’？”
5 E+ E$ }4 ~6 L' m! v, c8 [
    阿单卓跃跃欲试的举起了自己的剑，是着用双手持握的姿势。

    “咦，您怎么只用一只手……”

    他向前一跃，很用力地从右上方沿对角线下劈。

" {, Y- E( F+ X/ R- b    “因为对我来说，这就是单手剑。”
/ k; ~0 w2 ~& t8 C% O1 K/ f
    贺穆兰拿起剑来格挡。
$ n) {% ]6 [, }7 M! o/ j% x
9 D& d3 r6 w2 w% t1 j2 _) N! c# C" O    贺穆兰用剑锋打下了阿单卓的剑锋之后，直接做出一个刺击动作。不过，阿单卓往后退一步，将她的剑撩了起来。随即，贺穆兰也很快地往后退，站稳姿势，再次进入了对峙状态。
* ^% @: s' z6 f
# f  ?$ ?% I9 f; y4 N/ n8 M    阿单卓继续进攻，贺穆兰侧身闪躲，表情赞叹地说了一句。

    “剑术学的不错！”

    “谢谢花姨夸奖！”

0 X3 Z8 o- k6 S9 A1 Y5 n    他开心的咧开了嘴。
) w7 p" F1 m! @- |
5 C& ~6 c5 m9 H( g: w    “那换我了……”贺穆兰提起剑，发挥出重剑势大力沉的优势从阿单卓的头顶压下，阿单卓立即拿起剑向上格挡，但随即就后悔了。

    人人都知道“怀朔花木兰”力能扛鼎，他居然还想把她当做一般的对手那样比拼力气，这不是脑子坏掉了吗？
+ F5 j! a/ B6 \! T; J- a+ ]
, s% ^9 R  C% i/ I    但是他剑已经伸出去了，再后悔也是无用，只能咬着牙等待着刚才那般差点把武器磕出去的力道袭来。

    出人意料的是，他想象中的大力并没有从剑身上传来，那把剑只是从下劈的剑势突然换成了一个圆弧，他的对手这一剑根本就不是为了劈砍，而是一边用磐石架住了他已经向上挑去的剑，一边迈出左脚，用左手肘打出去。
+ d9 H/ X8 A) i- ?6 f' y: D0 V4 G
3 N( Z) A0 I$ W* ^    贺穆兰的手肘停在了阿单卓的鼻子前面。

    阿单卓眨了眨眼，惊叹了一声。

    “这是什么打法？好厉害！”

4 S6 }1 m- e; E% U8 d8 b    “这是在战场上无数次和敌人争斗后总结出来的招式，并没有什么名称。”

    贺穆兰的所有身体记忆都来自于花木兰，所以她答得很随意。
# j6 x2 c% b/ v2 t) T4 b7 Y# B
! H9 S- ]: O- s6 K4 s" ~    阿单卓和贺穆兰的比试还在继续中，因为贺穆兰知道自己的力气实在太大，所以在对战中尽力避免和他直接对抗，而是向他演示各种从花木兰那里继承来的特殊技巧。

3 T3 }0 o8 _; V! V$ C4 K- d. y    当她用重剑做出只有长刀才能做出的劈砍动作时，阿单卓吓了一跳。恐怕也只有质地坚硬的磐石可以不惧剑锋的损毁做出这样的动作了吧！

    他缩回自己的剑微微晃了晃身，贺穆兰整个转了起来，水平后转做出一个横劈的动作。往右边转着的阿单卓被这一招一下子拦截住了。
4 C3 e9 C) l1 T, m3 g
+ f! K: H  X; J, a: F    贺穆兰用剑刃侧面在阿单卓已经僵硬住了的右肩上轻轻一拍，然后对着被惊吓到的阿单卓笑了笑，向他解释着：
' u  T2 `( w3 G0 ^
    “你又中招了。与右手持剑者对打的时候往右边方向转，这是练剑者的自然反应。但是这种反应如果死守不变的话，也是很危险的。”

    “呵呵，我再怎么样也没想到后转身的横劈会劈到我面前来。”

! B% O/ N3 x' [3 M( Q: x    “好啊！”
6 e, P  b; [2 j. @
    啪啪啪啪！
, ]7 B0 M' |" ^3 S
    门前突然传来了变声期少年特有的沙哑声和一阵拍手声。

    贺穆兰和阿单卓随着拍手声往外看去，只见花木兰大屋的高墙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匹马，而这些马的旁边，正站着游可和一位身材瘦弱的少年。

$ {) z, d6 m( n" x. A0 H+ ~    游可只是露出赞叹的表情，并没有在鼓掌，鼓掌声来自于他身边的那位少年。
9 ^  p. c0 s% `7 w' F
4 |. s4 v* ~- c    这明显是个贵族世家的子弟，因为贺穆兰和阿单卓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华丽的衣着。他穿着汉人常穿的长衫，却披发左衽，一时间连贺穆兰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族的人。
5 R3 A+ v4 r. b! V  u- k% t/ R1 k
/ S2 B" H. L# O1 }: ]$ _    这个皮肤白皙的少年站在门口往里面探着头，几乎像是要伸出身体似地观看着。

    贺穆兰哼了一声。
8 l, z) L3 k' C0 v
1 S1 C$ v; l: y    这个年轻人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荒野中看见了两只野猪打架。
! Y, D: o5 B9 Q0 T& y
    他是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重剑撞重剑的比试，所以才把手掌拍的像是看杂耍的纨绔公子？
* K. ^7 s. u- M0 u; Q1 K8 j
5 I, d/ n. U/ X9 ^5 Y5 U' u9 r) v: o    “游县令，您真是贵客。”贺穆兰对这位年轻的县令很有好感，所以将磐石丢给了阿单卓，亲自出门迎接。
/ w9 ]* E/ v: k
    “惭愧，在下现在已经不是县令了。”游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扫了一眼阿单卓，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
  Y2 i! z& p9 B5 a3 W4 c1 z
# W1 m1 y9 a2 u! C3 t9 d    “这位小哥就是前几天来我们虞城县衙打听你的那个孩子吧。想不到武艺也如此精湛。”

3 |* |- T, h* ^; H* A+ S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这是我过去的同袍之子，从武川千里迢迢来拜访我的。”贺穆兰露出感激的笑容。“你说你不是县令了……哎哟你看我随性惯了……”
9 V5 e4 }: W; N+ F4 }6 }1 I
    她轻拍额头。

    “先都进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贺穆兰将他们请进屋，阿单卓和那个少年都是晚辈，互相好奇的看了几眼。

* f( q# C: B, S, _8 O    阿单卓看的是那个少年奇怪的衣着和华丽的衣饰，那个少年打量的则是阿单卓怀中抱着的两把大剑和他鼓得快要裂出衣衫的肌肉。

    贺穆兰没管两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的气氛，先请了游可入席，又有些手忙脚乱的翻出屋子里的杯子，然后犯起了愁。
+ j% O4 X6 I6 ^/ f/ c' l9 T! ]+ F
    她喝不习惯这里奇怪的茶叶末子，花家人也不嗜茶，一直都是喝清水的。
. \4 k( ?" Z% ~- e0 O, R
    但是自从房氏怀了孕，她这里的屋子就是花小弟打扫，现在这个时候花小弟应该去遛马了，她连家里待客的茶饼在哪儿都不知道。

/ \) V  A# u# m. O    “你先等等，我去我阿爷的屋子里倒一壶水来。”贺穆兰有些尴尬的看了眼屋里的双耳陶壶，她真是被花小弟和房氏伺候惯了，她这边屋子里的灶上连热水都没有。
5 B! W' L4 G  F0 e' Q9 _
" U  v2 j. N' d5 U/ ?9 z# ^5 F1 E    “我去吧。”阿单卓把两把剑放回堂屋一角的剑格上，走到贺穆兰身边拿起陶壶就往屋外走去。
2 i& b2 S8 H% H$ \) ^8 E( p
    贺穆兰当阿单卓自己人，也就没有客气，等目送着他出去，便看了眼游可，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少年。
0 ^( M/ o+ P6 }  n3 |
    “你刚才说你现在不是县令了……”

3 F9 Q6 _% I9 I* ^* I, i$ f    “啊。此事说来话长。”游可露出了不以为意的神情。
8 _- I8 a$ I* w1 I" p/ U' a2 d
4 y) o. f4 y' X. ^$ E8 O' m# Y# T: C    “那就长话短说。”贺穆兰实在是好奇的很。
3 j& ?7 @9 o) p# C# E
% U5 @& H4 y1 |1 z    难不成崔琳出了事，他官儿就不保了？
& d% z# p- w- X2 H! _, R0 l/ [1 T8 S
' K: [( [: e4 ~5 L; t2 r    崔琳的爷爷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不是说崔琳和游可是莫逆之交么。

    “若长话短说，就是因为我下令放了求愿寺里的卢水胡人们离开，所以牵扯上了一些京中的关系。再加上怀瑾在我境内遇险，卢水胡又差点屠村，京中有些大人不免对我有些意见。”游可说话依旧是那样的温声细语，这让贺穆兰略微为他紧张的情绪也轻松了起来。

    “好在我堂伯在其中有所斡旋，所以我只是暂时被免了县令一职，要随京中派来的使者回京去面见上官，说清楚这次的情况。陛下乃是明君，若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想来便会放我回来。”他笑了笑。“花将军不必为我担心。”
. _* @+ u' g# n; i6 n
    “哦……这么大的事，京中关心也是对的。好在那盖吴已经发誓以后不会伤及无辜，想来你离开了虞城，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你现在被免了官职，是谁在当虞城县令呢？”

0 p: V9 d( O( }( [% f& J    贺穆兰关心的问了一句。

    听说游可在虞城当了四五年县令了，连家都安在了这边。他出身虽高但家世不好，晋升的很慢，听说是个清官收入也不高，他要是不当县令了，该以什么为生呢？

/ c9 H  W7 H6 ?    “目前朝中还没有认命新的虞城县令，暂由县丞替着。”

% C  h8 D( U6 ]0 r, k2 |' k    “啊，那倒是好消息，说不定你洗清了嫌疑就能继续回来做我的父母官了。”
- i( \; C7 E# C( |9 p. K
    “不敢不敢，花将军一句‘父母官’言重了。”游可表情温润的摆了摆手。“说起来，在下冒昧前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贺穆兰微微一怔，将眼光转向了他身边的少年。
% g4 l+ f( b/ [+ ^+ |" k8 R
    这游可带着一个少年前来，又说有不情之请……
& M- h4 i2 N0 S2 @* t+ D
    不会是来托孤的吧？
% `" D( j: _9 u/ i, v: }
( T  D) ~* ?; @    这少年看起来才十三四岁，难道是游可的私生子？

( m% A; A. J$ N  f% T    也不对，哪有二十六七岁的男人有个这么大的儿子的……
1 ^0 m8 e& ?( u% s! g: J8 F' `
    不过也不一定，古代人早熟，说不定十三岁弄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现在二十六七，正好有个十三四岁的儿子……

- m: V8 Z5 s: q    这个游县令看起来不像是私生活这么乱的人呐。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
9 Z, k; J# D4 ?! C+ k7 m( l. Z5 A
+ C. P6 Z$ M# f* g' x+ U3 X. V    贺穆兰一边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着，一边用怪异的眼光打量着游可，直盯的游可的背后发毛，还要强忍着不问她为何看他如此奇怪，尽力用和缓的语气说道：

    “是这样的，前不久我母族的表弟因为一些小事和家人怄气，居然离家出走跑到我家来求助。我虽已经寄了信告知我的姨母表弟在我这里，但他家还在北面的武川，所以家人过来接他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到。而我现在又要上京去述职……”
" A0 U1 K, Q) m' a
    他站起身，对着贺穆兰长揖到地。

    “怀瑾兄如今鼻梁有伤，已经被京中崔府的家人接回京中治伤。我父母双亡，在此地竟是找不出更可靠的亲友能托付我的表弟。再加上他在家纨绔惯了，我也有心让他跟在您身边吃吃苦，磨磨身上的轻浮之气，所以……”

    他抬起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贺穆兰。

$ @" C2 W1 j$ p    “希望您能替我照顾一段时间表弟，直到他的家人来这里接走他。”
( G$ j6 ?5 T) j, h3 G
; f# C, g# m( ^6 e: z" ~: s4 z    贺穆兰看了看这位容貌清秀的少年，又看了看游可，想从他们的眉目间找到一些想象的影子。但是除了长相都很清俊以外，倒没看出什么太相像的地方。

    “照顾他一段时间倒是没什么，只是你知道我也不擅家事，更不会照顾孩子……而且我粗茶淡饭惯了，这位小公子在家锦衣玉食，我怕……”

    “花将军，您都能收下那位小哥了，再收我一个难道不行吗……”小少年眨了眨眼，特别天真的开了口。“我吃的不多的……”
, S5 t7 l9 M# P8 H2 `  ?* m
    “以后还可以再少吃点。”

作者有话要说：
, e/ D) g# L2 Z7 K2 C, D- e
    小剧场：

1 Z! K& X( T: }1 V% @6 {+ y# g    端着陶壶跑到门口的阿单卓。

    “我吃的不多的，以后还可以再少吃点……”

    啪嗒，壶摔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14:53
第33章 人生大事
7 w( B( W6 J. r& _0 w; W, h
/ C6 R. Q1 ]  F$ C! l8 _    “木兰啊……”袁氏被花父推了出来,跟着女儿一起到了厨房。她看女儿又抓起了一只碗,不得不一边好奇她拿两个碗做什么，一边满脸踌躇地悄悄问女儿：
, h. I& s0 L! p  O% M( r2 e+ x
    “昨儿那个孩子是你袍泽托孤的孩子，今儿这位小公子是……”
7 W8 R) v% W* w5 p/ T
8 k% ]! j9 u" y4 z" J    和这孩子一起上桌，还能不能让人吃饭了？！
. L% W% P  a8 J" v3 [6 P, _" u
; n) r. o! J/ E5 D, C    看他吃饭的架势，他们全家都感觉自己是佣人，不小心爬上了桌子啊有木有！

8 f2 D7 _8 ?. k4 G4 ~- g1 X    看他吃饭的姿势，他们全家都像是从山里抓来的有木有啊！
' s( ]6 y4 N% d1 u; n3 v) Z
: x9 @  ^+ R' M! K9 V4 ?    贺穆兰也有些后悔没和花父花母商量就留下了这个孩子，主要是游可恳求的眼神太让人架不住,而且她考虑到若是游可一去京城好长时间，这个孩子也确实难办的很。
5 z* t6 }( C* i2 t! ]* p- w
    万一流浪在外，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一定是连裤子都给人扒了干净然后被卖掉了，那样就是很造孽了。

" @, @3 B) Z; n* }    如今留都留下了，再多说也是无益。

, R2 ~& ^* ?8 G0 A    “这是游县令的表弟贺光，他因为卢水胡那事要去京里，只好把他寄养在我这儿，过段时间他家就会把他接回去。”贺穆兰把饭碗递给她娘，“阿母，再给小卓添一碗，我看他好像是没吃饱。”

) G6 O3 L. G) G' f0 K7 n! C' M' C1 m8 z    “咦？我看他好像吃饱了啊……”

) q$ V9 Y- D- F5 z5 `  W    哪有人没吃饱就放下筷子的。
: l$ g7 C5 J9 j
    “我看他老是盯着贺光的碗，应该是没吃饱。”

& n' j1 [% Y) `    “这真是……哎，我还以为……”袁氏把碗接了过去，给阿单卓满满的盛了一碗。“我还以为，你那袍泽的儿子或者这个小少爷是过来给你当儿子的呢……”
  H+ ?; f  t2 T$ |( |9 h: L6 s
    贺穆兰听了花母的话手一滑，差点没把碗抓住。
+ t) H" A) v; P5 E
    “阿母又胡说，人家也有母亲，好生生的跑到我家来给我当儿子做什么！再说，就贺光那样的娇公子，送给我我也养不起。”
, I% K1 h3 Y( p7 Z- m/ t
    “我不是想着，连陛下身边的羽林郎都来求你下嫁，再来几个小子求着做你儿子也不奇怪嘛……”袁氏嘴里嘀咕着，手里还不忘帮着贺穆兰把碗接好。
1 [, \  t0 X: ?3 X
    “您想太多了！那能一样嘛！”
3 Y! b5 c* o4 s6 K
    “这小公子鲜卑话说的这么利索，我还以为是专门为你学的呢……”

5 y4 v+ y- Z7 Q3 B8 o    袁氏现在对女儿那些强大的粉丝团已经见怪不怪了，更是隐隐有些盲目往上想象的趋势。

; p3 }0 A( ?* d* e. v" J    怕是就算明天皇帝亲自站到她家门口求她回去当将军，花家人都不会吓成什么样。

) u# H8 ]; d' @8 B: D  S4 n    贺穆兰抓着饭碗走回屋里，将碗递给阿单卓。
# O5 l8 b7 @$ O9 H: z: y9 U
! A; N2 d) x9 H    “咦？花姨，我吃饱了！我我……”

    “瞎扯什么呢，昨天晚上你都吃了三碗，到今天中午就变成一碗了？你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才是正理。”贺穆兰一皱眉，盯得阿单卓没敢再开口，乖乖的接过碗，低头扒起了饭。
* w/ U2 _% r# Y; p1 G/ l* c5 ]
    “我吃饱了。”贺光也放下了筷子，有礼貌地和花家的几个大人点头示意。

    “咦，小兄弟，你怎么光吃菜不吃肉啊……”花小弟一直注意着贺光，发现他都没有动过他家的荤腥。“你这个年纪，不吃肉怎么有劲儿！”
; _7 S- Z( P& \6 F$ L
    贺穆兰也刚添上一碗，听到花小弟的话，不由得往贺光那边看去。
# m6 P+ N! f- ?2 q  e4 }
- X: Y0 w  ^6 x1 S; e" a  F    他的碗确实吃的很干净，他只要了半碗饭，吃完后的碗却一点油光都没有，想来花母洗碗也会轻松许多。

$ `) k" W" \/ k  ?% v& H6 c/ R    贺穆兰再转眼看了看阿单卓。

2 X& E9 H6 a4 ~9 t8 D7 l! t    他面前的桌子上堆着一小堆肉骨头。

    糟糕！
& u( s) d9 r8 c" f: t
  j  n4 C$ p$ e    阿单卓心中一阵紧张，偷偷摸摸的用碗把那一堆骨头遮了遮。
4 I/ L* F. t% D# U
7 j/ k3 [4 G9 D* M, M9 U9 I/ l    这小子太狡诈了！居然用不吃肉这一招！
+ |; v6 Y, [( U) T4 x
5 g" J* j* W5 n8 h2 m8 K1 u" S/ K    贺穆兰性子直来直去，见贺光不吃肉，所以干脆利落地问出声：

    “怎么？我们家的肉食做的不合你的胃口吗？”
4 ~+ N4 O6 g% @
1 ?' K. K$ _' v    说老实话她也挺不喜欢吃这里的肉食的，因为这个时代做肉的法子简单，多以煮和蒸为主，而且平日里肉食以羊肉为主，所以她最喜欢吃的倒是这里的风干肉，最起码味道香，吃起来也不油腻腥膻。
3 d( U4 B5 {. L
% {( U6 r1 `: b" [    不过花家家境殷实，又有无肉不欢的贺穆兰在背后提供着经济支持，见肉食的次数比平常人家多的多。还有的就是观念问题，已经在现代习惯了顿顿有肉的贺穆兰，还没适应这种乡里过年过节才有肉吃的习惯，吃起肉来，至少是吃起猪肉来，毫无心理负担。

. @# c9 y. b! R0 z. W' ~    花家人一直以为花木兰在军中都已经混到了虎威将军，那一定是吃喝不愁的，所以情愿自己苦点，也不愿意女儿吃不饱吃不好，再加上花木兰给花家人的布帛足够供上他们吃喝的，花家也就不省着。

9 w* f) V% |$ E8 e" u1 E    阿单卓家里虽然有花木兰的资助，但毕竟用的是别人的钱，心里总没有底，再加上阿单卓学艺以后每个月花费也是不小，他若是每天都要肉吃，那是想都不要想。

    十七八岁的孩子，正是连草都吃得下去的年纪，看到了肉，自然是忍不住的。

    在大不了几岁的阿单卓对比下，贺光的举动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7 i- |% W% R, M' N6 u( y
    但他听到贺穆兰的问题，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样子，而是不慌不忙的双手合十，眉眼虔诚地小声的回道：“我家祖母几年前去世了，她老人家生前信佛，我曾发下誓言，要为我祖母茹素三年，以尽孝道。”
" `+ k: Z9 \; P
: X# K+ l1 A( U1 n+ |9 R    “啊，所以你才披发……”阿单卓也一直奇怪着，这少年为何穿着汉人的衣服，却披散着头发，看起来也不像是不守规矩的样子，原来是在守孝！
3 J7 L9 ~# w) B( b/ W% o
    贺光听到阿单卓的话，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随意嗯嗯了几声。

1 r- r$ O  U# `$ _# M    汉人孝道周全，鲜卑人在这方面就没这么多讲究。但无论如何，愿意尽孝心的人总是值得人夸奖的。
1 ]' [7 `+ z5 U  c+ O
6 l1 L3 B! O! ^- y7 W    有孝心的孩子应该不会太坏，花家人一下子就对他有了好感，连声赞叹。
1 e* a' k# ^1 S; `# m- D: q  x
    贺光吃完了饭，有些好奇的看着贺穆兰一家吃起饭食来。

2 q, ]$ b5 o- Q, X    贺穆兰被他盯得直发毛，顿住了手中的筷子。
. b  w, i5 ?2 s. t/ {
& I* k. ]  C- i$ L; A5 \    “你在看什么？”

% Z% [: ~1 E) O% J; C/ F- _# R9 S    “我在看名扬天下的花将军，吃起饭来竟和平常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还以为力气这么大的人，怎么也要一口气吃个四五碗呢。结果还没旁边的黑壮小子吃的多。

    贺穆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3 U7 c* G: o2 m% X" Q+ {
3 Z! ^+ s7 @; x/ `: M: _, i, Q+ r    “若是吃的饭多力气就大，那我们家力气最大的就是我小弟了。”

    花木托闻言抬头，傻笑了几声。

. D5 V. X& ?, x+ C9 N% x    他白天要干许多活，若是真要能敞开来吃，吃上三四碗粟米饭都是可以的。

7 g6 \9 n2 a7 u/ _    房氏如今正在害喜，一闻油烟就吐得厉害，每日里都是在房间里单独吃的，辛苦的很。贺穆兰考虑到房氏正怀着身子，花母又要带小的又要照顾老的，便等所有人吃完饭就将阿单卓和贺光都领到了自己的大屋，将自己房间的隔壁收拾了出来，一指那尺高的矮床。
0 z& H9 M- C$ C
6 |3 C$ c3 A) X' b& f4 Z5 p) ^$ ?    “我这边屋子平日里就我一个人住，所以其他房间都没收拾过，暂时是住不了人的。只有此处摆了张平台床，也足够大，睡你们两个够了。从今日起，你们就睡在一处吧。”她看着两个孩子突然露出的苦瓜脸，眨了眨眼，“怎么？”
# W6 v4 H( q* m: N, m+ c: ^( Q+ L/ `
0 U1 s2 y5 v: e& K5 H. k    贺光没敢说自己想一个人睡，这花木兰一看就是那种脾气冷毅之辈，他也试过了，撒娇对他没用，卖乖也没用，倒是像这个叫阿单卓的黑小子一般实心实意的更受她欣赏。
4 U3 E# ?5 b4 e/ i2 S6 e
: {: {* E4 u/ ^    有个现成的例子在这里，他自然是老老实实地看了一眼阿单卓：“我在家都是一个人睡，突然和其他人一起睡，不习惯的很。”
, L- B5 ?% b' a
    “我也是……”阿单卓挠了挠头。

    贺穆兰见两个孩子满脸不愿意，抱臂而立，微扬起下巴问贺光。

/ Z- b( @1 ^" B2 c5 E0 c    “你打呼吗？磨牙？抠脚？说梦话？夜游？”

' \* T6 J9 S4 L8 p    贺光吓了一跳，猛摇起头。
3 L& W5 i$ N2 g
. P8 x, g& _* f8 g    “很好。那你呢？”贺穆兰问阿单卓。
% i8 v9 u3 c2 e- @) t4 y
, j8 ]( M# O: k; P9 [! r- P' v    阿单卓咽了口口水，有些不确定地回道：“我……我汗脚。我阿母说我累狠了就打呼。磨牙是没有的，说梦话……我也不知道我说不说梦话啊。”
# W! `( w: l2 l
    阿单卓每说一句，贺光的脸就皱上一分，等阿单卓的话全部说完，他的脸都快皱成个小包子了。
/ R( |0 {+ K) v0 Z: U. E
    “等你们都当了兵，就会发现你的火伴都是些打呼噜、磨牙、抠脚、说梦话、口臭、乱抱人、半夜里还会突然坐起来到处跑的怪人。”贺穆兰冷笑了一声，“现在先适应适应反倒是好事，等真到了那个时候，可没人给你换营房。”

    阿单卓被“花姨”的描述吓了一大跳，贺光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贺穆兰，反倒问她：“若真遇见这样的情况，我们该怎么办呢？”
4 x8 g! b/ f8 k9 u, c
3 N% s6 R' P7 X+ I9 _# D    “忍！”贺穆兰跪坐在地上，从被橱里拉出一床狗皮被子拍了拍。“实在忍不住，就想法子往上升。等到了武骑尉，就能两人共用一帐了。”

8 H8 x9 d/ B7 ], j5 w7 v( K) ]    阿单卓连忙接过皮被，连忙点头。

' k6 S! c- v* c; r    “花姨，我会努力早日升上武骑尉的！”

1 W+ Z) [+ U9 v1 I- e    策勋十二转，第一转的功勋便是武骑尉。不过这个称号是虚职，只是说以后享受武骑尉的待遇，并没有相应的兵权，若是要带兵，还是需要军中授予正职的。

    就如花木兰，她一生征战良多，军功更是多到“第十二转”的地步，待遇等同于正二品的“上柱国”，可实职只是五品的“虎威将军”，带的也是五品将军能带的兵数。
! c( E4 |1 a$ t- ?; K
    贺光摸了摸狗皮被子，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但还是努力挤出笑容。
7 ?: S, R5 l8 V5 N
    “我怕是不太会在军中历练，不过有这么一段经历，也还算是有趣。”
, L/ X& p, A* Q1 c+ ?1 v
    “你能这么想最好。”贺穆兰并不喜欢小孩，但这不妨碍她把两个孩子当做大人来看。即是大人，她也就不会特意照顾。

6 ~* F$ V3 N; d# m, h    “你们先熟悉熟悉，左右隔壁都可以走动。你们的马在后院由我小弟照顾，要想跑马，最好不要跑太远。我三五日就去一次集市，你们若有什么要买的可直接和我说，我给你们带回来。”
, ]1 u3 V0 T5 n+ q1 [+ Q& V8 B
    游可走之前硬塞了贺穆兰一小袋珍珠，所以贺光也不算吃白食。贺穆兰拿不准这贺光到底在他家要什么样的伙食住宿标准，便按家里能到的最好待遇来。等他家人来接他时，还剩了多少珠子，便给他家人一起带回去便是。
* ?' x( l; J3 S3 V+ ^
2 h5 ~! [" ]% @8 j2 m    阿单卓是阿单志奇的孩子，自然是不能当客人看的。但她也不想把两个孩子区别对待。

$ d4 t; F7 _  t- a# ~+ s    游可既然说把表弟放在她家是为了磨练他，那她也就不客气的开始“磨练”了。

7 e7 i5 F" p+ M+ ~) D9 I. P  [! e7 d/ \    阿单卓只要在花木兰身边就很高兴了，当下连连点头，笑的合不拢嘴。贺光性格比较斯文，不过听到花木兰不把他们当晚辈而是平辈相待的语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 \  n! A' y1 o  r7 O0 o7 ?0 n    贺穆兰见这两个少年这么好打发，当下交代了一些衣食住行方面需要注意的事情，便去库房提了两个大包袱出来，丢到了房间里。
& \! A9 j* q/ I, A8 ~
    “贺光，这是你的行李和衣衫，自己收好。阿单卓，我小弟的衣服你穿不了，跟我去领几套我的大衣服先穿着。”
+ S6 S1 t6 }( L2 y' M5 R- P2 I
- Q8 r/ b8 h3 q2 A! u1 {    阿单卓从家乡出发的时候是初冬，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天气要冷的多。虽然阿单卓说自己并不怕冷，在家里时三九天也就一身夹袄，但她看着他穿着薄衣跑来跑去都冷，硬是要给他先备上几件皮裘。
# k2 w% m0 ]$ Y4 U# k* S4 b
( V: M- K! e( [3 h    等阿单卓抱着几件皮裘回了他们合住的屋子，却见贺光在屋子里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见他进来，就如见了救星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

    “阿单大哥，你来的正好……”他脸憋得通红，“我腹中有些绞痛，想来是要闹肚子了。有劳你给去我找片干净的厕筹来……”

+ A5 F- k$ N- g: t    阿单卓见他这样，也是替他紧张，连忙点头称好，他昨天就来了，对花木兰的屋子更熟悉一些，当下领着他去了花木兰屋后的一处小厕房，推了他进去。

    “就是这里，你先方便，我去给你找厕筹……”他推了几下，却见贺光有往后退的意思，纳闷地紧。“贺家小郎君，你怎么了？你不是急吗，快去啊……”

    贺光忍得两眼水光都出来了，可还是颤抖着指着那厕房，哆哆嗦嗦地说：“这……这四处漏风的地方……”
  A2 p1 B6 i6 t& b# @7 @: g
  N: E3 g" [  p# _, I7 ~  s. C    这下阿单卓更是奇怪了。
$ J9 ~8 \" X2 ?5 h5 g2 B) p
+ r2 [2 A0 ]; G    “花姨家的厕房已经是很好了，我们那边都是露天的，就拿草垛什么的围一下而已。我知道你是大家公子，不过现在也不是讲究的时候，你就进去吧！”
) K) j) y% O- B3 w( \8 A
    话说完，他使劲把贺光往里面一推，他从小练剑打铁，力气也不知道比贺光大多少，这一推，贺光踉跄了几下进了厕房，刚进去，紧贴着隔壁的猪圈里突然传来了几声猪哼，这下子他真是要哭出来了。
, o$ W8 R( ~9 s- C7 d; t
+ q& I9 {6 ]" x, @# ^; J: E2 g    “阿单大哥，这……这隔壁怎么还有猪？”

    “哦，好像快过年了，花姨牵回来等着过年杀的，花家叔叔让养在这里。”阿单志奇不以为然，谁家猪圈不是和厕房连在一起的啊。
! _5 ^+ V3 h" z2 C0 A* U6 d, u' m( V% N
    贺光实在是忍不住了，当下撩起衣衫扎好，小心翼翼的踏上厕坑，完全不敢看下面，只能紧闭着眼睛，心无旁骛的方便。

' S- f! y3 ]  M( y* O9 m    只是方便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一个可怕的问题，连忙叫唤了起来。
6 i( [- ~+ f7 I; O- {% h9 W
3 ?9 L3 {+ R( Z0 W" h( b" }0 Q    “阿单大哥，你在外面吗？阿单大哥？阿单大哥？”

- L  y2 s. S) T* K% F" ^    外面一丝声音都没有，想来阿单卓已经走远，给他去找厕筹了。
; i$ ]4 z- S4 ]9 X
    他在原地蹲了一会儿，只觉得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直吹得他屁股冰凉全身作冷，一边后悔居然住了进来，一边咬牙默认“天降价大任于斯人也”，眼睛红红的继续下去了。
6 w/ c- k5 j! |# S: c
    花木兰的房里。

    “干净的厕筹？”贺穆兰奇怪的看着阿单卓。“我这没有这种东西。”

9 z  _, x9 d$ u+ J( l+ [3 p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又知道了它的用法后，整个人差点都崩溃了。后来她一直是在集市买那种最差的纸裁了用的。
4 }/ c+ A7 m* @) B* s5 z
    这件事她到现在都不敢让花家人知道，每次都是隔段时间就用个小竹笼偷偷装着用过的厕纸找个无人的地方埋掉。

    这时候纸是稀罕东西，即使是最便宜的纸也是十分神圣的，是承载着知识和学问之物。普通寒门学子都没钱买纸，只能在地上用沙盘写字，花父在军中学会了一些字，花母因为兄长教过她习字所以也会一些简单的字，但他们也很少用纸张来写字，更多的是木片什么的。
/ A# H  ]; b8 j, f+ E- G! Q8 {" P
    所以他们对待纸张比普通乡人家里更严肃。
8 D: ^$ }$ ^3 {9 u* G7 [6 R
    她都没法想象要是花家人知道她用“神圣的纸张”来擦PP会怎么样。
9 F1 b+ g7 B9 ^1 g7 s
    大概会一下子脑梗塞了吧……

( i4 G' Y& U1 W% p4 A2 u7 @$ h/ l    阿单卓以为贺穆兰说的“我没有那种东西”指的是她没有自己没用过的厕筹，一下子便犯了难。

    他倒是随身带着厕筹，可那贺家郎君说的是“有劳你给我找片干净的厕筹”，他那片是自己用的，怕是他嫌弃。
5 v9 B6 U6 }* ?) b" A
- ]) N! j: g( ]1 v# ^" Y    可他和花家人都不熟，这时候要去找其他人要厕筹，他又不好开口。
& W3 \4 @8 h- s% a; E0 }) M
    贺穆兰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脑子里有一根筋突然搭上了，竟有些隐隐高兴地问他：

    “是不是贺光那小子要的？”
* m8 F9 c  Y1 c& j
    阿单卓把脑袋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8 ^: w6 B5 E2 a) l8 z
    “他是世家公子，我们家的厕筹他怕是用不得的。”贺穆兰三步五步走到屋内的柜前，开柜取了几张粗纸出来。

1 q+ x) c/ j% T* t- P2 w1 X    “你去把这个给他，先让他用着。”

$ @' H2 {  G0 \& N- `$ R9 Z7 ^; X    “天啊！花姨，这是写字的纸啊！”阿单卓一下子吓得退了几步。“不成不成，这太……这太……”他一下子找不到形容词，急的有些语塞，“太……不能用啊！传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p3 s+ I0 W3 p% G" L
    “谁传？”贺穆兰一摆手，“总不能让他就在厕房里蹲一下午，到处去找没用过的厕筹吧？先用着，你别说出去就行。”

    “我……我……”阿单卓的表情浑似他要去拿一个美女拿去擦屁股一般，虽是接过了贺穆兰硬塞上来的纸，可是半天也不见动一步。
- ^1 k- u6 m& }; d
    “愣着作甚，快去啊！”贺穆兰急忙催促。
5 L9 B6 r7 @( o; M, q
/ p& f7 U1 Q' }" N8 \    “可是花姨，我还是觉得……”阿单卓看了看手中的纸，又忍不住捏了捏感知下它的触感。虽然不是什么好纸，可是这是写字的纸啊……

    “事急从权。”贺穆兰一看阿单卓的样子就知道其他人会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他是客人，不能粗慢对待的。”
7 F7 x; w2 z, e6 k8 ~/ N
$ `* a& c$ n, Q( j) L! I% z    阿单卓听了贺穆兰的话，心中有些高兴。

9 Y- `. h! Z& ~* ?* a: W+ S    花姨这个意思，像是不把他当客人，而是当自己人看待的。

    他心中雀跃之下，连自己什么时候捏着纸走出房门的都不知道，等走到厕房门口，他看了看手中的纸，还是没忍心送进去，只小声的对着里面喊道：

) F2 q2 G  [0 |" {7 a9 K; P) X    “贺家小郎君，你好了吗？”
2 e) U* j( ]$ h* X9 t7 W
    贺光这厢已经蹲到两腿发软，又被熏的四肢无力，待听到阿单卓的声音，如蒙大赦般叫了起来：“阿单大哥，好了好了，厕筹拿来了吗？”

    “……”阿单卓咬咬牙，试探着问道：“没要到干净的厕筹，你先用我的成吗？”

( M* u7 C9 b% S2 K+ S! |    厕房里顿时没有了声音。

5 c7 A% F, S: j. }3 @4 |% U3 e2 S    那气氛悲怆到连阿单卓都有些不忍心了。
& v1 n: N3 ]. l7 I- b' j( x+ P3 Q
    片刻后，贺光咬着牙地声音传了出来：“阿单大哥，实在不行，麻烦你随便找我一件衣服，撕碎一片送来。”

    阿单卓叹了口气。

    这种富家公子，果然是不会用他这个乡下人的东西的。
8 B8 |% N$ r; @3 Y- m7 {
    他有些难过又有些惋惜的把纸送了进去，递给捂着口鼻的贺光。

: |. M3 f8 M3 t  H. R% ?" c! [    “给你，花姨叫你先用这个。”
0 g% h$ f. l, `1 s% ^, u  W% |
7 [9 P- M0 K  A9 {$ m8 y  n    “咦？这不是纸吗？”贺光接过粗纸，略看了一下，便望着面前的阿单卓，“阿单大哥，你可不可以……”

' C! j  r' l# P5 p  o2 Y, Y. Y- j% E    他做了一个转过身的姿势。
) Z. R& P3 N1 E
    阿单卓哦哦了两声，恍然大悟的转过身去。
. s8 p, u! r7 ]) I1 g% K
    贺光方便结束，正准备起身，却苦笑着自言自语了起来。
% R/ F9 i3 g6 o$ [; z6 C! ^
* f/ \/ K6 T7 [/ @# l3 y# a& S    “现在看来，你也在花将军这里，倒是我的福气……”

5 Y' x# n  i6 @% @    “阿单大哥，又要劳烦你了……”他对着背对着自己的阿单卓,轻唤了声。

4 ^% v& Y8 y. O6 ~9 _! |# o: i  L1 w    阿单卓莫名地回过身，疑惑地看着他。
; E3 w2 ~- ~' r( S; t
    “求你扶我起来……”他羞红了脸。
( C5 d  p1 D' k  _! U* P% s7 p
    “我腿麻了……”
6 e8 f- F3 D  ?/ C- r: F
    这才是第一天！
' S8 C9 ?, i# c6 S4 s9 n
1 G, X' ^4 m( l$ z& s8 w$ o5 ?    这居然才是第一天！
. l$ }' V' c) `8 D6 l
    贺光听着隔壁的猪哼哼，再看看正在帮自己提起裤子的阿单卓。

9 ^; ~- R, C% i    祖母哇，我真的能活着回去吗？
: U" |6 i, [7 j  I) ]
5 @% r1 U* T: K" R- j0 t! X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嘛，厕筹是挺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是一片六角形的小竹片，用完洗干净即可反复使用。这还是有见识的人家才用的呢，普通村民都是草片和瓦片石头……
2 X7 n$ |/ D4 |6 C/ {  a( z* u
. E+ w9 U& x$ h* j! g8 D# ^    附符合人体工程学的厕筹。
& ~' Z5 `% R* Z, o
    小剧场：
9 b1 [7 z% k; S; b7 @
' Z5 v+ u/ Y3 ?, C+ ?    几天后，花家小弟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姐姐。
& B/ S& q7 v1 H0 ~: {
. U" ?( P  y/ A    花木托：阿姊，那新来的小公子，是不是……用纸如厕？
0 H; @) L; U4 @9 G7 o5 j( [9 b2 @
) M, [' y% z4 s! v    贺穆兰：……（心虚地点头）。
3 ]% c( _& y! v: ]* a9 q
    花木托：（心疼）这些汉人的富家公子，简直是造孽哟！（以下省略一千五百字的义愤填膺）
! A( O$ B) E- c" D* l# o2 Z: u
    贺穆兰：（默默合十）贺光，对不起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16:22
第34章 不如不问
, X6 ^  r8 X: Q
    天刚蒙蒙亮,一身戎服的贺穆兰和同样打扮的阿单卓依旧在院子里练武，噔噔噔噔的声音引得花父和花小弟过来围观,房氏原本还在屋子洗脸，听到不住的拍手叫好声怎么也坐不住了，丢下手中的东西也站在门口观望了起来。
7 M, B! |1 \. q9 a' w
) q, X# Y: R, e" U: X0 H* U/ u# H    贺穆兰答应阿单卓要教他剑术,自然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倾囊相授。阿单卓知道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自花木兰解甲归田以后，要想得到她的指点就会越来越难，所以练的更是勤奋。
  H; L/ G) K8 B( f- A( t
+ b) m, L& O9 X    在贺穆兰看来,阿单卓的剑术很扎实，军中最常用的长枪更是学的非常扎实,几个枪花舞出来人人叫好。
* N8 J5 Y5 o! U6 P! N
3 L" Q7 Y" Z- {) e  p0 ?9 v    但大概是缺乏实战的缘故，他在变招上有些生涩。不过这是菜鸟们都有的毛病，贺穆兰认为随着经验越来越丰富，这些总会慢慢变得优秀起来的。
* F$ ?  f3 v% P
    又一次将剑架在了阿单卓的脖子上，贺穆兰收起剑，摇了摇头。

    “阿卓，我建议你不要用重剑了。即使用剑，也用单手剑吧。”
" u2 e( j/ @- r3 d  i
    阿单卓露出深受打击的表情。

/ R7 D: }  K- j- ~! F+ S    “您是觉得我的剑法太差吗？”
; |0 H% \% u# l- r4 M1 i; Y
2 I6 n' L; C$ V7 L/ ?+ W    “不是你的剑法太差，而是你若有志在军中发展的话，学我用重剑根本毫无用处。”贺穆兰收起磐石，和他认真解释了起来：“即使是我，一开始也没有用这种武器的。周边四国都是以皮甲为主，即使是大魏最精良的明光铠，用大刀也能劈开，根本不需要用到重剑。”
! @  v) h1 G# @' N6 ~, e  F
    “三国争雄的年代，武器和铠甲都是根据武将的使用习惯量身定做的，所以才有磐石这种奇怪的剑。只不过我也恰好是以力量见长，正好适用罢了。若是军中厮杀，一般的刀枪便已经是足够。”
" y5 ~! y! i5 M8 V5 a" _
    “而且，重剑铸造麻烦，所费的功夫颇多，你若在战场上丢了兵器，就不会有称手的替代。在战场上，没有合手用的武器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贺穆兰见阿单卓露出难过的表情，随手拿过他手中的腊杆枪，往前一刺。

    “你可知，为何军中所有新兵都是从枪法练起？又为何大部分名将都擅长用枪？”
  b- \0 @/ ~9 R& ?3 a7 Z$ c) a
4 G! o$ A4 Y4 O! ?9 b1 b+ W; j& q- O    阿单卓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枪比较长，适合马战和步战？”

    贺光坐在台阶下，一听到阿单卓的话就轻笑了起来。
' K- R: `0 H4 q: H
+ W% C* o% v  ?: d* |    贺穆兰听他在笑，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阿单卓见贺光在笑，挠了挠脑袋。
0 Y; A2 _: ?. B. x2 W
    “为何贺光在笑我？难道我说错了？”
1 ?" }4 W4 C1 ?! k% D
    “你说的也没错，不过不光是如此。”坐在石凳上的花父忍不住开了口。“大家都学枪，是因为枪比较便宜。”

    哈？
5 h+ i1 S) u: T' \# d: w7 ?
    阿单卓被这么不高大上的理由弄傻了眼。
( L& h! X" D8 b# U7 m3 |1 I1 p5 R
    “我家女儿出征时，因为我当年的武器还留存着，家里也还过的去，所以她是甲胄齐整的去从军的。但很多时候，当新兵的没有武器或因武器太差损毁是很正常的事，这时候，价格最便宜的就是枪了。只要有一根木杆，然后装上枪头就可以用。而铁匠打造枪头也非常容易……”
  v4 F9 r, f9 [1 @
    花父笑着解释。“而且我们鲜卑人大多是骑兵，长枪确实比刀剑之类的兵器趁手。丢了再找一把回来也容易。”
4 G, D/ I8 d2 J9 b4 o
" O2 o% i% m- S% G3 P$ e  b0 {, p    “若我不会丢掉我的重剑呢？”阿单卓有些不甘心。

' W% l% v5 s3 h; y  A, I! h    “那你就先想法子打赢花将军。”贺光不客气的笑了起来，“我敢保证，六镇和边关的所有军备官都没有准备你那种类型的剑。”
9 ^8 o8 x1 Z+ p9 [
    阿单卓抱着自己的剑，满脸犹豫地想了一会儿。
" \: S9 b8 D! g4 M& g5 h" ?* C5 B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我还是想用重剑。”他有些不安地抬眼看着贺穆兰。“我想和花姨用一样的剑。”
; P4 |; a# ^4 [# C0 C" {9 T
& Z% _, P, g! A/ e3 X5 v    这下子，没有人再能说什么了。

, ~( O& a* ~: R& a4 H    一个处在这个年纪的孩子做了什么决定，只凭劝说，是很难改变他的观念的。

    “既然如此……”贺穆兰横起“磐石”。“就做好接受更严格对待的准备吧。”
" a. I8 j% o) o5 p- m) |
    “看招！”

1 O9 _: G% F' x! n9 h    练完剑后，贺穆兰跟着花小弟准备去趟集市，这是这个冬天最后一次赶集，从下个月起，冬天就会变得特别冷，没有什么大事就不会再出门了。所以他们这一次去集市要带回很多东西，家里甚至动用了驮马套了一辆车过去。

    阿单卓和贺光都表示想跟去，贺穆兰想起游可临走前再三请求她，一定要让家里这位表弟知道民间的疾苦，本着信守承诺的想法，便应允了。

) C( ?, P# v2 s9 h# `' [    两个少年高兴的互相抵了抵拳头以示庆贺。阿单卓和他抵完后才觉得不对。
/ w  L4 x; y% c: `& j: m
    “咦，你也是鲜卑人？”
4 Y' h2 d; c6 J0 @% C, _4 P
    只有鲜卑人喜欢以互抵拳头互抵肩膀表示兴奋雀跃的。
2 @& S/ l1 j- g3 `% O1 z
  k* ]3 D' N% I( N3 |    “啊，我家里很多人是鲜卑人。”贺光随口回了一句，突然一指贺穆兰，瞪大了眼睛惊骇道：“天啊！天啊！花将军在做什么！”

. C6 _8 C. o: s    贺穆兰从家中后院将石磨盘搬了过来，又搬了几个沉重的石墩，一起将自己库房的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n  c$ o9 S0 [$ d    磨盘何其大，更别说那几个石凳了。
, c* H! A% ~+ g7 X; v: g
    这两个孩子何曾见过这般力道之人，均是惊得颈背寒毛直竖，阿单卓更是好奇的跑到那库房门口提起一个石墩。

* v# J- `5 y1 u% y2 A    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搬起一个石头雕琢成的石墩罢了。

' _+ f# h$ ~  @, ]4 u    “别乱动，砸了脚怎么办！”贺穆兰像是赶小鸡一样的赶走了阿单卓，把他抱下来的石墩重新放回去。
0 D9 m8 O2 L6 [0 Q0 X/ u. n
4 k3 x4 M' P& X8 M# X; R2 j* C    “花姨，你这是……”他想了想，也只有这一个原因。“防贼吗？”

    “就是防贼。”贺穆兰点了点头。“虽然说此地的游侠儿保证不会碰我的东西，但难保有其他地方的游盗闻风而来。上次连卢水胡都招来了……”
& X/ O* R' o: Y
    她有些憋闷的小声呢喃。“他喵的怎么就没有银票这种东西呢！全换成银票带身上安全多了。到了这破地方来才知道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别说银票，连金子银子都用不掉！每天带着一大堆布头去买东西，好生烦人！”

2 f) O) `) N( r% k$ c    昨天买一袋米要两尺布，今天就要两尺二。出门除了带布还要带尺。

' h8 z9 J% G1 h* U    什么石啊斗啊升啊，统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啊亲！

    没穿过来之前，她一直以为那个“石”读石头的石，穿过来才知道是读“担”啊，一石原来是十升啊！
  ^) D+ I$ g: t8 O
- T0 c0 o3 W8 C! R    花木兰以前发军饷都发的是粮食，用麻袋扛回家，再想办法和人换东西啊！
; j/ i1 c* @0 C7 i# e% k
    若不是她力大无穷，每个月七石米要扛死人的好嘛！

2 \5 I5 N/ Q2 j# _& ?1 D. [) P    腰缠万贯都是骗人的。这鲜卑人是有多笨才不铸钱啊！

    贺穆兰阴暗的怀疑一定是因为他们都不会算账的缘故！
* W0 b1 e4 `  y$ L4 i/ W
8 I  m$ S) O9 b/ o0 @    在去集市的路上贺穆兰脑子里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了确定鲜卑人除了没有文字还不会算数，尤其是平民中算术也许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她闲着也是闲着，开始考问起阿单卓来。

  B* B' o/ P9 h& J' u: g& ]    “你阿母前天买了十五只鸡，昨天买了八只鸡，今天家里杀了十二只鸡。现在你家里有多少只鸡？”

' y4 N4 U5 R' m$ v    “咦，花姨，今天是要去买鸡吗？”阿单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乎乎地问她。

    “买什么鸡？我才买的鸡……哎哟我怎么跟着你说了，你就和我说最后算出来多少只鸡。”贺穆兰一脸认真。

+ B% z- j* A% ]0 b0 }5 z    “哦……您刚才说多少只鸡来着？”可怜的阿单卓已经被绕昏了。
4 D( G4 }$ u( y  H  `, H
    “前天买了十五只，昨天买了八只，今天家里杀了十二只。现在还剩多少只？”
9 S, S6 @2 p0 b) l/ |: r7 f
+ b0 Y" a- g- K! @7 w  [    阿单卓坐在马上，把马鬃扒拉出来数了十五个，又加上八个，再去掉十二个，仔细数了数，高兴地叫了起来：“十三个！”

, J1 _  }0 d" i% F; t5 u- ^    “噗！”贺光脸上的面皮抖了几抖。“阿单大哥，你最好再仔细数数，别是看花了眼，一根当成了好几根。”
6 N  Q% {4 D2 u9 K/ |/ @  {
    阿单卓闻言大概觉得出了差错，低下头又开始数了起来。贺穆兰又把这问题依葫芦画瓢问了一遍坐在马车上的花小弟。

4 S2 |* ]9 L; e! O2 T/ l; f    花小弟坐在车上脱了鞋，数完了手指数脚趾，手指脚趾都不够，灵机一动换成数指节，也是个人才。

    贺穆兰一拍脑袋，也不指望他们告诉她答案了，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0 z9 g* h9 W% [1 D
9 F9 n( S6 C' v/ a    阿单卓数了两三遍，花小弟的指节都被掐红了，两个人方才给出了答案。
+ X; G- s2 a) y( v* A
    “十一！是十一！”

    “啊……是十一。”贺穆兰扭过头，问起贺光。“你算学如何？”

    “在家学过，还算可以。”贺光点了点头，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贺穆兰。

5 k9 r) H4 b4 P0 ^    问我吧！快问我吧！
2 Q7 j: N  `2 F" s
; D. F! i5 W# M  G- I9 G8 d; x1 f    快让我秀秀我的算学啊！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考你了。”贺穆兰有些沮丧的又扭回头。
* \9 v, b* Q, Q; Q
# P6 T3 `/ ]+ ~2 w3 }8 T  C! ?    看来和什么民族无关，和受教育程度有关。
9 b3 P& u6 e6 E
    过几年，她是不是该请个读书人给小侄女长乐启蒙了？
6 i  K3 a6 ]  y6 l; }
    贺光期盼的眼神盯了贺穆兰半天，却只等来贺穆兰这么一句，顿时也傻了眼。

$ {  s1 E8 j1 f& S    说好的优越感呢？

7 |0 {8 \* c7 d. S! L- q    不带这样的！
" k( ~+ K! r1 Z
9 i7 U5 x% S2 a+ I: z! J3 O    贺穆兰的越影是匹极好的战马，让它和慢吞吞的马车一起在路上“挪移”是不干的，所以它很快就焦躁的甩起了脖子。贺穆兰早已经习惯自己这匹傲娇马的习惯，和两个孩子与花小弟打了一声招呼，便驾马疾奔，跑到老前面遛马去了。

5 \! d) I4 J4 b; |4 D( @    等越影跑舒服了，自然会再回来，花小弟和姐姐经常一起去集市，安安心心的赶着马车继续往马脚桥走。
! ^  Q  \3 d; i6 |' Q3 M: b
    “我们现在去哪儿？”贺光看着花木兰一溜烟跑没影子了，心中有些不安。
/ g' W, F6 G  |* t3 P9 {2 k2 \
8 V' T, ]+ i  E1 s- c* A    “我阿姊的马好久没出去跑过了，越影是不让其他人骑的，所以她现在顺便去遛遛马。”花小弟自豪地夸起了越影来。“那是越影！神骏越影！是陛下赐的，听说是陛下御马影无的同胞战马！”
/ P+ j- e: ]8 d% R, r8 M! ?
    “啊，原来是影无的兄弟。”贺光了然地点了点头。“花将军英姿飒爽，和越影也是绝配。”
) j( J1 B% u* f, Y& a( I/ T7 J& q
7 s! S$ p$ M2 E! ]* h( `) t    “说的你好像见过影无似的。”阿单卓就是不喜欢贺光这一点，明明是个年纪小小的少年，却总是弄出一副大人的表情和语气来。而且每次当花姨在的时候，他又会变回自己的年纪该有的样子。

    只是他是个老实人，虽然不太喜欢贺光这一点，但一来他们都是借宿在花家的客人，二来他和贺光没什么交情，无非就是同住一屋罢了，交浅言深，也是讨人嫌，所以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嘴里并没有说出来。

2 H1 v$ f$ S6 F* A+ f    “我自是听过影无的名头。”贺光又露出天真腼腆的笑容。“先不说这个，花家叔叔，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 f) c* ~6 I$ H& [% r# I
" j; b: l5 r: X+ b8 u6 Y. X  I    “贺小郎君，你问呗。”花小弟爽朗的笑了起来。

    “请问贵府为何要把猪圈和厕房修在一起呢我注意到老屋那边也是这么修的。难不成……”这问题堵了他一天一夜了，不问清楚，就算茹素期过了以后，他也是不会再动猪肉这种东西了。

/ P6 g: I. G8 o    “因为猪粪和人粪要被留下来沤肥。”花小弟有些了然的笑了起来。“是不是被我们家的厕房吓了一跳？听说你们汉人的达官贵人家里都是有人伺候着这个的，大概是不适应的很吧？”

    贺光闻言松了一口气，俊俏的小脸上也重现了光彩。
, E$ R/ v; i2 P# w1 D  a& t$ o1 t
    “啊，是有些……不过我既然决定了留下来，这些迟早便也是要习惯的。再说……呃，等等……”
% y4 k" ]# G" I
5 N' N5 c. C; l) Y& Z    贺光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

; g1 `7 \2 R% Q% I- C    “请问你们沤肥，是要种庄稼吗？”

    “主要是种菜啊……”花小弟朴实地一笑，“我们家的菜，都是用家里的肥浇的，长得可好了！你昨日吃的白菜，便是用好肥浇出来的，还有那萝卜汤也是。今年地里菜长得好，我家地窖存了不少。你放心，就算你只能吃素，冬天也管够！”

6 z, H8 o! Q1 |) H( r    到了冬天，菜反倒比肉食金贵。所以花小弟说出这样的话，就是想安安贺光的心。
# W: h( p9 e; E3 t, F
    猪X和人X要被留下来沤肥。
2 i) B: h, k$ b3 N3 u, T! o- Z
    我们家的菜，都是用家里的肥浇的。
+ V5 v& T: B* e- }
. t- L3 L, @5 I6 w4 K6 \    昨日吃的白菜……

    好肥……

    冬天管够……
+ U2 ]6 |7 c6 k
/ ]+ w8 Z5 ]% d5 t    贺光脸色发绿，整个人都不好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16:35
第35章 帅“崩”了

$ t, K% g- r* m    终于遛马回来的贺穆兰,见三人互不搭话的样子，奇怪的蹙了蹙眉。
* q9 \7 L& `' v$ ]7 x9 f+ W
    待看到贺光整个人几乎是魂不守舍的骑着马,她更是觉得好奇。
0 I" L- _3 S1 B, e" j( R
    花家小弟她知道，那是从来不会和别人起冲突的老好人。阿单卓的性格非常憨厚，也是个不会乱说话的闷葫芦。
: {  j+ J: w4 n% N6 u" F1 f0 i& @) s
7 e/ b5 L. i3 m  q' l    到底她走后发生了什么事，让气氛变成这个样子？
% x8 e+ q) P# s8 S; N  j
    她策马到了阿单卓旁边,轻声问他：

    “发生了什么事？”
1 M6 |5 }9 I' N) V8 W
: F, r3 S( [# s* t    “什么事都没有啊……”阿单卓比贺穆兰还莫名其妙。“刚刚说到了白菜和萝卜,他就这样了。花叔叔见他连头都抬不起来,也不敢说话了。”
' h1 V: A4 ~% j, n, E1 g
    为什么听到萝卜白菜会难过呢？
$ h5 R) c$ F" j. p. `
. m2 t" L# E$ Q0 ]    难道他想家了？想他阿母给他做的白菜萝卜了？
& M0 t3 ^0 D0 n
  {( T0 d* w, l( y    贺穆兰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乖巧的贺光突然阴翳了起来，不过她坚信这样的富家公子到了集市，应该情绪就会好转的，所以也没有太过担心。

% @8 P, a9 H3 v7 Z5 r8 x    也许是因为几个人除了赶路都不知道做什么，很快他们就到了赶集的地点——马脚桥。
. a: N/ f! O. R
; h' {- i5 B7 S- y3 D    马脚桥是个三乡汇集的地方，周边的人都会将家里的出产拿出来在这里买。因为虞城附近的十里八乡人口不多，马脚桥的集市并没有虞城的集市货物齐全，但胜在离家近，位置也好，所以维持着五日一小集，七日一大集的频率。
  S0 G. {3 w0 @. `$ K3 o
3 O4 y1 G! U" e, G* e( K  A1 R    正如贺穆兰所说的，无论贺光因为什么事而沮丧，到了这个地方，终究是好奇的东张西望了起来。反倒是阿单卓，大概去集市的次数也不少，所以没有表现出好奇的样子，而是熟练的帮着花木托把马车停好，主动表示在这里看管马车和马匹。

' O7 J: h/ u5 b# b    “花家叔叔，你没带挑担？也没载个小独轮车什么的吗？”阿单卓见花木托居然没从马车里取出独轮车也没带担子，眼睛睁得滚圆。
: s$ m/ I- P! ]- {3 v2 f
    “呵呵。”花木托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和贺光说着什么的姐姐。“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7 e; N- ?$ R3 h5 ^' |% U8 m    “和我阿姊出门，就带个人就行了。”

    另一边。
9 y; {5 y! H9 T
3 h/ G+ Z# N/ a$ i    “你表哥既然要你出来历练，我便不能娇惯你。”贺穆兰从怀里取出几颗珍珠，这些珍珠正是游可给她的那一袋里的。

    “这些珠子我给你，你给我换十斤盐来。”
  }: x; _6 ]( w. z
' U) g- }$ s9 N( q: t  [    “这不可能。”贺光可不是那好骗的三岁稚子。“没有盐引，谁敢卖盐？此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集市，又不是虞城有着盐引的铺子，哪里能买得到这么多盐！”
: H, x5 i3 p3 B6 E3 I
    “看不出来，你懂得还真多……”贺穆兰摆出个吓人的表情，低头似笑非笑地和他说道：“你没听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吗？”
( h6 _7 k8 @! s. c$ W+ t, F
    “什么？”
: r% Q* Q% h" i! a
9 I( p6 k3 D- y  c. N' w    “若人人都去虞城府里买盐，你觉得冬日里那么多人家腌货，用的是什么？”
8 G6 v% l3 B+ N5 t* I1 r
    “哈？”
2 f4 h, a6 c) W: Y7 L! o. Q
    贺穆兰将他往前一推。
4 x( ]$ B  V7 r0 \! J
    “我便告诉你，这集市里可以买回十斤盐来。但他们不会摆在明面上卖。”

$ z7 i1 \" w3 E, r" ]; y    她看着贺光一脸茫然的样子，继续恶劣地吓他。
4 U/ {0 d. _. a: R9 V9 ]
+ G4 Q8 s1 Z- _7 r    “你的珠子虽贵重，在这里却不吃香的紧。你最好快点去各处问问，等天色晚了，卖盐的都回家了。若你买不到，今晚就没纸可用，只能用阿单卓的厕筹……”
4 k7 j' H# d, A" E" e3 O% n  }
& L6 l0 H0 `5 s% i    贺光听到最后一句，立刻攥紧了珠子跑进市集里去了。

# l; c; g$ F, \9 [, G* U    “弄走了一个。”贺穆兰松了口气，又跟背着装着布匹和丝絮的小筐子跑过来的小弟吩咐了几句。
2 |3 u5 {7 p( A+ n% g& m9 f& [
    “阿单卓和贺光都住我们家，贺光又是那样的出身，怕是不习惯我们家的厕房。你去给他们买一个新恭桶来，我不好意思提着这个……”
1 p! [( B8 u7 j2 N0 S) q
$ A1 C% N7 c$ \0 p- a- H6 ?* W, a    “知道了阿姊，我这就去！”花木托点了点头，左右扫了一眼，奇怪地指着不远处。“那贺家小郎君怎么在和卖腌菜的大娘说话呢？”

    “这小子还真是聪明……”贺穆兰赞了一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让他去买点东西。你若有空，顺便照拂下他。”

' @- D( j' [( _' M+ z4 b) O    “阿姊，你是要去哪儿吗？”

: e3 P; S0 o( w% F+ o    “不去哪儿，你去忙你的……”

. F  @6 ^! B3 F! I$ w    贺穆兰捏了捏拳头。

    “我去抓几只老鼠。”
  j% ^1 S/ g) C5 w" G0 c
    .

    贺穆兰注意到，从他们到马脚桥开始，就有几个人情况不太对劲。
, f$ u- n, s0 X6 ^, v
  e% |5 @6 E" k' ~* O    她经常跟着花木托来这里买东西，自然知道马脚桥的集市是什么样的。这里说是集市，其实就是周围的乡民在这种有桥又有路的地方摆个地摊，或者支起驴车推车什么的，卖些日用品和家中的出产。
/ f7 g4 Z% X  `
3 a. u! V& Z5 z2 b; w% _0 P    他们来这里之前，她就发现前面有几匹马速度很慢，一直像是巧合似的一直在他们前头往马脚桥方向行进，到了有些路口的地方偶尔会停下来像是歇息一般。
) J- n. @0 ]6 D) G- x7 f. s5 ]
    后来她借着遛马的机会越过了他们，在擦身而过的同时仔细的打量了下，终于确定了他们不是汉人。
+ Q: \) {5 I* P* O$ e6 q
    胡人和汉人有许多习惯是不同的，无论是骑马还是控弦。普通人自然是看不出来，但花木兰在军中待了十二年，什么种族的胡人都见识过了，贺穆兰一见他们骑马的姿势和马鞍上的花纹，便从木兰的记忆里得知了他们一定不是中原汉人的结论。

  o, l* b. Q3 k3 A    事实上，她也注意到贺光有些地方不太像汉人。但他的气质太过儒雅，一看便是习过字、学问不错的孩子。想到北方的汉人高门和鲜卑人通婚也是常事，贺穆兰便没有想太多。

+ H. G; N, o+ F; N    虞城这地方，尤其是虞城的乡间，见到鲜卑人也许还不算什么，但见到这种穿着汉人衣服的鲜卑人或者其他胡族之流的人却是很可疑的。再加上她与他们擦身而过时，这几个骑士都低头没有看她，让她心里更是猜疑。

! n" D: w& P) c, z/ ^) P) O0 d    是卢水胡人的报复？
2 C5 t1 j2 g; e" w7 O; r1 n
' Z) \' ]7 v5 u5 }$ J* L; l* V3 S    还是如同崔琳所说，拓跋焘一直都派人盯着她，看她过的“好不好”？

    无论是哪一种，贺穆兰都不想忍。

* I) t' V0 X" S; z4 S5 n8 D) Z    所以她在把弟弟和贺光支走过后，装出一副买针线水粉的样子停在一处摊子上，用那胭脂摊子上的小铜镜不动声色的看着后面。
8 \3 X# P# H2 V; V! y
    待她确定那几个人只是跟在集市里随意乱逛，贺穆兰丢下铜镜，快步朝着那几个可疑之人冲了过去。
5 t4 x6 ?6 _8 u* ^2 e
! r- ^2 e6 A$ y    真的是用冲的。
, F4 \5 X" U5 l5 x# P9 ~
    只是瞬间，贺穆兰就靠近了他们，在这几人诧异的眼神中伸出了拳头，一拳挥了过去！

0 p+ B& P1 ~, {8 O9 ]! ^    嘭！

    拳头打到肉上的声音传了出来。
$ u! L# P* g5 O, S
. ~0 H% X" C5 I, s  ~4 [) ~    被贺穆兰打到的那个人当场痛的躬下身子，满脸痛苦地叫出了声来。
/ U: Q& R4 G- q# }4 ]
7 p( t/ o" c# P+ Z9 i    贺穆兰制住了这人，一手捏紧了他的胳膊，又用一只手卡在他的颈项上，用极度嫌恶的语气喝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跟着我们到底做什么！”

    贺穆兰想过这几个人也许会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装傻，也许会大喊大叫吸引别人的注意，还有可能会不管不顾她手中的人质攻击于她，却独独没想到这一种……
1 R4 ]6 ^& H& A* S6 [) t
& G" q) v8 E9 M' w' T    这几个男人居然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礼节，用着鲜卑语十分爽快的报出了出身。
+ @- V" q. e* B. m
/ r0 r, ~# W' u% \5 S8 Z5 G2 k    “花将军，我们是陛下身边的‘白鹭’，到此地监察卢水胡人的动向。和您遇上乃是碰巧，请您高抬贵手！”
  d, k) w4 k  l( a6 ?
    贺穆兰听了他们的话敌意确实减了一些，但手却没有松开，皱着眉头并不说话。
' k' f' r# D3 h/ O' \6 ?
    那几个男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从怀里掏出刻着白鹭图样的铜牌来，只见上面阴刻着“候官曹某某，不避强御，百僚肃然”的字样，确实是和汉人的御史同样作用的候官无误。

( }# g+ S3 H0 H: Z+ f    贺穆兰见不是歹人，便收回了自己的手，抱拳说了声“得罪”。

    此时正是北魏初年，很多机构都有鲜卑和汉两套系统，地方上也是这种政策，既地方上既有汉人的刺史，也有鲜卑人的刺史，共同理政。
0 C; ^2 y7 `) H1 G- E* l. j( z
# i2 s8 @$ x6 s8 D" y5 T+ S    北魏初期几位皇帝执政期间，虽然外朝也有御史台，但真正发挥着监察作用的，却是属于内朝的“候官”们。
$ O; R* H3 X3 W9 s% }7 A. s/ j
. x4 X* x: J8 b- ]) j, K    候官是汉人朝臣定官名时订立的官职。原本此官是魏国几位皇帝在行军时候的斥候耳目，鲜卑语言叫做“白鹭”，取自“延颈远望，机警纯洁”之意，后来便成了探子言官一流，任选性格刚正、性子机敏的鲜卑人担任。
- ^5 S6 u) E& f" X5 i% N
1 v; ]+ J, A3 M9 G- R    由于鲜卑只有语言没有文字，设立百官时直接翻译成“白鹭”未免不伦不类，汉字便写作“候官”，候官的衙门叫做“候官曹”。

    北魏境内各种民族实在太多，又有佛道儒之争，各种矛盾错综复杂，到拓跋焘的时候，候官的数量急剧增长，几乎分布于个州府各县城，他们微服杂乱与乡野间，只要听闻当地有所异动、百官横行违法，便能请了上谕进行动作。
# H3 Z4 g1 R$ r/ {8 j$ M; @
; v8 D3 w3 @& s- e    是以候官虽然品职不高，地位却不低，贺穆兰也不愿和他们结了仇去。

3 q% \. e5 C/ P: ?% n* q    这几个候官显然也不愿意和花木兰弄出什么纠纷，见四周已经有人注意了过来开始朝这边靠近，便压低了声音善意的提醒贺穆兰道：“盖吴的人还没走，请注意卢水胡人！”
) H1 r9 m, m0 }) X; E6 b
: _0 Q7 A( c2 z1 [4 z6 {- D    他们丢完这句话，并不多逗留，急匆匆的就离开了。

    只留下莫名其妙的贺穆兰，和好奇的围过来的乡民。

    “这位壮士，你是不是在抓贼啊？”一个说话都在漏风的老太太笑着夸奖她。“我上次在这里就丢了五个鸡蛋，我儿子非说是我算错了！我就说嘛，我怎么会算错呢，一定是被那个小贼偷了。你怎么放了他们啊，他们偷了你什么？”

    “……”贺穆兰看着这个老奶奶，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便胡乱敷衍：“啊，是场误会，他们没偷东西。”

: p3 x- x/ Y0 Z! D* w    “没偷东西你做什么打他们哟！”那老太太说变脸就变脸。“也是个不讲理的后生！抓贼要抓脏不知道嘛！怎么能胡乱打人呢！”
! W2 M9 @1 h' _5 M+ P* |: i' P$ Z' G6 v
5 S6 D& f+ k9 u4 D    “就是就是！”
, k; [% V( F- i8 M! E# _
5 D7 q2 m% @/ I0 n8 u: y    周边附庸的人也多了起来。

    贺穆兰哑口无言的低着头就走，和这些人实在说不了什么事实，也没有道理可说。

( k4 r1 {4 u0 P5 D0 C' w0 v    那些乡人见贺穆兰落荒而逃，说的更是起劲了。
! M! ^2 Y' t* D. S0 Z' _
7 u" T, L9 n# y  v- y8 k. w    “我刚刚就看他不像什么正经人，什么都不买，还把李货郎的胭脂水粉翻的一团乱！”
6 ]. d* m6 z( }3 P6 J# V, T# U' u
9 M+ _! |( C2 y9 V4 f. ?2 O: V    “看起来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居然去找几个年轻汉子的麻烦，还好人家不计较，要是换了几个凶横些的，就算他是鲜卑人，怕是也要被揍上一顿了！”

/ [  X2 e3 l& i0 K" j3 s2 @% D    贺穆兰听到“三十几岁的人了”脚下一滑，几乎要泪流满面。
3 h% [$ G2 j, c6 d' `
    什么白鹭嘛，简直坑爹！

    好死不死在她旁边晃来晃去干什么！
, d9 F. E( i, M) }
    叫你疑神疑鬼！

2 Q- P: m% h: C7 Q    明天虞城的新流言就要变成“中年大汉暴打无辜小伙”了啦！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16:46
第36章 熊爹or熊孩？  

! a% n$ ^3 o3 J9 B6 x    贺光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那边的骚乱,但出于各种原因,他并没有去凑热闹。

' {5 Q- F3 |' @, D3 {    花小弟已经满脸担心的跟过去看情况了。

' D. U' G0 B, |0 j8 B    花木兰素日里经常在这马脚桥的集市买东西。这集市里有许多人即使不认识大名鼎鼎的“花木兰”,至少也认识花木托。
0 f, i; X, C9 T6 r8 p
    所以花木托一露面,所有人几乎是立刻知道了这个被他们围着指指戳戳的鲜卑男人是谁，一时间,众人鸟兽散了个干净。

    留下贺穆兰苦恼地直摸脸，想知道自己除了脸糙肤黑以外,是不是还相貌狰狞表情凶恶，否则怎么一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都跑完了呢？
4 b) ~- L. k+ {8 `. c! \, V
# Q* E3 _0 Y+ C9 n# X" ]5 `0 E1 J    不是说她上次比武逼退盖吴成了乡野间的英雄吗？
9 u9 b# V- I, I1 k  C9 h& P
+ f2 o' D! z$ X, W9 k    这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

& U, @! k$ _; Z+ `8 g6 W% F9 d    “大婶,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贺光摆出招牌式的温和无害笑容,一指满脸茫然的贺穆兰。
4 \- ?9 G$ |2 M5 H* Y7 F5 N
    不得不说,见到这位在父亲口中“英勇如神人乎”的花将军,被乡人们说的满脸迷茫,他竟有些微微的快意。
1 K/ O# \3 S2 C5 s$ u
4 i' V! S! @6 p7 T. ~    那大婶早已被贺光手中的一颗珠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眼睛里便闪烁起又好奇又狂热的表情：“哟，我看你是哪家贵公子来乡里玩的吧。那是营郭乡的花木兰啊！她常穿着男装来市集里买东西，看她身后跟的是花家小儿子就知道了。”
; d- q; Q1 A+ J$ p: N' [
    “既然知道是那位女英雄，为何人人都避开了？”这和他想象的结果倒不一样。

    “你是不知道……”这大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和他小声说了起来：“听说这花木兰最近在招婿，她那些军中的袍泽逼着别人娶她呢！他们怕贴的近了，回头被那些当兵的拉去强娶了……”

    “放肆！”贺光脸色铁青的站起了身，俊秀的脸上全是寒意。“军中羽林，国之栋梁，岂容你们这些贩夫走卒在身后指指点点！”

    “哎哟我的天啊！小郎君你真吓人……”大婶拍了拍胸脯，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贺光。“我也是听人家说的，你问我就答了，何必要做出一副官老爷的样子来吓我！”

    她大概面子被扫，也不再和他说哪里可以买到盐了，低下头既不看他，也不要他的珠子。

7 \: q, K& y2 a" f    “听人家说的而已……”贺光低头轻叹。“我常听闻人言可畏，却经常不以为然，认为那是被说的人不够坚定。如今看来，我竟也有连别人的流言都不愿意听到的时候。”
0 K( O+ B7 n9 [. s, t
    才一天，而且这个花木兰还是个这么不讨喜的性子，他到底是哪里害了病？
: A* |, Q$ ?% I' ~
' _# n1 G/ y. O7 d; I/ H    贺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丝绵袄服，再看看其他乡人一身麻布葛布织造的夹衣，有些后悔自己穿了这身出来。

  E3 P6 |9 ~% ~    这些人里偶有几个穿着皮夹袄的，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卖东西的，都蹲在地上将身子全部蜷缩起来。若是此时有一阵风吹过，许多人更是齐齐打起了啰嗦，就如约定好的一般。
8 v  l, n' o( R- K; K2 `$ \
+ X# K2 R' U& F& i    他捏紧了手中的主子，苦笑着朝另一个卖腌货的货郎走去。
2 `* F! s& o  z  J" h
    何苦可怜别人，今天这盐买不到，他说不得就要熏死在那粪坑里了。
1 U, S0 e7 z  ]" }1 V  U
4 w3 l( g  T7 U9 W" H4 Z! f    .
1 e  n0 V3 x% R8 M
8 a% r  y, c8 G1 ?% W    贺穆兰看着花木托向自己走来。

. n, s7 \' k' \7 U! Y, k    只是花小弟倒提着恭桶向自己走来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惊悚，她有一瞬间还以为那恭桶是要扣在她头上的。所以花木托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竟然被自己的脑补吓的倒退了几步。
' r3 X" |2 {8 |  E% x
. P; A, O' ^" V3 S- _2 k    “阿姊，刚才怎么了？我似乎看见你在和人打架……”花木托不安地看了看四周正在用余光打量着他们的人。“有什么麻烦吗？”
! E1 N3 D. Q' d0 q6 R9 w
2 V5 J+ B1 S" N/ D( ~+ i* S    “没什么，误会一场，已经解开了。”贺穆兰想要接过花小弟手上的恭桶，但他红着脸就是不给，反倒一溜烟的提着恭桶去找看管车马的阿单卓去了。

    “这小子……”贺穆兰有些感动的看着花小弟的背影。
: v- h- S' P, R, Q- h
    她知道他的想法，无非就是觉得“女英雄花木兰倒提恭桶”传出去太难听了而已。
0 q% {2 h. X$ y7 k" s* m! o% u
' K3 A. [) w" u# B    家人都千方百计都想让她过上受人尊重的生活，她不是不知道。
5 C7 Z  V: k  B+ E0 p  {
    但即使不受人尊重，也没有什么。

  s8 G9 i; u% ?7 ~5 R% a    花小弟很快就跑了回来，贺穆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梗着脖子和别人讨价还价，又在交易确定后，高高兴兴地抬头看她。等她点过了头，花木托便把自己带来的细麻布或者一部分棉布按照约定的尺寸割下来给那些乡人。
( X( `) C( _% Q$ G' E
    每当这个时候，贺穆兰便拎起他买好的东西，一一送到阿单卓那边的车上去。

    不得不说有个人看车十分方便，以前她都是一直拎着走，直到要离开市集才放回花木托的小车上的。

! H! C- i( e- q: b  Y) {    由于是这个冬天最后一次采购，家里又多了两个客人，花木托还咬牙买了不少珍贵的蔬菜和冻梨冻柿子这样的瓜果。
) ~: Q# `1 V& }# f/ O- Z
) I9 E0 k2 y. n, O. C7 w    直到这时候，阿单卓才知道花木托所说的“和我阿姊出门，就带个人就行了”是怎么回事。和这位“花姨”出门，只要带个人讨价还价挑选东西就成。钱是贺穆兰付的，东西是贺穆兰拎的，就连在一边等着花木托挑挑拣拣的样子都很有耐心……

    等等……

. Z. G9 i+ P8 }% g' V" B    怎么老觉得有哪里不对？
' G4 q8 l8 m& m8 Q
' L& A. @/ S# N2 f    贺光很快也就成了市集里一个怪人。

+ G* p% ^. i2 W$ T" a2 f0 D5 W5 b    这个穿着好料子蹲在市集里，专找各处腌菜摊子下手的小公子虽然笑的特别俊俏，但一出手就是比拇指指甲盖还大的珠子，这些乡人谁也不敢卖东西给他。
' s/ |( X! T+ x8 f+ }/ Q
    这样的一枚珠子，若是镶在什么簪子上给家里闺女戴着，嫁富户都是足够了！

  N8 g, }4 F# `+ F  _* x% D0 Y9 c    可那也要看会不会招贼来。
4 |. q5 _; Y* D: R7 w7 u
    这在马脚桥集市里买卖的都是熟人，今日你得了一枚珠子，明天就要被全村的人赶到家里看热闹。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就算白得了这个便宜，以后日子也没发过了。
) B/ ^: b" p4 l
9 l" \9 v9 K+ Q% w! {. w    但也有大胆的，主动去找这位小郎君攀谈。

! Q! L1 V5 [( X    “这位小郎君，您到底是要买什么？和大叔我说说，大叔看看有没有！”一个长得颇为精干、穿着狗皮大袄的男人拦住了贺光。

    远远地，贺穆兰询问的眼光看了过来。贺光对贺穆兰摇了摇头，开始和他攀谈。
7 ?- b0 L0 F4 @  N: M
0 ^" d- E( b* A% v& V    “我和朋友打了赌，说我能在这集市买十斤盐回去。”贺光皱着眉，为难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珠子，“要买不回去，我就只能愿赌服输了。”
, x8 _9 M. p+ s  b1 U; Q
    “哟，原来小郎君是要买盐啊……”精干男子笑了起来。

    “是，我要买十斤盐。”
( g) P. X" T: {5 e! b
" J- O/ N: a. a    那满嘴的黄牙惹得贺光胃部有些不适，微微低下了头。

. a3 ~. H8 C6 B5 g    他不知道贺穆兰让他一个人买盐是为了什么，他不熟悉这个集市，也不知道在哪里买盐，但他知道，他是不知道的，但一直要用到盐的人，一定知道在哪里买盐。

3 T4 e! C0 x8 X7 k. h    所以他不停的问腌货的人盐是哪里买的，便是要引起有盐的私贩注意。
- u2 k0 y5 P* K) A. n
* F7 D9 E) A2 Q) H- ]% K' \    寻常卖腌货的乡人自然也是有盐卖的，只是若是个几两盐还容易，要一下子卖他十斤八斤的却是绝无可能。
7 X/ A' V! F% C) q' X3 l
5 u/ e8 i. b; x# ]    北魏初期，虽然没有货币、许多政令都混乱的紧，但在盐业上一直是握在自己手里的，百姓无权开采盐田，也不能贩卖私盐。

    可是私盐却是禁不住的，连年的征战也使官营盐的价格越攀越高，用以补贴军费，乡间买卖私盐的也就多了起来。

# Q5 g$ x& F/ T# L    贺光大约知道大魏境内有一大批人专门干着冒死采盐、运盐、售盐的勾当，却不知道已经严重到连虞城这种中等县的乡下都有人在卖盐。
6 h, I3 x+ _+ B% l; M  o
" P, L) V- ^; Q* w) X    十斤盐，在乡间来说已经算是大买卖了。那精干男子大概是没想到会有官府的人派出这么小的少年穿着贵重的衣裳在市集里买盐，竟是很愉快的同意了卖他十斤盐，只不过要一个时辰后过来，才能在桥下的僻静地方去取。

1 G1 R$ v2 i: |5 v3 Q    贺光实在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动作的，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甚至让他亲自看了看手中的珠子，告诉他若是来的再快些，便把手中的两枚珠子都给他。

    等贺光回到贺穆兰身边等待，就连花木托都有些惊讶贺光买的如此容易。

    他们家由于花父的固执，是从不在市集里买私盐的。但他们都见过别人在集市里买，也不说破。
3 B0 h7 H! C% f$ ^7 J/ ~7 c. |
    贺穆兰让他买盐，一方面是想看看他是不是个笨蛋，二来是想看看他为人处事上的本事。
2 C! R; b* p5 G/ t5 ]
    盐和米粟绢帛不一样，是很棘手的货品。而对于他这个明显是外来人的贵公子，贩卖私盐的人和乡人自然会秉持着忌惮之心，不会轻易就卖给他。
" i# z3 w$ [7 f; l
    但现在看来，这孩子很懂得利用自己本身的优势，也善于观察身边的状况，难怪一个人离家出走，居然能安然无恙的跑到梁郡来。

    她该叹声后生可畏吗？

1 D3 a9 ]1 O. Y& u8 O! m1 i    贺穆兰陪着贺光等了一会儿，为了怕他被打劫，便跟着他一起到了马脚桥下。

    只是待她一看到扛着盐来的是什么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 Y! @. I  }* P
    “栓柱子！怎么是你！”这不是高金龙手下那个老三嘛！

  B0 H8 B2 ~4 v2 H    “咦，花将军，是您买盐吗？”栓柱子见是贺穆兰陪着一个少年来，那提起来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这么一大袋盐，腌一百斤肉都够了，老大担心有诈，人马都在旁边看着，只派了他和马大胆一起出来贩盐。
+ P$ |# B; k7 u4 P
7 u' M! e; H- g  k, w, h5 `& ]    “早知道是您，我就都带细盐出来了。”栓柱子笑的极为热情。
, \) s8 b+ a% Y/ K2 @3 |
    “花将军，您认识这些……”私盐贩子？
3 {) Y; M3 N5 b
    “这是此地的游侠儿，那些卢水胡人能乖乖退走，这些游侠儿有七分功劳。”贺穆兰比贺光还要意外。

    栓柱子听闻花木兰夸他，笑的连肩上的盐都忘了放下。马大胆见是熟人，也是笑的更加开心。
- I9 E2 j3 }% j
    “我说你们怎么还干这个？”贺穆兰有些不赞同，“陛下禁止河东盐池所产之盐私下贩售，你们这么做，要是被发现了可了不得！”

( }# T) y( D- ]6 x5 k  x) ~# p    “官盐哪里吃的起。”栓柱子笑容略收了收，“不是我说，打了这么多年仗，若不是粮食自家能产，连饭都吃不起了，更别说吃盐。兄弟们也要吃饭，总不能一直偷鸡摸狗吧。”

    贺穆兰也就是随意劝劝，知道这些游侠儿也听不进去。再加上她毕竟是现代人，完全没法子把“卖盐要杀头”这种事情想的很具体，便没有再多说。
% X+ _  s% q% I
& y' C% e- T2 f' W4 H* V    “你们这盐从哪里来的？”一旁的贺光好奇地开口相询，引得栓柱子看了几眼，却没有搭理他。

0 w' u% `# Z; b" _    贺光欲还要多问，贺穆兰按住了他的肩膀，从怀里又掏出两枚珠子，递了过去。

5 n- n* W" D( F6 E3 Y$ c  z5 D. T    “约定好的，这是两颗合浦珠。”
# B: Z  H) @7 e# X3 j
    “栓柱子，把东西送给花将军，我们走吧。”远处的高金龙终于还是现了身，在几丈远的地方对着他们这边喊叫。
7 H  ]  h# v( J# W  g
$ Z. w/ D! R, S4 z5 v6 [    栓柱子“哦”了一声，丢下盐袋子就要走，却被贺穆兰一把拉住，往他手里塞了两颗珠子。
' E5 m* ]; J* o3 N' z/ O
    “今日也是凑巧，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你们老大又不是只管着一张嘴，拿回去吧，莫要和我龇牙。”

    栓柱子原本不敢要她的珠子，可听到“你们老大又不是只管着一张嘴”时还是犹豫了一下，待看到马大胆隐约露出兴奋的样子，捏了珍珠就没有松手，道了句“有要盐再到桥下来找马大胆”，急急忙忙就跑了。
. X7 G3 N: z9 Q8 C( s% S
    回程的路上，贺光比来时更加沉闷了。

    贺穆兰以为他是担心表兄辖下的地方会出乱子，犹豫再三后，还是安慰起了贺光来：

    “你莫担心游县令，这下游侠儿有分寸，不会弄的太凶的。”
; X  A8 ^- d. b( E
    “那人说官盐已经吃不起了，真的已经有这么严重了吗？”贺光忍不住问了出声。

    “你的两颗珠子可以买上几车粟米，却只换了一大袋盐。这还是私盐。”贺穆兰买东西不怎么问价格，所以她伸头问了下花小弟。

    “小弟，现在官盐是怎么换的？”
. B( E* P0 L6 G) q; O
    “一升盐一斗米。”花小弟听了阿姊的问话喊了出来，有些担心地问姐姐：“阿姊，这盐是私盐，回家怎么和阿爷交代啊？”
& E% R6 }% V/ m  ]
    “那就别交代。”贺穆兰随口回道，“问急了，就说是我的旧友送的。”

    “说老实话，我对买卖东西一点办法都没有，每次出门，只能带着我阿弟。什么布帛粟米，升斗斤两，我通通都头痛。”贺穆兰望着贺光，有些感慨地说：“但我却知道，陛下征战这么多年，百姓实在太苦了。”
1 b4 T. ^4 ?! s- {& g+ u. b7 J$ ~
    “我当年离乡从军时，两尺厚葛布尚能换到四升粟米。如今却连两升都难。粮价高涨，盐价更是吓人。只是粟米麦饭不吃，还可以拿其他东西填饱肚子，可若盐也没的吃，人就会虚弱无力，根本没法子生存……”贺穆兰看着听得认真的贺光。“所以，私盐是必须要存在的。若没有这些人卖私盐，百姓买不起盐，就惹会出更大的祸事。”

/ v5 S5 v  J. F# \& \$ {$ z    “游县令未必不知道自己辖下有人贩卖私盐……”

1 r, ]9 x6 B3 P" R; w& P    “你是说，游……我表哥知道有人卖私盐？”

: `# o* h7 S3 R! ?5 f    “谁知道呢……”贺穆兰没有继续往下猜测。“或知道，或许不知道……”

    “只要有人吃不起官盐，私盐就会一直存在的。”

0 S& j, C/ t; O$ `7 i0 o; T' ?    贺穆兰的话给贺光的冲击似乎很大，以至于阿单卓对自家“花姨”的崇拜更深了一步。
& S! Q% j5 ~$ n8 b; c, Y
    能几句话说的这位贺家郎君埋头深思的，果然只有花姨才做的到！

    对于阿单卓来说，盐卖多少，多少人有私盐，这都是离他很远的事情。他需要想的就是把武艺练好，等军府下军贴的时候，就从戎去建功立业，能成为家人的骄傲。
; Z' x: q! C8 j* P
7 I+ h* A, M1 H) z. Q1 y    贺光明显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因为他懂的多，想的也多。阿单卓知道，虽然两人有同居一室的经历，但他们毕竟还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等贺光的家人来了，他便再也不是他口中客气相称的“阿单大哥”了。
7 s, H: c! G* D5 D6 H" V
1 e' f4 D% W% E5 J9 G- g    因为有“私盐”之事耽搁，几个人到了下午才回到家，中午是在路上随便用干粮打发的。

8 H/ @" }, I6 ^# N    等回了家中，房氏和袁氏连忙出来相迎，被贺穆兰哄了回去，四人一起卸货下车，再分门别类的放到各处去。

. L+ `1 W  l# i$ X( R& C% t    贺穆兰先前以为贺光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高门公子，可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也能扛得动米袋，拎的起冻梨。
8 p1 S7 d& A+ Q
3 F% w6 g$ o: G5 a+ F  o+ K    “我从小也要学习骑射的……”贺光有点落寞地回应着贺穆兰的疑问。“只不过，我很少用上罢了。”
* Q2 s' w& g( P3 I% H) i
" @$ E, |) Z0 ~) U/ |    “哪有用不上的道理！”阿单卓听到贺光的话，一脸嬉笑，“听说陛下宿卫军和羽林军里有不少都是你们汉人家的子弟哩！你骑射要真的出色，哪有不能出头的道理！”
# h* W7 }* M) p3 g9 E  d0 l: Y
    “阿单卓你莫乱说，他是汉家的富贵人家，自然是要当官的，当兵做什么！”花木托把一大袋盐偷偷摸摸的塞到放草料豆料的料房里，回身听到阿单卓的话，笑的比他还凶。
1 V  C; L- g* O* }1 P
    “到时候，我们就要喊贺小弟一声‘大人’了。”
3 K+ [( K& ]7 h
8 ?$ L0 v/ a4 N% k  ~& ~    “谁来帮个忙……”贺光被一袋豆料压得快趴下了。“你们的‘大人’……抱不动了！”

2 Q7 V2 a- s4 i  I4 p    贺穆兰此时正把堵住自家库房门口的各种大石头移回原位，然后回库房里清点绢绸锦缎和其他财物的数量。

4 q8 q+ U/ b7 b* H. l$ d    库房里放的东西不多，其实大部分都已经给她移到别处了。但即使是这样，这库房比起一般的官宦人家的库房都要殷实的多。
- }7 I( A9 A. ]1 w
    “你为什么不买田地呢？”有些沙哑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一般将军解甲归田，都是做个田舍翁的。这些死物既不好保管，又容易朽坏，一把大火直接就没了。你存在这里，不如广置田地，再把田地租出去……”

/ e) L# o+ X" h' J2 Z0 D5 U2 O    贺穆兰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惊了一下，再一回头，果然是贺光站在门口。
8 \2 }2 j* w- `% T. K
- p9 l4 Z4 E( p5 t# C) V9 W* N    这少年逆光立在那里，看起来像是一团黑影，并无眉目。贺穆兰眯了眯眼，低下头再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合上箱盖，轻点着头回他：

/ E; d" M; I0 m# s' v' Z    “我何尝不知道这样是最好。但……目前还不行。”
, P' X1 _) A3 `* \
! w! {! c" E* k- u9 W9 i: c    目前还不行，在确定“花木兰”不可回归之前，她是不会随意支配这些东西的。
/ I" E) j- S6 s+ B
2 E& ?  L, k6 y0 B# {, Q    花木兰难道不知道把这些东西用来置办田地更为合适吗？她难道不知道天天被人盯着、被游侠儿守着不是长久之计？
% l# a4 u( a3 V+ N3 d- \% c: [; e' u
    可她一没有挥霍，二没有置办什么家业，只把这么多金银珠玉、布帛毛皮放在这里不动，必定是有什么道理。

    还有那空了小半的箱子……
+ B. q4 o5 p( h0 w$ R
    在没有找到关于这方面的记忆之前，她是不会按照贺光所作的去做的。
7 W2 _5 A4 ~+ e8 z8 B! H% f
  s: e- |6 R) s% N( m3 m    “难不成花将军还有其他打算？”他拖长了语调。“比如说……您并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若是那样，她自然是要把财产安置在她长住的地方。

    “嗯，我最近倒是想出一趟远门……”贺穆兰揉了揉下巴。“我想四处去走走，拜访下我昔年的军中好友……”

    “不过现在给你这个小子拖累，说不得要等到开春过后了。”
* g/ E. a: m( r5 ]
% {4 g& T# I4 t& q, E" X# h( u8 W    她推着贺光离开库房，给库房上了几把大锁，并没有直接了当地回答贺光的问题。
2 s! |$ w# o; i9 X% `  q2 s# A% J
    这小子话太多了，她有些烦他。

7 N3 p9 ?4 ^8 \8 t! f    到了晚食的时间，由于奔波了一天，阿单卓和花木托都胃口大开，简直就和山上放下来的野人一样，麦饼是吃了七八块之多。
/ H5 I# g) _8 A$ `' H# B
2 ^; \5 k+ {; g: U3 G+ {    再一看贺光，不但是不喝肉汤，就连桌上的蔬菜都不动了，只干啃着麦饼。
& u% i$ q* E7 I/ ~9 _, ]+ I/ m
    “你怎么了，连菜都不吃了？”阿单卓咬了一口白菜。

    用猪肥肉熬出的猪油炒的大白菜是特别的香甜，阿单卓吃了好几筷子，连肉都吃的少了。

    “没什么……大概是累狠了，没什么胃口……”

/ Y% k. G1 j5 \+ \( l& E    贺光看了那白菜几眼，愣是没有勇气夹一筷子。
6 I' \7 j; |" Z9 i
    “话说回来……”贺穆兰吃了几口手中的麦饼，有些好奇地问他：“我还没有问过你，你到底为什么离家？”
( `6 D% R; r: J
8 r! B9 Y# Q$ K- [* z    看着他这一天的表现，也不像有满腔悲愤之气的孩子啊。
% O( V/ a6 i1 M
0 l0 [; ^* i$ Q* P3 W    “这个嘛……”他突然露出非常难过的神色来，连举着筷子的手都放下了。“那是因为……”
" w9 q. H, u9 p- U5 Q0 }4 g+ K( S5 s9 U
7 S. w8 J/ J: t# L    “我父亲待我儿子，比待我要好得多。”

" F/ S& ~5 N, X6 s    “什么？”

    花木托和花父差点被嘴里的麦饼噎死。
, V9 r5 {  }0 d+ W/ m
    “我天啊！你有儿子了？”
* H/ y8 F0 q6 F# s& u, N
) j" `1 @; V7 ~& w    这家伙命太好了吧！他都十七了，都没有娶上媳妇儿！

    “我没听错吧……”贺穆兰上下打量了一眼贺光。“你今年多大？你儿子多大？”
% M- g. O! R, ?+ S
7 T1 Y2 c5 M$ }) C" I7 P    她是知道这时代男孩子早熟，不过也没早熟到这个地步吧！
4 S1 _9 S1 N# Y/ W
. f0 s& ^2 W$ L$ S" W7 g; V    抛下家中幼子妻室出来离家出走，这孩子是有多中二啊！

    “我……下个月就十五了。”贺光不好意思地看着贺穆兰，“犬子……”

    贺穆兰关切的看着他，以为他会说出“一岁”或者“几个月”之类。

0 c5 ]( y- N- Z! m& p6 [7 \    结果贺光腼腆地笑了一下。
8 E) W3 v- G* u: x5 {
    “犬子今年刚刚三岁。”
. d& x, J, e5 @1 @
5 W( e  k; P: {# ]    噗……
" ^; h- i: V/ ]' F% h! [: z" c; V
    贺穆兰一口肉汤喷了出来。
/ h! c" J# F  X, r  q, R
    三……

. a' Q. k2 Y  E& w* a6 }) L0 e1 P& X6 C    三岁？

) f, h) L/ e; y7 v$ A4 X. b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 A2 K- n& {, r" l6 e
    和这位“花姨”出门，只要带个人讨价还价挑选东西就成。钱是贺穆兰付的，东西是贺穆兰拎的，就连在一边等着花木托挑挑拣拣的样子都很有耐心……
- r8 {! h. m' N+ ?) X& |1 |  V' q
    贺穆兰：（无奈摊手）当你有个爱逛街又会还价的闺蜜，就会变我这样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16:55
第37章 来如此

: p: P$ C7 N; |# y    在贺光说起他儿子已经三岁的那个晚上,花家人和贺穆兰都受到了很大的震动,尤其是贺穆兰同学。

    作为一个外表三十二岁内心二十八岁的姑娘，她一瞬间就跃上了奶奶辈甚至可能是曾祖母辈,这让她一晚上都徘徊在“我艹这小子好枪法”和“我擦难怪长的不高”以及“天啊他那么小X子质量行吗那小孩子会不会有心血管疾病长大了猝死啊”之类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7 K& f+ C& Y4 e1 C, E' ]
    晚上。
) O9 X: `( o  I3 ^
9 S% k2 M! w8 c8 B    两少年睡觉的卧室里。
* U. t  a  {0 l1 s% h8 J
0 ]/ L  R1 t, T+ |/ [! _2 M    “……你真有个三岁大的儿子了？”阿单卓还是不敢相信，忍不住问出了声。

9 h' W8 P6 E' D, x    “是的。”贺光轻笑了一声。“我们这样的人家，只要一成了人,长辈便会安排人侍寝的。我这第一个儿子，就是这么来的。”
2 N- P% `/ l+ X/ X  g8 u7 V
    “可我的天啊，我都十七了还是光棍啊……”阿单卓满脸羡慕嫉妒恨，“我阿母经常说叫我别急，等我建功立业了，找到的才是好姑娘。可我现在才发现，等我建功立业了,好姑娘都给你们去生孩子了！”
" \" M5 Y: H: ]1 j* n- M  O( n; K7 b
) B- i* T) d4 B8 J0 J) t    “哈哈……阿单大哥真是风趣。”贺光虽然只是个少年，可谈起这种男人间的话题居然一点一而不拘束，显然并不把女人当成什么重要的事情。“这孩子的母亲又不是正妻，不可和你娶妻生子相提并论。”

; l" }0 a  r* x. x9 `3 ^0 V3 I' O    阿单卓一愣。
2 M4 `: e; o' Q: Y/ X$ v
    “咦？都生了孩子了，也不能当正妻吗？”

; ]" M( |  Z& O3 J  C# n    贺光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1 m9 R% }! S" S
    阿单卓在黑夜中听见贺光幽幽的叹气声，连忙回想自己问的问题是不是对汉人来说十分逾越，在他的想法里，一个男人能娶到一个漂亮老婆就已经很困难了，更别说一举得男的。可再看这贺光的表情，似乎其中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闭嘴再不敢言。
* H$ c& y  T7 N, ~) }& P( m8 U
+ z# {1 R- L  p9 A' r. d    贺光一点都睡不着，一下子想想家中的幼子，不知道现在已经怎么样了，一下子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最近晚上是不是还是睡不好……

    他脑子里盘算着许多东西，不免在床上翻来覆去，引得阿单卓也无法入睡。
1 y. w' H8 D5 l8 c+ X6 C$ [: p
" @( `7 D& L' N" j% M    .

    隔壁主房里，正莫名其妙梦见自己左手一个娃、右手一个娃、腿上还拖着两个娃的贺穆兰突然一下子惊醒了。

% H2 ?* V0 q) }7 L' @) ~0 J+ g" D( l    她“唰”的一下坐起身，骇然地四处张望，梦里那浑身黏腻腿也移不动耳畔还有小孩子不停哭闹的可怕感觉，似乎挥之不去一般的萦绕在她周边。
5 j$ p" H0 H6 Y( ^- q' n) R
  r' D7 g2 i" d9 \4 |: I$ t6 I" _    呼呼！

- a6 Z7 `3 E5 `    还好是噩梦！

    这些古代人是有多热衷与生孩子啊！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若是穿越到古代，十三四岁就要嫁给一个男人，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陷入到无尽的“生孩子”—“怀孕”—“生孩子”—“怀孕”的轮回中去，就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 K- U( z% C9 G6 d8 y: `- W! E9 t( w- p    这她喵的比让她去战场杀人还可怕啊！

    蓦地，一些微不可辨的嘈杂声进入了贺穆兰的耳朵里。
5 C" e, n: Q6 Z
3 Q1 e  W* D& r% K8 s$ _6 k    在这种毫无噪音影响的古代，夜间的寂静简直超乎你的想象，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半夜没睡着的人又恰巧是个耳目聪敏的家伙，想做什么坏事实在是太困难了。
1 g9 u1 \& M+ g; U+ \0 U0 t7 @8 G& ^
" c% {2 J& ~' I4 G) u* E    尤其贺穆兰过去已经习惯了游侠儿三不五时的过来“刺探”一下。
% A! h" |+ V& Y0 n
    她立刻迅速的披衣起身，脚下踩着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鹿皮靴，悄悄的推门而立，在门口探看着动静。
0 p+ s9 ^7 I. ~+ D  i
    这声音像是打斗声，但似乎是没有用上武器，所以听见的都是“噗噗噗噗”的闷响。交手的两方都克制着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是以连吆喝声和呼痛声都没有。

( ?6 R, {* A# @- Z    若是游盗贼寇之流倒是好办，可有这般的忍耐力，她就真要掂量掂量是什么情况了。
0 E" o" _1 _% N7 r
    贺穆兰回屋拔出“磐石”，将剑背在身后，极快速的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
, I, g& u  {% l7 N
. Y4 K+ d* }% Z. ]3 x2 A    .
* \% d" ^8 d: h; i% e2 l9 p1 G
    两位值夜班的白鹭简直要被这群人弄疯了！

8 l4 o( G8 R- g. c4 b" Q    好生生的在树上守夜呢，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几个游侠儿，像是猫一样无声无息的上了隔壁的树，竟然给了他们几记吹箭！
) }3 J5 }- f2 x" }! \. P5 w
    若不是他们一个目力过人一个耳力过人，想来就会中了这几记吹箭，狼狈的掉下树去！
. z5 W0 |' r" O9 p& C- O+ L
% S6 ~! x# {8 w" G( c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这位虎威将军当年的亲卫或偏将之流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她家，可再一看这几人的穿着打扮、行事风格，两个见多识广的白鹭就知道了对方是什么人。
' x% G+ v; p8 Y/ L6 H0 _- x  m
& z, e, x5 D' x$ }, L" M* j    这些游侠儿可不讲理，见他们躲过了吹箭立刻就伸出爪钩要把他们拖下树，他们心中有所顾忌，连武器都不能掏出来，只能以二搏四，一边吹起夜枭状的口哨召集伙伴，一边竭力抵抗几个游侠儿的攻击。

- H' D( o2 A1 ]5 X    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这群游侠儿要袭击他们！
6 I/ [" k0 L& J: p6 R
    贺穆兰闻声赶到他们家不远处的这几棵大树下时，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 ~$ X4 e. n7 l
    以高金龙为首的几个游侠正在和两个白天见过的“白鹭”在酣斗，但没有一个人用了利器，此时的场景活似街头地痞流氓打架，你抓我我咬你，哪还有一点风度可言！

    一想到这些白鹭在查探卢水胡人的消息，有可能正好也追踪到了私盐贩子在办案，她便为新交的高金龙等朋友忧心。

    只是这些人为何要在她门口打架、高金龙到底是不是胆大包天到要灭口朝廷官员，她也想不到那么多了。

    贺穆兰将磐石重重的往地上一拄！

; }7 L* ~9 N1 e    嘭！
3 d- F- x9 _0 s1 s- d
    “你们几个，都别给我打了！”贺穆兰压低了声音轻叱了起来。“再动手，我通通胖揍一顿给丢出去！”
, t, D' p4 L( E( Y
    闻得贺穆兰的话，正在和一个身材高瘦的汉子互撕脸皮的高金龙也喝叫了起来：“花将军，这几个人鬼鬼祟祟在您府上不远处窥探，我们怀疑他们是流寇歹人之流，为了贵府的安全所以才动的手！”

3 M. e5 ]7 V5 o- [" W4 a  V    “那就停手！”
/ z4 L% D' P( o; [8 Y: _
8 @8 b8 c5 {4 S1 n* A8 ^; \5 w! ~    贺穆兰不敢明说这两个人是朝廷官员，只能□□众人之中，用磐石的剑背一个个敲上他们的肩膀！

4 W' g% W8 t' f0 A8 U' S& i    磐石沉重，贺穆兰的力气又极大，几剑拍下去，无论是游侠儿还是白鹭们均觉得肩膀一沉，然后人就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 H( `! ^# q9 {" d% h! p1 u7 ]/ y
7 c2 C7 g7 `* ~# K    白鹭们还好，他们都是从身体素质极高的军中勇士中挑选而来，当时只是单膝一跪，用手撑住地面，总算能维持不失态。
) t: {5 ~2 m. \4 G7 v( K
) U  D0 W- p5 D+ Z    游侠儿们原本就不以力量见长，此时挨了一记，虽然知道没有受伤，但如此大的力量从肩膀压下，顿时哎哟哎哟声不绝于耳，许多体格瘦小的游侠儿当场就五体投地了。

    一时间，场上站立的竟只有贺穆兰一人！
& n  ?2 q' J) U  b/ T; l  J# h
2 m( s( `* K8 {, [# v  _    贺穆兰见总算制止了他们的争斗，也不站着，随意地席地一坐，皱着眉头看了看又出现在她家门口的白鹭，终是没有好语气的开了口。
( {+ P& O" d. k5 b8 b+ c
* t: y; y' O4 I5 |) e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8 O6 a3 r# y( N+ H% c" j    两位候官都是从军中被挑选出来的，昔年也曾见过这位“花将军”在军中的风采，内心是恨不得把自己的来意说与她知道的。可上面有令，他们也不得不遵循，只好支支吾吾，左右为难极了。

# R. Q- k1 L' `4 t: z; `    见白鹭这边不可硬逼，贺穆兰转身对几位游侠儿拱了供手，客客气气地说：“多蒙各位提醒。先前高首领说梁郡的游侠儿都会替花某看家护院，花某还以为只是客气之语。想不到各位真是日夜守护我家，到让我心中惭愧了。”

/ r2 }& u, k& O0 r, V  `    她嘴里说着惭愧，眼睛却不避不让的盯着高金龙，想要他也给个说法。

    旁边两位候官的脸上露出了“哈哈你们也要倒霉了”的神情，心里更是幸灾乐祸，浑然不顾两方都是“难兄难弟”的局面。
$ B; m9 k# @! @3 B9 `5 P
* Y7 U# L2 q! \- u2 O9 U# K    高金龙见花木兰还是被惊醒了，心中也是暗暗叫苦。
& v- S4 w( `2 T
    他是此地的游侠领袖，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自然是不会一天到晚盯着花木兰家的。就算派了游侠儿时刻警醒着营郭乡的动静，那也不会只为了替这位女英雄看家护院。
5 F2 s7 q) K% U$ z- k
% ^  u! ^% n' W. ?7 |    事实上，他们会夜探花家，是因为白天那“十斤盐”。

    花木兰家住进了两个少年的消息，高金龙早就知道了。那阿单卓天天早上都和花木兰练剑，显然是亲厚的晚辈之流，但那细皮白肉的小子出现就很蹊跷。
8 r2 C+ w2 |  |4 M, S1 a8 L0 w% K
    白天高金龙把盐卖给这少年，原本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一直盯着看他什么来路的。但因为有花木兰插手，他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 j. s) [; z2 H: [
    可是当天就有其他乡的游侠儿刺探来了消息，说是这小子来梁郡的时候跟的是北方的队伍，后来径直入了游县令家，最后才来了花木兰家里，怕是走的游县令的关系，连花将军都不知道他的来历。
: E  ^5 L  [, N
+ ~. I8 E- P/ F4 z# e9 ]* j" X, C    他们担心这小子是当地官府的探子，专门查他们这些游侠贩卖私盐之事，所以便带了一群游侠儿连夜赶到花家。没有这回事更好，若是真有朝廷的鹰犬前来接头，他们是准备把这小子接头的人都给灭口的。

    至于这小子，只能等他离开花家后再想办法了。

    可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两个“点子”这么棘手，而他们在和花家有些距离的地方打斗，居然也能引出花木兰来。
3 y+ B6 t6 l2 X' }$ R7 Y. E
; v) N+ M* m9 X    这下再鬼扯天天晚上来看家护院，莫说花木兰不信，他自己都不信。

    但高金龙是何人？他从小流浪与乡间，手下带着一群目无法纪、个性独特之人，现在又干的是随时掉脑袋的活计，脸皮和定力自然是一般人比不得的。
8 s1 h' _! H- K2 _" a; f: E
    当下他就摆出一副谎言被戳破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说道：“这……这不是因为您拒绝了我吗？我想着日日在您身边‘厮守’着，若是有个机会表现，说不定哪天您心情一高兴，就让我倒插门了……”
. V2 S2 w7 X$ d/ ~+ M
    “无耻！”
* T/ E9 _/ m( T, z
    “好生不要脸！”

    两个白鹭异口同声地骂了出来。
& B: d" ~! m  h# L" _
    贺穆兰听了这解释也是一愣，然后升上来的就是啼笑皆非的荒诞之感。

1 w3 s' D% F; r# l$ q    她是年近三十、在公安系统里各种摸爬滚打的大龄青年，又不是沉迷于各种偶像剧言情戏里的少女，听到这样的话，当然是没有多少感动的。
' D5 z4 o0 Z3 J. J
    “我记得我已经拒绝过你了。花木兰口中所出便绝非戏言，我先谢过你的心意……”贺穆兰极为认真的看着身边几位游侠儿。“只是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夜间睡的极浅……”
* ~' E0 ]" S5 ]
8 f9 j. a  j% S' q* z! x$ X, a    这是花木兰多年从军后留下的毛病，贺穆兰也只能被迫承受。

    “还望各位莫要再探视我家了。”
# f+ d' Y# h6 N4 W7 _. r
6 |6 W" U* w6 f* X7 I! P, r. g* B    高金龙一伙人当即嗫嗫喏喏的应承下来，贺穆兰知道他们来她家门口肯定不是为了什么“防贼”，但她也没法子和当地的游侠儿撕破脸，更何况这首领已经被她发了几次“好人卡”了，便先谢过他们的好意，约下来日请他们喝酒的承诺，便客客气气地请他们回去。

2 @0 L8 ?: e/ V; I9 y  T9 w( g( O2 y1 M    高金龙见这两位在花家附近监视的陌生人，不但花木兰认识，而且好似连花木兰都颇为忌惮的样子，哪里还敢多纠缠，当下就带着一群游侠儿告罪而去。

    等游侠儿们消失在夜色之中，贺穆兰这才上上下下看了这两个倒霉蛋一眼，语气有些森然地问道：“我记得早上你们有个为首之人和我说，你们是为了盖吴而来，和我遇见，纯属巧合？”

    这两个白鹭心中大叫不妙，他们出门前陛下反复叮嘱不可和花木兰起冲突，就算起了冲突也要忍耐，这时不但砸了招牌连身份都亮了，还被抓了个正着，简直都要崩溃了。
( T( B- b! d: ?, u+ p
    “我们真的是为盖吴而来……”一位白鹭梗着脖子辩解道：“就是因为您和盖吴有过积怨，所以我们……”

' d4 Q; ?' E9 L- Z4 U    “一派胡言！”贺穆兰冷哼一声，“盖吴已是我手下败将，不躲着我走就是好的，自己送上门来找揍吗？再说他已经在我面前发过誓，他和他的手下此生不再伤一个平民的性命，我现在已经解甲归田，难道就不是平民？”

    贺穆兰知道这两个白鹭这么客气一定是因为有某种原因不能得罪自己，所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她只是随便想想，就知道他们到底为谁而来。
7 s( L; p9 }" F& Z9 S4 ~
    “我就知道游县令送来的那个小子有问题，哪有把自家表弟放在别人家的，明白了是要我‘保护’他。他是不是在哪儿惹了事，竟让你们这群白鹭来盯着？”

    贺穆兰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姓贺，又和你们这群白鹭有牵扯，多半不是汉人。贺，贺赖，是我们花家的主家之后？”

    花木兰的祖上原本是鲜卑三十六部豪强贵族“贺赖氏”的家将，后来鲜卑立国，不允许贵族再有庞大的追随者，便下令“离散各部、分土定居、降同编户”。
- B! Z6 G+ l; h: \% G0 L; B; G
    他们这些部落将领就恢复了自由之身，重新组建家族。
1 g6 _7 S  E# H/ k6 |$ D+ ?
    “花”和“贺”同姓同源，乃是同一氏族，不过因为贺赖是大贵族而他们后来成了大魏的军户，所以为了表示尊重，虽然鲜卑语言里“花”和“贺”读起来是一样的，但汉姓中他们这一支却写成了“花”，和“贺”做区分。
: b) L" p# _; R6 g/ M" S1 e# ^- M
    那两个白鹭听了花木兰胸有成竹的分析，满脸都是“我艹她居然想到了这些！”的表情。

0 m* B" [( e5 J+ |; n0 [    贺穆兰见他们一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更是觉得自己猜的不错，默然地点了点头。

    “难怪游可会把这小子送来，他是吃准了这小子就算是身份暴露，我阿爷也不会把他给赶出去。”她有些好奇地接着问两个还在梦游的小子，“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奸淫掳掠的坏事？”
$ Z' Y+ _; E1 O
    两个白鹭一听，连忙将头使劲摇了起来。

+ ~) I4 O& S! d4 Q4 B+ Q( }; k2 A    “那就好。”贺穆兰松了一口气。若是那少年是个金玉其外的败类，别说他祖上是他家的家将，就算她是他的家将也不会姑息养奸。“那是犯了什么事要逼到离家出走跑到南方来避难的地步？”

    “就是些……”有一位白鹭居然也磕磕巴巴地张嘴回了起来，“纨绔子弟那啥的事。”
1 ]# _; g. X4 h  e* u
    “什么纨绔子弟要劳动白鹭的大驾……我的天……”贺穆兰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他不会是把什么宗室子弟给打了吧！”

    两个白鹭对看一眼，个子稍矮的望了望天。

    “那位揍的宗室子弟，又岂止一个两个……”
9 s* z# ?9 V+ ^7 ~: s
    “这还真是……”
4 y( l& ~* @* A
    她这刚送走一批羽林郎，崔琳又说皇帝天天指望着她“幸福”，现在再收留一个干出这种事的胆大小子，那拓跋焘会不会觉得自己一天到晚和他对着干啊？

6 a2 k3 R$ o8 j1 s5 v4 O    就算有再多的惜才之心，怕是日后也吃不了兜着走了吧！
7 u; ~! p# ?. C$ M. H  ^( M
5 Z9 x! x8 |* ^; G- u    贺穆兰一下子陷入到各种挣扎纠结的想法中去，恨不得把那小子给丢出花家，让几个白鹭给拎走才好。
5 f. S8 P) Z% m6 x2 @* h* H
4 b$ h/ r1 b" D' R  W/ J7 Q- K* G9 H    只是游县令那么恳切的拜托于她，想来他一定是承诺了什么人要护他安全的。也许就是他那个替他斡旋的“堂伯”，也许是什么其他的亲戚，她若是一听这小子身上有事就把人家丢出去，未免显得“花木兰”不仗义……

    那两个白鹭见自己似乎让这位花将军为难了，连忙出口补救。

    “花将军，这位虽然胆大，但因为家里有长辈护庇，上面也不欲为难他，只是让我们盯着，不要人走脱了就好。再加上此地有盖吴余党神出鬼没，我们为了安全起见才这么小心防备。您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便是。”
: r% u# @$ w) S% E" _; d0 K& w: [' R
6 o0 Z; X: H1 I$ v    另一个在身后偷偷做了个“好棒”的手势，也一脸恳切的对“花木兰”狂点着头。
' a! A4 W8 j- u% L! `5 q
    贺穆兰一想这少年能大大咧咧逃到南方来，一路都平安无事，想来家中也不会放任他不管，只要熬到贺光的家里来接，这些白鹭也就不会再出没了，想想便松了一口气。

    “我就当不知这少年的身份，也不会刻意优待与他，只是……”

# [6 N# {; e: ?2 F    她肃起脸，慎重地警告这两位“白鹭”。
6 J  I8 n; G6 `# ~  S+ g- V
% E- I* j9 t1 ]/ h4 w9 [% E    “我弟妹已经怀了身孕，我阿母胆子又小。我知道我管不到你们的行动，但若是你们惊吓到了我的家人……”

, B+ y  r+ P; d5 x# j    “不敢不敢！”两位白鹭连连摆手。“我们就在远处悄悄观望，不但不会惊吓到您的家人，若有什么是我们能做到的，您和我们吩咐一声就是。”

/ d" I1 P2 K' T( H' ?+ ~    “如此多谢。”贺穆兰和他们定下了约定，收起磐石，有些感叹的回屋去了。

    什么英勇无畏、不避强御的白鹭……
6 c# u% p' X7 \0 O
    胆子这么小，也太不经吓了点。
" y; y6 _9 Z2 \6 Z- [. Z& {* N: m
    .
0 V# z% b' K6 p) ]; ~2 ]/ G
2 x1 S9 c" C! V4 `( K( ?; _: t! L! c    贺穆兰返身回屋以后，两个白鹭吓瘫在了地上，更有几个黑衣人从草丛里匍匐前进爬到了他们身边。
. |; a& x: N, w5 X" p* b
    为首的那个对已经瘫坐在地上的白鹭赞了一声：“今日做的很好，说话也滴水不漏。只是今日那几个游侠实在可疑，你们要再发现他们的行踪，便抓上一个审问一番。”

    “头儿，那他……”白鹭苦着脸，“花将军这下发现了我们的行踪，我们便不好和他再有所接触了。”

    “那就暗中保护吧。高平郡那边的白鹭传回消息，确认盖吴几人已经改了行迹，偷偷又潜回了梁郡。”这首领并非此地人士，说话带着平城的口音。
  i* C7 T" l' F# ^5 e: b" y' J
' V$ r7 F. Y7 P# G' a& a    “这几年盖吴势力越来越大，北地的卢水胡几乎都奉他为首，他潜回梁郡，一定有其他原因。我已联系周边四郡的白鹭都火速赶来，但这几天你们还是要辛苦点，务必寸步不离。”

    “是！”
" K7 v6 L* d& f9 f
. [6 K0 U. J$ W9 {/ _+ G    当夜，依旧还是这两个白鹭值夜，但这晚注定是个无法让人入眠的夜晚。
' K+ j2 z3 |% R) }
    “阿鹿桓，刚才花将军拍了我肩膀呢！”
& x, F& |" r. S- @. U. N. C, ]
5 U; L4 `8 r& u0 Q/ l# o$ s    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极细微的炫耀声。

( q% o4 k" j" ]/ G! M    “嘁！拍你的不是花将军，是花将军的剑！”那叫阿鹿桓的白鹭一脸陶醉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白天时候，花将军抓过我的胳膊！”

    “我还以为这次的任务没有机会和花将军多做接触，想不到竟然能够说上话……”另一个白鹭有些兴奋地继续说了起来，“你说，若是那位一直在他身边，我们有没有可能也和那黑脸小子一样跟在她身边学武？”

    “你想得美，我们现在已经是候官白鹭，不再是军中虎贲了。”阿鹿桓的一句话直接扑了另一位白鹭一盆冷水，心中竟发堵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6 W2 P1 B* c( j
    白鹭白鹭，再怎么机警，也不过是充作耳目的鸟儿罢了。

    又怎抵得上当年虎啸中原……

    如今已经没什么仗打了啊。
0 n. L! R! H& `3 ]! V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8 W6 I. v/ J$ y" n) J/ p  L
    论脑补的危害。

7 O3 m( t$ i5 X9 j! [8 Y    高金龙：第二张好人卡。
) b& g0 |8 d* R! v1 d
2 x# y! j) I% P. H- j! e    盖吴：……我是下蛊的歹人。

    贺光：我已经是“那小子真坏”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17:47
第38章  第二个火伴（一）

    花父花母其实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们年纪大了,睡眠不好,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所以花木托不知道贺穆兰到底逼退过多少次“游侠儿”,但他们却是知道的。

; t( g3 `! n( ?( V5 z- F  h4 L% K    两个老人一点也不能了解为什么他们家的女儿不愿意拿出这些钱置地置产,过的更好。在这个时代,所有马放南山刀枪入库的将军即使解甲归田,过的也是富足的田舍翁日子，他们的女儿虽然没到苦行僧的地步,但基本和普通人过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5 ?2 d4 G7 L% C3 ]6 R
+ q: a8 p. U, a9 j) z0 ^    那种态度,就像是有什么极大的事情要等着她去做,而她所有的财产都有一个不得不去的归处一般。
; u  h5 o3 @0 b! W- D1 `( d7 a
    花家人不知道花木兰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而从她轻描淡写的描述中，也找不到过去人生中壮烈厮杀或是满身疲惫的部分。
9 ~2 s+ t# M9 @) v" _+ n
% _3 e- M6 k4 o/ M- d+ `    所以花家老父死活不肯动女儿的东西，最多接受女儿一些日常所用的花销。
" S2 c$ u  \* M7 x( M4 G) Y1 t9 _
: l* Y0 g' g9 U1 V# M    他的女儿如今很难选择嫁人，也没有子女后代，如果连傍身的钱财都用了个干净，想来日后晚年的生活过的不会太好。

    他们如今已经五十多岁，已经是半截身子都进了黄土，随时都可能因为一场大病而死去的年龄，还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多久呢？
- k& X% k4 G* O* B8 j$ D$ j
5 J% _1 U  v+ R5 e2 i: W. s( l    大女儿出嫁在怀朔，小儿子夫妻也算和美，只有这个二女儿，让人实在放心不下。
+ m. T1 a- ^9 {6 N. o3 J7 `
: G& O* m5 }) M+ D8 g7 R    花父是一位内心有着许多的想法，但却讷于言语的老人，他知道以自己的见识和能力，已经不能给如今的女儿提供什么帮助，如今能做的，就是假装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只在女儿需要帮助的时候提供一切的便利。

/ Q& |' _4 c& u( r/ B1 [2 t    比如说，女儿弄回来了两个孩子在养。

    比如说，半夜听到了什么声音都装作没听见。
: D& n- T1 f0 }7 }
, C& u! K' B% W    比如说……

9 d0 l2 U1 B. d4 V$ b    比如说你妹啊！
  }* ^4 _8 H  V' F% f8 g
    花父看着屋外自己辛苦栽种的柿子树像是被野猪拱了一样倒在了那里，而周围的草丛则像是放了一百只兔子啃过一般，气的想要拄着拐杖把始作俑者打一顿。

    有脸闹事，没脸善后吗？
& N$ F) D2 P' e1 t. R8 ?7 T
    弄的这么乱，叫他怎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啊！

    “哈，阿爷，大概昨晚有什么野兽在旁边出没过……要不然，我带着弓箭出去看看，要是有野猪什么的，就抓回来给您老下酒！”贺穆兰不知道那些白鹭在不在附近，见花父脸色不好，再一看周围树丛惨遭蹂躏的样子，只能想法子找补。
$ X4 t8 R% I' Y3 y. ^& Q9 g
- G" N2 f. C( X1 p2 A5 S5 s8 Y    妈蛋！昨晚光记得拉开那些混蛋们了，忘了他们之前在这里折腾有没有弄出纰漏来！

6 _& D6 [2 o* N; }1 ]% B- }& x    这群人是用头拱的树吗？怎么到了清早连树都倒了？
7 n1 R! N% s/ T' V
    都怪天太黑，她当时光顾着看是什么人在打架了！

3 g6 h0 ~# C% f% W& @2 c9 I    “算了，都是些‘畜生’，怎么能和它们一般见识！”花父把“畜生”咬牙切齿的加重着说了出来。他腿脚不便，栽种这些柿子树不容易，他栽了好多才活了这么几棵，柿饼可以润肺，花母有气虚肺喘的毛病，今年刚收过一波，想不到明年就没有了。
' E# z" M# c3 H1 G
    “不行，我明儿就叫木托去村子里找一只狗养着……”
  G' p  j( m9 P8 M5 N
    “算了吧……”贺穆兰想起外面值夜的“白鹭”，家里养了狗，晚上大家都别睡了。
/ U' I$ N, d1 q: y
    “不要啊……”旁边蹲着的贺光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叫了起来，“花家爷爷，我怕狗！”

    装，你小子继续装！

: w# F6 p2 ]& W1 R2 w* P% T    贺穆兰将头扭过去翻了个白眼。
0 \7 X. j8 o! Y; k8 c! i- R
    “不行在这旁边做些陷阱吧。”阿单卓四处看了下。“奇怪，这地方怎么会有野猪呢？周边又没有山林……”
' Z; k7 n0 P. X7 O3 h/ C) m9 i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贺穆兰赶紧弯腰，准备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这树肯定是活不了了，我把它扛回去当柴劈了吧！”

8 x$ s$ [+ U+ V. K" [1 \: [1 i    ……

. G( \1 G: N" p4 a: v, }8 x    “几年不见，花木兰已经沦落到在家中劈柴的地步了吗？”一把极为清亮的嗓音传了过来，这声音对贺穆兰心头造成的震动，竟引得她差点没形象的翻倒在地。
( v5 B& O" l' E& k/ ~! B
% ]1 h: G# }, g- n: z    阿单卓和花家人闻声看去，只见从乡间通往花家的小路上，一骑全无杂色的白马驮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缓缓驶到左近，身后跟着几骑明显是随从的家将。
  s' h0 _0 Q- y7 M; n6 X6 Z& h7 I
- F" n# {& r: N5 u" c0 k: O7 E8 e    “花木兰，最近半年你都无书信往来，我还想着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如今一看，原来不是出事了。”他清冽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传了过来。“原来你竟是养小孩养上了瘾，在家里又养了两个，连军中同袍都没空再搭理了。”

    待那武将走到众人身边，翻身下马，贺穆兰还保持着木楞的神情和姿势。

    此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光滑到让人产生花木兰和他是不是在同一个地方服役的怀疑。由于是没有蓄须习惯的异族，更衬托的他面如敷粉唇如涂脂，一双微微上挑的碧绿色眼睛几乎是让人无法直视的艳丽。
* U6 l& y6 p1 x& C
, @8 r2 h7 Q6 Y7 _) k    贺光一见这外貌特征这么明显的骑士立刻就知道了他是什么人，由于不确定此人有没有见过自己，他微微低下头，没有发出声音。

    阿单卓却是个实心眼，见到来了一个这样漂亮的丽人，忍不住就嚷嚷了起来：

    “花姨，这阿姨和你一样穿着男装，是不是您的旧交？花姨？咦……”
& M- ?. c- O% p. Q
    贺穆兰哪里听得见他的话。

    她又被吸入那种玄妙的记忆里去了。
. q) m, N; c) q: T/ `. m
9 r% H7 S9 P( a& p    ******
# `$ P4 p; w, d4 V6 j5 Z6 J
    右军，虎贲营。
, Y3 K6 _1 H; {. p) T, S
    在过去数十年来，右军的虎贲营一直被压在中军的“鹰扬”、左军的“骠骑”两营之下，虽是所有军中寒门子弟和异族士兵晋升的最好路径，但大部分人晋升了以后都被调去了中军由皇帝直接领导，拒绝了调令留在右军继续效力的寥寥可数。
* A% k( i9 }& K# K5 i& d
    这么一个人人视为“跳板”的营地，却在此时成了军中勇士最想去的地方。理由全是因为右军的虎贲营有两位其他军营们都羡慕不已的“军中神话”。

& k- Y1 r/ u+ o: I1 a& R9 k& ?# k    一是威猛无匹、手可撕虎毙熊的“虎威将军”花木兰；
- [% [7 X9 d! G! h& J+ X
    二则是貌若天仙，一直被传说是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轻车将军”狄叶飞。
/ A; ^% \, c" |& ]: ?
7 z& E5 X6 n* M    花木兰先暂且不说，这位狄叶飞将军，确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物。
  K" R! R, \4 L
    他的祖上世代都是西域到中原经商的商人，后来被掠到大魏落了户，家中家产也没了个干净，全族先是奴隶，后来立过公，成为了部落府兵。

' A. r6 p" F" b/ ?; l    狄叶飞的父亲是高车人，母亲是吐火罗的白奴（一种白种人的姬妾舞姬之流），战争中被狄叶飞的父亲虏获做了妻子。
) P# C0 U* R% N& i1 g
- X5 w( @6 D0 m( h    这在后世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在北魏，鲜卑人确实是把汉人当做仅次于鲜卑的高族，而把其他民族看成“蛮夷”而奴役的。但一旦归于大魏的“胡族”，又会比其他不归化的高上一等。

    狄叶飞来黑山大营的理由和很多大魏的军户人家一样，是因为接到了管理军户的军府下达的军贴。而在战时，每一次征召，一户只要出一位壮丁就行，这位狄叶飞会应征，据说是因为家中父亲中年发福体格痴肥，弟弟还未成年，所以才接了军贴，来军营当兵的。
$ R* D' o# v% L
2 d& g/ V2 W, A6 Y+ x    这位狄叶飞按着军贴的地址到了黑山大营应召入军时，甚至惊动了新兵营的千夫长。
  ?9 k( @" I8 ?
5 E- q$ v& \# J% e    并不是因为他是多么英勇强壮、威猛过人的壮士，而是军府在黑山大营负责接军贴的官员愣是不敢收他的军贴。

# O* F6 i$ W) i1 h- a& o; S! s; `7 q. f    他长得实在太像是女人了。

/ A0 Q+ k  ~4 @& l5 \2 `    无论是看起来如凝脂般吹弹可破的白皙皮肤，还是冷傲孤艳的眼神，都让这些在军营里数年见不到一个女人的将士们内心狼嗷鬼叫，更别说他的绿色眼睛里仿佛随时有着水光一般，更是看得人心中直发痒。

) v! h5 w2 S5 N# v% f    只是他一张口，所有的士兵都疯了。
1 K; g: h1 d% k# }' J5 I$ ~
9 T' d& j  {8 D' R4 z" \0 L    “到底好了没有？不收我帖子，我就回家去了。”

% r2 U1 r8 |' W  \    明明是一个五官明艳如西域舞娘、身材高挑清瘦让人过目难忘的男装丽人，一张口却是粗噶的男声。
$ ^" B5 o1 U1 }  q! V
* O& ?+ N' Q) T* q. ~    “收收收收收！”千夫长两眼发直，“狄叶飞，高车人，年十九是吧？我们右营收下了！”

1 o& `5 f. g1 z" n$ b1 M    就算打不了仗，调剂下心情也不错啊！

6 h: C! C4 r" R# A& c    天天看抠脚大汉，偶尔也要洗洗眼睛是吧。
* U% U( T1 U# T  t
    这位叫做狄叶飞的高车族士兵也确实有一身本领，他擅长双戟，而且骑射功夫也不弱，又能吃苦，渐渐的成为了白营这边最杰出的新兵之一。
8 H" r: g5 `& X( A' N
1 m- e/ i5 M. C. f6 L    再加上一开始为了争当他的火伴和他同火，大部分新人都打破了头，所以他的火伴都是右营新兵营里最骁勇的战士，战绩一直位于白营之首。
. Z# @* J7 d( ]$ ~- S7 n" X4 m
    只可惜想象都是美好的，现实都是残酷的，哪怕外面传言的“狄叶飞原是女儿身”再厉害，和他一伙同吃同住的火伴们已经用各种办法查明了他的“真身”：
& ?8 ^+ H* I# ^/ F$ r" G
5 e4 L9 C5 K) F3 Q/ [1 Q    ——他确实是一个长得阴柔漂亮的男子汉无误。

    “怎么样怎么样？你终于和那位同火了，他身上香不香？”一个男人猥琐地笑了起来。“你们日日占着人家姑娘便宜，是不是连觉都睡不好了？”
2 G* Y) [$ {* Y- T, F; }) ~' ^
0 M/ l" R5 q& b* }    “滚滚滚滚滚！”心情正糟糕的同火之人忍不住喝出了真相。“那狄叶飞哪里是娘们！下面也是有把儿的！”
1 c0 i7 S6 F/ G, z, ]& ?% M: w
! w& z, L8 m% B9 A) T    周围正在努力“偷听”的新兵们齐齐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

    “我懂我懂，要是我的身旁睡个漂亮的胡姬，我也说她是有把儿的……”那另一火的兵丁了然地窃笑了起来。“不过下次新兵的大比你要小心，听说黒营那边十六火实力很强，若是这次你们白七和黑十六军功都差不多，少不得要打上一场一起进右军主军啊。”

' |- j# V8 N/ a/ b0 W: n7 ?    “打就打，那边除了花木兰和阿单志奇是世代的军户练过武，其他几个在家都是种田的，怕他个球！”

    “嘿嘿，等进了右军主军，你就不一定和‘狄美人’一火了，是不是很失落啊？”
. b7 f3 z0 f# Y$ B* g+ o
    他的话一说出口，周围的人都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失落个屁！一想到旁边那货上面少了两块肉下面多了一块肉，我就恨不得揍他一顿！可一看到他的脸，他娘的连一根头发都不愿意他落！你说可邪门？早听说吐火罗那边尽出妖女，现在一看，连男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 G4 s) G7 Q/ n6 m
: s3 X+ r/ P$ f' T3 G    “哈哈哈，那你就自己回味吧！”

    花木兰一直知道这位“狄美人”，也曾经听过无数军中袍泽在各种暗的不能见人的地方讨论着他的美貌和身材。

4 F& r9 o- O$ i3 l    至于她的同火“莫怀儿”等人，她一直怀疑他们晚上在被子里偷偷摸摸自渎想象的都是这位“狄美人”的样貌，否则晚上说梦话不会“叶飞叶飞”乱叫。
8 _' b4 c2 Q" G4 k
    花木兰无意知道这位狄叶飞是男是女，即使是女人，她也不想和他相认什么的。她自己在军中就已经够烦了，十几天不洗一次澡只能随便擦擦都是常事，再多来个女人一起烦怎么解决个人问题，只会更容易暴露身份。
3 v( d1 V* s# |) q
2 E" Y. i# {% U) u& n& F    借由这位“狄叶飞”所遭遇的各种非议和猥琐到恶心的臆想，花木兰第一次知道了“女扮男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也万分庆幸自己长得普通，嗓音也偏向低沉，否则在这个母猪赛貂蝉的军营，被发现真实性别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7 s5 l8 I9 r5 l2 ~& `    第一次见这位据说是“貌似天仙”的狄美人，是在对柔然的一次战斗中。
  C  Y; }1 w% N5 I/ e: h, w
! \$ D9 T1 `, S) O( P) e    初到军中时，花木兰是不敢暴露自己过人的天分的，所以在对柔然人进行追击时，她既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武勇，也不能表现出自己过人的武艺，对割人首级回去记功劳也没有什么兴趣。
, L1 N9 G2 ^' I  `+ a( o$ l
    会注意到狄叶飞，是因为当时在一团乱战时，狄叶飞被一群军中勇士护卫着，敌人竟是连他的身边都靠不近。但越是被人这般保护，敌人就越以为这边有什么重要人物，于是乎，越来越多的柔然人向那边靠近，花木兰这边居然打开了一个缺口，而白营那边却岌岌可危。
, i, t: w8 |$ F' Z; s
) i# X; g* `* q* Q( `4 h! h    战场上是非常混乱的，谁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阿单志奇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带着他们黑营十六火的人去那边支援。

    和所有敌人想的一样，阿单志奇也以为那边有大魏什么了不得的贵族之后或重要将领被包围了，这个心中其实无比渴望荣耀的火长也有着“建功立业”、“力挽狂澜”的梦想，偶尔也会期待出现什么奇遇。
, X( F* `. n  P& I: W* m3 H
    花木兰无可置否的跟着火伴们一起往那边冲杀。火长便是队长，阿单志奇即是最年长的，也是经验最丰富的，跟着他前进就是了。
$ v" F/ @2 n* `
, J/ O: {- w) i  X1 d; I    等他们杀出重围，赶到白营那边时，白营的这一火已经被围了四五圈之多，全靠白营同心齐力，悍不畏死，才没有吃什么大亏。
, i  K9 D7 R' Q5 t2 d1 z) {3 g
3 E9 t/ p& a* H/ X7 S& W$ N    有些人，天生就拥有鹤立鸡群的气质。即使是全身血污、披头散发，和一堆人混在一起，你一眼望去，就能看见那个人。
1 j7 B5 I7 p! p
1 u0 ^. Z' i- X# y    花木兰不是这样的人，但狄叶飞是。

. @% X# m5 X. O    “呸！这可是我们白营的勇士，怎么能被你们掳了去！你们这群像是虫子一样的蠕蠕，就算要杀要剐都随便，要老子们把同袍送给你们当奴隶，别他妈妄想！”一个已经缺了一只眼睛的魏兵连战马都已经倒在脚下了，但依旧拎着马刀站在手持双戟的同袍身前，对着对面的柔然士兵啐了又啐。
6 y9 t* `% N2 F* u! t0 l" @
& P; i1 o9 a7 [$ a+ l    在他身后，手持双戟的狄叶飞咬牙切齿，恨声道：“老子有时候真想毁了我这张脸，免得连累弟兄……”

    “不要啊！我们就靠那张脸过日子了！”

1 R+ c9 |- {3 ^6 }# p+ w    “狄美人，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脸了！”

8 D  j5 [4 H- K3 ~+ J    “我擦！你先亲我一下你再毁！”
5 q2 X# X  E3 U. f9 Y
    狄叶飞被同火的火伴气的发笑，又恨又笑的样子竟惹得连同为女人的花木兰都有些眼睛发直，更别说其他人了。
+ d1 d. z5 H4 r9 \
2 N! s* F8 J8 j4 h7 }& l    “白营的兄弟莫急！黑十六前来相助！”

* e& [! G: s7 c* Z    “黑十四来了！”
0 o7 r7 Q' t; i# H2 i$ X" L0 l
8 y) U6 G! r" ]: _7 V* l6 u    “狄美人撑住啊！记得回头也亲我一下！”
$ D* P0 C0 @' w
, @: S) K  P* W; w% j    一场混战开始了。

! X! x) ]/ |; F! H! H& P$ n    狄叶飞能在白营中那么著名，绝不仅仅因为他的美貌，更多的是他杀人不眨眼的冷厉。
  u$ ~1 N/ D$ H- T1 i0 y
# G- Z  Z# R$ J1 P" v' t    当他狰狞着面目、提着双戟砍下一个个柔然人的脑袋时，很多还觊觎他美貌的同袍都觉得裤裆一凉，连眼睛都不敢再往那边瞧了。

    “血腥美人”。

    这几乎是一瞬间涌上花木兰心头的词汇。
$ I8 E/ r5 ~) z1 c) a: Z
# X) T6 f' k- q" X0 d    ‘我这个女人还真是丢女人的脸，都快半年了，什么人也没发现我是女人，连怀疑都没有怀疑过……’
, E# y- [1 G# y
: o& v; N- o( C4 E# Q' [    花木兰有些自嘲，但只是瞬间，就把这种想法抛之脑后，继续关注于眼前的战局。
( y$ U! D# C. _" H7 W/ D' F
    柔然虽人数占优，但论战斗力，远不是魏兵的敌手。更别说白营也不是庸手，能战到现在的，各个都是精英，右军不会点没有经验的新兵出战，黑营白营里外夹击，原本还包围别人的柔然人见局势一下子大转，伤亡实在是惨重，当下也顾不上战场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位“绝色美人”了，如鸟兽般就死的死，散的散，跑了个七七八八。

- Y; j' ~- X6 V, I! H, u9 ~: R. _    一场战斗过后，有的同袍跪在地上割死人的首级，有的人往狄叶飞那边挤，急着去嘘寒问暖，她的火长阿单志奇有些可惜被围的不是什么“大人物”，而她的其他火伴则是高高兴兴的在翻找有没有什么战利品。
# `  P4 W  a$ m! f0 x
    只有花木兰，骑在自己的马上，像是旁观者一般抽离所有事外，有些想看又不敢看的望着狄叶飞那边。
& h! a! f+ h3 C: p% d
0 K/ ?* m0 Z! v$ ]' ]    此刻的他，正蹲在一个腹部和胸口都中了箭的同僚面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 h5 K$ O7 w7 e& S% U6 ~
$ y6 O0 Y- ~' a  `4 h3 |    .

    “狄美人……呼呼……我……呼……是不是要死了……”狄叶飞的火伴满眼是泪，不知是害怕还是后悔的表情涌上了脸庞。
3 @9 i( I2 M& c) N- N' v
% v: c0 [+ {$ h2 h    狄叶飞闭着眼睛，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是。

    “……你莫难过，我虽然是为了救你而受的伤，但我并不后悔……”他的喉咙里已经发出了奇怪的杂音，那是肺部进了空气的缘故。“我有个遗愿，呼，呼……只有你能替我达成……”

    “你说，我做。”

    狄叶飞睁开眼，对着同吃同住的火伴承诺道。
( Z) f, @9 r5 L1 _( x( d1 H' ~; r
    “我一直想和女人……你亲我一下呗……”
8 T" t7 m/ a- a+ C% `- r5 Q) ~
+ U7 p" ^6 Q- @( C- @4 ]    他的脸上露出了狄叶飞过去常有的戏谑表情。

# S, e( O. r9 _' {    在他年轻的生命力，和女人亲热的次数为零。

    他还在应该娶妻生子的年纪，就已经进了军营，投身到无休止的厮杀之中，所见之处全是黄沙和大漠，同居一室的只有刚强威猛的汉子，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媳妇在哪里，未来在哪里。
( ]& e$ V4 y0 y" i# N- O6 k) y
    狄叶飞听到火伴的要求，明显愣了一愣，条件反射地吼了出来：
( H( T; z: |1 L$ H7 g
    “亲什么亲！你快起来自己回乡娶老婆去！老子都跟你脱衣相见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子是男人！”
$ _, n2 r9 E3 ?3 f
5 D/ x4 s1 w* R( y$ A    “……你要是女人多好……”

    火伴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 ^& [8 n* J) j9 t: y# X
4 G5 |. y# ~, Z* v1 @    “女人的身子……是什么……”

    “卢日里？卢日里！”

7 N9 m/ P& w/ a( |& }1 O0 z    .

4 o4 Q& u+ v6 T4 |; J. ~8 Z# @    那一天，花木兰对第一次见狄叶飞的记忆就这样永远定格在了初见时被众人包围，满脸血污、眼睛亮的动人心魄的场景，以及……
% F8 Y" |$ J  E- z! z+ Z5 c
5 b; v1 G' Q1 P& h8 f3 Y% ~$ E    ——那含泪轻吻火伴额头的悲伤侧影。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18:11
第39章  第二个火伴（二）

0 \1 K4 n' O  y" w3 d2 Q7 a! x3 D9 S    “花木兰,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用着沙哑嗓音说话的狄叶飞实在忍不住催促了起来。“今日新兵进营,你难道还要把自己打扮成一朵花儿才能出去见人吗？”

    “我说叶飞，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种难听的声音说话了？跟鸭子叫似的！”花木兰整了整身上的盔甲,她有自己的苦衷不能由亲兵帮着穿这身铠甲，所以每次只能自己折腾好一阵子。
. G& q' a* O, p* `- G" S7 s2 ~  E
$ S1 x! M1 Q' a    “一时改不过来，用了太久,都觉得这就该是我本来的声音了。”狄叶飞换成清亮的声线，无奈地说：“若不是我阿母要我发誓不准自残,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活下去,我早就把这脸划烂了，何必要每天这么捏着嗓子说话。”
7 I* x6 J- w9 F0 L
    .
7 |0 d9 F+ E' J5 R, A
    他的母亲是一名歌舞伎,虽是被他父亲虏来，却没吃过什么苦,他父亲一生也就这么一个女人。他的母亲很会唱歌，尤其擅长一个人对唱两个人歌的本事，他小时候出于好玩儿，也学会了如何改变自己的声音，即可变成老人的声音，也可变成小孩的声音。
( R8 j+ Q# `! M  F
/ ?7 o. \4 U5 d# c: R/ ^. N! |    只是想不到，他那小时候还算是清秀可爱的脸，长大后却渐渐长成这个样子。他这张脸老是惹货，就算平常出门也会招惹到不少狂蜂浪蝶，为了表明自己是彻彻底底的男子汉，他勤练武艺、在外人面前改变声音，就是为了不让别人把他当女人看待。
# }# a! C7 ]# h
    当时接到军贴，他还以为让自己变得更有男子气概的机会来了，可结果到了军营，这让人痛不欲生的情形不但没有变少，反倒越来越多。
- W! _% Y' }5 [) g7 h% n) \# J: V
  b) Y( I8 A5 L- d    从小到大，他该遇到的麻烦真是不少，到了军中，更是接二连三遇见各种袭胸、被偷摸把脸什么的，有时候洗澡洗的好好的，也有人闯进来，然后恨不得自插双目的跑出去……
9 }/ Z% R6 U* p7 H/ \
    至于夜里遇见男人闯帐被同火的火伴打跑、走到半路被人突然说“我心慕之”之类的情形比比皆是。
  R) ^6 B( s, I7 G' z  k1 w
3 y: h) i9 L9 M# |/ h! `    有段时间，他甚至觉得整个军营里的人简直都面目可憎。一想到他的同火可能是想着他的脸在自渎，他就恨不得撬开他们的脑袋看看，看看他们是不是把脑浆子都射出去了。

    白营对他的照顾是看在他的脸上，白营对他的爱护也是看在他的脸上，他这张脸可真是一张了不得的脸……
, Y# m( a5 a7 ]* K
    真他妈烦！
. H" P% d4 t) ?: {$ r3 V
    他怎么就不能有花木兰那样的神力呢！
+ P& b3 I4 X  L# p6 @
; A% H5 k$ t2 x6 ]    至少有人夜袭他的时候，能随手把人给锤扁了！
( D  r3 M) J( p
" [3 `5 n* s8 F5 J( F    花木兰看着这个同营的袍泽一下子皱眉一下子咬牙切齿，就知道自己的话又提起了他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 x0 I: x* Z( N, q0 [
, O2 M" x& S0 M+ L    自从自己为了能够获得单人营帐而打败了军中一干勇士，却被王副将摆了一道将狄叶飞也送了进来两人同住一帐开始，她就已经见过了这位“军中美人”过的有多么辛苦。
* w9 T9 _9 x3 o/ g: Z
    反正她是无法想象自己若是方便的时候，随时有人装作不经意偶遇过来“相会”下会是什么情景。以她的性格，大概会把人揍死，然后被刑官抽成残废吧？
2 P4 B3 }& W- v' t
" C* u; |- n' G. P+ U/ l    算一算她只和他同帐了一个多月，就已经赶跑了不少晚上装疯卖傻想来占狄叶飞便宜的人。这些人里有普通的士兵、有自以为武勇过人的上官，甚至还有单纯想晚上跑过来看她和狄叶飞“床X”的混账。

    也拜他所赐，花木兰几乎养成了浅眠的习惯，一有个风吹草动就立刻清醒。虽然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半夜跑来他们的营帐一定不是为了自己，但女性这方面的防备心还是让她没法子袖手旁观。
2 V0 X( B. L# `9 d
    渐渐的，“狄叶飞”和“花木兰”是一对断袖、“狄叶飞”是“花木兰”的禁脔之类的传言越来越多，花木兰有时候去黑白二营训练新兵，都会被人仇视上半天，活似自己玷污了什么女神。

& C) m. H3 G) _    她严重怀疑老狐狸王副将是故意的。他故意借着在军中刚刚获得大胜的自己，来保护这朵“血腥娇花”；或者说，保护许多可能死于“血腥娇花”双戟之下的同僚性命。

5 f* L3 _7 ?$ r$ v+ F  S    在这么一位上官手下干活，真是她的大幸，又是她的不幸。
1 O7 y: }. J+ Z( M/ @  C, K
    几个月前，她的倒霉上司突贵死于一场械斗。这位将军没有死于沙场之中，却在一次和左营将军的口角中葬送了自己的性命。突贵横死当场，那个将军也被突贵的亲信砍的重伤不治而亡。

" K) z) e* [: c    这件事对军中产生的影响极坏，甚至连他们这些在突贵手下的兵丁都落入了尴尬的局面，很有可能被随便塞到什么地方去。

- {/ m# j# U9 k4 Q( y- _4 u( `, d6 B    她因为曾经间接救过王副将一命，于是就被已经升了将军的王将军要到了帐下效命，负责随着王将军带领护军护卫友军，或者在没有战斗的时候训练新兵。
8 T& T7 m: l  Q* j
8 O8 o+ g2 ^. h* w4 W    右军和左军因为突贵与左军的将军斗殴一事在暗地里隐隐有了摩擦，而左军有许多人也对“狄叶飞”一直心生不满，认为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留在军中简直就是耻辱。

    花木兰大概知道王将军想打什么主意，但除了无奈的接受这种结局，也想不到什么办法来解决它。
; o' y: [' q  k6 }
( b! W+ z' p5 C/ ~' ]5 r% W. E    万幸这个同营的火伴虽然嘴巴有些毒，脾气有点古怪以外，出人意料的是个好相处的人，不但不娇贵，也比她以前的同火爱干净。

6 b, d( S+ T  y* B$ z# B8 b    天知道她已经受够了夏天帐子里散发出的各种奇怪味道了！
- _3 m% z3 ~& x- B
4 E7 U! S  ^& ?8 p, O. M- J( X, ?% V    “今日还是你教军阵我教拳脚？”花木兰和狄叶飞并肩出了帐篷，往军中黑白二营的校场走去。

    “你说呢？”狄叶飞斜眼没好气地看了‘他’一下。
+ E: W: K2 e  b3 J
& u* F. U+ O: @  P    “也是，我说什么傻话呢，你要教拳脚，他们怕是全部就势躺下随你揍了。我教军阵，这些Y虫上脑的家伙们恨不得把我当情敌给撕了，哪里听得了我的……”
7 {& }. B- B% O9 R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 |) X% k6 N3 y; a3 v
    他们的排兵布阵之术也是和王将军学的，王将军是想他们借由训练新兵熟练这门学问，但花木兰的“魅力”属性显然没有点满，狄叶飞随口一个指挥就能让兵士们排的整整齐齐，到了她那简直就乱成一团，非要靠拳头才能让他们听话……

1 M: q% G5 f1 j+ N3 j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教拳脚算了。

1 `3 i6 b; S  `    至少揍起来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到了新兵营地的校场，得知今日又是右军的“军中美人”亲自来教导，一想到又能见到“狄美人”那艳丽的脸庞、柔媚（？）的身躯，一干正在血气方刚之年的单身汉们恨不得对天大吼几声，好发泄心中无尽的绮念。

    “来了来了！”
- O0 e! |) S8 T! l1 l! N8 r9 S$ y% U
    “嗷！”一个眼尖的新兵发出一声哀嚎，“怎么花副将也在！”
) g( n. i. j4 X# y
6 F( I7 A. H2 ^    “今天要被揍死了！”
! `' j/ l6 b# U3 x1 _
    “花副将手太黑了！他上次差点把我手折断了，居然和我说是不小心手指用了下力！听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嘛！”
. p9 E6 M# h/ s1 ]% y
    花木兰听到军营里一片鬼哭狼嚎，忍不住轻笑出声。
2 J$ M( m7 P" W
* v& g& E: D6 _+ W6 i6 i# w    自己明明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甚至比有些新兵年纪还小，可看到这一群人，似乎就能回忆起火长还未死时，他们一起被右军的副将们使劲操练的情景。

    时光轮流转，如今还没有多久，就轮到她来“操练”这些新兵了。

! x" N/ g& D& k' I+ d! d    想起她旧日的火伴，花木兰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伤感的表情。
0 n% c) ?; j! F/ X! {
% l' L, r* }( c3 W6 m3 N    九位火伴，如今已经只剩四人了。
0 W% G0 X. x& {- O$ }
    “花木兰，我黑，你白。”狄叶飞拿起令旗，几步跳上点将台，开始指挥黑营的新兵往左边的校场移动。

7 h+ ?' s" c) X3 i6 s- }    花木兰则走到白营前面，随手点出几个火长，开始指挥他们两两对战，在近身肉搏中提高生存的能力。
3 {( {6 |$ f( a( w% w" H
8 r/ H- b7 Z* j1 n1 O    这批新兵比她来的时候那批强的多，大概是因为大可汗这几年四处征战的原因，民间也有着一种极为尚武的气氛。

! X" w' _' d, K7 r: W) v    但大概想做“英雄”的人太多了，花木兰渐渐发现了这些新兵最大的问题。
! Y7 o: {' y0 `' {1 D) g1 ~
    “你使出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的时，心里想的是什么？”花木兰的脸上是一种怒其不争的表情。
2 N7 W; T% y2 u: u1 t# ^
    也许是花木兰的表情太凝重，这个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嫩头青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语调坚决地说道：“标下只想着杀敌！”
4 }, q7 }7 R9 o, m
    “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花木兰又接着追问。

    “打仗便无惧生死，怕死的是孬种！”

    “你倒是‘英雄’。”花木兰没有满意的样子，反倒脸色更差了。“那我要教你们的第一件事，就是比起杀敌，你们自己不死这件事，要重要的多。”
; D- d6 i; R5 u
+ L& L; u8 P5 O6 t& B, P3 Z6 v2 F    “标下不明白……战场杀敌，为何……”

    “只是一个蠕蠕人，你就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吗？”花木兰叹了口气。

    那小兵想了想，摇了摇头。

8 E, f  t9 H0 u$ O: r/ k    “那你认为，用多少个蠕蠕人的命，才可以换你的命呢？”
, d# ^: \; v% Y* u3 ~" z  i3 l. C, \: o
' Q) Z+ s8 S: X4 L# X' O1 r    他又稍稍考虑了下，比较确定的说：“五个吧。虽然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但我还是觉得能多杀几个才好。”
! m0 H2 S0 c# X* @3 `6 p
4 E5 g& C- M! U9 G    “真是蠢蛋啊。”花木兰凝重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带着一种罕见的率真。“我大魏精兵的性命，就这么便宜吗？”

    那小兵傻乎乎地笑了。
! y- J* P: ~% [5 M
$ I/ Z" t% _6 P* U    “只要能活下来，即使跑了几个家伙，也会有再次消灭敌人的机会。但是……”花木兰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笑容了。

. ]+ {! B) @4 |    “就算只‘拼命’一次，就完全结束了……”

    “什么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从你决意‘同归于尽’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了任何意义。你的人生要靠别人来成全了。”

. e, Y/ N7 z2 y, d/ q' Y# K: K4 Q    花木兰用命令一般的语气对着周围的菜鸟们喊了起来。

6 f) {9 R4 l. U    “无论如何，要把活下去放在第一位！”

    “是！”
+ n  w) z  E6 c3 o" M9 j2 V
: P- \# ]& l5 _: V    “为了这一点……”她眨了眨眼。“你们先要学会挨打也能躲避的本事。”
; m$ ^; v" Q9 m4 I! c
    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 V' F1 T8 f, q0 C+ e  S    “谁第一个来？”

" {- Q5 R1 r6 ~1 D    骗人！

    前面说的那么多都是骗人的！
# o; r- ~3 R6 u8 H
    不是说无论如何要把活下去放在第一位吗？他现在真的不是在谋杀吗？
, z$ y9 V! r# L& v. B! Q
    女神！来救命哇！
  o, z" }4 z8 N
    白营一干众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2 Q  D7 Q; }; `+ M/ \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 A$ g* n+ O4 `5 q- K
    花木兰：好羡慕狄叶飞的颜和皮肤……

    狄叶飞：好羡慕花木兰的力气……
# ?* [9 _: Z$ P/ }  M2 J7 l
8 Y6 I7 u0 \! p    众仰慕者：好羡慕花木兰的运气……
5 {! k/ ?& V7 g
: ~, \- g, ?- v7 v    狄叶飞过去的火伴：啊哈哈哈哈等狄叶飞在帐子里遛鸟的时候花木兰一定会失望的晕过去……
- k1 K4 e/ r3 T* j
    花木兰：……真的快晕过去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18:38
第40章  第二个火伴（三）
8 s& l, q: h. J! @  f
3 a# b' k; A6 I0 E    训练过后,横尸遍地，反应不及而被花木兰放倒的新兵们为了躲避花木兰接下来的打击,大部分都装作实在无法再战,没有形象的故意在地上哀嚎着乱滚。
! A8 Y9 Z0 a9 `" a
    花木兰不是第一次训练新兵，但看着自己身边像是各种葫芦一样胡乱滚着的新兵们，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还是升起了一阵烦闷。

    她想起了说着“我们最后总要承认自己就是个普通人”的阿单志奇，想起了火长死去后又接连死去的那几位火伴，想起了那么多被她杀死的柔然人。
2 l$ q. {' }, P0 [$ ^8 q  _
    一想到这些,她的胸腔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物质在奔涌着，强迫着她要发泄出来。
" h4 Y* ~6 C* H( c+ |
/ w8 Z% c% ^0 P5 P& M" C    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是新兵时,右军来操练他们的武将为什么要把他们像是畜生一般的羞辱、为什么要让他们两两互斗的好似仇人。
5 w& U: [; B' g$ ]3 R" r1 X
    “都给我起来……”
+ F$ {8 ~2 s: M
& ?7 A' |# p' P) |  c& w  _; e    花木兰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 W- r* t( j* P' s3 ?, a( K. H    “统统都给我起来！”
9 N! \- ~; S& U" g4 e2 b$ Y1 k
: I9 ?9 j9 c) Z    新兵们虽然在花木兰面前表现出各种个性,那是因为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他是一个面冷心热、脾气其实很和善的武将。

  p( x& J9 V$ {% t" g    反倒是另一位看起来貌若天仙的“狄美人”,是个会笑着打断不服从者鼻梁和命根子的可怕之人。
* |, J7 e1 V* l1 }) b) m6 J6 C6 @. O
    也正是吃准了他是一个性格并不残忍的人,他们才会在他面前这么放松。
5 D% D! L3 }; z
* [$ T3 s) C, V: c2 S# _3 t    但这位公认的“好脾气将军”如今却面如沉水，眼中露出的是令人心惊肉跳的寒意。

    一个个新兵终是停止了自己的鬼哭狼嚎，有些犹豫又有些不安地爬了起身。

    花木兰很少大声呼喊，她毕竟是女人，虽声音低哑，但喝叫起来还是和男人有所不同。她又不会狄叶飞那样的本事。

1 v0 a/ v) P; v! d% n4 r    但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想过要去掩饰声线的不对，而是几乎以吼叫的方式喊了出来。
( `, o" @% t; b$ ]$ p5 Z. `; R
    “我只是个进了军营不到一年的副将，就能轻松的把你们揍趴下一群。蠕蠕那边比我武艺更高强、经验更丰富的宿将数不胜数。就你们这般懒散，真以为能活着回家？”

: _" Z: ]1 _+ u  Z* x! P, Q    花木兰厉声笑道：“我告诉你们，等你们真的和蠕蠕对上了，像你们这样的东西，什么都不是。你们就是个祭刀的小鬼，得军功的首级！”
$ V3 c8 o4 I8 F
1 f& G- Q2 S, R1 Z- Q# @    “你们都是普通人，什么都不是的普、通、人！”
8 ^# C8 f% J5 Z, X2 C0 D# N, f( o, V
% v( B% ^  }  [: E! h5 k2 N    花木兰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新兵们，笑的无比讽刺。

    “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都是在乡中一个能揍趴下一群的狠人？”她冷笑着随手拉过一个新兵，在众目睽睽之下……
$ x* J3 S  D0 @
    徒手将他的皮甲撕成了两半。
( t" m# }( R. g7 y
    ‘哔啦’的皮革撕毁声简直让人牙倒，而花木兰撕开皮甲时的那种狠劲，让许多人不怀疑她也能这样撕开别人的身体。

6 X" D: z3 K' U  \3 h- Z    这是一种绝对的力量，足以让所有的新兵蛋子们闭上嘴去。

! _: ]9 t) A) v$ h    大魏国的士兵大多穿的是皮甲，但这并不是因为皮甲比较便宜，而是因为皮甲不会如铁甲那般妨碍到穿着者的活动，修补起来也容易，并且防护力也并不低下。

5 ]' H) o) w6 \6 X7 R  d; j6 v: \2 k    一张好牛皮糅出来的皮甲，在战场上抵挡矛尖流矢这样的东西是万没有问题的。
+ ~4 \5 S" P4 s9 W3 [4 w
    而如今，这具可以说是簇新的皮制铠甲，竟被花木兰随意的撕裂成了两半。
7 j& F* E2 m8 t( h4 w$ c# D" G
    那个被撕了皮甲的家伙，摸着自己的心口低着头傻愣在哪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f& G* y8 c$ N7 `0 {% Z    “你们若有谁能做到我这般的，我便承认他不是个普通人。”花木兰环顾众人，将手中的皮甲掷于脚下。

    “若能撕开的，我可以替他上禀王将军，让他直接升入右军正军，免了新兵的一切操练。”
2 r1 p' U  a) F' U
    也许是进入正军有着无比的诱惑，亦或者是为了扬名，一个又一个肌肉赍张的“壮士”走上前来，捡起地上的皮甲尝试。
+ W# d# j: e0 L; u" j5 {, E" V
    府兵的所有武器盔甲都是自带的，除了一些家境实在破落的看不下去的人，大多数人既然要去从军拼命，自然不会舍不得身价财产，而是想尽法子给自己添一些能压箱底的利器，能够保证自己在沙场上活下来。
- G( ]/ d* C: d  y  M
+ i( O# E) v5 q* {    这皮甲虽然不是什么神物，但也是难见的好物，是以尝试的人虽多，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将这件皮甲犹如撕开布帛那般撕成两半。
7 g: p& ]) J, o
    花木兰露出的这一手，彻底震撼了所有的菜鸟们，也让他们知道以前他说的“我只是不小心手指用了用力”绝不是虚言，而是真的已经克制了所有的力道了。
6 }$ b6 K( }( ?- ?0 [
    这下子，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即使是对自己自视甚高的家伙们，也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再叫嚣着“换我们狄美人”之类的话语。
, j  k3 A* Y' O4 y
  s5 K3 r7 L# u# U( \! u6 }    这样的勇士，就算狄将军真是个女人，也只会看上花木兰，哪里看的到他们！

    花木兰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6 ?5 i6 c" Q" Y4 t# R8 G
+ q# O) F2 m& }+ S4 g7 X5 ~    大魏对柔然十战九胜，可这漂亮的战绩后面却是巨大的伤亡数字。右军多是鲜卑军户之后，也有不少是被征服的异族勇士之后，军户家庭的男孩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悍不畏死，拼死相敌”，他们确实英勇过人，大魏的军队也因此可以睥睨众国，但和向来人多才拼命的柔然人相比，战场上留下的枯骨大多来自魏军，而非战败的那一边。

$ h+ l0 {$ n  L- S    花木兰觉得这种事情是不对的，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她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变所有人几百年、上千年来根植在这些伙伴们血脉中的战斗本能和生死传承。
, B, N- P+ f$ [" h
9 L0 U( B) Y4 [% D& z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 Q+ n! u* N3 H. w
    这是鲜卑的一句俗语，指的是将军要身先士卒，死也当死在所有人的前头，而能凯旋而归最终活下来的，都已经成了壮士，也无所谓是将军还是普通卒子了。（注）
* j) s4 `' X, N5 P0 y# }
    有可能是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军户之子，而只是一个从小学习武艺的女孩而已，她的父亲从来没有给她灌输过这么惨烈的战斗观念，所以当她到了战场，发现身边所有的人都在拼命，真的都是抱着“悍不畏死”的心态在舍生忘死时，便成了最清醒、也最痛苦的那一个。
  X2 k' a( b" Z/ S7 d7 {3 [% O
/ s! L4 ]% S( _4 r: C; N+ F    这种痛苦，她甚至无法和其他人产生共鸣。
4 d3 D8 M  f1 H4 ~9 a
9 T8 w6 \- Q; A" ~8 z9 Z0 R    “在沙场上，所有的普通人都有可能死……”
. o* W; g! l. q+ @) _; L
    花木兰想起了她的火长，那个可贵的战士阿单志奇。
/ O! b% I" O& `* M! j* B
# C: u% L2 y: O7 u    “你们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能活下去的，唯有让自己变得不普通的那些人。今天你们会站在这里，便已经是不可改变的结局。”
; j2 Z  N3 m1 s! C; c0 I. p
    她望着面前一个个还对着战场抱有荣耀与期望的军中袍泽，万分认真地道：

  o- V, @% l& G2 e5 w- b    “大战在即，想想你们的父母亲人、想想你们的所爱所思之人。刀箭无眼，自己珍重！”
/ c1 q* }: g4 W9 i* \2 W/ q" S
6 r8 ~9 \7 B, J  V- ~7 _    “遵命！”

$ v' ~1 ]4 {0 R0 ?) r: x    “还有……”花木兰的脸上升起一丝疲惫。“无论何时，哪怕真的吓得腿软无法再战了，也不要试图装死。”

    她的话让一群刚才在地上胡乱翻滚的毛头小子们满脸通红。
7 d8 u5 ?2 n( U& |4 R9 c7 J8 v  g
' \& c8 q6 J9 }0 M% \. J( C0 `    “我曾有过一位火伴，他是家中的二子，他的阿兄是家里主要的劳力，他的阿弟还没到能拿到的年纪，所以他便冒了年纪替他家中的长兄应了征召入营……”
% {9 G7 D' k& e- O5 D/ r
    “他死在柔然人刀下时，才刚满十六岁。”

    花木兰说的，正是那个最胆小的火伴莫怀尔。

    “我进右军正军之时，全火唯有他还在黑白二营蹉跎，但我们所有的火伴都很高兴。你们这些新兵所待的黑白二营，算是黑山城最安全的地方，除非遇到大战，大半都不会被点兵出击。那时候，我们都担心莫怀尔若真进了右军正军，到底该怎么活下去。”
: D8 l; X" F- f0 d; X$ e
2 t8 Q! r7 O; \( @0 V3 |# j4 V    “他实在是一个很平庸的人，出刀不快，骑术也不行，最擅长的就是躲避和撤退。”
- M- F; Z% x& V8 O5 J( J8 C3 b8 H
8 C0 L" n' t* x9 u( R6 |* ]; w    他往后跑起来的时候，你都会怀疑他之前骑术不精其实是个错觉。

    懦夫！
9 x" t7 _9 H. |
% ?/ w' B% `/ X6 G% K    许多菜鸟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但在战场上，总有躲避不了的时候。所以他选择了混在同袍的尸堆里装死……”
" h& y8 n' v3 T0 ^( K# S
    花木兰闭了闭眼。

    “然后，他就被蠕蠕人活割了脑袋。”
( l0 d5 q1 B( |9 C
8 ^  E6 g, K8 T# y    ……

1 j- C) @4 L0 v1 ]; {    ……

    长久的沉默后，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摸起了自己的脖子。

    这画面只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即使花木兰的语气如此平淡。
7 s/ ^7 a: q! q% v% y# r. R: N
, P+ ~+ r+ L8 p( ^    “所以，什么时候都不要侥幸，不要想着能用假死逃过一劫。我那位火伴到现在都没办法得到‘战死’的待遇。他的父母若知道孩子是怎么死的，该有多么难过，他的兄长若是知道他的弟弟为何而死，又会不会自责……”
7 I, m+ ^( b- w. b: V2 c) j7 _
    “他确实懦弱无能，而且脑子也不聪明，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来了黑山大营，能来的，便都不是懦夫。我让你们珍惜生命，并不是希望你们做个逃兵，而是思考什么时候才该去死。”
& }9 ^& ~3 Q7 `! t" u* h
. x8 q$ {4 e( a+ C* o) B( m    花木兰知道这里有许多人可能会对她的话不以为然，还有更多的人在各营高强度的操练后累的忘了她曾说过什么……
3 y; r1 @% y+ v- L" B2 k+ e$ \
; z  u4 D0 R4 E6 [' i; ]" L# g    但她更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几百年也未必出一个，更多的却是莫怀尔、阿单志奇的小卒子。
# y+ H( Q9 W+ v- ^8 [  ?7 Q5 M3 w
    静悄悄的来了，静悄悄的死了，在这个尘世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有些人天生就不擅长杀戮，有些人懦弱到见到首级就会瑟瑟发抖……
3 b" |5 o! m) K7 C% o) c
" I% W% k* m; [    比如说，她那胆小的幼弟。
5 {% O' c7 X& ]" r
    每到听到各营悲苦的时候，她就无比庆幸是自己来了。然后生出极强烈的愿望——在她有生之年能彻底的大败柔然。

    这样，她那比莫怀尔好不到哪里去的弟弟，也许不用和他一般的拼尽全力后带着无尽的恐惧而死。

+ C* m! m* V* P9 U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死亡也朝夕可至。

9 V1 V' l& G4 t  \7 A    能活下来，便不要死吧。

& _# x( {. l2 T4 }" w; ?& Z    “可若真到了避无可避……”
* M0 f+ ]1 O3 \
# S/ p& b2 \+ R. F$ V+ L    花木兰的脸色又一次严肃了起来。

# K5 T( f. u" O) J    “大魏的勇士，纵使卑微到如同地上的尘土，也绝不可死的像是一条蛆虫！”

: m4 ^& ^( v+ j7 A    “遵命！遵命！”
0 a8 m% g) _* }) u; z1 ~
2 S1 m$ L5 ?( J# Z    ...

2 `' W  R* |+ h# v" n3 Z, z+ R    收兵过后，花木兰解掉身上的甲胄，跟着同样完成一天训练的狄叶飞一同往自己的营帐回返。
; N! k, t0 m1 X* |5 M
    在回营的路上，有一个气喘吁吁的新兵在远处呼喊着什么向两人冲了过来，并且带着满脸的紧张和激动之情。
( M. ~* k- j$ Q% y: r
4 n" b, \4 ~- t    这画面实在太过熟悉，让花木兰不由得摇了摇头，轻笑着继续向前快走了几步，避开等下可能出现的尴尬场面。

    每次狄叶飞到新兵营里操练新兵，都会有不知道他真面目的愣头小子带着这样的表情过来，说些热烈奔放的求爱之语。
. C3 ]. N9 p8 t
* t: A; D8 u8 N! J- x+ J4 R    间或还会有些对她威胁的话之类。
( X1 z7 S% k: N7 t) \' r+ h9 @& v9 x
    鲜卑人奔放热情，其他胡族更是不懂得含蓄为无物，就算是最含蓄最有礼仪的汉人，为了争夺美人的亲睐，动刀动枪明争暗斗都是常事，更别说当面说出好感了。
" N, v$ r/ ~6 a. R. c- A* c
    狄叶飞虽然是“轻车将军”，但不过只是一个杂号而已，算不得什么位高权重，总有些人不死心想来找找“艳遇”，然后被揍得鼻青眼肿心满意足的回了营。

2 c* J2 x! T( l    狄叶飞自然看到了这小兵，不耐烦的抱臂而立，思考着等下是打的他生活不能自理呢，还是用言语狠狠让他清醒。

    妈的！天什么时候回暖！

    看他日日打赤膊在校场操练！
0 @  y7 a2 C) k8 H/ |1 J4 w" `
; P4 l: @- u* E7 c    “无论你要说什么，我都不会……”狄叶飞刚开了口，那小兵便如同甩了他一记耳光般狠狠地击碎了他的优越感。
0 `  b7 ^% g5 o$ o
    那小兵如同一阵风一般掠过他的身侧，直扑向不远处的花木兰而去……
2 Q: J3 S# l3 Z& y9 e" _# _
    咦！

    花木兰瞪大了眼。
( }# c9 @( r+ @+ {; Z9 L
    啥？

    狄叶飞黑了一张脸。
0 E& u' i7 w8 A; _5 T0 H, a2 G2 {
    “花副将！”脸上尚有稚气的新兵冲到花木兰的面前，却在一步以外嘎然止步，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军中的礼节。
) l4 P/ ~/ o2 A# l# H
: q- Y3 `( \" Z1 H3 `5 f& B6 K: s    “吾乃怀荒陈节！是个汉人！”
. T5 \5 h- m8 o4 F& T9 S% O# }& s
! [/ n" b, \, T* F) }( z    他抬起头，满脸都是狂热的仰慕之情。

    花木兰没想过自己也有遇见这种事情的时候，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没回过神来。
2 ]! N# N9 U+ m
7 ~+ W" i" z/ ~% X, Z: l: g    “在下仰慕花副将已久，如今虽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卒，但在下有一身家传的武艺，也从不畏惧杀敌。在下会很快进入右军正军！到那时……”
9 q1 ]6 V  s/ Y1 D# W
    “请花副将收下陈某，陈某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1 _( a! P* l' N# t6 v! |    咦咦咦！

$ o" _4 j* P: w; C( _/ k4 Z    花木兰的眼睛不眨了。
+ e! u4 I, o* C' K  N. C
    她这是遇见“投效者”了吗？
9 Q, e4 B" w. K% L1 _$ v
9 U  p+ R& K7 M4 P; g    “你，你是……”

    看起来怎么这般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5 W0 p0 t) w6 ?. U3 k    恕她天生脸盲，这段时间她揍过的新兵太多，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8 k5 K4 @. L) S0 s, j% u$ H1 r
    “在下……”陈节微微尴尬地低下头去，声音也低到渐不可闻。“原来我竟这么不起眼吗……”

    他鼓足勇气。
/ K" T) W* v6 w3 z7 l0 E7 y) P
5 U5 t/ n1 d' ^' x, i* y    “在下便是，便是……”

    “刚刚被您给撕了皮甲的那人！”
8 m* j& a, A' ^6 [" U
, A2 j6 @/ g! k$ r    最后那一嗓子简直吓了花木兰和狄叶飞一大跳。

3 |7 D' n6 i; [% p6 F  k2 E    “啥？”狄叶飞也不羞窘了，扭过头瞪大了眼睛：“什么撕了皮甲？”
- C2 C" L% x+ y7 f0 ]  p/ u8 y' g# ~
- |4 L# C$ y0 n* ^! F: D# d    花木兰竟是个断袖？！

    他可是满营里唯一一个看到他脱衣服不会斜眼偷看的人啊！

    “原来是你。”花木兰恍然大悟地一击掌。“刚才真是对不住，你离我手边最近……”
! X) c& M( U+ f) B7 T/ e
( ^0 h2 R4 D% C. z/ E    话说回来，离她手边最近的人，不就是站得最久的那个新兵吗？

    .
6 R: {8 f/ r7 {4 c
    ……我是不是要换个营帐？
  I4 Q8 a4 n1 t+ j
3 K7 x2 E+ |" Z" a0 t; X    我才是离得最近的那个！
3 V* m( |9 k7 I4 Y, q
6 M/ ^  }$ j+ [% ^: S    ‘我还打不过他！’
5 d, [% S6 s: r8 F' r- n! n
+ t3 J- Q( m6 H. W1 h9 G, M    狄叶飞心中暗暗叫苦。
/ \& h: B4 o' b) p1 Q/ o9 O& m
    “不，在下虽被您那样对待，但满心只有崇敬之情！想不到在下有生之年，真的能见到这种传说中才有的勇猛之士！”陈节依旧半跪在那里。“请花副将日后务必收下在下！”
" f# |5 Q4 s( d4 z: B8 z9 r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还没到能有自己副将的地步呢。若只是个小兵，你在我手下和在其他人手下并无不同。”花木兰上前搀扶他，“你便……”

    “不同的！”他拒不起身，神色激动地嚷嚷道：“在下进了军中，人人都要我们以战死为荣，从来没有人让我们先学着活！在下……在下由寡母抚养长大，在下不想死！”
& b# X5 [1 M& ^! d3 e7 i& G4 r
    “请花副将答应！在下一定会让自己强到不会轻易去死！”
& C2 G% c0 N' k" b4 `/ z: l
# _+ Y' v* j% R2 E    他双手抱拳，举过头顶。

% \9 y, i; C- M8 [4 l    “……等到那时，我若没死，你便来找我吧。”花木兰叹了口气，想不到军中真有了解她想法之人，这又何尝不是她的幸运。

    “谢过花副将！”陈节激动的跳了起来。
1 q3 q: x$ Q  J
    “您这样的英雄，又怎么会有事！”
& B. j. T, `' }) O: o
    “这是后话。我毁了你的皮甲，你随我去帐中，我给你再找一件好的……”花木兰想到自己撕了人家皮甲又忘了人家的脸，心中就忍不住内疚起来。

* v6 b, @4 P# c+ e% k    这典型做了坏事不想认账嘛。

    “不必了，我可以再去……”

    “别客气，反正都是我的火伴从柔然人那捡来的……”花木兰无所谓的回他。
$ x" W0 k6 N8 n# j$ H; p
    “……”陈节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半是好奇花木兰和狄美人的营帐是什么样子，半是陈节确实需要一件新的皮甲，在花木兰极力要求赔偿下，陈节便跟着花木兰回了营帐，在帐篷的铠甲箱里挑了一件好皮甲，抱着出了帐篷。

! S% n6 V; w% t6 S5 }6 y) ~7 `2 m    待陈节离开了军帐，狄叶飞再也忍不住了。
( ?! W  m4 p) w5 E+ g0 ^: O
    “撕了他的皮甲是怎么回事？”狄叶飞捏着拳头，冷冽地问她。

' c5 a$ E9 b9 X- J! q9 K+ A    “咦？就是……”花木兰做了一个撕的动作，“这样啊……”

+ d8 |5 |& S- f% }    “那‘在下虽被您那样对待，但满心只有崇敬之情’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他了？”

    “放倒了而已。”花木兰莫名其妙的看着狄叶飞，“他恰巧离我最近，我又需要一个人来……”

    “花木兰！”狄叶飞只觉得一阵怒意忍不住往上涌来，满腔都是被欺骗的愤怒。
- d# ]1 M2 n& C, X
) b/ E& Q/ o# K1 Y. p  s0 z    亏他还以为自己这个新的火伴不是个Y虫上脑的混蛋！
, y, E; x. @, }( R: k& o9 k
. D* h5 W4 }, Q# v2 @    “……你！”他咬牙切齿。“你不是对男人不感兴趣吗！”

    哈？

& b, R+ H" X$ u" j- }8 o) B6 k    花木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 C9 F" \8 O! v! x8 D  l# k    虽然她不是什么明媚动人的少女……
+ Z7 S1 H& H, ], h% n
4 b0 c- ~& P* Q/ z    但她要对男人不感兴趣，那才叫糟糕好嘛！

作者有话要说：注：那句话不是鲜卑的谚语，是作者自己的想法，勿掐。
6 ]3 T9 ^8 B+ H6 b& H: F! `
    小剧场：

$ t- f$ A  w' ]% K3 {1 z    很多人看了上面的小剧场后问我为什么狄美人要在营帐里遛鸟。
7 H, S: f2 G# z
8 x9 X* y. U, g  B    作者：其实我本意是说，帐篷里还是很暖和的，何况还有火盆之类的，若是天热，没空调没电扇没张窗子的不透气帐篷里脱光光遛鸟凉快下是很正常的，古代又没有内裤这种东西……(你们看多纯洁）

/ I  ?/ `$ o0 p& ?    但……

+ g4 v6 C* r4 L8 ^" }, j: k( L    读者悠九爷：就……让你们偷看！看就看老子*！看完*你们还不自插双目！看见了没！老子跟你们一样是有*的！别再YY老子了妈蛋的！····以上这个样子

# g) C4 m7 ^0 V; [    作者：咦，想想似乎好像也有道理？
1 t+ d7 d; C, {  U
    狄美人：知音啊！知音！
3 L  L2 w- Q. {6 j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18:56
第41章  第二个伙伴（四）

! @8 k2 x6 j. r1 p9 V: X    一根筋的花木兰没有想过狄叶飞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东西,但她也不愿意骗这位军中的好友。
6 `4 T6 p9 f4 w
    不过仔细想想，她好像真的对男人也没有什么兴趣？
! q9 D% ?9 `+ i
  a) r1 V  L7 t8 z% p2 Z    一开始看到赤条条的人影还有些害羞，但因为军中洗澡什么的时间并不固定，碰到赤身露体的机会也少。操练和出阵的时候虽然有时候会紧紧贴在一起，但她除了一开始有些不太适应，后来也就彻底把自己当成了男人。
7 I' h1 ~- i2 T
    也只能当成男人。
) A8 H1 T" J& r  b6 V
0 u8 t3 c7 v1 U    如今漠北苍凉,日夜的气候相差极大，还没有哪个勇士是真光着入睡的。

& H% |: h* d4 K! E0 }    不过到了夏天,那就难说了。

    花木兰很快陷入到“天啊马上天要暖了我该怎么过”以及“夏天再不洗澡身上就馊了就算我再不爱干净也扛不住哇”之类的苦恼中无法自拔,一时思绪发散开来，就连狄叶飞咬牙切齿的等待着他的回话都忘了。

    狄叶飞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想要的答案，再一看花木兰盯着他的脸竟呆呆的在出神,就算再怒气满怀也吼不下去。

    这傻子,居然就这么走神了！

    能盯着他的脸走神，怎么也不像对他有兴趣的样子吧？

    难道他其实对男人有兴趣，只是对自己没有兴趣？

" A: ]; R6 w' [4 _  Q/ k! ~) `    ……

+ f0 a3 p) u6 h& J0 h    这还真是个会自取其辱的问题。
- n" ~% K- c5 g
% ?+ Q' m% l; W" [' E0 m0 m    等等……
% v! m* a3 _" ^5 Y3 z
* u$ e$ ^6 n3 @3 Q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是被军中那群疯子弄疯了吗？

    狄叶飞浑身冰凉，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 P% h: l  S( B; S8 A; x
' Q. s6 t/ \2 E  L; ^2 W: i8 [6 }    .

    那天的事情只是个小插曲，至少花木兰并没有把它放在心里。至于另一位军中大名鼎鼎的“狄美人”，后来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神情。

    他那天跑了出去，亲自去找那陈节问明了经过，得知一切只是自己的各种臆想，忍不住也松了一口气。
  K' `! B, f+ d8 x
; Q1 U4 p: Y1 j' r0 i    但也因为自己的这种臆想，狄叶飞心中的压抑和恐惧却更越见加深了。

    他的母亲当年是达官贵族豢养的歌舞伎，歌喉婉转，舞姿曼妙，还会一门口技。但以色侍君者，总是得不到别人的尊重，即使是在他家里，他的母亲也没有得到其他婶婶一般的地位。即使他阿母为他父亲生了好几个孩子。

    狄叶飞继承了母亲的容貌，从小就为家里惹过不少祸，同样因为容貌出众而离散故土、颠沛流离的阿母知道他未来会承受什么，便让他发誓绝不会自残容貌，也不会自甘堕落。

    这样的誓言何其残忍，顶着这样妖怪一样的脸活在世上，却又不能走偏道路，又是何等的艰难。

# {8 _, z! D! B- h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铮铮铁骨的男儿，即使长得阴柔，也绝不会变成断袖分桃之流，哪怕是军中关系亲密的火伴，他也有着分寸，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别人自己男儿的身份。

    然而现在，他却会为花木兰会不会对自己有兴趣而走神。

    有什么兴趣？

    又会有什么兴趣！

    狄叶飞被这其中昭示的理由惊得无法自持，心头疯狂的叫嚣着要逃离这里。

    他不要变成别人口中的那种人，那种在男人的身下也能婉转承欢的可悲之人！

( p6 a- r$ d  w; F    .

    “花木兰，帮我提几桶水可好？”同火不同帐的另一火伴素和君掀开帐子进来，发现花木兰正在把她得到的战利品分成三堆，再用袋子和竹筐放好，开始跪坐在案几后写信和清单。

( W* V+ U5 N( B4 ?/ a2 L    同居一帐的狄叶飞正在擦着双戟，他的战利品从不寄回家里，往往都是乱七八糟的堆着一地，还要花木兰亲自为他整理。
* v! J! q+ ?& e, w( p' c
* R  R* }0 Y8 G% g  E" ^6 f8 F7 T    对此，已经和他们做了一阵子火伴的素和君已经见怪不怪，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后，见花木兰还没有收笔的动静，狄美人摸着双戟的锋刃好似摸着情人的嘴唇，终于便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9 Q9 r6 J! Q4 t, z
    “寄给你那位英勇战死的火长家人我还能理解，那胆小鬼你寄过去又是为何？”素和君用最大的恶意揣测着莫怀儿的家人。
% `+ z5 T# l4 q; t. p
9 y% Y* ]/ M* U. q8 _* A    “说句不好听的话，会把这么不适合打仗的孩子推出来从军，他家人恐怕早就已经做好了他战死沙场的准备了，你又何苦去填这样的无底洞……”

1 T( D; t/ v# p/ o6 d- |) Q7 I  f    大魏军中没有什么粮饷，发下来的粮食堪堪够自己吃食。府兵所有的财产都来自于战争中的掠夺和各种赏赐，像是狄叶飞的母亲，就是他的父亲经由掠夺而得来的。

: f5 O5 z1 w/ o) P; _0 q( q9 S    和他国打仗，还能攻城破营抢些东西，和穷的掉渣、油滑无比的柔然人打，能掠夺到一些东西就不容易的很了。
9 h% r9 c0 m  [9 B
    对于朝不保夕的兵卒来说，这些看起来有些寒酸的东西就是九死一生后得到的最大报答，像是花木兰这样每隔一段时间就想法子把东西送回去的人也是太少太少了。

    “我留着也没用。”花木兰抬起头笑笑，写下最后一笔。
% U- o4 t+ O- K  Z
    她若死了，怕是自己是女人的身份就瞒不住了。该有的抚恤也不会有的。既然如此，遗物这种东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还不如通通都给能用的人。

    “好了，我去帮你提水。”
+ U8 ~2 x$ X7 U% Y6 W$ S& ]
* z. _. O: Q3 O5 I4 G9 ^2 P9 d    她力气大，偶尔同火要沐浴或搭灶改善下伙食，她就成了最好的帮忙人选。
; R% r4 T* g: e' r3 P7 H( |4 n7 s
, ~( K9 q5 a# B" v0 |    大可汗已经正式在军中宣布了要御驾亲征攻克柔然的命令，各军镇的大军都在陆陆续续开拔，汉人军需官的物资成批成批的送往黑山城。他们都知道这次不再是小打小闹，从夏国抽出手来的大可汗终于要开始动柔然了。
% A9 u1 N& S& C  w
# i9 i; z6 V) s# R: m" e6 f    花木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战死。

9 s0 ^7 J/ T% }$ T/ p7 s1 |    王将军和夏将军口中的大可汗是一位英勇善战的英雄，是决策果断的领袖，也是治军严格，能征善战的将领。御驾亲征已成定局，那他们这些身为护军的将士除了拼死保卫大可汗，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 A" W; x$ I; Y    花木兰知道军中有许多同伴摩拳擦掌就等着建功立业，就连狄叶飞也在越来越频繁的擦着他的战戟。她并没有和旁人一般有着同样热血沸腾的感觉，每天练练兵，练练骑射，休沐的时候和狄叶飞去黑山城的集市转转，生活并没有太多改变。
4 s- S! e# E5 r, F5 L& o9 x
/ r1 s" H- z: u: E! N    花木兰跟着素和君一起离了军帐，狄叶飞听到花木兰和素和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这才走到她刚才写信的地方，一脸羡慕的拿起手中的信函。
% A) g& A% @% B. D* I: B8 c0 w  ^5 \
    会写字真好啊。
# o6 p8 {) @7 `+ x+ N
8 z9 ~5 M+ _! k+ R  V7 N* _    狄叶飞自卑的看着对他来说犹如天书一般的信件。

    他的母亲是奴隶，他的父亲是高车胡族，是以他并不会写字，也听不懂汉话。
* ]  o# b# e& v! r1 F
: c# b1 S* D$ K" I* }9 M    前几日来军中宣旨的天使在军中读起那道圣旨时，大部分人都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只有花木兰听完后微微蹙了蹙眉，深叹了一口气。

    便是这一口气，让他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和花木兰之间巨大的差距。

1 F2 C% a* \( X; o8 F    论武艺，花木兰在右军之中从无敌手，中军的鹰扬将军数次请他加入中军，他都婉拒。他与花木兰比武，胜负只在五五之间，但所有人都看得出花木兰对他留有余手，而他也从不为这五五之数而满足。

    论骑射，花木兰开的了三百斤的弓，射得了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现在连柔然军中都知道有一位“虎威将军”能在几百步之外取人首级，见到右军的虎旗就闻风而逃，而他呢……
# m# F  h8 B; \( E
    怕是不带虎盔出去，只会被看到容貌的柔然人包围吧！

    他摸着细腻的纸张，对“文字”这种东西升起了深深的敬畏。
4 ?0 x: D$ P) C
9 ^6 }/ t6 a3 s4 r  B    明明也是军户，只因为阿母是汉人，便学会了写字吗？

$ n" Z9 J  O+ B: ^" _3 V) R* O/ x    也对，他阿母是歌伎，他便学会了音律。
) h8 [+ j$ D; B1 u  R: h
    唱歌……

    能管什么用呢。
" m7 x) H# S1 U
; y6 P8 F4 i, T2 @  m2 \6 E! N    狄叶飞不甘地放下信纸，提起双戟，也走了出去。
& M6 V5 D# q7 w
0 w! T& \. o) u2 H& v8 D, I    他的目的地是军中的校场。
* A7 K" \; z. O/ w4 }
* w' @8 k, s5 b; p: g# p9 `    花木兰跑的如此之快，若他再不努力，岂不是连那乳臭未干的汉人小子都不如！

    他要做和他并肩而立的同袍火伴，可不愿做什么追随者之流啊！
5 u2 S) z  T1 V& Y# T- t
- F/ p1 |6 H7 v: K9 S: d! h% z7 e8 K7 y    花木兰帮同营不同帐的火伴提了几桶水进去，营帐里，已经脱得光光的火伴之一早就已经草草擦洗过了上半身，此时正赤着上身立在帐中。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大水盆，待见到花木兰进了帐，立刻喊了起来：

    “花木兰你来的正好，我够不到背后，快帮我把背后擦一擦！”
# A% g7 B8 d; C6 Y& ^, I
    “得了吧老乌力，就花木兰的力气，他帮你擦背，明天你还要不要穿盔甲了？”素和君也是累了一天，满身臭汗，就想着能好好擦洗擦洗，无奈白天举了一天石锁，现在手上没了多少力气，只好喊来花木兰帮忙。

    “今日是你和狄美人休沐，我们还得再等两天，这日子怎么过！”

0 u; z. t9 J1 [; y    乌力也受够了这一阵子没完没了的受训，为了迎接大可汗的御驾，这些人每天都要接受许多严酷的训练，就为了不在皇帝的羽林军面前丢了黑山大营的面子。

    “我倒情愿忙一点，就算休沐，也出不了营去，有什么用啊。”花木兰帮着素和君将水倒入一个木盆里，见他开始宽衣解带，也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我那单子还没写完，我得回去。话说回来，今日明明是我和狄美人休沐，我们还没有沐浴更衣，倒是你们先洗起来了。”
3 x* L0 |9 Y. @
# P  y1 F: ]- x! F  U    “得了吧，天渐渐热了，这一身臭汗不洗洗根本睡不着。哪像你们，一个根本就不怎么出汗，一个怎么都累不到大汗淋漓。你们都是天上的仙人，麻烦别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比，放过我们吧！”素和君脱掉最后一件单衣，站在大木盆里开始简单的擦洗。

    洗完澡后还要洗衣，他们都是苦逼的单身汉，不洗澡还可以，不洗衣，那衣服多穿些时日就彻底不能穿了。

0 \/ z8 ~; u/ B' A+ d    好在他们再获得一转的军功就可以养两三个亲兵，到时候不愁没人洗衣。
- |, U  [. H; H2 @6 @
    花木兰从素和君脱掉单衣开始就慢慢往后退，等乌力也开始扒裤子的时候，她已经转身离开了军帐。

5 U9 q$ C- Y' _8 N- }( K( w    她如今也快二十岁了，有时候晚上入眠，也会做些让人莫名其妙的梦、梦见一些绮丽的片段。

    从那时候起，她开始察觉到身体的觉醒和心志完全无关，她是女人，自然就会对男人的身体产生兴趣。过去为了生存和怕身份穿梆，她无法将注意力放到“想男人”上面，现在在军中适应的极好以后，竟然开始也会做春梦了。
* r# a" N/ }- ]# \
3 F, M$ E( ~2 j0 d# D    这一点她也没有办法，军中荤段子听得太多，又时候还能看到同袍们互相“帮助”的场景。她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女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属正常。

    这些年癸水一直没来，她还以为自己是投错了胎的男人，想不到自己也有梦见光着身子的男人这一天。
% ^9 h# e* q3 X6 P1 G
    她一边神思恍惚的想着，一边回了营帐。
/ |: @- x8 a' C3 P
    狄叶飞已经不在营帐里了。

1 `2 \9 x- U! z$ t0 N" A4 A  c& C    花木兰摇了摇头，继续坐在案几后开始写信。

    她这些女儿心思，竟是无人可说。

) r$ Y+ o+ x) W4 k    上次她写信和母亲埋怨漠北风沙太大，她的脸已经裂过了好几次，她阿母居然托了人送了口脂面脂来，给军中同僚笑了半月。从那时候起，她也不敢和她阿母再说什么闺中密语之类的东西。
5 _! L* a9 y* M
    只是……

    她为什么会梦见自己变成了男人，压在狄叶飞身上呢？
: x7 |5 p4 [% o9 p6 x; c3 R
0 m* \- I" _/ k' x7 R    只是想象，花木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前赴后继的涌出来，寒毛也竖了起来。

    太可怕了！

    她明明把他当姐妹看的！

    难道她在军中待的太久，现在也开始喜欢女人了吗？

    ****

. K* l9 O( w% l5 _/ Q    对狄叶飞来说，对女性的幻想当然是一直存在的。

    他从小长得秀美，虽然身量不似女孩，但也没有一般男孩子粗壮，从记事起，就有许多同村同乡的男孩希望往他家跑，约他一起出去玩。
) ]! [, G8 B+ r$ a
    小时候，他一直是以为自己性格好、家里人都和善，所以周边的孩子才那么喜欢和他一起玩。但从这些小男孩为了他打架开始，他就渐渐了解到他们不是喜欢和他玩儿，而是把他当成了漂亮的女孩子。

. Y, i4 C' H; Q* T1 F    从小到大，因为他的容貌，他吃过很多苦，遭受过很多屈辱。无论是把他当成女孩，还是觉得他是不男不女的“妖人”，他都默然地承受。

  o0 W1 R9 X, T: E; w& e7 R    他的父亲大概也觉得这样的儿子丢了他的脸，对他并不十分亲热。

    好在他有一位武艺超群的叔叔，这位小叔没有儿子，对他视如己出，从小悉心教导他武艺，告诉他做人的道理，让他没有长成愤世嫉俗的德行。
0 ]/ U, O8 s+ e  j9 @1 {' O) v
' k' ~, m' S: H& K    他参军入伍，他的小叔把家传的双戟送给了他，加上他父亲给他的宝甲良马，他一入军营，已经超出别人太多。
2 e; N$ F& W2 H. E# v) E) S
0 Z8 H4 m! y, h. F7 Y" R; `    但这张脸带来的屈辱，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改变，反而越见加深。

$ z) Y+ A$ @! X+ m5 n: o- G    .
. e, e# o; ^* M2 T% s& d
    除了一身好皮子和阴柔的相貌，他的性格并不温柔，甚至说有些粗暴血腥。平日里在军营里压抑的过多的负面情绪，到了战场上就会一股脑全部发泄到敌人身上，以至于每次等他浴血而归时，就会把许多人吓得不轻。

    柔弱的外表和残忍的心性造成的巨大反差，有时候会让他恶劣的对柔然人蹂躏一番，他知道这样的举动对他现在的境遇无济于事，但如果不这么做，他早就把自己逼疯了。

6 |. r) O" o* M2 B    而花木兰是他从未见过的那种人。

7 U2 R2 ^4 v* X0 O' q" S    坚毅、宽容、乐观，天生拥有神力，却有一种男人少见的细腻。

    他虽然长得像是女人，个性也相对比较敏感，但若说“细腻”，那就是笑话了。

    很长一段时间，花木兰在黑营里默默无闻。他不抢军功，不追逃兵，有时候火伴领了他的首级，他也不以为意。
/ ~, b: Z' _/ \& X0 n
1 h& G$ k1 b8 r3 @  @    但同军出击，只要他力所能及，一定会护着旁边的属下，不让他们枉送了性命。护军中的人都羡慕花木兰的手下，正因为军中都风传花木兰极为怕死，所以他从不冒进，对底下的手下也是关爱有加，从不作威作福。
* K7 E4 s% q+ R5 K
    和花木兰同帐这么久以来，他发现他虽不在乎吃穿，但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身上头上传出异味儿，也没有什么馊味。
# L' Y* F8 G/ L4 G$ A& n
  @2 D% j6 t; K! \    他信守了刚刚和他一帐时的承诺，绝不看他洗澡、更衣，更不会在半夜里对他有什么不轨的言行。

% l0 t  e) ?% W/ p9 n  p    事实上，他也看不到花木兰洗澡、更衣的情形。这位性格内敛的战士笨拙的维护着他的誓言，甚至不愿意做出一点让他误会的举动。
4 r! F) L" z# [
# T  S3 ?/ H1 Z1 L% X- S8 E    花木兰并不聪明，有的只是一股别人没有的韧劲。他们一同向王将军请教排兵布阵之法时，很多时候他一听就明白了，花木兰总还要楞乎乎地多看多问几次。
) Y5 }; Q: C1 Z. y; x% \% N  Y( a/ N
" \$ {: m1 X( d5 {& T+ R    但真到了需要排兵布阵之时，他做的并不比他差，有时候他半夜醒来，都能看到他拿着一堆小石子在案几上不停移动，第二天在依照自己半夜排出的正确队形去演练。

) a. h' t: f: [! |- Y    没人知道花木兰很多时候半夜会偷溜出去继续锻炼自己，也没人知道他在背后有多么努力。
9 B' H! m' e) K9 X
  l4 x0 Q! d/ L2 I    人人都会谈论他的狗屎运，谈论老天要把这样的神力放在他们身上会如何如何。
9 Q+ d( a8 f- V1 Q$ X7 ^
+ K+ b$ ?8 J" J6 F9 h& X    不会操纵好自己力量的人，即使有了神力，也只会浪费掉吧？

: o  D) e* I5 V% K; P    今日狄叶飞休沐，却依然提着武器到了校场训练，惹得一群人侧目。

* _3 t5 C$ L1 A$ P    他们这些军中将士只要有一个时辰可以休息，都是不会放过的。

7 f3 G- ^0 M6 d8 |3 G) F7 l    狄叶飞要练击技的功夫，自然不会一个人傻乎乎的干练。好在他手下多的是兵，一是舒展了筋骨，二是顺便练了手下的兵卒，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9 T9 K1 }9 T) f3 M' j+ q
; N4 ?* Y6 a0 Z$ }5 }/ }    他脱下外面的冬衣，摆出酣战的架势，大喝了一声：
  F) R6 f( A( V5 ]
    “来战！”

) S6 C; {, \7 v' d    一个时辰后。

0 p0 o' q, Q2 W    和狄叶飞打斗过的诸人都已经满身是汗，横七竖八的或作或倒了一片。
( c. E# P& Y) t4 J) T* J- }6 ?& x5 ~
+ w, C  {9 r/ Q; O2 |    也许是骄阳似火，也许是动的太累，很多人都开始脱起自己的衣衫，大冷天赤裸着胸膛，在校场里吹吹风凉快凉快。
: Y6 Z: J' p2 k6 l
. c" W  R& r" `9 c7 V. |- E    狄叶飞也是热的不行，他刚把夹衣脱了下去，正准确再脱单衣，却看见一群小兔子崽子吞着口水看着他放在要带上的手，两只眼睛冒出渗人的贼光……
& n: p) v& C* I1 ]: G% r. L
8 ]" R. G- c$ E4 i( t9 |( B    他准备脱单衣的手顿住了，转而变成拿着手中的夹衣不住的扇起了风。
# F. i# N' `5 D: U
    “头儿，你出了这么多汗，怎么不继续脱了凉快凉快！”

    一个小兵看着狄美人颈项上的汗滴滑入锁骨之下，只觉得鼻腔蔫搭搭的，连忙用手捂住，嘴里却不忘嚷嚷。

    “是啊是啊，将军大人你脱了单衣吧，小的给你宽衣解带？”
! z2 W; t+ m! ], w" [
    听说他们的大人是个女人，因为家里父亲年老弟弟年幼这才替父从军。他看八成是的，否则怎么不敢在他们面前赤裸身体？

    “您不热吗？小的们都快热死了。嘿嘿……”

; T1 y1 k9 s9 ^- i5 D0 w3 _( j: S1 O    一个刺头也跟着起哄。
: e) I( i9 _: Z$ W5 [
, K8 q* g: Y! C    狄叶飞也被自己手下这些色胆包天的属下气的反倒笑了出来。
! l- H. l" `* x$ O
    他那双碧绿色的双眸中如秋水一般荡起了涟漪，一双薄唇轻启，像是开玩笑一般斜眼扫了一眼他们。
4 ]2 g4 h+ \8 r) K5 C+ O5 e
    “我怕本将军真脱了凉快……”

% i# G  H5 `8 W" k0 y    他似笑非笑。
2 q; {& k. P, V9 ^6 T; t. F
- [, O2 @: T/ K8 ?0 X    “热的会是你们。”
! X8 d0 U8 A. H. E& C, z
1 Q) H/ i- F& p" k4 p# H! C' L    “啊！”

    “唔……”

( P3 d8 ~1 q, ~2 W4 _$ F! S+ a$ J    一群小兵鼻腔一热，捂着鼻子嗷嗷叫了起来。
$ _1 _2 A/ a* l* n; S5 A9 B
    .

    狄叶飞舒展完筋骨发泄完满腔的郁气，心满意足的回到营地之时，花木兰正在捧着他那张最少读了几十遍的家书，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看着。
, U3 ]8 t: r$ x
/ |& n4 @9 \' s  p* I* w    在她面前的案几上，几封信被分的好好的放在上面，信上写着几个狄叶飞认不得的大字。但他不是傻子，猜也猜的出来封皮上应该写的是“什么人敬启”之类。

    看着花木兰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己的家信，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堵了起来。
3 X+ K0 R: R6 k: l2 Y. l
' q$ }2 ~6 w4 r$ ], d' z    大部分鲜卑人都和他一样是不认识汉字的，家乡也找不到多少识字的人。所谓家信这种奢侈的东西，他们是收不到的。

    所以可以有东西怀念、惦记的花木兰，看起来就是这么的刺眼。
  r8 s3 k4 m9 Q6 T' ^5 K& l
+ p9 N6 p# n& [# O6 T    花木兰注意到了狄叶飞的目光，因为沉浸在好心情中还没离开，所以他笑得特别温柔，眉眼也有了特别的神采。
( Y) |3 T0 g& x/ W
7 T3 D  h. V: V    “你回来了？”

5 T" b9 O- Y5 \5 O7 j- ^    那一瞬间，狄叶飞的心头犹如被大锤锤中一般，捂着胸口半天发不出声。

    “我……嗯……我……”他莫名其妙的红了脸，连声音放的特别轻柔都没有察觉。“我……我刚才出去溜了溜那群兔崽子……”
; f7 J0 o; @$ s/ O/ ~' d
- Y3 Z7 q) }: N) D* q7 ]    他指了指外面。

2 [% O( W- ?+ ?; j. q' ]    “难得休沐，至少要休整一下。”花木兰收起信函，见他盯着自己的手不放，心中有些了然地看着他。

3 l  H5 o  m0 K3 ^2 t5 Q; q    “你想给家里写信？早说啊，你说我写，包你满意。”

1 Z! `8 c% S. U0 G. j    “不用了。”狄叶飞完全不能想象自己要傻乎乎地对着花木兰说“阿母你好阿爷你好阿弟你好你们都好我很好”是什么样子。

    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觉得自己蠢毙了。

    “有需要随时开口，不要客气。”
& `2 K# s# r6 w6 }& ~1 P
    花木兰折下身子捏了捏腿。长时间盘坐膝盖有些发疼，小腿也涨的很。

    “你要洗澡吗？我去给你提水。”花木兰见他一身是汗，夹衣戎服都在臂弯间搭着，估摸着他也是累的不轻。

    “花木兰，你能不能不要老用这种恶心的语气说话！”狄叶飞简直是用跳的抗议了起来，“简直……简直……”
2 S4 Q8 }' V6 q, G# t1 }
' R  T/ r3 Q' k( z, {" E; r, u0 C    跟家中小娘子问夫君要不要洗澡共寝一般！
# ^2 w" f6 c& [" X# v' _
    花木兰被他的恼羞成怒吓了一跳。
/ W5 B0 e5 S9 R
* C/ Z: C; X2 w+ I# z    “哦哦哦哦……那我换个语气说话……”
2 Z4 \9 q0 h7 l: h7 X- H  [. O3 b. E
/ K5 }7 f7 K9 ?: S7 L2 z- E# l- D0 D    她咳了咳，用特别粗的声音粗噶地说了起来：
# A1 b& ^, u9 N
    “你要洗澡吗？我去给你提水。”
( m1 k4 C* S, W) E" i2 K  w
    “和声音无关……”狄叶飞无力扶额，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觉得快被逼疯了。

    “算了，你就当我发癔症吧……”

/ w& |2 ^/ L4 G    “那你要不要洗？”
2 G6 _0 r- ^# b3 }+ f
    “……要。”

    花木兰给狄叶飞弄了水来，体贴的出去闲晃了半个时辰，等她在回营帐里时，帐内充斥着水气，温度也比外面暖和了不少。

) v3 j7 T, I1 E9 g( W; ~6 U* ?( w    穿了干净的单衣坐在帐中的狄叶飞已经把自己的脏衣服洗好挂在了外面，大盆里的水也用小盆舀了出去，收拾的干干净净。
  N2 N& k/ o! a- R" e
9 Z1 h- \% D) x" {  U( ~    真能干！
  B8 E) P6 v8 ^+ K+ s3 M1 f4 A$ p5 ^
2 R0 a- X2 n1 ^    花木兰心里赞了一声。

    狄叶飞不识字，晚上不练武，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花木兰在出去的一个时辰里已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拾掇了下她自己，擦洗过后她也觉得舒服了许多，见狄叶飞头发微潮的坐在那儿，眉头皱了皱，却没说什么。

    滴滴答答到处都弄湿了，东西会不会上霉啊？
- a$ }" G; d! d3 ?
' g! @1 s0 n9 @; q3 ^$ o    “花木兰，我能求你一件事吗？”狄叶飞抬起头，状似不经意的问起。

    “啥？”

! I4 H2 F) q' x6 b( ?    “你无事的时候，能不能教我写字？不要多，会写自己的名字，认得一些简单的话就行。”
: N0 a; S* Q) [
4 E2 \# L6 N- S! s0 {    “这个……”

8 E5 M- }; D8 N& ]3 ]    她没教过别人啊，就她自己这点字，都是好多年前学会的。
! d$ K% U0 a- F8 |* g# \
+ p( }& o5 O, P8 m  F, d3 L    “你要有什么要求，我能做到的，尽管提。”

; r; g. b) @8 E4 _. b3 E  H  h3 t0 }    “成啊！”花木兰爽快地答应了，“既然如此，你就给我……”

- @% g* y% B. ]- D    她看着狄叶飞突然紧张起来的脸。

    “你不会脑子想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吧？”花木兰看见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不是那种会为难人的家伙，你就把你上次哼的那首歌好好唱给我听吧。”

    “能换一个吗？”

    母亲会唱歌，曾经是他童年最大的骄傲，也是他成年后对出身的阴翳。
" [$ t2 R& N6 d# K/ A/ K: C
% |  c9 _6 y+ O( Q    “不用换了。那歌很好听，我记得我小时候也曾听阿爷唱过，但他不好意思，从来都没有给我再唱完。你唱吧。”

    狄叶飞不自在的背过身子，以手指敲击桌子打出节拍，低沉地吟唱了起来：
- C; I4 a- y# S# M8 X
    “水往低处流，鸟往高处飞。
, r& y. t8 q* o, N
4 D  P7 Z! E; l4 F/ I. {    男子生而战，女子生而织。

    勇士朝前望，乌鸦往下看。

    既已生为人，终有死亡日。”
: r6 @4 {6 F) D! F, }6 x) d+ q; C
' c, N, F2 F4 j6 w: M    “既已生为人，终有死亡日吗？”花木兰终于知道了最后两句是什么，低低地复述了起来。
/ L* k2 Q' S3 J" p
    她是为什么会和这个军中的狄美人同居一室的呢？

    现在想一想，还觉得很奇幻呢。

    那些过去……
( X3 ^( {+ J9 i
    *****
3 `* A. i7 t. m9 \1 x9 e' a
    注：有些人说我这一段和前后章时间线对不起来，而后面的字数都太多不好更改，我便只好开始修正前面的部分做自然衔接，尽量让后文的倒叙看起来不那么突兀。但由于作者是大笨蛋，导致原本5000字的本章给我贴多了成了7500字的，而我已经想尽办法绞尽脑汁丰满情节他娘的还是只能写到7200字。所以这一大段那啥就是解释以上情况（阿西八你懂的）。
- e" D" X: u$ H0 O6 c4 y
    作者有话要说：别想太多，花木兰过去没有什么感情史，即使有过心思（人之常情)，也被无情的现实掐灭了。
* E0 U( [1 h# ]0 i; D6 X
/ O  n4 X* S/ L$ Z7 d. h    但是作者就爱留伏笔啊哈哈哈哈。
- ~& M  g' Y/ Q* `. e" `- M6 o
    小剧场：

' E  K0 O3 `4 O) R/ x# _& @4 _    前几日来军中宣旨的天使在军中读起那道圣旨时，大部分人都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只有花木兰听完后微微蹙了蹙眉，深叹了一口气。

    花木兰：（叹气）这人说的每个字都是汉话，为什么凑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19:16
第42章  第二个火伴（五）

    魏帝拓跋焘虽是今年才下令全军整备,决战柔然,但事实上,从三四年前起,他就已经有攻打柔然的心思。

    当年他父皇驾崩，他十五岁登基,正要压服众臣的时候，这群柔然人南下犯边,大军全军出击,就是想趁着魏国先主故去的机会占个大便宜。
, ^6 ]5 c& w3 G
    但是他们错估了他宁折不弯的性格。
- `+ Y6 v4 Z- q; E& d5 g
    在所有老臣的反对下，他以十五岁之躯亲率大军还击,不但重重挫败了柔然人的攻势,也一举奠定了他从此“以攻代守”的国策，开始了他四方征讨的生涯。
# E" j& w( S: t, w- w3 R1 Z; U
    魏国是个疆域并不好的国家,四周强敌环视，东西两边有秦国、凉国和夏国都在虎视眈眈，北有拥有着庞大疆域的柔然汗国不停犯边，南面的刘宋坐拥广袤的肥沃土地，又都是汉人能臣干吏在治理国家，百姓安逸太平，不似大魏，一大半国土都是贫瘠到无法耕种的草原和沙漠，边关各城更是家家户户都有白幡招魂，痛苦不堪。
, f1 a" w% X3 S' L; U
, E0 c7 }$ j3 F5 ^    大魏没有多少良田、没有多少湖泽，也没有盐田、矿产……
% a6 F5 R" I" G; C: K
' U9 e% `4 M, v0 G: ?$ a. f, `    但他有数十万上马就可控弦的勇士。

    老天没赐予他们这些，他们就去靠自己赢来。

    他们替周边所有的国家抵挡住了上百年柔然的侵略，非但没有赢得盟友，却招来了群狼。既然如此，他就斩狼吞虎，一统中原！
8 F8 J- M, n! _2 Q) J" v
5 R) j/ ]7 `5 ^2 D5 q4 l    我自己打江山！
! m  q" d% X8 E3 z- a
$ {: S5 z. Q9 q    抱着这样的想法，拓跋焘几乎是登基之初就决定了“以武立国”的国策，大魏军户各个以追随拓跋焘东征西讨为荣耀，而每一座城池的被攻下，都决定了北魏的将士们除了可以获得军功，更可以获得他们想要的一切的东西。
! S" d9 O+ u, `
    财产、奴隶、女人，只要打赢了仗，他们应有尽有。

    男人们都在渴望战争，女人们都在祈祷着能生个儿子，北方六镇人人习武，源源不断的向军营里输送着生力军。
. ~3 l% d- E/ d/ \! `9 C. b  P
    花木兰家收到军府下达的军贴时，军书十二卷里都有这位老兵的名字。皇帝拓跋焘四处征战，各处的大营都要用兵，有十二个军营都想要花弧这样熟悉沙场的勇士。

! t* a. B0 C0 S! ]# O4 f    这样的征召在所有军户家庭里都是一种荣誉。

# a* X; L" D9 U& g; @0 A    到花木兰面临这种选择时，她当然也会迷茫。

3 c# W. o1 w4 Q) d    她没经历过战争，但从她阿爷得意洋洋的宣扬过去的战功里，她听到了某种会让她不寒而栗的东西。
" q  h# i8 J, G8 K) `, i+ K8 U* ?
# x: u' K6 o3 n! F' _    不是残忍，而是对血腥的渴望与狂热。
4 m, h6 m2 d& W+ a+ U; @
    所以花木兰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定了柔然和大魏边境的黑山城作为自己从军的地点。她在骨子里不喜欢攻城拔寨、杀人绝户，情愿去苦寒之地开始她那危险又艰难的征途。

    大战未至，她从今开始守望国门，也许至死方休。
7 h+ ]+ C! a; P  \/ {
! |/ j* N- m: i- }: _    花父对此并没有什么异样，若论他女儿的武艺，在攻城中遭遇不幸倒有可能，可是和那些胆小的柔然人对上，只有对方吓得发傻的命。
+ @5 L( ]. G: o; t/ W
    大魏的兵士都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柔然人的。

- {- Y! x5 I6 ?, R    是金子总会发光，即使花木兰再怎么不愿意出头，她那可怕的天赋和过人的箭法还是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 M, {# h  R( ?5 b! J
8 [8 v3 [2 u; n+ o! T    关于花木兰的军报从黑山城发往平城的时候，拓跋焘刚刚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四个儿子。他先前的三个儿子都没活下来，这一个就是他现在唯一的儿子，也是一定意义上的长子。
+ z+ f# ?) \6 F# d4 [! m
, K1 i, s+ c& \% Q; g    他的保母窦太后认为是他造的杀孽太多，所以才二十多岁都没有儿子，劝他收敛一点。所以拓跋焘在自己的妃子贺夫人怀孕的这一年里都是茹素的，在攻城的时候也尽量不下“屠城”这样的命令。
8 p2 Z0 g% Y, i- l5 p+ V
! i/ k8 j0 Y! o( ^0 A    也许是他发的愿有了效果，也许是保母每日里吃斋念佛真的感动了上天，这一个在天明出生的儿子生下来哭声就洪亮无比，他生之时，太阳刚刚升起，第一缕阳光照进室内，让熬了一夜的拓跋焘对他寄予了极大的希望，亲自给他起名为“晃”，意思是“明亮的光”。

# J* L8 m% ]" R; G! v( B    然后他兴奋的不能自己的这天中午，黑山大营右军将军夏鸿的折子就到了他的面前。军中发现了一个有着万夫莫敌之力的勇士，力能扛鼎，箭法通神，只是性格太过慈善，虽英勇过人，却不喜杀戮，是以一直得不到大的晋升。

% d+ U7 ?+ M: b! M/ _# X    杀红了眼的人拓跋焘见的太多了，拥有天赋而渴望着建功立业往上爬的人更是太多太多，但拥有着傲人的天赋却不愿意将它发挥到极致的，拓跋焘还没有见过几个。

4 V3 U$ O, W. I5 P  N    这个叫花木兰的勇士一下子就引起了拓跋焘的好奇，加之他认为一日之内既得了儿子又得了这般的勇士是极大的喜兆，便点了八九个白鹭混入军营，一边让夏鸿好生照顾这些白鹭，一边观察花木兰，看看能如何激发他的斗志。
  X  h2 z! |% [) w
    他爱财，就给他钱；他爱女人，就用女人诱惑；若是个忠肝义胆之人，同袍的战死也许会激发他对敌人的仇恨；若是好名的，不妨就将他打造成军中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
5 ?$ Z" q# G; N2 k4 d7 e$ M
0 S# c0 y- ?# P) l( N, q9 o    作为皇帝，他不但能征善战，更通晓人性。
5 T9 ~$ q5 R; N5 K
2 F6 ^2 e  ^- }8 F- J    素和君就是混入右军的白鹭，也是拓跋焘身边宿将的儿子，为了能混到花木兰身边，他可谓是煞费苦心。

    因为突贵临时杀了个回马枪救了王副将的那一战，在乱军中只凭一人之力杀出一条血路的花木兰一下子就成为了军中新的话题。突贵也无比庆幸自己当时听了王副将的劝，没把这小子的脑袋拿来杀鸡儆猴，不然，再想找一只这么强悍的“鸡”，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想。

/ g/ f3 h: j' j- u) r9 l' t    能够徒手捏碎别人头颅的勇士，他这辈子还没有见过。
$ Q8 Q( ]7 |2 W' |6 R
6 O  X4 ?* ^* K+ |    但这小子就像是那一天的爆发纯属意外一般，从那天救得王副将突围回营，报讯解了柔然强攻之围后，花木兰就再也没有表现出那样的武勇了。
( M% \! k4 s* S) f) g
    突贵后来没有洁身自好，因为一些口角而不名誉的死去后，花木兰也在军中跟过几个其他副将校尉之流，这些人都是冲着花木兰撤退那一站的表现和百步穿杨的本事而收归他到帐下，但这些人对花木兰都是又爱又恨，很多人都生出“用着不趁手”的感觉。

! E; ]% P% [! |5 c# T9 X    他太不像个鲜卑勇士了。抛去他令人咋舌的神力和百步穿杨的本事，这个‘男人’实在是有把袍泽逼疯的本事。

    .
; ]8 q& t/ Z/ b# j+ O5 I
    “你为什么不杀他们？你居然让他们跑了！”花木兰新的火长拽着她戎服的衣领，想把他按倒到地上胖揍一顿，在连续推了许多下也没有奏效以后，他停止了这种自取其辱的行为，转而改为用唾沫喷他一脸的方式大声对他质问。

# e0 c6 u5 w7 X1 \    “你那箭无虚发的本事呢！”

    “下不了手。”

    花木兰淡淡地解释了一声，推开了火伴的手臂。

    “你是我大魏的右军将士，居然和我说下不了手？不想你杀人召你进军营做什么？做饭洗衣吗？你怎么不干脆回家带孩子去算了！”

    你以为她不想回家带孩子吗？
6 S4 u/ R. t5 P+ u) l  `/ w
    花木兰厌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怒视着气的恨不得动手的火长：“那些是魏人！刚刚那人说他们都是被掠走的百姓！你难道听不懂鲜卑话吗！就算听不懂鲜卑话，那些人里不少人说的是汉话总听得出来吧！”

0 e! v4 _" H6 K( E/ |    “从他拿起武器对抗我们开始，他就不是魏人了！”

" b4 x. R3 c% }6 b+ J4 W    “你们都疯了！”

" H. H1 |7 D* h2 ]    “花木兰，我看是你疯了！像你这样不听号令之人，为何将军要把你召入麾下！我们十七火不会要你这种烂脓包的！”
% u2 N/ |2 C! S# y
    柔然军中最出名的就是“死营”。

    和大魏永远是最精锐的先锋营冲锋在前不一样，柔然喜欢用各族掠夺来的奴隶和罪人作为冲锋在前的替死鬼，用以打乱大魏骑兵的阵型。
; G& x' s7 m6 O" i8 _3 W! e
    柔然是北方无数个汗国结合起来壮大的汗国，国内不时也有征战，再加上掠夺大魏边界的时候，只要正在和大魏作战时机也允许，也会带走不少青壮充作送死的卒子。
' H' I5 O. Q& w/ ^) ]. e- s4 `! ?
    今日他们奉命去奇袭柔然人前军的营地，将柔然人杀死了不少，但还是有一群柔然人在把这些替死鬼推了出去断后了以后，想法子给跑了的。

    柔然主力骑兵都是一人三马，跑了很难再追上，但那些留下来的人却不然。
; L  u" x$ e' }" G7 @2 d% C' B
    各军为了争夺军功，这些人也是照杀不误的。跑走的柔然人不一定追的回来，这些剩下来的就是实打实的军功。他们都是些衣衫褴褛，手中只拿着短枪棍棒的惶恐之人，比骑□□湛的柔然士兵好宰多了，不一会儿，“死营”的炮灰们就成了各军马背上挂着的“军功”。
7 j* O  V- @+ r- A9 z
; G( x- P- N! S    此时人人都在强夺军功，上千骑士杀声震天动地，空中羽箭来去，犹如飞蝗，一干被抛下的步兵仓皇逃窜，天际布满红霞，军帐里魏军飞骑奔驰，狰狞的面目隐约可见。
- D& ?# i3 A. i, }% l
2 _; p8 X- M% K5 [) B    花木兰也是第一次对上柔然传说中的“死营”，见这些人与其说是战士，不如说是一群难民更为合适，虽也有身高体壮武勇过人的，但连像样的铠甲和武器都没有，再武勇也很难拼出一条活路。
" K5 ~& `; l, x" R% H, N
: K8 G  }% g+ {# ]& y& \/ t' e4 R    她的伙伴们想法子从其他袍泽那里截下了一群柔然炮灰，再驱赶着他们到了她这边，就是想以包围之势将他们全部歼灭的。谁料花木兰马上横戈，指着南方让他们朝魏境的方向逃，居然将轻轻他们放了过去。
% T  l7 p: Z* @8 V# S: ?
9 Z0 I7 B. ^5 q0 n2 E9 Q/ h* y    虽然最终逃掉的机会也是希望渺茫，但这些人死里逃生，各个都是大喜过望，一下子就四散而逃。

* q" l  s+ x% P3 h2 v" m* [* R& V* x1 `    这时候还准备守株待兔的伙伴们见兔子被花木兰放走了，比柔然人逃走了还气，花木兰这位新的火长是个老兵，脾气极为火爆，当即就驱马上前，恨不得把花木兰也挑于马下。

    结果花木兰不但没有愧疚之意，居然下了马表示自己不会再去追击了。
2 l# G0 w( s/ g4 X) w) D
    花木兰最让人可恨的地方是，她虽然不去惹别人，但别人惹到她头上来，不管是她有理还是无理，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 A+ z1 R$ `2 a* `' j3 U; w    军中禁止同室操戈，她这些新的火伴又打不过她，除了咬牙切齿骂她几句再朝她头脸吐几口唾沫，也没有什么其他法子。
# r! e/ ^' W9 r  P* z( U
    但冷遇和白眼总是难免，谁都不喜欢花木兰这种在他们看起来简直脑子有癔症的家伙。火长往往负责火头社开灶做饭之事，他有意刁难，花木兰就连吃上热食也成了难事。就算是好好的粥饭，到她手上时，里面也常飘着浓痰灰土一样的东西，倒尽了胃口。

: w1 o. G) f' @$ ?# T    .
% R- F  v  C: p( Z$ O
& S( t; \9 \- s    “听说你前几天放跑了柔然人，军功都去了七十？”也被分到了右军主军的胡力浑得知了花木兰这一阵子的窘迫，揣着晚上剩下的胡饼偷偷去找花木兰。

    在花木兰心里，这些在新兵营里的火伴们才是真正的“生死之交”，那些帐篷里鼾声如雷、因为一些龃龉就做出恶劣行径报复的家伙们，充其量不过是想利用她天生的神力获得军功的蠢物。

3 I1 ]( ~3 ]' q  v4 L' p( \1 M    “哪里是柔然人，是被充入死营的魏人。你不知道，我放跑的那群人里还有不少是孩子，嘴上连绒毛都没有呢。”

$ z$ V/ M+ z5 }, Y- k8 x7 u    花木兰嚼起了胡力浑送来的胡饼，因为没有热汤泡开，胡饼甚是难以下咽，噎的她直翻白眼。
* t# @6 a+ o7 T
    “说人家嘴上没毛，你嘴上不也没长！”

    花木兰心虚的拿胡饼盖住自己的人中位置做掩饰。

    虽说他们鲜卑人不像汉人那样到了而立之年就开始蓄须，可是若是这么长时间都不长出胡子来也实在是不好解释。还好随着她迅速的劲瘦下来，她居然隐隐约约有了点喉结一样的东西，否则真是难混。
2 v; `. T3 o4 y6 z" r2 o, b
  V/ k" Z! T- E    胡力浑见花木兰居然还有心继续吃食，叹了口气。

    “这样可不行，各队的火长负责记录军功、分发军粮，你现在和他闹到连饭都吃不上，还是这种理亏的理由，只能硬撑了。找了你们那队的百夫长说过没有？”

    “说这个做什么。没军功就没军功呗。”花木兰知道自己是女人，一切都是虚妄，对军功也不是很看重。大魏论功行赏几年都轮不到一次，她根本就不把军功放在心里。
) Z2 q' j6 u/ h5 n" `2 {
; |2 l5 T5 l( e& b$ B    从她从军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不成亲、没封地、不生子的准备。所有可能用到军户籍册的行为都可能让她暴露出自己是女子身份的真相。
/ B& I/ F4 [3 ^
5 n/ q' _2 u) d  W3 j. J- T    她如今到现在都没有癸水，怕是也没有生孩子的命，既然什么都没有，又何苦为这些身外之物拼的头破血流。

3 P/ ~4 ~. h6 U7 Y    她戴不了高冠，也不愿去争荣宠。她生长在怀朔，知道北方六镇为了保护南方，是如何为了将家中的男人们一个个送上战场。以前都是男人们替女人拼命，如今也换她来守一次男人，并没有什么难过的。

    尽忠职守，生死于斯就是。
3 i: l* x. h9 Z2 t7 C7 J4 S& G1 ?
    “就算不争军功，饭总是要吃的吧？我说这个将军也是有病，有意要用你，非要把你丢到这种各个都是人渣的火里给你下马威。汉人说什么来着，那个啥，要拼命也得为好主子拼命那个……”

    “士为知己者死。”
4 J% Z4 L5 }, X: |% N
    “是是是，就是这句，他还没突贵能打呢，冲什么大头啊！”
: M# I) {4 {& Q2 k) d3 C/ N$ k
    花木兰笑笑没说话。

  U& k' }* v( F    对于政治、权谋这些东西，她是一窍不通，也不想懂的。

    她是来当兵的，行军打仗就是了。在哪个将军手下，无非就是有饭吃没饭吃，吃的好些吃的差些的区别。

    “你别老傻笑啊！阿单火长要知道你现在混到连饭都吃不上的份儿上，该不知道多难过呢！”胡力浑见胡饼吃完了花木兰还在摸肚子，就知道他没吃饱。

/ B: C6 ?- y1 o, F9 f    军中消耗大，一个成年汉子一餐吃三四五个胡饼都是寻常，一个胡饼能顶什么！

    他想起以前的火长总是想法子把胡饼做的厚厚的，偶尔里面还夹些肉末之类别的营没有的东西，他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2 Y6 }2 e8 n7 n5 d5 E
) P0 f& K9 K. {" o  m! i6 {( @    花木兰听到胡力浑说起了阿单志奇，心中升起一股悲凉，一时间，胡力浑似乎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两人沉入了静寂之中。
; @) a- x; G! Z8 \2 C/ n7 J# B, @
) T9 u5 L0 V+ |$ ?    “这个火反正是不能待了……”花木兰知道过去的火伴们都在担心着她，想了想，摆出心里有数的样子和他说道：“我知道该怎么离开这个副将的手下，再等半个月，我尽全力换个能吃饱饭的营帐便是。”

$ K  Y. L/ D. }4 \) }* R    “你要参加右军的比武？”

    “嗯。我必须得去。”
4 C5 n( d+ J2 c9 c  M. c
/ E) U% Q% E6 M) e+ z- U! Z% \# j/ a' t    她可是被阿单志奇羡慕的“不普通”之人，怎么能沦落到要吃一碗吐过浓痰的饭食！
9 ?& B, u' F; i3 q- `. L2 s  x$ n
% T, l: S- L9 E, ]  B- O    还有这将军，既要用她，又怕她做了亲兵抢了他的军功，简直卑鄙至极。这种人品德行，想要她花木兰饿着肚子卖命，她干，她家中的老父知道了也会打断她的腿！
+ `% y: Y" u" X5 D" L! N0 G; y
    既然如此，她还留手做什么！

# `" |6 S6 c% @0 m7 |# y  B    半个月后，右军的军中大比武。
$ k: }* ~8 i5 ]
    这比武分为三场，第一轮比力气，校场中石锁分为四等，谁能举起第一等时间最长的，谁便是第一场的“冠军”。
+ _1 @" b4 N0 ~, W8 i
8 J# D; @/ M- I9 t8 U    第二场是骑射，分为定射和移射两种，定射中成绩最好的十人，会去射天上被放飞的系了红绳的鸽子，最后谁射下的多，谁就是第二场的“冠军”。

    骑射后的第三场是马战，兵器不限，不决生死。三场中只要有两场获胜，便是“冠军”，可向右军的镇军将军要求擢升，提高自己的待遇。

    右军的大比武先锋营“虎贲”并不参加，但虎贲里的勇士却大多数来自于大比武的“冠军”，是以只要有能力，人人都摩拳擦掌等着这时候露脸。
, p: ~" V8 e3 e9 _3 `
- D3 _" `7 [9 Y( b- _6 @; D    花木兰比武的目的很单纯，但正因为这个目的很单纯，所以她才更不能输。

, Q9 Q7 e4 ~7 F6 u- s    她虽然不在意军功，却不愿意看别人脸色。她阿爷叫她不要出格，可在这军中，她若不出格，根本就活不下去！

9 x$ z/ X$ I- v* D) }    .

    “嗬啊！”花木兰等所有人都放下石锁，稍等了片刻，也将手中的石锁丢了下去。只是她虽也想做出气喘吁吁、面红耳赤的样子，无奈她晒得皮肤黝黑，举这么轻的东西也憋不出什么气来，想脸红也是白搭。
0 w* h9 f: {" y8 z% W0 w/ k
% ]1 H4 N- l! n# e. ?    至于气喘吁吁，她头上脸上一点汗都没有，那样未免太做作，她只能顺其自然了。

8 Y/ D) [9 |' z) E. c, W    有时候，会藏拙也是一门本事。

/ C; D! U" I3 s( w    很可惜的事，这种本事，她阿爷还没教她，她就已经从军了。
" v5 y9 @) V1 j
    “那个举石锁好似举鹅毛一般的，就是怀朔来的花木兰？”掩饰了样貌藏在镇军将军夏鸿之后的素和君轻声问他。

    “是。他会来参加大比，本将军也很奇怪。之前他都从未参与过，只是在突贵手下混着日子。本将军又不愿逼他，这样的人才总有些脾性，想不到他竟是自己想通了。”

; r2 p: l# ?5 A  O    “无论如何，这是好事。若花木兰果真是举世无双的勇士，夏将军为国发掘将才有功，下官定会禀告陛下将军的高德。”
2 b% B* q  u. L$ i% o
    “不敢，只是不忍明珠蒙尘罢了。”
; a( A' _# A- R1 w# y6 o
( E) [2 z% g* ~5 E; z8 E# K2 {5 [    第二场，骑射。
" N* N! T( o) l% B; y. @
' N: c5 S$ R  b  o    花木兰有些可惜的看着那个传说中的“狄美人”挑衅的看着自己，无奈地摇了摇头。
) b4 s1 A" ?% C) X* K) Y3 S. [
  s& M' z0 C8 {- c9 f0 j    她的长处在于射程远、力道大，却不是连射。就算她要连射，她的弓也承受不住。这狄叶飞居然不知道在哪里学了一门“连珠箭”的本事，这第二场骑射他拿了下来，也算是实至名归。
" g. r: f) }8 d
! N# F' ~; Q5 ]7 @0 I# R( R2 k6 j    这么厉害的美人，真的是女的吗？
' t# H) M% }1 y+ Z
, c. K/ i$ N. m* w1 K    花木兰好奇的扫了扫狄叶飞的胸前，没看见什么凸起。
5 B: K# O. e; Z' K- ~! c# Y9 P
' X, ?6 k4 {0 {$ O# L2 N7 P1 Z    只是再看了看他的嘴唇和咽喉，也没看见胡子和喉结啊！

    算了算了，不能再看了，这“狄美人”的眼神都从挑衅变成怒视了。

. p- @: q7 d( a/ F9 z    再看下去，第三场怕要变成恶斗。
5 Q3 p+ i9 u! ^( i  t  C' k8 u
5 A3 x  ^9 V& s8 G7 `    花木兰拿了第一场的“冠军”，狄叶飞则是第二场的。两人都有一“冠”在手，自然要争夺第三场的“马战”。
2 M: w$ u9 r8 G1 M& C: H
3 H; Y/ L. e! f% e6 P    狄叶飞用的是祖传的双戟，花木兰拿着一把战场中捡来的普通长枪，这在兵器上谁更有利，一望便知。

    只是狄叶飞也曾听过花木兰的名头，却不会轻敌。
* ]7 _# Y% K! ^; I( w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和花木兰你来我往，过了几个回合。狄叶飞双戟上下翻飞，花木兰立枪急刺搅出一片枪影。

    校场上叫好声击掌声不绝于耳，这些为官的将士不乏出身武将军户世家，这有没有真本事还是看的出来的。

! i. G% J* ?% y* D    狄叶飞虽然长相姣好似妇人，确实不折不扣的男儿，无论是体力还是臂力都是一时杰出之选，只可惜，他遇到了长相不分雌雄，不折不扣女儿身，却天生神力当世无双的花木兰。
0 d! g' N$ T3 r7 O. e" k0 U" F5 C
    花木兰比了一天腹中早就雷鸣如鼓，她早上没有吃东西，只喝了点水，又举锁又射箭，现在还要打架，恨不得快点分出胜负找胡力浑他们要东西去吃。
5 g7 b" X4 u. t
2 @8 S4 L; P* C$ `& J. S    她虽是女人，但对着狄叶飞这张脸也是揍不下去，所以才忍住不敢出手，生怕打的美人鼻青脸肿，饭是吃上嘴了，以后出门倒要被同军之人套上麻袋拖走暴打，只是又不伤人又能赢的法子太少，所以她只能一边在手中纠缠，一边忍着胃中的烧灼苦苦思索该怎么办。

    刹那间，狄叶飞突然露出了一个破绽，这破绽原本是想骗花木兰举枪上挑，他有两把短戟，左手那把正是杀招，只要她上了当，便要架住她的咽喉。
6 o. M( O% C+ Z3 n  K% ~
/ h& w$ N$ @: m0 Z# `; L    这一招不知骗了多少柔然人死于他的马下，狄叶飞见花木兰果然中计，抖枪向自己面部刺来，心中不由得一喜，准备祭出压箱底的功夫……

    花木兰身体意识极快，比她思想还要快的做出了抓住破绽的反射动作，只是她牢牢记着不能毁了狄美人的面容，所以枪抬了出去，心里大叫一声“坏了”，变刺为横，用了五分力气，横着向着狄叶飞的胸前一拍！

( w1 e& H! l+ Q3 q8 e, [    啪！
$ L" R, w' k% X
0 Z5 G: h. l% x    咚！
: B  z1 C2 ]: ~8 o! E0 @
    花木兰力气何等大，她没刺狄叶飞面门的破绽，反倒往下去拍人家的胸前，引得旁边一群将士大骂“卑鄙”、“无耻”、“不要脸”之类。她也是拍出去才想到军中有传言这狄美人是替父从军的女人，拿枪拍人胸前确实有些下流，可是她已经出手，再想收回也难。
8 `3 @1 b. |( V9 s
    狄叶飞左手的戟刚刚举到一半，迎面一股大力撞到他的武器上，那力道传遍他的左半边身子，将他拍的直接飞出马去，重重地摔到马下，发出好大的一声声响。

! q9 P9 H& z* ?: s( z2 a3 r9 x    “你果然厉害……我这家传的绝技，你居然看穿了……”他只觉得左手已经被震得完全失去了知觉，左半边身子也是动都不能动了。

2 {# o4 P. V; X# R( ?    这花木兰以力破巧，实在是可怕。
! Z& J! |$ t) W$ W( ?3 G
* O" u( T5 O; T" t    ‘咦，他在说什么啊？’

* Q( r$ z  \  T6 L. S6 T& c  |2 P    花木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7 w$ u3 B  e) U. d    ‘不管怎么说，没伤了这姐妹的脸，也没毁了他的胸。只是磕飞了武器，灰头土脸了一点，也是万幸。’

    花木兰想到这里，高高兴兴的下了马，俯下身子去扶这位军中的“女神”。

5 J  i1 O1 Y0 Q    在许多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花木兰轻松的拉起了地上的狄叶飞，好心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 q9 J: }) Q6 {. u
    “抱歉……”
& z6 E1 {  A' j+ K. ?
  p- q5 g7 I' f1 o* [    花木兰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 N" d* J5 y! @- J" w4 t5 n
    “你这次失利，两个月后还有大比可以参加……”
8 ?/ [: f* o+ d* m7 g, ^8 ?8 K5 l
: {' e* B/ I6 x- i+ R    “可我这肚子，实在是熬不得两个月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0 `; t. [0 t2 j- X
    花木兰力气何等大，她没刺狄叶飞面门的破绽，反倒往下去拍人家的胸前，引得旁边一群将士大骂“卑鄙”、“无耻”、“不要脸”之类。

    士兵甲：袭胸！犯规！
9 ~$ D4 p( c- m  h0 s- M
    士兵乙：他一定是想事后检查狄美人的胸部，无耻！

    士兵丙：老子也好想这么干！
( O% X) p2 a) ~$ f! ~' K
    花木兰：！！！他也不知道戳我胸多少次了好嘛！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19:46
第43章  第二个伙伴（六）
3 r" w$ O* ?$ W- u* `$ H
8 c* D  {+ s$ e2 D8 f    花木兰得了大比武的二冠,没有要求升官发财，只是希望能去个伙食好点、能吃饱肚子再上战场的火里拼命，可以说彻底打了他那火火长的脸。
* x- V* M, y7 M9 T
; s1 e) h& Y' H3 B; k* c    军中并不是一个平等友爱的地方，即使是新兵之间,也因力量、地位、出身等有着阶级之分。左右中三军的正军也不乏这种情形。

; w5 G; J/ e# r5 v    杂胡、鲜卑、汉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右军龙蛇混杂，什么族的人都有，情况更是盘综错节。能当上火长的，不是身后靠着大族，就是拳头下面真有本事。
2 P: K- a8 M0 K3 i( ~: C0 G
& F4 ~" }6 c7 L; \0 l9 q    花木兰很不幸的跟了一个在军中“镀金”的鲜卑贵族将领，一切向“军功”看齐,有这样的将领,底下的兵便也都是这样，花木兰这么一个异类，混到连饱饭都吃不上，也属正常。
2 F  w: Q( s2 V/ A; d
    只是军中的将军们这样的毕竟是多数，略使点手段弹压下面的新人也是司空见惯，即使夏鸿从花木兰的话里听出了她的不甘和恼怒，也不可以破坏军中的“潜规则”，所以他听到了“冠军”的请求后，并没有表现出恼火的样子，只是笑了笑，点了一个将军出来。

    “王猛将军。”
& `7 |, x; ^1 w. R; u
    “末将在！”
) _& H* l* f2 \- K
    王将军见镇军将军此时点他，心中便知道了他的想法。
* b. ~+ Q% i8 @
    “这花木兰说他胃口大得很，我想想看，右军中除了你这‘老好人’，大概没有哪个将军能敞开来让底下的人吃个饱了。我把花木兰调到你手下做个亲兵可好？”
4 W# C0 V/ v# F( o! N+ @* Y
2 z1 J/ x6 R9 y, J: L8 P, N    王将军如今是六品的护军将军，军功三转，可以拥有八个亲兵。照理说他应该允了，但他想了想，说出了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的话来。
+ ~& x4 k* C; Y3 [; \3 R4 v) L4 g
) c& c% Y! |. m4 ]0 N    “花木兰军功也够晋升了吧？将军大人，这花木兰有这般的武勇，在我身边做一个护卫周全的亲兵实在是委屈……”
6 b4 S+ F3 e9 w* B
! a" H9 W& b* H$ z, B    不委屈不委屈！

    花木兰在心里叫翻了天。
) w% L2 ?& h- T/ T7 W& H- y9 e1 ]
% ?1 U* d. v5 K    亲兵好啊，伙食好、待遇佳，而且只要护卫好主将就行了，其他都不用管！
! t  v# D1 f& |7 P: V  e
1 x; d5 Q( ~7 T( y; ^    无奈王将军听不到她的心声，继续说道：“我手下还有一个九品裨将军的位置，可领五个百人队。原本想着留下来擢升新兵种武勇之人，如今看来，这花木兰做裨将军也是合适。”
3 c. _4 m- p4 ?+ Z( t( a6 m
    九品裨将军虽然分位不高，也没什么俸禄，可毕竟是实打实管着五百人的小将领。裨将也是“将”，哪怕不如杂号将军，这官位也要上报朝廷，正式下达官书认命的。

! E' w+ j8 M3 Y! g: D! m    这一下子，无数人对花木兰嫉妒了起来，狄叶飞更是失落的恨不得把脸埋到沙里。

    是个男人都有领兵出阵，杀敌立功的梦想，狄叶飞知道以自己的出身和外表，只有爬到高处、有忠心耿耿的亲兵副将护庇才不会让人看轻，对那个位子也愈发渴望。

. R( J0 ?2 H0 m5 z3 Q( t" L6 B    只是毕竟是他技不如人，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输了虽然失落，却没有多少怨恨。
( Q' Y* B( H, Q% V$ A/ s# O
1 H4 _2 A* Z( t2 L" v    镇国将军也没想到王猛对花木兰这么上心。他一直认为花木兰就是个将才，做不了帅才，见识和野心都不足，所以只是想让他做一员猛将、大将而已。
# e4 Q9 B1 `2 `: T1 T
    但王猛一开始让他带兵，那是真觉得他有可以领军的才能。

    王猛祖上也是诗书传家的汉人，虽然没落成了军户，但在右军里也算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异类，更兼具看人奇准。要不是自己当年救过他一命，他又是从右军中开始冒头的，怕是早就被军师要去了中军。
( v/ f6 t: g( T5 u: q  a
    想到这里，镇军将军点了点头。
& }8 @4 ?# y, g/ M) p! n( e2 f
  K2 i$ b5 g9 d, L  B0 w    “既然如此，那花木兰……”

    “启禀将军大人，标下不敢领此官职！”花木兰单膝下跪，顶着背后火辣辣的视线认真解释道：“在下入军不到一年，人微言轻，更无领军之能。兵者，大事也。标下愿从亲兵做起，等学会了王将军的本事，再去领军也不迟。”
. n! u& \2 V6 h  @8 c. ?
0 f4 P1 f/ L# S    开什么玩笑！领五百个人？
, {# [% Q! f! U1 Q3 F
  R5 ~- ?9 |( e* \    跟着她这种不敢多要军功的将领，怕是连饭都吃不饱吧？

1 W1 l) }! t) Y# P6 E    “看样子，花木兰还是没什么上进的心思。”打扮成夏鸿亲兵样子的素和君在他身后小声说道：“不过这样也好，他若成了裨将军，我倒不好混到他身边去了。请您先依了他的想法，让他从王将军底下的火长做起，再把我塞进去。”

    夏鸿得了此地白鹭首领的请求，心里也有了数，当下面色一沉，低声喝道：

    “军中任命，岂有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要？花木兰，你既然不想做裨将军，那也不必从亲兵做起了。你参加比武是担心吃不饱饭是吧？那我就准了你的心愿，你去王将军手下，做个火长吧！”

7 r* d3 x' P. G% M  I% E& G    火长管全火发下来的军粮和物资分配，也管做饭的事。新兵营里的火长是要自己做饭的，而进了正营的火长则由军中统一的火头做饭，他只负责分领。当然，到了行军时，或者为了改善伙食，火长还是要解决安营设灶的事情。
- K! Y6 l- {8 m+ ~1 G/ r0 m% ]
; x2 M3 U0 i: }$ X0 P; N    镇军将军直言花木兰就是个“饭桶”，引得四周之人哄然而笑。更有幸灾乐祸的当下就小声胡言乱语的嘲讽了起来。
! e" g7 i% F% m7 a! x( J' m+ ?
    在鲜卑人为主的军中，“男儿何不带吴钩”才是常事。你辞了带兵的位置，反倒会让人看不起，不会说你是谦虚谨慎。

: X+ A/ A$ B! M' G/ m6 l* Z    王猛也没想到花木兰竟是这样的选择，除了叹气惋惜，也只能领了任命。

0 H5 T, e0 H9 l4 b2 B7 X+ `    他对花木兰是极为欣赏，曾经为了他的性命把自己吹毛短发的利器“乌金匕”都送了出去。更可贵的是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对什么人说过，他也乐于做一个不为人知的“伯乐”。

6 h4 p) U% S" }- J    他看着她，是因为他从花木兰的行为举止中看到了她和其他士兵不一样的东西。

8 w  X9 f% ?* `% ?& @  ?$ t& C    悲悯、淡泊、冷静。
9 G# T% d8 K5 s) I. [- i7 J
    这才是一个负责的将领该有的品质。

' G' r# }1 `4 e) M' r    因为这一点惜才之心而结下的善缘，让活下来的花木兰说动了突贵率军冒着极大的危险回军救了他一命，这也算是还了因果。
" O- ?) W7 O5 L' g
    而此时花木兰终是到了他的帐下，可以说一饮一啄，全是天意。
  c4 c1 y/ |7 b) L/ p
    众人有惋惜的、有不解的、有骂花木兰猪油懵了心的，说什么的都有，但花木兰原本参加大比就是为了能吃饱饭，现在目的已经达成，待遇更好的亲兵虽然做不成，也算是差强人意，能吃饱饭了。

9 e- G6 `2 C/ y    事后，狄叶飞去找过花木兰。
9 l0 @9 G, }# M7 |1 R: ^
, b, U5 E- m3 @+ `9 T2 _    “你到底是怎么看穿我那招的？”
+ {& k+ S2 p1 v; B! D
# P- G9 D- J/ `/ t) r    他一直觉得自己这救命招数练得极为纯熟，就算是军中宿将来了，也不一定能够看清。
6 T' y/ s1 ~' ]4 }$ E( G' C% i7 c
& @$ u* g: j0 }% f/ L) W    ……

    花木兰眨了眨眼。
3 ^0 I9 M3 j; f  Z9 X
$ f6 d! z$ Q) z* m% k1 Q    她和他打了几十个回合，她都不清楚他说的是哪一招。
; B3 L& v3 x' C! _$ J
    在她看来，他的招都差不多，所谓看穿不看穿……

    亲，反正招来就挡就是了，要看穿做什么啊！

; j! w. E0 `- G& a; l    “……我……就这么……”花木兰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是如何打的。

/ t" t7 l6 N" O, l; h; G$ p9 Y    这根本就是无法用言语解释的话啊。
! o+ ?4 l6 ]& v
    “你不用说了……”狄叶飞露出了深受打击的表情。

    他的招式居然浅薄到根本不用看穿，对她来说就称不上什么隐蔽杀招的地步吗？

    这花木兰还知道给他留些面子，他又怎么会是不识趣之人！
$ w! i, R: C7 k/ K) Q% Y8 c
    “咦？是你先问我的。”花木兰也很无辜。
) X$ f; @$ W5 @% o# G! Q7 X7 X0 E; @
& Z' Q3 f4 K1 E1 S. |- d1 b    他这么把她拦下来就问了这么句话，她已经绞尽脑汁在想自己究竟挡了什么了不起的一招了，结果她还没想完，这位狄美人就说她不用说了。

' D7 @9 |6 I6 v    花木兰好奇的看看这位军中美人的脸，心里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有一种美总是会转移别人的注意力，渐渐的她的心思就偏到其他地方去了。

    他的皮肤还是这么白。皮肤看起来虽然有些粗糙，却没像她一样都快裂开了。

    话说回来，在漠北这种风和刀子都没有什么区别的地方，他到底是怎么保护自己的皮肤的啊？
6 _  A5 B7 ~3 G8 e
    她虽然不在意相貌什么的，可是每天早上洗脸都脸疼这种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 @6 [* D- t) |) D* P/ V    在外人眼里，花木兰和狄叶飞正在“深情的对视”。
: j$ [2 p% D* V) Q5 E4 l$ }" v; B! d
    而这个外人，正是扬首窥伺的“白鹭先生”素和君。
/ h& ]! O% @( U7 s8 `
- E5 h: m( ^% \4 X+ T    此时他正躲在一处营帐之后，好奇的看着这两个人的动静。

    难道说，这花木兰不好女色，不好名利，好这一口？
" x4 Y& i  c6 I! Q5 C. l* D& d
% q8 ~. ?- m3 m3 v- F    也不对啊，他也打探了不少消息，没听说之前他那一火有什么不对的。
9 J1 i$ k% `* M! N2 {
7 p. l5 O0 t5 L$ [$ ]( u    还是说，只有狄叶飞这样的天生“尤物”才能吸引他的注意？

    那就完蛋了。

    像狄叶飞这样面容姣好似女子的男人，还兼具异域风情的，怕是整个大魏都找不到几个。
+ g. K) L4 s, ]  u
    他要不是来了军中，又出生在那种小地方，怕是早就被平城的达官贵族想法子弄走了。
4 m" A) j* D& ~( J/ p
    就算花木兰爱的是这种美男子，他总不能叫陛下去那些贵族人家，要别人家养的、姿色绝好的胡族男宠吧？
: M+ i/ k) z  O. a# g( ^2 }! D' a
    素和君心中有些不太相信花木兰这样的人会爱男人，所以静观其变，只在后面默默观察。

2 n. f; y, a3 j  {5 U0 U3 _- n* f+ `6 @    就如花木兰在打量手下败将狄叶飞的身材相貌皮肤姿容一般，狄叶飞也在打量着这个打败了他的男人。
* P  H- s8 O& t
    身高不过七尺，算不得高大。

    相貌平平，眉毛也寡淡，只有一双眼睛算得上明亮有神，倒衬的这张脸有了光彩起来。

# ]$ a6 z# O! u0 U- [* W    肩膀不宽，胸肌……应该也是练的有些结实的。

0 [. b: z( |! O0 I' l    总体来说，这根本就不像是会有那种神力的人！
# E3 a* t3 c; |2 e8 O5 u. z  p4 O! B
    他的力气到底从哪里来的？
" `4 W9 J5 e4 c* L7 @2 h
- M: U1 ]  j5 ~. E4 U8 c$ ]    从骨头里吗？

    等狄叶飞注意到花木兰的手指和虎口，更是吃了一惊！

7 l) {+ C+ {$ e& d4 S$ c& M" c7 }1 I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和手臂，微微抱拳向花木兰请求道：

    “在下能否请您……让我看看您的手掌？”
5 j9 u9 [9 F7 u' ^
4 S5 F8 t2 A# u. b8 o  h! ^2 j    “你看这个做什么？”花木兰毕竟还是女人，见他要看自己的手，不免有些心虚。更主要的是，她从小练习骑射，手上并不好看，和这样的“美人儿”一比，简直成了土狗瓦鸡一般的人物。
0 H1 l! f/ h2 Z! d
    可怜可怜她那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的心肝吧。
2 c4 c* _+ @, X+ a" D; ?" s
    “这很重要，请您务必给我看一看！”狄叶飞一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表情。
* H- W$ A! B/ `" }' |  P
    ‘其实，你已经被人宠坏了而不自知吧。’
: y& |& R" Q1 o  d' {
; q- K+ K8 s- u) ^8 }& n( K$ Z7 C- j    花木兰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只要长得好，男人都能吃香啊。
0 ?- L2 W! W  b5 @2 \0 r
9 [1 s5 a  F  ^. _( s    她摊开手掌，把满是茧子的右手递了过去。

6 ~5 R7 o) Y' o" F    “请看吧。”
& L  n. K  Q9 \+ m
    狄叶飞当下也不客气，抓着花木兰的手掌就看了起来。
, K  j% _9 v$ s3 V& ^3 |  _
    花木兰的手并不难看，相反，他手指细长，指节比绝大多数男人的指节都要秀气，若不是那些厚茧和硬皮，想来也是一双可以称得上“径直”的双手。

$ g! b  i& ?* N- d    狄叶飞从小练习短戟和长枪，自然知道练完棍棒后的茧子分布在哪里。他摸了摸她的虎口和掌心、小指各处，震惊的无以复加：
2 r$ j: a# k6 i& D
    “你……您以前居然不是用枪的？”
3 x8 T% y( ~# r3 [
* q0 D; }( F) V    这些茧子都是新茧，看时候，最多不会超过一年！
6 [1 j7 s4 d/ D6 |4 j$ _5 \
9 |8 n5 I( X2 F    一个用枪不到一年的新人居然轻易看穿了他的杀招，更将他败于马下？！
2 C% U1 r3 Y% f1 Q7 m
    “啊，我阿爷教倒是教过……”

( L4 S) ^8 k5 W% C# T    那时候她是女儿家，她阿爷教她更多的是骑射。女儿家用枪棒未免太过难看，花母和花家大姐都反对她弄出一手厚茧子，所以她只大概学了个基本的枪法，没有日日勤加练习。
) `" j/ W! n- }! C2 @9 |! \! d
    “说来惭愧，我的刀法和枪术，还都是军中入门的那些粗浅招式，只是胜在熟练罢了，断不能和你们这些家学渊源的人家相比。至于家传……我阿爷也不过是个资质平平的较为，能教我的也有限。”

    换句话说，大概有家传的绝技，但她父亲当年资质不好，学残了。
5 F( y2 h4 Q5 r" b" O+ I; B" q
    狄叶飞松开她的手，失魂落魄地倒退了几步。

    ‘这世上真有这种生而知之之人，他竟只学了些粗浅功夫，就能大败我去。可笑我还说日后再多加努力，日后必大败与他。难道我是往前跑的，他难道就用爬不成？等他得了一两门好的枪法刀术，我真是拍马也难及了！’

% }/ d1 g; c  O, {    狄叶飞神色复杂地看了花木兰一眼，突然上前抱了她一下。
, _% k/ ]5 W4 }+ ~/ V
* x; E1 W, W6 G: }' K* J  H    “感谢阁下让我知道什么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我今后不会再这般混混沌沌，急功近利，有阁下这样的人在，若我还不努力，岂不是更无出头之日？”

    他松开花木兰，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低吼了起来。

) n8 U9 W' Z) l$ U) C0 R1 u    “下一次，我必要站在那冠军台上！”

$ J/ i, m2 C' A- @    “哈，哈哈，那啥……”

! @, L9 j, O. z    花木兰被他一惊一乍彻底搞懵了。
5 t' g& n9 x: r, W. @1 N/ k
    “我相信你成的。”
2 a# @: g, Z3 q! M+ B1 }- `
: @' f$ s# X; ^    右军新兵好手虽多，但他还是有不少实力的。

6 Y4 {4 E7 j" U% N* }: F5 y    这话倒不是敷衍。
2 f) P/ F- j3 V! G$ k3 C7 C
    “蒙你吉言了！”

# N8 `$ x. B: v/ j9 |& g, R    狄叶飞道过谢，大踏步地向远处而去。
% Z/ j1 r1 m& {# F* H6 @# B7 q: s
    ……
; C% R1 T& k& r& N
    花木兰看着狄叶飞“曼妙”的背影，纳闷地摸了摸脑袋。

- B) M* e" e; r9 ?4 L5 e) h! z    “……他到底是来干啥的？”

  t$ C! C6 _" `8 k    管他呢！
5 `# P* o5 Y% l2 \7 \
    他站到那台子上，又管不了她吃饭的事！
8 _' P5 R7 f2 `
5 {& z0 B, \* e& i' F$ h. {$ Q    只是片刻，花木兰又开心了起来。
& m- o1 f& E1 n6 X0 a1 o
    .
$ Z% q7 H' T- `- a3 @4 i# F
    两人离开后不久，躲在遮蔽物后看了个大概的素和君蹙着眉头走了出来。
$ x/ k/ n) w( ^9 i5 o
4 K+ A0 d9 g% T3 N7 j* |& ?    这情况看起来，怎么像是“郎有情，妾无意”？
3 T, F0 R% z# j) {) ?
8 P8 e# n" M1 ~- y- M8 W    看起来倒像是狄叶飞看上了花木兰，有意攀谈，花木兰是个愣头小子，完全看不出对方的示好。

    这手也拉过了，抱也抱过了（大雾），怎么还是只会傻笑啊？

2 B0 g* ?0 a# \4 B    ……这到底算不算有用的情报，能不能为他所用？

    这位老练的暗探头子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 y9 k+ d0 m/ E- r. n
    要不然，想法子让这狄叶飞也去花木兰身边，等花木兰和他两情相悦，说不定还能设法为之？

, a* [0 S2 a' [# I" |" y. q    ***

+ [) i' K' T6 {) E. P7 L4 o) b$ f    两个月后，狄叶飞果然力压黑白二营，成为新的“冠军”，进了右军的正军大营。

* \$ l# j. E7 y# X    此时花木兰早已高升。右军和新兵营不同，若说在黑白营里你还可以放水不计军功，或者将军功另送他人，在王将军这里，他甚至专门分了一队人专门记录军功，防止在战场上出现扯皮的情况。
0 o. z. @- t& J9 K
    花木兰先是火长，而后她这一火的军功都像是登天梯一般的飞快上涨，各个都成了百夫长，只是因为习惯了，花木兰中午还是和他们在一起同食，俨然过去同为火伴一般。
! {, Z3 u" t% I3 Z( S, V- R
& @; A' ~3 q# T, t1 O0 I3 y% q    先前同火的素和君用的是军中普通兵卒少见的槊，他的来历也从未宣扬过，不过军中有传言他是来自武川素和氏族的子弟，能用的起铁槊，家中一定是鼎盛的家境。
  H, d; h8 }" V/ D! Z  N
6 y  f* c' ~! N1 w    这让花木兰这一火很少被人排挤。武川镇是大魏六镇里最团结的一处军镇，往往武川点兵，从者如云，在军中，武川来的新兵也很容易冒头。

    慢慢的，百夫长变成裨将军，再升成杂号将军，花木兰手下也带了上千人，有了“虎威”的威名。
. @* X- m) m8 W) I
6 g0 E+ O/ F- b5 y6 d+ J. _; F    只是更大的危机又在到来。

& o( T1 l- O* l    天渐渐热了，厚厚的冬衣穿不住了。军中每半年可以回家探亲一次，可她怕露馅不敢回去，这春秋的衣服和夏衣就要自己去准备了。
6 `: e9 e$ c( }) g- }' q3 }
0 z+ d( e5 X# c; f% x0 w1 o    就算她到最近的城镇里去买成衣，总还是要量体试衣的，更何况还不一定就有成衣可买。再加上天热以后操练完毕不免要洗脸擦身，她如今还没有单独一帐，也没那个资格要求单独一帐。
6 W" P  I, l6 c
    就连王将军，虽然单独分得一帐，但还是有四个亲兵同住的。
! Z' o0 o  A  }2 x
! h: V- m8 G5 t    ……
& Y1 O3 a. ^6 L5 J% }# Q" H
    只有快点往上爬了，等再升上一转的军功，她便可要求两将同居一帐。
1 S5 H1 I* j, g! `# i+ w
    在一个人面前掩饰，总比四个人更容易。

$ I/ M0 H$ g- Y    等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待遇，却赫然发现新室友居然是已经被先锋军预定了位置、早就崭露头角的狄叶飞？

4 m' ?4 N1 L, d( B    “你怎么会和我一帐？我和你可不同营！”

    花木兰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

) o2 _' t9 I. p: n4 l- D    若狄叶飞真如传闻所说是个女人，那她倒可以放心了。
2 O" {  @+ H4 b6 z0 O
    “这里还可以……”狄叶飞看到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营帐，心里也有些期待地看向花木兰。“我被先锋军踢出来啦。”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明明是个粗鲁的动作，却因为他的容貌而显得格外率真。
; L5 _9 g+ u) i5 u1 k
    “同帐的那些家伙想占我便宜，被我捏爆了眼珠子。”

    ……
, ^1 o. {/ o  k) P! |% l% k2 _
    花木兰觉得眼睛有些痛。
0 N9 v! j5 B  {; C/ ]
7 W" `" }3 c  G& i" C- j5 ~' S    “啊……那你不怕我？”

    花木兰磕磕巴巴地说了起来。

    “王将军说我反正也打不过你，若是你真想做什么，我也只能认了。”狄叶飞一提到这个就黑了脸。“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能练到这般武艺的，怎么可能是一个一天到晚脑子里只想着这种事的下流货色！”

* n5 M+ |; n6 I# h. d    他看着还有些回不过神的花木兰，挑了挑眉道：

$ |8 P# ^; [6 c! o    “怎么，难道你是？”
0 p' V9 v8 @" T
    “当然不是！”
+ `( Y1 y  ?( d! t& k2 R8 x" {
    她狂摇着头，突然觉得这狄叶飞和她一帐也不错。

    “我不会偷看你换衣服、洗澡、擦身，也不会摸你碰你。当然，为了避嫌，我若要换衣服擦身子，也会避开你。我不会要求和你同睡一处，我们虽然一帐，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我管我的，这样如何？”
( v3 C" K9 Y& ~  N% Y5 {
" P3 z  A2 e- ~+ w' f    “你要避开我干嘛？你洗澡换衣还是自便吧。你不会真以为我和别人传闻中那样，是个女儿家替父从军吧？”狄叶飞好笑的直接扒开衣襟。“你看，我真是个男人。”
% B" Q9 H) {$ A* I0 b7 e( p2 ~
. Z$ f7 g0 d+ }$ u4 I' q/ i% I    狄叶飞白皙平坦的胸部很难说服别人他是个女人。就算花木兰最近隐隐觉得自己那原本就不怎么明显的胸部有朝越来越结实的方向发展，但毕竟还是微微隆起的。
" I- i. r  S4 k5 g4 e
9 f5 D7 M; W& J" }  X    这狄叶飞真的只有胸肌，上半身的曲线也是刚硬而非柔美的。

( X" O7 k3 a( a1 ^9 T    花木兰被狄叶飞的“豪爽”弄的有些傻眼。
: @4 y6 a3 Q1 N3 ?
    “哦哦，我这不是怕你多想嘛……”
. D" n% u1 D6 M% I7 S: F- B
' p4 O  R1 a; @, e    “那就这么说定了。”狄叶飞不以为意的掩上衣襟，将自己的东西丢到帐篷的右边。“以后我们就同居一室了，希望我们都能早点习惯。”

    他脱下甲胄，没有形象的瘫在了羊毛毡做成的地垫上。

" Z. k8 V2 u* Z    “好久没有睡踏实了。有你这样能打的室友在一起，我也能睡得放心。”

    他愿意来这里，就是冲着王将军一句“花木兰不会让人在眼皮子下面碰到你的”。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狄叶飞可能是睡踏实了，花木兰却一直没有办法好好的入睡。

3 \& E5 {- n3 O% a    又是一夜。

6 t7 @0 }' |/ S3 S" L$ f1 L/ s    花木兰猛然坐起，掀开帘子出了门，追上了两个从帐外窥探的小兵。

    真是见了鬼了！居然大半夜来偷看他们睡觉！

    弄的久了，她是女子身份的事情有可能被狄叶飞给暴露出去！

' r4 m- J+ a/ g* B    花木兰一拳一个，揍得他们眼冒金星，这才将他们丢在地上，恶狠狠地厉声道：“今日是揍你们一顿，下次再半夜偷偷想要进来，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吾好梦中杀人！’”
  S& m+ j9 g9 d! s" m' R
    “是是是是是！”

/ l8 S7 K: W) P4 j$ w. C! P3 L    花木兰解决了两个色胆包天的家伙，再回营中，狄叶飞已经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愤怒的他。
" z( n& o- D2 Z  v
" q3 f% S& |, H: l$ \7 M0 F    “多谢，虽然对我没什么影响，但是半夜突然有人摸上来毛手毛脚，也是怪烦人的。”

    “你以前都这么过的？”花木兰简直无法置信。

" Q3 c" N/ s6 ?* j" Z) y7 N    “每天如此……”狄叶飞表情平淡的翻了身，“夜夜如此。”

    花木兰有些神魂恍惚的进了被褥中，一夜都没睡。

1 z% t& U, F8 G' ]( q9 s7 b7 d    她在想若是她在军中被发现是个女人，是会像狄叶飞这样，别人扒了衣服发现真是个男人就停手，还是会继续下去。

* K* s7 u" i0 k  X8 p) E3 o    若是继续下去，以她的武力，怕是自己要弄出人命……

    天亮了，她摇了摇头，把所有的想法摔出脑袋。

    她长得这般普通，做男人不英俊，做女人不美貌，谁会打她的注意？
" T% Y8 \- K9 \9 V2 \
    但不可否认的，从此之后，花木兰对狄叶飞的态度越来越好了。
8 {! t) A! W1 r1 d) L  ]; S
    这是一种“同病相怜”、“心心相惜”的复杂感情。

% s8 A$ T7 S) P  u; l    一方面，花木兰总觉得这位狄叶飞替她挡了刀，站在他身边，就算她是个真女人也没人看得出，全看他去了。
  c4 e3 n5 R4 |2 L/ O
    二来，这同火吃饭、同帐居住的袍泽人品心性都不错，还很爱干净，让她远离了打呼噜磨牙脚臭等各种来自猪队友的困扰。

    三来，是同情。长成这样，是男是女都是一种悲剧又是一种幸运，只要有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这便是极大的优势；可若连保护自己的能力没有，那就只有是悲剧了。

& Y4 [3 x1 d( p/ P3 R0 q6 @    等仗打完，若是他没混的出人头地，怕是会有更可怕的结局在等着他。

0 t" t) r' ^# H, t4 U$ |    听说有些达官贵族可不管美人是男是女。

5 e4 @( s  @4 V% P) d    ***
: L$ K  Z. D! f. [% g
    天子的圣旨到了军中，左右军和中军都被点了随军一起御驾亲征。

    右军的花木兰却一直不愿去中军效忠，他谢绝了其他将军的招揽，其他人也不好冒着得罪夏鸿和这位将才的风险去强迫于他。

    虽然花木兰英勇善战，但却不好战，这也成了夏鸿最头痛的问题。

    要跟在魏帝身边作战，这种被动的状态是会惹恼君王的。

    “陛下，以臣的观察，这花木兰确实是一位心性淡泊、个性单纯之人。”白鹭素和君在信中写的非常明白。“他确实不好名利，也对荣誉、恩及家人等不敢兴趣。但臣在他身边数月，发现他对轻车将军狄叶飞的感情非同一般，可从这方面下手。”
  x5 F  V7 {6 i9 T% V1 c
    “但凡有情人之间，大多如胶似漆，希望能够并肩而立。若狄叶飞一步登天，花木兰为了能够配得上这位军中‘密友’，想来也会改变想法，努力追赶。”
$ k. l( Z8 [: w
8 u5 N# @0 E7 l( w    素和君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正不正确，但他觉得这法子没什么风险，也不费事，可以一试。

    另一边，狄叶飞也被自己越来越奇怪的心态折磨的惶惶不可天日。
" f2 Y2 R4 i* `! f$ q
& z! M/ e6 g9 [$ l    有一次，他看到花木兰奋力搏杀、满身是血的样子，甚至在沙场这种众目睽睽的地方竖起了帐篷，惶恐的差点被柔然人斩于马下，还是花木兰替他解的围。

    他不怕死，却怕变成别人嘴里那种怪物。
4 Y# \, U/ U3 E9 ?
4 N7 }3 D- F- m    若是那样，还不如死了！
" J* e" W# x4 O$ k& m, q( F% H3 y$ R
    这时候，中军和右军的镇军将军都派人点了他，告诉了他一个调令。
- A- q; l) ~8 U
2 B/ q" M+ D- [6 M3 j2 A' N2 d    一个他无法拒绝、满心雀跃的调令。

    “你要走了？”花木兰有些难过的看着狄叶飞。
. i# R- j! M9 Z+ ]1 b
    他走了以后，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室友”了。
9 o6 N9 ]2 J) T
, \- g& U. {& B  t0 P4 S4 Y    “……唔。”狄叶飞收着东西的手一顿。“陛下马上就要行幸黑山，军中调了十位武艺高强品貌端正之人充作陛下的近身宿卫，方便陛下随时询问黑山的军情。”

    他舔了舔唇，有些不敢去看花木兰的眼睛。

    “蒙夏将军看重，右军中，是我被点了去。”
  d) O4 H: u5 ~  o5 z, `
; l  F  ^0 w' {. ]    虽说是十人，但有六个都是从中军去的。毕竟中军才是一军的精锐。左军有不少鲜卑贵族之后，所以左军也有三人。到了右军这，也许是夏将军觉得他长得算是最“品貌端正”的，也许还有什么其他原因，便点了他去。
# i9 |2 Z8 `$ q) i
* J( Z& \* S/ h* ]7 T. I    他心中想要建功立业的想法太过强烈，而且又有各种可怕的先兆在前面，让他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如此一来，日后再见，还能留个旧日情面。

: w* z! Z: @- L    花木兰没有想太多。她知道这位火伴有多么渴望出人头地，让所有笑话他“不男不女”的人心中惧怕后悔。
' \5 c& S- l0 L' L: Z
( h) y0 F9 U* ?- o" H1 L9 U7 ~    更何况大可汗的帐下戒备森严，晚上再偷偷摸摸来找“艳遇”的人肯定没这里这么多。

    所以她虽有些遗憾，还是好心的也帮他收拾起东西。

    “这是好事，我恭喜你。来来来，我记得你破了几件衣服？趁还没走，我给你缝缝。”
* r1 P# \) x; o2 }7 R4 D; f4 v3 |
    花木兰取出针线，热心的让狄叶飞去拿破衣服。

, e' w$ _  M- S9 Q6 W    素和君正准备喊花木兰去吃饭，一掀帐篷也是一愣。
% }$ F% x7 f; m+ P6 v
, C8 ^8 _) D# {& b/ n    狄叶飞满脸哀伤的坐在垫子上，花木兰低着头，温柔的为他穿针引线。

    屋子里的气氛太过诡异，素和君一边心中暗暗窃喜自己的建议一定是会成了，一边悄悄的退出营帐。
& c, M! p1 ^% V8 m- B) I
    多动人的气氛啊！
3 e+ w+ B+ L9 r9 c4 u. m
' B. S% ?0 k+ S7 u4 w4 o# r    花木兰一定会努力鞭策自己，憋足了劲自己往陛下身边挤的！
: \& n2 ?# S/ R
! L$ h$ a' `1 z: ~; l2 g% G+ z5 @    狄叶飞走了，留下了右军中的一段传说，和每日里被无数人安慰的花木兰。

- R" I. f1 ]3 Q9 {; q; N4 x9 G    虽然狄叶飞走了有些舍不得啦，但终于可以一个人睡一个帐篷了，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0 e4 Q7 |- M1 _  ]: ]4 |3 B; P8 u! s
* P& n5 g; j) D6 F8 t    花木兰在软塌上快活的滚来滚去。

    晚上再也没有人会偷溜进来，白天再也不会被人横眉怒视了。
& A+ C! ]5 I  G& P5 [3 N1 n
    反正在同袍眼里，大家都是“失恋”的同道之人，似乎连关系比以前更为亲密。
# r5 w, }: o/ {1 y0 `9 V: D1 j" ?4 i
: G9 |- Z- Z; Z6 W5 K: m    啊！
$ H6 {; I! f; [: V2 ?
    连春梦都不做了！

    果然是被天天光着身子到处找衣服的狄叶飞刺激的！
4 {8 g( v0 Z. h7 k& u+ X! f
: L7 }6 y/ c! O. L: }, z    只是偶尔晚上有人经过练箭的小校场，也能听到花木兰唱上一曲鲜卑人常唱的长歌。

    “水往低处流，鸟往高处飞。
4 j- X8 {) {' d
    男子生而战，女子生而织。

5 o  E# K- p& w0 X8 d$ f    勇士朝前望，乌鸦往下看。
7 t% [% f  M" ?% e: R8 T4 b4 ?8 K
  P) w. Z5 w/ D( t0 d    既已生为人，终有死亡日。”
4 n8 ~2 `4 g! c/ W" N! x
. v5 M1 q/ H: p, {6 V" Z    ***
. k5 _* B5 Z7 @! f6 I) _8 h
    半年后，花木兰依然还在右军快乐地奋斗着，没事和同袍喝喝小酒，练练骑射，虽打的柔然人丢盔弃甲，但斗志还是没见一点提升。

. b# o! r  A9 E% [; k    ‘说好的一定会去追赶他呢！’素和君心中泪流满面的跪在面色不好的魏帝拓跋焘面前，恨不得跑到右军去使劲摇醒花木兰。
5 b6 v: p  W8 [. P* w' D8 |
# M: y% R3 m# \: Z  Z/ P& \    狄叶飞现在都已经升任到羽林将了哇！

# f1 Z' P% z! R7 T9 X    拓跋焘看着一脸委屈的素和君，状似不经意的摸了摸剑柄。
8 {1 r  K7 D  Y  z. w
1 j, M, Z; y4 j" v" b4 t% |- i    ‘坑爹了！这下怎么和皇帝交代！”
1 v2 X, O# t' U( K  H, l, Q
    素和君头都不敢抬起。
- }4 N9 L2 T# H  Z# z
; y9 u! C% j) ]$ Q$ \% a    说好的戏本根本就不是这样唱的哇！

; |9 F9 Q- [+ G" p) C4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 ]3 X1 j( _9 U' l- o& n8 x    若干年后。
7 s: q3 e/ j7 ~) P; k7 |0 g9 a
. p' F0 G* I" G/ F: c0 L    已经升成白鹭头领的素和君：（好奇）咦？花木兰被传成怪物了，还被家人逼婚？
. _1 g- N: L) z' W/ W
% b3 M+ t* f6 k3 J) [    屁颠屁颠的找拓跋焘告状去ING……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0:02
第44章 旧友来访

1 n" }+ f1 I% `    在外人看来，贺穆兰似乎是对着骑着白马而来的英俊将军看傻了眼,直勾勾的连眼神都收不回来。

) p2 }8 S( ~5 ~1 q& s! k5 \    而在花父的眼里,这情况是被解读成这样的：

    ——前方高能警报！前方高能警报！

3 ^; m* |& d; d" @    能让他家女儿看直了眼的男人在有生之年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

3 f2 c$ I) l3 R% B    阿单卓则是：“啊我的天啊这阿姨长这样还想女扮男装是把天底下的人都当瞎子吗？长成这般明眸皓齿美目盼兮的容貌还装什么男人啊！”

' Q% z* D2 H' [+ Z5 J* |% g3 ~6 T    贺光不确定狄叶飞认不认识他，这位将军在五年前就已经调往西北震慑西境各族了,西域诸族都是叛附不定的,有这位手段狠辣的大将在,边关才得安宁。
4 {8 q8 n3 ]) A2 S. v, e$ {0 |
7 p7 Z5 J% _7 O& x  r; f    而他自己五年前，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2 S( h: e1 ?, u" s
8 }0 A. o' x. M9 |    贺穆兰突然拾回花木兰的记忆只是一瞬间，但在她的那段奇妙记忆里,狄叶飞几乎就是刚刚才和她分别的友人。
0 _# |& K7 O) U) _, s( t
: a  }/ Z: v, q. r/ P    在花木兰的记忆里,这狄叶飞就是一个偶尔会炸毛跳起来的傲娇少女，有着旁人无法看到的脆弱和孤寂。

& `" K) b# j4 I& z# Q: @/ |$ Y    很长一段时间,花木兰是把他当做姐妹看的。
# D0 P$ k3 d, u) W% ]7 p0 P3 u
    自他们分开后，狄叶飞进了魏帝的宿卫营。由于他容貌姣好，武艺过人，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获得了崔浩的赏识（司徒崔浩据说年轻时也是美若妇人），便成了贴身保卫魏帝的宿卫之一。

    花木兰后来还见过他许多次。

    她是右军的护军，负责保护右军和陛下的羽林军安全，根据战场的情况断后或支援。拓跋焘是个喜欢御驾亲征，拼杀在第一线的身先士卒之君，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花木兰也在后来的日子里多次险象环生。好在吉人自有天相，都有惊无险的撑了过去。

9 |: S4 Y8 p# U) t: n/ |+ Y3 ]# a$ s    所以能让她见到狄叶飞的时候，大多数都是他狼狈的时候。
- D; R) ]8 ^: p4 q- L
    因为需要让右军的护卫军前来救援，那陛下身边的情形一定是十分紧急了。而作为陛下身边的宿卫军，他自然也是被敌人围的狼狈不堪。
5 L2 S0 }+ f2 S+ {( P- P  K
# ]3 `6 p, }6 ~- n; O6 l# {1 k3 t$ E    花木兰在那年大败柔然的时候混了个六品的将军当当，虎威的“杂号”也就一直在她的头上再也没有摘下，即使花木兰后来升任了五品的主将，依旧都是“虎威将军”的官号。
2 ~! F0 k7 f+ B: Z6 A: ?! k
    但她这位军中的旧日好友，却是因为多次舍生忘死相救皇帝而一步步高升，做到第五品的羽林中郎将，成了他这个出身的胡人里最大的奇迹。

    他甚至不是鲜卑人，更不是汉人的高门子弟。

7 c2 T- J- E: b7 e, T2 g    后来花木兰对他的记忆就模模糊糊了，中间似乎请她去喝过喜酒，又好像婚事没了，再后来花木兰有过几次九死一生的时候，也是这位昔日好友找的陛下身边的太医给她医治。
3 y) g8 U8 V$ O; _8 U
3 k% p2 C# [( K& C1 r8 Z& ?( Y    但再多的交集，似乎是没有了。
3 d9 k, j$ q! t5 u4 y
    “你怎么来了？”

, s& G0 c. V$ ^+ ~7 p1 s, Y3 P- e    遇见应该在西北镇守狄叶飞，贺穆兰比所有人都意外。

( D/ u1 N# P& [8 D* X    “我回京中有事，顺便来见见故人。”狄叶飞下了马，客客气气的让家将捧上给花父、花母以及花小弟的礼物，他甚至细心的准备了给花家已经出嫁了的花大姐和花大姐一双儿女的东西。

    贺穆兰从记忆里得知狄叶飞是光着屁股和花木兰同出一营的袍泽，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也没阻止他送东西。

    他和那十四羽林郎不同，花木兰和他们只是点头之交，和狄叶飞可是有“室友”的关系，当然不能同日而语。

/ i7 I9 F& Y  b' c    狄叶飞似乎也很诧异花木兰身边站着两个小孩。微微愣了愣后，从怀里摸出几个西域出产的小玩意儿，大概是给家里子侄辈儿买的，给了阿单卓和贺光一人一个。

# I* c, g' X4 b/ H4 i7 M) x2 {    “我都不知我这好友还有子侄在这里做客，我是她的同袍，镇西将军狄叶飞。你们是？”

" j1 ^+ ~, H+ s' ?    贺穆兰走了过去，拍了拍阿单卓的肩膀。
, o7 ]6 L2 S: I$ j! o3 t
    “这便是我那位火长阿单志奇的儿子，阿单卓。”
; V8 m3 r3 F8 u9 ~% O
    狄叶飞微微点了点头。
2 C9 i; Z" g9 S4 D/ D8 T
, J" r& a/ Q& T; O+ |: ]    “久仰你阿爷的大名，如今一见，便可知你父亲当年的武勇。”

; I- z, O" z: c) ~$ k2 `0 a0 q    他自然知道阿单卓那衣服都遮不住的肌肉是怎么来的。
$ `: ~& E) `- E$ L& l( Q) x
* c! S. o8 m9 ?    这便是夸他了。
0 {6 _- W) r1 ~/ p2 C: `- D
2 ^" z8 O  f6 r9 x    阿单卓比狄叶飞夸了他自己还高兴，憨笑着咧开了嘴，谢过了狄叶飞送的小梭镖。
$ W* j0 Q" B# p$ @( I$ q
    这是西域的一种暗器，中原并不常见。
/ J4 l% v0 w$ {! O" o" I. \$ I
    待礼物递到贺光那里时，狄叶飞手中动作慢了一拍，但还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似的把手中的碧玺小玩意儿递了过去。

    “小公子好俊的相貌，想不到花木兰这样的粗犷人物，还能有这样的子侄。”
3 Y$ b5 _% r8 N* d/ c! F: V
3 Q- w- T: _0 ~0 K6 s    “你这什么意思，花木兰就只能有粗犷的子侄吗？”贺穆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过你猜对了，这还真不是我的子侄。这是此地县官的表弟，在我家做客的。”

9 {$ R: L* l+ K$ T/ u8 O8 C3 C1 M6 E    “唔，意料之中。”狄叶飞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看着贺光接了碧玺饰物。“东西粗鄙，你不要嫌弃。”
0 P! J6 p! S& ~/ c4 u1 G
& L( `. c' j7 D& h0 x, ^1 D; z    “不嫌弃不嫌弃，比起氐族人的梭镖，这个倒挺好的。”贺光笑嘻嘻地仰着脸看他，也道过了谢。

    “别站在这里说话了，我们先进屋子吧。”贺穆兰觉得一群人站在屋前看折断的柿子树有些可笑，便招呼着所有人回屋。

6 _6 k% U- F0 r$ K    她把这位狄叶飞当做偶像的“战友”，那叫一个客气。

    “你长途跋涉而来，先歇息才是正理。”
* m7 l/ J' |6 b, j+ @* ?% L
/ `8 a* G! }4 @5 I# ]0 K- L) v: z% q    狄叶飞将眼光移到花木兰要劈的“柴火”上，瞳孔微微一缩。

& J% i3 l& i/ X" K    “你昨晚和人打斗过？”

    花父笑容一僵。
& W4 z7 w7 }, }, i
    贺穆兰心中大叫坏了，一边瞪着狄叶飞一边赶忙掩饰：“哪里啊，昨晚有野猪闯到我们家来了，好了别看了，快进去快进去，等下要被乡人围观了！”

8 j# `: d5 Q+ B$ U" x    “原来是‘畜生’。”狄叶飞低了低眉眼。

2 I" b& G2 O# y9 ]3 @4 I7 L    这花家前后都有大路，左右是树林，又没山，哪里会来野猪？

    “花木兰，连畜生都敢招惹你了吗？”

    几个白鹭躲在掏空的树干子里，听了狄叶飞的话，气的直挠木头。
  ]! r* A1 ~( k5 w+ A
/ w+ B# R  N& c2 c' W0 k    你才畜生！你全家都畜生！
# n# v0 T; L5 V0 h4 L$ G6 u9 B
    他们是白鹭！白鹭！
0 W8 I% f8 x+ i4 g' O+ N
5 ]) T6 H2 c9 y  q    “咳……它们又不认识我是花木兰。”
; Q7 _2 Z/ s6 O2 W7 j9 }" k6 P2 c
9 ~" S* ~2 l! i3 a8 M* {8 E4 _+ z    贺穆兰心虚的哼了一声。

    .
: s4 Q+ Y6 D+ k' ^6 t% [6 Q
    狄叶飞又不是傻子，见贺穆兰有意岔开话题，便没有多说，指挥着几个家将和从者在院子里歇脚喂马，自己只身跟着贺穆兰进了花家的堂屋。

1 M8 u5 v% ^8 u& H5 W& n5 |- v2 b    他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军中女神”，常年的东征西讨让他和花木兰一样浑身都有呼之欲出的锋锐之气。只不过花木兰毕竟是个女人，如今也已经解甲归田快两年了，平日里还有所收敛。

; Q. s+ r8 Q1 L/ j* Z7 U    他在西域扫荡贼寇叛军，那股子杀气一时半会收不回来，倒惹得家中两个端茶倒水的女人好不自在。
/ f; k) `$ e- R% y- d7 o
    房氏连正眼看他都不敢，急急忙忙的倒完水就跑回灶房里找烧水做饭的花小弟去了。
5 c* B3 B5 V4 ^
    从这一点，便可以看出独孤诺和那十四个小兵蛋子与军中宿将的区别。

    有时候决定一切的并非容貌，而是气质。

& P: j# |/ ?  H    花父对这种气质简直熟得不能再熟，甚至惬意的眯上了眼。花木兰过去的军中知交都曾来过家里，他们身上也都有这种铁和血浇筑成的气味。
9 G. g$ ~/ z$ B8 C3 ^0 P$ g- G, L
, T/ q; N% x" E  Y$ A2 \+ {/ Y& x% |: I' x    但花木兰的同袍现在都在军中，军营里半年才得一次假，他们还住在南边，是以跑动的也不勤。

    花父还从来没和这么高级别的将军坐在一起呢，心里的得意别提了。
/ y! n) R. ~, Z  V8 l, g4 [
    花木兰待客，阿单卓有些不自在，他毕竟是客人，而这位将军明显没和他父亲打过什么交道，呆在这里也是尴尬，便说了一句“我去灶上帮花叔叔”便跑了。
; Y6 X1 L$ w: W4 S9 h" V; v( X
    贺光也有自己的打算，告了声罪，丢下“我去把那柿子树拖回来”便离了屋，朝屋外的树林里走去。
9 d6 Z/ P5 x- ^* [* Y
    花母先开始还以为是个大姑娘来找自家女儿，再一看有喉结，心里就先凉了半截。

    这军中的男的要长成这样，不怪没人看得上她家女儿。
' W( R6 I" L% h" {. u
    难怪她后来解甲归田了都没有同袍要娶哇！
! U! T$ w( i6 [
. c& P3 X7 V0 y' |    花母也不想想军中三十多岁还没娶上老婆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心里却在一直腹诽起这位镇西将军的容貌了。花父见花母情绪一下子莫名低落了起来，还以为她的“气闷”又犯了，顺了顺她的背就拉着她去内屋找药丸。

  j4 w: Z7 x6 i  Y+ x1 }    一时间，堂屋里就剩下了贺穆兰和狄叶飞两人。
" z2 G: a; @( y. K! T* M
    三十有余的狄叶飞比花木兰记忆里的狄叶飞要成熟的多，也沉稳的多。西北的风沙干燥比漠北的还可怕，是以这位“军中女神”脸上的皮肤再也没有那么白皙，甚至爬上了不少细纹，但即使如此，若穿上女装也比贺穆兰不知道美多少。
; F5 z- m& f) e/ E3 I1 A5 ]
    “我听闻……”狄叶飞端坐于案后，先开了口。“你在家乡招亲？”
1 J$ K- v! I- C
. n1 X  w9 o2 g; b/ g    “咦？咦？？咦！！！”贺穆兰一下子站了起来，“谁说我在家乡招亲的？”

    花木兰哪里在家乡招过亲？明明是花母在外人面前说出担心花木兰终身的顾虑，媒婆和各种怪人自己找上门的好吗？
1 B1 W, K0 s5 N' k
    她充其量就是被逼的很了穿个男装去看看那些男人靠不靠谱，怎么连大西北都知道了？
7 d' ?! ~' Q1 C6 m9 @: i, h9 T% L3 d
    她都怀疑整个大魏还有不知道“花木兰没人要”的人嘛！
! |0 H+ m( b# {: m. W
    哪个这么大嘴巴这么热心！
9 C- I7 u6 q. h7 U+ Z( I' c* ]& q
    “我入冬回京请援兵，遇到一个故人，酒席中聊了几句。”狄叶飞不紧不慢地说，“我在来的路上，听到这里一个传言，说是京中来了十几位将军，骑着宝马，载着金银财宝来求娶你，再仔细问问，似乎是独孤诺那个缺心眼带的人……”
. ~+ p1 I% R# O
    “你已经不介意鳏夫了吗？”

, V) o3 N  O# w5 U0 F$ E    “独孤诺妻子没死，只是和离了。”贺穆兰纠正了狄叶飞的错误，“再说了，我拒绝了，赶他们回京去了。”

- k9 r& b( s% ^2 Z9 e    “你为何不同意呢？独孤氏族是大族，独孤诺那小子家又是武川最强盛的家族，你若嫁过去，没有人敢看轻你。你过的会很好。”狄叶飞也认识独孤诺，自然知道这小子除了脑袋瓜不怎么灵活，人品、家世、相貌都是百里挑一的，这样的好夫婿不要，她到底是要什么呢？

    “我说一个两个三个都有毛病是不是？我们多年不见，你一上来就和我说这个？”贺穆兰第一次知道狄叶飞还是个这么八卦的人。“你问我怎么不成婚，你不也没成婚嘛！”

. p9 M( `9 L4 s    “我不一样，我是鳏夫。”

0 ^" m1 M2 ~! s: L    “啊，抱歉。”贺穆兰翻到了这一块的记忆。这狄叶飞曾经被军中一位高级将领看重，以自己家的女儿下嫁，但是因为和狄叶飞定亲的那姑娘不满这门亲事，认为嫁给一个杂胡是羞辱，就想要自尽吓唬家人，结果假戏真足，真的死了。

    后来那家人和狄叶飞也有了芥蒂，她的兄弟甚至因此而恨起了狄叶飞。狄叶飞为了表示对没有娶到这个姑娘的惋惜，一直都没有再成婚。

, k, P! A4 H: `! n0 f; Q$ u4 v    时日久了，这家人的悲伤渐渐变淡了，也原谅了狄叶飞，反而在朝中明里暗里的帮过他。

0 f/ d& Z* Q% w- ]' E  P    “没什么，已经过去太久了，我都没见过尔朱家的那个姑娘。”
2 q; P7 {1 }8 U/ Y" I! s
* Z1 d1 _" C1 }3 p    狄叶飞也确实没有表现出自己很难受的样子。
/ o4 n. I. g& {9 `) s
7 {3 a3 C" @! b% m    “我是被家里人逼的很了，不得不敷衍一二。独孤诺和那些羽林郎是陛下的好意，但我实在无心成亲，真是被弄的烦不胜烦。”贺穆兰因为有刚刚的记忆在，所以对狄叶飞也有些“自来熟”。
$ X$ j! M8 k0 ]+ ?# j
4 u- l3 j) c$ o" H: k    “好在我阿爷阿母现在不催我了，陛下那边独孤诺回去也会说清楚的。”贺穆兰轻松的舒展开眉头，“现在我每天教教阿单卓习武，帮着家里干干活，过的也轻松。”

    “你倒是轻松……”狄叶飞冷笑了一声，“如果你要抛弃掉我们这些军中的同袍过这样的日子，那又何必暴露自己的女人身份，不如顶着男人身份继续过军中的日子算了。”
1 V; J, T, F8 d' f6 }* F
    “花木兰，再怎么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人，你心里也清楚的。无论是你的经历也好，还是武艺也好，哪怕是过去的关系，都逼得你做不了一个普通人。”

; M$ _2 f" h, {/ M( @& A    “什么叫还不如顶着男人身份继续过军中的日子……”贺穆兰不满地看着狄叶飞，脸色也沉了下来。“老友相见，你非要这么热嘲冷讽吗？你觉得这样叫好？”
5 H4 k3 H) b! K
    贺穆兰掀起衣袖，让狄叶飞看自己手臂上的刀痕箭瘢。

    狄叶飞的眼眸渐渐转暗。

    “这样的伤口，我身上还有很多！你也是身上有伤疤的人吧？一到天阴下雨，这些伤口麻痒难耐的感觉难道你不曾有？你觉得这种刀口上舔血，以别人的性命来成就自己荣耀的生活是好日子？”

    “狄叶飞，你睁开眼睛好好看清楚！你认识的花木兰，是这样的人吗？”
2 a8 |' a- V; W2 d+ T: ]& O' }% L) L$ r
    ……
- A1 Y4 y/ M) q$ P5 |
1 m, s+ T7 T6 \* {# o' k# J    他抿了抿唇，竟有些无言以对。
$ [* _) l9 y; k2 V. a8 ~" v
    良久后，他叹了口气。
$ s5 t3 f9 }: t+ X* l* c$ r" }
    “我知道，花木兰。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所以我才一直没来找你。也不曾劝你该如何如何。”

. k: G( Y/ ^$ u* o7 H2 M  F% Q3 l( h% S    “我只是可惜你的天赋。你是那么耀眼，那么特殊的英雄，却要在这乡间过着村妇一样的生活……”

    “所以你来就是干这个的？来看看旧日的火伴是不是过着村妇一样的生活？是不是在家里砍柴、喂猪、嫁不出去还被畜生欺负？你是等着我痛哭流涕的在你怀里诉苦说后悔吗？”
2 N* K. S6 c! [: o+ |
    贺穆兰被狄叶飞说的一肚子火。

    亏她把他当成不一样的朋友来对待！
" o3 T2 ^7 K$ V  v
    结果看她还不是和其他人一样的！

& N7 y3 o8 w. X. N1 j  x& \  @    “我只是……算了。”狄叶飞苦恼地揉了揉额头。他从来不知道花木兰是这么伶牙俐齿、攻击性这么强的女人。

    在军中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 s1 T9 Y6 b! z0 B: \2 t    还是说，他和她分开太久，各自都已经变化的太多了？
5 x( T$ O* F, ^
+ f8 u7 x% Y1 v) X  c* m* p    哼哼。无言以对了吧。

/ n# b" ]8 a9 D- m' B    别说是个许多年不见的好友，就是生死之交，也没有这么干涉人家私生活的。

' P  [: N- e2 b! p* {    花木兰就爱砍柴、喂猪、过村妇的生活，你们管得着吗？

    “好了，你难得来一趟，说点开心的事情不行吗？”贺穆兰总觉得看见狄叶飞后好像忘掉了一件什么重要的事，但是脑子里一点关于这重要事的记忆碎片都没有。她又不是真的花木兰，只能替花木兰招待好这位好友，像是自己以前招呼那些来N市玩的大学同学们那样。

" \9 P1 ~+ C) `3 e& N    “你最近过的怎样？工作……呃，军中的事都还顺利吗？”
0 \. q( y' D- P) ~/ |3 b
    ‘不要这么和我说话，花木兰。’
  h' D8 G% ]2 G
& ?0 F$ A' h5 B4 u6 u) U3 k    狄叶飞露出有些哀伤的表情。
: ?# x# d' d$ \* T; D* X: J
    ‘不要用这种客气的语气啊。’

, G" g6 `* j$ `& \6 ]# e" p1 I    “喂喂喂喂喂，你怎么露出这样的表情……”贺穆兰惊得瞪大了眼睛，“你那边情况糟糕成这样了吗？”

, }0 T/ \# M5 |* j    她恍然大悟地一拍掌。
/ K/ l* Y: I; {  T4 Z9 ~) q
0 k+ Q% ^  w) W. [& V0 f    “你说你是去平城求援的，西边又要开战了吗？是哪一族叛乱了？氐族？鄢善？吐谷浑？”
& ?$ Y" G5 U7 }# @% D
- ~: v! d+ [  m) q' e1 M    “……没有。”狄叶飞本来不该说的，这属于朝中的秘密，但花木兰如今已经不在朝中了，所以便随意提了提。“夏国有余孽煽动西域诸国派人来魏接寺僧，抵制陛下抑佛。动用镇西军就要血流成河了，所以我回京请示崔司徒和陛下，看能不能通过其他手段弹压西域各族。”

    拓跋焘信仰道教，自号“太平真君”，连国号都改了这个。他几次下令僧众还俗，捣毁寺庙和佛像，收归耕地还回国库，早就引起了不少信徒的不满。
! @' S1 T9 ^2 E! ~, T7 g
2 r$ t: w+ H, @  h; ~    西域各国自汉代起就有不少信仰佛教，南边刘宋和北面的诸国传教僧人，大多都是通过西域来到的中原地区。他们从西域而来，一路传教，沿途的信徒从国王到平民，无不献人献马献财产，痛哭流涕的送他们继续往东。
2 w' H: ^" l" V5 Y6 [
6 J/ m( v7 ]: Q+ v    只可怜如今在大魏境内的佛门被道门挤压的连和尚都做不得了，哪怕你是西域来的，是天竺来的，是哪儿来的高僧，要么就滚回西边去，要么就乖乖还俗。

    若有人刻意煽动，闹出什么事儿来还真不奇怪。
3 a# u, _; q" A: s3 u( u# Y
    贺穆兰在脑子里稍微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
8 M  L4 r7 \+ ^2 w& }/ {. C
    “夏国，那不是当朝皇后的……”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只带了这么多人，悄悄的上京。如今事了，我就要回返敦煌去了。”狄叶飞叹了口气。“铸成金人的为什么偏偏是这位娘娘？好在她无子，不然前朝不定，后宫又要乱起来了。”
" i1 U. I' m8 H  m4 R
4 b* y# T4 M5 J7 d2 C) I    当朝皇后赫连皇后，便是被大魏灭国的夏国公主，她和她的妹妹后来入了宫伺候拓跋焘。
. v5 _3 C6 ~) o( c- U
7 c: {$ Q! C9 l% T    为了安抚夏国投降的将帅，拓跋焘需要册立皇后的时候，便也让她们姐妹参与了大魏选后的“手铸金人”之典，照鲜卑人立下的规矩，在众目睽睽之下单独铸成金人的女人便是头领之妻，结果无数后宫妃子没成功的事，赫连氏的大公主竟然做成了，按拓跋焘也就有了自己的皇后。

    他们大魏“子贵母死”，她生不出孩子反倒是好事，也有人说是皇帝陛下不给她孩子。

% N9 B+ o6 q. H' }" @    不管是哪一种，狄叶飞都不在意。

; k3 O* H6 l  R( N1 `6 v3 l; \    他是大魏的将军，守土开疆才是他的天职。
5 k2 I! Q; s/ `" ~
    贺穆兰虽然也不在乎这些事情，但因为拓跋焘曾经请花木兰做过太子的“保母”，在花木兰拒绝后，他甚至邀请她做自己刚出生的孙子的保母，虽然花木兰都拒绝了，但贺穆兰不认为她的拒绝能让赫连皇后痛快。

    如今听到赫连皇后可能还牵扯到西域诸族作乱的事情里去，她自然是有些唏嘘。
+ Z, t2 \- A$ }6 h" Q' w
& p, h2 _; R, D    “花木兰，你这下便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了。”狄叶飞压低了声音。“对于保母的事，陛下似乎还没有心死，你又拒绝了独孤诺他们的求亲，想来陛下此心会更胜。夏国还有余孽一直未除，也不知道和赫连皇后还有没有联系……”

; o2 z% V; B% Y' l' X" N2 R    “此外，素和君告诉我，赫连皇后和太子妃现在也有些牵连，你自己多加小心。”
  W( C2 z% n3 m
; Z4 p" N/ R1 f$ u$ I! `    拓跋焘多次在众人面前称呼拓跋濬为“世嫡皇孙”，寇天师也说他有“天子之相”。
& U" |3 a6 g. I6 p2 ?2 X) O
    可自太子渐渐长大，便和皇帝有了些分歧，已经不得皇帝的宠爱。拓跋焘倒是把太子的嫡长子当做宝贝，这个长孙一天到晚都被带在他身边，拓跋焘甚至为他亲自开蒙，为他穿衣擦身，处理起居。

# t4 M0 {- J7 K0 b6 g    太子年长，选的保母基本就是象征意义了，他生母被赐死，其实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养育宫人。但这个小皇孙不一样，他现在生母还在，只要一被立为“嫡皇孙”或者日后被立为太子，他的母亲就要被赐死。

( R4 }  M3 G; b5 s3 @, I4 ?# ?/ _1 _    这位小皇子的母亲，乃是当年战败的柔然汗国一位贵族公主，在柔然战败后的政治斗争中不行落败，投奔北魏的。
+ l3 e* r4 \" t
    这几乎就是十几年前往事的又一次轮回，战败国的公主是否能留下性命，就看她的儿子到底能不能得到权势。

% h; i( j" S. ~% c    这样的权势，怕是没有人愿意得到。

/ l# u+ C) ^; i  G. y! d/ O; E  y& ]- W    “……我明白了。我先谢过你和素和君的惦记。你说的那位京中故人，也是素和君吧？”贺穆兰了然地问道。

, T+ m2 x4 a, T( ]# p0 {' G    狄叶飞也没想瞒着，只是犹豫片刻，便也点了点头。
1 V/ U4 h/ Z/ A  S# R
    “他也不好做。他的女儿如今在宫中给公主作伴，其实就是质子。再多的消息，他也不敢透露出来。”

    “素和君的女儿都长到能进宫做伴了……”贺穆兰忍不住叹息出声。“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往事仿佛还在眼前，我记忆里的素和君还是个老成的小伙子，现在都……”
9 H2 ?9 g* B4 h; H  b: w
+ z5 d4 x) b2 G% S  q# U! X    贺穆兰没有敢多想。
. ^$ T9 \/ V3 _4 Z- O0 g# K
    再多想，她就要想到贺光那三岁多的儿子了。

! n/ ?- F+ ^! Q6 e$ Y    一下子成了奶奶辈，若是被她的好友顾卿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

    “话说回来，连素和君都有子女了，你为何一直不娶妻？”贺穆兰想起军中传出的“断袖”传闻，甚至还有人说狄叶飞其实是皇帝的人，碰不得，不过他一直不信。
' m6 N: p& I3 o* W9 g; B0 c) n
# A' _- |( |, O    “你别说是因为怕尔朱大人迁怒。你根本就不是这样胆小的人。”
& o: G+ W5 w1 t
8 L, o: Z5 L5 W% s- T! N; w! m    狄叶飞听到贺穆兰的问话，微微一愣，有些不自在地开了口。

    “那些女人，长得还没我齐整，娶她作甚。”

% ^' v* \) D' V    “哇，那花木……我更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呵呵，你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我只是开玩笑，玩笑……”

    贺穆兰惋惜地摇了摇头。她其实觉得花木兰和狄叶飞挺般配的，若花木兰回来了，想要找个伴，狄叶飞挺不错。

    只可惜他是个颜控啊。颜控这种人，是勉强不来的。
" ?" p% J3 r2 M
    她自己就是个颜控。
5 G0 s7 |- u- t$ s% j# R7 @
4 s$ _. t2 b) S0 N% z    “和那些漂亮姑娘比起来……我长得更是不齐整。”
* z- D: |$ M& f8 v& @
    还一身疤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素和君：这狄美人，怎么直接把我给供出去了！

% c! |8 C4 J/ D: k, }: q3 @" P. P    拓跋焘：……
9 a! t8 s6 X3 b; m7 K+ G
    素和君：救命啊！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0:26
第45章 身份暴露
9 f: D  g* K7 o9 ~! @( @
    “你若反感我,大可不必这样说自己。”狄叶飞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 e( H3 u, l/ h( [$ `4 f4 {
. t: f, i- l; r& V6 ]5 b    贺穆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自我解嘲的几句话，竟然让狄叶飞彻底对她冷了脸。

. P( ~8 P9 v& f7 a; Q    天知道，她半点都没有讽刺他标准高太挑剔的意思。

% D/ P" {+ i' ^5 j) K1 Q2 ?3 G    在贺穆兰看来，一个标准高、颜好、又上进的男人，到了三十三四岁还没有结婚是很正常的事。她以前的同事快四十了没结婚的还有不少。
; k: U1 q* h6 U: \% M* Y
    来自现代的惯性让她习惯性调侃，却忘了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古人。
7 K3 b% L. v7 G* W; U1 g7 N
: w: c, u, H5 C* l* \    也没意识到狄叶飞到底在气什么。
0 B# ]8 j# h% N7 L
4 u9 |8 T  F: \* w! K2 u    “我今夜睡哪儿？”
1 n- I! L" @7 t& K+ l* g& y) [
" \6 w# }% s5 ]! C: A- Z4 X    狄叶飞放弃了和贺穆兰再讨论“齐不齐整”的问题,转而换成现实点的。
  b5 O( a9 t7 Q1 H+ G
    “我那边只有一间客房能住人，已经给那两个小家伙了。”贺穆兰有些伤脑筋，“又不能让你住没收拾的屋子,我记得你挺爱干净的……”
- U; \; v' G! X8 X3 q7 z( l
3 ~% W5 P* ^. d/ ?/ L    “罢了,你住我屋里吧！”

3 E# ]8 z6 b' `2 W! \0 m& z5 h! b    “……”狄叶飞的眼睛里又突然出现了神采。“住你的屋子？”
( u" j& w- L2 b9 R" h( e  Y
% |# a  \/ P1 L' P; c) I. \+ s- \    “嗯,你现在都是镇西将军了，住其他地方也不合适。”贺穆兰想到就做，爬起来准备出去整理。“我去铺个新的垫褥和床单。”

    “不用这么麻烦，我来的也仓促。”狄叶飞一把抓住了贺穆兰的手臂。
  Q1 C6 c1 O- I0 i
    “耶？”
3 v& ~5 C! C& G6 ]2 m
+ n3 r8 n/ {7 c* D    “不用换了，就这么睡……吧。再简陋，也不会比我们行军时候更差。”
- J- l( N2 ]' A( D; w1 M' M2 g
    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1 `/ E. _1 c' l4 X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折腾了，晚上我给你提点水沐浴，洗洗风尘。就和以前一样！”贺穆兰笑的爽朗。“那你那些家将和亲兵怎么办？”

. J- b( W8 \2 t& p* f: d: L4 t    “他们更不讲究，有顶的地方窝上一晚就行。”狄叶飞极力压抑心中泛起的涟漪，“他们都带了皮垫和绒毯，你不要太操心。”
! h# x% S) }  q+ s1 t6 ^/ s( j  P% |" o
    “哦，那我这边屋子还有两间没有平脚床只有软席的房间，我带他们安置一下吧。”
  U7 s6 h" S/ y, d- k" u+ L
- r7 o6 ?# F* s9 ~. K0 F8 j    .

    贺穆兰摆出东道主的样子，指引着一群亲兵侍卫进了花木兰的大屋。由于是那种最传统的砖瓦房，每个房间之间都离得很近，结构紧凑的很。

- _3 a$ `  V. f" t, b  c    狄叶飞看着贺穆兰安排好每个亲兵住哪儿，又说清楚这个屋子屋前屋后哪里有厕房哪里有马厩，隔壁住的什么人，有些皱眉地吩咐亲兵：

6 B) k' J0 H9 }$ l' f    “我们毕竟是借助在别人家里，晚上没事别乱跑，也别出来!”

    “是！”
. T5 W" s" e5 s$ }- K' |
: R0 d" c# i; L  F    “你太严肃啦！”贺穆兰轻笑，“你该放松点，这是我家，不是军营里。你就当现在是放假在家，暂时休息休息吧。”

    狄叶飞听了贺穆兰的话，眉眼也笑的动人了起来。

    “嗯，我知道了。”

    狄叶飞来找贺穆兰更多的是聊一聊朝中的局势，和她回乡后军中发生的一点变动。狄叶飞在皇帝身边的那么多年已经积累起了丰富的人脉，和一直在各处随君征讨的贺穆兰不一样，很多贺穆兰完全不知道的情况被他一说就赫然开朗。
4 {/ |$ ]8 _1 D, X) k/ E
& ]2 }! x6 J& e" k8 [    “所以夏将军不是因为腿伤而回乡，是因为军中汉人一派现在势力太大，北方六镇军团的弹压？陛下不管么？”贺穆兰瞪大了眼睛。夏鸿在右军中一熬就是十五年，一直都是镇军将军，功劳虽大升迁却慢，只长俸禄不长品级，现在狄叶飞居然说连他解甲归田都有其他原因？
4 L; Y' F. S' V5 r( M7 a
    “汉人掌管朝堂，鲜卑人掌管三十六部和军队，这已经成了一种约定俗成了。夏鸿升无可升，会下野也是正常。更何况他也不是一位有野心的将军。”狄叶飞对这位老上司也有不少唏嘘。

    “你早日回乡也是对的。你要真领了尚书郎的官位，就要在京中被啃的连渣滓都不剩了。”
. g5 C! K/ h  V5 i" U( Z
# B' }5 f# I/ A/ @6 C    “呃……”
; U( ]) j- @. J' \8 ]* V
2 r1 V2 p9 f: D+ i8 q# y* S8 d! t) w    贺穆兰没想到狄叶飞对花木兰的政治素养评价这么低。

+ ?! ?6 w/ {6 W5 G, E; t, [    .

    狄叶飞在花家待的还算愉快。除了花小弟有几次看着他的脸发愣差点撞了墙，也在被房氏揪着耳朵拉回灶房以后彻底认识到自己的这种行为是错误的。

    他在自己的脸被按到热水里之前彻底了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也得到了这位将军在的时候不准出去丢人现眼的保证。
5 @# f9 d+ {6 ^
: s# H; Y4 p, J  \; j$ v' |    花母虽然也觉得这个男将军长得太像传说中的西域舞娘之流，但他身上的杀气太慑人了，反倒生不出任何轻忽之心。花父和他笑着喝了不少酒，就彻底欣赏起了这个女儿的军中同袍，甚至好奇的问起了不少他们同军时的事情。

' @0 t0 r  F" l1 W4 G. d$ R6 f    “我……当年喜欢不穿衣服在帐子里跑。”狄叶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所以后来知道花木兰是女人的时候，我有好几天都不想出去见人。”

    “实在是太羞愧了。”

    狄叶飞的话让一屋子人都没敢张嘴。

    阿单卓已经开始疯狂的想象自己父亲当年光屁股跑的时候有没有被花姨看到。贺光则是捂着嘴使劲把汤咽了下去。
: [. `; w/ t! X4 V7 F: i& Z
; a% K0 B$ g) J# t7 U    “放心，我都没怎么仔细看过……”贺穆兰回想了下，老实地说：“你那一身白皮太过晃眼，木兰自卑。”
/ q7 G: @: `/ q
    狄叶飞被贺穆兰的话噎的当场傻眼。
' A& ]6 g1 W- d# ?( @6 W) d
" U/ V# j& u4 F5 E4 W0 p5 Q; d    贺光已经开始闷头啃汤碗了。

1 l) T' x# r( Z    “哈哈，是老汉不好，说什么不好说这个。我们聊些其他的。狄将军如今可有妻小？”花父笑眯眯地问。

    “晚辈妻子早丧，这些年随陛下不断征讨，没时间考虑成亲之事，是以如今还是孑然一身。”

6 c2 f& V! _: X  }/ N    “啊……没孩子啊。”花父那点小心思给自己压了下去。
" I& @; n# g, w5 o' Z1 X# B1 @
    他还是别操心木兰的事儿了。

    狄叶飞的眼神略略阴翳了起来。
2 ]; t! y4 ^* \) l, }- }, g
0 H6 y+ M# N4 |$ G$ W! {# L# ]    他怎么忘了……
7 D- M9 Z& T7 W0 @' V  @0 I
: R+ S/ Y1 Y7 l# j2 T) t: h8 n& M    阿单卓是个勤快的孩子，吃晚饭就去灶间帮忙了。贺光虽然从不帮着做家务，但他自觉自己那一袋珠子够花木兰家吃十年了，所以也没有多少不安。

    狄叶飞远来是客，谁也不敢让他动手，加之他还带着亲随，虽然亲随没跟他们一屋吃饭，但整理起来也是麻烦，所以花木兰想了想，便带着他去了后院，从马厩里牵出越影，和他一起出去溜了溜马，免得家里人都不自在。
5 I# l" B" ?+ z( ^: ~. v
: f1 q! N1 t* G% J2 f4 E1 `8 X; f    狄叶飞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了，比贺穆兰刚回乡时还不适应，能避开花家人单独出去透透气，自然是愉悦的很。

    待天色渐黑，贺穆兰在狄叶飞的亲随们骇人的眼神中把自己的浴桶扛了出去，里里外外冲刷了个干净，才给他搬进屋子。
, b& n4 `4 G! M
4 I  @/ s" N5 U( ~2 q" _1 v0 r# S    狄叶飞先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毕竟过去他和花木兰同军时，几乎全火洗澡都是找花木兰帮忙的。
! O+ W! N  i& b2 g" G
    可是片刻后，他就突然想起来花木兰早就已经自己暴露了女人的身份，而他的这些亲随们却是没有见过花木兰其人的！
9 i  t6 u2 g( ?, S: `
    我艹！
) g3 Q* ^  S2 @5 _- Z/ w- K
# C* v- J7 ~( {/ D' I9 r& M% M8 K% ^    他们不会想着自己不干活却支使一个女人扛大桶吧？
1 T$ w4 t2 S2 Z
8 m  b, a! I3 h/ V* F4 \3 ~0 q    “我自己来吧。”狄叶飞还想在属下们面前留点面子。“把你手上的桶给我，我自己拎到房里去。”

    “哦。”贺穆兰也不勉强，伸手把桶递给了狄美人。
: |, k* \6 Q% h& A; K$ C; g  L- d
3 c% f, O  i  D' U5 o4 c0 f! L! y    “你小心点，我家桶比较大……呃……说晚了……”

    哗啦啦！

6 g* Z; h9 G4 [  K! f  g; B, m    话音未落，狄叶飞已经被满载着水的水桶带着往前踉跄了几步，狼狈的一头撞到了水桶的边缘，龇牙咧嘴了起来。
3 h, y. S, E, H# B4 ]
- _: ^3 Y9 P; c  d    “&*……&%&￥！好烫！！”

    “没事吧……”贺穆兰扶起地上的狄叶飞，仔细看了看他的手腕，还好冬天衣服穿得厚，没伤到手腕。
( s4 T7 p) w, I6 c# e+ \% K6 F
    没毁容就是万幸了。

    “算了，还是我来吧。冬天水凉的快。”

: _: R+ A4 {0 n! M, s2 Z0 E9 u    她顾及他的面子，没说出“要让你半桶半桶提到了房里热水都变凉水了你还想不想洗澡”的事实，而是认命的看了看自家庭院一地的热水，颇为可惜的摇着头回灶房继续提水。

& G$ k6 K" j  Y7 D$ C0 P    她阿弟烧的辛苦，一次也只能烧一桶半呢。

    只留下默默立在院子里的狄叶飞，脸色又青又红的看着“花木兰”的背影发呆。

9 I& |$ L3 h0 e/ y    “将军，你胳膊没事吧？”一个亲随冒着被臭骂一顿的危险，跑过去关心上司。
7 D5 f+ L. H1 H3 }* X# v& g9 v) S# P
- q+ h3 p% P; v- Z& E, N0 P, t    “是啊，将军，要不然我们帮着花将军去提水？”
  X6 k7 p7 _$ M8 w# s: {  o
    “那你们还愣着干嘛？”狄叶飞斜着眼睛扫视他们。“刚刚看见花将军刷桶的时候，你们就该上去接手的！”

    ‘这不是太震惊了什么都忘了嘛！’
; e6 `* i& b2 e' H
0 u( v+ R6 Q3 t! E: m) s    几个亲兵愁眉苦脸的直奔灶房而去。
: b! T; {0 d; f
    晚上。

, O5 g* y! u* D3 v6 V7 v    古代几乎没有夜生活，在这种没有空调没有暖气的冬夜，大部分都选择吃完晚饭以后早早上床就寝，贺穆兰也早就习惯了早睡早起，晚上大约在8点左右就上床了，早上天不亮就醒了而且怎么也睡不着。

    什么闻鸡起舞，都是被逼的！
+ k' [4 C8 {! K% g1 h7 ?9 ^
% d! M$ f' M" ?' a, C    沐浴更衣结束的狄叶飞在贺穆兰将屋内清理干净后，终于等来了这个让人心惊肉跳的时刻。
  G9 V" ]2 `. r7 t0 a* B" [
    就寝的时刻。
. i. f1 C; n% }( j  V
: I- D7 r" p7 a3 }: X    狄叶飞帮着贺穆兰进进出出，将浴桶和木桶都放到屋外放杂物的地方，临到所有东西都整干净要回屋子的时候，狄叶飞突然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最后那一下腿怎么也迈不出去。

$ H8 b6 p& f* p: I" p3 j- G9 X" q6 M    “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好？以前是不知道，现在都已经知道你是女人了……”
, i# k# U; o" \
- ?) W) B* L. j" ]3 |! x1 p    “你白天还说不嫌弃的。我这边屋子也确实没地方给你住了。那边大屋里住着我弟妹，让你歇下也不合适。”贺穆兰以为狄叶飞还在客气，豪爽地笑了起来，一手推开门，又把他的肩膀一拍，将他推了进去。
* [6 h+ F, s, b( x# g: c4 Q& q% D
    “你就安心在这里宿上一晚吧。”

( W0 `5 J% e; a+ B( y/ F    狄叶飞也不知道临到事了自己突然羞窘起来，但此时他被推进屋里，也就半推半就的从了。
% A- `) r# _* C: _1 y2 y- k) m
7 o5 Z! V4 ~6 w# Q) Z    是她盛意邀请我的。

    鲜卑女子果然敢爱敢恨。

    我又打不过她。
& O  u3 f1 d/ }  d6 T* q( d1 D
7 K. M* h. d3 Q" D    “唔……好像不缺什么了。”贺穆兰满意的扫了一眼屋内。

; @9 k% u; a4 z. q3 E! I6 d    虽然狄叶飞客气的要求不需要更换床单和枕头，但贺穆兰后来想想还是跑回房间里找花母要了个没人用过的枕头。

    她有时候睡的熟时会流口水，“花木兰”若是还想在这位昔日好友面前留点好印象，就不能让狄叶飞一偏头嗅到什么不该嗅到的。

    否则偶像的形象就被她完全毁光了。
! q/ ]! Y$ I# X- O2 o8 p
    贺穆兰在狄叶飞幽深的眼神里走到“地铺”边，弯腰下去……

" L0 t6 V# p( r  [4 W8 M    抄起了另一个枕头。
3 b6 A5 U) ?$ p$ |
    “好啦，我也算是把你安置好了。我去我阿爷那边的屋子里凑活一晚。”贺穆兰微笑着抱着枕头。“祝你好梦。”

1 h1 w! F# x+ [5 W  V; e& e" `. a) Z    她把话说完，便在狄叶飞不敢置信的眼神里，施施然地离开了。走时还不忘贴心的替他掩上了门。
+ L6 Q6 k  I+ ^+ O4 N. ^6 I" Q, M
. ~. M0 b' N8 H9 H2 T* W    唔，我真是中国好室友。

* K' d" J7 I( B3 V: A- u( b    把自己的房间和床让给旧日朋友，自己去爸妈那边房子打地铺什么的……

1 B9 t" I$ [" E( w' l' q4 P* E$ B    她真是太体贴了！

    咦？什么声音？
8 g3 D( n; L6 z
5 A! x5 G- |# C9 i5 H# O    狄叶飞不会在自己屋子里摔一跤，跌到案几上了吧？
) |/ z* \6 e6 f$ U% b
9 E  Y% e0 n6 [5 N. k    .
9 Z5 v6 O$ e6 s0 m8 `" l6 a
    花家主屋。

9 D) |$ s, ?% M! t    夜深人静无心睡眠的不光是花木兰的屋子那边，花父花母因为女儿又来了了不得的客人，也半晌都睡不着。
* s# Y$ ^: \8 c* u1 x
    再加上贺穆兰把自己的屋子让给了狄叶飞，自己却跑过来窝在偏房里，两位老人心里自然也有些为女儿委屈。

* `4 Q  y5 m2 z  _8 n) e    这些人上门做客，没有一个是提前打招呼的。
# D. [9 H3 T9 j% K! u: ~
; g# i2 n) @/ n2 Z$ S" ^( V. v    虽然他们家人都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可这样的举动也确确实实给他家造成了不少困扰。
) `+ {* d3 E$ f. ]; q
    “木兰啊，那位镇西将军，以后也要在这里常住吗？”

    房氏和袁氏都在这位花家现任当家人面前抱怨过了，所以这位老人才不得不多问上两句。
, h3 y5 V8 @4 B( _
( P) E) b6 Y. Z( |" m' w' a4 Y    家里原本有六口人，虽然花父腿脚不行，但一些小事还做的了。贺穆兰在家也帮着做做力气活，不过因为花小弟的缘故，做的不多。

    后来贺光和阿单卓来了，这日子过得就有些负担了。更别说房氏还怀了孕，不能太劳累。
4 n2 W  @0 \  V4 [/ g1 h; |4 w* b9 f, R
    如今狄叶飞带着五六个人过来，花家一下子就像原来十四羽林郎来求亲一样，局促了起来。他家毕竟不是什么大户，虽有些空屋，但平日里没人住，灰尘多有些霉味也是正常，招待不了贵客。
0 k8 Y6 H, T0 G& d2 t
7 p' b! @+ K  `4 H# p    十四羽林郎还是自己扎帐篷的，这些人就这么住进来，一日两日还好，要常住，就得把屋子打扫出来了。
6 ]- s8 t: I, i: X( I
3 o( _8 G# N2 \* A  s( K0 @    “应该不会，西北事务多，狄叶飞在这里待不了太久。”贺穆兰今晚住在花父花母的隔间，中间只有一层布幔隔着，说什么只要大声点那边都听得见。

    “那还好，否则过冬的吃食又要不够了，可这时候又不好买……“
  P, s' m* ]* \5 b1 e' H
    进了腊月家家户户都在备年货，基本就不会再出门了。

% @: z) Q' d3 @3 }! X    “阿爷，你别操心太多，女儿心里有数。”贺穆兰叹了口气。对于自己穿过来以后没有按照花木兰的习惯给阿单卓继续送东西、也没有给军中的伙伴们寄信而导致大家纷纷找上门来，她要负全部责任。

# T, w4 ]: ]) s3 t1 Q& Y    她虽继承了花木兰的一切东西，却固执的不肯承认自己已经是花木兰了，只是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她旧日的关系和财产。

: _( i# Z4 P. ~) E; o# S' b    可是她毕竟不是花木兰，不是自己的记忆，哪里会有自己的那般印象深刻，若不是阿单卓和狄叶飞来了，她都不知道本尊曾经会定期送信送东西出去。

    话说回来，她送东西出去，总要有人帮她送吧？

    是谁呢？
; _% ?+ z& c$ P- Z% B5 t
4 h5 c- k! R4 n* M" ^: {3 b: _1 {' O    “阿爷，我以前送信送东西找的那人有多久没来了？”她关于花木兰记忆里最模糊的就是她刚刚穿来前的那段，所以只好求助与花父。
2 p7 J0 |! r' M2 b7 i6 G) g- K
    “你说那姓陈的小伙子？算算看，好像是有半年多没来了，是不是出事了？”花父被女儿一提，马上想起了那位女儿过去的副将。“不是说在南边的陈郡练府兵吗？回头要不要托人去打听打听？”

, n# }! z* z! C/ s    贺穆兰刚想说她到哪儿去找人打听，猛然想起来外面还有一堆消息最灵通的家伙。
2 C1 l) H7 O& j% ?- U2 c7 A' z
    那些白鹭，能用就用嘛。

: S8 t% H8 Y0 j8 A    ***

    狄叶飞从期待到失望，再从失望到恼羞成怒，那种懊恼和尴尬根本无法和其他人叙述。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白日里满腔的酸涩甜苦都是自个儿的遐想或者说瞎想，就不由得生起敲坏墙壁的冲动。

    用头。

3 J0 L: O! c9 ]$ W    但偏偏他清楚的知道，花木兰一点试探暧昧的意思都没有。

" n4 o! C9 a6 l4 v    她就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个女的！
9 c, H3 X! ]  E! F  G1 \7 P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个男的！

5 E% }" Q4 Z' b- b' {    这样的认识让他更加生气了。
0 i1 _! G( a5 Y: p4 @
6 O6 Y1 \' D& x4 L& ^' j    狄叶飞自己和自己生着闷气，在褥子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在一片万籁俱寂中，狄叶飞模模糊糊听到了隔壁房间有极小声的声音传出，接着就是极轻的脚步声。

* }( a3 T9 D$ y6 M/ s7 }5 @    这种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他在陛下身边做宿卫时，所有来去的贵人脚下都穿着这种不会发出声音的鹿皮底软靴。魏帝是个不喜欢吵闹的人，在思考的时候尤其讨厌别人打断他的思路，时间久了，哪怕是有点积蓄的宫人，都要想法子弄几双鹿皮底的鞋履。
" ~& w$ d7 Q) I- b1 v3 V
    狄叶飞休沐的时候，在自己的将军府里也穿的是这样的鞋。虽然鞋底薄了点不适合长时间行走，但若不是经常走路的人，这样的鞋确实很是舒适。
1 J& {0 j8 D# R$ M$ f
8 k, a" v# L+ B/ G6 |; E    阿单卓这种普通人家的孩子当然不会穿这么不耐用的鞋子，那究竟是谁半夜起身了，结果不言而喻。
* S* Y# z+ Y( F/ ?9 U
7 v2 c4 q; d2 O: k$ v! p& V    狄叶飞想起那孩子耳垂上的小痣，不由得产生了许多危险的猜测，这些猜测无法让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继续呆在屋子里，所以狄叶飞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身，开始穿起鞋子，披上轻裘出门。

    贺光走的并不远，狄叶飞并没有做过斥候，也不敢跟的他太近，只是大概记住他走出去的方向，远远的坠在他的身后。
) r/ ^  \& d& a7 Z" X1 X! Z
+ c3 |: w6 C2 ~2 M- w3 d, b+ s    ‘很好，不是去屋后的厕房如厕，而是去屋外……’狄叶飞对自己心中的猜测更确定了一点，‘这么冷的夜里，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出来吹风玩儿的吧？’

    狄叶飞在夜色和墙壁的掩饰下一点点往花木兰屋前偏僻的角落挪动。他支起耳朵，小心的将脑袋伸出去。
+ D4 S3 a1 z7 F
    花家屋外的几颗桑树下，贺光正小声的和一个做普通百姓打扮，身材削瘦的中年男人说话。

+ Z8 H% ~' _/ M' G- M    “白天让你们查狄叶飞来这里做什么的，可有消息？”

    “……我们这几日没有接到来自平城的消息，其他白鹭还在探查，若有消息一定……”
7 d: M. T( J; [- @% k1 s4 f
' _# n" L! Z$ b* s    远处的狄叶飞只看到贺光和那个中年男人的身影，他们将自己很小心的藏到了树的阴影里，莫说听不到声音，就连他们在做什么都看不见。

/ X, P/ b6 |9 B$ r  Q3 p    他刚想继续在往前一点……
7 D& p- [3 e" i" p& n0 u2 y1 L
, }! h/ m" I7 z& U# D3 m    两把短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0 D7 F7 u; g  s0 C% j: f7 |% N
    短剑出现的无声无息，就如同他面前这两个鲜卑人打扮的男人一样。

    “你们……”

9 I5 M, s  H: B  E4 U    “收声！”其中一个鲜卑男人脸色难看的开了口，挟持着狄叶飞往前走了几步，将他彻底推到了白鹭们的眼前。

    要是惊醒了花将军怎么办？

4 k4 G0 A9 U7 ?) u  U2 X/ F    难道又要被揍一顿？
# R$ c2 m, D, P; ]2 M% i
    .

9 @9 d- [2 I; l; J$ C( M# ^    “你们把剑放下吧，这不是什么歹人。”贺光的声音乘着夜风轻轻的传了过来。“你是不是认出我了？狄将军？”

    他从树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眼神里全是复杂的东西。

2 t  j* g; a% y    这位将军平日从不擅离职守，若说他是专门为花木兰而来，那这其中蕴含的消息更是不妙。
: p/ w1 B# f% e0 ?& v; a' e
    他被父亲赶到这梁郡来，已经渐渐远离平城的政治中心，现在几乎是两眼一抹黑的瞎子，一有不对，自己先忧心难安，只能靠这些白鹭来四处打探。

) f- Y+ R, V+ T0 w/ R    与其是这样，不如大大方方表明身份。他是君，他是臣，有些事情，不如直接问来的更快。

: `% k2 `0 v* N8 i    狄叶飞脖子上的剑被撤走了，但是两个白鹭一点也不敢放松，一左一右的持着武器，隐隐守住狄叶飞所有能攻击贺光的方位。
/ J+ a# x. u/ i
% e$ R# |' H; f( j& [    狄叶飞并不上前，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干脆地跪了下来。

    “末将狄叶飞，参见太子殿下。”
1 ?* l7 R8 U0 G& a6 {* t
; R, Z6 V) o' E/ B0 E    “你果然认出来了。”贺光嗟叹了一声。
* q/ g& k) @1 g& J. ?# B) I
    是的，这所谓的贺光，正是魏帝拓跋焘的长子，自幼就被立为太子的拓跋晃。

1 ^4 }2 k2 W# f; ?    他被赐死的生母姓贺，晃和“光亮”同源，所以他便化名贺光，和京中来召见崔家郎君和游可的使者一起南下，伺机混到花木兰身边。
8 ]' v6 @5 ~$ B
4 u' `$ x" Q9 r+ H    狄叶飞虽然只在五六年前和这位太子接触过，但人的脸型想要发生巨大的变化是很困难的，更别提拓跋晃的两边耳垂都有小痣，这被人认为是他从小“天资聪颖”的象征，他只是左右看了一下，便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 e" G0 m! D8 x# j
    他甚至能想象到贺光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无非是陛下无法以势以利让花木兰屈服，干脆就从花木兰重情着手，把自己儿子送过来了。
% Y" w  Z& N$ T) ]
    当然，听素和君说这位太子殿下和陛下分歧越来越多，想来也有陛下让他出宫稍微反省一二的缘故。

) L& h$ Z: g( a    无论是哪一种，花木兰都被搅合进去了。
- a4 ?1 u& C# F! u  _- h8 E9 D
; K8 C' v4 e; }: O    这让知道花木兰终是被这两位算计的狄叶飞很不爽，也了悟了素和君为何会对他欲言又止，直说自己有顾虑，再多的不能再说。

    他不需说，只要自己来花家示警，自然就会遇见太子拓跋晃。

    素和君大概是这样想的，所以反而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7 [# l& o, ?, ^6 [8 R& Y
9 a* D% O6 k" s4 E/ z. n    “你虽然认出我来了，不过最好还是别……”
, o4 W  H  x3 C/ \. K4 _
* g! {1 W$ E6 Y7 t! s  s4 q    .

% J- ^* t( Z) z7 x    “你们几个，到底在那边干什么？！”贺穆兰的声音犹如石破天惊一般打断了拓跋晃的话，更是吓得几位白鹭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 d$ J/ y" ]: F% Z
$ C; _; y9 E; x) [    她她她她她怎么大半夜出来了？
6 s& b% _! w9 [* o
" [; j- A) z4 f& _    她她她她是顺风耳不成？
. e# `/ @! Q& y0 e: \: D' ^& ^( U( ~
3 ~" [4 v& v# S3 t, L) ~    想趁半夜偷偷找这些白鹭攀个交情，去打听下自己那位副将“陈节”消息的贺穆兰，对自己撞见这种场景也是满腹震惊。
+ U# V. H( W. J" C: g
    无论是狄叶飞会对贺光下跪，还是那些白鹭对狄叶飞表现出的敌意，都让她蹙紧了眉头。
) k3 u& @, F/ Q0 t) F5 S, h
    她根本就不怕吓醒花家人。她怕她不出声撞破他们，这群人还要把她当傻子、蠢货一般继续蒙在鼓里。
' F4 _. O1 j5 @+ O1 q  e* O4 R
    亏她还在白鹭面前那么替他维护！
1 w/ U7 [' ^  U* d" K
    想到这里，贺穆兰额角的青筋都随着她的呼吸鼓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一指已经全部吓懵了的众木鸡们。

7 j4 m) t6 z: u    “你，你，还有你们……”贺穆兰指了指贺光和狄叶飞，又横指了几个白鹭，“给我全部进屋子里去……”

' @1 N3 D. C0 j+ i0 K% K; `3 E9 n    她把拳头捏的嘎嘎响。
5 q# e1 p& G& |) q+ W  e7 a7 P
    “我们来好好讨论讨论。”

) d. x$ ~+ {& _. q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3 Y* K5 x+ d$ F9 B$ I: V' E; n! p
# x; }  t8 \# L4 R* ?# I4 l( Y, w7 S    “收声！”其中一个鲜卑男人脸色难看的开了口，挟持着狄叶飞往前走了几步，将他彻底推到了白鹭们的眼前。
, |( f4 I4 c% j, g2 O* J! {
    白鹭众：吵醒了最终BOSS，大家都不要活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0:40
第46章 认亲大会

' p/ y- ?+ m! v8 u" c% b    贺穆兰从自己刚刚穿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及花木兰。

    这并不是一种自卑,而是一种自知之明。
  {4 @* r" ^' j3 ?3 U" D
# Y- @/ R+ ~6 f' a8 t! d    她的经历比花木兰要简单的多，也平和的多。虽然在后世见惯了死人、见惯了各种冤屈和无奈,但她毕竟是没有见过刀光剑影、政治阴谋，生活在和平时代里的一位普通司法工作者。

    至少在她的年代,明面上是不存在“一言即死”的这种权贵的。

    所以,她不知道该如何和这样的人相处。

5 n1 ~, ^; }, j3 O/ a0 `5 q; W    “你说你是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贺穆兰盯着身材瘦弱、毫无所谓“王八之气”的贺光，脸上的不豫之色并没有一点减轻。

    “……我正是你口中的那个人。”

    贺光苦笑了一下。
4 Y" `/ k1 k% _2 C& `$ @9 g& b3 G
7 b% X' j+ N, ]! J4 K    “那个一直坐镇后方,替大魏之主监国的‘储君’。”

    拓跋焘是个不折不扣的勇士，他认为天子既然要做万民的表率，那就必须先做军中的表率，每一次大的战争，他几乎都是御驾亲征。

& O" l  f8 d8 w" B7 j' I! j    而这个时候,国内的朝政就落到了还没有成年的拓跋晃身上。
3 p* Q) U, G3 h6 ?
6 h3 S1 q, D0 q/ j4 n    拓跋晃五岁就被立为太子，八岁开始在百官的辅佐下监国。他的父亲在外征战，他就在后方坐镇京城，调集粮草，征调民夫，为前方的大军做保障。
8 H* ]& Z$ L) `" C
    虽然不曾亲上战场，他却不比前方任何一位主将的担子轻。
7 T% Q1 z$ u1 m
    若说拓跋焘表现出的是彻头彻尾，百分之百的鲜卑族领袖的样子，那被众多汉臣们辅佐着长大的拓跋晃则同时拥有汉人领袖常有的智慧和鲜卑人对荣誉的追求。

" r+ n9 m- r7 D3 y    正是因为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个纯粹的鲜卑人模样，而朝臣都已经习惯了他在朝中处理政事时运用的那种“多方询问”和“极力平衡”的风格，在他年长以后，在拓跋焘不再频繁的出征之时，父子间的摩擦自然就会越来越多。

    打个粗俗的比方，就像一只豹子出去打猎，回来以后发现自己留下的气味全部都被年幼的继承者给覆盖掉了，而他的族群也开始越来越多的表示对继承者的信服，对于这种猛兽来说，它第一个想到的不会是欣慰，而是威胁。

    贺穆兰并不知道拓跋晃苦笑什么，她对朝廷的了解还没有狄叶飞这个边缘人物多。但她只是略微想了想，就知道贺光，阿不，应该喊他“拓跋晃”了，能知道拓跋晃来这里做什么。

    无非就是权势和名利都打动不了花木兰，希望用“情”来感动她。

" p5 W0 V. ?  J0 k; }6 ~, c    他是还没断奶吗？找妈找到乡下了？
& p  X" f! M! J" \9 u
( n. R1 `8 ]3 @; o6 x8 R    贺穆兰很想一扫帚把他们都赶出去。
& i1 L$ U8 g: |7 @3 t3 C8 u8 v# T
/ N/ k  x. w7 w# n    现在却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是君，而她现在只是连臣都不算的屁民，和他呛声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 u- ^1 Y5 r3 X( p& ?9 Y9 d2 T  Y    在没揭破这一切的时候，她若看见他淘气或者混账还能倒提着揍他一顿，但是如今她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连这样做也成了奢望。

    没看到连傲慢的狄叶飞都只能乖乖在这个小屁孩的面前下跪吗？

& w1 {" n& {$ G& S: K4 G    一想到自己以后也要屈膝对他跪拜，而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居然装疯卖傻在他家假扮什么离家出走的少年，贺穆兰就不爽了起来，所以她选择了冷处理。

# O7 e  m. A9 Z+ ^6 @/ ~    除此之外，她还有其他帐没有算呢。

+ \2 M5 d& I8 q, R6 P    “追踪盖吴至此？嗯？”贺穆兰盯着脸长的那个白鹭，语气里的威胁傻子都听得出，更别说曾经被贺穆兰差点掐断脖子的那个倒霉白鹭了。

    他口齿不清的解释了起来：“花将军！我原本真是为了追踪盖吴才来的！不信你问他……”
3 V/ s# w7 W4 |2 T
2 h4 z) \6 p( ^  M6 @  ^    他伸手一指贺穆兰那天晚上遇见的一个瘦长汉子。

    那瘦长汉子一愣，对脸长的丢过去一个“你居然敢拖我下水”的眼神，头皮发麻的吞吞吐吐道：

/ i, N4 B% P" o- M; S' O0 q2 B    “确实如此，我们是后来……”
- b0 t% q" C4 j, r/ h' h! ^
    “纨绔子弟，嗯？”
9 r4 s% ], ?' s' F; ?
    贺穆兰想起了他是谁。这不是故意诱导她，让她把贺光往京中纨绔那方面去想的家伙嘛！

, `) H- f( a& w+ ]/ r& Y: A7 T. h; _    “揍过不少宗室子弟。嗯？”
" q( z- [1 v' {/ k; X$ Z
    难怪！他可是太子，光屁股时候揍几个堂弟堂兄也是正常。

9 W9 ]/ f+ c; W  N& w* h1 ^    谁能想到是这么个揍法！

    这样的结论让她竭力克制住自己去揍人的冲动，因为忍得辛苦，手下不免用力，连案几的一角都被她捏的嘎啦嘎啦响。
) m6 z4 W" o& `3 H( k. M
  ~  O- H0 u! f' c( _9 A* d    同时还在嘎啦嘎啦响的，还有几位白鹭上下打架的牙齿。

$ `* ]2 }5 G7 n6 K! T    “我……我们也是没办法……我们只是奉命行事……”那白鹭哭丧着脸，“花将军，我们也是从虎贲军里退下来的，若是可以，我们都不愿意出现在你面前啊。”
0 E' j# s9 Q7 i$ g' W1 ]# I) {5 l
7 d# s# q8 k$ M9 {    谁都知道白鹭讨人嫌，若不是任务需要，谁会让偶像厌恶自己呢？

    “咦，你是虎贲的……”
1 ~! @# D$ S8 ]0 R1 n
    虎贲军是花木兰以前领过的军队。不过虎贲两千子弟，花木兰不可能每个都十分熟识。但这位体格瘦长的白鹭大概不是什么无名角色，所以贺穆兰仔细翻翻过去的记忆，再看看他的长相，一个名字也就自然而然地呼出口了。

- d2 E& w0 k* ~% r" W- j' c% I    “你是……阿鹿桓？”

5 m) ?  w+ O' t- A    显而易见的，贺穆兰猜对了。

    因为这位白鹭候官的脸上露出了能把人闪瞎眼的笑容。

    贺穆兰第一次见他们时全是防备之心，而他们离开的也快；第二见面天黑的看不清脸面，直到第三次见面，他又给出提示，贺穆兰才终于认出了他的身份。

7 `. A! {. {+ R9 d1 J! m* ?( y    贺穆兰有些小愧疚。
7 t9 Y, _& L! [% Z% V0 N
( Z4 A; I5 s% Y$ W    若是花木兰，大概第一次见面就认出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 S2 h& Z" B; r9 |7 w6 E
    是她自己眼拙又自大，怪不得别人。

- D* f6 q5 W( m6 o    “是！是！标下正是阿鹿桓，虎贲甲四的队长！”
( L* B0 G6 J  C* Q5 }1 L! E+ `1 r
    虎贲是右军最精锐的队伍，百人为一队，这阿鹿桓能当队长，武艺应该也不弱，所以花木兰才能记得他。
4 o  A5 \/ ?5 _& c
    “甲四，斥候出身。难怪……”贺穆兰点了点头，既然是花木兰原来的手下，大水冲了龙王庙，她也不能再多责备。
* N0 b2 w/ P- e3 U: Q& r1 w# E# s
/ n+ _9 Y1 B) c8 c8 U( `    她甚至有些怀疑是那位花木兰军中的好友素和君是故意把她的属下调到梁郡来做此地的监察白鹭的。
' z7 L4 u  j- D2 K
    是自己人，在很多时候都会维护一些。
& K4 V: ?; u4 z" J& O
1 F1 L$ G( z6 N    若是花木兰真有什么不对，曾经的麾下怕是也会多留几分面子。
7 J3 Q# n* @$ l* Z6 t/ Q( ]
    其他白鹭发现阿鹿桓成功的以“攀交情”的方式让贺穆兰的手离开了案角，都纷纷递给他“干得好”的表情。
% c* D9 E7 ^2 {1 H: M. t
8 ], O: G7 Q4 h3 E* u    而阿鹿恒还沉浸在“我的妈啊花将军居然还记得我”的兴奋中无法自拔，简直能用欣喜若狂来形容。
6 v. s# r- G: @
$ Y  k+ f" I' Q, [. b+ C    “花将军，我是鲁尔赤！我是甲七的力士！”另一个白鹭被贺穆兰点出来直说“眼熟”，也笑开了颜，自报了身份。

$ A  k7 a! I8 B; U    “我不是虎贲的，不过我曾在黑山大营的右军待过三年……”
/ {3 w+ p- M% t7 \: ?
    一个白鹭也笑了起来。
  o3 s8 n' y5 l/ p! u
! l0 E4 B) M' T, P0 l+ k- Q4 `2 \; H    贺穆兰一听自家原来的故交旧知居然还有不少去当暗探一类的官职，忍不住好奇了起来。她也不管拓跋晃他们的脸色会不会难看，开始认真的向他们询问起了过去不少属下的归属。
4 X8 L7 e" N  c6 w9 z+ Q
8 ]8 m# f4 e5 m( G    阿鹿桓有些不安地看了太子一眼，发现太子并没有表示出难堪或者禁止他们多言的神色，反倒有些放任他们攀谈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愉悦的投身到“认亲大会”里去了。
/ |6 z' g) }$ \: X: h& R
    .

) M; r" Q* Q' }* W8 |    拓跋晃当然不会生气，他正需要一些事情来化解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尴尬局面。他都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位“虎威将军”，因为她居然把自己凉在这里，直接去和几位白鹭闲聊起来了。

    这让他又好气又好笑，更是从侧面了解了这位女将军胆大的一面，以及她也拥有女儿家常有的小脾气。
" g, t) A- Z- Q! r
    他的几个姐妹有时候央求他什么事没得到应允时，也会这样貌似不想再理他了的方式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这其中固然有他是太子的原因，但他的弟弟们却从不敢这样做。
" x# R$ C7 e0 v0 a9 m
% @$ n/ P: W& A/ g" r  r! O    这只能归结到“女人的自尊”上去了。
, ^, v9 H& c$ k4 ]
6 C, `3 {5 A) T, S" h    而对于女人，无论是小女孩还是老妇人，他都一向是十分包容的。

    拓跋晃心中的这一点突生的想法，让他对“花木兰”的认识更加清晰也更加亲近起来。

    所以他给此地的白鹭首领一个眼色，希望他能想法子让自己有一个台阶下。
2 t9 s' }% t' X  w' S; U
    一旁跪坐着的狄叶飞一直注意着拓跋晃的动作，见到他的表情动作，忍不住在心中嘲讽。
9 h' G) N* B, {# O' l
* }* k' J' o+ L/ z. b7 l: x    他根本就不知道花木兰是个什么样的人。
! G8 \' i9 P- M+ q3 l8 F
( [7 m0 N  Y1 Q: z4 z2 p6 h$ \% o    她不愿意的事，连陛下也无法勉强。这个女人不爱财、不图名、虽然也珍惜性命却不怕死，可以说是油盐不进。

    想要以情动人，你得自己先付出感情才行啊。
: g- G; Y: [. ?* z
    “花将军，我们其实也无意冒犯您。只是各种意外层出不穷，我们才不得不暴露了行迹……”这头领心中也是暗暗叫苦。
# Q" c% |5 @+ C2 }
9 t5 w$ k+ ?2 F5 \7 c' T    先是盖吴绑架崔浩之孙，又是游侠儿在此地聚集，后来连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镇西将军都过来“叙旧”，就算是诸葛在世也算不到有这么多变数。

    “问题不在于你们是不是监视我家。”贺穆兰停下了和白鹭们的闲谈，转而望着这位中年首领。“我已经解甲归田，刀枪入库了。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4 }( N% a) v" t# H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拓跋晃，后者正心虚的摸着自己的鼻尖。
9 a# s5 @- y+ }. r: b
0 D$ r* N- A: R$ E' H2 E  |1 i    “是花木兰如今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的意思。”

    “可是……”

    “胡勒，不要说了。”拓跋晃得到了说话的机会，立刻打断了属官被花木兰绕进去教育各种大道理的可能。
) ], J! i9 g* L$ @2 l; c+ m9 |
    他在她家住了不过几天，已经见识过她这项本事的厉害了。

  b7 z. d; f5 J3 {0 b- D: A  ^    “花姨，我想和您聊聊。”他见贺穆兰露出不太情愿的表情，便摆出更加软弱的表情来。

+ n; A7 r7 f% t; }/ Q/ B    “我会告诉您，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又为什么要欺骗您。”
- J3 t' V( Q4 r) d
: B3 B5 e8 B7 B  V% A( G) N    .

1 U, q1 X: K5 c. m1 _0 y$ r    ***

    贺穆兰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都看到狄叶飞悄悄摇头了，还会同意了拓跋晃的请求。
: t6 R! x' F4 A8 u% E0 z! F; |8 v7 S
0 E# Q' Z; l: [$ B. u) }- Z! V' @    大概是因为，他的眼神里有一种麻木而认命的东西吧。
+ f5 k% v0 L. z. N* c4 r; L
' k& }; D1 c9 |' p    她从来都不是个滥好人，对待任何不合常理出现的东西或人，都带着天然的防备和警惕。
; r  t  L/ N% u; _
7 B$ o1 v3 t4 S" \; _& k! q    所以她的好姐妹顾卿捡回一个呆头呆脑自称是道士的人要求她帮着办户口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的好友遇见了骗财骗色的骗子，而她则是使用了拖延的技巧让自己的朋友再等上一段时间，自己好去查查事实的真相。

4 r0 I7 Y8 c( m3 P! e    她并非不相信好友，而是有些人天生就特别容易相信他人，而有些人注定要为轻信而付出代价。

2 V  E( N3 e& \    她只是不希望好友变成付出代价而成长的那一个。

    所以当拓跋晃开始解析自己的“心路历程”时，她是抱着三分怀疑，七分姑且听之的心态在聆听的。
8 ]5 {1 g" E* O- D" O" O
    拓跋晃从贺穆兰知晓他真实身份的那一刻起，就变得有气度了起来，以往的一丝惫懒好像也消失不见了。
6 C; E, |/ {. F9 R$ n
/ m+ v, a+ l0 u    这就好似那一句“太子殿下”是某种咒语的解咒之术，“贺光”终于还是变回了他的本来面目，一个叫做拓跋晃的高贵继承人。
4 U" z' r* E1 p, L7 g2 W
    “我和您说实话，我并不是离家出走，而是因为预感到自己要大难临头，所以才用来‘我要去看看花木兰是什么样的人’的理由说服了我的父皇，逃出来避难的。”
: M/ m2 `7 ?9 }" c# M8 C& j( K6 g
    听到拓跋晃的回答，贺穆兰微微有些吃惊。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将您请进宫，所以我才隐瞒着身份在您身边过着‘游县令表弟’的日子。对于我来说，能躲过即将发生的动荡，便已经是您带给我最大的护庇了。”

    “护庇？你是太子啊，怎么会……”
5 r; e9 S7 I% q$ K
    “我若再留下去就不会是太子了。”拓跋晃对贺穆兰抬起了手，一边做着手势一边向她说明。
$ s0 U$ P- d) Y
+ W- Y* x  u" N7 b9 n9 I& b" [) r    他似乎很习惯用这种方式来和别人交谈。
; Z/ f3 h1 B9 C8 k: m' v
- T  B8 f# r2 I- t; a    “今年夏天，我父皇不顾我和其他朝臣的劝阻北击柔然，最后无功而返，既消耗了大量的粮草，又没得到柔然的牲畜和战利品补给，从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当初的谏言，会变成如今的诅咒。”

' I2 A/ P7 `5 i$ `0 T% z  \; P    “而鲜卑三十六部的大人们早就不满我的治国之略，他们认为不向往战争和更多战利品的君主就是懦夫……”拓跋晃说着说着，做出一个砍脖子的动作。

    “所以他们想更多的影响我父亲，将我废掉。”

    “咦？我听说当年也是他们拥立你的。他们说你天生聪颖，有成为贤君的才能……”

6 D6 |) |% X( m0 m+ R+ l- I    那时候魏帝还是“大可汗”。说有贤君之才，几乎就等于说他以后有坐上拓跋焘位子的能力了。
7 d3 O% n4 C0 y/ F" }3 G( s
& b. f( d" P" W3 z- b    “这你也信？那是那些别有用心、或阿谀奉承之辈用来追捧我父皇的话。我是父皇的长子，父皇有意立我为太子，他们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我五岁就被立为太子。说五岁的小孩是什么贤君之才，连当年五岁的我听了，都常常忍不住啼笑皆非。”
. U6 V  \0 b* h7 e; h! [
    他非常率直的笑了起来。
8 L$ d6 R/ _$ `! p
6 c% Q9 q2 W8 l' {& L) @( y# ?    “现在他们不需要我了，就要说我‘懦弱不似鲜卑男儿’了。”

    “啊，那还真令人同情。”

    贺穆兰耸了耸肩。
0 s6 \: d) U% s* ]: i, @# b) f
8 r4 ]* f5 U2 _2 R    “此外，我的父皇正在和崔司徒商议着明年上元节下诏第二次废佛，私养沙门者满门皆诛……”他双手合十，轻声念了句佛号。“而我自幼跟着祖母长大，是信佛的。”

    “若我继续留下去，不可避免的要和我父皇出现越来越大的分歧，而鲜卑贵族此时又提出条件，若我愿意表现出我的立场，阻止我父皇和汉臣们废佛，他们就会继续支持我的储君之位。”

    贺穆兰听得脑门子痛。
7 I, t" H/ A' a$ w0 a" i
    “啊，这不是好事吗？那你走什么？”

7 `' L# h8 E/ P5 J9 I1 C. i9 Z    “我不能忤逆我的父皇。至少现在不能。”拓跋晃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 r: V) S. _, d# v
    “真是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会在一个称不上熟悉的人面前把这种事说出口。”
2 _7 R3 A" z5 u0 z' o
; _( G- G, g9 t2 S2 ~" K2 x8 C    他有些木然地说道：

    “……几个月前，我父皇最信任的道士寇天师，突然和我父皇说，我并没有成君之象，而且注定早逝。”
+ L) U8 z; R; ^, B4 U* Z
! {- X9 r3 }0 y. C- |  i    “我若此时和我父皇起了冲突，就真的离死就不远了。我有九个弟弟，还有一个一生下来就‘贵不可言’的长子，我父皇可以选择的继承人太多了。”拓跋晃咬了咬牙，“而我父皇如今还很年轻，身体也强健，再活个二三十也不成问题。”

    寇天师？
6 o" ~. y& b  [! p3 H, a' @
    哦哦哦，想起来了，那个叫做寇谦之的道士嘛！
& I9 o( U) U6 r) m
    古往今来能传道忽悠到皇帝连国号都改成道号的，也只有这么一位了。
7 O3 V9 C& A: j3 S" T
' V" c$ [2 t& R4 o    “这也有人信？”贺穆兰眯了眯眼，“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肆意打击报复啊。”

+ a) N! w2 m, E$ A; k9 ~* o, d    一个要把道门推到顶峰的人，怎么可能接受下一任皇帝是个信仰佛教的人啊！
0 B8 P) J; E# ^5 M5 d( E  Q4 V2 ?' G
3 n9 E& D5 k! w! P+ V7 Y0 F    “不，这位道宗并不同意灭佛。”拓跋晃摇了摇头，“积极灭佛的是崔司徒，寇道长经常公开表明佛道可以共处的立场。”
1 Q8 u$ [5 Y: o
    “那他预言的毫无道理啊！”
5 a1 O9 n( r: A4 c0 F4 x
    “花姨，您难道忘了吗？”拓跋晃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那位国师大人，也曾预言过你‘早则两年，多则五年，必死无疑’，所以我父皇才不甘心的放了你回去。现在离五年只有三年的时间了，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6 t7 f9 L7 B# O0 U+ i# ^
    什……
4 T0 [! S- k; }% n) o/ V
' G! b) \7 D' d    什么？
+ q/ {$ v6 N$ l
: j/ {& |8 G# T, o  W& c7 A    有道士预言花木兰是个短命之人？
& o( Q( z% U" L+ f+ J6 D
    “一派胡言！”贺穆兰怎么也不愿承认那个消失的“花木兰”是死了，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原来主人还在某处，怎么能说她就是死了呢！
' G5 z' j! v! R7 \) q. w
    “若是这样，陛下何必还让那些羽林郎过来求亲！”

5 K- i1 J" R  V/ p8 F+ I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拓跋晃有些诧异，不过一想到魏帝本来就没想瞒着，也就笑了笑老实地说道：“正因为您有可能命不久矣，所以也就不用再考虑什么朝廷政局、人际关系了。”
4 _0 G* o. v, Q/ {# v
    “那毕竟只是再短暂不过的一段时光，而我们的女英雄配得上任何人。”

    “再说，是不是胡言，如今还很难说……”拓跋晃的眼神露出一些不安的样子。“这位寇国师……不是凡人。”

2 g/ r& K) |1 O" b* A    贺穆兰猛瞪着拓跋晃，拓跋晃则是镇静地接受着那目光。

    “我不信。”

    贺穆兰用极缓慢的声音说道：

    “花木兰是个短命鬼什么的，我一点都不信。”

    “也许不会，也许会，谁知道呢。”拓跋晃并没有和她争执。“也许这位大名鼎鼎的‘寇天师’也会出错。若是那样，真是太好不过了。”
. h0 l0 u* Y* L) r4 I2 R
. P3 a6 W1 O* R' Y. b/ e    他很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露出少年人常有的狡黠眼神。“我也不希望您死。若您不死，那我就不会是‘早逝的不能成君之人’了。”

    “您活了三十二年，可我才十五岁呢。更何况，我的家里有一个已经会和我向我的父亲争宠的儿子，还有三四个嗷嗷待哺的儿女……”拓跋晃看着突然把嘴长成了“○”字型的贺穆兰。
' L9 ?$ C# w  D  U5 d. V" x
    “所以我……您怎么了？”
. Q! P  u* x7 N+ O& Y3 e9 @
/ N% A& ~& [6 T  w) D# ?: K  L) b+ R    ……

    我只是感慨你那种马一般的人生啊，殿下！

    我该夸你好枪法吗？
& @: G5 G) H5 X! ?
    一想到花木兰去从军的时候这位“殿下”才刚刚生下来，而现在花木兰连男朋友都没有可这孩子已经有了四五个孩子，贺穆兰就觉得这个世界好玄幻。
; R, v+ r6 a, h& F
    花木兰死了就剩一堆小火伴……

    拓跋晃死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这落差太大了！

" Q4 c$ [8 \/ Y  X    “所以……你准备在我这里躲到什么时候？难道一直躲到我证明自己能活过五年为止？”贺穆兰挠了挠头，“怎么听都觉得等你回了宫以后，你儿子都能变成储君了……”
3 V1 q  k" x1 n( I1 h5 m
/ X5 R. C6 J9 K; F* o. g    “那也比被当成出头的鸟，把命丢掉好。能躲多久，就躲多久吧。现在朝中有我父皇坐镇，不再需要我监国了。”

    “不管您信不信，其实我是个渴望自由之人……” 拓跋晃露出第一次到贺穆兰家时那乖巧的笑容。
9 j( g% F/ Q; d& u/ V5 r
2 F: I3 w; X! {9 ^) c    “能偶尔任性一次，而且还出人意料的被允许了，我觉得这也是我一次了不得的经历呢。”
% o3 ~6 b% F, w1 {' h7 Q
    .

3 W. T+ I, C5 h3 B    “我能说不吗？”贺穆兰叹了口气。“你的语气说的好似我拒绝了你，你就会身处囹圄，命不久矣的样子。”
4 @0 B  j' B) n9 o2 y8 A
$ C; ~& D- r: d1 L# R    “您当然能说不，但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你口中的那个样子。”

2 M5 T+ V$ p4 B/ ?; m) _    “你保证只是在我家住着，做出一副‘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的态度，尽量不打扰我们的生活？”贺穆兰不抱什么希望的问他。

6 t4 [  X# g8 k) G    “我不能说一定不打扰到你们的生活，但我一定尽力做到。”拓跋晃十分肯定的说出了他的想法。“我的父亲说我跟在您的身边，一定会学到他想让我知道、我却不知道的东西，所以我才假借回祖庭祭祀的名义离了宫……”

- F, B5 j+ I9 w, w: u6 F4 f  Y: \4 M    “我并不是为了给您添麻烦而来的。若您觉得我会给贵府带来什么波折，我随时可以离开……”他带着几分落寞的表情。
5 G3 E" y8 T+ ~# n( f' O
    “无论有多少危险在等着我。”
, o$ y* \) w3 b1 p; J
4 i9 ?3 }0 F$ _. f9 B' E8 O    一位太子能委曲求全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足够表达他的诚意了。
6 W/ i! W$ ]$ V# w
    这也许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冒险，但他还是来了。

    就如那位花木兰的火伴莫怀尔，所有人都觉得他懦弱，他是逃兵，他让人看不起。可是从他愿意离家前往黑山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勇士了。
" Q8 P! N6 Q  p
) V8 j& a, `1 B4 T    拓跋晃也许是为了不被卷入各种倾轧和斗争里成为替死鬼而离家，也许是因为寇天师那可怕的谶言而逃离平城找寻另一只可能，但他毕竟都争过了。

! w6 T$ [2 H2 u6 T    为了争取一线生机而做出的行为，并不能说它是“不义”的。

% i8 K# m2 v" w: @2 M    所以贺穆兰静静思索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请记住你的话，你是储君，君无戏言。”

    “一言为定？”

) k+ S* D; u8 t& \6 x' K4 E& @    “一言为定。”
' o& X7 d! A' x" m" P- F: |6 w
    他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 C" Z. R  h4 m1 F    ***

    贺穆兰和拓跋晃长谈了一场以后，有些疲惫的走出了自己的库房。

    没错，他们刚才就是坐在一堆箱子罐子上聊完的这些“机密”之事的。

    这样的环境可谈不上好。

5 V. F( y" r. E2 G1 H3 \    但拓跋晃其实还算是个坦诚之人，至少他的话能信五分。一半是出于同情和为花木兰留下一点善缘，一般是因为她想更多的知道那位“寇天师”的预言，所以贺穆兰还是留下了他。

    她走出库房，穿过几个白鹭的身旁，原本想回花家大屋那边去，想了想还是不能半夜回去吵醒花父花母，更何况她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她半夜惊天动地的吼那一嗓子，所以她犹豫了一会儿，转身朝着自己的主房走去。
( L, ^3 y- O  V6 k: O
# f  ~2 x1 J  `% [4 f) C    路过阿单卓的屋子时，她发誓她听到了那孩子的鼾声。

6 D4 r+ x" o3 \- b& `    这么大的动静他都没醒，以后真的打起仗，到底该怎么办呢？
/ d) A9 H) e# y* E) j2 E
/ [/ |2 T  _7 {1 V6 G    袭营了会在睡梦中被砍死的吧？

    哎，明日要好好训练训练。

    这样可真是个致命的缺点啊。
) _$ O7 _, [; }9 [9 h
2 u, ^) m  O9 S1 E    她刚刚得知了拓跋晃的身份，又从他那得知了许多花木兰记忆里没有的消息或者说局势，虽然如今已经是深更半夜的时候，可是还是精神烁烁一点都没有要睡的样子。

    嘎哈。
) [5 O  i0 z5 t3 O; @, O
" Z. f" s5 l8 y/ h5 X+ `) t2 D& t    “咦？狄叶飞居然没锁门？”
) f1 }8 T  m/ c. G/ e2 [" S1 N0 W
    贺穆兰自言自语的推开门，一低头就看见一脸严肃坐在床褥上的狄叶飞。
+ ^5 M; y4 V3 K# h$ }
; g+ w  _' t# \5 i7 Z3 b; Y    他的身后，正是连着库房的暗门。
8 q+ k- [/ d% v9 }- Q4 B! A6 r( N
7 k; C3 M0 u, E/ c& i% e8 F4 f    暗门前是一副巨大的绣图，遮挡着不让其他人看见。

% P6 {- t  g) J1 G    她先是一惊，然后不以为然地把自己的担忧甩到了天边去。
1 H2 [+ e/ K- A) b/ P- X5 m
) ~  A1 A" Q$ V% h    “你都听到了？应该是听到了吧？从无数次夜袭中活过来的人耳朵都是很灵光的，不灵光的都死了。”
: G% Z8 i+ O$ R+ z6 v& w
0 U) p+ b' |* R' y8 u0 p3 K2 a% H! I    贺穆兰也觉得拓跋晃找他家库房密谈很扯淡，不过刚才聊的太入神，忘了还有暗门这么件事。

    “我都听到了。木兰，那个活不过五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 }9 H+ V3 ]$ W" _. F
$ n0 ]9 A6 e5 _( m/ Y) M    “你别问我，我都不记得有这回事了。”贺穆兰摆了摆手，“今年生了一次大病，昏迷了一天后醒来脑子浑浑噩噩的，忘了许多事情。”
4 o. S+ n1 p1 |2 g
    “也许见一面那位寇天师我会想起什么，但现在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1 ~' `3 k9 W( U7 d    “别说这些，我今晚睡这……”贺穆兰有过不得不和男性同事一起打地铺看守犯罪现场的时候，对此也很自然。
$ g2 j# P% E7 p
9 _+ ?# w; F7 w& b- \! y$ A    她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床被子，看着狄叶飞瞪大了的眼睛，歪了歪头。

    “怎么？你不方便？”
. p6 N) d  F- V2 o' @
    不会位高权重了以后也“吾好梦中杀人”了吧？
: F% J, u% v" m/ [% ?
    还是她太豪放吓到她了？

# U( `3 V4 k/ l+ ^( s2 g' k    “倒……倒没有不方便。”狄叶飞磕磕巴巴地说，“就是……”
6 \" D8 l2 c; B" X& h- A1 p
4 B: a$ T( w/ s2 X% y    “那就好，我就在这边屋角先打一会盹儿，等天亮了我就回那边补觉。你别管我，你睡你的。”

. V( ~9 z, p* i8 X    ‘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 y: h; X5 j9 R- Y; \; p    狄叶飞眼睛都直了。

+ o8 l+ f" C4 v0 p    “话说起来，这位太子殿下也真是了不得啊，十五岁就有了四五个孩子了。”贺穆兰突然想到其他的地方去了。

9 h7 D5 e4 P$ ]' h    “我说你这个家伙，不会是哪里有什么问题吧？上次那些羽林郎也说独孤诺‘人有五长必有一短’来着。你要有什么隐疾赶紧快治，都已经三十四了，再不治以后就更没希望了……”

$ @/ W. o1 {) G; _! s    “花木兰，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1 c* P# ?4 v# s; c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3 U( X5 p- H& H" m4 D  N& [: P
    “怎么？你不方便？”

' R: k# O: f& u* J, i* Z    “倒……倒没有不方便。”狄叶飞磕磕巴巴地说，“就是……就是没想好什么姿势躺下去。”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1:08
第47章 劈山……呃
7 ^4 f. {5 H+ e4 s) J* I7 A! z, o
" Z! V0 R0 G5 `9 o: C' y    “什么？你说陈节被下了大狱？”贺穆兰想过许多原因,比如说生病了、家里有事,或者根本就是不耐烦再陪着花木兰做这种信差一样的差事，却没有哪一种是像她得知的这样的……

    ——因为私运军粮而被下狱。

    “不，这不可能。”狄叶飞反倒比贺穆兰更加不敢置信。“陈节的祖父便是因罪入狱之人，所以他家才给他起名为‘节’。他是个暴烈性子,你说他杀了人我信，若是私运军粮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做！”
! q* ?$ n* j8 i7 |. V9 U
    虽然鲜卑人和胡人都没有汉人称呼对方“字”的习惯，但陈节的字是“德操”所有人却是都知道的。
  `; {  O! F* U+ n" b. y+ G0 H
6 L  l  w. M' P" }% t    这样一个谨慎的人家，又怎么会看着家里的子弟去私运军粮呢？
1 I1 N5 z3 P; D  U# M8 q
. w# j& ~) J; D6 [: D    所有从前线还乡之人都是有赏赐田的,陈家原本家境就不错,他自己又是得了不少赏赐后才被封于陈郡,做了个训练地方郡兵的都尉，私运粮食，往哪儿运？

    他家粮食应该吃不掉才对。

3 ~) h$ T9 F. Q  q! C3 l% S: @    .

    贺穆兰对陈节的印象还停留在被“手撕皮铠”的那个青涩少年之上，如今听狄叶飞说他是个“暴烈脾气”，也微微惊讶了一下。

& F: p% \4 s  f2 S! w2 t- W7 u    阿鹿桓看到贺穆兰惊讶的表情，还以为“花将军”是惊讶这个结果，所以只好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 P1 k" R! @: h
( v; B& V* p  O    “花将军几日前请我们去查探陈都尉的情况，所以我们便向陈郡的白鹭传递了消息。其中缘由因为鸽信所能带的消息有限，所以也只知道大致的情形。”

4 l( t2 U4 k9 @; Q& I: Y    所谓鸽信，便是鸽子脚下竹环上缠的信函，多为轻薄的绢布所制，能写上去的字很有限。

    贺穆兰在电视剧里见过“飞鸽传书”，对那小筒里掏啊掏掏出来的小纸条印象深刻，略略一回想就接受了他的说法。

    “多谢你们了。”

    “既然太子殿下都开了口，便算是公事。”阿鹿桓咧嘴笑了笑。“花将军，陈校尉下狱罪证确凿，连他自己都认了罪，您不如宽宽心。等过几日更详尽的消息传来，再做安排。”
. t# P4 P1 g; V
    “不了。”
+ F3 c1 ^) ]' k8 X# O5 P
    贺穆兰很想再过几天等新的消息，可她的心中却无比烦躁，仿佛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没有去做一般。
. M: \' ]/ o2 C' }3 Z
    只是片刻，她便知道了自己到底烦躁什么。

1 Z/ Q- P! K+ i, G    这大概是某种奇怪的感应或联系，来自于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

    “我明日去一趟项县。”

0 y1 @; G; K9 V) e, Z* D" F    ***

    项县是陈郡的治县，比虞城要大得多，而且离南方的刘宋极近，可以看到北方看不到的风景和货物。

. c) ~2 `4 P' \  B# C" f$ ?    梁郡也在大魏的南方，虞城和项县离得不远，快马的话，早上出发，晚上便可到达。正是因为虞城和项城离得近，所以陈节才跑动的比其他同袍都勤。
2 L+ e  D5 s0 Q7 t4 S
3 B+ [. e  F& H6 Y& L$ U9 P- |    “花姨，你要去项县？”阿单卓知道贺穆兰的打算后难掩心中的激动。“那我可不可以也跟去？”

* C- |# O5 h  X4 f' I    “啊。你想去？你不回乡过年了吗？”贺穆兰早就已经没有官职在身，去也做不了什么，会马上出发是因为心底那迷惑不安的感觉。
0 ~+ N, |) k# l
( I- P" W& S1 f) U* @  p7 K    阿单卓愿意陪她一起，对于一个来到古代后，最远不过跟着花小弟跑到虞城的贺穆兰来说，倒有些惊喜的意思。
: ?8 n) }2 e" f( }* l
    “……我不能留下来过年吗？我是说，我现在回乡也赶不上过年了。那啥，我大概……”阿单卓的脸羞红了起来。

8 ?& n4 Z$ S. L$ c. D8 |. [    “你当然能留下来过年。”贺穆兰微笑了起来，用肯定的语气安抚了有些无措的阿单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愿意留在这里。”

    “我……我出来时已经和阿母说过了。我想在外游历一阵子。我随时会接到军贴，可还没有出过几次门，见过天下英雄……”阿单卓的眼睛里闪烁着少年人独有的憧憬和期盼。
$ d: z  G' }- q- e$ }
6 k! y' N; h( M- k- J( w4 ]    “哈哈，好理想！”狄叶飞一声称赞，从院子里走了进来。“只是英雄可不是想见就见的，如今天下平定，英雄都成你花姨这样了。”

    他至今还是不能接受威风凛凛的花木兰成了乡野中整日喂猪扛大包的村妇。

( b3 K$ I; n8 O1 h$ T    做苦力的村妇！
7 K2 T. D$ N( n! B0 v
4 e/ V4 B* K6 Z  O: \    这像话嘛！

    “花姨这样挺好的。”在白鹭那里得知花木兰结论的拓跋晃也钻进了屋子。“人各有志，狄将军有狄将军的路，花将军有花将军的路。”
8 \) W0 i! u& D" ~3 |1 v
& G( j1 w4 [* f6 U7 K    看到来的人是谁，狄叶飞识时务的不说话了。

0 s! i7 n$ T' \  z' ]/ I) N" t    “你们都跑来干嘛？”

8 O3 I0 z3 d) K( [; q8 D" P  k/ B    贺穆兰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也钻进屋子的拓跋晃。这位太子殿下自从暴露了身份以后一直很低调，乖巧的仿佛刚刚到他家时的样子。
/ h3 {  v% K0 H7 \. c9 B
    “听说花姨要去项县？”
. B% J$ I# m- z4 t
  j6 h; K' [6 _5 o- b0 ~6 Z    “是。”

    “那您也要带上我。”拓跋晃笑嘻嘻地说：“您答应过我‘表哥’，会好好照顾我的。”

    “把你留下来，才是好好的‘照顾’你。何况有狄叶飞和你家的那些随从在，我也能放心。”贺穆兰是打着把“太子殿下”交给狄叶飞的心思才安然的准备离开的。
9 ]1 l$ E0 }0 m& m2 W
# _$ `9 r. A# x7 p2 k    狄叶飞能从西北一路带到梁郡的亲兵，怎么也不会是庸手。

    “我来正是这个原因。”狄叶飞显然不同意贺穆兰自作主张的安排。“豫州的军中有我的旧部，我可以帮你去打探打探消息。”

$ T3 L( {/ M" z/ B% s) y5 L' u* t# {    “你不回敦煌吗？”

! C% I- k: E  Q9 \9 E    “不差这几天。”
: G. \& i  F7 g' q7 P; H  g
    喂喂喂，你面前就是你未来要效忠的主子，这庞大帝国的第二号头目人物，说这样的话真的好吗？

    你就不怕他秋后算账定你个玩忽职守之罪吗？
; ]' S( T  u; y) v3 O- T
. D6 e4 y; N8 e2 w- [/ n( ~    拓跋晃若有所思的向狄叶飞看去，换来后者移开眼神的动作。

    一直听的云里雾里的阿单卓甩了甩脑袋，继续以期盼的眼神望着贺穆兰：

" ^- J8 b2 H! _( T6 w) ^- r( K8 z    “花姨，明天带上我呗！”
7 s- u2 l* a: i; I
    “还有我！”

    拓跋晃也不甘示弱的卖起乖来。
0 k" S8 z! M% K  _* O$ V+ A- w
- N+ j8 k3 w: p* v$ @9 q2 ~    “……那就一起去吧。带上你那些随从。”
! y8 o/ n! Q. l( y
    贺穆兰已经可以想象这旅程会变得多么坑爹。
# l, A, Y* f8 y5 g* ?! m0 N2 w- }+ Q
    ***
2 b" @5 |) J7 O
    晚上，贺穆兰开始收拾起第二天出发要准备的东西。

    磐石是不必带的，这种双手大剑带出去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短刃是可以带一把的。
  ]! u) e6 J$ n" x3 V
& m& f  B* y, z# S4 n, T    花木兰一直做鲜卑男人打扮，鲜卑人腰佩武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金珠子也要多带一点，还有拓跋晃给的珍珠，这些都可以随身携带。
8 w% f  q6 J! R7 S) X
. K: a0 Z& l( U7 G    万一碰到需要打点的时候，送人家一堆布简直就是找着白眼翻的下场。
$ f" I+ I2 l) Y! Z: n+ ~
    自从知道拓跋晃是太子以后，贺穆兰就收起了把这袋珠子还给他的心思。
4 \' y$ f1 j1 k, N" D$ a6 F9 ?
) U4 t; Z6 D' p6 ]5 Z    请花木兰当保镖很贵的好嘛！
4 j* F, v* G* N1 Y- ]( h
9 {: [! f  q, m    还有家里的库房。这么多东西就是贼来了想一次全部搬走也很困难，要想不惊动任何人的把这些东西拿走，大概只有高金龙和他底下那一帮游侠儿做的到。
) _: I, L" f) H$ x1 p" H- `
    不过高金龙等人应允过不会碰她的东西，她姑且可以信之。

* J2 G5 t9 a5 X    只要让小弟看好她的大屋，再用东西堵住库房的门就可以了。
: q5 q* x8 s6 T8 j# H* n
    贺穆兰一边整理东西一边为库房的东西揪心。她真想早一点知道花木兰为什么不把这些钱用掉。她穿到古代以后才发现这时代藏起这么一大笔资产实在是太困难了，她家又不是什么家丁家将保护着的大户人家。
' A9 \3 ^( e- c1 s9 o: B9 e
, B- W' v  J- i    难怪那么多人致仕后选择回乡买上大批的良田当个田舍翁，想要平安的保住自己的财产太困难了，还不如买地买铺子安全。
( L* U/ M. c# Q- s
    一想到明日还要带一堆跟屁虫去，她就忍不住叹气。

0 @" E0 \6 {5 f, v, Z5 ]8 m' x    到现在阿单卓这孩子也不知道拓跋晃是太子，事情发生那晚他睡得太沉了。

1 q) U, k( c8 u3 j    花父花母也许知道“贺光”的身份不简单，但大概一贯装糊涂装习惯了，根本不去问女儿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对待贺光也只是更加客气了一点，倒让贺穆兰白担心了一个晚上。
0 x& o% X, U( L- A
' D& d( \) `# l: D) j    现在阿单卓将不时出现的几个“白鹭”当成了终于从北方赶来，苦口婆心劝逃家少爷回家的下人，对他们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出于好意，他甚至还在晚上和拓跋晃“夜话窗前”，劝他回家好好孝敬父母。

4 o- S" }6 d" ^0 K# u  g8 L( `) z    阿单卓是个一根筋又实心眼的孩子，所以当他念叨起来的时候，饶是涵养颇好的拓跋晃也只能泪流满面的去找贺穆兰求助，甚至情愿和一身煞气的狄叶飞同居一室。

9 C9 _. X, J, W  L4 D    所谓天生一物降一物，对于这样的结果，贺穆兰可以说是幸灾乐祸或者乐见其成的。在闲闲地对着拓跋晃丢下一句“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以后，她甚至在私下里鼓励起阿单卓这样的行为。

    “阿单你干的漂亮！就该让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公子哥知道他的行为有多么的不对！
, k9 Z' v4 u5 @- i, T" J
" E" G  M7 R9 F7 L& z& L    得到鼓励的阿单卓劝的更凶了。已经到了拓跋晃见到他就跑，情愿跟着白鹭在乡间乱逛的地步。

- [+ i. {7 k! R$ Q" A( `% o    侧房里。
5 Z0 u0 R! Z. i9 G# ?
  T# I0 U/ V" B    “你应该回家去的，真的。”阿单卓看见拓跋晃闭了闭眼一脸忍无可忍的要爬起身，连忙拉住了他。“你要去哪儿？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你现在不歇下明早怎么骑马？”
! H. A: L9 T; T' J
$ |' `( n. s. f    在马上睡着是要掉下来的。

    “如果你想让我好好睡，就求你不要再念叨了！”拓跋晃做了个“拜佛”的手势。“我是第一次知道一个男人也可以这么唠叨。”
8 Z" B4 @6 F1 z5 M2 ?$ ]
    “咦？我唠叨吗？”阿单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可是你若不回家去……”
3 C3 q$ E7 k7 Z
3 ~0 ^2 W$ Q. }$ ~: Q    ‘花姨就不是我一个人的花姨了啊。’

    “你够了！”

    拓跋晃咬牙切齿地一锤被子，眼睛里冒出了火花。“你难道没有见过有家归不得的人吗？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也许有什么苦衷不能回家吗？”
& G: P& r0 Z7 V- x$ x
. o; h+ v1 g' u' s8 g1 z    “你能不能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好意！”
3 {5 F4 L) K9 M4 l
$ u' s9 k3 B% r* E    阿单卓明显被这样的拓跋晃吓住了，张大了嘴巴像是傻子一样的愣住。

    良久后，他有些难过的“嗯”了一声，将被子往上掖了掖，同时盖住了拓跋晃和自己，默默无语的闭上了眼睛。

5 w1 `" l- ~. M$ @, n. _9 a    拓跋晃烦躁的捏了捏拳头，翻了个身子，背对起这个憨直的少年。

    他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分。这个纯朴的少年确实是为了自己好。

: a- T+ k* B3 l* f& B7 ~! g% }    但作为一个从小生母就被生父赐死、如今又被生父嫌恶到不得不出门躲风头的可怜蛋，拓跋晃每日里听着阿单卓翻来覆去说着“你父亲会担心你母亲会担心你表哥会担心全家都会担心你”的句子，除了生出一阵一阵的气闷，竟找不到其他的情绪发泄。

    这不能怪任何人，从他一开始选择以谎言的方式接近他们开始，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无力又心虚的一天。

    罢了，睡吧。

    明日还要赶路呢。

    ***
* n. _% `* g5 E2 n0 I9 B2 z2 E
% a& W. G1 n1 G6 J& h    “你们两个怎么了？吵架了？”贺穆兰神清气爽的出了门，一抬眼就看见顶着两个熊猫眼的阿单卓和一脸不自在的拓跋晃。
- u  v* O1 k- L
4 ^) C* R/ S8 k( j* Q    “没有。”

    “没有！”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阿单卓这种黑脸的小孩都能让人看出黑眼圈和眼袋，显然他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至于拓跋晃，虽然看不出昨晚睡没睡好，但从他的眼神一碰到阿单卓就立刻撤到其他地方去，贺穆兰就可以肯定他做了什么亏心事。

1 c* F& }0 ]/ W( @' ]    不过两个少年之间的问题她也不想去过问。对于“青少年心理辅导”这个课程，她那个儿科医生的好友才是行家。
6 Z& A7 P  I4 `/ w1 p
; a; d$ @) k- G" a* j    而她……
/ E- A, [4 R  d) U
    大概更倾向于“棍棒底下出孝子”吧。

    “木兰，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袁氏有些担忧的拿给她一布袋煮好的鸡蛋，又给每个人都塞上几个包裹着胡饼的油纸包。
8 J5 F6 j8 X1 g8 j
( W: r" ^0 {  O* T    “外面不比家里，你年纪也有这么大了，出门在外不要冲动，若小陈真的有事，你就多和狄大人商量商量。”

' G; ]7 Z* J* R7 N    袁氏还是倾向于这种事让男人出面的。

    正在院中和几个亲兵分吩咐什么的狄叶飞闻言抬起头，对着袁氏笑了一笑。

- f! y6 p' |- I/ K    霎时间，院子里的几位白鹭官忍不住看了看树头，那表情好像突然看到有什么花儿绽放了似的。

    袁氏也被狄叶飞的笑容弄的有些心慌，一边在心里喊着“见鬼见鬼”，一边把原本想亲手交给狄叶飞的胡饼塞到女儿手里，让她拿过去。
9 J8 m# Y, P! ]1 I9 [, `+ h" H: P
    花父坐在门口的石凳上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不停的看看门外又看看院里，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6 K; T6 q  H& O( h
% D/ b2 G, U: D6 I4 B9 s  @    花小弟从后院里牵出姐姐的马，他午夜时候才喂了它青豆，早上这个时候应该是最精神抖擞的时候。

0 J. J7 F8 C+ [- D. d0 F    越影看到贺穆兰立刻打了个喷嚏，然后迈着极为优雅的步子小步的跑到贺穆兰用头去蹭她的脸。
) h: d  E/ X7 _$ x2 b8 r2 q
    “好了阿母，陈郡又不远。”贺穆兰把饼子抛给狄叶飞。“您在家保重身子，别带小长乐带的太辛苦。”

    “狄叶飞，你好了没？”
; y: R. d7 |2 u" l, e; [$ W* [. {: E
* W* P0 d" O; |3 x    “好了。”狄叶飞翻身上马。“我让他们先行一步，去陈郡找我的旧部。”

    “那就出发吧！”
" k. d, d+ P0 T
    晌午。

    “阿鹿桓，你确定你认识路？”
/ |" {' M9 g1 h
    赶了一早上路的一行人都把眼神望向自告奋勇带路的阿鹿桓。

    在此之前，贺穆兰已经发现那个像是领头人一样的中年白鹭官已经不见了，问起拓跋晃他也只说他去办点事情。
! b" N# ?, K' W1 I
    所以现在白鹭们的临时领袖是官位最高的阿鹿桓。
, K9 g/ @& K; y) L/ z
4 `5 w4 p/ J( Z: f9 o  X8 m    但就是这位白鹭同志，在确认他去过陈郡许多次认识一条小道可以走捷径以后，将众人带进了这么一个口袋一样的谷地里。

: c* X/ `' ~* x    “怎么看都是树和山，哪里有什么小道！”鲁尔赤拍了同伴的脑袋一下。“你上次去陈郡是什么时候？”
4 a$ P* i' A, M# ?% z9 a
; O' w* [% g& T. ^: d1 ]# b7 W1 k8 D% r' u    “大概一年前吧，也是在这里迷的路。我记得在半路上我还找到了一个小庙，里面有几个苦修的僧人，招待我喝了热水，吃了点素饼。”阿鹿桓说的有鼻子有眼，这让其他人又不确定了起来。

    “是不是在这附近，我们走偏了？一路走来都是山壁，除了山脚有十几户人家，哪里有什么……咦，那边有个樵夫！”

5 P- V$ d: n6 z* M+ V% c    阿单卓高兴的指着矮坡下做樵夫打扮的一个村人，

# w- J# \# H  ~2 U9 V    “我去问问路！”

. i; w9 A) u2 |5 N$ k0 d    说完他就高高兴兴的朝着那村人跑下去了。

- J( S$ u8 L! Z) E$ O4 u+ i% s    “花将军，我真没认错路。我是斥候，怎么会不记路呢！我还记得路边那两棵大树，连地方都没挪过！”阿鹿桓的脸面有些挂不住，继续向着马上的贺穆兰解释他真不是个路痴。
$ X, i: D6 p' n
    贺穆兰并没有来过这，事实上，她没有到过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所以她只能温声安抚他：“我信你没有记错路。不过也许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让你找不到路，所以你更不能烦躁。若你先急躁起来，我们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也许是贺穆兰的话起了作用，阿鹿桓脸上的表情好了许多。他沉吟了一会儿，翻身下马，仔细在附近找了起来。

    山里的路长得都差不多，尤其是这种几个山坡连在一起的地方，山与山之间只是几片小谷地，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另一边，阿单卓问过了樵夫，一路小跑地驾着马冲了过来。

    “没有路！这个樵夫说这里都是山壁，没有什么路！”他指了指另外一边，“那大叔说从那边走，可以到大路去。”

  ]- |6 O5 D- V* F    “阿鹿桓，你别折腾了！”鲁尔赤对着还在到处绕的阿鹿桓叫嚷了起来。“连此地的百姓都说没有什么捷径了！”

. m0 D3 G5 q) F- V. C    “我不可能记错的！”阿鹿桓的叫喊声也传了过来。“再给我片刻时间！”

; A. x, O" M, L( _! \% Z    “这里确实不太对。”狄叶飞拔下几根头发丝，将它伸到空中。
  [% T! f7 X8 t( I
1 i& @- p3 J1 o* e0 a! F    头发朝着山壁相反的方向飞舞。
; ]8 G4 n# W/ T9 e0 I% \8 `5 [' @+ m
3 ?& [* O7 R. w1 g    “在敦煌周边，有许多会移动的‘鬼窟’。还有许多人都声称在沙漠中见到了仙国……”他驾着马顺着头发相反的方向往山壁前贴。

) Z& d8 w5 s" [' D- A, b  }    “有人说，那只是一种叫做‘蜃气’的东西使别人看到的幻觉。也有人说那是远方或天上的景象，无意间照映到了人间……”
% K  H/ E) ]8 N; d' p& a9 `+ b: F. A9 @
* P5 H$ @. V- i3 d7 n& `6 ?: I    狄叶飞将整个耳朵贴在山壁上。山壁上有许多从上面垂下来的树藤，所以狄叶飞那可以称得上艳丽的面容被树藤映的有些发绿，看起来有些像传说中的山鬼或是什么类似的东西。

: P% F0 C6 \, m) j    “但无论是什么造成的那种幻觉，假的就是假的，只要你不被眼睛迷惑就行了。”
9 o# Y; p" `# `) U0 p' l+ D
    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 q8 X2 ]& N' B/ c& S6 }
    “花木兰，把这个山壁打破！”
. H- b1 A; a% J/ W  M% L$ q' K8 w
1 A: }4 M" V0 ~7 u" @2 [    狄叶飞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看他。
* Q! t" h. \$ z# x! z, Z! T9 Q
    “狄美人，你不会把我当神仙吧！”贺穆兰翻了个白眼。“劈山救母这种事我可做不了。”

    拓跋晃下了马，也好奇的走到狄叶飞身边去摸他面前的山壁。
9 j  g7 M2 j! Y
    被树藤缠绕遮挡的山壁看起来和一路过来的山壁并没有什么不同。

3 d% U7 ~& N2 i; p    “咦……”
7 V, e& v( Z6 c% M, L7 y4 k7 d
    他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不对，用力扯起了树藤。
5 d  F, l% J& L( `: W
    啪嗒。

+ s5 C! H3 `& h; l9 ^4 {& l; L" b    本该扎根在山壁上，牢牢的抓住山岩间泥土的树藤，居然被力气绝称不上大的少年轻而易举的拔了出来。
+ H3 ^% b. ?  j  p
- A, }/ E8 F& S* E    “花姨，这山壁确实不对！”
: z' B. S- [& t4 o* H8 f
    听到拓跋晃也这么说，贺穆兰翻身下马，走到他们旁边，用力推了推山壁。

    ‘这并不是一个整体。’
) `* B1 K7 C4 G4 }
    贺穆兰只是一推就从手中的反馈得到了这个结论。
, i0 j. n+ n$ s9 P
    “你们走远点。”

) E' z: Y; T- P. s4 X    贺穆兰不知道这山壁到底是怎么堆起来的。万一她一推，触发了什么机关或者是上面落滚石下来，通通压下来把她旁边的人压死了，那就完蛋了。
" b; w, I! N/ I0 J9 r
- M+ v, P% u7 ]& P6 F+ `    就算没压死，她还要费力去搬石头，避免他们落得个“胸口碎大石”的命运，岂不是耽误时间？

    不远处的阿鹿桓看见镇西将军和太子殿下都在那片山壁前折腾，他立刻冥思苦想了起来，又猛地往后退了几丈使劲向前看！
$ _  n0 L: H6 i* f
) G4 Y. I$ f% C    就是这里！

3 v3 J; @( n& f! F    这里应该是一条狭小的通道，两边都是山壁的！

    贺穆兰在阿鹿桓和其他人期待的眼神里走到狄叶飞刚才站的位置，随手扯掉了几条迷人视线的树藤，接着伸出手去……

    .
  ?$ L: B, X) R0 w: [! ~/ ?
3 P0 ?" j& }) Y    远远在山坡下看着一群人在山壁前折腾的樵夫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待看到没过多久他们都远远的避了开来，不由得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太好了！他就说嘛，那么多人合力封起来的……
5 W6 w' |5 O$ C0 t
3 t1 q- O7 C/ [# @    ！！！
, b) f2 i( H* E3 @9 ?
; x& s3 X& [& P    什！
/ ~5 R1 |0 i5 H( P
% h: X& _  R8 y. X5 T0 f    什么！
% z% _, i2 ^+ h
    那个樵夫露出了饱受惊吓的表情。
. a# r# s. s6 J' d  b2 H/ T# U6 K6 @
    因为倒吸了一口冬日的冷风，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 S- n& |: X$ p3 J    “咳，咳咳咳……我是……我是……”他使劲的拍着自己的胸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4 u' U' R0 `; n& |
( C: L( \. t4 n% c  O( o: V3 G    “我是遇见了山神吗？！”
/ _& q2 O* J: O- \. f
    咚！咚咚！
* M9 M& K9 M) V. D
    巨大的坠地声从山壁那边传来。

    山壁前，贺穆兰用足十成力，终于推动了几块有些松动的大石。

9 h% I2 H/ r2 P/ {: \9 d" a9 j' h    随着大石从山壁上“掉落”下来，果然有一个巨大的窟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 R' T  `3 G  o4 k7 h
    只是这些石头都垒的极有技巧，四周的树藤将其他石头缠绕的好好的，不会因为少了两块石头而轻易松动或坠下去。
3 x3 @) @4 j1 X2 f
    贺穆兰在拓跋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表情里，状似有些苦恼的看了看手掌。
4 |7 I) @6 }8 a3 Z% Y
! s8 A5 a  l+ H& \2 E% G* ~    “哎呀，小指指甲断了。”

    她留着掏耳朵的呢。
' ]8 B. ?7 O- V0 F
3 E% |3 j+ h) J2 n- [4 ^. G! y2 V    “阿鹿桓！”

    贺穆兰对着名为“白鹭”实为“木鸡”的家伙们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自己身前的大洞。
1 X' M5 d  N5 h5 ?1 o3 c8 b0 M
    “这里真有一条路呢。”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1:17
第48章 拓跋晃的希望

    “所以说,你们把这里封上,是为了防止别人找到这边的枯叶寺？”

7 j/ ^, a2 j+ |$ a  l) p- ?# H    “是的。”
2 F3 T7 ^& X, U) C& L/ i
7 Z* Z% R. U) }& l/ D6 g: Q2 l" U% C    从贺穆兰凭着天生的神力打出一条路来以后,这位樵夫就知道不可能瞒住了。原本还想着石头虽破了,但马是进不去的,这些人应该会选择绕道。
7 R& C! ]+ ?: u% s: w7 d
    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这些人的骑术都极好,那些马儿踩着碎石就如同跳着舞一般轻巧的穿过了山壁。其中那大力男人的马儿居然还会低着头绕过各种棱角,简直不似凡马。
" z- v0 {/ }7 E% L
    在一般的老百姓眼里，这样的一伙儿人就和天上下凡的神仙似的。那樵夫在这里看起来是在打柴,其实还留意着这边山壁的动静,眼看着秘密瞒不住了，只能跳出来苦苦的求他们绕道而行。
7 k1 [& B* I: v9 w8 J3 S  H1 t
    “可是我不明白,既然只是个佛寺，为何要大张旗鼓把它封起来呢？”阿单卓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这么几块大石，要搬过来垒起来要花不少功夫吧？而且你们把这条路封起来，里面的僧人不会饿死吗？”

    他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眼睛瞪了起来。

& N* I( |& V1 W" b5 B6 T    “还是说，你们是想要谋财害命！”
, q3 y' q4 B2 h. [+ }
) C; D3 q/ h. E9 y    “哎哟我的小祖宗诶！这里面几位师父平日里都靠我们供养，有什么好谋财害命的！”那樵夫苦笑起来。“虽然说第一次封路十分辛苦，但平时我们只是打开最侧面的一个小口送些粮食和油盐进去，谁能像这位壮士一样力能搬山呢！”
9 T! R+ @+ Y6 _2 h' Z3 m
1 a9 d, ^% Q4 J5 _" ~/ _' Y    “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必阻拦我们了。”拓跋晃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小子也是信佛的，不会打扰到几位师父。”
! E' t" r2 V9 l  U7 [2 v; `
    那樵夫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们一眼，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在他眼里，面前这一拨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个身穿鲜卑皮裘的怪力男人一看就是所有人的头目，而他身边那个穿着大氅的貌美胡人明显是个女人，大概是为了出行方便所以做了男人的打扮掩饰，但一看就伪装的不成功，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他的性别。
) X: X8 |0 O7 O' @5 V
    若只有他们，再带着随从，他自然会把他们看成南下探亲或者访友的鲜卑大人带着美艳的姬妾一起出门。
8 ?1 a6 V" Y' n
0 R+ T% x3 F3 }% V    但问题是这位鲜卑大人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年，而且一看就不是他们的孩子。
& v% S% \3 Z: D1 U' j
% D& f( H9 P3 j; K9 U0 I- I% {    这两个少年一黑一白，一个看起来是十足的汉人，而另一个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暴起杀人的那种彪悍少年。
5 `$ ?; U! P& ^* s$ z
    无论是黑的还是白的，长相都找不到那一男一女的影子。
8 g( _; w- I( Z8 e4 c, W3 U# W9 t6 s
$ X! B: m7 c% b$ c    其他随从之流也都怪怪的，有着一般下人没有的精干之气。

    樵夫担心若这些人是什么官儿，那枯叶寺就不保了。
% K8 r! b: o  \7 M& i$ e
9 g1 _& a) F* i7 Z- U' }/ T' f    所以他咬了咬牙，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 E$ X  u9 L' Z, N
$ l% t! z9 e6 N9 H) l- b0 _    “几位大人，实不相瞒，这枯叶寺里住着一个眼睛瞎了的老和尚和一个结巴的小和尚。前几年有县里的大人下来传令，说是十里八乡的僧人都要还俗，且所有村民也不准供养寺庙，否则便充没家产。可这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却宁愿死也不愿还俗，我们不忍他们受罪，便把路封了，任由他们在山中继续修行。”
6 K' Z/ V$ Q4 m% a& c" h
    “只是这条路虽然偏僻，但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所以我们便经常在这附近晃荡，若有人过来，便把他们引到其他地方去。”

    他看着面无表情的阿鹿桓等人，以头磕地。

; x; H0 g$ J; X2 L& |  o* \    “这枯叶寺里的大师都是好人，还望几位换条路走，就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 S% |# C( V+ I) S
$ b. r4 b+ l2 p  K* ]    “我们只是过路。更何况，朝廷既然颁布了严令，你们就应当遵守才是。否则人人都像你们这样，朝廷的政令岂不就成了笑话！”狄叶飞冷声斥责那樵夫。

    他在军中时日太长，一说话就吓得那樵夫直哆嗦。

    ‘这这这女的居然会发出男人的声音！’

, R( Y& Z: d( _# ?2 H    樵夫跪在地上半天一直抖。

3 ^8 s8 p: i* _. T! M. G' o1 L* ^    ‘不会是妖怪吧！’

6 a7 ^( F; M  A& l; I1 T) ^3 y    听说有些妖怪就是专门抓得道的高僧吃来增加法力的！
" i: l) S1 Z3 }5 n7 L1 g
# X- f" u- z3 B1 L! ]5 ^. ]+ {$ K    这女人一定也是这样。
/ U5 g2 N2 [* w: i; k9 J! M
3 ~" \$ ?. R( m  [4 Z    所以才能迷惑这像山神一样的男人为她开道！
8 g9 m1 r- w& O* [4 J
    想起刚才这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如何指挥鲜卑男人推开山石，他就禁不住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理。
7 B& r+ {5 r6 z% O6 T! h* F
    “不必吓他。”

  e* @9 f. A/ ]' Y    贺穆兰看见这樵夫一副十分害怕，但还是想让他们改道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出声阻止了狄叶飞。“我们改道就是！”

0 u' e3 r+ Y7 D    “花将军！”
/ w6 i. Z# ]9 t' z' G8 v
" a# ~! [) T2 @. _6 z    “这里明明有近道！”
4 s: f  S. t% U
1 k! O1 I7 }, h; j  f/ B    “就是，您连路都打通了！”

5 b( O* ]' V. _# [0 i    那樵夫听到别人喊她“将军”，抖得更厉害了。

1 h/ b9 D$ n! ^4 m6 Y2 v    “乔……乔大叔……”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我，师父，父说有，有贵客到，到了。请，请他们入寺一叙。”

4 N0 @$ a* a+ b    一个身穿褐色僧袍的小和尚从他们的身后走了过来，他身材矮小瘦弱，穿着宽大不合身的僧袍活似会给一阵风刮走似的，说话时，他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只能让人看到他头顶的戒疤，看不到头。
5 O# Q3 }% U6 ^) I% b+ o% p% X) j
. y0 S1 d' u, E7 {    贺穆兰心中一惊。狄叶飞也同样如此。
4 B+ E) c! ~" f( @8 k' D4 Y6 F! ^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是惊讶。
2 i9 m* b3 R' w" o/ L# F
    花木兰和狄叶飞都是从战场中厮杀出来的，身体的五感已经锻炼的极为灵敏，尤其对杀气更为敏感。

% V+ \- H! y0 }    两人虽然不是什么传说中的侠客墨者，但若说突然无声无息的让一个人摸到了身边，那却是很困难的。
0 _8 f' O. ~8 r  ]. V4 e
# i! ^# Q8 W  p+ j6 f: F" U6 w7 M    这小和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一行七人，居然没有一个发现这个小和尚靠近了！

& w. A! S- B& Z5 m$ n    “枯竹小师傅，你怎么出来了！”那樵夫紧张的看了过去，连刚才的惧怕之心都顾不得了。
) Z0 h5 s# R4 x, T( Q; Y
7 I- a1 l& j. N7 m( a    “师……师父叫我来的。”

    “既然如此。”拓跋晃皱了皱眉头。

    “花姨，我想去那边寺里看看。”

. u8 w; V1 Y  U! o: ]% b: q7 d+ ]    ***

" k5 l1 y* ]" a    拓跋晃要去枯叶寺看看，是因为据阿鹿桓的说法，那个寺庙离这个入口还有一定距离，可是这小和尚却口称“有贵客到了来迎接”，显然他师父是有一些本事的，不是信口开河。
( X- f- G) i0 f* r2 T1 Y3 Z
4 S- S. {0 c0 J6 Y7 Q    如今他父皇宠信的寇谦之寇天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高人”，他很少给人批命，预言的更少，但只要他说出来的话、做出的预言，是从来没有出过错的。

    而且他性格谨慎，一般真的要给人做出什么警告，那就一定是已经快要发生的时候了。

    拓跋晃一直怀疑这位寇道长对自己只维持着面子上的客气，就是因为他早就看出了自己“命不久矣”的宿命，所以不愿意在自己身上花大力气。

    甚至后来崔司徒对他态度大变，从一开始的鼎力辅佐到后来和他频频产生摩擦，甚至几次三番惩治东宫里的属官，未尝没有这位寇天师和好友崔浩说过什么的原因。
& g+ \2 c3 d9 _( N8 b9 F# w. f
/ C2 H4 C6 X/ H: c    拓跋晃信佛，所以他是相信命运和因果这种东西的。在得知寇谦之曾给他批了“没有成君之象，夭折早逝”的命理之后，他也曾找过不少佛门的高僧给他看过，但得到的都是“殿下没有什么不妥”的答案。

    他真心希望寇谦之的预言是错误的，所以他跑了。跑去他父皇最关切的一位旧时部下那里，希望能争出一丝生机。
! y* C( o$ q, e# U3 c1 W8 G
' m* B; t% y" G. _7 y, c    如今，在这种深山野林的地方，一个瞎眼的老和尚和一个结巴的小和尚居然有着不一样的神通，怎么能不让他激动？！
5 |8 }+ A' h4 p( s* v7 u; U  h
    .

8 ?1 o' S3 m5 h2 d* _0 t5 M    贺穆兰其实最想做的就是赶紧绕道走，或者走捷径赶快穿过这里。她心中挂念那个还在狱中的部下，自然是一点时间都不愿浪费。

    但拓跋晃态度坚决，她也没有办法。
- K& a! w% C% p/ i" ]
    只有这个时候，贺穆兰才知道自己后面缀着这么多尾巴有多烦。若是她一个人，早就快马加鞭赶到项县了。

    拓跋晃不管不顾的跟着那叫枯叶的小和尚走了，同时一起去的还有那个姓乔的樵夫。几个白鹭留在原地看看贺穆兰再看看拓跋晃，最终还是不敢让太子出什么差错，跟着太子而去。

    “花姨，我们怎么办？”

    阿单卓看看贺穆兰又看看牵着马跟在小和尚身后的拓跋晃，心里直嘀咕，他觉得这个新朋友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1 p* x5 X2 H( h4 y" s8 D) _
    怎么看，都是花姨这边更安全。
! I) W2 ^* e/ w0 D1 N' K8 b; b
    就这么跟着一个不知来历的人走了，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 s3 U4 Y( S7 ?4 Q    “不然，我们先走吧。”狄叶飞有些犹豫地开了口。“我们先行一步。有他们在，暗里肯定还有不少保护的人，我们先去把项城的事了了，回头再来接他。”
$ `% q( S2 W) V( A
5 o/ X; e, i9 B. \, q! O    “……”贺穆兰看了看走的决绝的拓跋晃，那样子简直就像看到最后一丝光明而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的飞蛾一般。

, ^( U. {( Q- [9 j. N    “……走。”
& U! C" d* q. C& J6 s
; W2 W) w  m: `) d2 Y    贺穆兰咬咬牙。

    “阿鹿桓说穿过那片寺庙一直走就到了陈郡和梁郡的边界。既然不需要人带路了，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

    “这样真好吗？”
9 h* s8 F4 o4 J5 t
. T& m3 O$ M! }, |0 b7 n    阿单卓心中隐隐不安。
) u6 V& n* L1 B7 D' B- L7 q
    “贺光有手有脚，还有随从。陈节现在还在狱中，家中还有妻儿老小，一刻也耽误不得了。别在这里墨迹，我们走！”

/ v' T- G6 b: s' c    贺穆兰一马当先，疾奔而去。
9 x- p& K. e3 z* g; O' D* \5 ~
    阿单卓和狄叶飞本来就什么事都由着贺穆兰，见她已经有了取舍，自然是驾马跟随。

    三人三马飞快的超过了跟着小和尚慢吞吞步行的太子和白鹭官一行，那小和尚见贺穆兰他们跑了，急忙叫嚷了起来：
5 l4 L: r/ r" {. M: i, X
+ M3 F4 m  Q# U" t3 J% P    “那，那，那边的路路，路……”
5 i& y" L! d! M1 c2 V
    他“路”字还没说完，贺穆兰等人早就已经骑到看不见影子的地方了。

    “枯竹师父，那边的路怎么了？”

    拓跋晃见贺穆兰甩下他先走，心中也有些难过。但他自己选了在这里耽误时间，而花木兰却急着去救人，谁轻谁重一望便知。
. `; G" O9 O: |( B( N. v/ Q& J0 `) [1 e
    他在京中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任取任求惯了，猛然遇见一个不把他当回事的，那种失落可想而知。

    只是花木兰毕竟是他敬重的英雄，他总是不想她讨厌自己的。
& p5 P! C+ W6 f
: }& E8 G$ k4 J" W) `    “那边的路，早就被我们给断掉了啊。”

    枯竹是个结巴，所以替他回答的是一直跟进来的樵夫。

    “既然要藏起佛寺，哪里有只堵一头的道理？！”
$ c+ u$ B7 M, M* y9 i
" a6 f. i: {( D- G" {    ***

    贺穆兰和狄叶飞几人快马穿过了一条平坦的山路，就开始进入有些崎岖的地方。他们放慢了速度，一阵子之后，长在路两边挡住视野的树木刹时间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湍急的河水。

6 N; c1 T- t5 X; F+ B" H/ f- l3 q    “见……见鬼！”
2 Y9 N( a: R; L5 O7 j. Q' H
  R' g) _* X3 Y* }9 g    贺穆兰脸色难看的看着被弄断了的木桥。

    “那和尚原来是想说这个！”
& G1 o8 M. X& X6 M1 w' F& v
    他就不能说利索点嘛！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1:35
第49章 山中野寺
7 e( w9 C6 G4 U6 D
    “达瓦和夜骑叉到了。”

; f" R& [5 N1 p9 B+ G    坐在静室里的瞎眼老和尚微微凝神听了听,指挥着小和尚出去接客人。
. N. B; |3 _; J/ C
" p- ]. Q$ m6 I# [7 h    拓跋晃众人有些好奇地把头扭向了门开了的方向。

. w9 H# J/ s! D4 r9 b+ g1 }    他们听不懂老和尚在说些什么,但却看得出和尚的慎重。拓跋晃熟读各种经典,也和西域来的高僧讨论过佛法,自然是知道这梵语发音的“达瓦”和“夜骑叉”是什么。
9 D, b7 f* S  c
    那是佛教里的天人和夜叉。
! W9 M/ \+ i" n+ j* j7 d# X; d
    这大概是他在这里坐了快半个时辰,这老和尚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
6 g& t, N, b( @& n6 m  V
" \1 P$ g  p  z! v, m    真相让他有些气馁。

    这老和尚也许在迎接的,另有其人。

    在拓跋晃眼里，这个大冬天还赤着一双脚在地上行走的瞎眼老僧，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高深莫测。
6 N9 ?  ?' `$ R2 t: F
    就连他跏趺坐的姿势也是不常见的“大莲花式”，这不是一般的僧人会使用的入定姿势。
- q3 N3 x& t0 e5 W1 N6 t; U' O7 |
    在这样的偏僻地方，一座这么破旧的寺庙里，却住着这么一个僧人，又被他们遇见了,岂不是奇遇？

: n7 O9 X! k8 n3 ^- S! G. ^    在众人好奇的眼光中，贺穆兰、狄叶飞和阿单卓被迎接了进来。
1 l6 y8 C" h5 X5 s3 s, R" L/ c
    “前面桥居然断了！”阿单卓憨笑了起来。“就算我们找到这条捷径也走不了呢！”
8 s+ Q) k/ B$ F- Y: s) M5 H& }% ]' w( F
    “你这小和尚，说话为何只说一半！”狄叶飞怒目瞪视。
, d& S: `! v4 m
; Q, V+ R7 E/ Q- K! S    贺穆兰没开口。其实她也想骂娘。

% U" w$ l+ `( o" A7 z    难道她除了开路以外还要架桥？真把她当做拆迁办加工程队了？

8 G" N  J/ M6 K/ q- I8 k    但她还记着给花木兰留一点风度，所以只是脸色不太好看，见到白鹭众露出的高兴眼神也只是微微矜持地点了点头。

8 J9 H& _5 W$ ^. _) d" S    .
1 O$ h9 e! E7 F, q, {! d
1 b0 j4 g  j1 I    “几位贵客莅临本寺，实在令老僧惊喜。如若各位不嫌弃，请就在此地用膳。前路已毁，再原路返回肯定会耽误宿头。枯叶寺虽小，挂单的禅床还是足够的。”
, A, C9 I0 o* {' Y! Q
$ ~+ A* U" F/ S" i0 p( T    “大师客气了。”
% K( W2 w9 C3 n5 \( Z
    “老僧法号‘枯禅’，是此地枯叶寺的主持。”他念了一句佛号。

    这个破旧的小寺庙里一下子涌入了七八个人，而老和尚的屋子里根本就站不下这么多人，所以白鹭们商议了一会儿，除了阿鹿桓还在屋里值守，其他人都退出了门外。
( g2 {" s" d, W  {
! I/ W6 M4 g. w- t# V8 \    阿单卓看了看屋里留下的诸人，挠了挠头也出去了，坐在外面的门槛上晒太阳。
* a( d6 d5 v3 e% l+ g
    什么时候开始，贺光变了个样子呢？
) y- S+ N; _7 ^0 s$ `7 v+ Z
2 A- I/ _/ `  }  V; O) h, K    好像是从他家的随从来了以后。
& q* O! e' U( L1 ~
  f1 p- [) }- M& F4 F" }3 o1 X    公子就是公子，普通人就是普通人。
9 p6 b* d, L4 H2 ^
, N4 j5 A% ^( J9 f% n. a% H1 C! _    想起会因为没带厕筹、腿蹲麻了而求他帮助的贺光，阿单卓顿觉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 K7 b. ^7 A( y/ o. {, ~/ n    他坐在门槛上想着一些他这个年纪绝对算是多想了的问题，直到小和尚去给屋子里的人送茶水，他伸头看了看他。
+ c% m4 ?4 T. ~8 [/ O
    大概是他这一伸头，所以枯竹端着茶壶和空茶杯进去以后，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杯茶水。
4 w3 @8 l: h. F5 n6 f
    那是一杯呈褐色的液体，烫的直冒烟。在这种冬日，即使有太阳，手里捧着一杯热水也是很舒服的。所以阿单卓接了过来，非常高兴地道过了谢。
6 ~4 q, @0 a' ]5 X4 G
    枯竹露出非常腼腆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他的谢意，就又返身进去了。
; q* g7 K, H8 A8 X& S5 k
  _( x- p  O& f    远处的几个白鹭有些心中冒酸水。

0 A+ V, K1 h, S. j$ o# `" o5 E    这小和尚为何不给他们喝口热的，只给那黑皮小子！
: E3 l( Q# ?$ t
    “这到底什么玩意儿啊？”阿单卓捧着手中的杯子，因为太烫不能入口，便一边捂着手一边吹着。

    一种微微发涩的味道从其中传来，让他十分好奇。
* [0 y8 k7 n# W% Z1 t
    等过了一会儿，那水渐渐凉下来了，阿单卓怀着好奇的心理，小心地抿了一口。

; P' G9 g" e9 E0 Q- O& C0 J    只是这一口，就让他做出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推理。

' X& r' {' {" p4 c0 ]' z    噗！
& [7 L! k) k# K; [
    “花姨！贺光，别喝那水！这两个僧人想毒害我们！”

8 l$ h3 j5 x6 n2 M! L1 P    ！！！

    白鹭闻言立刻冲进了房内。拓跋晃原本准备礼貌地饮下禅寺准备的饮料的，也因为阿单卓在门外的一声惨叫而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9 F2 o2 A1 N0 Y( N    狄叶飞几乎是立刻把杯子里的水倒掉了，顺手又打翻了贺穆兰面前的茶杯。
3 n0 r2 a4 `0 _) V. w/ q
' _& W0 D  l/ [) I7 I; f  m    贺穆兰很像告诉狄叶飞不必这么做的。因为在古代被各种奇怪的东西坑过，所以她到了这里几乎只喝白水和酒。

7 n* u* g3 E  U: C2 w    匡仓！
, d3 j6 b! U5 M" P* L* C/ w
5 B. Y1 Q5 P& a+ {3 |& }    匡仓！
: M5 e- T* r6 c
    两声宝剑出鞘的声音之后，老和尚和小和尚的脖子上都多了两把短刃。阿鹿恒护在太子的身前，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匕首。

. U2 o- A. X9 j8 B    旁边的樵夫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了。
; n) |% \5 c1 |: ?! _) S" e
/ I' {( _6 k, o" h$ n5 y' F    ***
) \" o6 ^' C/ S: m0 X5 D/ |% I6 \
    一场骚乱过后，所有人才在枯叶哭丧着脸把茶杯里的水喝完后，知道了那不是毒药，而是一种用苦丁叶子制成的药茶。
8 l1 M1 r9 }1 S. c
    当然，冬天喝性凉的苦丁是很不合适的，但简陋的佛寺里已经找不出茶叶这种东西了，大小和尚已经习惯了抓一把苦丁叶子熬成水做茶汤。小和尚怕客人喝不惯这种东西，便按照煎茶的习惯放了姜片、枣肉等性暖的东西调和。
- a; ^; k) Z! a+ a& ?
    这味道嘛……

    也许习惯了喝刷锅水一样味道茶水的古人不会觉得太奇怪，但作为没喝过几次这种“高级饮料”的阿单卓，以及根本就接受不了茶水里又放盐又放姜的贺穆兰来说……
! y8 g0 l& ~4 m, w* z4 }8 K3 o/ p. K
1 U' k0 f: j! [9 t# ~8 z0 j7 p& l    这味道也许真的像是毒药也不一定。

    在磕磕巴巴的更严重的解说里，一根筋的阿单卓终于接受了那不是下过药后的奇怪味道，而是这东西原本就是这个味道。原本微笑对他的枯竹脸色变得有些冷淡，而拓跋晃则是一直在笑，笑到都喘不过气来。

    ‘这种难喝的东西，为什么要拿来喝呢！’

* `2 x- H5 C+ F    阿单卓也觉得丢脸，退出屋子面壁去了。

. {; P+ G* y$ f2 G6 E    好吧，他曾笑话过贺光上厕所差点跌倒粪坑里去，如今被贺光再笑话一回，也算是扯平了。

4 Y7 J# G. L3 l0 P9 `# F- \" R3 A    只是有些对不起那怀着好意的小和尚。
9 q7 U! a4 ~8 n) r% B
, n& S! Y. |6 o4 b( }. m$ z0 m& F3 B    在这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插曲过后，屋子里的气氛总算是变得诡异的祥和起来。樵夫在腿恢复了正常以后，像是向所有人表明他的腿其实完全没有问题一样狂奔出了屋子，丢下一句“我去村里喊人修山壁”就跑了。
5 ~  O  F: S8 y* I* @  k' P
    拓跋晃一边想维持着“向高人求教”的庄重表情，但一想到刚才阿单卓惊慌失措的跑进来求救“怎么办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就忍不住从嘴里发出几声被憋过以后的怪异笑声。
) B( p7 V# K* w' e- i+ H2 L
    他努力克制，但还是憋不住这从心底冒出来的笑意。
3 w9 f5 X( N/ M  Y1 E9 c3 K5 o: U
    罢了，反正这老僧目盲，看不见他挤眉弄眼的样子。

    .
( l3 v3 R* k6 k) E
    “这位老师傅，实在是抱歉，这孩子平日里不是这么莽撞的。”贺穆兰替自己的晚辈向他道歉。

    从他早上顶着两个黑眼圈出来赶路开始，这孩子就有些魂不守舍了。
" |5 ^) E" ^! R4 S7 a6 q
9 }& w( O9 h: G3 k$ Z( z, V    “若那孩子不能接受，善意和毒药也没有任何区别。”
. L% [+ X& f2 L( b! @* B, s( e
" l0 o/ o6 E$ {    枯禅轻声回道。
* l' }$ @# M+ \& v* h
    “就如那位至高者一般，若不能接受，普度众生也就成了残害众生。”
- L# s# [* X! U1 S. f( i' Z
- e$ R5 d6 [6 B* p    拓跋晃一惊。
! ?: N' ]1 C, X! Y
2 o5 u/ O. a& |: M9 C3 q) s# y    这已经几乎是在谴责了。

; y9 e" f- y3 ^& s/ V$ Z* t    贺穆兰有些不喜这老和尚的语气。这种“我是好的只是你们不懂欣赏”的高高在上让她有些不太爽。

( a( V0 o5 J& o    所以她出口反驳了。
# S4 }/ {7 `  |$ ^3 L) K
    “虽然是善意，却增添了别人的烦恼，就要去反省一下是不是真的照顾到了别人的感受。你待客之前不问问客人到底喜欢喝什么，不能喝什么，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把好的东西端出来，又怎么能期望每个人都和你想的一样呢？”
4 Q. w( z/ P) b" B, K
* b4 N5 S0 F1 g    “施主说的是。只是若是原本还是这个口味，突然有一天就不爱了呢？茶，不管在案几上还是在地板上，茶可任意从这个容器换到另一个，茶还是茶。可人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枯禅意有所指。
+ V, ~* p; N: s1 f8 x) R& y
    “那就改！”

    贺穆兰抿了抿唇。
% Z9 V' S9 V$ r. C2 O
* K. G" P( N. K& C    “你反正是为了把茶卖出去，买的人都不喜欢，你就只能自己饮了。”
) P$ @; ~) X  }3 o/ W/ L3 Y# E
    “施主啊，茶若改了味道，还是茶吗？”
- |- A9 ~" p5 j$ W% |8 Z
    “你没见过后世的茶，又怎么知道后世的茶就是现在的样子呢？”

3 V$ P7 |: ^' Q. U& O5 v1 R' d    贺穆兰只要一想到后世那些或清香扑鼻、或回味悠长的茶叶，再想到现在从压成饼一样的东西上敲下一堆茶叶末子，再加上姜、盐和各种怪东西煮出来的“茶”，就有些没好气地堵了回去。
1 Z  T8 o; |) F$ ^# A% i& \
    “改变味道……吗？”老僧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 S. t$ k& g/ p& \$ i( I. y    “或许真是这样吧。但我们这一辈儿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若是三五年后，沙门还留有余火，希望能烧起新的火焰。”
; }' f0 {4 G0 P0 r# o- J
+ L2 G' d, q" ?" c% c    “会变的。”贺穆兰叹了口气。
9 u/ W9 [* ]- k8 R& D- w* J
    佛门以后的改变，称得上是与时俱进呢。

    “施主与我佛门有缘，如今却魂魄四散，命不久矣，老衲愿结个善缘，给施主一个提示……”

    他念了句经文。
5 ^! Y4 ], b$ }) ~
1 m6 t5 r5 n+ n8 g9 S    “……你知道我是谁？”贺穆兰见他似乎很了解自己的样子，心中莫名的不安。

  v4 p$ `9 N; ~$ |+ N7 N    在各种小说和电视剧里，若出现这么一位全身上下都像是在说“啊已经有上千年没有人来看过我了”的高人，不是真的高人，就是可怕的妖怪。

    “古往今来，像是施主这般天赋之人总是不能善终，概因杀戮太过的缘故。只是施主虽然杀戮不少，可善缘更多了，是以功过相抵，亦能善终。”
+ z& G5 D. v3 u2 k+ E5 J$ @9 s
$ M% E$ Q/ K' H7 H  [4 k, B    “只是施主现在依然在遭受劫数。这劫数正是来自于你自身。”
& _6 q( n$ y& i" G) F1 v2 T
( x9 n6 m9 o* K. j    “你天生神力，概因身体里有一股旁人没有的‘神气’在扭转。但也因为这股‘神气’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盛，你的凡俗之躯总有一天不能承受，终将暴毙于壮年。”
! F& Q% y3 y1 a- m! Y
( J/ Y5 D# ?9 N6 m  \. y    贺穆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5 @; n% T% h5 |% i$ H2 V
/ p& S" a5 N, _0 W5 q    狄叶飞则是已经站起身来，露出一副随时会揍他的表情。

    显然，枯禅是个瞎眼老和尚，自然是看不见他的表情的。

$ X' p7 ~. h# Q. R( [$ P    “应该曾有人想取走你身上的‘神气’，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变故，使你如今魂魄不固，意识不清。当世的高人里，只有那位被称为‘国师’的寇道长和我沙门的惠始法师有这样的本事。但惠始好几年前早就去了，所以你若想找寻原因，最好去平城寻一寻那位寇天师。”

! W0 s2 h) [* f9 M* G. f' y0 @    “当然，老衲是不建议你这么做的。既然是劫，你已应劫而生，又何必想着结束呢？”

. @& r/ I6 ]1 d' r$ V7 q    “大师的意思是，寇道长会对她不利？”拓跋晃出声相问。
* i3 z* H  d9 T0 r4 x9 z4 y/ A
    “不，既然是自身的劫数，那一生一灭，都来自于自身。若劫数真的发生变化，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8 }8 P* m- Q5 W+ G9 R8 }/ q! D# d4 D
6 d. d9 K2 r3 h7 ~9 T& U& O6 R    贺穆兰听了一脑子“神气”、“劫数”之类的话，心中已经模模糊糊有了个想法。但她毕竟是个唯物主义论者，所以听完后只觉得不足一哂，那寇道长，也没有什么去见的意思。
- ?4 {/ @' N4 v. R/ c
* x; R+ v' r# W" d: c    .
+ R' o, ]8 K% w& \1 j! M5 E
    “大师，曾有人说我……”拓跋晃抱着一丝刚张开口，就被这僧人打断了。

. j! m$ N6 R* @% J- B8 Z! P    “这位贵人，你的命运不是老衲这样的人能够指点的。就算你让老衲一定给你个答案，老衲的答案也是‘没有什么问题’。”枯禅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

    拓跋晃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一直沉到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0 s6 n! ~* ^4 c( K" z
1 N" R! T! p: g3 V1 n+ f$ n    若真是没有什么问题，他只要直言就可以了。可是他却扯出这么一大堆理由，想来寇谦之的预言确实是真的。
3 a' h& a7 @+ U
    命运究竟是什么呢？竟然能让凡人看透？
' L2 }2 x. v0 K/ ]! G- f
    他侧眼看了看完全不被老和尚话影响的贺穆兰，心中有些暗暗的羡慕。

5 E1 H# N; `9 Z& R# ~# Z6 O8 M& R    一样是劫数，她应劫而生，他却要应劫而死。
+ U& @4 O  f, I$ Q$ ]% o" `
    她得到了枯禅的指点却不以为然，而自己苦求指点而不可得。
% ]6 d; y" q$ k! O4 s
# k' }' j/ S, Z0 C8 O, m    那声“天人”和“夜叉”，到底指的又是什么？
: c' ]. h7 k4 N$ [
+ x  }' I" ~$ d' a) D    拓跋晃和贺穆兰等人在静室里坐了一会儿，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拓跋晃难免露出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8 X6 \$ i% x. E" a" @% B    贺穆兰坐着实在是无聊，和陌生的神棍坐在一屋却没有话说的感觉太差，所以她借口“内急”，推开门走了出去。
" h. D. ]" [9 P) @! q
- R3 G9 M! s0 X$ m: j    院子里，枯竹和阿单卓正在比划着什么。她好奇的眯了眯眼，走近了距离看他们在做什么。

0 p. x* _) a5 N$ H% {) n$ h. A# {    .

* }& K# s+ h: S* r# Z6 D    “我一心一意的想让你感受我们的善意，你却说我给你的茶是毒药。”
$ l3 Y9 z/ a: Z* f' V; B/ O
' b% ]" @- C, b$ h6 O    枯竹做了个喝的姿势，伸出一根手指。
2 E$ h- A) Z) c) `
    他说话结巴，已经习惯了和师父以这样的形式交流。

    阿单卓皱了皱眉，有些为难的伸出了两只手指，晃了晃。

    ‘我发誓我绝无二意。’
& }9 E5 a7 v" @1 s
$ R& r  k6 u6 O0 d9 L    枯竹使劲摇头。
5 H; S1 I3 F5 \, v, Z4 W$ A, t
    阿单卓见他摇头，脸上有了怒意，甚至伸出了拳头。

  L! C* s$ }$ f    他从腰间卸下一个小布袋，在里面掏出几个鸡蛋，剥着吃了起来。

: A- [9 F9 B, C5 _0 z    这样的举动也让枯竹咬了咬唇，一扭头就跑了。

    贺穆兰在一旁看两个少年的默剧看的一头雾水，等枯竹跑的没影子了才走了过去。

  H$ W4 m0 o3 B" J    “你和他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贺穆兰拍了拍阿单卓的肩膀。
2 |0 U! O& ^' H3 A2 @- ]
    “他和我说，因为我喝茶那事惹恼了他，所以中午吃饭我只能吃一碗饭。”他伸出手指，做了个“一”的姿势。
* t# H. E6 `0 V2 G1 O# e  h
8 t7 A! f2 A$ A% @; w* G    “我说我一碗哪里吃的饱，至少要有两碗！”

8 B  E6 `7 ?- ]6 ~& o2 C    他伸出两根手指。
, U( E! T* F9 S0 A: F0 R" h
! H' s+ v5 J! u* g: T7 U# e; _    “结果他拼命摇头，连那一个都不想给我了。我心想又不是没有吃的，何苦惹他讨厌，便伸出手告诉他，我什么都不会拿。”
) l6 u% S9 @8 u, S; s5 _
- n' C, b2 y* _  c; U( L: r0 _    他伸出拳头捏紧。

3 `3 A4 m1 y. `1 h/ ^    “然后他大概羞愧的跑掉了。”

: k' H! _& \# k0 L# a    阿单卓吃了一口鸡蛋。

    “这小和尚忒小气。不就是把他给的苦丁当成了毒药吗？后来我也道过歉了，结果他还耿耿于怀，特地跑过来和我示威！”

. a, M2 @$ W: K5 }  `9 L: p    “呃……”贺穆兰摸了摸下巴。

    “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的样子……”
+ a6 S2 ?9 m/ W' _+ g2 U
    “不会错的！我和村头的小哑巴玩了许多年，我一直是这么猜他说哈的。”阿单卓十分肯定的把手中的鸡蛋吃完了。
6 p8 ?; E. R$ e# S4 _8 e
    “花姨，还是好饿，我们中午留在这里吃饭吗？”
# x) j1 z4 t/ V5 v; p0 A
    “拓……贺光不想走，前面的路又断了，我们准备中午在这里弄点热水就着我阿母的胡饼垫垫肚子，下午再原路返回。”
6 }; _+ Y( k4 M  e
    贺穆兰也被这一早上的事弄的心中烦闷。
3 C  q- F( U( [) h' k
2 w& Q- j* K4 W2 r) J5 x    “早知道不选什么捷径就好了。无论是行路还是做人，指望捷径果然往往都是被坑的命。”

" a. R. k5 V9 w- e$ R% t* ~7 n    “花姨你在说什么？”阿单卓有些发愣。

$ Z6 u3 _9 A9 Q5 k1 k% ]. D' \+ ], {    “啊，没什么。”
4 j' w! `0 J: P+ y7 _
    拓跋晃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各种旁敲侧击的想要找到答案，但那位瞎眼僧人就如同贺穆兰没来时那么的沉默，所以到所有人都吃完了午饭后，拓跋晃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了无用功。

! F$ }3 ~5 i! S    中午，寺里一老一小两位僧人陪着众人用了午饭。待粥饭端上来后，阿单卓沉默了。
$ ]/ V- e% g# t4 c$ A, I6 M# l- j
+ T* ]. I6 P/ Y: n; r" Y    根本就没有什么饭。

    熬的稀稀的粟米粥和水没有什么两样，配上几根咸菜，还有煮熟的豆子，这就是他们的午饭。
1 v/ H" M4 f0 M) i
    贺穆兰看着那一堆白水煮的豆子胃就有些痛。这花木兰的原身有胃胀气的毛病，也不知是不是多年行军打仗留下来的后遗症，所以她在花家的时候是不吃豆饭和豆子的。

$ x* z' Q/ b0 ?! H    “你们平日就吃这个？”
" ~* U2 f+ V3 C3 x
+ ]/ b. p. {! g    贺穆兰看着枯瘦如柴的“枯禅”大师，和穿着大僧袍看起来像是风筝在地上飘一样的枯竹，有些怀疑给他们取法名的那位僧人大概是下了什么诅咒。

& |9 w* _/ g6 n- [    “出家人全靠别人供养，又怎能苛求别人一定要给予锦衣玉食？一粒米是善意，一碗米也是善意。如今我将这善意分与你们，请不要小看它们啊。”
$ e) B- P/ C: K
6 {* H0 B- H' {; b; |) c+ I# @    枯禅端起碗，念了一遍经文，这才抿着唇开始喝起粟米粥。
, g1 ~; v5 Q! ~
8 L8 J2 m# [$ H+ m* i    这话倒让他们不好多言了。
8 t' L2 Z& X! q: z+ @
; f/ g" W! B) m) @$ Q+ n- t    他说的没错，和尚自己不事生产，别人给什么就吃什么，能够吃到食物就已经是万幸了，怎么能同情他们过的清苦呢？
/ v- P$ n9 s4 x1 n
    贺穆兰拿出自己随身带的胡饼，这是花母拿上好的麦粉做的，又好吃又扛饿，就是没热水的时候有些难以下咽。

    她把饼子掰开，分成三份，自己一份，老和尚一份，小和尚一份。

  k2 f: x3 H& V, H+ t4 N    然后开始吃了起来。

    枯禅目盲，看不见贺穆兰做了什么，枯竹却是叫了起来。

    “施，施主……我我……”
5 _, h* c) Y6 l4 c1 H
    “别客气。你们把村民的善意分给了我，我如今便也把我的善意分给你们。我从你们那里得到了善意，你们在接受我的善意，岂不是很公平吗？佛家讲究因果轮回，这便是轮回了。”

5 n" \4 u% c! f/ n' d2 Q  u$ Y0 S    贺穆兰三两口吃掉了自己的胡饼，半点不嫌弃的喝了两口热粥。

    “施主，我，我我们吃吃吃吃不了……”
( N; K. T6 \8 H* q9 M: Z
8 C# O5 A$ R; M7 @$ Q3 R    “木兰让你们吃，你们就吃吧。”狄叶飞也依葫芦画瓢的将胡饼掰成三块。“你这小和尚年纪还这么小，每天喝稀粥怎么行。就不想着在屋子前后种点菜什么的吗？”
2 _% I6 v# k5 V' c
4 D, Q3 O( u9 E# x    “我我我们……”

    贺穆兰看见小和尚面前不一会儿就堆上了好几块胡饼，阿单卓、拓跋晃都分了自己的给他们，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大家都是好人。
# B( t3 d+ G# h$ F5 `
4 q( L/ Y- _  P( ~    这两个僧人终于能吃饱了，应该会很高兴吧。

    不要太感激她哟！
' w% g% f1 j4 p
    吃饱了饭后，贺穆兰问清村民做的太彻底，根本就没有留下出去的路，也只能扼腕的选择掉头回去。
' D% Z& R' X* M6 |' R# |0 Y. H
0 o& m+ v2 F, i# t& t4 U: C& \% f    虽然这样做也许会错过宿头，也到不了项县，但白鹭们说用他们的令牌可以在任何一个衙门借宿，贺穆兰也就打消了疑虑。
' T- j0 I8 c1 ?) }2 C
    这沿途还有好几个下等县，只要是县城，总是有府衙的。

- x; E8 A% h8 M! Z+ u# `    拓跋晃留下几颗珍珠算是香油钱，几人辞别的枯叶寺的两位僧人，开始折返回头，向着来时的路归去。
1 _: r. h5 ?4 N4 U, }( ^+ ?
    良久后。

7 j8 N9 Z% h" Y! d& w. w4 d    他们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师父，我，我我我们，是不是该，该，换，换个地方了？”枯竹有些不舍的看着面前的寺庙。

! s/ i: o0 G. W0 j) j  L4 I    “是该换个地方了。”枯禅赤脚行走在地上，脚上竟光洁如玉。“哎，接下来几年，佛门将受灭顶之灾。天下之大……”

+ G# v5 g( V) w8 {5 P% }    他浑浊的眼珠上下翻动了一下。

2 N; f/ C# s# G# k- ]8 A4 G    “又有何处是我们的容身之处呢。”

    ***
# J) m* J! }/ O- x/ S
    “花姨，你能说出‘因果轮回’，难道你也信佛？”拓跋晃驾马亲热的挤在贺穆兰的身边，问起她这个问题。
3 z* T6 v9 {! V; a  e1 T! r
    “不，我不信佛，事实上，我什么神明都不信。”

( c1 T! ^* l/ ?2 _% L6 T% i& d& q; c    “竟是这样吗？”

    贺穆兰是个无神论者，作为一名法医，她不相信有什么神佛鬼怪。不然她早就被自己吓死了。

" z+ W. s: G1 E. u% Q$ K% C    不过，自从自己穿越过来以后，她倒隐隐约约相信死后有灵了。
/ d; Q& N% s7 g) k, I5 ~* k
+ O" O7 ]1 \0 d0 Z0 ]! `    呃，她帮那么多“兄弟”剖过来剖过去，他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是的。我不信这些。而且，我认为一名合格的君主，最好也不要相信任何的教派。”贺穆兰思考了一会儿，用比较慎重的语气说道：
( n% u7 B2 Z" M+ M3 X& N/ b  g
& j% \6 l9 o7 f% ~' d0 X& N2 v    “在某种程度上，无论是道教佛教，还是什么其他的教派，都能使人固步自封。那些看似牢不可破的顽固的教义，往往就是压制并消灭我们想象力与创造力的罪魁祸首。因此,思想常常会被桎梏，一些可以继续思考的问题亦常常因此而停滞不前。

    她想起欧洲的黑暗世纪。
3 L* T! S; O6 d+ p
: z# [& X/ G2 k) W. j% W    “为君者，需要听取所有的声音。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无论是有利的还是有弊的。作为首领，他必须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取最适合自己的用，而不是以什么作为依据。”
: J0 K* D' u5 h5 g% s. S: J
    “什么都要听吗？”
; {8 |! ^# Q+ {1 S$ V9 W
' P* a3 n4 a8 w8 y3 i# u4 @' |    “是的，举个例子吧。你是鲜卑人。你学的是汉人治国的经典，用的是鲜卑人打仗的法子，统治着大魏的百姓。在你的百姓里，有鲜卑人、杂胡、汉人，还有西域人。每个族群的信仰都不相同，你若只接受一种，便是不公平。因为你的百姓是一样的，你所有的子民都有选择不同信仰的权利……”
# W: i+ a! Z) M" \
    “所以，什么教义都尊重，但不表现出自己的好恶来，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一视同仁，将它们变成利于统治的信仰才是真正聪明。否则的话，你抑了佛，道门兴起，你再去抑道，何时才能安宁呢？”
0 O) {5 e' b" U. Y& l' e; |0 g+ R* f
    “花姨也觉得我父皇抑佛做的对吗？”
, W0 Z2 u/ J- l2 l' ]
' T: u7 D" u, F: p) _% t6 O6 K6 p    “啊……我没说他不好。”贺穆兰左右看了看，见所有人都没有注意他们这边，连忙小声又急速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8 A; {# {( y5 \/ F, j1 O2 c
: [% V. d' T" F1 J    “我觉得不对。但他没的选择。”

! Z6 d8 K& H8 l% R: Z1 _9 d    “我刚刚说过因果轮回对吧。如今佛门弟子激增，这便是果。造成果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连年征战，而人人都不想打仗了。家中的男人一个又一个的死去，这让很多人情愿倾其所有去供养寺庙也不愿意再看着亲人送死。这便是‘因’。”

    “你是监国的太子，见识应该比我更广。这点你承认吧？”

; }* i& [8 [' F0 b2 e* B    表情有些沉重的拓跋晃点了点头。
  M5 _* j3 e- ~4 D1 d" b8 m
) y# |1 K1 Y) _3 u+ Y    贺穆兰满意的继续说了下去。
" G  D9 ?0 ?# `( Q8 y
; H- m2 h7 p; A+ R8 r# [    “所以，如果一直要这样征战，百姓过的越来越苦，这种事情是禁不住的。没有佛门，还有道门，连什么地方都没得逃了，就该造反了。”

4 z3 L) F- @1 f% b7 E7 ?2 E! N- p    “陛下如今抑佛，要么是觉得天下已平，那些被吓得惊慌失措的男人们该回家去了；要么就是还想继续征战，需要更多的男丁……”

. Q" [3 f0 d' }; V' P0 O    贺穆兰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拓跋晃。

, }5 ^  D0 d' [% l9 M    “太子殿下，你能不能告诉我，如今的局势，到底是哪一种呢？”
* n  _+ r' H1 Q6 T7 E
    ……

8 b; N0 }$ x& ~. ^+ }' v    拓跋晃低着头，不敢去看贺穆兰的眼睛。
, |) H% i% W' z6 P$ e
    “殿下知道木兰为何从军吗？”

6 ~- t7 I( v; k5 O4 t5 _    “不是因为家中父亲年迈多病，弟弟又年幼吗？”
; M; {3 L4 P7 ?  M
    “是这样，也不仅仅是这样。”
6 w. b  d9 |" @. u0 f) I
, h3 X- N( p" y  g    贺穆兰笑的极为温柔。她一想起那位女英雄与众不同的想法，心中就熨烫的仿佛连四肢五骸都温暖了起来。

    “大魏前线和后方分的非常清楚，南方的百姓安居乐业，北方六镇囤积重兵和军户，负责为大魏征战。木兰生于北方六镇，从小见惯乡里男儿接到军贴就立刻出征……”

    她那看起来平庸无比的面容，仿佛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微微的光。

- h7 z- ~$ I9 V' x7 D( x    如今他们不像是走在林间偏僻的小道上，周围充满着有些过于安静的严肃感。

: J/ h1 P* y, z& [3 E    “大魏的女子们送走了父亲、丈夫和儿子，换来了后方的和平。男人们为了保护妻小而在沙场奋战，在我们那里，最怕看到的不是军府送来的军贴，而是穿着黑衣来村里报丧的兵丁……”

6 j5 O7 t3 y/ e; Z0 X2 m    “‘男人们为了保护女人和小孩奋不顾身，而如今换我来保护一次男人，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因为这样的想法，所以花木兰要去替父从军。”
  s( P/ G9 d* e5 y: v! G  M
8 v/ s9 ^$ _2 p3 ~5 H0 c    拓跋晃看到贺穆兰的脸上泛起了微笑。

  h. W; K: T& l4 D8 y    “殿下，能够保护人的内心和生命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佛祖。”
) S& S% Z$ U( L# d. j8 I, b! B
    “这一点，请你务必要记住。”
# Q2 ]: F/ W9 W7 T2 x% V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0 r* s- A0 N" X7 ?9 {) t
5 \: P( E; ~: C/ n* t' _+ [    “然后他大概羞愧的跑掉了。”
/ d. g' [; o7 t! Z8 Y! Z. u/ }$ H
    阿单卓吃了一口鸡蛋。
. a3 [( M4 h6 m, n5 M1 O
- ?; Z5 A6 s! N! ]0 u' f# g    枯竹（大惊失色地跑掉）：他居然吃鸡蛋！他居然在佛门吃鸡蛋！还想要揍我！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1:42
第50章  第三个火伴（一）
% ?. P8 @/ W3 ^$ B3 j1 i
    离开枯叶寺后的行程变得快速了起来,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到了陈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时分,终于可以看到项县的城墙了。

    说起陈郡,就不由得说起大名鼎鼎的谢家。此地郡望最高的便是和琅琊王氏齐名的谢氏。

) j) g( S0 a' `5 G* v- @; @- ]1 B. @    只可惜大魏征服的陈郡只有半壁疆土。但即使如此,这里也是魏国汉人居住的最多的一个郡县。

9 E9 F9 ~/ U( ?    项城的城墙修的极为坚固，大约是因为过去不久就是南方刘宋的缘故，所以大魏一直不敢放松对项县的控制，不但所有练兵的尉官全部是军中退下来的宿将，北方六镇更是有不少老兵会被换防到此处，这里的郡兵绝不是其他州府那种良莠不齐的情形。

. Q- r: j# o& f, m) M7 v    陈节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举家到这边做官的。他是陈郡的督军都尉,也就是教头一样的人物，按理说应该人缘很好,但似乎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

    城墙在夕阳的照耀下隐射出淡淡的红色，看起来犹如染了血。这样的联想有些让贺穆兰不安了起来，所以她的视线很快从城墙上移了下来，转而下了马，和其他人一起向城里进发。
3 @) c& n- b: x# H1 e
    .
2 F6 F; r* i" \
    “进城做什么？访友？办差？”
3 W  u' A& H, p2 @) k4 v/ q4 O
( p* o8 L. f( l# B8 r, l    因为贺穆兰穿着鲜卑人的衣裳，而且还跟着不少“随从”，带着“姬妾”，所以城门官也不敢阻拦与她，只是站在他们的马下进行询问。
" ?$ y! |4 _' G. Y# B
    再过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关了，他们是飞奔的速度赶到项城门口的，每个人都风尘仆仆一副累惨了的样子，尤其是拓跋晃，他一向是披发的，在冬日的寒风中策马狂奔时，那发型就和疯子没什么两样。
" |0 s( K/ N! M3 Z7 j8 y
4 k- n6 n. ~& ^5 u& y% a/ t$ I    “……访友。”贺穆兰想了想，觉得只有这个理由最接近自己的目的。

+ h+ f  C& H8 i! h    “八个人，入城访友。”他伸出手去。
4 M3 s* q2 k" ~! c, ?
    “这是？”贺穆兰求助的望向狄叶飞。

# H4 Z7 v" P# ~' S/ M' d5 Z    他一路从敦煌跑到了平城，一定都知道他要什么。

    狄叶飞没有说话，从怀中掏出一块铜牌晃了晃。

    只要是军中之人都知道那是什么，城门官虽然是小吏，但也隶属于军中，所以一见那铜牌就吃了一惊，连忙给他们让路。
% t0 f% j( O8 r9 T
    “他到底是要什么？身份证明？”拓跋晃皱着眉问狄叶飞。
+ P: R: Y; [9 l9 q
* `) M) w) G- e8 W# z    “他是要东西。”狄叶飞不屑地冷哼，“雁过拔毛，想要点好处而已。”
2 ^, \  c/ X+ s; }9 v, P
    拓跋晃听了勃然大怒。

    “小小的一个城门官，怎么敢替朝廷收入城费！”

    大魏是没有“进城费”这一税收的。大魏初年，商路不通，民生凋敝，又连年征战，所有各任皇帝都赞成商人和百工匠人四处游走带动商业和手工业，并不收取入城费用。

5 R" [, u0 V+ S2 }" x- E0 d    “大家都没有俸禄，不靠这个刮点好处，怕是都要饿死了。”阿鹿桓并不觉得那城门官有什么不对，反而替他说了句话。

    听到阿鹿桓的插嘴，拓跋晃轻哼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 Y" `  {$ x0 {0 i! ?6 F    贺穆兰先开始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后来略翻了翻记忆，不由得大惊起来！

    怪不得花木兰不要当官！
' s" _) X. s2 R9 J
    天啊！北魏初年的官员是没有俸禄的！

! A' u+ N- r$ }8 \  W# @% H! Y3 F    也许是因为鲜卑人是部落出身，所有的任官和士兵以前都是部落元老和部落兵，所有从立国开始，就没有“俸禄”一说。

    虽然每个官员都会按照品级赐田、也会在年节的时候发放赏赐做“福利”，但上至司徒司空，下至九品芝麻官儿，都没有其他收入。

$ |1 R/ a1 c0 O+ ~  a* P    官儿大的，地大了以后租人耕种或者自家耕种，田地里得出来的出产可以卖掉换成其他东西；可是官儿小的，除去本职工作外，就没什么时间种地了。租给别人种的话，地小也收不了多少。
4 V8 L8 A$ p3 B8 w4 r9 d& Q
    在这种情况下，从上到下都在捞油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吏治*、制度不明，三官职造成的职责重叠等官员制度上的缺陷，让大魏的朝廷系统变得十分臃肿，贪腐也十分严重。

! {7 S5 ^8 L, u; E0 w    军中还比较好，会根据军功和品级发粮食和赐田，而且如果在战争中得到的一切东西，小到针线大到女人，都属于战胜者的战利品，过的倒比后方的官员们滋润的多。

    这也导致一些寒门和小士族想尽了法子进军中历练，而不愿到地方上去做官。在大魏各地做地方官的，大部分是家中有出产的世家子弟、庄园主，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汉人高门的子弟，不愁吃穿，也不怕没有俸禄。

- Z$ y3 F9 N, L8 _1 P% x    贺穆兰心中惊叹了几句汉人牛逼，这样子乱七八糟的官员制度也能治理好这么大一个国家，对拓跋晃和拓跋焘更是佩服万分。

    再一想拓跋焘一直以战养战，是以国家这么多年才没有被拖垮，现在周边几个国家全被灭了，还能靠什么发战争财呢？
& _" g1 |. j7 j/ l8 j3 E
    不过只是一瞬，她就把这些疑虑全部抛到了脑后。
4 M% m- W+ L' P! R  W
    她又不是尚书郎，也不是朝中官员，她替他们担心这个作甚！
5 k" }9 S, o7 E& ~5 }6 k' T. G
    “花将军，我们现在是去陈都尉家，还是直接去衙门看一看陈都尉的情况？”阿鹿桓现在是白鹭的头，所以有些话现在都是他在问。

    “……我想先去牢中看看陈节。”贺穆兰看了眼拓跋晃和阿单卓，“你们还和昨日一样，拿了白鹭官的牌子去找个衙门住下，等我问清陈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回来从长计议。”

    “天色这么晚了，不如明日再去牢中，我们先一起去住下？”狄叶飞看了看天色，冬日里天黑的快，刚才天上还是红的，如今已经暗到发紫了。
  R2 j; o1 i" w9 `( \( s/ i
! e/ c0 F5 F* w    “陈郡此地的鲜卑太守是我昔日在羽林中的同袍，项县也有我旧日的部下，明日消息就到了，不妨先安安心，等候消息。”

    狄叶飞要坚持己见的时候，贺穆兰总是有些迁就的。这大概是原身的主人留下来的意识。

    所以阿鹿桓又一次向贺穆兰等人展示了“皇帝耳目”的力量，只凭着几块白鹭官的铜牌，便成功的住进了县丞的家里。

    这个县丞不但对他们毕恭毕敬，而且当他们问到此地都尉陈节的事情时，立刻将事情的经过说的一清二楚。

    “这位都尉的官声很好，也不怎么和其他武官多牵扯。只是有一点，这位都尉每几个月总要告假一回，说是去探望旧日的同袍。刺史欣赏他的武勇，总是应了他的假。”

    “这原本也没什么。武官不似文官，若没有战事，偶尔出去离开一阵子也没大碍。怪就怪在他每次一走，此地库房发给郡兵的粮食就要少上一些，等他再回来，这库房里的粮食就又满了。”

- J: J4 z9 T: L- s    “因为借出去的数量不大，而且陈节每次出去粮食都带的不多，还回来的时候甚至还会多一点，所以库房的库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上个月吧，陈都尉擅自开库取了五车粮食，一去就是一个月，说是回来就补上，可回来后不但没有补上，也不告诉库曹粮食到底去了哪里，库曹一看这事瞒不住了，就只好往上报……”
, l$ l3 N% z! {) m: i3 p$ i
    “事情一闹出来，陈都尉下了狱，那库曹也被抽了五十鞭，发到北边去修城墙了。因为还不知道那些粮食的下落，所以陈都尉被关在了狱中，日夜审问。”

    县丞管不了郡里的事情，练兵的都尉是直接归鲜卑太守管的，负责刑狱之事的太守则过问刑名。但因为项县是陈郡的治县，所以这位县丞也知道不少内幕。

    贺穆兰从听完此地县丞说的来龙去脉后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a! D- {: u' s0 O0 X8 @    但凡下狱被审问的，一定都被折磨的体无完肤，受遍了酷刑，好人也折磨成了坏人。

    就算陈节是个曾经战功累累的武将，五车粮食也不是小数目，此地太守没道理对他一人特殊处理。

- L6 Z) }6 a/ h/ s; }    这么一想，到如今陈节还关在牢里没判，一定是牙关紧咬的缘故了。

    狄叶飞也没想到事情有这般严重，当下连声安慰贺穆兰，劝他放宽心。
. w$ T# w; C2 E* T
    没过一会儿，狄叶飞留在鲜卑太守那里的部下也接到传信赶到了县衙，得到的结果和县丞说的没什么区别。
3 |8 A; a/ @" k
    “呼延大人已经派人去牢里知会过了，花将军若是要去探望陈都尉，随时都可以过去。郡里也在头疼这个案子，陈都尉一直不肯承认自己私运军粮，也不说那些军粮在哪里，这案子就没法结。他听说陈都尉旧日的主将到了，便连忙请我们转告您，希望您能劝劝陈都尉，把真相都说出来。”

    那亲兵也是一脸唏嘘。

    “这陈大人听说也是一条好汉，被刑官用刀环敲断了肋骨依然不肯松口。要不是他有官职在身，一旦受刑太过，上官倒要反坐，怕是吃的苦头更多。”
- P/ [3 y; y4 J( n/ u
" [" R3 O7 U- T, z/ X( G( |, I    贺穆兰等人听到“敲断肋骨”这一段，人人皆是蹙眉不语。
, N# x/ e- n* s  J& m; T$ m
    这是鲜卑的旧型，专门对付卖主的仆人。这刑官对他身体的折磨倒在其次，陈节是曾经参加过北征柔然之战、征西凉之战的勇将，用这种刑罚，对他也是一种羞辱。
0 B: Q' `, T& Y6 g- A
    贺穆兰根本就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一个人去了囚禁官吏的“内官狱”。
7 L$ L2 T5 O, T* M
% k/ t( J' N# R' [8 G; v; I    “听说你是陈都尉的上官？”
( ^: [1 h5 ^/ |. x
    因为有鲜卑太守的吩咐，那牢头举着火把领着贺穆兰往下层走。
$ V; ?0 G& x3 \0 }  u6 C' h$ e
8 G/ A+ l6 x" K( Y9 U4 }8 _    “是的。”贺穆兰有些冷淡的回答。
# i, U' ~2 H$ p5 L, j
, N# p. L! r4 J3 b    在这种地方行走，当然不会有多么好的兴致。

! S5 `- V. o: h  E. `- u    即使贺穆兰是第一次参观“古代的牢房”，也不想再进来第二次了。
( s3 {) i' O% U" ?5 d- s  F" s
% O6 r4 F1 g9 l1 v, }2 J- t    和大部分监狱一样，这座牢狱建在地下，通道很窄，而且弯曲的地方也多，空气中弥漫着腥臊的气息。即使是大白天，这里也是黑漆漆的，火把将他监狱墙上阴沉的砖石照得通红，那颜色看起来很让人作呕。

    他们一直下到很底层的地方，一路上的狱卒们看起来一副严酷可怕的样子，还怀着不信任的心情望着他们。但是因为他们跟牢头在一起，所以也没人阻止。

3 t" r  b! R" L) s# ?    “许多人都认为他是被冤枉的，一切都是库曹使的诡计。但无论如何，那些军粮是要找回来的，不然许多人都要受牵连。”
1 G3 U# C: T4 W* a# R9 X
    牢头说的很实在。

    大概走了一刻钟，他带着贺穆兰到了一处看起来很坚固的屋子外面，对着铁窗大喊：
- d3 d. N$ X: w3 u
    “喂，陈节，有人来看你啦！”
$ T  T7 q. S, W9 P
) |2 W: S! J% B; Y6 `' J    接着阴暗的牢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一阵子之后，裹着毛毯的陈节将脸伸了出来。他只有露出半张脸，身体还是躺着。牢头敲了敲铁窗接着大喊：“起来，你的旧主来了！”

    “什么旧主？”

$ d! P! }& r0 N/ c7 z9 x! ]    有些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然后整张脸都从毯子里伸出来了。
. N- I9 ~2 y: _% f; q2 {/ b
    “是我。”

    贺穆兰走到铁窗旁边，对里面望去。

    两人眼神交接的一瞬间，那股熟悉的眩晕和头痛向贺穆兰袭来。

    ……
8 n% r/ f: e3 Z! U
( @5 O: {7 S6 }, t5 ?  d3 O+ w. Q+ T' Z    又是过去的记忆吗？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1:54
第51章  第三个火伴（二）

    陈节祖上来自颍川郡,是当地有名的豪强士族。陈节的曾祖、祖父都曾秉持汉人的传统和操守,直到他们家被编入世府兵中。
+ |. y) g6 ]2 F5 X/ V
    陈家一直对魏国这个鲜卑人建立的国家没有什么归属感,但也没有胆子举家南逃去南方汉人建立的国家里混,所以当陈家因为家境富裕而编入世府兵里甚至被赐予鲜卑姓氏的时候，一切就变得很讽刺了。

    在北魏初年,大可汗会把一些有钱、识字的汉人家庭也编入军户里,这在鲜卑人看来是无上的光荣，可在汉人看来,这不过是鲜卑人打仗要钱、要出谋划策、要汉人帮着督造百工的一种手段。
2 r% t7 y& h% N7 I
    陈节的祖父为了躲掉编入军户的待遇选择了犯罪，他原本想着罪人不得入伍,结果军府不但没有取消掉他家的军户身份，还把他们家原本从鹰扬府兵的地位一下子往下降了三等，成为了别人口中“杂兵”一样的军户。

    这对陈家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打击。陈节的父亲、叔叔们后来都应召出征，但是因为这件事，在军中很受人瞧不起，即使识字懂兵法，也在众人不屑的眼神中一日日消沉下去。

' H& ], E8 d8 Q    他父亲的鼻子在战场上被人削掉，但总归还是安全的回来了。他的叔叔们却是死的死，残的残，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 f  f: A' s" T! Y$ t& [" l
7 i1 }3 ?4 a: O6 W: f1 a% t) A    任何耍小聪明的事情都不可以做。为了避免吃亏而做的错事，到最终都会酿成大祸。

3 q! @( s; ~  E    父母从小对他的教诲，他一日不敢忘却。
& d2 s( |) `/ L9 X) {& r2 k
: Z; Y% \2 y1 F& Z! U    等他也到了入伍的年纪，便毅然选择了最危险的黑山城成为自己军旅的开始。这里是大魏和柔然最前方的战线，无数男儿从这里赢得荣誉和财富，也有无数男儿命丧此地，成为抗击柔然而死的“勇士”。

2 S% {& n: g" P# X: ?8 G) F: M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陈节都不抗拒。

- @8 i3 N2 t% I# B* p  ]6 u    祖先因畏战、懦弱而犯下的错误，由他来重新洗刷干净。

, h8 k, u. b7 H" R! ^  M! f    陈节注意到花木兰，是被他的箭术所吸引。
+ j4 k& U. Q& B1 r8 X3 {% k$ w- f
    大魏大部分是骑兵，军户还要负责帮军中养马，所以骑术好的人并不少见。可是在马上骑射了得的骑士就不多了。
& W( u$ f# T+ P5 M" b' b3 E
( `' o- N/ R: m" ^    无论陈节多么自负于自己的武艺，多么的想建功立业，但现实一下子击毁了他的自以为是：
) s  T& [5 M4 |6 q
    ——在沙场上，有时候仅仅靠武艺高强是没有用的。
! E, ~, q0 `% q% ~6 d( |- B" T
    柔然人并不脆弱，相反的，因为柔然自己国境内也经常征战，所有柔然士兵全靠战利品过活，这些人恶心的如同蝗虫一般。
1 z: x7 R) Q. G" {9 h1 T
4 J, \' `! d6 d$ c6 _$ x( f' O9 H( r9 ?7 d    他第一次出战，就被侧面突袭而来、人数多于他们数倍的柔然人包围了。他和他的伙伴们奋力拼杀，也只能勉强周旋，对方阵中那带着狼头帽子的柔然男人像是一个恶劣的怪物，一会儿指挥柔然人杀了这个，一下子指挥他们射死那个，眼看着新兵营里许多意气风发的袍泽一个个憋屈的死去，陈节胸中涌出了一股血气……
7 G5 J) \" H! x; Z# O  J
) u9 ~$ Q/ J( Z    老子就是死也要杀了那个狼头男人！

    死也不能死的这么憋屈！

    陈节用的是军中不多见的武器——马槊。
( D) I5 E  v$ S' G5 X
    这种武器看起来简陋，事实上要做成需要三四年的时间，槊杆到了最后还有可能开裂，一般人家根本不会去做这样的兵器。

    陈节的长槊是家中从他学艺开始就准备的，陪着他度过了十年的时光，在马上舞起来，那真是寒光点点、快似疾风，他也因为自己的武艺和与众不同的武器在新兵营里出尽了风头，一开始就是从火长做起的。
5 s" a  i2 \$ S" _1 b0 v2 g
8 m0 m7 E$ T8 }' s    而如今，这把马槊的主人正在拼死拼杀！

3 {8 Y( w4 T/ P# z    他红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狼头的柔然首领，几乎是以悍不畏死的气势一步一步的向着他的方向前进。

+ |/ x5 m! c9 `+ @9 T# w6 ~    俗话说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大抵便是如此。人被逼到绝路上时发挥的潜力简直让人吃惊!
( {* ?  d, G  [' f+ v5 v
/ {0 ]' \2 o( [    “那小子是不是疯了？”几个柔然士兵看着一身是伤依然还在反抗的陈节，“他找死？”
* R, C( |/ V. t! `
    “不管是不是找死……”一个小队长举起手中的弓，“也玩弄够了，该让他死了。”
+ z# Z2 J2 y- u# B6 V
    “他那皮铠我要了，一看就是好皮子！”

; O0 n! P0 E9 k6 a5 R$ a+ _    “我要他手上的武器！”
4 N! F$ Y" }4 v  S
    陈节单手提起自己的马槊，聚精会神的盯着远处的狼头首领。他在等，等一个机会把自己手中的马槊投出去！
; t9 X3 `% B' r( }9 S- {
    他的伙伴们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们都在军中见过他“飞槊”的本事。被柔然人像是猫捉老鼠一样调戏的新兵们也都激起了血气，奋不顾身的掩护着他继续往前。
- k0 T" j4 `( v$ U9 {) C$ l* [
9 G: w; n9 g" B) W1 C, _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柔然小队注意到了这般的情形，他们加快了割首级、剥东西的速度，开始向着仅剩的几支魏军那奔去。

- G" A* r' B9 p6 C; M    军功！
4 j9 w; d8 c0 V* K8 B
    铠甲！

/ J6 S/ `) F; j3 N* A    武器！
7 x* g# b* v, J+ x% v# Y/ w
    这么大块的肥肉，怎么能让别人吞了！

4 W" |0 T5 G3 T3 z$ Q8 r    近了，更近了……
+ t: v! ^" Z& G/ W% h: y2 O% @
2 B3 p# h) i6 |: ~7 S. @; h    嗖！
" h5 ^. c, C1 w$ B' l2 @9 F9 x
$ @' O4 u5 F& G# T    陈节深吸一口气，沉腰扭臂，将自己的马槊投了出去！

    “保护百夫长！”
, v( f; }4 M  b7 X" i
    “杀了那小子！”
+ H. R% |( r9 i7 _# w
    马槊带着几十人的期望，向着百步之外的柔然人将领飞去。

5 t1 v6 Z) g, h+ S    然后那狼头男人驾着马急退了几步，原本该射中他脑袋的长槊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下来，将他的马头一下子钉在了地上。
$ e0 \* S* [& I! Q# `% [: A  y! s
+ q; z; c1 t  P8 b    战马轰然倒下，那狼头将领露出惊魂未定的表情在地上滚了两下，随手拽着一个奴隶挡在身前，爬上了自己的替换之马。
% a9 f, _$ Z: Y
    “杀了那投枪的小子！”

; {/ r6 q$ ]7 k2 L6 I    “把他们都给我大卸八块了！”

    没中！

4 `# s7 |' a/ d7 F    居然没中！

* W8 i! |$ W- R  ^, P" c' H    还惹怒了蠕蠕人！
3 w! J8 Z+ O1 u3 b7 s, v
    陈节和同火们都露绝望的表情。
$ |4 `/ {4 D& C7 r; @2 Q( {
* R! d$ I+ N4 c' E    突然间，大地上震动的声音越来越响，响到让人耳膜鼓胀的地步。

    这是铁蹄拉扯大地而发出的声音。柔然人有许多人不钉马掌，能传出这样的声音，十有八九都是来自魏军的骑兵。
/ U7 d/ n" h0 _% a. {& Z
" ~, M6 E. V: A3 n* u    “随我冲锋！”
% V# j2 o* r! e, Z' j
    一声高亢凌厉的号角声后，一面大魏的旗帜出现在了土坡的尽头。

5 f6 R6 T% M5 n" l: d! D1 n    得救了！

    只要撑到那边的将军冲锋下来就能活了！
0 P+ n4 |1 V! A/ k
$ Q: }! O, d1 e# b) _: ~    突然而来的援军激发了所有人的斗志，柔然人喜欢围杀，却最不耐正面硬碰硬的战斗。他们和大魏打了无数年仗，知道这个对手拥有的都是什么样的疯子。

. D9 h; L& J! c$ d& t0 \    为战而生，战死方休。
7 t' k) E: K5 c: w
    “走！”狼头将军看了眼前方的旗帜，“撤退！撤退！”

2 R0 ^* G& h1 r- p. i    “现在走？”有几个柔然百夫长不愿离开。这是这边最后一支魏军，也是装备最精良的一支队伍。

1 D6 }0 u8 {: U& B. N2 h- i$ H% g    那狼头将军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了一眼那百夫长，自己掉头先走了。

% `$ ~5 U3 H6 J    远处，发现新兵被围的花木兰立刻组织自己的队伍发起了冲锋。刚刚出现在新兵们身上的命运犹如反转一般降临到了柔然人的身上。

    就在刚刚柔然人出现的土坡上，花木兰带领的队伍犹如利剑一般向下插入了战场，刀枪剑戟组成的攻势如同一架巨大的杀戮机器，无情的绞杀着对手。

    友军的身影似乎就在片刻间到了他们的身边，除了狼头将领已经带着不少人调头离开以外，大部分柔然士兵还是留了下来。

    毕竟他们的人数只有他们的一半，而就以旗帜来看，来的也不是什么名声在外的将军，估计只是杂号将军而已。

    这样的将军在魏军有许多，什么虎头狮面忠勇仁义，听起来威风，其实有可能只是带着不到五百人的小将领。

7 L5 I% H( w0 p0 V1 M; K% w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错了。
2 h/ d8 S& j( d# o3 Q+ u, U
2 I" R! v% E! `) T  Z6 y+ c    为首的那位将军劈杀起来的时候，那骇人的力道几乎可以把人劈成两半。而他身后的骑兵一接近自家的友军立刻调转方向，摘下弓箭射起箭来。

; k$ N3 r' m5 x; W& Z    那道颀长的身影还在阵前无情地砍杀着敌人，所过之处，很快就堆积起了尸体构成的血肉长毯。

    柔然人胆寒了，他们想跑。
& `* e( c* Q" B2 Z
  R+ u( K; M' S) U5 G    花木兰很快就带着精锐杀到了敌人面前，这时候敌方的头目已经跑得很远了。她一眼就看见了扎穿了马脖的那只长槊，这支玄黑色的马槊犹如从天空劈下的闪电，整个贯穿马头，从马脖子处斜斜地穿了出来。
6 ?* X& y$ Z: O9 Y( I* F; t( A$ C$ x+ d
2 E$ V, P3 O5 U, E1 f3 e  d    她控马过去，在飞快掠过死马的同时俯身下去，拔起了那把长槊。

" P, I. B. }, p- A) D, e2 J1 P    长槊入手，那让人满意的手感使得花木兰不由得出声赞叹。

. f1 b, ^% u/ ?- w1 {1 n    “好兵器！”
- U; X7 ^/ ^6 r, a9 t- q6 {& j& O
- t% y9 Z( ~; b; L8 [# v8 y    她的武器坏的很快，几乎是每经过一次白刃战就会重新换上一把。她的力气太大了，在给别人带来伤害的同时，也在破坏着自己武器的完整性。

    柔然人已经败走，没有走的都永远的留下了。
6 r# u1 T$ u+ t: y% C. j- t
. S  e& x7 ~/ K% G5 ]% P4 ?% W* l    现在是魏军“打扫”战场的时间。
0 t  b4 I- J8 L3 V- `. X
    割掉首级、将未死的人补上几刀，扒掉他们的衣甲，搜走尸体身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埋掉敌人？那是多余的事情。秃鹫和野狼会啃食掉他们的尸骨。
1 d. H% ]2 G- \+ b& Z: O$ n
    对于袍泽，他们要做的就是就地挖上一个深坑，把自己人的尸首丢进去，再纵马踏实土地，让野兽和敌人都找不到袍泽的身体。
$ |3 H; b. v5 h1 t% x
    这样的过程对于花木兰的队伍来说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所以“打扫”战场的过程既快速又有条不紊，犹如蝗虫过境。

    对于陈节他们来说，被埋葬的大多是黑营和他们一起出战的袍泽，而被救的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按照一贯的惯例，等待援军先挑完东西，再来重新“打扫”一次。
. c# K4 Z& X, V& \5 Y6 W& a# v+ q# u
    陈节和他的同火早就战到脱力，此刻正躺倒在地上懒洋洋的看着这支队伍。
& D0 ^, c: M8 C& ?9 R" X" m
2 ^9 [& o6 e# t" r; i    “虽说要谢谢这支援军相救，不过我们右军的正军现在应该在追击柔然人，他们怎么在回营的路上？”
- c7 X" Z, j1 H7 U, V! q
0 l% r& Z; A0 P! Z, ^, B% B    新兵得到的命令是回返大营，正军的则是继续追击。他们是在回营的路上遇到了设下陷阱的敌人的，因为一起出营的前锋军们还在远处厮杀，所以人人都做好了战死的心理准备。

4 X! D6 H3 p5 C    “不用说，大概又是那一队人。”一个知道原委的同火神秘地说了起来：“就是王将军手下那个花将军，他很少追击柔然人到更远的地方，也从不孤军深入。”
. x# Q$ q0 a- ]+ B5 M; O
& Y1 o/ C% T2 v) @3 K    “他们都喊他‘胆小将军‘。”

7 I2 V8 ?  `, L5 X    “胆小？我看他杀人如麻的样子一点都不胆小！”
2 W5 e$ r& U7 Z7 s' x* A- |8 s/ ^
    “他曾说过自己怕死。而且，听说他对他手下的兵说，他不喜欢频繁的更换手下，所以每个人都要把命给保住。”

    “这没什么问题啊。”

/ g1 e6 _- X; Z* m% ~" A! }( }3 F    “当兵的怕死就是不对！怕死还怎么杀敌！”
) o0 |/ Y& ~- S
% T1 {8 R: V- O2 |5 A    陈节的手脚都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听着同伴们的议论，他朝着战场那边的“花将军”看去。

    他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2 i& t  G1 e, k' L, I" G# j3 ^: W
" ^( i5 }* Y5 \+ f8 C# p1 K    他一脸欣赏的拿着什么？

    那不是他的马槊嘛！

. U. k/ M, ?2 \0 F    “陈节，你要去哪儿？现在是正军打扫战场的时间呐。”一个同火担忧的扯了扯他的衣衫，不让他莽撞行事。
  v! a2 g+ Z$ y" H9 S
    “我不是去‘打扫’。我的马槊被那将军捡了，我得去要回来！”陈节最宝贝的就是那把兵器，刚刚若不是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死，也不会让那把武器脱手！

    “你傻吧，那么好的马槊，换了是我也不会还你的。更何况你若是死了，花将军带走什么都是应该的。”同火低声劝他，“反正要不回来，你不如卖个好，就说这把武器是你的，但你愿意献给他。他虽然是‘胆小将军’，可是天生神力，是军中难得的勇士。”
0 R# f8 s, a( i$ x$ `0 N, ]
- f7 _- m0 ^+ p- L* t    “我为什么送他？”陈节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那是我的马槊！”
' @" r1 R* H" s) r+ k( f0 j4 |
    “你怎么证明？”那同火咬牙劝他，“你别和他闹僵了。就算我们全部‘战死’在这里，替我们报仇的这支队伍也会得到嘉奖的。”
4 y) @# o' o* T
! @4 B* b! q: E  H    “你……你是说？”陈节瞪大了眼，“为了一支马槊，我们要被自己人……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5 B' S. x, ~& l& v1 N- Y    他一直觉得这位同袍怪怪的，平时处事也很小气，却不知道竟然疯癫到这种地步！

    他们要是想得好处，刚才在战场外等他们死绝了再冲锋就是，何必要那么早跳出来，冒着危险杀进敌人之中？！

. V' R$ c$ x7 b0 T! U+ }& @    以后要离他远一点。

. X) r9 M+ c5 `+ B, j- m    “你不信我没事，别拉着我们一起倒霉！”那同火见他有些怒火，在心里也骂了他几句不知好歹。

    “那将军若是问我们这马槊是谁的，我们可不会帮你作证！”
- n7 q! [& W- [% d
    听到这话的同火们面面相觑，有几个呐呐出声：“威贵，这不好吧？”
/ `6 [3 |$ Q- J2 i! I
2 N$ p" K8 F' ~    “哼，你们以为军中各个都是菩萨？”

) j' p) u; Z. k    陈节被这同火说的堵得慌，一扭身就往战场正中的花木兰那里奔去。
5 E  M5 M! W8 h/ I$ L
    和其他人不同，除了自己的那支槊，她没有去挑选任何东西。这原本是武将的特权，就如被救的人要等援军先挑完再挑一样，领军的将军也有先挑选战利品的权利。

( {4 F8 x: F6 ]/ m% S    但他就这么倚靠在自己的马旁，脸上还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表情，等着自己的麾下做完该做的事情。I
% @- ]  `/ V* h5 C/ h# [
    只是他的手上，还一直握着他的那把长槊。
  ^* X1 D5 v+ e  z! f4 F
% k9 B+ p* O, ~+ g6 C    陈节此时满脸满头都是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这么一团面目都看不清的家伙跌跌撞撞的往自己身边跑的样子实在是出人意料，所以花木兰左右的副将立刻驱马上前，拦住了他的脚步。
, y. d  P5 N! [' d& }5 [
    “站住！什么人！”

0 P' _5 e/ Q* F) ^    “有话就站在那边说！”
1 _! w- f3 t# ^9 Z
    花木兰抬眼看去，发现这一身血污的士兵正是在土坡上看到的那个拼杀的最凶狠的男人。
# k* J' @/ f4 q  `$ y1 }+ h8 {: a
    因为印象深刻，所以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倨傲的表情，只是用略微冷淡地眼神注视着他：

    “找本将有何事？”

: o* w, ]: q( s9 K    陈节从看到花木兰并没有急着搜刮战利品的时候，就觉得拿回长槊无望了。这个将军显然看不上这些蠕蠕人破烂的武器铠甲，只对他的武器爱不释手。

) b; X- T3 l. g* n$ e    这样的情形，怎么会把他的马槊还他呢？
: M1 t* A( f& \: q  D: M
    而他之前鼓足的勇气、想要用行动来证明同火都是无稽之谈的想法，在看到花木兰浑身挥之不去的杀气时也都荡然无存。
, b1 u- M' T: t  k6 A; H2 K
    不是他胆小，而是真的抬不起头来。连他周边的空气都像是凝固成了实质，压的他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 j: O3 i3 M% E( ^  ?3 X    陈节在面前武将慑人的气势下嗫嗫喏喏地开了口：“没……没什么……”
' t1 H$ I* A( w" o& t
    陈节，你就是个胆小鬼！
% \% h. A$ t- Z1 p. k) @" B0 F
2 u% f0 o/ G" u    呜呜呜，可是他刚才劈了那蠕蠕百夫长的样子好吓人！若他开口要马槊，会不会也被砍了啊？！

+ ^9 F3 z7 ]% Z; O+ p+ J    花木兰被他的回答弄的有些发愣。

/ c8 F, p, q; h4 a    随即，她有些了然地笑了笑，将声音也放柔了一些。

    “有什么事你说吧，不碍事。”
: S' R2 K! K$ w% s# i
0 W5 x3 h' q) L5 f* V3 U6 O0 s- R    她每次冲锋杀敌时都会进入一种玄妙的境界，她的精神力会无比的集中，这让敌人的速度在她的眼中也慢了起来。集中精神杀敌的后遗症就是这种杀气缠绕的状态要很久才会消散，这对她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但这身煞气确实会吓到不少人。
9 M" S0 |+ }) n; Z/ ~5 |
' N& S3 r7 ?3 O    事实上，在她杀人之后，她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9 f$ V: p7 A/ t$ c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牢牢记得不要迁怒于别人。

3 F1 ^8 ~+ C2 A+ L- u/ U2 a    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但任由自己的情绪发泄到别人的身上，这是比失败还难为情的举动。
7 o* a6 l  x3 g* l' w  {- H
8 Z) j8 x& j5 }, M; W/ M, ?2 x    陈节心里的害怕越来越盛了。任谁看到一脸杀气的将军突然露出能吓死小孩的邪笑（？），问别人到底有什么事的时候，都不敢开口吧？
& f: O6 e, ?4 ~6 I
2 S0 L1 h. @  ~) h- n    “你是它的旧主？信不信我让它变成你的‘遗物’哦？”

2 k, P/ o: k6 ~    在陈节心里，这位将军像是下一刻就会说出这句话的样子。
9 ?/ j& p1 g& p
; [! w1 R! w1 L0 }    所以他怂了。

6 F' ]+ }. v5 d! i    “我我我我……我就是想来谢谢您……”他磕磕巴巴的说，“您若没来的话，我们就全死在这里了……”

    花木兰不会被他的话所骗到。在她进入“入武”状态时，同样敏锐的还有她的注意力。

    所以她意识到这个小兵很可能是为了什么其他事情而来。

    会冒着冲撞上官的危险来找她攀谈，一定不会只是“感谢”这么简单。
$ `7 g" B8 F1 N
; P/ Q: o; ^9 e% c    也许是花木兰打量他的目光太认真，陈节的结巴现象更严重了。
2 Y6 D5 g+ B+ w' u1 G
  \) d+ J( b: H: x' d/ n+ E    “我我我我没事了，我我这就走！”
$ F" Z  D/ C" x- ~
/ a3 x8 u0 t: X0 h3 H7 j6 K: H7 N' y    “你……”花木兰皱了皱眉，“你是不是……”

    “我走了！”
/ ~9 D7 p) d: l$ [2 R
1 y6 Z7 N9 L6 _6 E2 ^    “这马槊，是不是你的？因为看你老是往这边瞟。”

    花木兰把话说了出来。
2 f7 m' b9 r$ Z  D; k
6 j) j! |$ s; u8 x5 J    完蛋了！

    要杀人灭口了！

    要巧取豪夺了！

4 Z; W# I' ^1 p5 i. |) n7 ]* u    一时间，陈节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位同火说出的各种可怕猜测。
: S- x0 J4 B& }, ~4 w' I) [
    “这把槊是我的！”陈节的身体因为紧张而簌簌发抖。“不过您才适合这把马槊，所以我愿意……”
$ d: m: k& B$ |1 }0 h
    “拿去吧。”

. ?, E+ v& e1 D/ w% l7 v. W    “咦？”

3 V+ }! U5 q' ~3 m0 J& A    花木兰有些可惜的颠了颠手中的马槊。这样的武器在黑山这边是很少见的。

4 T8 o9 r7 O' k    “拿去吧。我之前就有些怀疑。柔然人更爱使用棍棒和锤斧这样的武器，马槊倒是汉将常用的。”
6 N7 o9 G0 j5 E+ g5 H0 B) C
    “汉人常说‘君子不夺人之所好’，既然是你的武器，那就还与你便是。”花木兰将手中的马槊一抛。
1 B0 T2 [9 O1 O9 B/ S
+ ]3 h& Z, v0 `6 \! f    对她来说，这把马槊虽然用的顺手，但不比狼牙棒粗铁棍好使到哪里去。
9 S) x) `8 G) F  z- [) l
    “接好了！”

    “咦？嗯！嗯！”

, I0 H8 ]) J6 l  W    陈节手忙脚乱的接过花木兰从不远处抛来的武器，马槊入手的一瞬间，他情不自禁的将它抱入了自己的怀里。

    这是他的武器。是他用了十年，全家人费劲心思为他专门打造的武器。他还想用它建功立业、荣耀门楣，他刚刚到底是在想些什么，竟起了将它拱手相让的心思呢？
0 K3 o! w4 [: ?4 {" F$ D( p+ Z6 q
* _1 C+ ~; w2 q$ ^! R5 j' h- Q4 o6 r    是因为他觉得比起自己，这位花将军才像是配用它的人吗？

    还是他的气势太可怕？

    陈节再凝目看去，却觉得这位花将军浑身的杀气都收敛了起来，连眉目间也平和了许多。
; N7 |. p6 S6 K( v2 R2 r5 s
! a6 m3 I1 ^" }2 _- V    他听到花将军笑着说：
, ?0 c/ m9 F/ D6 f% A+ ^9 w2 V/ c
( S/ I( |; ~" @8 m% \* Q    “这么一把好武器，以后不要再离手了。”

    “是！是！”失而复得的情感是他他泪盈于睫。“再也不会离手了！”

    .

    这也许只是花木兰从军生涯中的一段插曲，但对于陈节来说，对他的人生和价值观都无异于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在自己那位同火充满怀疑和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取回了自己的武器，并且大声的嘲笑着他是如何的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

" ]( e# Z8 V% \2 @- ~    对于陈节来说，他取回的不仅仅是马槊，更是袍泽之间的信任、将军对士兵的爱护。
3 `  i2 b2 o2 {7 o" E: p! L
( o4 c. u! f, Z1 ~    是信念，更是对世道的感激。
- M6 j: c$ N' I; ^: y! z5 @1 m& T
/ J% ~, J5 X# m    他的第一战是如此的艰辛，如此的危险，但却还是得到了更多比战利品更珍贵的东西。
! p, f9 w6 G% T2 Z* h  I! m
    他的祖父为什么不愿意从军呢？

    这里明明是这么美好的一个地方啊。

    从那以后，陈节就开始关注起了这位“花将军”。他会在花将军每一次来黑营训练新兵的时候踊跃表现，就为了他能注意到他。
5 ]# p& y  S% n
# O$ ?; @; y. ^    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一战弄的太过凄惨，花将军有几次都将目光扫过他去，却没有一次认出他是那个被归还长槊的小兵。
/ C2 t1 ]8 B2 C* m+ v+ c+ O! {! g
    陈节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不甘心。
( K  A) e# t1 [" _$ w
    他要变得更强，变得再强一点，堂堂正正的走到他身边去，报上自己的姓名。

; k8 M) e% ]: O1 r5 |- d8 W8 S) x    他用尽一切办法往她面前凑，无论是被“手撕”了皮铠，还是被人嘲笑是个谄媚阿谀之人，他都不在乎。

    ***

    “我叫陈节，请务必让我跟在您的身边！”

    花木兰无力地揉了揉额头。

" {& c& _+ t0 `- D8 }9 u7 {5 B    这小子又来了。

1 V3 _* x6 ?. m" P, B5 a    “陈节，我拒绝你很多次了。你是很武勇，但我手下不要拼命的勇士，只要能保护好自己性命之人。你一打起仗来就疯的很，你这样的勇士人人都希望收归麾下，为何非要在我这支护军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因为……”
, L+ ~% P) P  K- F
5 u" j. b. I) r' }5 e/ q1 W    陈节想了想，用最朴实的语言呼喊了出来。

    “标下敬佩您是条汉子！”
4 h1 r# U; V& l$ V1 N6 m
    ……
. }8 ^( G8 A* v6 ~/ x5 S- v$ d% s
1 {4 q& Z0 H7 v) N    花木兰懵了。

: t& {! p/ u( E) Q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2 v. A7 u6 t* S% `) U) W    陈节心里的害怕越来越盛了。任谁看到一脸杀气的将军突然露出能吓死小孩的邪笑（？）

    花木兰：（笑）砍了你哦。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2:11
第52章  第三个火伴（三）

    “听说你又去找‘胆小将军’了？”

. @1 u3 d- V! S. V9 ^    “不要让我再听到‘胆小将军’的话！”
3 X7 w8 ~  {& ^" Z
    陈节猛然跳起,揪着同火的领子，将他使劲按在营帐的柱子上,一字一句地警告着他。

    “他-是-虎-威-将-军！”

    陈节打起架和打起仗来都像是疯子，即使是同火的人也不敢惹他。所以另外几个火伴看到后急忙跑了过来，拉袖子的拉袖子,劝解的劝解，想把陈节和这个倒霉蛋拉开。
. \$ |8 Y+ u0 A- U1 K  W' L9 d
" u7 `% U, s( y' D: D, Q    几个火伴心中都是暗暗叫苦,明明看起来挺和善的一个小伙子，怎么一说到那位将军就变脸呢！
6 ]( j' u: a  W4 E. O
    现在带他的百夫长都知道他一心想着进花将军的护军，对他一直不咸不淡的。而几个同火一方面赞叹他的实力，想和他一起杀敌,一方面又因为他一直想着“跳槽”而只维持着面子上的关系。
3 u- y0 M9 T9 s
. s/ \, d; O6 n% u    听说陈节以前就和新兵营的同火处不好关系,到了这边依然像个爆竹，一点就着。
0 o/ |# e; l& K
; _3 A  C% w* U    “他就是开玩笑，开玩笑，你别放心上。”
/ _0 ^! G3 Q) U' k  H/ Y1 |
  ?, k1 o& E6 g7 i2 m    “花将军要知道你又打架，肯定更不想收你了。”
: @2 w) v8 R4 u4 C( _+ e
8 Y9 a7 a0 }; R, C. p+ Z2 L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说动了陈节，他渐渐松开了手，那个被他按住的火伴一站直了身子立刻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陈节是有技巧的用指节抵住他的喉咙的，所以他一点都不敢妄动。

    知道这群火伴要么看不起他，要么看不起花将军，陈节嘴里暗骂了一句什么，甩手出了营帐。

  C- o$ ?0 C" h5 a' D    “你没事吧？”见陈节出去了，一个同火对着地上啐了口，转身去安慰被吓到的火伴。
) ^8 q% e* n+ C9 s) X1 F9 R  \$ E
. x  B. x7 R) _+ P: x5 ?$ j6 Z$ K( z    “咳咳，喉咙疼。这小子出手太毒了！”

    “别再惹他了。同火相斗，要吃鞭子的。”

    “我哪里惹他了！大家都这么喊！那种胆小怕死的家伙，白费了一身力气！”他梗着脖子叫唤起来：“还霸占了狄美人！”

8 o/ D2 B3 u8 a, _! c1 x! D1 L5 F  O    “你还嚷嚷，要命不要！”同火都被这个家伙弄疯了。“花将军脾气好，你在背后说说没什么。可是要是被狄将军听到了，你这辈子就只能喝水了！”

    军中被狄叶飞敲掉牙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 Z' F( }' R1 }9 \9 H$ V6 D
: F  ^1 B6 q9 [5 F    不是每个人都欣赏花木兰的。
+ s4 t$ ?% ?+ r8 `, B, e7 T
    对于这种连在战场上都是“点到即止”的家伙，很多人都会在背后窃窃私语，或在心中腹诽。
/ `& H0 u. Y% |3 U: \6 N2 ~
# b+ b( S! u% O    内容无非是“我若有那把力气如何如何”，或者“我要是他如何如何”。

    这是男人们的梦想和童话，就如女人总是幻想着有一位高贵的郎君如何疯狂的迷恋自己一般，男人们也会做着“天下英雄谁敌手”的白日梦。
. {* n9 v$ }% I% i% B5 i9 c
2 P9 N5 H0 r1 s0 E    而真正拥有他们梦寐以求的实力的那个人，居然是个谨慎到让人发堵的家伙。
( u; r$ @% Z8 g! R3 B
' B6 h& V( O8 r    这种巨大的落差仿佛就像看着一位绝世美人落到了糟老头子手里一般，让许多人都扼腕不已。
; L$ I  i# l% y0 r; X0 V: [. t/ b
    ***
6 S7 ]! N  h/ [$ I4 M+ g8 b
, i/ m0 N1 k5 v1 x    花木兰也不知道这个叫陈节的孩子为什么一直想要进她的护军。

/ A4 b4 T, f+ ^2 t" D9 ^* x; i( C    她只是个杂号将军，带着几百个人，而且陛下马上就要驾临，她很有可能会被编到其他队伍里去，去做一个正将军的部下。
7 C+ N+ t% C" b1 Z9 w1 f
6 U) J# e' H9 o) ]/ _* Y0 A# W; n    怎么看，做她的部曲都不算什么有前途的地方。
+ }% Z% Y3 Q2 x, p0 M- i
    虽然她的部下死亡数字是最少的，但是，斩首人数也不算多。想要建功立业的都走了，她也不拦着他们。留下的都是家有妻小不想死的，还有各营里胆小怯懦之人被踢出来的。

    狄叶飞常嘲笑她，说她是个捡破烂玩意儿的杂牌将军。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带着这些人有什么可耻的。
# k* R. @0 t+ p( N0 I
    她不带，总会有人带。只要在军营里一天，他们都逃不了上战场的命运。
! s1 E) @( F& ]' o8 h2 J1 w
6 v4 H" l4 t6 y8 n: f    他们虽然胆小，却不是懦夫。该出战的时候，谁也不会逃跑。
$ n7 z  E* E; h* m
. \: X4 a! C2 D$ W- q2 N& Z    无论他们只杀了多少敌人，他们从来不躲避出战。经历过同伴的战死、受伤的痛苦，他们不能停止，只能继续前行，否则就回不了家。

    在这支护军里，不但有她这个女人，还有四十出头的老兵，无论是刚刚走上战场的年轻人，还是家中已有妻小的男人，所有人在这残酷的战场上，要忍受着一切过去没有经历过的可怕事情，只为了顽强的活下来。
5 j) b$ I: L$ Y# I% r
    这难道不勇敢吗？

    战死有什么可怕的？

    可怕的是即使断了腿、缺了手、没了眼睛后面对的窘境。
, J3 X( [; Q* l$ `
( g% w- p: o9 W6 w3 U& C* z    花木兰选择部下只有一个条件。
5 s7 O! ?  C1 p1 p* r; r+ j
    活！
3 P4 Y2 @/ [* B4 Q' T" u
) \7 n0 a5 P" L: N. k    知道为什么而活！
4 e) T" x# f! i; {! N
% o8 g( l8 Q* d! W9 M7 ?    这个叫陈节的小伙子很有资质，即使是身材并不高大的汉人，却也丝毫不比任何鲜卑战士逊色，但他却不适合跟在自己身边。
9 |1 N& M' U: I9 J" A2 ~( A
( o: m+ z2 }7 R- T& `    他并不爱惜自己。
& i' P4 H! P. {# E. g  f' H5 z* [
( q/ }7 ?  Q/ j    他信奉父辈们“悍不畏死”的信念。

+ [; Y4 }6 \3 T9 g, M; W: j( P    也许他出于什么原因疯狂的崇拜她，但他并不知道跟着她意味着什么。
  w/ L& g+ v* v' Y, K) t/ e$ w
* M0 Y5 D# H6 G4 l" P8 F) r    一个无风的日子，花木兰正在校场教导部曲怎么射箭。
/ ~7 t' o# x# i
    因为她的部下素质良莠不齐，所以她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不少让他们能够安然立于战场上的战法，齐射就是其中的一种。
& E. ~0 c8 j. P9 U1 }- U. X
  c0 f- N" Z" C0 z    她发现但凡不想死的人，骑术都学的不错。或者说，被逼着磨练的不错。而弓术这一技能所有的鲜卑军户都从小学习，无非就是本事好坏的区别。
9 G5 _2 ~, d9 [; s& p; u
" ^; w$ Q6 c0 \  g+ V6 b6 G/ e    在拉开一段距离后对着敌人齐射，有时候达到的效果比冲杀进去要好得多。即使真是到了不得不冲杀的时候，先齐射一轮也会减弱敌人不少的战斗力。
, [3 Z8 F" z# U, M
    “不要想着一定射中敌人的咽喉，脑袋，或者什么要害！”花木兰指着草垛道：“只要射中目标就可以了！在密集的箭支下，总会有几根被老天爷送到地方的！”

* B4 x6 b- A1 D1 p    花木兰的部下哄笑了起来。
) B/ G3 a8 Z! K* J
2 e8 r0 L5 p/ n6 M" k" f    “别笑！齐射的目的是压制，我们是护军，进行冲锋的另有主军。就算只有我们，甲乙二队也会在你们压制住敌人的时候成为前锋。在那之前，尽力削弱敌人的数量，无论是射头、射胸，只要按照你最有把握的位置射出去就行了！哪怕没射中要害，只要射中目标就会疼痛，也有不少人会掉下马去，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1 e) J6 u$ o+ ]6 s& s5 s    花木兰一声令下：

2 D( i( M4 O. y! N% W" \3 e  Q" J6 e0 @    “每天拉弓五百次，马上控弦一百次！你们若是不想被敌人砍了脑袋，就要先练好把敌人射下马去的本事！”

    “是！”

2 b4 V3 S  Y7 u  v  z7 L" ~    “没有练好骑射的，就跟我一起做前锋！”花木兰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我想你们会努力的，对吧？”

    部下们又一次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了，不要光笑。你知道我去帮你们要这些箭支有多么不容易吗？脸面都给丢光了！要是你们给我练不出来，我就送你们去给蠕蠕人磨刀！”

$ N& Z' m* D- P; }( j9 d    花木兰“狞笑”了一下，“反正军里多得是怕死鬼想做我的部曲！”

  b$ P( i" Q% s0 f1 V5 }( `: J2 D5 K6 z& b    “花将军，怕死鬼来了！”一个部下诙谐的应和道，一指不远处悄悄出现的人影，“那姓陈的又来看您练兵了！”
# U* M/ j1 J6 W8 W% K/ x" p
1 T: |0 z3 ~0 {; ~    “你们继续！”花木兰吩咐左右副将看着他们，径直朝陈节走去。
' x& x6 `7 b8 }5 B
8 R! s! n8 y+ F" k- \* O2 I9 N    .

/ `' ?" V" R  {/ E; x" h1 I    “陈节，我和你说过……”花木兰板下脸正准备把那拒绝的话再说上一次。

    “花将军！您先收下我用上几个月！”陈节脸上满是恳求的表情。“若是您觉得我真的不好，您就把我踢出去！”
1 U; r. |% _2 ]9 j6 A4 y
    “军中的好汉实在太多了，就因为我撕了你的皮铠你就觉得我是条汉子？”
3 ]' A/ |/ L0 c7 R8 T4 W
: D& x6 U4 ]0 U- k# u    花木兰说出这话的时候感觉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花木兰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她觉得陈节有点赖上她的意味，而这让她很不高兴。
: A; w7 p: q7 ^! Y3 V5 ]  m0 \
    “皮铠我已经赔偿给你了，拒绝你的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就算你再求我，我也不会……”
. T3 V5 T, H* l& d
0 c: t: o# ?4 h) I5 n    “花将军，您救过我的！”陈节打断了花木兰接下来的伤人话语。“两个月前有一次追击蠕蠕人，您带着部下救了我们，您还了我的槊！”
% G2 L9 q* V, b6 p: a* R: O7 @
  F. _& q5 ]0 P3 O    说到那把长槊，花木兰就想起来了。

' o9 S8 @$ B+ F* c+ m" P+ {1 M) K    至于那天那个人……
1 N2 q- D! _' J  ]) H
    谁知道那糊了一脸血、嗓子也吼哑了的男人是谁？

0 l8 [2 a8 n$ d, @7 A    “我鼓足勇气找您要兵器之前，我的同火警告过我。他说我的武器是把军中不多见的好槊，若是您真的看上了，不妨让您拿走，否则为了一把槊，我反倒要惹下弥天大祸，连累到他们。”陈节一咬牙，把什么都说了。
2 Y0 L4 n% ^+ u; Y
    “我当时很害怕，因为您看起来不是一位和善的将军。你看着我的眼神，和看着我那把槊没有什么区别……”

% t& A1 _) n: f5 B7 c7 L    “但您把槊还我了，让我知道他的话是错的。”
1 r/ b# u, ^! L5 e
' N& V( L; I0 e# n1 Y6 r$ R    他们都觉得他是感激与花木兰还给了他那把槊，但没有人知道，花将军同时还回来的，还有他对袍泽的信任、感激以及人和人之间的善意。

+ V6 Y* @, u/ K    若那次他没有要回自己的槊，他就不敢再把后背交给任何人了。

" {& Z: H. S& H0 E% h6 t4 r    陈节听说这位将军的力气非常大，总是控制不住弄坏自己的兵器。所以很多人笑话他今天拿着剑，明天拿着刀，后天就可能是在哪里捡来的什么长枪长矛一类的东西。
7 {/ z. u/ u( r
    正因为是这样，他的德行就更加让人敬佩。
" e5 M, R# }  y9 l1 |
    “将军，不是每个人都像您这样的。您说我傻也好，嫌弃我也要，我只想跟着您！”

    “我救过的人不少。我是护军将领，本来就是要护卫同伴的。”花木兰的不悦减轻了一些。但这并不足以说服她。
* O, k5 P9 Z2 O4 q
+ Z6 d) y6 f' o5 Y% k5 v+ F    “不光是这样！”
. `# W& V& G# u* D8 p& x: ]  K  C
, x& H% v7 U9 \3 q, H2 i    陈节的双眼有些红，满脸都是痛苦的神色。

9 O9 t" F+ s; i2 n  ?" @    “我也见过了不少战死之人，他们的东西都被瓜分了干净。衣服、战马、武器、铠甲，拿走它们的有蠕蠕人，也有自己人。”
9 @* F- b9 ^- m) `1 _( ?
- p2 R. w, O$ `4 V4 A+ [6 P2 _    “每一个人都是全副武装的进了这座大营，渴望着用手中的兵器建功立业。可到了最后，很多人别说尸首，连能够立衣冠冢的东西都没有。”

    “我听其他人说，您的部下死了，至少遗物还会被收拾整齐给送回家去……”
$ `. u5 w7 \5 e+ `
    “我只是想跟着一个值得信任之人啊！一个他日我若死了，我的家人至少还能有东西睹物思人的主将！”
0 N5 t+ e  B- O3 m0 U8 o4 m
* w+ |' @5 [) F8 d. L6 [1 l    他不甘地跪倒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下来，在沙地上晕染出一片片黑褐色的痕迹。
1 X7 w+ q4 s$ X5 J7 k
" \, `" `- H% a    因为角度的原因，花木兰没有看到他的脸，只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圆点出神。
# @+ `- G" G4 j
    她没有那么伟大的。也没有那么仁慈。
6 `/ [6 r" L# k! y; H
    她是个女人，一旦死了，就会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到那时候，面对她的只有不名誉的结局。

, \. s, k) i9 h8 U4 b; g4 i" t    她希望她若不幸阵亡了，她的火伴或部下是一个不会翻动她的躯体、扒掉她的衣衫铠甲，能够维持她最后一点尊严之人。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希望能通过她的举动影响到自己身边的人，至少在对待同袍尸骨的态度上，不要和对待蠕蠕人或者畜生没有什么区别。
# F. B+ B' k7 E7 W0 |4 Y  U
    他们鲜卑人以前都是部落兵，部落兵的主人就是奴隶主，是那些部落里的大贵族。部落兵从牙齿到头发、身上的衣衫手中的武器都是主人的，死了以后被扒个干净再将东西交给下一个部落兵也是寻常。
8 M0 c) z$ b, [) r5 {& T& A* b
    可如今大可汗已经立了国，朝中有了许多许多的大臣，这些大人们学着汉人的礼仪和文化，开始改变一些陈旧的东西。军中却几十年如一日，不曾有过什么变化。

5 I* }5 I9 ]- c- g    花木兰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改变什么，但若是她的部曲习惯了、她的朋友习惯了善待别人，无论是生还是死，那这一点善意也许他日能够回馈到自己身上，这就足够了。
+ V% M0 x+ k0 `
5 I6 s8 X  F) U9 W: ~; N" y+ e    她从没想过，即使是这样的小小举动，也会引起别人的死心塌地。

+ n" ~: f# o9 \. _: y8 t    人心原来是这么易得的东西吗？
, K+ M8 w8 e9 B7 x
    她很惭愧。
0 H) r2 [; p% g: i$ E  ], y5 |
    “我很惭愧。”花木兰没有嘲笑陈节的泪水，反倒有些无言以对。“我很惭愧，先入为主的把你当成那种容易热血上头的莽撞小子。”
# s! v# F6 S" h, v, p$ q
    军中有许多被她的巨力震撼住的士兵，这些人很多都想法子进了她的护军。一开始她是什么人投效都收的，她也有自己的虚荣心。
* V( a" H4 b2 ^0 ~' t% d4 ?' D& Y
, H% m/ n& G1 }; {: i0 L    可是渐渐的，他们一旦发现自己不是他们心目中的那种“英雄”，当初有多么的狂热，就会变得有多么失望和鄙夷。在一次又一次的成为别人眼中的“骗子”、“懦夫”、“胆小鬼”以后，即使花木兰再怎么坚强，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 ~/ E( _4 o) [$ r$ z
    有时候她也想，是不是因为她毕竟是个女人，所以才有那么多的情感，和那么多的失望。

    她本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的，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 M7 q: Q9 |, `7 j& h/ F( k
    伤心只是一瞬，日子还要继续过，只是花木兰在接受这种“仰慕”和“崇拜”的时候，要冷静和谨慎了许多。

    人毕竟不是畜生，相处过一阵儿后，无论是什么原因离开，总会有些伤感。
2 T+ r6 ?. b. R. {
    更何况离开的人大部分都是带着“我被骗了”的想法。
: G  g" r3 A% S* }% I! A( O* m9 q
1 }. A: _" c8 l1 y3 Y8 a    男人们，总是喜欢追随能够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英雄。
, |" H4 G8 i6 e4 `+ t4 n
* }" z& M6 j$ ^, v" P    “您……您说什么？”陈节仰起头，露出一张涕泪纵横的脸。
& O* }6 h2 C. F$ B+ [
    花木兰伸出手去，示意他起来。

    “我从未立志成为英雄，也不是什么有着野心的勇士。我会来黑山，是因为我并没有兄长，家中父亲病弱，还有个连枪都握不住的幼弟。倘若我父亲还能上阵，此番来的就不会是我；倘若我有兄长，来的也不会是我。”
2 ^* M) U; l2 S) Q
, [- f' B* I( z' p* j! ?    花木兰的脸上都是怀念之色。

    “我这样的将军，你还愿意追随吗？”

) C9 L6 k- }8 z3 ~    “您的意思是？”陈节在花木兰手臂的力道下站直了身子，随手一擦脸上的眼泪鼻涕，欣喜若狂地叫了起来：“您愿意收下我了？”
& ?( r3 o, M) a- c5 N, p
    “从我的亲兵做起吧。你很勇敢，但勇敢有时候并非通过舍生忘死来体现。”

    亲兵负责守卫主将的安全，大部分是主将的同乡或者值得信赖之人。但是成为亲兵也意味着不可以如同其他士兵一般肆意厮杀，除非主将下令，否则都要护卫在他的身边。

    花木兰见陈节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 d& [; l/ _4 T: m) a
    “把你这样的勇士放在我身边，总觉得有些可惜。”

    “不可惜不可惜！”陈节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我相信您这样的英雄，一定会有傲人的功勋的！”
1 H0 @7 M3 I) l! ]/ t8 `
    “那就承你吉言了。”好话果然人人爱听，花木兰也不例外的上扬了嘴角。“我会去找王将军要人，你……就住在我的帐外吧。”

    也许，多个亲兵，也不错？
: D8 h9 Z0 ~& x2 `& n- |
5 X! \% K$ J7 G7 A1 Z- n    ……

    不错个屁啊！
2 v& W7 B5 u; ]* }, e: ?2 T/ ]4 t
    这个在训练拳脚功夫时还像个疯子一样的家伙，怎么现在表现的和她村里的大黄差不多？

    不是说好睡在外帐的吗？怎么又窜进来了？！
# D: ?  a6 ?  b( ]
- ^: ]  Z" H$ I0 d    花木兰看着陈节拿着她的中衣往外走的样子，再也忍受不住地吼了出来：
' c  o/ z( _9 c! p
- I. m% S; Z; C7 R$ Z) Q4 ?8 z    “等等！你要干什么！”

    已经去了羽林军的狄叶飞过去可从来不碰她的东西！
4 v2 }* ?& k4 G3 N9 R) P8 r
    她找的是亲兵吧？不是娘子！

# T" ]4 S  T( {0 ^# J, s+ P7 a    “我？”陈节纳闷地看了眼花木兰，“标下给您去洗衣服。这些衣服堆在那里很久了吧？再不洗您就没中衣换了……”

. M) W$ P1 G5 R; ^; H    “放下！”花木兰有些惊慌的上前几步去抢自己的中衣。“我自己会洗！”

, d, p9 L, U: ^    “可是别的主将都是亲兵洗的啊，您就我一个亲兵……”陈节居然露出了有些自豪的表情，“这些事当然我来做。您就别客气了。”

! z3 C/ Z5 L; v# [- ^" i    他乐滋滋的抱着衣服就低头往外钻。

5 L! H% }: h# Y5 J4 e    想来在他看来，能给自己的主将搓臭袜子都是信任他的表现。
+ S* {' g: P6 n9 Y
  g$ w0 P8 h7 }2 W1 e    “我说回来！”花木兰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就往后拉。陈节只觉得一股距离从他的肩部传来，然后他就身不由己的向后仰倒了下去。
2 k1 ^# U  {, j5 f
    “啊！”
9 W: G  b, a) c  A" }( P
    “天啊！”
/ ^! Z, l  F- _# c( L5 m, }* V5 O
2 J! ]7 W' T0 h: B& q6 L, Q    陈节跌倒还不忘抱着她的衣服，她的中衣完全盖住了他的头脸。而他正从裤子上一个可疑的部位把脑袋伸了出来。

    花木兰羞愤欲死。
8 k3 v  Z( o3 }, x2 J
+ f7 ?0 I6 f) D/ p$ N    “花将军您力气真大。”陈节傻乎乎地看了看自己倒下的位置。“不过您衣服真要洗了，都有味儿了……”
, v5 G( a5 R, Y9 `  ?% H4 Q
    他拿起衣服在鼻子吧嗅了嗅。
  k0 y: s" t; M7 y' r7 `! l4 L
    “咦？好像不是臭味？”
( I. u5 Q7 a+ p3 l7 U4 Y' `6 ^% t
' y# T9 X; {6 w+ ~) b    “滚！”花木兰被陈节逼得终于破功，劈手抢过自己的衣袍，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襟，将他丢出了帐外。
# j9 U) b' y7 _: H$ {$ g0 W1 A3 E/ F
/ G0 U9 M& a2 L  y& i9 K1 S3 r3 G    “下次不要碰我的中衣！”

7 M5 m% Z. Y6 i9 f# t& C; X% E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 u" b2 h+ Q+ q7 ?$ |4 t% p
0 e! j& ?- @8 P& U; Q4 M# W: m0 ^    “其他东西也不行！”

, p9 s2 l+ G; K0 o2 T/ e  X* E% }* _5 t2 s    被丢出帐外的陈节有些头晕脑胀，而四周花木兰的同僚射过来的玩味眼神更是让他面红耳赤。
7 V7 c: b2 \6 L4 {5 R: v/ G! g% `$ C$ i
! d( Z# R# b/ b7 [6 P( `/ H    他摸了摸热到发烫的耳朵，一溜烟跑了。

    不就是洗个中衣嘛！
: j4 S; O1 [2 T$ I* n- y
    让他给花将军刷马桶他都情愿！

    呜呜呜呜，一定是花将军嫌弃他！
2 V  L3 J0 j% G: G, y
    将陈节抛出帐篷的花木兰抱着中衣，比陈节的脸色还要赤红。

) s& M: ^3 X) \$ X( M    陈节从她裤子的某处钻出来，然后狂嗅的表情一直在她脑子里不停循环。

# k' ~, m: q" ~* U2 E    “啊啊啊啊啊！”
( H$ F6 Q% U$ o8 i. q; Z: r) Z8 f
    她感觉自己脑子都要断片了，一巴掌拍到营帐的柱子上，震得帐篷都在狂抖。
5 q& q6 q6 y; u5 o. E
    这叫什么事！
" L/ p' c# ~8 y( \6 r
1 P# p- w; f6 C1 ]/ c: j    ***

    “感觉狄叶飞走了以后，花木兰整个人都不对啊。”乌力听到隔壁花木兰帐篷里发出的“嚎叫”声，有些不安地和同帐的素和君唠叨了起来。
* L. U/ A4 Z/ ]" S- N' U( A
    “找了这么一个面嫩的小兵当亲兵，又经常神神叨叨地一个人跑到校场唱歌。现在还无缘无故把自己亲兵丢出来……”

    “你说，军中说花木兰和狄美人那个那个……”他伸出两只手的大拇指，对了一对，“是不是真的？”
' g7 q9 [* V9 ]2 i
  P" ]; A# e  h9 n" o- N    “啊，真的假的有什么关系？”

3 D+ F% [) R( E( }. p    素和君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0 ~' }( J: Y! V6 Z) D; r
# l3 ?0 ~8 ?; \* M7 Y, o9 y    “反正狄叶飞也奔了高枝了。”

    “这事也奇怪的很。怎么看，若是陛下挑选宿卫，都应该选花木兰这样不爱打仗、就喜欢保护人的家伙。倒是狄叶飞，那小子别人多看他几眼都恨不得剜掉别人眼睛，到了陛下身边，一定惹事。”乌力咂吧咂吧嘴。“提出狄叶飞这个人选的将军脑子大概也不清楚，弄的花木兰现在脑子也不好了。”

    “是嘛……”
5 Z7 ^7 u5 `" e% n
    素和君不自然地干笑了几下。
+ T' y, w" G6 T/ ^3 y$ n; h
    ……

6 T( S3 @  }$ `8 i+ l6 P) j    等等！

    原来还可以这样的。

    还可以这样的！
% }2 \4 h; U$ N4 q0 H6 O+ r
8 B' D1 H3 m% e    素和君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 h+ v2 y: q+ {* v# B$ L' f    陛下那种喜欢冲锋陷阵的人，只要花木兰做了护卫，就算再不愿意拼命，也得乖乖拿出十分的本事才能全身而退！

/ `0 L8 n4 v; F8 I1 e    他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是为了神马啊？

    先拆散一对“有情人”（？），然后把弱的那个调去陛下身边，再想法子让花木兰为了那个更高的位置努力，只为了能够并肩而立与陛下身边的那一刻……
7 y5 z) m% z" Z/ G! J
    这怎么看都是拿捏人心的好计策，可是人家花木兰根本就没表现出一丝一毫“我要上进的样子”。

    狄叶飞看走了眼？

    花木兰又移情别恋了陈节那小子？
0 w) p9 v4 J. o; s
    妈的！
9 V5 T- i9 k  y* g
    直接调花木兰去羽林军不就行了！

6 S% F" m% M: X3 Y/ {    “素和君，你的脸在抽搐诶……”乌力瞪大了眼睛。“不会被冬天的风吹出风痹来了吧？”
/ R  v, i/ j+ K& S
# o2 k  x  R1 `" n% W! g    “呵呵。没有没有，就是……就是脸上痒。”
6 m; k3 `* Z* ?/ ~. U. T
2 A- o# w  ~' ]    素和君咬着牙回他。
3 U6 r  G) U! G2 U& G. P1 I
    “现在连眉毛都在抖了……”
# ~9 d& }( i) [6 u
  {( {4 w# q/ E    “滚！”

4 ^: a3 L9 [1 j' I" A# J    无论花木兰多么后悔，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 w0 ]+ Y  b( U- D) l' L
; w% _+ U4 V! v/ n5 s: z" a    比如说，每到这个时候……

    “花将军，您要沐浴？”陈节两眼发亮。“您要不要标下给你擦背？”
$ {) ~" _5 w! e. L/ S
0 R6 u/ }% m$ C* W" f; a    素和君将军的亲兵是个斥候出身，最喜欢到处打探消息。前几日他跟他聊天才知道，原来亲兵还要负责帮主子准备热水、帮着擦背的！
+ E+ D4 R& H6 Z; @5 [+ r7 z% \0 p
    呜呜呜，他真是个不合格的亲兵！
) m# {6 c6 E! e* ^& R6 t" g
    他的洗澡水都是将军提的。花将军还说以前全火的水都是他提，他都已经习惯了。
9 Q* z% A& X6 V( \& H" u- i+ o2 R
& O  y% }6 P7 g# l    那斥候知道花将军还要给他打水的时候，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好嘛！
3 q; B; k. L; n% [: m
1 ]! E* g8 z: r$ X5 ^) d0 P    “本将军沐浴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拜狄叶飞所赐，全营都知道这帐篷里住的两个人是很讨厌和别人肢体接触的。

5 m$ }: U9 r' s1 \* ?# a    “可是别的亲兵都……”
% V, t1 e& b8 o
& r2 {  y" f, e) C( l$ [    “我是我，他们是他们。”花木兰不耐烦地伸出手去。
, Q/ q: a" m6 R: C! [
3 B/ z+ e: ]6 R) _+ R0 x    陈节捂着自己的前襟往后退了几步。
( l$ {% ?& R; |# u
' @! n+ [; B7 h/ ~9 y6 o7 Q7 T6 l6 r    他已经被花木兰丢怕了。

    “我不是要丢你，你把手上的布巾给我。”花木兰担心水凉了。
+ T, ^7 G% E  b3 p( i6 r
& s! q, e) D4 r/ y& m- b    如今早晚还冷的很，这水放不了多久。
1 _9 C2 v# o- o6 f" L
    “你去王将军那边，把我麾下七百人的军功帐拿过来，我和他提前打过招呼了。过几日陛下就要来黑山，怕是会论功行赏。”

    见陈节还想在这帐里多呆，她只得祭出“支开大法”。

    陈节得了差事，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 I) a  K! Q4 x0 \" H6 `9 \
    王将军这人极为仔细，陈节要去拿军功帐，他一定会仔仔细细的问清一大堆事情。到时候磨上半个时辰，她澡也洗完了。
7 U7 w  d( J. X% o6 ?/ a* }
    就不该让他住外帐的！
/ m/ D. E- h2 Q3 l
% ^& o4 S5 R7 o1 N. U3 X    要不是今天被脑浆和血珠子溅了一脸一身，她不是万不得已，都不会洗澡的。

    哎，反正洗了皮肤也是黑的。
  G" P: h. [+ J* _3 k
    看着还难过。
: g  U/ ~+ h+ v4 t* z$ O
' o5 L3 w5 R3 ^7 X    时间有限，花木兰解开头顶的独辫，用皂角略微揉搓了一下。她每半个月会有一天假期，这时候她也会去其他地方逛逛，或去军中摆出的集市买些东西。

    黑山大营私下交易的情况有很多，军中也不制止。但是很多东西还是买不到的，比如说，必须要家里人缝制的中衣。

+ V4 j$ T' w! v$ K    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的身份，她中衣的胸前和裤褶的裆部都是加厚的。她的母亲甚至给她做了领子高到可以遮住脖子的外衣。
4 @( x; N! p) R1 \
$ t$ t$ y2 e5 h. e" _    因为母亲做的衣服，她的肤色越来越往诡异的方向发展。
5 [% e8 J, E% y
; X( [& b, z/ O    以后天热了，这日子该怎么过呢？
2 o# C- D* `4 ?9 s6 O6 x& N4 V
; {" {% R+ {( l8 s# y    其实她已经写信给她阿母说过很多次了。自从到了军中以后，大强度的骑射训练、尤其是箭术的修习，让她的胸部快变得和石头一样结实了。
. n8 Q( {. |- b! i. F/ l6 o' x
/ |' m4 u. q$ D! C    而且，也没有人会在她嘘嘘的时候注意她到底有没有那啥。
3 m( E: x, m+ n# V+ @
    打仗的时候或者在军营里，随便找个小坑草丛解决是正常事，要时间久点的那种，就跑的远点就是。

  a. d( ]# P' B/ O* r    就算你蹲下来时被人发现，人家也只会问你要不要他摘片草叶子或者找颗小石子给你什么的。

    但她阿母似乎在接到她的信后似乎更担心了，有一次信纸上还出现了泪痕。所以后来她也不再向家中埋怨这些小事，对于阿母在裆部缝的更厚的裤褶，她也只能“笑纳”了。

    只是战场厮杀，有时候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特制的衣服破了还是得自己补，而陈节那么热衷于给她洗衣服，每次都把她吓得不轻。
6 w$ W9 L# Q5 i) W* I1 }
) H, o, Y) B0 x    有好几次，她一个不注意，陈节就把衣服抱走了，带去军奴那边去清洗。他倒不会把她的衣服给军奴去洗，但洗衣服这事是避不开其他人的，军奴的身份复杂，有些和主人也很亲密，久了以后，各种窃窃私语也就传了出来。

) Q# F! b2 J" M7 d: P    最离谱的，大概就是“巨物木兰”的称呼了。

    回想到前段日子的遭遇，花木兰就有把自己埋到浴桶里的冲动。
2 K) _/ b3 U# e$ l2 i8 g) d, X" }
    .

% l3 v" L, v: Z* @6 g" d  i& {; ]    那一天……
/ ~2 D6 k' Y1 O# u
# {! q, p5 B# D" v/ h- H    好友素和君神神秘秘地把她拉到角落里，在她莫名其妙的表情里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4 y1 Z  k6 R0 R( g- M8 o2 g    “诶，兄弟，听说你那里……”他不怀好意地斜视了一下花木兰脐下三分的位置，“大到把裤子老是磨破，连补丁都打了一层又一层？”

8 z3 s# W8 H4 U9 e    “啥？”

4 n. m! e1 M% x) j1 F    花木兰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0 W0 @; ~- }7 J( K6 T$ @# Y' F) Z
    “什么地方的补丁？”

1 Z8 [  {2 }$ \+ r# A/ q; G    她针线活很好的！
) b, Z8 T+ x6 u# n$ ?
. c7 `9 Q" l- u9 I* o5 t8 y    补丁怎么会让你们看出来！

. k/ I$ R' ]* w& b    “就是这里的啊……”素和君突然伸出手去！

) p& I6 ]4 L- [9 {! |4 U, ~    目标——“鸟蛋”！

7 E* N7 R: f+ E0 q. S$ b# V' v    “……啊！痛痛痛！”
/ [3 q8 b) _5 V8 y% J7 J2 c
2 ]7 x: R8 w1 B" \    花木兰被素和君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在他一伸手的时候就抓住了他的胳膊，使劲扯了开去。
% L* g  }  J) Y' w, ?
5 i$ o' R5 V1 ?& |5 C    要被抓到了还有好！
) }3 k$ ~7 \. v
    狄美人以前天天被人这么偷袭，有一次谁用力大了些，撞得他一天都下不了床，后来还是她去把那人揍了一顿给他出气。

2 B/ z5 W0 O# J8 E, p) G    虽然不知道她没那啥被猛抓一把会不会疼，但比起疼，更她让她担心的，是“巨物”变“阉人”的传闻。

    “我说你这小子，碰一下怎么了？我就不相信你没和狄叶飞‘互相帮助’过！”
( D+ Y$ Q1 ^- C. R
0 h; y% C! J+ o& Y4 o    他就说为什么狄叶飞和花木兰住了那么久都相安无事！
: e7 R( _/ w$ P% T9 f
    原来他有不一样的本领！

7 ^" j8 Q9 N% W! t& y/ t/ P    “……你想的太多了。”

    花木兰皱了皱眉。
. @* C' t* \! v& D5 z% f1 A* {2 Q$ }
    素和君看着花木兰仿佛看见猪上了树一样的表情，不敢置信地嘶了一声：
9 Z. d2 u$ M8 v1 [2 Y1 e# n; K
2 l9 \) _4 {. q6 D" A, a  n" |; g    “嘶……不会吧？你们居然没有那啥啥过？我都……咳咳，那狄美人长得那么绝色，你力气又这般大……”

% O1 V& m. }9 \' D4 ^9 j    “再说我就翻脸了。”花木兰用锐利的眼神猛瞪向素和君，逼得他只好收回了不正经的笑容。

' V7 R2 z2 f3 L. g    “难怪要打补丁，搞半天是为了不用洗裤子是吧……”他嘟囔了一句。
8 \$ g( T. h3 P9 {, O( {; y
    “话说回来，陈节和其他军奴吹嘘你有举世无双的X物，看在我们也浴血奋战过的份儿上，告诉我一点秘诀……”
3 F# l9 R) T  U8 T$ r* E- d
( w9 {+ m4 l7 g) l    他挤了挤眼。
/ y5 z* L1 {# V. r# e$ s
    “我请你吃烤肥嫩的烤羊羔。”

    ……

    花木兰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突然觉得当初手撕的如果不是皮铠，而是陈节的话，也许也不错的紧。
1 M  ~" V+ v: E
% E& [/ j* V, \% J; l5 p    “喂喂喂，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 i5 N7 j. S) ]
6 `6 r) [. @: u" U. s' x    素和君还在期待的等着答案。

    ‘如果我这个也算是举世无双的话，那你们那玩意儿就可以算是攻城的檑木了。’

    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摇了摇头，吐出三个字。
% |8 D3 u; A6 y/ T2 O2 g  P0 l
4 Z/ e. ]. O! j. u) K    “天生的。”

6 t% q! S% v# e4 P% |    “我艹！你还真是知道怎么惹怒别人！”素和君一下子就垮了脸。“有这样的天赋，你怎么就没想过先找个媳妇再从军呢。”

- I# T8 H$ Q. o    强毅正直，膂力骠壮，唔……

    他猥琐的看了眼花木兰的X下。
" G3 |6 R; i" |! r
    说不定臀力也惊人。

* p5 S% @6 A. z' V% r    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十八九岁了还没成亲呢？
0 t8 Q6 {) u  F! n- y* R
4 w; k% f" H& P7 L  j    鲜卑女子可最崇拜勇士！
) l( i( h9 d1 f5 ~3 z2 B
' j% ^  \* O1 n" x    对了，他是断袖！

    不对，他又说他不是断袖……
& h7 T# I: A0 h: g  E& S6 a4 H
    明明又抱又哭的……
. i9 E% A. c8 n" M6 l
    素和君被自己的脑补要弄的神经错乱了。

    “那也要人看的上我。”花木兰见素和君的脑袋凑的越来越近，一把将他推得远了点。“我家又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怀朔到了三十多还打着光棍的太多了。”

- K, C6 a4 E8 k. W3 B- h9 H    就她这样十七八岁了还没有癸水的女儿家，自成年起也有不少人求娶。

    军户人家的男孩子得拿了军贴后才能建功立业，许多人家都情愿把女儿嫁年纪大的，不愿意嫁年纪小的。
+ ]* w0 L3 J, T& }: X
8 e! S, P* A% K5 b9 i: [; r/ x    鲜卑女儿当寡妇的比待嫁的更多。
: Q; R. p+ T: e" T* \: o: m8 Q9 d" E
    “嘿嘿，那你跟我说说，你有没有什么俏丽寡妇之类的有艳……”
- y, L$ F; }; u6 N) T4 |
+ f( Y+ j- }/ m. V# D    “我说你那天生喜欢打听消息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花木兰大声打断了他的话，在加一个白眼。“你这样的家伙不去做白鹭也太可惜了！”
: ~5 V( P+ {7 f4 M5 T  p
( U) B' H& m, p7 r$ f$ g    素和君被花木兰说的一噎，有些收敛的摸了摸下巴。
% e0 d! g, ^5 D& E
5 @, X- ]* h5 q2 V2 i% g4 i    “啊，不说这个了。说点正经的。”
; Z9 |- S# ]) h
    花木兰总算松了一口气。

    “既然你和狄美人不是那种关系……”
8 w0 h/ c9 c: z8 s% X: h  \6 j
    素和君有些可惜。
% x* z3 F5 L5 d$ r
    难怪狄叶飞走了，花木兰一点动力都没有！
, E3 O0 B  _! v. T6 `2 ?2 Y4 H
    都没有“动”过，哪里有“力”嘛！
) g" @  ~$ ]1 V2 M1 d# F3 d5 `, o
# a9 i0 i8 F8 g9 w' \& r    “那从明儿起，我让同乡和故交好友都打听打听，谁家有漂亮又温柔的闺女没出嫁的……”
; M, t+ ~0 l2 c! ~  i
    “咦？你不是已经有夫人了吗？”

2 X/ O! }8 I" Z- a    “当然不是我。”素和君笑了起来，“你今年已经快二十了吧？这个年纪还没娶亲多可惜啊。男人的乐趣在于征服敌人和美女……”
  J2 T5 |5 S" j* G0 H
    他拍了拍花木兰的肩膀。
) b8 W% d, g+ S2 z9 @) q1 \. A
" I! X$ Y# s3 h! w    后者已经完全傻掉了。

    “让那些美人儿在你‘举世无双’的巨物下痛哭流涕吧！”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2:19
第53章  第三个伙伴（四）

; d; I) u8 ]. U    花木兰撩起盆里的水,将身体上下仔细揉搓了起来。

( ?8 E8 m( K8 Q9 x    在黑山大营，水是非常宝贵的资源。大部分的水都是从不远处的河里用牛车、马车运送过来,除去设灶做饭的用水，除非你是品级高的将军或者带着一群奴隶和家将从军，否则想要经常洗到澡是件很奢侈的事。

    一开始花木兰很不适应，她家院中就有井,打水对她这么一个力大无穷的姑娘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她还算是个爱干净的人。
& _1 \7 n8 z( }1 c: g
6 f$ H) L! G0 o$ a3 p' x- u    可到了军中之后，在操练完毕后一身臭汗的情况下,还要去提水洗澡,就成了一种奢想。火长会将有限的水资源先分配到做饭上，然后才能做其他事。
' f5 O2 P, S* E7 b. C* p- S! z) f2 Z
9 m" B1 I( w9 U7 Y- v6 Q" M    她和阿单志奇、莫怀尔他们还在黑营的时候，曾经就有过一盆水大家一起洗，先是洗脸，再拿来洗脚，等轮到她这里的时候都成了泥水，只能忍着脚部的黏腻感睡觉的事情。

8 X' x0 y5 n: @& ~" H' b/ i9 b5 o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军功变多以后升为杂号将军，确实生活上比以前要舒适了许多。至少不会有火长在你偷偷用水擦身以后指着你的鼻子骂了。

) J& u" I7 A0 T5 l8 R8 N    花木兰一边洗着澡，一边想些有的没的，舒服的都要喟叹起来。

3 H" t( y' O+ n. J    直到那个莽撞的小子又撞进了帐中。
' `2 P  z. T1 y; v
! d0 s& B; h9 D+ u( n+ ?4 d% ~    花木兰随手拉过放在盆边的大汗巾，将自己裹了起来，继续就这么泡在盆里。

- i: E4 y% w0 @' h7 ^9 v    陈节知道自己主将的怪癖，也不敢走的太近，只捧着一堆册子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 U# L0 t: E; [
    “花将军，我们被王将军夸了呢。说是我们最近半个月表现的很好，连夏将军都夸赞了。”

( `8 C8 M0 b+ u! w8 M    在杀敌数量之外，任何将军其实都在乎战斗减员的数字。一个新兵成长为可以结阵作战的兵卒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各地都在征战，第一线补充兵员并不容易。
: o8 N- P7 }2 b9 p. U! g
    所以夏鸿会关注到花木兰的队伍没有什么人死也是正常。
5 y) W. q" a+ n3 h( [: Y
7 F7 c; o5 k5 W    花木兰对此毫不吃惊，所以她没有像陈节那样喜不自禁。

, ]2 u2 x+ {% U    “知道了，你出去吧，把册子放外帐，你也出去……”她看着陈节露出有些受伤的表情，就有扶额的冲动。“你掀帐子很冷的知不知道？我要起身了，怎么能吹风？”

5 J) k" [5 W6 ], d- D    陈节“喔”了一声，连忙退了出去。
& K: O8 W% g5 h
  X( v, H  G2 b0 u7 ^    只是出去前隐约见到布巾裹着的曲线让他微微一愣，满脸都是自豪。
! a4 Q( W# B1 ?! R/ Z  v0 ~( }
  Y  m0 P& O1 V, k2 N    别人都说花将军的身材比其他将军瘦弱，真应该让他们来看看！
0 w1 t2 G6 n& m' N5 s7 H) R9 ^
% c  L5 B7 @& y  q+ F/ X" x3 g# K    瞧花将军那结实的肌肉！
7 X1 S- f  Q8 N/ |
    胸肌都快赶得上军中公认的壮汉秃发力士发达了好嘛！
3 {' r# ^8 B$ j! |2 m5 W- T
    陈节摸了摸自己的胸部。

( d# L) M2 C& [! Q! X8 I2 u    他体型瘦小，怎么练也无法像大部分鲜卑人那样，能够让衣服都凸出肌肉的轮廓。

" S0 ?, w( ]' z0 \% M+ u    再看看花将军那连布巾都遮不住的赍起……
2 b& D8 J3 ^' G2 R# F
    人家瘦是瘦，有肌肉啊！
0 H% j0 g+ C, J7 Z& |
4 P0 }0 @1 t7 G$ s    ***

    自从陛下下达了整军以待，准备开年出征柔然的军令，柔然人的试探就越来越多，而且也不不像是以前那般骚扰了就走，这让夏鸿开始怀疑军中有柔然人的探子，或者柔然人不再像以往那样只热衷于砍人脑袋赚军功，转而变成抓获百夫长以上的头目刺探军情。

    柔然人被鲜卑人轻蔑地称呼为“蠕蠕”，是公认的没有什么战法和计谋的乌合之众。夏鸿的这种结论就像是有人说“菜青虫也长了人的脑子”一般，在很多人那里都被斥为无稽。

    中军的镇军将军有些隐隐约约的相信，但为了稳定军心，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支持。所以夏鸿只能转而想法子自己证明这个结论是对的。
* l; m+ Z4 I3 [4 A$ l
    夏鸿出身将门，因世代镇守北方的缘故后来归了大魏。他是军中少有的既有鲜卑人血统又有汉人血统的高级将领，在黑山大营里人缘不错。
- l( t$ Q& a& J4 i* z2 o) l
, ~' J! x% O: x7 F, n    但有时候，仅仅人缘不错是没用的。
  r: T+ m8 d1 d3 n  f, I2 T, ~" d
; ^$ X$ G4 B) p; @; h6 @; _    他并不出身鲜卑三十六部贵族，这让他很多时候找不到盟友。汉人的势力在军中大多数时候是负责后勤和内务的，这只能让他的部下在补给上更加及时，在战局上，汉将的人数微乎其微。

    所以他点了花木兰和其他几员将领入账，让他们留意柔然人的动静。
4 r) @2 G! l8 c$ g4 ]/ E9 B0 j7 k
    “最近蠕蠕人出击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大部分是只围不攻，等待我们的救援，我担心他们另有目的。你们都是右军最能征善战的主将，若遇见这种情况，一定要慎之又慎。”
% K& L5 {* g! t, s0 t4 Z* N
- A) z7 ?7 y1 c! K( @    夏鸿对此有些担忧。

    “最近京中来的邸报越来越多，我知道你们都识字，以后这些东西看完一定要烧掉，不要随身携带。遇见不对的情况立刻撤离，万一被俘……”
! k! f& U; A% ?8 n: S, u; U
' x8 A4 w- h, f4 Y: G7 p) S    他扫视了一圈自己的部下们。
( F3 B8 U; i7 k" Z# s: s
    大部分都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他们从内心里就瞧不起柔然人，更不认为他们会被俘虏。

1 ]! P. z2 {7 C    只有花木兰和素和君认真在听。

    夏鸿的担忧之情更盛了。
% M6 K* t  R9 S+ ]* v' v9 Y
    “万一被俘，随便给些假消息。对于三军的数量，不妨在数字上夸大些。最好你们自己在私下里把说法确定了，别你说有五万，他说有七万……”

    “大人，你是觉得我们可能会被俘吗？”
+ G9 T! V6 U0 e9 z
, K1 b7 z, W, ^    素和君素来以头脑灵活、观察仔细著称，否则也不会被拓跋焘派到军中，他名义上是挑选人才以为上用，实际上还担负起监视军中将领的作用。
- x  ]+ k" J" t) D% f0 y
- A9 G- b- w. M/ }    “末将不明白，若您觉得我们会被俘，这阵子不准我们出战便是了。”

* D; N; V$ d; i4 t    “哪有那么容易。陛下已经从平城出发了好几日了，想来最少半月，最多一月就会到黑山城，在这之前，我们要确保黑山附近不会突然出现蠕蠕的大军，经常出去巡视是很必要的。”
$ j# Z9 d& y! l' n- v1 c
    夏鸿皱紧了眉头。

9 |/ E$ p" {0 D% W  x1 j# _    “只是之前白营就有好几个百夫长失踪了，白营那些新兵有的说是被蠕蠕分了尸，有的说被蠕蠕人的马踩成了肉泥……”
( v4 F& e! t9 ?$ c: F% `- r# A+ j1 P
1 y5 z5 g+ E' Q: e    这种事在军中很常见，找不到尸首的原因太多了。

    “我担心蠕蠕那边有什么阴谋，但就算是阴谋，我们也不可能暂停出营。蠕蠕人大概就是想着这一点，所以才频繁的出击。”
# o5 A+ `. s* S0 A- X# A+ m1 N! z
    “我要你们出战时互相注意对方兵马的情况，尤其是花木兰……”
4 r, b& Y$ l1 B$ u; X
    花木兰听到点了自己的名字，立刻肃然道：“末将在！”
% U( e/ n! ~' S1 n) f9 ]
    “你是右军的护军将领，前锋出击时，一定要注意不要让他们孤军深入。若是实在无法阻止，立刻放弃救援，回来搬救兵。”
) L" ]: n/ e' F7 r
    夏鸿搓了搓手掌，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 U  o! n: R& ~# h    “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百夫长以上的将领被俘，所以你们自己要警醒点，明白嘛！”

! }/ l$ U& o* t) R2 n6 w    “是！”
$ w/ }, |* {4 }% O# d
    “末将明白！”
6 @2 Z, U* x* H7 P
$ a9 Z  C8 M/ C% v+ l/ @    一群杂号将军出了营，对主帅的命令都有些迷迷糊糊的。对于花木兰来说，主将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至于兵法计谋，她也很少考虑。
: P- P- A5 \4 q6 ~2 J* h
4 H; }+ D, f% R: L6 ^! }    真正的主将是不会擅自出战的，他们带的都是精锐，本身也不缺这些小的军功。军中也是等级分明的世界，杂号将军要想有大的晋升，要么真的上演了力挽狂澜的大戏，要么就是投效了军中的高级将领。
4 M. b& b% y* ]
    这两条路都不容易。
0 @$ v. q( W6 v1 Z' |. B+ Y  i
7 D/ ~0 m$ I9 u    “现在有一份天大的军功放在我们面前，你们想不想要？”
" }/ B. P. e5 F+ ?5 P
    所以当素和君带着这般胸有成竹的笑容，对着一群满脸迷茫的将军们说起这句话时，大部分人都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就知道你小子鬼主意多！怎么，想大干一场？”

, l7 z' T3 c; j    “我们加一起也没三千人，能有什么天大的军功……”

6 X) u9 M0 L! k  u4 ?. O    “你先说。”

    花木兰挠了挠脸，觉得和自己应该没什么关系，所以想先回去和自己的兵“贯彻”一下夏将军的任务精神。
1 J/ o4 n  o% z1 G! ^& ]& j
/ N# g# j2 ~( s    “花木兰，你先别走！”素和君赶忙叫了起来。
- Z% Z; a8 d& ?' c* ?3 w* Y5 y
    “咦？可是军功什么的，不是越少人越……”
# r( S* s' T6 w2 l6 T, O$ J
( B) N$ D* j* v    “我很需要你！”素和君急切的，“我们的计策很需要你！”
9 c& t  [0 L9 E' s1 ?, Y9 t! x! _
* F7 L2 H. s- f    “……”
- O" F0 J: f( v- U& t' [
- f6 W, f/ {2 V2 b: o$ l1 e    花木兰沉默了一会儿，终是顿住了脚步。
. j3 e  C8 _, V$ H, m
    “谢谢你，兄弟！”素和君爽朗的笑了。
& T# F- h% H" S
    .
, E, O2 V6 g  Q2 t' k
    某处偏僻的军帐中。
6 z- o0 |; f4 N* [8 M
    “……所以，这计策的重点就在于一定要很像是那么回事……”素和君把自己的想法说完以后，又笑着看向花木兰。
& k" d% s: v5 X
. u* @, a( N, G) C- Q    “花木兰，你的箭技就成了我们的关键。若是你能在一百五十步开外射中……”
4 ^& }0 H. l4 q6 F" P" ?# q
    “一百八十步。”
9 T8 v3 `: M! e% c0 p
/ u0 L# u9 H7 S0 H    花木兰想了想，突然开了口。

; Q! m' f- h. s! s3 Y/ P    “嗯？你说什么？”

$ X/ @( d' \2 I5 o: r7 Y    “若是乌力愿意把他的铁胎弓借我，我能射中一百八十步以外的目标。”花木兰也觉得素和君的计谋很大胆。“但是我觉得把这么重要的关键全部压在我这边，实在是有些莽撞。”

    “就是，花木兰确实是个万夫难挡的勇士……”说话的是右军的一位杂号将军，也是曾经让花木兰吃不饱饭的那位将军。

    “但她底下的那波人实在太差了。要他们撑到我们合围……”

    “乞以力！”素和君不悦地高声喝了起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大家都不齐心，这陷阱也不用再做了。自己人都不相信自己人，到时候还怎么合作？我可担不起坑自己人这个责任！”

    “我只是说出事实……”乞以力在素和君的眼神中乖乖闭上了嘴。“算了，当我嘴臭，刚才的话是放屁！”

    素和君这才缓下了脸色。
- p0 o2 Q( L# f0 l# ~! n  Q
    乞以力不是怕花木兰，而是怕这个经常笑眯眯的年轻人。

    军中有传闻这位年轻的将军在朝中很有背景，很有可能是哪家贵族的旁系子弟因为家族斗争而躲进军营的。

    尤其是他升迁的速度之快，已经比花木兰还要扎眼了。

    今天提出这个计谋的是他，若换成其他人，怕是很多人调头就走了。

$ @7 c* m2 v  I+ y+ A    “所以，我若发现情况有不对，就会派出亲兵去联络各位。以后每次出战，至少要保证我们之中有三队人马就在左近，即使追击，其他队也要紧随其后，其他队伍随时待命……”

    素和君笑了笑。

    “能不能抓到大鱼，就看各位的配合了。”

    ---

    七天后。

    黑山北面的一处草场。
1 s9 i0 D# F$ f( t, ^" C6 X
    花木兰所带的队伍在远远的土丘后观察着远处的动静，战马都被套上了口套，确保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1 F) j6 {$ M& V7 n
& b6 j! Y9 a$ f$ w4 p6 v6 x    “人数多少？”

    花木兰问刚刚潜回来的斥候。

/ J; q3 N6 r3 Q' ]7 b% j    “大约一千。”

    那几个斥候脸色有些苍白地回话。
( ?& G$ }- h" [9 A5 P0 W' V
    右军有一支追击的前锋军遇到了埋伏，一千个柔然人并不可怕，但若是只有三百人遇见了一千柔然人，那简直就是灾难了。

) r( ~* y# H/ n    “准备上马吧。”
: j$ p) i6 i' e" Z& O
    “花将军，我们只有五百人，是不是先派一部分人回军去搬救兵？”陈节握紧了手中的马槊，“这情况有些不对，那些柔然人还在等什么。”
" r1 }0 ~0 g7 J4 l' T
    不会是就等着来救兵，把他们一网打尽吧？

    若是他们贸然上前，说不定就中了敌人的陷阱。

2 R/ R2 n" E. ^/ o    “已经有人去找救兵了路。”花木兰丢下一句让陈节摸不清头脑的话，翻身上马，将箭筒背在背后，伸手抚向马侧。
0 p* n4 ]+ m0 l) |" \. {" ]) v3 x
; O. y7 E2 K! m2 J4 @$ k    那把铁胎弓就在她伸手可及的位置挂着。

    众人见花木兰率先做出动作，立刻纷纷上马，背箭于身后，将弓挂在手边。
! a3 n$ [2 h# R/ r- b3 e  J
4 j9 u6 [& [5 Q5 ^; T5 z    他们个个都会骑射，骑射的本事在花木兰可以称得上严酷的训练下都很纯熟，至少不在大部分兵士之下。

3 d" w( t6 K1 {    花木兰没有和任何人说素和君的计谋。若是被俘的是她的部下，很可能就会把消息透露给柔然那边，瓮中捉鳖的就成了他们了。

    “我们的目的是尽量让那群蠕蠕人生乱，越乱越好。”她微微提高了音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许退！拖住他们，直到过来的柔然人越来越多！”
: V2 J2 P( a$ o0 |
    “将军，我们这么点人，怎么拖得住！”

    一个百夫长惊慌地叫了起来。
7 ]% S' J( b  z0 E4 w
    “而且，我们顺利救了人不是就该撤了吗？”
' O4 C3 Z& a* |) b6 Q# u: J
, N4 Z2 X2 ~6 R3 y+ [    他们以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啊！

' F' g; C: l* e+ I) q    花木兰心中一声叹息。
' S. D5 r! b! l
. a! x6 X$ u5 t    她的“绝对不能死”虽然是让她的部下比其他士卒都爱惜生命，可是也正如狄叶飞所嘲笑的，也许是她太仁慈了也太顺利了，竟然让他们忘记了自己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 l7 t# z- H4 U. s
    “我才是主将！”

) u8 O6 k5 E( j/ E    花木兰激起杀气，怒视那个开口的百夫长。

" [- T& Q5 T# |# v; v    “何时需要你指挥本将该如何去做！”

. ~& l( ^( H: ?# j+ s    那百夫长闭了闭嘴，在其他人同情的眼神中低下了头去。
. y- l5 K: [$ J
- q9 G5 N, s' B    陈节惯用马槊，长兵器不容易和弓箭快速切换，所以他和许多用矛、用枪的骑士在袍泽射箭时一直是负责护卫。

  r$ C; d7 I- m) ?/ y5 Z8 `    花木兰是个不喜冲锋的将军，除非有必要，否则他更喜欢在远处压制对手。陈节渴望自己的长槊饮血已经渴望的很久了，如今见有可能有一场大战，立刻露出了兴奋地表情。

$ ?4 i# o. h% v9 y9 Z    战！

8 H9 G8 ]) v( [7 P! A% w/ B3 K( p    “随我出击！”
  |- f+ |9 P/ A" O% j
    花木兰一声长喝，骑士们一夹马肚，奔跑了起来。

    五百骑正是一支奇兵，从侧翼直插过来，打的正包围着孤军的柔然人措手不及。
8 h  G; u2 T  n5 O. R
/ G, S# x3 s2 }) F    烟尘之中，花木兰的部下或手持长弓，或横枪马上，乘马冲杀而来。弓箭嗤嗤射出，当者披靡。
! [7 a3 I- p+ n, _- L/ a
" Y" V; ]; V  o    在最外围的柔然士兵没有防备，也没有想到这支部队十之bajiu都是马上控弦之士，一时间百余人未及时退入阵中，都被花军射死在当场。

! Y- \0 O$ y7 I4 Z% O- e3 E! t    “*……%￥—）*&……%！”
0 Y4 C+ ^1 U; p; \7 |1 j' m$ V0 c
) }' ^9 i+ F. L& |" T3 W7 w    柔然军中传出了匈奴语大声喊叫的声音。
4 H( G% u3 S5 Q3 {7 ~0 V
    找到了！

% ~9 Q5 j$ ^  [( r/ d- b, D! X/ t, W* }    花木兰等的就是这说话之人！

( @( x$ V- Z5 k, e    她的超长距离射击就是她的杀手锏，花木兰将铁胎弓拉的弓如满月，将指间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鸣镝箭射了出去。
* T  N& u6 C" a5 d) t) D* e- q
    鸣镝箭是擅射的将领最喜欢用的一种箭矢，它的响声会指引其他射手按照相同的方向进行射击。

    花木兰的箭何其快速，众人只听得一声短促的鸣响，那远方的发号施令之人立刻就坠落马下。
* [  M- L# ]" w, u+ ?  U
6 Q) M  A) a+ [4 B' J+ X5 n    随着花木兰的箭一同射出的，还有其麾下几百控弦骑士的利箭。
% |* z; g, `3 q# b( v
    敌方将领落马后确实引起了一阵骚乱，花木兰这边几百射手也打了柔然人一个措手不及。

  W; w; ?2 f0 G' a# M% |& Z1 u* h    但骑射之威不能长久，两轮骑射过后终是拉近距离。
0 ]4 D/ Z$ L7 \! o% t% ], p
* H, @3 w' _, e, B    柔然人大多剃了头发，脑后挂着一条辫子，或赤裸上身，或身披兽皮和皮甲，他们趁魏军抽箭之际，立刻迅速分出一支人马迅速逼近。

' z% C' d- r9 u    花木兰的目的已经达到，而素和君带领的精锐之军也在奋力朝她的方向冲杀。剩下的只是等待机会便是。
& N' B' d& o/ u
0 m  y' ^8 I+ q& V9 R    “一轮后换武器，准备冲阵。陈节，带甲乙二队上前！”

    “是！”

$ l3 g1 {5 h: B/ k6 x; `    魏军大多是甲胄齐整的府兵，因为和柔然人对战的多了，对他们各种奇怪的打扮已经习以为常，除非新兵蛋子，否则很难生出畏惧之心。
0 n+ z) n; L' s- C3 I. C7 E1 Q
    陈节终于可以放手冲杀，顿时犹如猛虎出闸，在身后队友的箭矢掩护下带着前锋队伍大吼而去。

0 G9 r+ D# z. S/ M' E: K    只见这两队百余人各个面目狰狞，在后方射死敌人之后，随机快速过马，挥动武器割下首级，丢入马边的布袋里，有的就直接将首级的头发缠在腰带上，没一会儿功夫，他们被染成了个血人，有些人腰间累累，竟挂了十余个首级。
# }* D, `9 U" p* V8 o" Y0 Y
    柔然人见过的悍将不少，但如此凶猛的队伍却是很少看见。怕是一直小瞧花木兰及其部下的将士们见了，也要骇然起来。

' A' p4 f. _6 P! b7 X    花木兰等陈节为后方队友争取了时间，立刻换上趁手的武器，领着剩余之人冲锋起来。
, y3 Y* Q4 V. Z- G) _
. |8 e( V1 w, X5 ]* Q' L9 s    乙队多是枪矛手，端起长枪长矛冲在最前面，其后是拿着各色武器的花军将士。柔然人军中大声鼓噪，长角声接连不断，显然军中又有新的主心骨。
5 H3 s7 T: }) g1 U" u
    此时花木兰手持长刀已经冲锋在前，在她手下，砍脑袋和切西瓜没有任何不同，身边又有陈节等手持长武器的亲兵副将护卫在侧，只需一往无前努力拼杀便是。
. f6 D. s: y& R/ L1 ~; Z* ], N# U& x4 v
0 U. g4 f1 ?9 x/ q; J* n+ ?; o    没一会儿，花木兰又靠近了一些，待看到新的发号施令之人，立刻丢了手中的长刀抽出弓来，弯弓搭箭，一箭颼的射出，正中那发话之人的脸孔，登时倒撞下马。

    花木兰出战前箭头上都抹了剧毒，中者脸色乌青，立时毙命而去。
; b& o) T! L. A
    一个冲杀间，柔然人顿时倒毙了数百人，人马甲胄，堆成个小丘，其余柔然人见连失两员将领，只吓得心胆俱裂，再也不敢张嘴呼喝。

  }' C5 \+ k; {1 t( i    “花将军来的好快！”素和君的人马冲出阵来，来时的两百多人已经只剩了小半，即使如此，他也依旧笑容满面，用汉话大声呼喝：

3 ?" D) P1 F7 j' b( G% A    “再拖上半个时辰，我懂匈奴话，那首领已经派了人去找他的头儿了！”
7 O- J  A8 p% R$ {3 m
- X4 r- y; h* E" t- f- r+ }    这便是欺负柔然人没几个人听得懂汉话了。
8 w. H: y2 l7 R& U- B7 p# H
& w1 A7 g: b1 P7 p    当然，北魏军中听得懂的也是少数。

% `6 w7 C; D4 p1 @& ?6 M' w0 t& L  s    陈节便是那少数中的一员。

: X, C5 @3 A* t3 a5 c- R    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看着自家将军用汉话也喊了起来：
1 W; R5 ^" ~7 H# p6 D. w9 ?  ~! x
  v2 G0 y) V6 L    “我们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9 B) _, s) @6 M4 ~8 \
1 R; ~1 o: {- ~  C* b( `: f    “夏将军顷刻就到！”
" q3 \9 f, C5 @& a% B9 Q5 A6 H; N
    素和君纵骑而出，和花木兰四手相握。

+ M+ o& I  v/ G    再见这边的战绩，他喜道：“没想到你只你一支人马就杀了数百人，更是连中两员敌方将领。这下子局势更向着我们这边了，蠕蠕那边一定会派出更厉害的人物的！”
! J3 `4 A" r0 z' J. P. K
    花木兰摇了摇头。

    “之前是以快打慢，以奇致胜。现在他们有了防备，便说不好能不能拖上半个时辰了。”

    她看了眼素和君身后。
, x% j) ?1 c6 B9 U- D% [5 ?
+ t4 P+ U$ ?4 g2 g* L  u( q% @! z% o    他带的都是右军中的精锐，夏将军拨给他的精兵，这一场做了诱饵，死的何止百人。

- @1 L3 P- l% p" w) N0 w& H    花木兰有些不忍。
. l7 J, v( B1 P. [$ G% H% W7 b
" n& |7 N0 o3 j' Q4 _0 t    她又看了看身后的部将，几乎个个浴血，一轮冲杀过后，再热血上头也冷静了过来，有些人怕是已经想着如何撤退了。
. y3 W4 w: q/ Y( t0 {) u" j
    毕竟，很多时候她都不是那种硬碰硬的将军。

    没一会儿，远处果然传来的马蹄声和战鼓声，军中的老兵一听马蹄声就知道来的是友军还是敌军，再一见烟尘方向，花军众人各个面色铁青。

    至少三千人。
5 C) X0 }( ]% N# Q
4 M# k; k7 N, l    还是柔然军中有兵甲的骑兵。
$ }3 w, A3 a7 [1 e( @* ?, {
    “花将军，请让末将断后！”

    陈节握着长槊，拱手请命。
2 K, I5 m: {$ a1 Q" X6 r
    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存在的价值。
) H  N/ n- ]# a' g5 Q1 [+ {$ ^, N
4 y( ?$ K# D* i    不是搓臭袜子，不是洗中衣，不是擦背……

    他向往的就是这般——可以将后背交付于某人，也可以被某人交付于后背的命运。

    “谁也不用断后。”

. _7 L6 l" ^3 a% C. O    花木兰睥睨一笑。
- `, f: t, ~/ r! t, \6 `
    “这次，我们是先锋。”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2:32
第54章  第三个火伴（五）
5 V; J1 Q* j/ z+ Y6 Z! s6 W: [
7 Z: c- ?! m/ ~# W6 I  W9 H' A    柔然人是多疑又残忍的,这种多疑很多时候救了他们的命，也很容易让他们失去胜利的机会。

) T$ I& A' a8 S9 t    柔然是个汗国,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和鲜卑同祖同源，在长相上更是和鲜卑并无区别，柔然的大檀可汗作为一个聪明的领袖，自然也很注重刺探军情的部分,很早就派出不少能熟练说出鲜卑话的力士混入北魏军营。
6 p8 U9 _7 |$ I. E1 H6 K
    但魏这个国家之所以战无不克,最重要的就来自于“世兵制”。这种知根知底、有户可循的募军方式在保证了他们强大的战斗力的同时，也在一定意义上杜绝了军中混入奸细。
$ ]4 k( u# Q7 Q- B$ |( n- g
    北方六镇几乎每户都服兵役，而服兵役甚至没有俸禄,军中只提供粮食,这种制度使得鲜卑人各个都恨不得天天来上一战，根本不缺士兵可用。

    柔然人能利用的探子,无非就是一些在北魏军营里做粗活的奴隶之流，只能得知哪些武将待人严苛，哪些武将喜欢吹毛求疵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当然，如果他们想要知道大魏军中的八卦新闻，问问这些洗衣做饭刷马的奴隶也许也有新的收获。
$ G2 h& y  O2 _7 q. [5 m( w& l5 O
+ E' E. i; {1 A- X    他们迫切的希望得到一切消息。可恶的魏国可汗到底会不会来，到底什么时候来，从哪条路上来，他们到底准备带多少人来……
" D. m9 @' j( u9 @9 }4 V+ @2 i+ t1 u$ X
    这些消息小杂鱼可不知道。
) U! R- a$ s1 n- V1 D
    而花木兰所做的，就是让柔然人以为她就是那条“大鱼”。
' P; U% s$ [% B- G6 n+ S( i
    这在平时自然是很难的，一个带着几百号人的杂号将军，手里提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兵器，骑着一匹算不得好马的战马，身后的部下有高有矮，有老有少，一见就不是什么精锐。

    但如果这支部队一个照面就消灭了和她人数一样的柔然人呢？
1 m) N: S; i" R7 g+ L" Y
% d) l5 x. u) }0 u3 N3 Q; @    如果这支部队的首领穿着宝甲、骑着浑身无一根杂毛的神骏，身旁又都是虎背熊腰的魁梧健硕之人呢？

    当花木兰穿了素和君的宝甲、拿了陈节的武器，再骑上素和君的神骏时，任谁都要赞上一声“好气魄”。
7 W* @' ~) w, g& c/ \
    柔然的部队很快就到了，花木兰一人独立阵头，身后众骑摆开长阵，挽弓搭肩，就等鸣镝箭响。
% V" U; t) E' U
9 W7 o! h# M$ z5 }$ e! I    “鬼方将军，就是那支人马！”报讯的柔然人一见前方的自己人死了大半，顿时怒目而视，恨不得把一口牙齿咬碎！
, y  O. q! H2 n
" v! d( y% a% N- _1 Z7 z    “报！大小统领都被那人射死了！魏军那批人马各个都是披甲的精锐，我方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五！”

* M7 c4 k9 j3 u  |+ h- }& a. @5 x    仅剩的一些柔然人见主将到来，立刻收拢人马，向着后方狂奔。

* h3 r( |4 R+ A" D/ G- V5 r    其中几人跑的极快，又怕胆怯引起主子反感，还在数丈远的地方就大声呼喝起来。
8 a: \3 K8 ]. C! ]
    他们先前围住的那支魏军都不是庸手，为了包围就死了不少人，如今又被花军众人吓破了胆，这一跑动开来，顿时背后大空，成了花军控弦之士的活靶子。
$ F) r/ N# a( p( G+ p, y' j
% z! @2 z2 }# `    等他们奔跑到贵方军前时，好好的一群人马，直入丧家之犬一般。

    鬼方是柔然可汗之弟匹黎先帐下的亲信，这次在黑山外设下埋伏，他也是多方争取，才得了这个便宜。
: B' e# z  ~% X5 ~: O0 a; _/ O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应该是轻松搞定的事情，又多出许多变故来。
7 Y7 _6 E9 j6 x7 ^) ]
" X8 a! n. O# L  W1 g- d( ^    他召来几个跑的特别快的，问清了情况之后，挥剑就劈！
; i7 g, K, Q5 E* g( |* Y" w& ]3 j
/ x5 _* C( Z% K" Q6 h" q' j/ C    猛听得那柔然兵“啊”地一声大叫，原本该砍中脑袋的一剑因为他的避让变成左肩中剑，肩膀发出一声脆响，整个人软了下去。

: p% C4 Z9 h# v$ m+ C2 _: y, q+ q* g    “闪的倒是快，难怪没死。”鬼方不屑地看了这柔然兵一眼。“既然不想死，那就留了你吧……”

$ k. R2 A0 V9 x. Y  u7 ~    “来人啊，把这胆小鬼手脚都砍了，丢出阵去！”
# b! M) Q8 Q* M
7 v# a. k$ B, h6 s    他眯了眯眼，看着前方那排出阵势在前方干等的魏军，大笑了起来。
: c6 Q7 M6 i; S$ @5 M
    “哈哈哈，穿着明光铠，骑着汗血马，手上拿的还是一把长槊，这必定是鲜卑哪个贵族之后来军中历练的！看他身边那些勇士，一定是他的家将！儿郎们，为首的那个不许妄动，给我活捉，其余人的盔甲武器谁得到就是谁的！”
2 P) b* v2 v2 W- z% W
- @0 _: X6 U) C4 }, m# W: y2 q    柔然人大声鼓噪，犹如万兽齐吼，举起武器就向前杀去！
8 F- N# i: R% r% h# ^
    花木兰见敌人吹起号角，立刻吩咐左右保护好素和君。陈节握着一杆从战场上捡来的长枪，总觉得手里轻飘飘的，不是那个熟悉的触感了。
4 h( Y3 S; g& q# T, E; A7 q
    可一想到花将军拿着的是他的武器，他又从心底涌上一股自豪来！
. p$ P) s5 `$ W6 w6 K7 U
    这马槊他以后一定要传家！
7 p& _7 A; e$ X' K
6 m! N5 v; E1 Y. J    柔然人料想众兵将必定保护那为首的将领，所以一拥而上，准备将他们的小兵先清扫干净，再去抓那个“大人物”。

    谁料魏军的“大人物”一直处在队伍的最前方，一杆长槊使得犹如游龙，无数人与他一触之下犹如被雷所劈，纷纷落于马下。在他身后，魏军的箭矢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纷纷朝着他们的脸面而来，射的众人一时竟不敢靠上前去。
2 I. q. ]" ]  [& ?
    等最前方的前锋部队赶到，鬼方却忌惮了起来。他还要抓那“大人物”回去立功，不敢派人射箭，战场上很多人就是莫名其妙死于流矢的，所以他只能不停的指挥更多的人马去合围。

, |; h# Z1 v4 ~8 K2 E  _  M! J    “抓活的！砍伤砍残了都行，不准杀了！”
5 q8 K5 z- C$ i8 w* c
5 f0 a* g9 D3 y. X: o9 t( @8 [' n    ‘我的祖宗诶，你怎么不自己试试来砍残这妖怪！’

2 ^, ~+ @9 Q3 X! s$ D) H5 y0 a    一个柔然骑兵仗着武勇抢到前头，想得了这“军功”回去讨赏，谁料和这将军只是打了个照面，就差点没被他的长槊劈烂了脸面。
. |6 m4 W" {& t) H$ ]( b
    他心有余悸的看了看手中断成两截的长矛，再一看眼前的同伴一个个血肉横飞，尸横就地，拿着断矛不由得双手发颤，大叫了一声就驾马往后奔去。

2 h& Z- P/ y4 q    花木兰此时已经“入武”，杀的满眼一片血红。她的亲兵陈节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马槊也可以变成这般可怕的凶器。
/ G$ |$ n4 @& D0 k3 l5 {: R
    他眼见着主将随意横槊扫过，便将那些柔然人打得筋折骨裂，有人想要从背后偷袭，他那背后犹如生出了眼睛，只用槊尾的铁黎压将下来，那柔然武士立刻头骨粉碎，竟比花将军身前的那个还要早死片刻。
. \  w; e* \5 i
/ }9 z+ k7 s' ?    乱阵之中，这天生的巨力竟然威猛如斯！

8 X, k# P' @, I. B0 x8 H2 _+ ?3 c6 l    难怪花将军武器折损的如此之快，若不是他的马槊坚韧如钢，怕是这时候早就已经折断。

    以往他武器损坏，还要一边挡着刀枪剑戟一边去寻找武器，这武艺是有多么高强？
, U4 M+ ]. S5 u" Y# r7 I
    陈节一时竟有些骇然。
9 j: n# t5 u0 L" u4 d" p
    “发什么呆！”
! k1 q  x, Z0 v' a9 P+ S) b
    花木兰一声疾喝，挥着长槊将一名偷袭的柔然士兵挑开数尺。

+ v/ W  }" K6 d+ S    “你是我的亲兵，还要我护你不成？”

8 b+ u! L! t6 Q+ F, y    陈节羞愧的一咬舌尖，借由剧痛将自己从纷乱的思绪中抛却开来，手中刺击的动作再不敢断。
) i) Y' l3 J: |% J. \
8 m! J7 R6 N3 I& V5 e    .
* t1 H9 V( _  m8 @% z3 V7 _3 \' y
    战阵中，以花木兰为先锋的人马竟然堪堪拖住了柔然人的部队，四周乒乒乓乓，兵刃相交声不绝于耳。就在这一片乱砍乱杀之际，左右两翼突然传出了剧烈的地动之声。
" p# H5 ]% n7 U4 P6 a) Y1 q
    地动声中夹杂着金铁的声音，花木兰和素和君相望一眼，眼中都是笑意。

' Q' K: I0 N& T+ W4 |) r' @    夏将军和其他同僚的队伍来了！
" P: o, P( n) E
    魏军众人就在等着此刻，眼见援军赶到，登时欢声如雷：
! j2 F; @- e. P8 h$ H1 @
    “大魏威武！大魏威武！”
) Z( u! _/ Z( m" a
( c" O' ?) O1 v+ O: t3 P% s) y# K    两支大军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并且从左右包抄的阵势迅速变阵，向着柔然大军的方向包围过去。

7 F! S/ f) e1 H1 }( u$ l* f    左军打着“夏”字旗号，右军则是一面绣着大鹰的黑旗，正是镇军将军夏鸿和中军精锐“鹰扬军”到了。

+ W/ ], Q$ P9 t6 R- F8 H$ g    花木兰一见大军来到，再不恋战，转身立刻指挥部下去和大军汇合。

/ N: E" r! G" Q$ }: S% U8 R9 d# ~    花木兰的麾下若论战斗力，在军中只能说是尚可，可若论撤退，那真是天赋使然，令人咋舌。

' s  f, q, l2 s" q& P    一时间，花木兰从前锋位置变为断后之人，麾下之人后队变前队，纷纷向西疾驰。柔然人还想接着追赶，右军的鹰扬军里也有擅射的队伍，一时间射死一片，谁也不敢再露出阵去。

    花木兰带着仅剩的人马很快就与夏鸿将军的队伍汇合了。夏鸿与柔然人打了十几年，一见对方的旗帜立刻喜出望外。

' l( j: m* r7 V7 l    见花木兰和素和君浑身浴血的驰到近前，滚鞍下马和他复命，先是温言夸奖了一番搀扶起两人，而后一指对方的后军：

+ ]0 Q! {# G8 o. M& P  C. T  a" J" c    “那是王帐匹黎先的大将，人称‘鬼方’的凶残之军。鬼方曾经犯我云中城，屠戮两万百姓，与我大魏有不共戴天之仇。无论是生擒还是杀了，都是给陛下祭旗的好物！”

    花木兰闻言一凛，望着那面仿佛用血浸成的旗帜兀自发怔。

    素和君倒是十分高兴，能替陛下抓到这么一个大将，又是他出的计谋，这露脸肯定是跑不了的。
+ M8 m6 x+ X+ l" V* [
    “夏将军，末将想随着主军一起去活捉那鬼方！”
5 C# t& O# W6 w2 A
    花木兰这是第一次请战。

+ X# R* G/ W1 \: [5 J$ i7 r* R    “咦？你的部将刚刚拼杀回来，此时应该已经累了，何不好好休息？”夏鸿和鹰扬军带来的人数已经近万，围杀这三千柔然人是轻而易举。不过若想活捉鬼方这员猛将，恐怕还是要费些功夫。
7 f6 Y+ o, y: G7 K: ]
    他倒不是不信花木兰，而是但凡已经冲杀过一轮的疲军，状态自然没有新投入战斗的生力军要好。
6 N, e7 O' q( r) Q0 v5 v7 p
    “不，末将并不是要率军出击。”花木兰又重新单膝跪在夏鸿的马下，咬牙说道：“末将的伯父一家，当年正是死于那场云中之战。杀了我伯父的，就是鬼方的部下。”

    “末将想随军出战！”
/ _, R9 Z. s$ u" Y, J" Z
    她的父亲是家中老二，上面有个十分能战的伯父，下面还有一个久在军中的叔叔。

- L9 \' u9 ~/ L& P3 `4 G. O7 f    那个能战的伯父，便是在她十三岁那年战死在云中城护城之战中的。

: @& r5 ^# T/ g9 e" Z. ]9 v    夏鸿有些犹豫，将眼神移向了素和君。

    后者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 V8 r  }% O& x4 S  r
    “即是如此，那我准你随军出战！”

* m) [( U! p+ Q9 l  W% _    .

    花木兰欢喜地一笑，站起身子就向自己的战马走去。

% ?9 t2 `% n* D- U( t# O  M    她的亲兵陈节早就在远处等了许久，见自己的主将上马欲行，连忙也准备爬上马去跟着。

7 ~( d% m: u2 N" c/ O' b    “你跟我作甚？好不容易得了口喘息的机会，和其他袍泽一起休息便是。”花木兰见陈节也跟上来了，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标下是将军的亲兵，理应护卫将军的安全！”

    陈节瞪大了眼睛，似是不相信花木兰居然不让自己跟随。
, e8 H3 Q8 ~3 h* W% {0 W
6 K2 @5 {5 U2 M& u    “此去危险，我尚有再战之力，你最好……”
( c7 B, M0 X) d5 q/ L
' p, S; F  L! M. `" ?    花木兰看见陈节额头青筋直冒，讶异地停住了话语。
( c1 x- D: H: V$ ~! P- L( W
    “将军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些普通人，去了也只会拖您的后腿？”陈节将牙齿咬得嘎嘎作响，拽着花木兰的马鞍不肯放手。

5 y5 `* v( r3 m+ n    “可从标下做了将军的亲兵那时开始，就梦想着能有随您‘与乱军中取敌将首级’的那一天……”
+ S4 @9 V+ \! O& w9 l
1 a- }. v/ j% q" F$ j# m5 S    “刀剑无眼，我刚刚将你们带出险境……”

    花木兰俯身看着陈节的动作，并没有强行纵马而去。

! B1 w& \" `4 a6 P* I: Q5 s1 s0 u    “哪怕断了手，没了头，哪怕用身子替您挡剑挡刀，哪怕被人大卸八块！”

    大约是激动的缘故，陈节在不停的发抖，他甚至因为肌肉的紧绷而无法好好的发出平常的声音。
9 s9 _! Y: {4 X
    “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 o. d# f+ A4 X1 W1 E8 H. \: c    ……

    一时间，陈节的面容奇异的和阿单志奇重叠在了一起。
3 ]8 D0 w) B1 _  K, s2 r
/ a; Z6 l! e( {' F2 R: o0 a& v5 N    那位会微笑着说着“这就是普通人的尊严”的火长，似乎用这种方式重新来到了她的身边。
, h! t. L* ^6 k% C5 N! P
    花木兰五味杂陈，心中一酸，几乎是为了掩饰自己情绪一般的将手中的长槊抛了出去。

, |: s( ~" z2 b    陈节手忙脚乱的接过自己的马槊，绝望之情涌上心头。
) c! {, Y, A9 h
    他已经这般说了，将军还是不愿意带他吗……

    “还愣着干什么？”

    “咦？”
+ S: z) Y! ^7 j1 j% N
, ~' a) b' c1 J4 p1 f1 @' V    陈节的表情都快要哭了。

    “上马吧。”花木兰叹了口气。“用自己熟悉的兵器，大概活下来的机会会更多一些。”
, p, A9 M* q& H+ e- {1 j3 i
, u+ p: d( y' z. |( K    “我不用你替我挡刀挡剑……”
6 i6 u4 I) b  m& ~/ X
    “就算是普通人，也不要随便把死放在嘴边。”

    能说出“虽千万人吾亦往矣”的人物，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啊。
/ ?% s% D5 k* L0 i1 U6 w
    ***

    那一战，彻底让所有人知道了花木兰是什么样的怪物。
9 l0 ?( C' s& y: j* f
    一往无前，永不力竭，他是柔然的噩梦，也是被许多人在背后唾骂的“胆小将军”。

    这一战后，他是英雄，是生擒鬼方的军中悍将。
4 I; s6 H9 t" @# s, H
    花木兰擒获鬼方的时候，全身上下全是鲜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有十余处，大多伤在胳膊和肩膀等地，这些都是被箭矢所伤。

6 C+ k/ U$ S5 m2 }5 K: F0 O    而她最难防守的背后，因为有陈节的长槊掩护，竟没有多少损伤。

/ N4 H% o  u' y& G/ E    史书中总是爱夸耀武将的勇猛，往往用“一战之中取多少多少首级”来炫耀他们的功绩。但事实上，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是非常消耗体力的战斗，一场战斗下来，往往耗上一天时间拼杀也是常事。

1 r, X9 G( y6 d2 K3 z' [# }    在这样高体力的作战下，能有十余个人头的斩获就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了。

$ g: z! Z: F7 a3 U    陈节并没有去数自己的主将到底杀了多少人，从贴身白刃开始，他就没有时间去算这些东西了。但他知道那些来不及割下的人头里，有不少是死于身前这位的刀下。
! s7 l2 b: ]% d! S6 c- L  S
    就如素和君所说的，这个只付出几百战士为代价的陷阱留下了三千余柔然人，也让花木兰、素和君和他们的部下获得了大量的军功，得到了快速的晋升。
: N9 }1 R0 g/ X" F) f/ C7 h
3 C$ n  X4 X- a    但更让重要的作用，是花家军在以多胜少时的那种极小的伤亡数字。
3 Q$ A( n- e' x0 ~& ~/ [  u
5 h  k: _" W% s" F) Q9 z    夏将军和其他主帅都在考虑起花木兰所说的“先活下去，再考虑杀敌”是不是也是一种新的带兵方法。因为花木兰最早带的兵确实都不是什么杰出之人，可在战场上一次次活下去以后，他们的经验足以弥补他们身体上的一些缺点，在合击之术上，更是远超其他护军。
6 n% h* P8 O. B
    花木兰因此战而立威，开始今后可以算的上顺遂的军中生活，而她独特的练兵方法也慢慢不再受人诟病，有越来越多的人都想加入他的麾下。
: i% s( ^. W# ]
    陈节那在众人眼中仿佛儿戏一般的选择，一下子成了他“慧眼识英雄”的证明，足以让他在余生中多上一笔可以反复讲述的谈资。
0 ?0 P; ~* Z) t+ G# T
    当然，如果没有那一又一次的被自己的主将抛出军帐，恐怕他的“睿智”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5 y/ Z* I9 @/ ?& w. J    陈节是那般狂热的崇拜着自己的主将，即使花木兰一步步晋升到五品的虎威将军，而他只能跟在他身后做个小小的七品尉官，他也从来不觉得委屈。
' e  X1 B9 f! p5 D! ]
4 F- {3 c4 }8 @* A; N, P6 K( ]    最委屈的，是他得知了“花将军”的真实身份时。
( B1 A- l. L5 a1 k9 N& V9 h
8 H7 {2 b  t! f2 E0 Y, T: m- q! f5 e    骗人！

8 Z# P' U5 d7 m0 W' h3 \$ h    说好的大物呢！
; X/ c4 K# g2 I/ K
8 |  C" b" N' g4 V    说好的胸肌呢！

    说好的无人可承受的尺寸所以只能单身呢！
- a3 ]7 u0 |0 U( N. b
    ……

1 r1 c+ \2 M5 ?: l% Z0 P3 K' h9 ^    让他以后还怎么见军中兄弟？
0 F5 I* p( u8 n+ }3 Y5 O' N
# w; d* L; G  u7 K    .
- X; Z$ o4 ~, h* [% V: F
    ‘我果然还是到南方去做个县尉什么的比较好吧？’
- ~9 U) J# k& W$ ^' @% A
( t5 t: U5 O4 v0 U+ p; p8 @( @' `$ }; n    陈节一想到自己可能遭遇的下场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样至少能活命？

; i; l+ q' ~: }* l- }0 ~' ^9 [  Z3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一：
& H5 C: _; I. q: T
9 J4 P% H4 U* C+ K$ R' }. O$ p    当然，如果他们想要知道大魏军中的八卦新闻，问问这些洗衣做饭刷马的奴隶也许也有新的收获。
" E3 I2 j) H; t3 e" l! y
    在几个月以后，柔然军中有一个传说。
: P9 l/ P6 t. {# d* a
    柔然兵甲：知道吗，魏军那边的虎威将军……
* g" @8 P) N- t5 f0 ~0 N
$ f- N+ @. U: Q- J( D/ c; u    柔然兵乙：（小声）胯下可跑马，胸口碎大石哇！

" x% n$ K# ~" Q, t    小剧场二:

" C8 q3 F! P# ~4 {( M1 i2 O    军中众人（捏拳头）：陈节那小子回来了，看我们不揍死他！

    曾经有一份和女郎同住同睡的面前摆在我们面前，却被一个臭小子搞没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2:40
第55章 又是盖吴

+ p, M  l) c) b$ X7 I+ u" `) o5 g" ^6 I    所有对陈节的回忆只有一瞬,所以当贺穆兰陷入记忆中无可自拔的时候,只有牢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 c$ y1 [% }! r0 C$ k; k  }. I
    毯子里那个脏兮兮看不清脸面的男人将头竭力扭了过来，僵硬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是不能动弹。

! R% k( h5 @) ~8 G    贺穆兰猛然间清醒，用足以杀人的目光瞪着那个牢头：
3 h; C  ?1 P/ B* l& f
& C) `# K6 Z2 e$ I$ x    “你们对他上刑？你们居然对他上刑？”
- ]" Z7 K% X+ H
1 h7 [6 d- p/ v! c% L: k    “……小的，小的只是个牢头啊……”那牢头哭丧着脸，完全不明白这鲜卑大人怎么弄的像是突然要暴起杀人一般。
8 F$ X4 ^5 K7 r' p0 u, h+ y6 k
- m$ }" P: F2 Z5 c    她明明早就知道他下狱几个月经历了什么啊！
; m& Z# j4 i8 {9 h1 G1 W( F
' ?; X- y) z$ n* A- N! Q, }    “将……将军大人？”粗噶的像是砂纸磨过一般的声音从牢房里传了出来。
# e6 e% y0 ~+ M
    “给我开门！”
; u$ N$ t6 t! A* k1 H
+ ~4 A, D# y) w    贺穆兰拍了拍栏杆。
4 ^5 ~: z. i4 |# l
1 H3 ~: G* b) u* [    那牢头早就得了指示,连忙从腰间卸下钥匙,哆哆嗦嗦的把门开了。

    待贺穆兰走进牢房，那牢头犹如见了猛虎入笼一般，啪的把门甩上,又重新锁了起来。

6 s* Z8 L$ h/ f! ^8 o7 ?, k    贺穆兰在陈节龇牙咧嘴的表情中走到地铺边蹲了下来。因为在地下,只有稻草铺着的牢房到处都是湿湿的,这寒冷的天气里，贺穆兰只是蹲着就能感觉一股阴冷森然的气息往脖子里、袖笼里，各处有缝隙的地方猛钻。
8 `% B+ l7 T6 l6 {! ?, p
2 _3 Y! [# ?! u8 r    一想到陈节在这样潮湿的牢房里待了几个月，贺穆兰就有毁了这个牢房带着陈节逃狱的冲动。
, ^2 k& C" Y, [
    陈节的表情仿佛自己还在做梦，贺穆兰忍着鼻中的酸意，伸手去摸他的伤势。
! v5 V" C6 V2 y/ ?4 l% w9 ]  s; j
& U8 y4 |1 {" F* a6 @) B    她虽是法医，但对人体的结构比大多数医生都要熟悉。之前有人说他的肋骨断了，她得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形。
1 O2 C5 @/ j7 [' @0 ^4 D
0 f- }* \' C* m6 r( M    谁料她刚伸出手去，陈节就反应剧烈的提起了手臂向前格挡，然后被自己猛然间条件反射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疼的痛叫了起来。
' o* r* o' U, c  _* ?$ a9 K) g/ n
    “陈节，莫慌……”

    贺穆兰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 q8 d! _8 F8 r
    “我不是要丢你。”

    ***
- p( s8 a# s8 s2 Y1 U- e. V. C
    陈节的肋骨确实有伤，但据他说，那刑官不知为何对他下手很轻，贺穆兰摸了下，只是有些骨裂，肋骨断了却不至于。

    但是骨裂若是放着不管，很可能导致骨裂缝隙扩大，或者有气胸和咳血情况出现。
" d; i) ]- s! T/ s- d  }! i
    贺穆兰脱了皮裘，直接裹住了陈节。
" e, t$ Z! B  y, b) _# {+ ?3 T
6 b5 ^! u" U4 ?0 r1 R5 q' ]    温暖还带着人体温的皮裘罩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冰冷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一丝暖意。
. x* C* c% T6 ^% z3 L# [6 s2 g3 y
! P7 D* B; ^  @+ B+ t' y- d. h* i    “……因为我突然不再给你送信，虞城那边又传出我在家中待嫁的消息，所以你就没来了？”听了陈节的回答，贺穆兰的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大石。
$ L; R6 W; K0 |
    陈节和鲜卑人还是有所不同。鲜卑的儿郎们听说花木兰要嫁人，都纷纷前来求娶。而身为汉人的陈节听说花木兰要待嫁，就为了避嫌不再主动上门。
* U; v: c- K, o+ s8 P* N( U+ s
    “你是不是觉得花木兰要嫁人一定要斩断过去的一切才嫁的掉？就算你不来，我和男人们同吃同住十二年的事难道斩断的了吗？我从来都不觉得这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 o* D! ^# ^1 T2 C    “花木兰坦坦荡荡，为何要为了嫁人隐藏这些！若是介意这个的人，我会嫁吗？我会看的上吗？”

' W# z# y* U, M1 k+ ^1 ?2 l# Z    贺穆兰和陈节说话完全就是自己人的口气。这种突如其来的熟悉简直就像是随着她的记忆一起回来的一般。

. J7 Y) B3 y. H# C9 F    “是我糊涂了……”陈节从来不敢违抗花木兰的话。“那时候，我一进虞城就听到他们在您背后的指指点点，他们说您以前是将军，手底下肯定很多亲兵往来，亲兵都是要贴身保护的……”
( W' j* T- b+ ~3 H4 j
( T0 _& K/ ]5 u* W) w/ A* G    他没有接着往下说，但不用往下说，贺穆兰也知道那些都不是什么好话。
4 L3 l- m, `$ i9 R
% L3 c8 p! ]% ^3 H& ^# j: c' n    说不定还有些类似于乡间艳遇一样的东西。

    “那时候我想着等您婚事定下来我就去拜访，可是一直都没等到您订下婚事，而您也一直没有给我写信……”
0 y1 J) N' E' u& `
$ h! u& N; T9 e6 t    贺穆兰无奈的抹了把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9 Z$ s7 r2 ?4 g: u5 b' l7 }+ ^    花木兰忒爱写信了！

    问题是，她穿过来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回信这种东西！

    一封都没看到！

    照理说花木兰和别人写信，总有回信吧？就算不会写字，随着东西带点纪念品什么的总有吧？可是她穿过来以后除了那堆财物，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的信件。
. s  k$ s1 \# r/ M' s3 \) y, N
' w! V+ V+ N0 T" ?# W: o    阿单卓要不跑过来，她都不知道花木兰默默地资助了这孩子家这么多年。

    狄叶飞要没跑过来，她还以为花木兰和他分了帐子以后就没再联系过。
2 ~! x  j0 U1 H0 {% b* J/ L+ C/ A
    现在已经有阿单卓和狄叶飞两人因为没收到信而跑到花家来看个究竟，这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担心花木兰而过来看看。

    花木兰到底赡养和维系着多少同袍及其家人？
# D/ r& Q+ d8 Q0 Q9 U
- a. Y+ U$ T* ^5 I5 e: k3 _7 i    “你不要跟我说，以前你私运那么多次粮食，都是替我去给那些人家了？”贺穆兰突然想起县丞的话。
# r1 [+ f  V5 `7 b5 R2 _. ?) p
    “我……”他羞愧的说道：“是我无能，以前那些粮食，都是我从库里取了先送去，再用您给的绢布财帛去刘宋的商人那买粮食补上的。我们这里离刘宋比较近，粮食倒比其他地方好买些，也便宜的多。但在那些商人手中买粮，比本地买要的时间长得多。

    “我……我是想着给您省点钱，多换一些粮食。”

. E9 A+ O* O; H" s# K    “是我连累了你。”
4 K* q9 l" F+ j$ y
    贺穆兰没有责怪他为什么不直接送财帛去那些人家，也不会怀疑他是不是从中谋了私。

    陈节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 l1 F# C$ f9 c& Y$ o
    从阿单卓那里她早就知道了，若直接送这些东西，倒会让穷凶恶极之人起了坏心。若是妇孺和老幼，拿着绢布和金银出去买东西，还会给人盯上。
* P/ H( F9 |! S  s  j+ r! k$ Y" q
    买南方的宋人过来卖的粮，要比北方各地便宜的太多了。北魏初年商业凋敝，又没钱流通，民间的交换规则混乱的很，往往在东边一尺，西边就是一丈。大宗交易在民间也是几乎没有。

/ R- V% C' b0 P, P4 A& @- }    他是练兵的军尉，不能擅离职守太久。买了“走私粮”派人送出去，比他亲自到当地一处处买一家家送要更有效率。
3 w. r, V3 L( r
& f9 ^' a4 H2 j. J4 s- c: Z" ~    “你为何不和我早说。”贺穆兰叹了口气。“若早说，我无非就辛苦点，每户同僚都去一趟，帮着他们的家人在家乡置办田地就是。”
9 s& q; h* [" |* Y
    .
7 C/ h4 T- q1 ~5 T3 @# W" z% M
    “将军……你怎么了？”陈节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那些都是奴隶和贱户，只能在你名下做些贱役，哪里能有田地去耕种？”
. g0 w0 Y% y/ u1 h
0 z: x7 e/ V2 M    “咦……”贺穆兰仔细翻了翻脑中的记忆。
# {2 N4 n* }. H4 A$ [
    哪里有什么奴隶？
, Q3 F' S0 p' I2 p
9 c; j2 R, ]2 b: V) @5 X9 l: n    花木兰还是养奴隶的人吗？
  A& C7 ~6 j* f# e
    “……其实我没给你们写信，不是因为我要嫁人。”贺穆兰红了红脸。
* x, Q5 P4 p1 P6 [& Q
    同一套谎话她说了太多次，实在是羞愧。

3 v4 l1 i' F* B7 B! ^" A; i& B    “今年我生了一场病，醒来后脑子浑浑噩噩，许多过去的事情都没什么印象。非得看到那些人、那些事，才能想起来。
( T% e* F. J7 N' u
    陈节捏了捏拳头。

/ H$ [1 r. S6 y4 N; E    因为乡人的流言蜚语，伤害太大，所以生了心病吗？
' T, a2 o. q, ~% ~3 N6 p
    在军中如此威风凛凛的将军大人，一旦回了乡后，也要被无知的闲汉粗妇在背后指指点点，压力竟然大到病倒？
8 h' ^* {0 k; O8 P, Z+ O. n
$ ?/ _/ @, _) X, k; Z3 T) H6 [4 U) D    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她是该多么伤心啊？！
5 U, w: T. c8 G
" n7 \3 i) M3 P, h* x  a    一时间，陈节对这个世界的愤怒随之而来。

    不就是因为是个女人吗？！
8 v  m7 \6 \% P$ k- C4 \
9 Y* `' X" T# U& }1 d; K5 t8 C    不就是因为她干了男人都不一定能做好的事吗？！

    不就是因为她不能生孩子吗？！
) \5 T  \0 ]: s, ?
# c3 _4 H* ?: m" I) |    这有什么错！

    错的是这个世道才对！

) k- K/ a5 ^. K( R2 n    .

( Z9 m* J" Q/ T- R0 w$ H* y5 @    贺穆兰看着陈节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8 l# F3 J# Z9 ]; o& g8 r    那段过去的记忆里，陈节的脑补能力简直让她这个现代人叹为观止，而他年少时那种得意洋洋的轻狂也让花木兰有了许多困扰。
$ r3 A0 L" @* ?1 U
    什么胯下能跑马，胸口碎大石之类的，都是从这个亲兵嘴里流传出去的。
0 I  d9 P: }+ e# i& I1 N
5 K2 Z# }6 Q& n8 t    一想到陈节可能把花木兰想象成一个躺倒在病床上的娇弱林黛玉，贺穆兰就觉得自己有义务纠正他那可怕的想法。
# e! L- S3 I3 a% W
    所以她匆忙纠正道：“你莫想的太多，只是一场风寒，可能是风邪入脑，所以才有了这个毛病。”

    贺穆兰解释的越多，陈节就越觉得事实是他想的这么回事。

& A! y8 S- u+ x$ O8 {    他的这位将军大人实在太会隐瞒真相了，同行十二年，都不知道她是个女人！
* J* ]% y0 c2 u2 P5 X9 U3 q3 Z+ |
    她肯定是想独自隐忍这伤痛。
0 B$ @4 y5 `# q8 O! e! f3 p9 i. ]
* u: R  p9 y# m4 Q0 ?  K    “不说这些了。这些都该是你出狱后该商议的事情。”贺穆兰有些内疚的看着花木兰的旧部下。

    “那几车粮食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那些军奴又是怎么回事？”

! D$ h/ E* N3 a! Y: C    “就是您从柔然死营救回来养的那些奴隶啊。”陈节睁大了眼。“那群孩子和老人，您想不起来了吗？当年从上到下都反对您养那些人，所以您让他们在黑山城跟着百工学艺，又把赐下来的田地给那些工匠当学资……”

: r4 f1 X3 y! o/ S6 K- i9 p    “今年关外大旱，黑山那边粮食都吃不起了。他们还有老人孩子要养，我想着几车粮食，把家里钱凑凑再拿些东西去换也不是凑不起，就没想着打扰您。”
! Z0 h% f* t3 `) ^, j
    “至于粮食……”陈节一想到粮食的去向就七窍生烟。

. U* y' U  G+ t& H9 l: q% z    “被人劫走了！”
( M" R' b6 n/ [3 z2 o
: l& T1 ~" J, J) I# i, ]: }    “既然是被人劫走，你照实说了就是，何必忍着酷刑咬牙不松口。”贺穆兰皱紧了眉头。“陈郡竟有贼寇？”
9 F" N' l1 Z1 e8 _3 ~) A2 E
    “我不能说，一旦说了，倒牵扯到您和我一起盗运军粮了。我是半路上被劫的粮食，那些军奴的下落要是露了行踪，还要坏了您的名声。”陈节摇了摇头。
# ^% ^6 U# |. t2 m. h5 M
, F: R8 P. _  M/ s    “这和赈济之前那些同军袍泽的家人不同。这是要拿军粮去蓄奴的。还不如就让他们以为我是运了军粮拿出去卖，反正都是一样的罪名，何苦再牵扯进来您呢。”
6 b8 a3 a& c* e) ]9 P: {) _8 [3 g8 {
: g8 ]; ^9 b* s' I    “你押送那批粮食用了多少人？劫走粮食的多少人？什么穿着打扮，什么口音，你可还记得？”贺穆兰狞笑了起来：“我这次来，还带了几个‘大人物’。等我想法子把你弄出来，咱们再来找这些人算账！”

- F/ a9 o- r4 [0 ]    “我带了十来个部下亲自押运的。应该不是本郡的人，听口音也不像是汉人和鲜卑人。他们人人骑马、很少说话，像是流寇或者马贼一类。贼首身手不弱，我只在他手下撑了一刻钟的时间，就被他的双刀砍伤了胳膊。要不是跑得快，怕是胳膊都没了。”

& r; [& S" ^6 R8 H0 d0 C9 ]! f    “等等，你说什么？”贺穆兰眨了眨眼。“双刀？”

    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贼首是不是年纪很轻，带着一只佛像耳坠，满头卷发？”

    “正是！”

6 q- M0 Z2 `9 x" P4 X    “盖吴！”贺穆兰恨地一拍墙壁。

4 ^' G1 S" ?+ {7 L' S    牢房的墙壁震了一震，砖石粉尘簌簌地掉落下来。陈节不知道自己的主将为何露出这样的表情。

' B2 A  t9 ]* b) W4 f& p    “我竟不知他除了会绑架，居然还会劫道！三四个月前，也不知道他来陈郡又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 M6 v! _1 l: L+ g    这群卢水胡人不在杏城和西边好好待着，东南西北到处跑什么？
( [- q2 n8 o* d' s
: s8 Z$ [% I6 I& v8 D2 y$ m    “将军竟知道那贼首是谁？”陈节露出钦佩的表情。“将军真是见多识广。”
4 q- L7 _: w' g( A* Q3 p
) O) [. ]9 z$ b  D, U8 F    “你想的太多了。”贺穆兰好笑地开口。

' x( v/ M) c; |, B3 E. D# r/ d, W6 |    “他也去我家偷过东西。偷不成就抢。还绑了一个富家公子，累得我跑了老远去和他打了一架。”
; ^( e( K- l9 k# M6 v2 ~
: `) K; f, D- Y( s' _; b3 B2 O    “那一定是将军赢了。”陈节满脸骄傲。

) j( Z) ^# N$ i: c    “这是自然。”贺穆兰点了点头。“我替你报了仇，那一战我敲断了他的肋骨，逼他发誓不准伤害平民。”

    一想到盖吴也被自己打断了肋骨，贺穆兰就觉得这老天有眼，盖吴绕一圈栽她身上，果然是因果循环。
/ Y# F8 c: D6 |+ l- I2 l* l
  V- {* Q. o# D. a0 D    应该敲的更狠点的！
  Z! s+ D' h! n3 L! Y: f
, N0 p; D2 J; l$ u    “我先回去和几个朋友商量商量该怎么处理你的案宗。那几车粮食倒是好办，我这里钱是管够的，买了补上或者直接赔偿就是。只是不知道你这罪名要怎么判。若是判的太重，少不得还要打点一二。”
0 c1 q5 o2 D7 r2 t; I" r$ t* K
9 g2 H$ ~1 n. X5 v    贺穆兰叹了口气。“此事因我而起。若实在不行，我便担了你的罪名，一人做事一人当罢。”

1 M9 i* m, W2 H4 o% J    “将军不可！”陈节摇起了头。“若是如此，我之前受的那么多罪就白受了。”
, d! ]# q- @/ Z0 f3 L' M/ `
8 x- E3 F& e8 J* j    “你先安心养伤，我说你这么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不成家。但凡在此处有家里人在，至少吃穿上也有人打点一下。”

! k$ t& j9 @7 T/ S5 o    贺穆兰温柔的拉起毯子，盖住了他的腿脚。
# D6 k* A5 U$ ~: k# u
    陈节苦笑了一下。

- v5 y; O: ^4 h  j: ^9 T  z    要偷运粮草，经常还要时不时离开一阵子去找那些刘宋的私商，他哪敢娶媳妇呢。
2 |1 U' g, @0 w# Y
    那不是连累人家姑娘么。

% t% g5 }0 Q+ z- {    他这“德操”的字，都快被自己羞辱完了。
1 c8 u) h; H6 [7 ?
    “我倒没什么，反正光棍一条，寡母也去了。”陈节不在乎地说。“只是那贼寇一伙显然是流窜到此处，您既说他已经走了，又去何处寻觅呢？”
0 M5 m$ x. ^. {" \! n4 q" H% y& i1 @- _
    “你莫操心。”贺穆兰眉飞眼笑。
- S5 ]1 `' l& ?
    “我那有一群白鹭。”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2:47
第56章 阴差阳错

+ q. K  A) m+ e    陈节这里最大的问题不是在于那几车粮食,而是他和库曹长期盗用军粮,若不是陈节一直没有供出那些粮食去了哪儿，现在陈节大概早就被砍了手了。
4 [4 e7 w# e* s( u. \% T; N
- z+ I2 v/ X' L    此地的鲜卑太守是狄叶飞旧日在宿卫军中的同僚，此人能做天子近卫，自然也是认得拓跋晃的。所以拓跋晃带着阿单卓借口去街上逛逛，避开了几个“大人”会面的时机。

- q! O0 R: f6 X' u/ s; K+ m    “你是说,陈节一直在替花将军赈济战死同袍的家人？”鲜卑太守皱着眉头。“这人公私不分，即使不是拿出去贩卖,这郡尉的位置也到了头了。”
8 I+ X! L0 A( i8 E) U
4 D; t( D/ f9 J5 c* K$ i) Q7 Y9 t+ i    此地的鲜卑太守姓费羽,是个有着美髯的中年大叔。
1 l4 h9 p5 S4 Q" R
    贺穆兰没有反驳他的话。
9 w9 J% p+ h* B3 v4 v3 f$ h  U, T
+ o+ A: u9 D; k    就以她来看，若不是陈节曾是花木兰的手下，她也要骂他一句不是的。
! `5 R+ A3 V! h$ `2 |
    这陈节跟着花木兰在军中历练了许久,在为人处世上有没有长进不好说,但在为公为私上，确实有些拎不清。

    他现在已经做了官了，再不是打仗的时候。在军营时，将军管着底下的粮草，怎么分配还是转手都是你的事，你能摆平带来的结果就行。可当了官，若还指望这样做不被人发现，那是很难的。

    “费羽太守，我们若替陈节补上那丢失的几车粮食，是否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狄叶飞知道陈节是花木兰十分信任的属下，所以出声求情。“也不求能够官复原职，小小的发落一下，将此案结了才是要紧。”
# [0 g. O! {! y% Q! @
- C2 q' x& V- p    “此案还牵连到库曹和兵曹，此外，能把粮食运出城外，这陈节必定还有帮手，他连这个都不肯说，我们更是难办。”费羽太守说完这话，脸上显出“我很抱歉”的意思，“而且，陈郡太守有三位，我能网开一面，不代表其他两位可以。”

+ g3 A3 i& i! Y4 o    狄叶飞拍了拍贺穆兰的肩膀，那意思让她不要太着急。
) y) u  Q2 g* T& @( [
% y' [- }& p% ^# j! Z; H    “费羽太守，还希望你能多多襄助。这陈节是一条好汉，还在军中时，杀敌无数，现在走了歧路，也是一时糊涂，总要给他一个机会改过。”
  V; {# h2 C& T! n7 k* q
    “正是看在他也曾为国立功的份上，我们才没有立刻将他判剜鼻流徙之刑。牢中刑官也是军中出身，对他行刑都有分寸，换了那个库曹来，怕是没熬两天就死在狱中了。”

9 F# L; }, E# A: k    这位太守大概对陈节印象也好，允诺了会想办法，便拿着狄叶飞给他的“打点费用”离开了。
6 q" B! h; U  f
: \6 m* C4 X7 Q# V9 U    “你觉得有用吗？”贺穆兰知道这个世界人治大于法制，有时候主官有着超乎想象的能量。
; `6 P7 ?0 f0 P0 T- J
    但她和此地的官员太守都不熟，心中也没底。

    “问题不大，陈节大概要吃些皮肉苦。他现在身上有伤，就是上刑也要先记下，等伤好了回来再打。”狄叶飞安慰贺穆兰。
  o+ m4 K/ l% m4 k  D
* m9 [+ `) U& g" }5 a    “就算真的危险，我们那不是还有位‘公子’吗？求求情，也许管用。”

; f' }8 L8 Q& b: t) r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欠他人情。”

. B  E4 @' O/ z, C    那拓跋晃看起来好相处，可便宜哪是那么好占的。
  {. X! k) R1 K( L/ H
    人家可是想拐她回去当保姆……保母呢！
5 I% s0 V% m% Y1 G, o" g7 X
    .
6 t- D/ P) C' c" n5 C
5 x8 j8 h' J, t' V    费羽太守承诺他会想办法，一时半会还没有下文。拓跋晃表现出对这件事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白天经常和几个白鹭跑的没影，贺穆兰只好经常带着阿单卓去牢里探望陈节，除了给他带了被子和食物以外，贺穆兰也让阿单卓替他擦洗了身体、整理头发，最起码不要像她刚进来看到的那副犀利哥样子。

8 [( H  |2 R' {9 i9 m' |: F    陈节的胡须已经许久没刮了，牢中没什么条件，刀这种东西，哪怕是剃面的小刀都是带不进来的，所以陈节的胡须一直就这么乱糟糟，和他胡须一样乱糟糟的，同时还有他那头已经油腻的看不出形状的头发。
# u8 x6 }* ~2 b' e9 X9 J& o9 o, |8 C+ Q
    阿单卓在帮他梳头的时候根本梳不开，而换成贺穆兰去梳的时候陈节却连声惨叫，那叫声吓得几米外的狱卒都跑了过来，当得知只是梳头的时候满脸不敢置信。
& n! E" _$ @' L, p$ U
" W8 M9 ^8 H: A  Y9 G1 h9 b: M    这叫声哪是梳头，简直是砍头！

    日子一天天耗去，贺穆兰都已经失去了希望。可更糟糕的事情以一种让人无法想象的方式降临了。
1 }1 K: L, T! I
$ h* F0 w' J0 z    .

    这天是贺穆兰来陈郡的第六天，因为白鹭的缘故，他们得以住在项县的县衙，和当地的县丞住在一起。
# I7 X; u0 k4 k  b+ h7 q- [
6 I# C1 M9 }  x7 R    正因为如此，当他们半夜里被一群手持刀枪棍棒的衙役和郡兵围起来时，简直就像是被关在狼圈里的小绵羊一般。

    贺穆兰一开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撂倒几个县吏和郡兵后，一队拿着弓箭的人将箭矢指着她，逼迫她穿好衣衫乖乖的跟着他们走。

    狄叶飞那边也好不到哪里。他的亲兵和郡兵们发生了冲突，有个亲兵在争斗中被削掉了一片耳朵，引得狄叶飞勃然大怒，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这才得以有尊严的穿上衣服走出去。
" B3 J5 s2 ~* G% r! @0 l
    拓跋晃倒是最乖觉的，他和阿单卓一听到有事情立刻穿起衣服，毫不反抗的跟着当地的府兵进了院子。
* [- e* \/ a3 j6 ~! V
; |0 l0 Y( p" e# y7 b. I$ X- w* C    “袁县丞，我希望你给我们一个解释。”狄叶飞冷着脸抱臂而立。
! y8 r" ^6 a% c; v. B# j3 _$ G7 S* X
    谁无缘无故在睡梦中被人粗鲁的拉出被窝都不会有好脾气。更别说这群人还伤了他一个护卫的亲兵。

    “我只是项县的县丞，哪里指使的动这些郡兵哟！”那县丞生怕狄叶飞记恨他。“是郡里的太守老爷突然下令‘请’你们去衙门的。”
) I& y- @: U# @4 H7 r1 W0 ~
    “太守？哪一位太守？”

    “本地的汉人太守，朱允大人。”

8 M- v8 m; |2 i& o    北魏早中期都是三官制度，州有三刺史，郡有三太守，分别由一个鲜卑贵族和两个汉人官员担任。鲜卑人不懂治理汉人，所以任用汉人来管理汉人，但军权却不敢放，一般管着一地武官的就是那个鲜卑贵族担任的上官。

    这朱太守不管郡兵，只管内务和刑名之事。陈节的案子一直没有判，便是他和鲜卑太守费羽从中盘桓的结果。
4 u/ X& \+ r3 l' i% {
) [1 p% S8 ?+ G/ Y" j. f    到底出了什么事，连郡兵都调来了？

) J3 r8 F' T3 S/ \4 e    众人正在迷惑间，重重包围的郡兵往左右两边分开，然后费羽太守和二十多个郡兵走了过来。
% F; J# S0 ]! ?# ^! _, `
) n6 ^7 m- r) P3 w! ~, F% m) c: J    “可能要委屈各位一阵子。”
4 X7 I& m8 v. S2 C" z9 }6 ]
    他的脸色也很难看。

    “今晚有一群不明身份的强手劫了内官狱。”
7 ^4 [& n" i9 Z6 u( ~
: A  w9 V; B; M* y: d    他看着贺穆兰一行人惊讶地张开了嘴巴，接着说道：
6 S+ S! C- U& ]1 i7 \" e
    “陈节失踪了……”

    ***
; S' o: [, d( V& C
    “你们是些什么人？为何要劫我出来？”陈节的肋骨有伤，此刻被他们放在马上狂奔，垫的像是胸腔都要爆开一般。
) c- Y/ j5 K# p' i) y
. a! t; Y% f* d, p    “要杀要剐直接来便是，何苦折磨我至死！”
: W& X2 m/ z% |* M
* T# ~# X! v1 F  S: w% K. [    “头领，这汉人伤的好像挺重，我们是来救人的，万一死了就白拼命一场了。是不是该停下来看看他的伤势？”
) M0 c* o) v/ W9 V& L
, u3 p  `4 T* u, O0 J# z    黑脸汉子路那罗用匈奴话问为首的盖吴。
9 {% l( K( z! J) h
    盖吴一行人冲入内官狱找到陈节时就知道他不太好，但见他神色如常，甚至头脸手脚都干净，便以为他伤的不重，这才把他抛在马上逃跑。
" u; }' G. i% i' @" u
* }1 E& Z! k0 g9 Q% `    此时追兵已经都没有了踪影，四周又都是密林，安全的很，盖吴便让白马把那陈节放了下来，俯身看他的伤势。

0 W5 |& `+ T% W7 }6 C- f7 A    陈节已经痛得连身子都伸不直，只能不停的小声吸着气。肋骨骨裂不去动，一般不会有大碍，但是他被盖吴一伙人粗鲁的从牢里带出来，又在马上颠了一段时间，刺骨之痛可想而知。
" d9 h# W" q, m8 N" A( i# s! h
    盖吴拉下自己的蒙面巾，检查了一下，也就知道了自己的莽撞。
* @* G- }6 c( ^. k6 Z
( C3 X! ^6 [2 C1 a* t    卢水胡人以征战为生，对各种伤势自然也很了解。

    他见这汉子虽是汉人，可是一路忍着这般剧痛居然没有失态，心中也是佩服，一反平日里的冷漠，开口解释：
# _7 x& S  j# |" Y- ^: r3 V
    “我们并无恶意。”

    陈节听到这声音，勉强地抬起下巴一看，登时牙齿都霍霍地磨了起来。
2 ?. S+ ~9 Y% d5 P
    这不是那个使双刀的家伙还有谁！
% w& Z2 F& b0 u1 I* f
5 E5 Z6 O, `/ U8 C6 Q3 q" v    “你这贼人！抢了老子的粮食不算，还把老子从牢里弄出来折磨？老子是和你们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吗？老子是不小心睡了你的媳妇还是杀了你的儿子？”

! X+ _2 y3 g" N; B5 v- d' F8 O% t    “住口！”
; N1 O6 V5 p  f- t3 x
$ U0 c1 W. D. B) }% w* X    “小子你想死！”
2 m: F8 j3 v: `2 n/ P
    “我并无妻儿。”盖吴居然还一本正经的解释。“我们冒死把你救出来，你应该谢我们。”
5 I& ]1 w, Q7 E$ z7 b
6 |. G1 C& S2 a! l, }    “咳咳……啊……呃……”陈节被盖吴的一句话说的直欲大骂，谁料半夜的冷空气一吸进肺里立刻让他咳了起来。可怜陈节肋骨有伤，这一下捂着肋骨只能小声咳，还要控制呼吸不敢剧烈呼吸，一下子就憋得满脸通红。

    老子要你救！

8 R, H2 P/ X& X    老子上面有人！

    陈节被噎的难受，又痛得说不出话来。那厢盖吴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不用这么感激我们。我们上次有事必须要赶路，路过这里没有了盘缠，所以顺手劫了你的粮车。后来回来以后又路过此地，听说你因此下了狱，心中就有些过意不去。”
- Z! e( x6 f# j1 R
/ C) t" E% }! Q    “我们向来不会无缘无故杀人截货，此次是我们亏欠了你。只是那时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便又耽搁了救你的事……”

8 T; D& s) M6 P  N' P# l    没有了盘缠！
2 H# `+ d8 V. f+ N4 X' h
9 T5 w1 P2 d9 q0 b! z4 n) ^* M3 E1 S    顺手劫了粮车！

. C/ Q4 v. H6 j1 ~) a' s0 `% x    耽搁了救你的事……
& k. k2 s) `, e# i  s
    陈节觉得空气好像越来越少了。
# P) L- N. M% G7 [7 g
. D# S9 F& u) J6 R' L8 |    “我们都绕了这么一圈，再次路过此地，听说你还没被处置，你也没有供出我们劫道的事情，便决定这次救你出来。”
9 _( ^  d4 t, y+ l6 q9 U: D1 A
* J* b2 `. |# _' Q7 v    盖吴摸了摸耳垂上的佛像。
1 ~' I7 o+ b! m% _# X* d1 f) |+ ?6 u1 O' S' @
    “这么久你还没事，等着我们来救，这便是佛祖的旨意。既然天意如此，你又这么讲义气，我盖吴是敢作敢当，这次便不在拖延了。”

7 P0 i* P* a& H1 ]. O    “我们抢了你的粮食，如今救你一命，便是两清了。因果报应，前尘后事，一笔勾销，你说可……”

    等着我们来救……

    你这么讲义气……

    陈节一口气终是没有上来，将头一歪，晕死了过去。
9 a5 d! i! N2 \' L3 E
    “老大，怎么办，他欢喜的晕过去了！”
, j( D1 N+ O/ {; K' F" I$ o
    “大哥，他怕是在牢里憋得太久了，一时闻到外面的泥土味，还有些不适应。”

    “怎么办？他身上有伤，我们把他丢在这里，说不定给强人杀了，给狼叼走了。到时候救人变杀人，别人要知道了，还不笑我们卢水胡连救个人都把人救死了？”

6 w: Q9 R2 E( N& a* I; c' F  B% c    这可不行，他们卢水胡能够接到活儿干，就靠世代积攒的口碑了！
1 E" G1 g' ~& j" m' g( I
4 r3 ^* x; n1 l3 J; L7 W    盖吴伤脑筋的摸了摸头。
" M/ W8 h7 d" }5 @
    “我肋骨有伤，不过养了一个月就能下地了，还去劫了个狱。这人骨头都没断，说两句话就晕了，真是没用。听说也是军中历练出来的汉子，怎么和花木兰差那么远。”
1 G% k. T  b/ n8 y! g
    听到花木兰的名字，众人奇异的默了一默。

  X+ T& o) P3 S: X% E# f# ?    摔！

    白马泪流满面。

    要各个都是花木兰那这妖怪，还要他们救个毛啊！
& b  Y$ ]( x2 q7 r) R# v* O/ c! Z
    直接把铁栏杆拉开自己跑了就是！

# u0 G7 R5 C# K7 y    “也不能这么说，他是受了伤，想来好时，也是一员猛将。”路那罗想起他们救人时看到的那扇墙。

; n9 m4 E) b! @6 E    “关押此人的墙壁上有一寸许的深凹，中心粉碎，应该是用拳头或者手肘敲击而成。他们的牢狱墙壁都是砖石垒成，一般人不可能做出那样的痕迹。

    路那罗平时也帮着训练刚刚成年的卢水胡小崽子，他算是盖吴底下这支佣兵的“教头”，也是盖吴父亲的忠心下属。
; w& @/ j$ S3 z2 W
2 C* N3 O0 S  }0 ~0 n8 r: \- ?    和白马那长相伶俐实则不堪大用不同，路那罗长得黑黝粗犷，却是个外粗内细之人，也是盖吴的得力属下。
9 ~' k. P4 D& ^' S
4 Z# x" G; V2 |) C9 D    “我们欠这汉子许多。”

    盖吴捂着自己的肋骨部位。他肋骨被花木兰的剑身打断，用了卢水胡的上好伤药休养了一个月，现在虽然能行走如常，但刚刚打斗一场，伤口还是一阵阵疼。

    “我们把他从那牢里救出来，他命是保住了，可他那官一定是当不了了。我们是劫狱的，他在魏地肯定也是被人到处追捕。一切由我们缺了盘缠劫道而起，并非有雇主花钱请我们行事，这违背了我们卢水胡行事的准则。”
7 f$ f* y8 R+ ~; j
3 u% @) S& t8 B& g, A( x+ h" f6 j    “更何况他没有供出我们，让我们还可以在陈郡歇脚。”
! x5 C9 ~6 J! e/ J2 S
) d5 l4 x  [- }7 k) D3 T    盖吴心中越发觉得这是菩萨的恩悯，看着晕倒的陈节面目也柔和起来。
0 p! v; P9 s  T7 v0 O
    “我们引起了魏帝的注意，又惹了崔家。雇主的事情没有办成，约好的金子拿不到不说，说不得还要在南边躲躲风头。这陈节和我们同病相怜，索性便也一起带到宋地去吧。”
% `% D" Z, J$ p  \
0 h4 F' V4 F7 w* Q3 [, F* t, d5 n    他说的宋地，正是南朝的刘宋帝国，现任的宋帝刘义隆是位贤君，一直在休养生息，南方富庶，刘义隆曾仗着国库充盈伐过一次魏，结果以完全失败告终。

    从那以后，刘宋一直都不敢再来惹北魏。事实上，几十年间，刘宋对上北魏也是胜的极少，陈郡原本就是刘宋的疆土，宋国的司、兖、豫等州有一大半在拓跋焘的父亲拓跋嗣时期就落入了北魏之手，整个黄河流域的疆域都是在刘宋手里抢来的。
& Y9 K; [3 Z5 f, }: h
) O4 Z# W) D; l    盖吴是佣兵，但因为南朝排斥胡人，他们的人极少踏足南境，今年会来往于这两境，也是因为他的叔叔得了刘宋一个贵人看重，几次想要借机招揽盖吴。

    “若他愿意跟我们走，倒是好事。”路那罗想起那个拳印，越发觉得首领的做法是对的。“他武艺不弱，要是加入我们，便是多了一个好手。”
% E% |* b/ V: |
    盖吴的“天台军”不只是吸纳卢水胡人，跟在他身边四处完成雇主任务的只是少数。杏城的卢水胡老家，盖吴就收留了不少杂胡、秦胡、羯族、氐羌乃至汉人的勇士。
  P6 ]8 P* m; ~: r: }5 z! d
    北方各国一直都在征战中，卢水胡人的作用就是在各种征战里凸显出来的。盖吴想要壮大实力，缺人缺的紧。
/ i; g6 Y, }/ n* o0 ^+ I' m  B/ y
/ }8 |0 k7 V: g  b1 q% q/ W6 p    “盖吴大哥既然说了，那我们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白马无所谓的蹲□看了看这个叫做陈节的汉人。
7 x% ^& [: X5 x. |. a
    “能有条路走，想来他也会感激我们吧？”

    地上，白马心中应该在“感激涕零”的陈节仿佛做了什么噩梦，闭着眼睛冷汗淋漓。

    “抬起这人，先去老地方等宋地那边的人接应！”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6 f8 O  B6 G6 n& C: U2 ^! f3 w
) ^5 |( d# t3 E: P1 E2 f0 o! h    盖吴！”贺穆兰恨地一拍墙壁。

    牢房的墙壁震了一震，砖石粉尘簌簌地掉落下来。
8 l6 K# b; @5 B. \7 s1 @7 E
    路那罗：

% f# K5 z5 U* D& H  |5 Z    “若他愿意跟我们走，倒是好事。”路那罗想起那个拳印，越发觉得首领的做法是对的。“他武艺不弱，要是加入我们，便是多了一个好手。”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2:55
第57章 聪敏人的想法

- I4 `) |/ [, Q& `% m    太守府。
$ k2 p7 ]% n6 }/ A
- N& o+ X9 D2 ]+ X    这是贺穆兰第一次进一座“哇好精致好像古装戏里演的”那种样子的府宅。

    无论是花家、虞城县衙还是项城县衙,看起来都像是农村里的那种砖瓦房（注：还不带任何装饰）。
  k5 b8 w$ [  c9 V* j4 L' |
& u. I4 W+ T- [) Y" V7 a    这个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古代社会，半点没有现代人在影视剧里看到的那种古典风格,有的只是生产力极度低下所造成的各种简陋。

    具体表现为走着走着就踩了一脚狗便便或马便便,地上随处可见车马坑和车马坑里的泥水，随意便溺的闲汉和小孩,以及完全不知道城市上下水怎么走或者干脆就没有的怪味集市……

+ w5 I0 M/ I, u7 h6 `& d    但这在这条整洁的太守府街上完全没有。
. a( W: B+ c) Z3 |
; S0 F* I- d4 r  D3 l    当贺穆兰被一群郡兵“护送”着走上这条街道的时候，甚至有些不确定感。

& {7 v% D% q! Y. W4 c4 K    走惯了泥土路，突然踩上青砖铺就的平整道路,两边除了像是布告栏一样的木牌亭，甚至还种了道路树。
( o  V: r+ ^% O% A7 G/ ^8 R
# j/ y$ G2 _$ U    远处三座太守府呈现“品”字型矗立在道路的尽头,三座太守府门头一样但装饰和气势完全不同，在细节上也有着鲜明的个人风格,贺穆兰一眼望去就知道中间那座是鲜卑太守的府衙。
! n" t$ a( y6 m/ P1 g( R/ n. ^
5 l8 a- C. u% _5 R! p    “朱太守祖上是吴郡人士。这太守府坊是他督造修建的,太守府也是。”狄叶飞紧紧靠在贺穆兰身边，这几天他一直在帮贺穆兰跟着费羽太守四处拜访几位太守，也知道一些底细。
; q6 w- @4 z" E# J7 X2 j5 w! h  G
    陈郡是从宋人手里拿下的，整个州都是从宋人手里打下来的，所以原本的太守府和刺史府都不能用了。北魏是三官制，什么主官府衙都要建造三个，这朱太守负责督造新太守府，显然还是很受当地刺史信任的。

    这汉人太守是个很聪明的人，任谁都知道鲜卑人为主的政权里，三位太守肯定是以鲜卑太守为主的，汉人太守要想把事情办好，自然少不了这位贵族的支持。两位汉人太守都要争取费羽太守的好感度，但如何把马屁拍的漂亮又不显谄媚而掉格，明显就是一门学问了。
  @& D7 |. A1 z8 ]" |/ s2 |: [
    这样苍浑用色的鲜卑太守府，极好的表现出这位太守是军中出身，在品字的中心位置，则是说明了他的地位和重要性。

    这朱太守不需要做出马首是瞻的样子，从这新建的太守府，就已经很好的表明了他的立场，拍了一个漂亮的马屁。

, z& @. g8 y4 W  \    这种事情，贺穆兰能看的明白，可是一辈子都做不到。

    人才，人才啊！
$ ^, A/ J/ c: x: h8 I8 L
. d: I/ h5 w) j    “你怎么是这样的表情？”狄叶飞微微惊讶。

$ h4 f  X! P! B) m) X    “什么表情？”贺穆兰好奇的揉了揉自己的脸。
5 a2 V9 {( E( C: G+ [
    “笨蛋表情。”
% U5 \2 B- N: M  w/ E( Q- L* D
    狄叶飞不自在的把眼神移向正前方。
& X% R/ Q% f7 U1 i( y5 m$ L7 j
  ]# i* H. o# v9 @  U    贺穆兰已经习惯了狄叶飞偶尔出现的莫名其妙之语，对即将会见到的“朱太守”也好奇了起来。
. n: `6 R( ]# e) X$ O. \* M
    出人意料的是，尽管费羽太守和朱太守将他们“请”到太守府的手段很激烈，但到了太守府后，两位太守都很温和。

7 M1 [( n6 i3 W* a& H    费羽太守他们之前见过，也打过交道。朱太守是一位清癯的文士，看年龄大约都有五十左右了。这在这个平均寿命只有五十不到的古代，已经算是个“老年人”了。

" I  q7 [2 I" r1 h  R    贺穆兰原本还以为会看到一副和气生财样子的汉人太守，结果却是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的老人，也是微微一愣。

1 {! f- e9 t7 A5 s5 `& G, L    还有一位太守听说亲自带人去追逃犯去了。那群劫狱的强手在劫走了陈节之后，为了造成更大的混乱，还把内官狱里的其他犯人给放走了。
1 m) Q+ n4 s. Y4 f; z6 z1 M  d
    内官狱是关押陈郡犯官的监狱，里面关押的犯人不多，但都是没有判决的罪官，放出去的恶劣影响不比放走江洋大盗差多少。

2 ]; m, T, l1 U3 T4 i    费羽太守是狄叶飞昔年军中的同僚，狄叶飞现在也是镇守一方的大员，对他客气自然不用说。朱太守则是不停的称赞花木兰当年的功绩，对贺穆兰和狄叶飞也是赞誉有加。

" r$ \& h! h# _$ u: w    拓跋晃和阿单卓明显被这“先兵后礼”的情况给弄的有些迷糊。贺穆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副“我很冷静”的样子，其实也有些懵。
0 M- F3 n- A5 I2 ?
$ m6 O0 o7 {5 x  w) z( K7 b4 r8 \( ^    她还以为等待他们的即将是各种严刑逼供呢。

1 ?3 V/ s! a* h1 d    只有狄叶飞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费羽，换来对方微微的颔首。
5 ]; k2 y2 X' p, {  D1 ^! @
    没一会儿，郡兵就退出了议事堂，在外面守住了门窗。
8 T" h/ Y- i9 G
    费羽太守和朱太守走到拓跋晃和阿单卓身前，双膝跪下。

    “臣费羽阿木/朱允，参见太子殿下！”

4 s7 c) _/ v# S    因为没有人想到事情会往这种后续发展，所以贺穆兰等人都慌张的看着这两位太守。
1 H& r- Z+ _% s
    贺穆兰和狄叶飞只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至于阿单卓，那表情感觉好像是被五雷轰顶的样子。

3 b+ N7 X2 U' ?1 C    ‘什么太子殿下？’
3 Z2 P! n9 P, {7 G$ y7 ?
% o5 a* s% E, g  K) m    和阿单卓并肩而立的阿单卓迷迷糊糊地想了起来。
) l$ L2 g$ E7 q" Q7 i& C2 `7 g
, c9 i, v: Q& h3 N; \2 d    ‘原来我死掉的阿爷是皇帝吗？可是他明明是死在战场上的啊。还是说，我其实是那位皇帝的私生子？不对，我阿母明明连武川都没出过。这些人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7 p% K. J) [. |( I
! b; C( Q! @7 e& ]4 H. D* D    他这心如乱麻的情形直到拓跋晃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出“平身”后才得到了好转。

# E! T! M5 T, {    在茫然了片刻后，他突然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那曾请他帮着找厕筹提裤子，每天晚上把脚塞到他怀里取暖的朋友到底是什么身份。
/ g) ^6 W& t) q; r: W% R
5 b& m7 K2 i3 G' q- k    ！！！

6 |. H- }. l4 w5 w; Q    五雷轰顶顿时变成了外焦里嫩。
/ F+ r9 ]: u" t$ `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身份的？”

6 B8 d0 f) A- W- h7 M# Q+ G7 M    拓跋晃装作不经意的往前走了几步，正好走到贺穆兰和狄叶飞可以随时护到的范围。

& c$ r/ M: `' a+ H5 R    一方面，比起这两个人，他显然更信任贺穆兰和狄叶飞一点。另一方面，他的这位新朋友和他并肩而立，如今这两人看起来跪的既像是他，又像是阿单卓。

0 u# b+ L7 z$ d' M* }8 k7 k    他若让阿单卓也一同受了礼，不知道这两位太守心中会不会生出芥蒂。
! X, ?) q# ]- ?: j+ M
# I7 e# s2 l& r) V1 W+ H' K    能少给这位朋友添些麻烦，总是好的。
. j2 j+ G$ b* ?$ [7 x0 ~
0 `: U, Y' w9 b+ h# Q  ]; t# Q    .

    “属下出身费羽氏，以前曾是宫中宿卫。属下的父亲是费羽连道。”那费羽太守说出了朝中某个给事中的名称。“属下以前见过您的。虽然一开始没有认出来，但后来再见几次，模模糊糊就想起来了。”
0 z0 @  w% G6 z* a
) q7 K5 F% ~3 S' g" q5 Z; `7 p& c    “再加上狄叶飞和花木兰都在您身边，而您又表现出和他们同等地位的样子。所以属下就大胆猜测您是那位殿下了。”

% y# q. w$ @) I& |& P4 Y, n0 k    他边说这话，边观察着拓跋晃的脸色。

- |, O# k7 G4 J, d! `    “所以你们这样把我们请来，是在做戏？”拓跋晃很快就想到了为什么。
! ]. G" b5 h0 x
    “属下和朱太守商量后，想请殿下来太守府居住。项城县衙虽然也有守卫，但那些衙役实在没什么用。朱太守说您微服出行，一定是有什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缘由，为了掩人耳目，得有个合适的理由‘请’您来，并且即使处在我们的保护之中也不会让人生疑。”
% L" R" r3 X, A3 m
    费羽阿木也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惹恼拓跋晃，所以轻轻的把朱允抛了出去。
& O# R- \0 |/ q5 g/ C& d' C: J
$ C+ O3 ?3 t; T& j1 s6 ^    “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恕死！”
- d! O1 n; h6 M
* u- f4 X3 M& b) X* Q! N    若是太子不觉得受到冒犯，他就是谨慎；若是太子觉得受到了冒犯，他还可以说是听从朱允的主意。

    一旁的朱允显然不意外费羽会这样做，脸上甚至一直是恭敬的表情。
# S- G4 u& P" @& p6 g, I% @, N0 |
    正如外界所传颂的，拓跋晃是个“仁厚”的太子。或许他有不仁厚的一面，但面对他父皇的臣属，他一直是宽厚有礼的。

    所以他摆出一副被感动到了的表情，搀扶起两位跪地的陈郡太守。

    “两位太守为了本太子的安危费尽心思，我又怎么会怪罪两位呢。”

+ a0 ~/ T5 y. ~- f& b; b' w    贺穆兰有些不耐烦的把头扭了过去，觉得这样的拓跋晃陌生到有些做作。狄叶飞则是在天子身侧见惯了这样的“君臣相得”，只是稍微将身子转了个角度，挡住了贺穆兰扭头看向其他地方的不耐烦样子。
0 l+ g( j; E$ ^% @# M" @# S2 t
    这些“人上人”,通常真实性格从来都不是自己表现出的那副模样。
0 r2 \( m" }; g8 }; y, b
    而“花木兰”在这些事上天生就缺根筋，而且太过直率。对于别人的话，她都天然的相信，并且忠诚的回报别人。这也是让狄叶飞一直担心“他”若是日后入朝该怎么处事的原因。
: f. \3 \7 h" v9 F7 o5 s
    如今他变成了她，入朝是不可能了，可是过去的关系却是斩不断的。

9 S# @! N6 T! M    狄叶飞觉得自己遇见这么个缺心眼的同火，真快操碎了心。

    “那这次劫狱之事，也是两位大人弄出来的阵仗吗？”

# M0 _& n; @' j6 Q4 J; U  v    拓跋晃盯着这两位太守，希望他们不要说出让他失望的答案。
0 b2 t- V/ C/ N
% d' h6 N9 c% B/ a    两位太守都露出诧异之色，齐声发问：
- x- x/ e+ O/ D3 B' ^8 }$ b
! F, D" i+ J1 Y; s    “那些人不是太子殿下的人吗？”

    这下子，连贺穆兰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了。

    “因为狄将军和花木兰都跟在您的身边，属下还以为这次劫狱的人是您为了救出陈大人而……”
6 q  {4 E& p3 t
2 u* B' g% `  k, D6 c    费羽的话没有说下去。

    “为何会有这样的推论？”拓跋晃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本太子好生生派人去劫狱做什么！”
% F4 X5 \4 `  U5 U* ?. L
3 Q& T: ^" a. I& }- |0 c" Y% c% T    “来劫狱的都是训练有素的老手，狱卒们都说是擅长技击的军中出身。而且，这些人来只是把狱卒重伤或者打晕，没出一条人命……”

6 v/ X1 ~9 q3 `    哪个劫狱劫的这么“客气”？若不是后来他们走时还放了不少人，费羽阿木几乎都要肯定是太子做的了。

    他之前和朱太守有过各种猜测。甚至认为陈节之前运送军粮是为了太子，那几车粮食也是给太子拿走了，大概是拿的紧急，所以没有办法圆好理由了。
, B  J, M  w- _& N- H2 K  K
! E" p8 h% \8 Y0 j4 Q; u    这情况是很有可能的。就算他们在南边为官，但和京中都没断过联系。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关系越来越僵硬，这些事他们都隐约得到了消息。
8 `. F& v# u$ a4 P" U& B6 o
4 X3 }5 ]  b8 R/ d0 q# [    没办法在北方明目张胆的获得支持和物资，绕个大圈从南边新归之地经营也是很正常的。

    和陈郡另一位性格耿直的太守不同，费羽阿木和朱允都是在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油条，从费羽阿木前天发现了拓跋晃的真实身份开始，他们都不再觉得陈节只是已经离开军中的一个“女将军”的下属，而是太子在这边经营的一桩暗棋。
/ W( ~2 B4 ?  G5 e# k
    就样一来，就说得通为何他值得狄叶飞这样的要臣来为他奔波了。
( A' O# T6 i, J( N; k+ w4 S4 O
    之前为何狄叶飞出手那么大方也有了理由。

+ A" V3 Y% A. a) b: h% d$ {    连白鹭亮出身份求住县衙都成了证明。
7 F; |4 B' q6 H, r# q( ]. E
8 J8 W. z3 a7 Q' f' o    谁都知道白鹭们的头儿，候官长素和君的幼妹被许给了太子殿下。
- p3 u# M3 y0 I! m
    既然陈节是太子的人，那有人劫狱，劫的还是他的人，那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4 T# }  H( |6 r1 {$ _1 C, p' c
- g7 T6 l+ c# u3 w    幸好没弄出人命来，不然他们想要卖个好把这件事大事化小都不行。
: @, M* {% c6 {: E
    费羽还要再解释什么，朱允不露痕迹地给他递了个眼色。
* R- Z* y, D: ^: i& d9 O" f
    这种事哪里能放在明面上说，就算是太子做的，他也不能说是。

% ]& [7 s$ L5 x4 o    既然太子说了不是他做的，那就不是他做的。他们只是此地的太守，犯人被“不明身份”的人劫了，回头抓几个马贼大盗之流把罪顶了就是。
6 @9 R" c3 ~$ a: r
    就算他们因此吃了什么瓜落，在太子这里留了话，要想起复或者日后直接投靠到太子这边也不是难事。

    他们被派到南面来，想要进入平城这种政治中心本来就很难，否则朱允也不会熬到五十还是一个太守，能抱上太子的大腿，说不定就能往平城更近一步。

    他们如今知道了太子的秘密，又给太子卖了这么一个好，两人都觉得做的很漂亮，而且外人还抓不住什么苗头。

) _' I7 z, \3 y/ U5 F. U2 Y; Z( a    拓跋晃从八岁开始监国，接触到的大臣可谓是形形色色，那朱允意有所指的一眼早就让他看到了眼里，继而更是心中暗气。
% \* M) Y$ T1 D* ^/ h) l
" ^  E8 m( @, I9 R    这些钻营之辈，就算不是他做的，怕是都架在了他头上。
3 I  S# T0 g. G) a, q  X2 K! B# C% f
- ]  ?$ U  U7 `/ p    而且，说不定陈节、花木兰、狄叶飞都被当成他的人了。

' N" Y6 S: `: F( ]5 ?( A8 ]    虽然说他也确实想要招揽花木兰和狄叶飞，但是这样莫名其妙被旁人算作“一边”的，很难说花木兰和狄叶飞会不会倒生出反感来，认为他是故意为之。

1 c) x; |, {8 t1 v! ~% Q, T    他看了一眼贺穆兰，却发现她只是茫然地睁大了眼睛，露出一副牛被牵到了集市，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样子。
+ C$ X! [! D/ O
& _; Q6 o( E; D    吁！

    幸亏他这“花姨”不是那样的人。
" c/ N- h5 @- U; m9 y# y$ y- x8 v, p" |
# M/ i3 i/ t( R. p$ \7 |9 O3 I    她一定不会认为是他派出的人劫的狱。
) y1 y/ K0 N* B' t- g  M, v
9 Z/ Q. g8 G# |) F+ g: I& M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阴差阳错，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拓跋晃都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无法段时间内改变着两个朝廷官员的看法，而他的“微服”恰恰成了不得见人的一种暗示。
7 a: p$ N' w/ f3 p* G3 n
    他心中冷笑了一声。
) n) ^% @. Y+ T3 h6 I/ z9 o
, y  \9 N. N" m( n4 ^0 _9 v/ W, ]    想让自己欠他们的人情，也要看看他们领不领得起。
5 V4 [8 [! r5 w2 K
; y; Z; G8 e# k7 C    “这些劫狱的歹人，本太子完全不知身份。但此事本太子既然知晓，那就一定不可姑息。”
+ Q- G& H- _2 H- T
    “两位大人，这陈节虽只是一位郡尉，却也是为我大魏在沙场奋战十余年，视死如归的勇士……”

    拓跋晃正色肃容道：

: x) B0 `9 p( c$ ~8 |2 r# q) N. F    “限你们一月之弄清那伙歹人的身份，将他找到。”
) ~3 K8 D& Z; J- {' r( z
; V$ L. G- W1 b9 `0 [) u) ~    贺穆兰在旁边听了半天都弄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总觉得好像他们说的是陈节被劫的事，又不完全像是在说这些。
  S" k* ?- i7 T
+ `: ]% Y" L& Z. @/ w    古代人的城府和说话的艺术何止甩她几条街。就连拓跋晃这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打起官腔、卖起关子来都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 J0 O) D% l8 M
    贺穆兰当壁草当了半天，终于听到了几句中听的，立刻点了头赞同起来。

7 X& |! ~0 H! }+ X: s+ i7 a    “没错，现在把陈节找回来才是正经。他肋下有伤，而且答应我在牢里等着我接他出去，不会贸然跟着别人走，他一定是被人绑走的。”
4 `# v7 D% d4 O# W- p
6 l7 S& a' ^0 u' e/ H, b    想到陈节现在不能被搬动，贺穆兰更加担忧了起来。

" c0 X. V9 \% E& L  i1 I: s& @    继续这么唧唧歪歪下去，谁知道陈节还要受多少苦。
* E% p2 D& q" U- @+ z! p
1 G6 \- o5 U% ?( _& g    贺穆兰的脑子里已经浮现出许多陈节受尽折磨的场景了。
: R6 u* B! J% d6 T
    两位太守都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会说出这样的话，更吃惊于花木兰随意插嘴太子表现出的理所当然态度。
: N: ]+ K% e: b2 C. B' {# }
    再一想到朝中有传闻这位花木兰深受皇帝信任，两位太守都不敢斥责她的举动有些逾越。
% W. `7 _5 z. M# g
    朱允比较老成，开始垂下头开始思考这位太子为何下这般的命令。而费羽虽然名义上是三太守之首，但多年来一直比较倚仗朱允，见他不开口，也就只是打起了太极：
) L0 C8 |2 i1 W+ P! ^% t
* M7 z3 ~0 z# ]; }    “殿下，现在还不清楚那伙儿人到底什么身份，除了知道他们各个都武艺高强，不似汉人，为首之人黑色卷发，使一对双刀以外，一点头绪都没有，要在一个月之内……”

    ‘原来是用双刀的。’
% ~3 t5 x. Q: K9 C
$ _2 W: ^: G' L    贺穆兰听过之后点了点头。

    不对！
4 K5 c! a  R6 x" e- y
; f8 S) Q6 G+ C4 [* `6 m& x% Q    她猛然对费羽太守看了过去。
, [: u& X- J- L& V% h
    “您说什么？用双刀的？”

) a. k, G0 `, B/ x' b    难道这盖吴杀不了人就专门改行绑架了？
) Z. l5 C% v3 `. q7 t
. |) Z. l9 c5 W* n: L# c# @4 r) i    他怎么就狗改不了吃“哔——”呢！
# ^* H- ~1 k( p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J! Q3 T- U- I7 E! o    系统警告，系统警告……
2 G& W7 O4 h# N# k5 x
    花木兰对您的好感度已经从中立掉到了仇恨。
4 S) T1 x1 u7 x! I4 X( a
  D0 ]; X+ d# N/ j, a5 F' m    盖吴：（莫名）咦？发生什么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3:06
第58章 下落何处
7 h6 O: l/ ?' A
/ d; m- f, O6 d    陈节醒来时,觉得外面很吵,屋子里也漆黑一片。

; y: L; z, ^8 _0 G  n9 Y    这声音不像是集市里的那种嘈杂,在杂乱中,略微带着一种暧昧的声线和刻意的调笑。
( D1 ~; x( R7 H5 e- k$ e. [
    在军营里度过了少年到青年的十二年，如今已到而立之年的陈节,在听到这温软的声音之后，莫名其妙的硬了起来。
2 h9 A: B( J" m$ ~" O% b$ G: T& J
- \! ]  L- Y) f3 t    呃……
7 c" P3 P: V! J) s9 H
    一定是每天起床的那个一柱擎天。
2 E. R0 D5 S$ N$ o$ B$ h7 n1 ]
9 @; V+ v, A. u# ^$ _7 _+ \    和外面声音无关。
) C& _2 u+ N: x0 y
5 \) x8 h+ b8 G+ ?. C/ I6 u    陈节略微窘迫的将脸贴在身侧的墙上，以减低身体的燥热。
, x5 d& X9 m5 [  F  s6 O
( T* S( x* \+ v0 ]    不对！
* p" O& K' u9 a9 J- U- f, [6 o
    这哪里是那牢狱的充满腥臭的小班房？

; j5 i  L# I& c& A    若是那间,他哪敢把脸贴在墙上！

    “你醒了吗？”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从墙角怯生生的探出来一张小脸。
, ~) U: ?( Q3 `" O
. C6 ^: Y5 N# z( y    因为房间太黑,陈节根本都看不到她的脸，只觉得她的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叫。
; v( n( U% t( a0 d. s
    她说的是汉人的话。

( ~; N2 W$ b; U& S7 w    陈节长这么大都没和女人打过什么交道，见到屋子里突然多了一个女人,惊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9 O1 V3 k. u# o5 E/ P    “你是谁？这是哪里？带我来的那群胡人呢？”陈节快速吐出了一大堆问题，由于气吐的太快，肋骨间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咬着牙闷哼了一声。
1 q+ a% e5 X% Z1 G
    那女孩见他脸色突然大变，有些担忧的走了过来，却并不靠近。

    “你没事吧？”

    陈节已经先入为主的把她当成了盖吴一伙儿，对她不敢放松任何警惕，就连她那看起来已经洗的发白的布裙，都像是某种危险。

    裙子下面肯定有某种武器！

; D# @$ Q: g. A* F    他才不会上当！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大眼瞪小眼到眼睛都酸了，那女孩看起来都快要哭了，陈节也觉得胃里一阵阵发烧。
# C1 t) k. n( F& |$ {6 \* ]
    他们下了毒吗？

4 T" g1 V0 P7 v) F    难道是让他肠穿肚烂的毒药？

- U* i$ E- C9 W    咕咕。

% l* a! t7 T" e7 C$ R    咕咕咕咕。
7 d( l* V- h9 W- A
    “噗！”那女孩笑了出来，紧张的气氛也一扫而空。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端粥饭来。”

    陈节被她的笑容闹红了脸，声如蚊呐般地说道：

& R( z" ~" ?5 n" n    “有……有劳了。”
& i: i+ u3 a) a% S
) E  U$ Y; ^$ ]2 r- ?' C    那女孩很快从外面端来了一碗栗粥，栗米不好消化，所以粥熬得很细。陈节肚子正饿，一只手接过碗，开始呼噜了起来。

1 ]7 M& ~! @/ u    “小心烫！他们说你的肋骨裂了，不能乱动！”那女孩紧张极了，看着陈节喝粥的表情犹似他在喝滚油铁水一般。
, ~' ?) Y! ]9 Z
7 h1 W' e/ ]1 p6 y9 B3 b) X# E    陈节喝了个水饱，顿时胃里也不烧了，肋骨也不麻了。将碗递给那女孩，又重新问了一回。
5 q- I9 u( Z$ Q/ x5 }
    “你是谁？这是哪里？带我来的那群胡人呢？”

" s$ S+ W2 r4 T1 ]    “我叫茹罗女，这里是哪儿我不能告诉你。盖吴大人说等他们回来，他们自会告诉你。”

+ [* e/ V( X+ B& s" Z- `! @    茹罗女接过碗，往后退了几步，又缩到墙角去了。

    陈节从她的话里知道了，确实是自家将军嘴里那个叫“盖吴”的男人劫走了自己。但他那个理由……
) o0 v: m3 b1 W% k
) K4 _7 y; A3 {# y6 D( ^- F$ @9 f    那个理由……

    妈的！
8 }7 R3 R2 N& F
    谁要他救！

  t9 b' m' F8 m1 h: ^0 T' i    他家将军大人已经带着大人物来救他了好嘛！
3 A9 P  s, F9 b5 u, P' z' N0 L
    一想到这个，陈节就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外面不停的媚笑声，他更是烦躁的恨不得挠墙。
* S9 R5 X% s$ h1 e! O# K& ]% T
    可恶！那些该死的盗贼，他怎么知道他们何时会来？他居然还要像个妓子一样躺在床上等着他们来……

    咦，等等。
8 ?! I0 W3 ]* z2 i
5 }: S3 T" \5 J, W$ K' V: Z  c    “这里是妓馆吗？”陈节越听越像。
  M  Q: Q" g; Y2 o
    黑暗的房间、外面的调笑声，还有让人心痒的各种奇怪声音……

    不是和他每次路过的妓寨差不多吗？
7 F0 v+ r. x; o; ~
    军中也有休沐的时候，即使是边关，也偶尔会有犯妇被罚入妓寨，或者有自愿过来赚取财帛的妓女来纾解男人们的欲望。
/ }. }1 h0 B* ?' Q
    陈节以前也好奇过，但进去后被那排着长队的景象吓了一跳，他虽然没有洁癖，看着却觉得难受，所以没尝试过。

4 E8 z# N" n2 ]# p1 G0 z' n    但如今这种情形，不得不让他往这方面想。
+ W6 m% j/ Y: h$ g. g
& r. Y' }+ j! H4 Y' N- B    茹罗女大大叹了口气。

    “虽不是妓馆，也差不多了。”

6 R4 [( ?, L, W6 |) ?$ K- |& }  ?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差不多？”陈节嗤了一声，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你们女人说话就喜欢吞吞吐吐的，还是我们家将军好。”
) u* ^# L: L" g$ F& F/ p
    “这话说的。”茹罗女的声音里都是笑意，“说的好像你们将军是个女人似的。你说你家将军，你也是当兵的？”

    “和你个小姑娘说这个也没甚意思。我家将军……”陈节的语气里满是骄傲，“你听过花木兰没有？”
, u; t) f" D' n/ J; y5 ^4 f
    “天啊……”茹罗女的声音突然压了下去。“你是那位的部下？”

    “嗯。”陈节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 |/ X  @6 p8 a5 p
8 ~  u5 z; R; ^$ ]% c; k# g* y. \    “你可别和盖吴大人他们说你是花木兰的手下。”茹罗女吓的收了收声。“盖吴大人和她好像有仇。白马一说到花木兰就咬牙切齿，听说盖吴大人的肋骨就是她打断的。”

* H  k% L4 r: N: j2 }* M    “这世上单打独斗能胜过我家将军的，还没有几个吧。”
: s' l% o. X! t% @3 V  v5 P
8 ^" M% U. A3 p$ l- W    陈节一点都不意外。
9 x0 M- v: M  ~1 V
    “可是他们要打不过花将军，说不定就拿你出气啦！”

    陈节默了默。
9 Y. @. a$ P. C! O/ _
    这群人竟然不知道他是花将军的部下吗？
0 I# Y, V% ~( Q" x, A1 y+ n& y7 x
2 {0 T* o* |2 Q& C3 Y    是了，他很少在外宣扬的。
6 w# a5 R4 ^  T6 `/ r& z' j
    事实上，他们这群同僚都很少在外面说自己曾和花木兰怎么怎么亲密。若花木兰是个男人，他们自然是会在喝醉酒后拍着胸脯，说自己怎么怎么和那位花将军好的穿一条裤子，如何在一个碗里吃饭。

7 u) M$ s0 U) B% Z! Q4 s; d    可花木兰变成了女人，这些话就不该瞎喊了。
! d8 t  _1 m6 ^! _1 I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是对将军声誉的保护。

( U2 ]- }' Y% q9 q4 g" I* Z# @6 ~    “你和盖吴他们……不是一伙儿的？”陈节问了出口。

% S  {0 d% T, }' s$ e    若是一伙儿的，何必提醒他这种事情呢。
! k# {' x2 k, f) q8 t
    “我和谁都不是一伙儿的。”茹罗女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我只是个奴隶。”
1 k7 X# p2 V9 ~
    陈节讶异的在黑暗中寻找起她的脸来。
/ o/ l1 f+ R6 v+ q' Z# q1 o
    胡族喜欢蓄养家奴，北方连连征战，流离失所的人家也变得越来越多，私奴买卖有时候只要给一口饭就行。
9 [! L' b! A8 v9 R8 p
9 t) E- i# m& m5 G7 w- |9 @    “你叫茹罗女，你是鲜卑人还是月氏人？”

    他不喜欢屋子里静悄悄的。

    本来就够黑了，再静下来，就该听着外面的调笑声睡不着了。

2 k8 F: e7 c5 K1 U    “都不是，我是柔然人。”茹罗女仿佛能感觉到陈节的诧异，连忙笑了起来，“你莫紧张，我不会想冒犯你什么的。我是早年归顺大魏的柔然人之后，不是世居漠北的柔然人。”
6 t) M/ ]$ q" p
    柔然是个很有意思的国家，被打败了就归顺，没归顺几年休养生息了又反，八十多年来又降又反了无数次，直到现在这位皇帝不耐烦了，索性直接打残，想要休养生息也要个几十年，再反也不成气候。
( c# i& D9 C" _" f* M0 j; ?  `, f
+ z, {$ ]( G1 ?/ y/ I) m2 G. b: N9 O    对于归顺大魏的那群柔然人，魏国依旧承认他们也是大魏的子民，喊他们柔然人，对于侵略北方边关的柔然人，则轻蔑的以“蠕蠕”称之。

    当今太子的妃嫔里，就有归顺的柔然公主。生下皇长孙的那位东宫妃嫔，就是拓跋焘御驾亲征柔北破柔然然后带回来的。
; W4 B/ q* H' u, k1 m4 r
2 y6 m5 i* k5 h, q+ ?    那时候柔然可汗遭惨败后郁郁而死，几个儿子争夺汗位，这位闾氏的兄长政治斗争失败，携着弟妹逃向北魏，带着族人和牛羊战士归顺了大魏。
2 {& ^% p! H! ~" p: D" W8 E- a
    茹罗女说出了自己的身份，陈节便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9 z8 o" n/ b4 v( E/ E& L6 y2 d+ \
    这里是从宋地夺走的南方四州，居住者大多是汉人，少数的鲜卑人几乎都是军户和各种武将。自己的主将花木兰一家迁徙到南方，也是因为南方也需要军户防卫汉人作乱，军府花了很大的力气，又给田又给马，这才成功从六镇中迁了一些鲜卑军户过来。
2 E/ _5 D9 O1 X1 j3 W
9 ~. w; n0 d: q" I# X    即使如此，陈郡也好、梁郡也罢，鲜卑人五百个里面有一个就算不错了，柔然人怕是万里无一，这里居然出现了柔然人，还是早年归顺的那种，不在北方和河西，却在陈郡，岂不是更加奇怪？

    “盖吴他们，把我掳到北边来了吗？”陈节皱了皱眉。“我晕了多久？三天？五天？我没饿死，应该没那么久才对。”

; X' R- V& r  ~9 a' @. [- s2 L    “我现在是在东平郡，还是上党郡？”

! X+ [, W  v0 z" Q    “我不能……”
& e& g4 e2 a& h* J* C
- R' n$ j- P! j" s    “你问题还真多。”一个讥诮的声音传了进来。“你何不问我？”

  d# v* Q% Q% J    茹罗女吓的站了起来，在她坐着的墙角处，开了一道暗门。
& H5 I) |2 [2 V0 W4 m4 K" E
) X3 W" d* j2 S% T0 d& g    一身白衣的白马走了进来。

1 E( r! }* o; ]9 j. e% k    “能和女人调笑，大概是好的差不多了。”

, j. a8 s0 A" d# X* I9 c    ***
5 r0 a- O8 ~+ w- V% b' w/ a; n
8 H( D" p. e, B) g    陈郡，项县。
7 Q' J+ r( K1 v3 d( J, x
. y9 x% x* K0 ?+ F2 h/ w2 @    “你确定有人看到那群卢水胡人朝南边跑了？”拓跋晃脸色一点都不好看。“他们到这陈郡地界来干什么？难道是追着我们的？”
: c( }# e# H* D! ~& [
    由不得拓跋晃这么想，盖吴先前在梁郡作乱，被他们赶跑后应该是回杏城去的，结果却出现在了陈郡，又和花木兰前后脚的踩了内官狱。
" \7 k) W# Q" k1 E: K9 }9 n& k  ~
4 b. R( K: F4 I3 y: \    莫说是拓跋晃这么想，就连贺穆兰和狄叶飞想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3 T3 `  E5 i; ]! p
0 ]: L* O- \1 B1 `! M1 K    ‘这盖吴难道是这么恶毒的人吗？’贺穆兰纳闷地想，‘巫蛊诅咒不成，就拿我身边的人下手？知道我在意陈节，所以就把陈节虏了去，折磨后用来要挟我就范？’

7 |4 U5 W" f9 M6 h: s* B+ O9 D    贺穆兰摸了摸下巴。

5 x" w. Q$ w8 L/ Z* u4 i    若真是这样，下次见面，还是把他全身骨头都敲碎吧。
. m7 v/ ~+ q) i8 o
$ a: f" k2 T, v! J    陈节失踪，贺穆兰从两位太守的口中知道了为首之人是双刀客，立刻就想起了盖吴的双刀刀法。她知道了劫狱之人是谁，立刻就向拓跋晃带着的白鹭求助。

* N6 b9 z9 p) Y! L! }    白鹭们是特务间谍机关，在各地都有自己的耳目，贺穆兰将希望托付于白鹭们，可比起追踪特定之人的身份，白鹭们更善于监察百官，因为百官是死的，固定在他们该在的地方，可卢水胡也好、游侠儿也好，他们都是游聚不定的，想要找到他们的踪迹很困难。

9 A1 L. Z9 k$ O6 n/ [5 K$ b    尤其盖吴做了坏事再跑，那就一定更是掩人耳目，遮蔽行踪了。
6 E/ i* l, \4 l
/ w/ X1 p5 W9 h. l    但白鹭们有一个其他办法探得消息。
3 V/ _' i( K, L8 i
$ j# v) t& a9 W4 I8 k6 n    向当地的地头蛇和游侠头目们去买消息。

) ]  F( W9 @# z; K* F+ I    “恩，盖吴一行人的特征还是很明显的，再加上带着一个伤者，所以还是有些乡人看见过他们的行踪。看方向，大概是去了项城的南边。”
6 U" e; L5 J6 v; |; Y1 c
# b, R* u' Z6 i4 {    阿鹿桓也有些伤脑筋。
* J0 s0 O+ _/ l6 p
    “不过，项城南边是袁家邬壁，那里有袁家的宗主督护，官府的力量也很难介入。如果盖吴等人抓了陈节是进了袁家邬，那一定是和袁家宗主袁放有瓜葛，想要他交出人，恐怕有些麻烦。”

    进了邬壁，连官府都进不去？
+ Y3 G$ T; P0 m  c/ _. e$ z
& u: n/ }. C! @8 `: A( K8 Q. J! J    什么地方那么牛？
, ^! N3 O& Y8 |4 g9 }! |
/ f4 u( |/ K2 c+ c" d    贺穆兰略微翻了翻记忆，就大概知道了情况。

! y  D/ B( Q. {) j* H    还真就这么牛。

$ r8 k7 `' a+ a1 o3 _5 J1 o5 j4 o    从晋代以来，北方就一直动乱，南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基于汉代的乡、亭、里制度使得大量百姓聚族而居，到了动乱时，这些地方就成了劫掠人口和财富的目标。所以，城内百姓便在乡里大族率领下，逃往山林陂泽，聚众凭险自卫，从而形成“坞壁”。

    这样一步步发展下去，留在北方地区的汉族世家大族与地方豪强通过作坞自保的方式而成为坞主或壁帅，他们拥有众多的宗族、部曲，修有坞壁，建有甲兵。依附其下的农民往往有数百家、上千家，乃至万家，均为他们的私家人口。

    这些豪强被称做宗主，而依附于他们的各类农民则是宗主的包荫户。

. J! L0 E( `9 Q# n% R    北魏的几任皇帝都不是庸人，可即便他们能攻城掠夺、灭掉周围虎视眈眈的国家，也无法消灭这种遍地存在的“汉人宗主”。
3 W& m( r+ F- O! j& {' L! a9 q
    百姓们在强族的护庇下生活的犹如家养的雀鸟，根本不愿意出邬，跟随胡人的皇帝征战或服役。

! x# u2 D* O; O1 o$ i& a# s8 s    可现在魏已经是国家了，税还是要收的，人也是要管的，没办法，北魏的皇帝就弄出一个“宗主督户制”，你享有管理你的邬壁和部曲的权利，但是你要乖乖给我交税，你底下的人要犯了错，也得按照国法处置。
# D2 w# `* [- j6 Y+ O" Q
    这其实是一种妥协，即我不削弱你的权利，但是你得给我好处，否则咱么就打打看谁强。

    北方不少豪强在这种妥协中和魏国处好了关系，拓跋焘征战时，北方就有不少豪强派出宗族子弟，带着家将和人马粮草参战。前来求亲的李八郎，就是北方陇西豪族宗主李家的人，如今也在军中服役。
9 u& n2 D! q4 F$ |: C# O
    南方因为归附的不久，在忠诚度上比北方差得多，宗主也普遍不卖帐。

: G6 g. D' s) P- T* \0 }& \    这一下，事情棘手了起来，就连拓跋晃都没有什么好主意。
& B1 G6 E" {8 D
/ w, X$ T) Y. u- J- Z+ R* k    “邬堡一点都不卖官府面子吗？”贺穆兰皱了皱眉头。“只要知道陈节在哪儿，想法子救出来就是。不行还可以向太守府借郡兵。”

" ^8 @, S$ ~; k9 i    “人手倒不是问题。”太子拓跋晃回答的非常硬气，“只是万一没找到人，或者让人给跑了，情况就复杂了。况且邬壁里的家将和甲兵不比军中要差，宗主都是富甲一方之人，他们的甲胄比军中还要精良，你说想法子救出来，难道单枪匹马去抢不成？”

    “白鹭们倒是在当地游侠儿那里探到了一个消息。”阿鹿桓突然插了句话。“那袁放生活奢靡，尤喜各族的胡姬，每年都会在各地采买能歌善舞的胡姬以供享乐。他那邬堡里有一座‘迎风阁’，专门养着这些胡姬，若是有贵客前来，还会拿这些胡姬招待……”
( s- b" j+ b) V5 N& u* g1 X
* k% d5 Q+ G" t7 w! @/ M% q) z+ F    贺穆兰生理性厌恶的蹙起眉头。

    “而且，绝色的胡姬舞班或伶人在哪里出没，他一定会想尽法子去采买回来……”阿鹿桓有些心中暗怕的舔了舔下唇。“也许，可以在这上面下手……”

3 I+ U2 r9 d* Q) I& W. Z5 ^    “胡姬啊……”狄叶飞眨了眨眼，正准备说敦煌有不少美人，却被所有人的目光吓了一跳。
+ a" z4 A" k- k% p4 F& R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 u7 O+ j/ j) G0 ]/ }* H" ]4 i    李八郎：感谢作者，让我出镜！
# g: p% O2 T+ F+ [' L6 Q0 W; H5 Y
    独孤诺（愤怒）：我不要做酱油！

    崔琳（正了正鼻子）：虽然鼻子歪了，我也还是潇洒青年。

) A/ D; {( G& ~8 U6 ^    游县令（苦命赶路碎碎念）：骗人是不对的，不对的……哎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3:14
第59章 天仙下凡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狄叶飞根本不给贺穆兰任何商量的余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郡尉,竟要折辱我至此吗！”
4 |: k. z1 w5 Y- y! |$ d/ q8 ]
    “什么叫小小的郡尉？那也是一条性命！何况此事因我而起，因梁郡那么多差点被屠戮的百姓而起。若不是我与盖吴结仇,陈节也不会被掳走，他现在肯定是备受折磨。盖吴这种人不得到教训,以后只会一直作恶，你也算是做个好事，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 @% \% X! \! q+ ^& c! G# h
    贺穆兰以前是司法工作者，对于这种动不动就抢劫加绑架的“犯罪分子”是深恶痛绝。

1 p# m2 J) E% z% s5 ^    “你们要我假扮也得看看情况！”狄叶飞指着自己。“我今年已经三十有四了，不是十四，二十四！”

    贺穆兰伸长了脑袋凑到他脸旁仔细看了看。
  \9 J% y3 I, z4 L* W
    咦，仔细看真有细纹。

    皮肤也不是真如看起来那般细如凝脂嘛！
4 x( w& u  `0 X! X$ F
    “你那风也太大了吧？还是白种人皮肤就是这样……”贺穆兰小声嘀咕了几声，伸手想要摸。

- E" m  x- W" ]    狄叶飞斜目怒视，瞪了花木兰一眼。他那一双绿眸电的贺穆兰小心肝直颤，连忙急退几步，拍了拍胸脯。

    “虽然你年纪大了些，皮肤也有些粗了，不过就美貌上来说，还是甩了别人几条街哇！”

    军中女神真是名不虚传！
# n4 W: s. V, `% o- @: V
, I9 C# f  c+ _    “况且，我们只是做个戏，又不是真的要你去勾引那老色鬼！”

7 a/ a5 r$ `6 `# \3 [* U& d    原本，他们想让狄叶飞假扮舞姬一类的角色，让袁家在外面采购胡姬的人发现，然后趁机混进袁家。

) m; ?3 E6 s0 w! r- a! p& P    后来一想不好，这样做的话主动权一点都不在他们手里，而且若是买卖不成，对方派人动粗强抢，那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 b4 c0 i$ A- g$ K
    这陈郡南方的宗主袁放今年已经四十有五了，早过了见猎心喜的年纪。要吸引他的注意、还愿意将这胡姬待为上客，请对方上门的地步，这胡姬必须要有能让他动心的身份和美貌。
; H* h/ f, \( d+ k
8 g4 ^9 U9 E- U/ n& x2 {: o    狄叶飞的长相是典型的西域人样子，雪肤绿眸，身材高挑，五官深邃。就美貌上来说，也许不是袁放见过最美的，而且他个子过于高挑了。
- `+ p9 w$ z# O7 a% ]$ Q7 u; Z
! t/ A$ M# P' ]  \) P1 f    但是狄叶飞先前在皇帝身边护卫，而后又久在军中，杀伐决断惯了，一身气质根本就不是身世飘零、以色侍人的舞姬歌伶之流能比。
0 W- _  K7 [7 i& h. Z4 v  Y. A/ O
& ^7 l9 W$ j$ Y" B8 a. f    这样的美人才是最难征服的，也是最让袁放这样的男人想要上手的。
' f3 e$ @  U& E* w
    所以贺穆兰、拓跋晃和阿鹿桓他们商议了一会儿，建议他扮成西域来南方经商的女富商，最好是继承了亡夫的遗产和人马的那种，又和费羽太守有旧，所以在亡夫去世后前来项城投奔旧友，顺便在此地经商。

+ E4 k+ ~5 X, a$ b) N  }    项城里比较好的店铺基本都被袁家拿下了，只要狄叶飞表现出对袁家的商铺非常有意思的样子，在接触几次后希望能登门拜见，一来为了生意，二来狄叶飞确实是个绝色，说不定袁放会请她进袁家邬壁。
6 v+ o' P1 X/ ]* ?$ b9 F4 @$ R
    这个“她”得是外表绝色，有些小风骚的成熟女商人，但是做派却不随便，身后也有靠山。这个度必须掌握好，靠山太厉害，袁放根本不会伸手给自己惹麻烦；靠山太小角色，袁放也不会放在眼里。
* b, ]. F5 k( v& C2 q5 F, @
5 G5 D. k4 W+ [1 ?% b    费羽阿木就很合适。他自己只是一个太守，但县官不如现管，他毕竟就是陈郡地头上的一把手，而且家长还有父兄在朝中为官。虽然不是什么权臣大员，惹上了麻烦也很讨厌。

    但是真想做通关系，牵线搭桥什么的，又很容易。
; d9 V0 }" C9 U3 c; x- e
    这种度若处理好了，始终让袁放觉得有机会你情我愿的上手，就缺一把火候，那“她”才能够得到尊重，得以带着自己的人手进入邬堡，否则就算狄叶飞一个人进去了，那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别说救人了，该变成贺穆兰他们救他了。
0 ~/ T( D, G* U6 g. Y! v- U) \
0 d5 U7 a$ v- W0 S  T8 d: r  w" ^% _% e6 Q    .
8 i8 m; B- e9 T6 R) X" |( {
. s+ a& y# N& T    现在什么都谋划好了，若是要假扮富甲一方的女强人也很容易，朱家和费羽家都愿意提供车马，费羽太守的夫人甚至可以派出家中的鲜卑婢女给他作为女仆使用，替他装扮，为他增加说服力。
( w+ f8 i) l5 N) Y
8 v5 ^2 [1 o4 x9 J    但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若贺穆兰长成狄叶飞这样，肯定二话不说就假扮了。偏偏贺穆兰是个站在狄叶飞身边大家都百分百觉得他才是男人的那个，让她扮成“胡姬”……

' `4 H$ V* j5 f- J0 I- y( B! _    谢谢，就别让她的小伙伴们受惊吓了好嘛！
. z- ^- t5 ^+ t# s
    如今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狄叶飞，他颜够，气质够，为人又足够机敏应变，武力也是高强到足以自保，若去其他地方找这样的女人做卧底，那几乎是奢望。

9 [# n. _8 _" E7 C% O  N! H6 _    狄叶飞还有一门可以变声的本事，这让最令人头疼的声音问题都可以轻易解决了！毕竟这西域女富商即使长得再美，一张口就是男声也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 N/ k) P4 \0 Y! k# {  W! p/ F    这样一个几乎是专门为狄叶飞打造的角色，狄叶飞居然就是不肯同意！
- D& A, Y. e8 n7 o  a' R% ]( t& t+ w
4 ~( F8 ^6 I$ P' K( ^    他是朝中四品的镇西将军，他要不愿意，还真没什么办法勉强他。几个太守甚至比他还低一级。
4 A2 f, G+ c( e
    现在贺穆兰打“友情牌”也失败了。狄叶飞不想扮女人，更不想在“花木兰”面前扮女人，怎么说都是无济于事。
/ X: J, _, G/ \5 E% {1 M- l& O
    “此事并没有那么单纯。”拓跋晃一直微笑着在旁边看着贺穆兰劝说狄叶飞，等两个人的热闹看够了，终于开了口。
8 v6 l% t( S% I
% K) m) [1 u7 M6 i  X: S    “按照花姨所言，陈郡尉的几车粮食都是给盖吴抢走的，那么这盖吴来南方做什么就很可疑了。卢水胡人虽然游踪不定，但若没有人雇佣，不会离杏城太远。”

" D! b5 @3 f- e% C, B* `0 K    他看着几人认真倾听的样子，便继续分说清楚。

    “陈郡和宋地交界，卢水胡人来陈郡，很可能是和刘宋有瓜葛，或是和南方有什么交易，甚至刘宋就是盖吴的雇主。其中所含之意义，实在是深重的很。”

    “这袁氏邬壁立于魏宋两地之间，地处险要，立场却并不明确，但因为他一直好好的上交粮赋，领民也从不闹事，所以即使我们想要动他，都找不到什么理由。”

    拓跋晃对于这种情况也是头疼的很。
) |& E' O/ x! S
    宗主之间都是守望相助的，一旦大魏没有什么足够压服众人的理由就动了哪个，其他的宗主就会起来动作，甚至有可能对朝廷施压。

    因为朝廷一旦开了这个头，下一个对付的可能就是他们。
4 ]& k/ @* Z# E. x/ J4 j) `% n
    陈郡拿下不久，人心还很动荡，现在根本就不是得罪南方宗主的时候。

+ e9 |5 r  n3 o( b% _- L    “但如今则不然，若是我们混入袁家，发现他们真的里通刘宋，那就视同叛国，倒时候，充没其家产、推倒邬壁就是出师有名。就算袁家没有通敌，盖吴绑架朝廷官员，又大闹陈郡的内官狱，现在是正在被通缉的身份，要是在袁氏邬壁里搜出朝廷重犯，为了不把事态弄大，袁放不敢声张，宗主们也无话可说。”

    贺穆兰和阿单卓叹为观止的看着侃侃而谈的拓跋晃。

( @' S6 C& ~% e    不过才十五岁，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呢？
9 T9 K8 P4 ?3 m8 b' u& V" K
    还是说，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就是不一样？
" q8 }3 M) s! a# m- P: w* K8 b
    拓跋晃走到狄叶飞身前，躬身长揖到地。
( Y* j' _2 A- h! J
. [  z# ?. q7 L    “狄将军，为了南方诸州的百姓，为了魏宋两国的关系，为了那盖吴不再四处作恶，恳请您牺牲一回，帮我们刺探袁家的深浅和真实立场。”

( d. j, c8 {$ X    ……
2 g" f9 {% h$ H
    狄叶飞脸色难看的盯着拓跋晃的头顶。
3 e5 q9 n) H! z% E/ K
    这太子竟是用“大义”在架着他行事！

    他是大魏的将军，保护大魏百姓不受战火荼毒便是他的职责。宋地要真的对大魏不怀好意，那一场战争势必就在眼前。
2 k7 ^: v: V8 y
: i$ n0 P6 O0 a  d5 ^" K    拓跋晃担心南境不稳，可他们西边的粮草大多来自南境，难道就能袖手旁观南方有失吗？
% ^1 A$ o% G8 X$ D! W+ z3 k$ s
5 I7 K2 @7 T# r2 y! U/ F6 R    这段分析哪里是说给花木兰和那傻小子听的，明明就是说给他听的！

  ?' p& t9 W# \% }! o    “……我答应。”
8 W  V1 ]8 C9 a; i" P7 |, ?3 j
  M% W9 V, _! r" I' s- K/ H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应承了下来。
6 Y! ]6 o' w& G$ J" f$ W
    贺穆兰高兴的一拍掌。

, j( [) X+ k9 C    阿单卓也露出了“啊这真是太好了”的表情。

    狄叶飞一想到自己要装成一个女人，还是丧了夫的风骚女人，心中就烦躁不已。再一看贺穆兰喜出望外，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2 b* D9 |4 n1 a% Z; G2 f" B
- @4 K  n! }7 u( k    笑笑笑，就你牙白！
. s- N' a) w: N" i3 A3 P: y6 b
$ s/ T, f* h3 m% ?3 h/ j% y4 _" X/ G/ k' i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亲兵，竟扯出这么多事情！
+ T: R/ Y- E5 S! s. r: }
    他就那么重要，能让你笑的跟个白痴一样吗？
  L' g/ t% A* E% k
5 A5 C: ]& U0 k7 H) ]  r% W, Z4 [    “只是我若装扮成女人，那行动就多有不便，安全也很难保证。花木兰……”
: ?& c9 P6 q& C
    狄叶飞不怀好意地看着愣住的贺穆兰。
2 f' P! e9 r- e; F; Q
    “我要你也扮成侍女，贴身保护我。”

5 R3 b0 q4 {9 d( K    两日后。
& \! E( `. k9 w  L+ O% N4 `: @
' N, b  L9 h6 S, g' a' `9 t    “妈的，真的要这样做吗？”狄叶飞摸了摸身上的窄裙，再看了眼被费羽太守家女仆送来的尖头皮靴。
. k) e8 G- K' s! E$ I1 y7 b
    这是彻彻底底的女人样式，鞋尖还上翘成一个弧度。西域现在风靡这种样式，以往狄叶飞也曾见过敦煌的女人穿过它，当时他就觉得好丑。

    好好的脚不放在宽敞的靴子里，弄出一个尖头挤自己做什么？

8 A3 o- F) N  G. w# \+ l/ r3 n: n    现在他居然要穿这样的鞋了！
" Y! h8 O- y% }' c" h
    “狄大人，请不要罔顾我们的辛苦！”费羽太守的女仆首领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想要在两天之内准备符合你身材和身份的衣裙，还要做出鞋子、帽冠等配套的衣饰，您以为我们很容易吗？”

. @& Q7 Z% |; f8 {8 @% B1 H    这位妇人出人意料的十分强硬。
" a. G8 i. y$ V( `. q
9 i9 c$ f" ~7 X; _; R    她拉开了自己的眼睑，让狄叶飞去看。
0 N* t; r& c( }0 k
    “为了备出您这种大尺寸的衣衫鞋帽，我和另外一个针线房的女工已经一天两夜没有睡觉了！现在您跟我说，不要这么做？”
' E, x0 v/ ~1 j  p9 S
    她把鞋子硬邦邦地塞在他的手里。

! l5 p4 F& ^/ m  U1 \, T, g5 ~' D: a2 z    “您若是想要杀了我们，大可直接命令夫人直接把我们砍了，何必要用不准睡觉也不给时间吃饭这么可怕的刑罚呢？”
+ a) }: X# M" j- r
    鲜卑贵妇身边的女仆首领很多并不是家奴之流，而是丈夫家中地位较低的女亲眷或下属的夫人。这位女仆首领显然是这一种，说话不卑不亢，甚至知道怎么打消主上偶尔任性的脾气。

    狄叶飞也没见过这么泼辣的妇人，当场被说的一呆，莫名其妙的把鞋子穿起来了。
/ G  q, ]" S8 i" z& w% D
. K6 H, E2 J% s4 S# m, q8 ?6 Y    “这样才对！费羽太守说了，您是要深入虎穴捉拿恶人的英雄，英雄怎么能怕穿裙子和靴子呢？”那女仆首领打完了立刻给根胡萝卜。“来人啊！给狄大人，不，现在要喊狄姬夫人了。给狄姬夫人上妆！”

5 p/ o7 {' u0 w! N" l; Q    另一边，被费羽太守府另外几个妇人簇拥着换上西域女武士服装的贺穆兰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 Z4 p6 q$ P4 ~6 `/ p6 z$ R+ I% W
    西域也有不少女武士，她们专门负责护卫女主人的安全，身穿一种紧身的胡服，通常颜色是黑色或棕色，根据女主人和男主人的身份，衣服的装饰和样式也有所不同。
& F9 t3 i% @( {% y. d
    因为他们要扮演的是西域富家一方的女富商，而她身为这位女富商身边最可靠最值得信任的女武士首领，衣衫自然也不能像其他女武士那么简单。

    黑色的皮甲裹住贺穆兰的腰身和腿侧位置，紧窄的袖筒和裤腿则保证了她能很好的行动。玄色的丝质劲装上绣上了繁复的淡金色纹路，这本是费羽太守的夫人为她女儿准备的猎装，在稍作修改后变成了一件华丽的武士服。
+ ]0 k, A3 T7 W) x8 k" P+ D/ L0 T
    为了应付可能会出现的战斗，贺穆兰将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束在脑后，清清爽爽，又不会阻碍视线。
$ c* a9 n) j) B6 }
( F) `8 k: i2 h( i  s+ k" n    考虑到盖吴有可能认出她的身份，她的脸部被绘上了像是刺青一样的黛色花纹，藤蔓状的花纹一直蔓延到耳后，这在西域一些小国的妇人脸上很常见。
  v  s0 Q, s5 z' R* K+ s- d( D
    现在别说是盖吴，就算是花父花母花小弟站在她的面前，也不可能认得出她是花木兰。

    黛青色液体是一种产自西域的石液，由于这种液体用松香兑水一擦就掉，而且从西面来的商人那里买也不是很贵，所以费羽太守夫人一直拿它画眉。

; f5 t' Q( }. s  Y* N: ?- O1 h3 d    画花纹的是我们的太子殿下拓跋晃。他居然有一手极好的绘画本事，而这些花纹据他所说是看到西边朝贡送入宫中的女仆所画，绝对不会露馅儿。
; b& t# m" J! ~3 s% a6 ?
! t+ X2 x- e" ?" p    也是他露的这一手，让贺穆兰知道拓跋晃除了会画画，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拓跋晃用手按着女武士的脸勾勾画画，而身穿华丽劲装的女武士仰着脸任由画师描画的疏淡样子，不知为何让厅里等着的众人看的都有些心潮起伏。

  g; K. I, }5 R    大概是这种仪式感实在太容易打动人了吧。
; E* f/ e" m( x8 m; i7 N6 m
' A2 ]3 i4 q+ T    但这这种心潮起伏的感觉很快就被更加激荡的情绪所替代。

$ y1 M1 }5 _* D- T1 ]3 j6 H    穿着一身华丽的白色繁复窄裙，脚踩金色尖头皮靴，头戴精致的白羽头饰，狄叶飞乍一亮相，就惊艳的众人目瞪口呆，连呼吸都窒了一窒。

    .

    ‘我的脚有这么重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吧！’
! n6 y; G! B% Y/ W2 m7 M- a
    从内室里走出来的狄叶飞连走路都感觉好怪。

7 L4 E0 _! K0 Q. L    过去十七年来走路的感觉，现在一下子都忘光了吗？混帐东西！她到底给他套的是什么东西？窄成这样真的能走路？还有尖头皮靴这种让他这种步伐更加沉重的东西……

    可恶的家伙们！为什么偏偏要叫他去啊？
# t$ r4 ~" k8 H/ s  `
/ f' `0 H; m% ]" Z$ v    又不是他想长成这样的，被笑话了一辈子不算，还要真的做个女人嘛！
8 y, l2 T5 w; e& N6 O1 D* [3 g
+ q- `3 V5 j( K* P* J- x1 U    好重，真无力。
2 t- j- N6 ]$ n% }5 w6 p
1 |/ L* o! V6 s2 R5 t6 H    真的好无力。真的……

" i+ i2 q) k$ A1 C$ a4 i8 Q    狄叶飞小心翼翼的盯着自己的尖=地面，以顾盼生姿（挪移？）的姿势走了出来。

    待一抬头，正好和刚刚画完纹饰站起来的贺穆兰打了个照面。

0 w5 h- ^/ L  _* `    这一下，双方都吃了一惊。

& D* ]/ C. r* b; E% L    “我的天！人间尤物啊！”
' X% s( W( e+ ~' M$ |5 ]' E8 Z. _
    贺穆兰眼睛都看直了。

    “你那是什么鬼样子！”

, o( B- @) M( D) o4 C    狄叶飞立刻抬起脚准备过去看个仔细。
" c3 R+ \, ]$ D+ r0 Z% G
+ Q) I/ t8 C- z4 j6 _- H    “呃啊！”

    “我的老天！”

    “该死，应该搀他出来的侍女呢！”

    从后面跑出来的女仆首领吓得用手捂住了眼睛。

! x# A# e; N' @7 H6 O3 S7 @" ], U    狄叶飞看着惊慌失措的围上来的众人，把脸贴在了地上，难以忍受的闭上了眼睛，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真倒霉。
- K1 A' D  X/ q2 |5 _3 Z
' o8 ?3 p' N" w    地面用力的打了脸颊一记，现在应该红了吧？还是干脆被刮掉了一块皮？

0 v- |* k9 U& a9 v4 o, J5 o    竟然被自己的脚给绊倒了。
, j2 t& h) k) m9 R* \6 f
* c; ~( P' r7 e    从记事起，这种事就没有再发生过了吧？
& d1 x/ U$ K" s  w4 K/ x  i2 T
- g7 w5 m% o5 c* A" g( f$ V    这样的自己，真的能逃脱那老色鬼的魔爪吗？
! ~. R( E3 o7 @; g
    花木兰，我的清白可全靠你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你那风也太大了吧？还是白种人皮肤就是这样……”
, Q- h) K2 |* C! [
! }' W" O& S& ~. Z0 V. [3 o    狄叶飞（斜目怒视）：你居然还敢嫌我变丑了！
5 W! x. w% a  Z1 U
    贺穆兰：咦，这是重点吗？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3:21
第60章 西域来客

    被盖吴等人不知道带到哪里的陈节,在白马出现后便知趣的闭上了嘴。

    他不记得这个少年的脸,却记得他的声音。

& k& U$ U8 N! y3 B$ Z4 y    这似乎是那个使双刀男人的得力的手下，被茹罗女说成“一说到花木兰就咬牙切齿”的那个人。

$ z  J- f5 U- i, ^. R6 K    要忍耐,要温顺。
$ H2 R3 i1 ?( L' O' x7 \# c
9 E! E' f8 m6 e+ f- x' P    这是将军的仇家，你要留着有用之身为将军所用。

% c" e& Q/ H; h: e0 N0 ]% A- ]    陈节强忍着自己的仇恨，装作有些迷茫地问出声：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抢了我的粮车就罢了,又把我带到哪里来了？”
2 K6 k  a( v6 y0 j' U. d2 d5 U/ `4 P
    这个屋子似乎是堆放乐器或杂物什么的屋子,因为太黑,白马一路走过来碰到好几样乐器,发出了咚咚嘭嘭的声音。
/ r" I; e6 Q+ M+ J6 a! L" D1 _
% g7 }. H7 R) B1 f# R) l* ]; R    白马也不耐烦与自己发出的怪声，索性盘膝一坐,大大咧咧地跟陈节说了自己的身份。
% b4 b" W3 ~6 L
    “我们是卢水胡人。杏城那边的‘天台军’，有没有听过？”
) `6 W9 i5 h7 S: N- H
: c8 o0 ^' A* x    “……只要给钱，什么都做的那群卢水胡？”

    不就是一群穷凶恶极、见钱眼开的家伙嘛！

6 w1 w$ M/ e9 }  `    他们虽住在大魏，却根本不把自己当魏国人，都是一群莫名其妙的疯子！
, z2 `& |( I5 H- g) ~5 o" w7 K/ m/ C
% H. {, i% V& F9 w9 A  g4 \    陈节在心里不屑地骂了一声。

4 C4 o* O# F$ z6 P5 F& n    “这样说也可以。要我们做事，你就得给钱。但是你给我们钱，我们也不一定就帮你做事。”白马似乎很骄傲与自己的身份，“你是我们不需给钱就救回来的人，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个鬼！

    “那……那还真是多谢了。”陈节憋闷的有些岔气，咳嗽了两声。

( w; ]! z* d" y& F* V. Z. d4 Q    “不过路那罗大叔说的没错，你确实是条好汉，肋骨和身上都是伤，居然还能撑着跟我们出来再晕。对了，你到底为什么不肯供出我们？是英雄惜英雄，觉得我们的头儿很英勇吗？”
( O; e6 O9 R% B
9 K' E" Z, d) w: |  H( ?    汉人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故事嘛，什么曹操放了关羽，赵子龙杀的七进七出曹操叫人不要放箭什么的。

5 A$ N# a, i( d    谁会把抢了自己东西的人当英雄？

    那满大牢里都该是英雄了吧？
  A5 e: e  k; D" k9 Z
    “不是英雄那回事。”陈节硬邦邦地说。
5 s7 d( W! w, z* g' X; j/ P
    在他心里，只有他家将军那样的人是英雄。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0 q' P5 k( e) i! Y! p    “我就喜欢你这点，够坦诚！”白马哈哈大笑了起来。

' Z  r! e0 D4 H, f6 n    “小子，你今年多大？”陈节终于憋不住了。

5 x8 X# N+ o, t  l    “十六，怎么了？”

    “老子今年三十了！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说话？你家老大这么说话还行，老子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都已经上阵杀蠕蠕人了，你凭哪一点在我面前充老大，还要你喜欢我哪一点？”

    陈节冷笑了起来。

    “再说，我现在这么惨，难道不都是你们害的吗？我若真的有性命之忧，早就死在狱里了，还能撑到你来救？”

    “你……你真是不识好歹！！”
0 Y" L4 f  L5 h' C- ?: X' s7 E  \
5 i* s" z/ D) q/ K    白马被陈节说的脸色铁青。

    “你知道什么叫好歹吗？”
3 w+ p4 a" O" a/ n: g
% R% `1 J) M3 y; z$ m, a    “我艹！要不是路那罗大叔说能在墙上弄出拳印的勇士万中难求，我真想掐死你算了！”

    白马明显还是个孩子，站起来把脚跺的咚咚响。

, ~! S$ J3 l, z1 m# j+ S    什么拳印？

    墙上的拳印？

' T3 M' B5 G5 E    “咦？你说的是墙上随手被拍出来的那个……”
9 L/ [& w# h( l2 L
- f/ k1 L& c( N    那不是自家将军气的拍墙的掌印吗？什么时候变成拳印了？

; E4 C9 x- b: ]    “真的是随手拍出来的？”

    白马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
7 T: |. d9 Q9 S  s: T7 N
    “随手？”

7 Z; I. U9 e' z& o+ }0 r# \% x: e    陈节回想了下，还真是随手。

    “就跟打蚊子那样的随手吧。”
  _6 V% e9 |/ v! Z1 H5 H) q7 ~2 c
    将军应该是想着要打死一只叫“盖吴”的蚊子，才拍的那面墙。

    “你这么厉害哇！”白马一改方才的粗鲁，变得和善了起来。“有没有兴趣跟着我们混？”
9 Z8 C& S3 k7 d3 l% Z* m! d# D+ @
) Z0 P/ W2 z+ H, b6 U    这孩子不是有病吧？这么喜怒无常？

' ^6 \  d8 e( ~5 |9 m    妈的！兜兜绕绕一圈，这些人是见了将军的厉害，以为是他做的，所以想要招揽他？

    “什么跟你们混？”

/ T' F9 P% B' w    “你看，你现在因为逃狱已经被大魏通缉了，肯定是有家归不得，出去就被人追，又受了伤，走都走不远，我们要不管你，你死在哪个小角落都不知道。就算伤养好了，想要找一份能营生的事情也很难。我猜你以前是当兵的，只会杀人和打架吧？”

    白马托着下巴问他。

) n- Q) M- V! v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 y( p8 c! x2 ^2 A9 j
    我还会洗衣服，搓袜子，烤全羊！

    你以为将军这么多年就我一个亲兵是怎么过的！

    “我们卢水胡几乎每个成年男子都是在刀口上混饭吃的。我们不会在乎你的出身、年纪、以前做过什么。你若愿意和我们一起干大事，我们就把你当兄弟，什么都是大家分；若是你不愿意杀人干脏活，我们老家还有一堆小嫩羊等着别人把他们训练成狼。听说你以前是练兵的？那不是更合适吗？”
' \9 u9 G* K0 a9 o! W; m
    “你现在无家可归了，但是加入我们，总归还有可去的地方，有可以做的事，有安生立命的本钱。”

* [/ G- n8 T5 L& l    “你意下如何？”
4 F9 S! z$ |0 ?  f6 G6 {
    茹罗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屋子里一下子静的骇人。
3 c, m& ]3 U4 Y9 v! K; q
    陈节被白马话中的信息惊得寒毛直立，也被这孩子毫无善恶可言的价值观弄的无可适从。
) E4 c/ ~  P# n' I
1 @6 ~% v9 N) q1 m) J: @. C$ j    杀人，干脏活？

    小嫩羊训练成狼？

    他们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吗？

    还有，什么叫无家可归了，加入他们还有安生立命的本钱？

    “你说的干大事到底是什么？不会是打家劫舍吧？”
  B' ~% E+ D" s5 W9 W5 W5 W3 f9 H
( s. p  t) a4 M3 W    “我悄悄告诉你……”白马慢慢移了过来，附到他的耳边，小声神秘地说道：“你若加入我们，我就告诉你什么大事！”

    “嘁！”

" Z3 m' z: r2 b9 d  R# |) c    陈节提起的精神一下子泄了个干净。
' m% e$ V" D* m/ B: S
; F  q+ k5 g+ G# s9 E# w    白马笑嘻嘻地继续坐回到地上。

# d, l) a! x8 y    “你们要老子卖命，总要让老子看看你们的实力和态度。把老子弄到这种黑不隆冬的地方来，又派出你这种小鬼来游说，老子是看不到一点诚意！”

    “没法子，你现在被陈郡的王太守通缉呢，画影图形贴的到处都是。我们自己也一身麻烦，只能找找个地方藏起来。你以为找到能让你养伤的地方很容易？

    陈节装出一副“高人”的样子接着说道：“老子十六岁从军，二十岁军功就到了五转。到这里做个郡尉，不过是因为想离同袍朋友近一点。你们把我害了，再把我救出来，就想让我归顺？”
. P' r- G' H  z
    “你又打不过我们的头儿。”白马撇了撇嘴，说出陈节不能否认的事实。“当时你就在我们头儿手下走了一刻钟。”
( _% j2 R1 x/ x2 M) J- I6 K  X& Z
    “……你让我考虑考虑。”

    面对这样的事实，陈节也横不起来了。只好做出拖延*。
) w3 v0 a8 |: J+ e; X$ S+ U9 y
: q0 L! z( I( s2 ^- S4 P    “好吧，反正我们要在这里呆上一阵子。你的伤正好养养。后面还要舟车劳顿，你伤不养好了，我们也不想带个活死人上路。”
& G/ U" B& |7 s+ h
    白马站起了身。

    “这姑娘是这里主人家的下人，你别弄出什么事儿来。我们只是借住在这里，若是惹恼了他，把我们给赶出去，你就只能饿死街头了。”

$ n2 h" {+ @; c    白马把这句话说完，又踢踏踢踏着乐器和杂物，咚咚框框的出去了。
2 E( \# I3 r4 p
    他根本不是躲不开这些杂物，而是根本就不去躲。
5 T! a8 p2 L6 Z" h
    白马出了屋子，陈节一下就瘫软了下去。

    这里到底是哪里？听起来似乎不是卢水胡人的地方，而且卢水胡人还要看这地方的主人脸色行事。

    白马说的“干大事”，一定不是杀人劫货这样的事情，那他们想干什么？

: m5 X- |, G. C    怎么想都想不到一群雇佣军能做什么。

    罢了，不想这么多了。
: N  p9 ?4 e- b
    先把伤养好，等把伤养好了，就去惹几个姑娘，叫这里的主人把他们丢出去才是正经。
) X# h8 R# N, T- |
    ***
0 p- x1 x' u0 p# u* r$ y
    项城。

3 @) v  O4 y8 i8 E    项城最近有了个大消息，这大消息一下子盖过了“陈郡尉是个公饱私囊的坏官克扣郡兵粮饷”和“一群穷凶极恶的歹人劫了官家大狱杀的血流成河”这样的旧新闻，成了项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毕竟这两件事虽然劲爆，但一来他们有许多人都不知道“陈郡尉”是个什么人，二来也不关心那些歹人到底杀了几个狱卒。

    反正都不是好东西，死一个少一个。

% Q6 c: A: K" l/ e/ J! V$ |- I    但现在这个大消息可不一样了，谁都有可能看到传说中的这个人物。

$ }! [' `4 {  s    那“大人物”的车马由太守府的家将和郡兵护送着入城的场面，到现在还为众人津津乐道。

    四匹宝马拉着的香车！

    一眼望不到头、载着许多沉重箱子的马车！

" s# A1 f- K0 s# n  s    好多胡人！
1 ]1 O: ?8 p0 w1 e
3 [( D5 B1 q1 ^+ K# s+ [, `( z    幸亏朱太守和费羽太守都不穷，又是能吏，否则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调动这么多事情，早就穿梆了。
7 h/ h7 a) @0 S: w8 T1 N
    这大多和费羽太守的妇人就是西域胡人有关系，这位太守夫人实在是帮了他们太多的大忙。

    .

1 ^$ ^) w5 O  R4 C) p4 i: T    “……只见她下了马车，先伸出一只手来，那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咱们太守夫人派来迎接的婢女将她的手一接，两只手这么一比，太守婢女的手简直跟个枯木桩子似的！”

    阿鹿桓一副小厮打扮，坐在路边酒寮里说的是绘声绘色。

% @6 }& A6 ?( v* j3 J3 |8 x    没一会儿，他的身边就聚集了一大群闲汉酒客。
  f# E7 K9 K! t2 x3 H" L2 T
    听到他的话，众闲汉咽了咽口水。
5 k. T& W$ n" t! q9 W
: o! N  A0 l) v# s    “然后呢，然后呢？”

    “听说这夫人是西域一小国的王室公主出身，后来嫁了西域一个富可敌国的巨贾。只是可惜红颜薄命，嫁了没多久，这富商腿一蹬，死了，也没留下孩子，这偌大的家业就全归了这个绝色美人……”

4 ]8 q. S# [" L! Q4 K2 i    阿鹿桓接着忽悠。
# d/ M8 Y; \& p
    “瞎扯吧！公主能嫁富商？”

    “这你就不懂了，西域小国不知多少，说是小国，其实有的还没我们一个州甚至一个郡大，西域那边巨商才叫有地位，有身份，一个公主嫁了就嫁了，不算下嫁。”
- O8 H' k3 \' q  C  j
6 d1 S! ?. A  ?! {: |( d    “哦……”

* c, s  ^& a  T. _) ~) M# E7 r4 j    众人狂点头。
( d" C6 g; Q) h* @
    “这富商一死，想要分一杯羹图家产的就多了。这位夫人又怕回了国被国主随便嫁掉，就带着部下和财产一路向东，一边来大魏贩售货物，二来准备在这里定居，寻求我国的庇护。”阿鹿桓搓了搓手。

    “你们还想不想听？”

    “想！”

    “妈的，说一半不说你是想憋死我？”
  C) a/ D- j: b( j9 z
: s) f4 M' A3 F* b# o/ n6 E2 j    “小子说的口干舌燥，各位是不是……”阿鹿桓嘿嘿的笑了起来。

    随便听到的故事很快就忘，得花点功夫套到的才会信以为真。阿鹿桓一行人身为白鹭，每天做的就是这些事儿，自然是精通无比。
" t0 g9 C6 j1 Z! i
    他话一说完，众人纷纷叫了起来。

& q+ G' |" _7 X    “老板，给他切一块蛋饼！”
' @5 P6 C# R+ \& n) Q( q
    “给他上一碗酒，算我的！”
% v. t# B7 ?& @
    “上两盘小菜！”

, r3 ], Z1 U8 H( m    这厢阿鹿桓得了酒菜，慢条斯理的吃了一通，这才抹了抹嘴，接着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下接着往下说：
0 n7 d1 t$ ~! e9 q* ?8 T8 u  l4 S1 h
    “这么一个有才有貌的夫人，就算有家兵保护，到哪里去都是一块肥肉。平城那地方虽好，达官贵人更多，贸然去了又无护庇，只会比回自己那小国还惨。所以她带着钱财家人来了这南方的陈郡，投奔过去的好友——就是我们现在这位鲜卑太守的夫人。”

    阿鹿桓捻起一跟小菜丢进嘴里。

    “我们的太守夫人是西域富商之女，未出嫁时和这位夫人情同姐妹。这夫人遭了大变故，太守夫人就邀请她来陈郡，有费羽大人护着，定没有人敢冒犯他。而且这些西货在平城并不稀奇，到了我们南地就稀罕了，这也是一笔财路……”
( f$ r8 v* E) J- \1 U5 |
" I$ T2 |& d. s' `# q    他神神秘秘地悄声又说了一句。
4 v# ?% O. g4 Q" }3 f, F
) Q2 e; m& t) m6 [# {  p    “我们那夫人，想和这位西域夫人一起做生意，赚点零用呢。”

# @9 W7 {+ a0 J6 a3 i4 d' {    “原来是这样。我说好生生的，都各嫁两地这么多年了，关系再好也不会把人请到府里，跟姐妹似的对待。”

  v, v9 m, C! X/ f$ c# |    一个听客摇了摇头。

    “你说这美艳寡妇住到费羽太守府，是不是嘿嘿……”另一个听客猥琐的笑了起来，“费羽太守好艳福！”

    “我看没有。太守夫人再想赚花用，也不会把自己郎君让给别人用。我看呐，多半这位狄姬夫人是要搬出来住的。”另一个年纪较大的酒客倒是没那么想。

2 ?1 A0 ], c" l) e) M. _    “就算想占便宜，也得看看她手下的几位侍卫干不干。这位夫人好歹也是王室公主出身，手下有一干女武士，其头领人送美号‘铁娘子’，端的是人高马大，武艺了得，寻常武士三四个都近不得她身，又有乱军中杀出重围的好本事，否则这位夫人千里迢迢而来，早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哪里有这样的女人！”

    “也说不定，怀朔那个女英雄，现在住在梁郡的那个花木兰，不也是一身毫无疑问，长得虎背熊腰吗？”

. J) E0 R6 r# J8 _/ }# f7 j    “那倒是……不过这个铁娘子肯定抵不过我们的‘熊娘子’。听说她能生撕敌将，掌毙奔马……”

    渐渐的，话题就歪到究竟是熊娘子强，还是铁娘子猛上去了。
; o' T! n: \4 ]6 Y
% o8 b4 O; U3 r: N- P9 m/ l    花将军，小的对不住你！
) y; w$ v+ m6 P+ s
* `2 o+ ~7 g3 W) S$ X    谁知道他们联想能力这么强啊！
( [. r8 C' f2 X/ r% R
    “小子，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是不是也可惜见不到花木兰和那铁娘子斗上一场，顿觉遗憾呐！”
  G& Z3 Q/ o# \2 B& ?$ i/ }  F2 V
    “是……”他倒吸一口气。
: _8 X$ K! x" b5 R1 c! N
    有谁在后面掐他。

    一回头，是跟着一起来的阿单卓。
6 j1 z1 B: c. F
" o: @; K, r7 ^# x/ m" J3 E# r) C    阿鹿桓吓得心里一凉，赶紧找补。

6 D$ V1 B0 I! I% l    “先不说这个，这狄姬夫人既然要在这里定居，少不得以后经常出入太守府，你们要不相信我说的，经常在太守府旁多看看，说不定就能看到这位夫人的真容。”阿鹿桓胡乱把酒喝完，连忙站起身来。
2 {& R$ N: |( l3 S5 A
    “我出府办事时间太长了，回去管事的该骂了，各位慢喝，小子先走一步。”
& }$ h0 T* U% W9 E% |6 F* p
    阿鹿桓三两步出了酒寮，痛的龇牙咧嘴。
3 O9 a. O& Z2 K8 d
    我擦！

    这小子好毒的黑手！

. m- w6 X/ p! }. j! V/ T    这东城已经晃悠过了，是不是再去西城喝喝酒呢？

! z4 W2 R* K5 B* `& X- p/ p    妈的，那黑小子怎么又跟上来了！

    ***
5 u, M, |4 j; @9 |
    西域绝色美女！

    太守夫人的好友！

+ q% y- X4 D/ D: N    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的寡妇！

    还没有孩子！

    这么多信息一炸出来，要把整个项城都弄的疯狂起来了。
9 k9 g4 k4 A" Y6 O6 w' k# a/ I3 X
1 j% X) b( z4 j$ w( Z    “你打听清楚了，果真是绝色，还四处在项城看地段好的商铺？”刘家邬壁在项城的大管事闻言一喜，再三确认。

    “是，小的花了一盅酒，两个小菜，请那太守府跑腿的家人吃了一顿，这才套了消息出来。后来小的经常在太守府边门左右晃悠，偶然见过一面那夫人出门，果真是倾国倾城，风姿绰约的美艳绝色哇！”
& n4 Z0 L! T0 N/ `2 c  O. {+ [0 X
- g6 _3 w$ L/ ^& A( p; j    他一想到自己远远看到的那道身影，那个容貌，脸就忍不住红了红。
. c' g& r( }& I
+ F( x: k. w1 q4 _0 m" A2 T' V3 E    “真的是……绝色！”
0 ^' X+ V$ x! H7 Z
8 {' g  v9 ~* a* r- W4 e( K    大管事见他色与魂授的样子，心中已经信了八成，再一听太守夫人派家中主事的仆妇亲自陪同她进出，对她的身份也信了几分。
" [  e# S. J( b8 E
    “寡妇，美艳，有厚厚的家产，正准备在陈郡做生意……”大管事自言自语了一会儿。

    “来人啊！把飞鸽给准备好了！”
7 d( n/ }3 ~! G% Q) m' w* ?* f% u
* U& p9 l  q3 E4 D+ O    他要传书给邬里。采买胡姬那管事给他脸色许久了，等他把这个消息报上去，看他可抖得起来。
) E/ v# B% z. ?5 ^) E  ^! K+ a. ^& g
    这可是真正的公主，西域的贵妇！

    可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可比的！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3:32
第61章 他的将军
' ?" {' h" @! n' C1 j  h
& R9 ~9 x- a2 t: h& l: g    痒。

6 G& @+ S& V. V/ U  U9 ~; X! l    好痒。
5 O% V% E% U4 {! N+ M. N5 T, N
    这是什么劣质涂料？
) b8 k; K, }, _5 A% \# y
1 k& L. |, B9 O& W    “别抓！”
& f7 d+ W% y( E( d4 k! j' ~4 C
9 |% m! h# e5 x' @6 }& l& q    贺穆兰抬起的手被狄叶飞吓得一颤,硬是又放了下去。
; t* E4 c3 z; G4 z% w$ R
    “你现在是我‘冷毅刚强威武不凡’的女武士首领,若是挠习惯了，以后就会在大众广庭之下做出挠脸这么轻浮的举动,岂非坏了你的名头？”

) M: n4 H' C# M: x    他的眼底全是笑意。

. z# b' i5 X4 F    “我又不是挠你脸！”贺穆兰压低了声音反驳，“哪里轻浮了？话说回来，你脸上也涂了妆,不痒吗？”
+ o. S. P, _! Y/ [& z
% ^* l6 h- D8 ~! b6 m    听说古代的粉都是铅粉呐。
" d; x* o+ @$ u6 }' |
& M1 {& _! d1 |+ l+ K    “不痒。”
6 g! O/ R* r5 p+ A
    狄叶飞硬邦邦地回她。

    贺穆兰和狄叶飞现在正受到袁家的邀请，前往项城大同坊袁家开设的一家酒馆商议事情。

$ k9 B  D. z* P2 R( B    狄叶飞原本已经和袁家说了,不会在太守府外的任何地方议事。但那边透出来消息，若她亲自去谈,她看中的那个铺子也许可以压低几成价钱。
2 r0 ^9 }- k- B7 K, W
7 Y: c9 N6 S4 S! ~- t    所以狄叶飞就“应邀”了。
% Y9 z, T3 q9 g- o, G
+ d, k, _5 z. N    狄叶飞的西域公主扮相委实艳丽的惊人。那太守夫人原本就在西域生活过，她从西域带来的娘子们似乎在狄叶飞身上找到了创作的激情，无论是眼线还是眉角，无论是朱唇还是不用打耳洞就可以带的耳夹，无一不装饰的精致动人。
9 X1 y, r% B5 M+ w) E5 o
. F. Y! x  s2 M/ m1 P# Z    她们甚至在狄叶飞的眼下泪痕位置黏了一颗红宝石做成的小痣，狄叶飞每次侧脸视人的时候，贺穆兰脑海里只能回响四个字：
. ]  W2 U5 s1 O* G3 U
    惊。心。动。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贺穆兰都不曾“惊心动魄”过。姿色只能勉强算是中等的她，等当上法医以后，就连相亲都不会有男人会留下电话号码，所以贺穆兰一直很好奇长得漂亮成这样的姑娘是什么感觉。

    她莫名其妙的就问了狄叶飞。

    “我怎么知道！”狄叶飞狰狞地叫了起来！

4 Q% _9 g; R6 R  z    “你莫恼你莫恼！”贺穆兰吓得赶紧去抚他的眼角。“你自己都说了你现在已经三十四了，不是二十四，表情一夸张就有眼纹，你还要维持你西域丽人的本色，不能出现皱纹吓人！”
6 p8 J' R) n$ L4 W. }; s
7 K* K7 B" T: e$ ]& K, }& s, N    狄叶飞被贺穆兰堵的缓不过那口气，连吐气都变成了长气进短气出。
% M) `/ q! U' i/ {0 K2 S. O- B
    “主人，到了！”门外一个白鹭的声音传了进来。“请您下车。”

! H2 e. P- t5 ]' x$ t4 K3 \4 l    “嗯。”
" l3 j& R- |9 D, ~
    .

    袁家在项城管理商铺和生意的管家袁安，早就在“酒中仙”门口等候这位西域“公主”多时了。
8 O7 {7 S" _, e
* Q$ ]2 i9 M1 D6 u2 A+ o    远远的，他看见描画着金色花纹的宽大马车从坊道的另一头缓缓驶来，马车后跟着几辆大概是仆从坐的小车，主马车旁有四名身骑白马的高壮骑士护卫。

    驾着马车的少年黝黑脸皮，长相憨厚，上臂的肌肉贲起到那冬衣都遮挡不住，一看就是练家子。
& T. Y7 s1 H* ?( Q4 K' C% N2 L
( C/ m( T+ c5 N" p7 t    马车在酒中仙门口停了，从主车后面的小车上下来两个褐发的美貌侍女并两个白肤的力士，力士手中捧着猩红的羊毛长毯，在袁安的诧异的眼神中从酒楼门口一直铺到主车门口。

    两个侍女走到酒楼门口，先给袁安行了个礼，报了身份，就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话问可以不可以去等下议事的雅间看看，当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她们转身回小车里，又下来两个侍女，四个侍女捧着几个大匣子先行进了“酒中仙”。
* e5 O/ z" v- _
    这时候，四个身骑白马的西域武士才滚鞍下马，三个守住马车的三个角，一个趴伏在马车旁，竟是要以自己做车凳。

    这四个西域武士正是狄叶飞其中的四位异族亲兵，此时做这场戏是心甘情愿，也无所谓折辱不折辱，正是合适。

1 \4 {( u& o( i# L9 M7 [4 `2 I5 d    拓跋晃调来的几个白鹭做了跑腿使唤的下人，分坐在马车的车辕上，待白马骑士下了马，立刻对着主车里说道：
1 ^$ l* B2 p- f6 u% [0 j' ]
1 G/ j" W/ s' d3 i8 P/ i    “主人，到了。”
4 n$ r7 w( |9 X; b6 S/ f; h
    “请您下车。”

# b) R" P. e- O4 G- T. i0 h/ A8 g    先从车里跳下来的是一位黑衣黑甲的女武士，脸上绘着繁复的花纹，她一下车，那一身凌厉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袁安只是多看了一眼，就被回视过来的冰冷视线惊得心惊肉跳，等她扭过头去，后背都已经湿了一大片。
9 e  O7 ]( y3 O4 H
4 \, B: n7 y: Y    这……

) N4 t( N0 ^+ ~7 e9 Q# h: l    这莫不是个女杀星？

    那女武士四处查看了一下，确认无误后，那狄姬夫人在车厢里“嗯”了一声。

* G1 b* L( [" q. @8 x3 K# B    这一声短促而轻柔，却让一旁躬身候着的袁安酥了半边身子。

    然后袁安就看到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忘却的景象。

    一身白衣，头戴白羽的绝色美人神色淡漠地从车厢里露出了身影，带着一种出尘脱俗的姿态踏上了骑士的脊梁，金色的长靴踏在他的背脊上，就像踩着平地那般轻盈。
& `1 w; E0 S5 Y& g; g9 s
    当“她”看见了一旁候立着的袁安，立刻偏了偏头。

3 T/ K: v+ O1 F  }6 l% F& Z; i    “你就是袁家那位主事？”
; ]' {. }0 t4 V) J3 i+ d
    声音颇有磁性，还带着一股子西域的奇异音调。

7 `2 W+ N- e3 h  X    她竟比完全直着身子的袁安还要高。

    袁安老脸一热，腰躬的更弯了。

    “是，小的袁安，是袁家在项城的主事。”
! p( _" l1 N) g. v5 |, x3 n
    “进去再说吧。”

    那下马做车凳的骑士，在狄叶飞双脚沾地往前走的的时候就飞快的站起了身子。贺穆兰看着他晃了晃脚跟，脸上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狄叶飞虽然装成了一个女人，看起来也是又瘦又长，但他确确实实是个男人，骨架的分量和女人完全不可比，换句话说……
7 ~* _0 _* ~: |# T) D' H' t2 L/ L' b
  v* h* y6 z7 i0 K    ——沉得很。
4 E. o6 t$ o) g+ B
. ]' J3 ?2 E7 V6 f3 n    那个亲兵脊梁骨没断吧？

5 Z' `$ j7 u9 \( \) ~    做狄美人的亲兵可真惨。看那爬起身的速度，想来平日里陪练武艺的时候没少被揍趴下挨踩。

    待袁安和几个其他管事领着这位西域的传奇美女进了雅间后，各个都愣了一愣。
3 v# n; A. x" h
! r! l+ H$ H9 ?5 f; f; u; v* @    桌上的摆设全部换成了在袁家坞都看不到的精致玉器，桌上放着一瓶细长口的玉酒瓶，那玉极薄，光润透亮，可以隐约见到里面的紫红色酒汁。
4 Z8 M, o. M' t2 h3 _
; J7 c1 w" i+ O, ^    “小国穷苦，比不得大魏富强，唯产一种叫做‘美人泪’的葡萄美酒，世人皆喜。此次东来，带了几瓶，既然来的是酒楼，不妨共赏之。”狄叶飞也心痛那瓶酒，可是还得做出不怎么在乎的样子客套几句。
& p5 v- \9 w5 Z
4 [1 r1 T, D4 e+ x$ e    美人泪是真的，玉瓶也是真的。
# G. f, a% d: W7 K" y/ {# T1 e  z
9 T) k$ G: E- ?2 c9 w# V- J) b    费羽太守为了搭上太子殿下，真是蛮拼的。

    袁安一听到是“美人泪”，吓了一跳。
+ O( ]( v* w; C, J
, K3 M% |1 n9 L" m    这酒是西域鄯善国的特产，难不成这位“公主”居然是鄯善国的皇室？

; [/ O7 N0 F2 L1 g" S    若是那样，袁家坞壁只派出他这么一位主事来议事，实在是太怠慢了！
7 J' ?- ?" o' Q; l
    难怪这美人从下马车开始到现在都没笑过，连个客气话都没有。
& x0 x. f$ T  k) ^
    “您，您实在太客气了。”
! ~' x$ r+ ]5 `$ b; q
% w3 @+ A2 S; A. k# {. S    狄叶飞在众人的拥簇下坐了主座，对于这一点，袁安和几个主事屁都不敢放一个。贺穆兰虚按着腰间的宝剑立在狄叶飞的身后。

    她的磐石是把大剑，太有代表性，所以此刻她腰间佩着的是狄叶飞的剑。

% j3 x3 @7 W) R1 ~7 f! _* Y8 ~  V6 J/ \) j    “狄姬夫人是想买袁家商行在大同坊正中的那几间铺子？”袁安见气氛被完全不主动开口的狄叶飞弄的有些僵硬，立刻扯了一个话题出来。
& F7 v1 s) ]: B6 s1 q
- M+ I  H! O! P8 i) T; C    “不是。”

    狄叶飞在几个管事露出的诧异表情中继续开口。
' @- ^9 Y/ J4 x5 W4 i
4 B$ r* O2 D4 \% [! H7 \    “我要买你们在大同坊的所有铺子。”
. d6 ?" C0 i6 E" V$ M- |% |* p
8 G6 T" L( J. n/ N2 G    呃。
8 t: F7 O5 I' k4 B" W5 @
4 y+ @4 z- V$ s% N5 A! \  z) Q    贺穆兰听了狄叶飞的话，惊得一咬舌尖才没失态。

    剧……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 q8 d) h% U# s0 |
    说好的杀价杀到袁放出来呢？

% w6 S9 f$ }' r. n    ***
# M2 J; V2 i% i6 G: K
    陈节从答应白马“考虑考虑”以后待遇就得到了明显的提高。

    首先，他从一开始住着的那间放乐器的杂物室移到了可以见光的小屋子，虽然还是不能随便出屋，但大冬天能见到阳光，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其次，卢水胡人们开始给他上药了。
4 u8 X: O! x/ w" {' E4 h7 T, r) H
1 l# t5 j& B0 c; W3 f5 s3 V1 @; }    那是一种红色的药油，涂上去的时候十分清凉，但他们很快就拿一种温润的水囊敷在他的肋骨伤处上，清凉便转成了一种火辣，如同能够直接沁入骨头里那般往骨缝里钻去，舒坦的他恨不得长叫几声。
5 F2 p* k5 ]( m" M! M
    他早就知道卢水胡的伤药十分有名，这些不停征战的战士们可以不带粮草，不带甲胄，但伤药却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 z( E' r. P0 k
    一直照顾他的依然是那个叫茹罗女的姑娘。从乐器室转到可以视物的屋子他才真正的看到了这个柔然姑娘长的什么样。

    柔然姑娘骨骼大多粗壮，这位倒是娇小的很，面容也清丽，只是脸上似是得过什么病，满脸都是麻点。
' B9 C; b* Y3 q# G* d0 B2 F: v% k. D# _7 M
    “我刚刚被卖到这里的时候染了一种怪病，高烧不退还起了不少疹子，等我好了，脸上就有这个了。”茹罗女有些难过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 k2 Y6 D, Z& C5 ]& O! K: w/ ~- C5 L    “若不是这边的管事说我得了这个以后再也不会得，可以留下来服侍患病的主子，我大概就被填了这后院的湖了。”

1 ~- _0 r8 L: l3 I, Q* K# e    “所以这里谁得了病都是你服侍吗？”陈节好奇地补问了一句。

    “我哪有这样的身份。”茹罗女摇了摇头。“我只伺候……”

. ~* N& w* A$ D( A  C+ b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得了病的姑娘。”
+ ~' ]1 _* |# l: R
% K+ [) G8 F( b7 R" h1 u    ……

    得了病的姑娘？

; P0 c# |8 p+ e/ D) L  s    这里果然是妓馆吧！

    不是妓馆也是私娼聚集的地方！
/ H- I$ G2 c8 v
    “你为何会被卖到这种地方呢？”陈节叹了口气，“柔然人虽然在大魏不像汉人那样，但至少比杂胡要过的好一点吧？”

    “因为打仗啊。”茹罗女十分自然地回答他，“每次一打仗，北方的柔然人会劫掠我们，南边的魏军也会把我们当做异类。我们做不了工，没有了草场也放不了羊，我们又不会种地，只好到处附庸，男人们跟着鲜卑贵族去打仗，或者去修葺城墙，女孩子就想法子去大户人家做奴婢。很多鲜卑贵族喜欢养柔然女孩。”

0 h9 ?) f/ Y+ \. m    “我已经很好了，被卖到了南边，虽然得了怪病也没有死掉。可是很多同伴被卖来卖去后，都因为染病或者卖不掉饿死了。”
# u* a* {/ K* E& ]; f
    茹罗女的眼睛里泛起水光。
# z; R, I- g0 c0 R, X$ p6 X
    “为什么要打仗呢？既然败降了为什么又要反呢？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分柔然人、鲜卑人、杂胡人和汉人呢？”

    “你也是位大人吧？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 l3 v. }# e, x: b    陈节搓了搓脸。

    在这种时候，他只能想到还好自己的将军不是这样柔弱的女孩子，他家将军是那种即使是打仗也能活下来的女人，实在是太好了。

    这很卑鄙吧？一个女孩子带着泪意问他为什么要打仗，而他却想的是其他的东西。
( d0 @. w/ S% W; D- [. X* B
( N; l9 M8 D1 V    “我不知道。”

    陈节想起了自己在虞城听到的那些传闻。
, N& G0 q1 F, |, o8 t# q4 e0 U
    “我不但不知道为什么都是大魏子民还要分柔然人、鲜卑人、杂胡人，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世道还要把男人和女人都区分开。明明有些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女人能做的事男人也未必不行不是吗？”

    “我……并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我一直都在军中，主将叫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大帅叫我们去打哪儿，我们就去打哪儿。凉国、蠕蠕、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国家，我们不能违抗。服兵役就是，从此以后你都不是你自己的了，什么时候军中不需要你，你才能解甲归田。”
2 s' x2 Z. F0 X: z
$ S9 ^9 v9 H8 ]1 S: [    陈节脸上的迷茫比茹罗女还要重。

; q  B# s; ?; F$ a; T# Y    “你问我为什么要打仗？那不是最上面的人考虑的问题吗？你该问的是更大的大人，而不是我这种只懂打仗的人。”

    茹罗女被陈节的表情引的破涕为笑。
" W" M" L+ j( P4 O
    “是吗？你也不知道啊。但是你肯回答我你也不知道，你就是个好人呢。”
1 _: _. {0 J% G8 Q
    “哈？”
9 F# t( a9 G! O; n$ _  F
    “我的运气好像很好……”茹罗女笑的让陈节都忽视了她脸上那么多小坑。“一直都碰上好人。”
* {4 z# f/ d! j# w( F
    “被卖到南边差点被丢掉的时候也是。那位管事说‘虽然不知道她这样了还有什么用，但大概还是有用处的吧。’然后我就没被送去埋掉。”

/ f1 U  D: C9 r3 F' y0 @: r    她说埋掉的时候，有一种异样的平静。

    “那以后，我就专门照顾别人害怕的那些得了怪病，身上长红疹或者水泡之类的女孩子。”

" {9 ]. h' P! `1 }8 g* |    因为她也得过怪病，所以她知道得病时的惶恐和害怕，并不觉得这些病人有什么让人恐惧的。
: s+ f, C0 h+ E4 ~2 f8 F
$ e' N0 s4 @) O- h) x# `: I    “他们让我来照顾你的时候，说你是个很厉害的人，能一拳打破墙壁……”

5 ^- o% N" B5 Y% D* h    陈节这下子真是脸红了。

    “那时候我就好害怕。能一拳打破墙壁的人，会不会一下子就把我的脖子捏断啊？若是我照顾的不好，大概会被打死的吧。像我这样的女奴，即使被人杀了也不会有人替我吭声的。”
1 {4 g  T6 t( ?2 H# y
% `  Z0 Y7 g+ I+ ]; ^) F, q    “也许我就是个坏人呢！”陈节为了掩饰“一拳打破墙壁”胡言乱语了起来。“你脸上虽然有疤洞，但毕竟还是个女人。说不定等我好了，就会开始欺负你……”

2 F  y4 ?. n7 |' r    “那也没什么，说不定我的主人还会觉得我有点用处了，把我送给你。”
' m$ l1 [2 M" n
  U7 B1 M# K9 z( x5 a- {    茹罗女并没有露出害怕的样子。“我反正就是个面丑的女奴，就连主人都不会拿我去招待客人的那种。”
& k/ w8 V5 D2 q2 V* U4 z8 e* h
    ……

0 I. [2 W. z0 |" a" i, a    陈节又再度沉默了。

    “我不会那样做的。”陈节心中有许许多多的想法来来去去。“我要这么做了，会被我所仰慕之人给剥层皮吧？唔，也许会被揍得下辈子都下不了床也不一定。”
9 e  U  w# \: p- y& m
    “仰慕之人？女的吗？”

5 g/ D  d, q% b: t4 x! d5 w0 D    茹罗女嘻嘻笑了起来。

; \7 `  v4 C: u/ X/ @# k    只有这种时候，陈节才觉得她是个其实内心非常温暖的普通女孩子，而不是奴隶什么的。
% i7 w% \1 h0 @  z3 Z3 O
    “嗯。”陈节点了点头。“她是我最仰慕的，愿意为之付出性命的人。”
& \; R; H. g9 B4 p) T
' c0 e+ d4 @1 @% B6 I" P    “啊，你仰慕的那个女人，一定很美，而且出身高贵。”

    茹罗女的眼神黯了黯。
+ j9 c0 S* V% z; [& v; Z+ Y
  ^9 t- h  S- A$ q" k    “呃？”陈节马上就意识到了茹罗女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立刻猛烈地摇起了脑袋。“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她并不美，出身也不高贵。”

2 {$ [9 n3 D$ n- u+ v5 I/ P; c    “不是因为你喜欢她吗？”
4 t; _) U9 H- ~/ Q. c2 J4 w$ e9 i
    “要说的话，就像是鸟儿一定会飞上天，鱼儿一定会在水里游的那种感情。”

0 b' O, ]3 |. i% Y    他那威风凛凛的将军啊，从来只流血，不流泪的。

    而即使他想为之付出性命，若她不同意，似乎连老天爷都没法子收他。

    他真是个不合格的亲兵，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己的主将所救。
6 i3 r9 j4 f, u, f8 |6 B
3 x& s9 m" m* x% b  R1 V, [& k( g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是这世上，他认为最强大、最让人信服的人，这种敬仰已经无关男女。

% R- A+ `4 D2 a    她是他的将军，而他是她唯一的亲兵。
2 @# D9 N% q8 }6 J, T" q
    ——他的将军。

+ e7 q; C- W  f$ X; n6 g' x    这种关系，甚至不是这世上任何一种情感可以描述的。

4 h- z4 d$ x7 Y2 Q! f0 a    在过往的十多年来，哪怕遇见再困难的情况，哪怕被千军围困不得脱身，只要他稍微想一想这句话，就会重新震起全部的精神。
1 P6 T  L9 v" p+ r" B
    就像在荒景里碰上了丰年，非把这其中的骨髓榨干了才罢。

$ x2 m* j- c' C" t    作为“唯一”的亲兵，他骄傲的恨不得在自己头上插上“花木兰”的标。
1 G3 I& y, S) L8 F; ]
! a, o8 K. G' i4 H3 y" P. C3 D) ]    “对我来说，她就是鸟儿的天，鱼儿的水。这和性别、和你所想的那种‘喜欢’都无干系。鱼没了水，鸟被关进笼子里，就会为自己的天、自己的水去拼命。但它们并不是喜欢上水和天了。我是粗人，不会说话，大概就是这种的。”
7 _- L+ B7 M1 K. f9 @# P1 e6 h% n: v
    茹罗女微微笑着，不太能理解“像是水和天空”一样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太懂呢。但我好羡慕。”

% K- M6 `# q! O2 ~8 Z/ i5 ?( h    能被人笑着说“为愿意为你付出性命”的女人，一定是很了不起吧。

4 X( x. C% O: r: Q$ v4 \( E; B    “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嫁人了吗？”
4 V" O+ }9 V: w  K# f3 H$ V3 w
    不然的话，他为何要露出那种惆怅的表情呢？
. s0 Z( ^+ Y8 G  [
0 R' _. R# n8 d7 X, @( [    “没有。”陈节耸了耸鼻子，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有才好。”
3 O+ }( i4 t# K% b- I% v
    他根本没办法接受自家将军被另一个人“娶”回家去。

- p* H7 q2 r; q$ K$ W. X" P0 {    要娶也是他家将军娶！

    “不过不管如何，她一定会过的很好。”陈节想起穿着鲜卑男儿衣衫，咬牙切齿说着“我替你报了仇”了的自家将军。

    “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去‘成全’。”

; Y3 Y8 B/ b* ?0 B' b8 |    ***

# \* H% X/ i7 |  a* |2 s    陈节的伤在茹罗女的照顾和卢水胡伤药的双重作用下恢复的很快，他在牢中除了冷了点、吃的糙了点，一开始受了些刑，其实并不是那么可怕。
: J9 i% a; @; U3 e
* \9 ~- v4 i; w    牢房里的那点阴寒，和北方大漠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寒意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不过是些阴湿，阴山下那真是冷的像是刀割。

, k. k) {2 N) b5 v    一旦回到安逸的环境，陈节的身体就如同终于见到了阳光的树木一般快速恢复了起来。
% G2 Z/ v5 @# F  V. [$ x3 I
    卢水胡人每天匆匆忙忙，根本不知道在做什么，只有夜色稍晚的时候可以见到他们回来。

    那个曾经打败过他的盖吴根本就没有再见过了，来的多的是那个叫白马的少年和一个叫路那罗的卢水胡中年汉子。

( r3 e7 H, R% ^3 e) z) H- S    他们有时候会问他一些战阵上的事情。他在军中和在陈郡都是负责练兵的，对于排兵布阵可以说是烂熟于心。他家将军一直带的都是骑兵，而这些卢水胡人也是以骑兵为主，相互映衬之下，他随口说上两句，路那罗都会露出惊喜的表情，白马更是从最早的对他有些轻视到现在奉为老师一般。

  f& I! z$ O: G/ h4 W    看来卢水胡人大多数时候只是凭借着个人的武艺和以往的经验在战场上拼杀，对于这种来自于汉人的“阵法”和“战策”一点都不了解。
+ Z1 J# y5 N2 z  D
3 t; v- b$ `4 ]5 g    否则也不会听到如何变阵把眼睛瞪得这么大。
' @$ ]) m1 V5 n( ?6 e( p/ s) A# E
    那白马先开始还有点觉得他胡诌，为了把各人的能力夸大而故意把“阵法”的重要性说的神乎其神。后来陈节随手抓了一把手边吃剩的麦饭排给他看，他才半信半疑的信了。

    过了几天，白马一脸兴奋的跑过来，告诉陈节，盖吴首领晚上会来见他。

    终于来了！
8 S/ `: u2 }4 O. h- ^# l
    陈节强压下心中的激动。
. _. X( @7 R: r  z+ o- v
: b8 T0 \% i/ v  r/ ?+ u8 o    他等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这一刻！

; A: p- F! s; J# d% G( n    所谓月黑风高，一般要么做见不得人的事，要么就是偷见情人，像这样两个大男人眼对眼的，还真是尴尬的紧。
9 X, f1 x5 v# q9 E
    陈节不能表现出自己很急切的样子，所以他只好板着脸，等着盖吴先说话。
8 ~! X- f, ?, m+ g( D/ q* v
    显然盖吴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也没有开口。
1 D: k5 ^) u% s# _. g" i
' o( O2 e/ w6 D7 V) |- a    于是整个房间的气氛就瞬间变成了一种叫做“看谁眼睛大”的诡异中去了。

    还是在一旁等着的白马实在熬不住了，叫嚷了起来。

8 \6 u2 Z7 d3 b# N% v! p" N0 r    “该说就说啊，急死我了！”

+ {/ f/ h4 }- ^- p8 Q6 x    盖吴瞪了他一眼，就着这个台阶，对着陈节说了起来：“我听白马说，你会练兵，还会骑兵战阵之技，我们现在很缺这样的能人，若你能加入我们，你要什么，尽管开口。”

7 j, Q/ M; f4 o2 v) Q    陈节差点翻了个白眼。
- v+ n  m: g9 w) p  T
    好大的口气！
' l' _. y0 G  g5 ?( {
, c% u6 V9 q/ P. X    皇帝都不敢这么说话吧？

% C  t$ H- K% Y6 J! ^    “我这本事，是军中厮杀之法。练兵最费粮草和财帛，你们就算再强，不过是一支雇兵，要我这本事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去打仗？”

    陈节看盖吴身后的白马微微变了变脸色，吓了一跳。

2 j2 C2 p3 }6 _; a, I    “不会吧？还真要去打仗？”陈节这下也沉不住气了。“北面没仗可打了，谁要雇你们打仗？刘宋？吐谷浑？”

    当今陛下早就横扫四国，大魏一统黄河以北，并没有大仗打了。

    柔然现在偶尔出没一下也是小打小闹，魏军不用出营自己就先吓跑了。

% k2 m, K' Y+ S  a! p7 F    “你若加入我们，自会知道。”盖吴出去这么多天，自然是另有要事。“你既然有这种本事，在南边练兵也是委屈了。现在天下承平，没仗可打，你跟着我们却有用武之地。我们卢水胡，所有的报酬和战利品，除了首领拿三成，剩下的都是平分，你帮我们练兵，我的那份分你一半，如何？”
, R# U! T$ T$ E" s) l0 ^' M
    “你就不怕我是骗子？”
1 Z% I9 r7 U" M
    这是病急乱投医了吗？听他纸上谈兵也能这么当真？

5 p& S9 x2 |  D# [% U- X    盖吴撇了撇嘴，没回答他的话。
3 @/ P  g9 i: J. a
5 F+ e& P$ U* h  @7 \, c    陈节转眼一想，就知道了他撇嘴什么意思。

    他要确实有这个本事，自然是战利品分一成半。可是他若是个草包，他大概很快就会被人赶出去了。
/ ^  ]6 a* b; m
3 x8 K1 P8 Y0 P& c' g    “但凡练兵，针对不同的兵战法也不同。骑兵对步兵，骑兵对射兵，骑兵对骑兵，各不相同。你要我练兵，我怎么知道我能不能……”
, i% b4 d7 b8 e- I: D6 w( \$ i( ^
    “你攻过城吗？”

4 _- }5 q7 n+ ^5 t8 ~% z9 P    “曾征过凉国。”陈节想起以前和凉国打的那么多年。

; j' n9 k% d* c! u2 e6 C" w; t3 f    “征凉国练过兵吗？”

    “自然是练过。”

    “两成。你跟不跟我们？”

    盖吴又把报酬加了一成。惊得白马都跳了起来。
9 B3 p) j0 M  i( u2 X5 p
% B3 W5 ]& U- H7 v2 ?    陈节很好奇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 \1 j0 h( A0 O& Z
    既然他已经抱了伤好了就跑的心思，此时自然是胡乱答应他们什么都行。

    “好，干了！”

% M' k9 S9 s! |4 @8 k, C  p' @    陈节爽快地应了盖吴。
5 @8 v* |8 ^' Z
0 j+ f7 T) H; \/ X3 j    “我是不是要跟你们回杏城？”
) h/ A- L% p) W7 R- l
    “嗯。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在南面过一段时间。”

    盖吴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 O0 C! m1 D; y+ i/ v: k
    “接应之人还没来，这地方太糟糕，我们都要先忍耐一阵子。”
; O) e' Z7 f! ]( |" z
4 E/ q& J6 J  K/ S    陈节完全听不懂盖吴在说什么。

7 h" `# c4 U) S3 Q* h# M) ]/ c    陈节答应了盖吴的“招募”，白马和路那罗都很高兴。这让陈节莫名的升起一点心虚。
: {! W8 k% Y* \- v  @
/ Y8 f6 D, ?% N  H7 x    但转眼，他的心虚就抛到了脑后。
* w# Y7 V( s/ {- a5 H2 ~
    他只有一个主子，就是他家将军。他已经先效忠花将军了，要不是将军不让他跟着做家将，他也不会还在南方打熬，哪怕去帮将军喂猪养羊都成。
/ S+ V  D! j3 a; U
    他不可能跟着他们混。

# |. V" x0 ]* Q2 ?" ?    何况将军好像还很讨厌这群卢水胡人。

    盖吴和陈节大概说了下接下来可能要南下，临走之时，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他：
) W! V. p% K: u% V" b/ V
2 r0 @: ?( i& b8 F6 I    “你征过凉国，可知道花木兰？”
7 h# v$ t: U, f
    “啊，知道。”陈节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那是上将，我们这些小头领只有远望的份儿。”
5 z3 H: K1 T+ w8 l" e
/ F; m* ^) [5 q, v$ |    “你的本事和花木兰比起来如何？我只问带兵。”

    武勇这种事就不用问了。这姓陈的连他都打不过，更别说花木兰。

    哈哈，知道怕了吧！

    想问我家将军的底细？

    吓死你！

    陈节摆出一副“自愧不如”的样子来。
$ I  ]8 r& `5 r  J
3 o" w7 ]. Z2 G8 _$ ]* E    “这哪比得。她带的虎贲军可是军中精锐，我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 H* [; I; I. D# ~6 \0 _2 @3 Z
4 X. D0 o. a4 s; A) [' p! F    盖吴的脸色一僵。

    白马倒吸了一口凉气，直接喊了出来：

    “什么？”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3:43
第62章 目的达成
1 n( Q! Q  m: @
8 G! E; r. F1 l: g; _/ F    邬堡之主,有点像中世纪的城堡领主，又有点像是国中国之类的存在。在许多时候，邬堡壁墙之下的百姓只需要做好自己耕种或者谋生的手段就行，他们不需要考虑交税、服役、征战,不需要考虑一切的事情。
: U4 n- `1 d1 M4 P6 R1 M  F9 D
1 z. [$ G& b, N/ `/ o. m    他们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邬堡的堡主。
! j4 ?- \9 [0 ~, U" E7 _' \+ {
    听起来似乎很像是乐土,如果邬壁没有拿走九成甚至所有的收入的话。

( `  f/ X/ N1 Y) l5 V2 I- |: `    做铁匠的，可能自己没有一把剑；酿酒的，自己没有一坛酒；种庄稼的,除了来年的种子,其他的都要上交……

    邬壁之主会发放给领民足够生存的口粮和物资，除此以外，没有其他。
6 |( ~+ |0 C: x! e& U% y
    这是一个扼杀了所有希望的所在。邬壁中生下来的孩子还是荫户,他们是连户籍都没的人，除了在邬壁中任凭堡主把自己的一切榨干以外，甚至不知道外面应该是什么样子。

    “外面的世界”，被描述成一种常年征战、胡人皇帝四处拉壮丁当兵、汉人饱受欺压蹂躏的样子。

    活在邬壁里继续受庇护，似乎成了他们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9 I! {3 w$ a0 e; }* A; T2 E
    袁放，就是这样一个邬壁的主人。他既不大高大威猛，也不老谋深算，他只是好命的从他短命的父兄那里继承了这么一个在南方很有名的邬堡，并且凭借着南北交通的位置继续经营而已。
# ]2 y8 f( v1 T' |+ a
5 e! \$ `1 \2 g3 x- O; ?    三代人积累的财富和人口足以他挥霍一生。
4 D# M$ Z. s" P/ f; t% s
    而他也确实也这么做了。
% y/ J3 P: I3 G% }: h. U
$ f/ K( Y' ^0 }' T    当然，这是在外人眼里。

    在邬壁的家臣眼里，他们的主人是这世界上最让人畏惧的主人，可以一言决定他们的生死，也可以让他们犹如活在天堂里。
# N9 F2 H( w8 @$ d. p# H: D( j3 a' e
    比如现在。

    .

( K2 d0 K/ P/ ~! @2 J    陈节捂着肋骨还在发疼的地方，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 d1 x/ h# I; {# _6 {1 z2 t5 v& x/ j    他们……他们就这么在原地抱着胡女滚做一团？

    这还有这么多人在呢！
$ m4 @# a  I) t1 f
- n3 O& Z9 Z' E: x' t% G    陈节有些慌张的左右张望，白马有些不耐烦的托腮往其他地方看着，路那罗和其他卢水胡武士有些跃跃欲试，而盖吴则是低着头，一直削着一个木头。
9 V- D" ^7 a# h! i6 l1 t8 d
    见陈节看他，盖吴似有所感的抬起头，回望了过去：

. O+ ]/ K$ [+ z    “怎么了？你也想去？”
2 h1 {+ y! h. I: r# s
" f# P" m9 }) o9 U    他像是才想起什么的点了点头、
" V& {1 F3 u7 f, Y
+ V5 N* v- F! k" J, c: ^0 L    “你们要去的话，就去吧。只是别玩得太疯。”
1 y4 R6 l6 O1 u1 v
    路那罗和几个武士欢呼了一声，一跃而起，和场中的美人们跳起了舞来。
& `+ i5 E' f3 c7 `1 y" B) C) s0 G$ G5 i. r
    这些女子都是肤色白皙，身材高大，或金发碧眼，或高鼻深目，一望便不是中原女子。虽然如此，但容貌艳丽，姿态妖魅，亦是非常动人。
8 y: D5 A- S0 s! R: a
% C2 C0 D  d' s) V5 v6 c( h' b    这是此地主人设宴招待他们的宴会，说是宴会，吃的却不是“饭菜”，而是在场中央翩翩起舞的美人们。
5 C8 R( m* v! A: [
6 M8 i9 Z% q1 t6 K    路那罗和几个武士凑到场中央，这些美人们立刻贴了上去，前起后伏，左右回旋，那娇弱的身子仿佛柔软无骨，与身前或身后之人轻舞磨蹭，每每在各种要害的部位轻轻拂动，然后又如游蛇一般移开……
' B) n, d: i% N# q- q
    路那罗和几个武士一边享受着美人们的“投怀送抱”，一边却不怎么动，似是在挑哪个更好看，又像是看看她们还有什么本事。

    果不其然，这些西域舞娘们舞得更加急了，媚态百出，变化多端，不住的做虚抚胸臀或宽衣解带、投怀送抱的诸般姿态。从这些武士们身上磨蹭相贴的动作也越来越多。
* O# T, \5 z8 I- w' o
5 t( z0 Z+ T8 Y) v. \    一个卢水胡武士终是忍受不住，拉住一个舞女往后随便一扯，就在一个座位后面做起那事儿来了。
: s5 k! j1 K- F* x
    一个，两个，三个……
4 t% ^/ \7 w/ L( r% k% d  a. c
% {6 U# s. q" D. \% T    路那罗也挑中了自己合意的，一群人趴伏在铺就厚厚地毯的席间来回起伏，更有如笑如泣的声音一声一声的传入陈节的耳中。
# G+ u# a  E) {, s" E, K) Y
    陈节一下子就知道了自己在乐器房里听到的是什么。

    也知道了茹罗女说的“虽不是妓馆，也差不了多少”又是什么意思。

    那主席上的微胖男人一眼望去，似是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再一看席间还有三个人并未和美人“共舞”，表情微微一怔。
- g7 d& b/ d7 ?; N5 q& r
! X0 s) h) ^( W$ o2 i& ~7 q    “盖吴首领，还有两位勇士，你们不去享受一番吗？”他说的是极为流利的鲜卑话，盖吴还能听懂一些汉话，白马和其他武士是半点不懂的。
: R* l, g% G1 z
' T" m6 T- _8 @+ |* K; B, a. m    盖吴放下手中的木头，虽然不是很冷淡但也谈不上热情的说：“之前我就曾说过，我不好酒色，不食荤腥。我信佛。”
! `+ {0 S0 ]- Z( {  R+ E
$ d! v" P$ a6 e1 k    “我也是。”
% m3 e' |! n. l; r9 Q5 q
5 d4 A( B/ Z+ M- Y# o0 T    “我……我不喜此道。”
; Z& X- T: w" {1 J' U
5 n  P+ M0 e. C' s) W    “哈哈，佛祖怎么就不好美女了？我可听说过不少佛家故事是佛祖化身为美女点化世人的。盖吴首领正值壮年，吃斋念佛可不适合你。”

7 I1 g- B! h4 {0 d2 E) l0 _4 x    袁放的身侧有一绝色胡姬，听到盖吴吃素不近女色，神色古怪的多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袁放的笑意更盛了。

    “阿梵，你去伺候盖吴首领吧。”

    “不，主人，我只是……”
! ?! @" \' W5 h. a; U3 W- u0 i2 P
# N' g$ W( o8 G3 t1 u6 Q    那胡姬惊得花容失色，抓住袁放的衣角就要解释。
- G7 Y* l; W3 E
    “你慌什么呢。盖吴可是少有的年轻俊彦，若他看上你，我就把你送给她。去吧，莫要让我失望。”

: \: u* s$ Q# M9 D  V) t# L    袁放拍了拍她的手，把她往前面一推。

    见那个胡姬离开袁放的膝盖袅袅娜娜的走了过来，白马露出嫌恶的表情，陈节则是一脸难受。

. x8 U6 E# _/ C# ^4 w/ @8 i9 Z    陈节被各种靡靡之音弄的心旌摇动，恨不得堵上耳朵才好，无奈无论是盖吴还是白马，还有已经在“欢愉”的众人，没有一个有离开的意思，他也只能猛掐大腿保持清明了。
, k7 R0 n' R7 N$ y1 y% \! O
9 e: H$ ^5 ?  u' ^8 Z! N1 z    这样的诱惑对于一个大龄童子鸡来说，也委实太刺激了。

    “那不是此地主人的姬妾吗？怎么过来了？”
/ Y$ H+ d4 u# k- a  [
5 }% ^$ A; o( O- _7 r/ k. t    “嗤！”白马小声跟他说明白，“这迎风阁底层都是可以随意享受的女伎，他喜欢的胡女都住在楼上。这女的不过主要二层，在这一群家养女伎里大概出众些，比起三层、四层和顶楼的胡姬们，大概就是随便可以送人的玩意儿。”

    “那顶楼住着他发妻？他发妻不会有意见？”在陈节看来，能娶个媳妇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 R' s5 F, m! w
    “他发妻早就死了。升官发财死老婆，嘿嘿，他发妻听说和他那继承邬壁的大哥一起死的，谁知道怎么回事。”白马露出惯有的讥讽神色。“好了，不说了，看那狐臊怎么吃瘪。”
* T# l! |( K) c* F4 D8 A- E
0 Y( X8 }5 a7 D$ N    那胡姬要论长相，也不是绝美，夺人眼球的是一副前凸后翘的身材。这大冷的冬天里，迎风阁暖和的犹如阳春时节，也不知道是这厅里的铜柱子的原因还是铺着地毯的地下有热度。
  d/ {$ [) h2 ~
    拜这温度带来的好处，这个胡姬穿着一身薄衫却没有丝毫寒冷的样子，胸前的丰满也被包裹的呼之欲出，随着她的脚步，胸前不停的起伏，还没到盖吴身边，陈节已经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去。
, L/ k$ G! z+ v
    “瞧你没用的样子。”白马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连你的大胡子都遮不住你的大红脸啦。你还说你已经三十了，是和我开玩笑的吧？”

    “你才十六，怎么跟个色中老鬼似的！”陈节气急败坏。

! C# g- F  {. U, A" M7 G4 h    “这些女人诱骗不到我。”白马一吐舌头。“我不喜欢这些人。”
" ]' z0 C7 E) {* u5 U
% e( F- A. ~1 O4 b% b* V    那胡姬满怀期望地跪了下来，将身子伏在盖吴身前，却并没有和其他胡姬那般又贴又蹭，而是低声哀求道：“求您莫推辞我，哪怕做戏也好，否则我就活不了了！”

    被拒绝的美人一般就会当成废物，下场惨不忍睹。

    盖吴看了她一眼，手中雕刻的动作却停了。
# o, z3 Q- ^4 R4 U! _: U' X& \
( J: s  q; |5 u0 B0 z- J    “你要我如何帮你？”
# ~5 \8 G, g) j+ _
! _! x) l( p  `! B$ U) Q, K    “能……能在这里要了我吗？”那胡姬拨弄了下耳垂的坠子，“我会让您很舒服的。”

    陈节顿时觉得自己来的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 ^) w1 X; G9 I1 p4 W6 S
    正如盖吴所说，“这是个很糟糕的地方，我们还要忍耐。”
1 A2 D/ O0 h" t( T; Q4 j
! A- l2 Q2 u1 e0 ?% |    比起未知的南方，这里实在是太糟糕了。

    盖吴听到她的话，垂下头继续去刻自己手中的雕像。
- J( c0 I+ ?2 k
' L5 F0 }$ R# d9 a: m    “那不行。我没有舍身饲虎的习惯。”
% s$ R* `$ }9 x  |5 V& \
    胡姬一张脸变得煞白。
1 h2 `- j% W# ~! t
    而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袁放则已经准备招手让她回去了。
5 K! j( i4 Y) ?6 s' p% o% R
    “白马，你帮帮她。”
0 ^( G# D- N6 H* X
; K0 I6 h8 x$ V) Z    盖吴突然发声。
" |. O/ r6 p6 N+ R
    “诶!”

    白马笑嘻嘻的一把拉过那胡姬，将她按在了自己的身下。
/ r6 B5 A! P- P; [* x1 e! Z) e
  l% E7 a5 `, M) Y' q" P+ _    在他隔壁桌的陈节眼睛瞪得快有铜铃那么大。

; `, Z: ?' D2 E4 K) N    这……

5 w# f! e, k3 q/ _4 @    十六岁的白马……
' Z4 y0 g1 R/ g* @
/ l) @6 g6 X2 I& w' D" T7 f    白马将身体微微换了个角度，将胡姬放在案几掩饰之后，用手在她身上虚抚了起来，就如那么多舞女在自己身上做的那样，一边凌空做着样子，一边将头俯了下去……
$ H) }: I+ |/ A' u( a: W. t9 u
) m1 r7 E  B; T% ?$ E; c; _    趴在她颈侧玩起她的耳坠。
' {0 \6 P* b# @! `
+ V; V) {0 ]; I  M" p    那胡姬只是愣了一瞬，立刻一咬牙，从嘴里溢出一连串的娇吟之声，身子也有规律的自己起伏了起来。

    她是善于舞蹈的胡姬，控制自己的身体肌肉动起来只是寻常的本事。
  ?, j4 i" b  k, ]
    陈节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春色”，白马和那胡姬趴在案几后，任谁都以为是艳色无边，事实上白马只是在她身上摇头摆尾的玩着首饰。那胡女似乎无比投入，但从陈节的角度去看，两人连衣角都没掀动一下。
$ M- ^& N2 A( A, a! B) g
    一旁的盖吴视若无睹的继续雕刻着他手中的木头，似乎那才是世上最有意义的事情。
3 Q1 @- ]$ l3 Y) O+ b) k$ t4 o5 ^
5 O0 n+ B) V! B: i    留下已经快要风化的陈节，默默地面对这个群魔乱舞的世界。

2 h5 Q7 j8 N- l; H- b    ***
, z2 m; E  ~# v- c
7 M5 T1 l* x9 J$ Y' a, U# M% W    坐在高高台座上一个人自斟自饮的袁放，在看到盖吴那边的动静以后，似乎很满意地微笑了一下，继续欣赏着没有人挑走的胡姬们卖力的舞蹈。
* y/ `( m9 Q6 ~( Y
7 R  I; Q. ~3 Y4 }    每天都是这么过，实在是有些厌倦了呢。
5 m* H' `! L8 Z) G4 y
    就没有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吗？
5 S9 k8 [. P% D; C5 R* P
    他突然有些提不起精神。

    即使知道这厅堂里坐着的卢水胡人势力强大，又有南边的人要招揽他们，他也没什么和他们热络起来的意思。

/ Z  `, s$ O8 w$ u4 H  B8 I4 E    他是对胡姬感兴趣，可对胡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 E# H( a7 t0 r/ J5 m% q3 z$ E
    不过是群蛮夷。

    罢了，看在南边看重的份上，好吃好喝，招待好了，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 s+ u' `& S# q# D; {/ P: E
    .
5 _; [! h; u/ M& h; `
    如此无聊的日子里，突然传来了项城来了一位绝色女富商的消息，就如夏日里突然吹起了一阵凉爽的风，顿时让袁放精神一震。

    费羽太守夫人的好友，西域小国的公主，西域巨贾的遗孀，因为被人觊觎财富而来到大魏，寻求昔日好友的帮助……

    这些背景对于袁放来说都无所谓。
& u9 j- C2 |1 d3 _
* P: a) r' a6 L0 e& t5 e( z8 Y    至于绝色？
/ }/ C* u  \3 Y0 W  S. E- t6 g
/ I! p$ v; x. o3 R* _    在没看到之前，他也不在乎。

7 b7 y0 g) `  A/ h* j' t' a4 E    他关注的，是这么一群人从西域远道而来，避过了沙漠中的马贼和沙盗、抵抗了大魏边境层出不穷的贼寇，居然平安到了大魏，并且从敦煌一路东进安全的进入了陈郡……
/ c0 L) z& K$ M0 w3 i  D8 ~# t
    这条路上可不太平，像这样引人注意的车队，路过哪里都会被人刮下一层油水，到了陈郡，怎么也该没有这么“煊赫”了。
6 I+ M( j! z! z5 N$ Q, i' Y* E2 o
9 v- _: e8 ]0 B" d    除非，这位夫人有着强大的私人武装，强大到以一敌十，既不引人注意，又能护卫她的安全。

    否则，即使是魏帝，也不会放着一支庞大的可以称得上军队的队伍进入魏境，还让她在大魏的腹地中穿过的。
& y4 t  P1 r  Q+ W) v( U1 C0 {
    “袁安说她要在这里卖什么？” 袁放一下子就升起了见一见这位“狄姬夫人”的心思。

2 H# b2 m7 s6 q/ A4 p    “‘美人泪’。每年五百瓶。”
! h7 p1 A% {) [3 M. }& J7 H, F; Y( v2 o
    袁放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你确定是美人泪？她居然能弄到这么多？确认吗？”

    “狄姬夫人一见面就送了袁主事一瓶。是上好的美人泪，平城怕都没有几瓶。”这位属下有意卖乖，接着说：“看她的意思，似乎是向往南面卖。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个她来投奔费羽太守。陈郡和刘宋交界……”

( w% n, {, y3 c" |$ h    是要来打通商路吗？

    这样她亲自来项县就说的通了。

    美人泪是西域鄯善国的珍酿，每年也产不了多少，西域其他强国还要拿走一些。这种酒储存不易，运输困难，就算整个平城也没有多少。这么一个身世神秘的女寡妇，一张口就是每年五百瓶，看样子还要往南方售卖，这样的生意，他若不想法子合作了，他都对不起建在两国交界处的这座邬壁！

    “来人，请宋二先生过来！”袁放把手中的酒杯放下。“堡里做好准备，请那位狄姬夫人来堡中一叙！”
3 x) e2 a* \% g. v4 {
    ***

    太守府。

    “狄叶飞，你也太冒险了！一张口就是要买大同坊所有的袁家店铺，我们买得起吗？我们连这些店铺值多少钱都不知道！万一那叫袁安的主事不是被你镇住了，顺势往下谈价钱怎么办？”
7 |& v! j; o) Y* ~9 I; E, P
    ‘这片鱼塘我都承包了’是这么好说的话吗？

' t$ g$ g# [1 T+ x    这个连铜钱都没有的国家，买店铺能用什么买？扛几箱金子吗？
. s8 k( i6 O- _1 N- q' Y( A# J, E; q
. d9 F  m: p5 _* d; M& H    万一袁家要什么定金之类，他们这群人从哪儿去给他找？费羽太守赞助了这个赞助了那个，还要给他们赞助金子？

    这都是人情，以后要拓跋晃去还的！
0 u& d5 D) o' v7 H  k! a
    “他要往下谈，我就说他还不够资格。”狄叶飞脱掉脚下的鞋子，难受的用手揉着自己的脚趾。
) v' i5 Q: ]' M8 F, V
    这么细窄的鞋子，真受罪！
% u3 e4 e! B0 L5 H# H, U
    一旁的亲兵和白鹭们露出“啊幻想破灭了”的表情，泪流满面的把头扭到另外的方向，不忍心看这“美人搓脚”的情景。

    贺穆兰倒是没有什么异样，一屁股坐到他身侧。
/ w. t& g; T2 U" b6 M' p% _
    “下面就等？”
3 S2 a( S- m, F+ U# W0 s% I: q5 |
% z0 s7 J" g/ g+ ]5 K# r4 E/ Q    “嗯，像这种邬堡，靠荫户种田是维持不了他这么奢靡的生活的，他在项城里开这么多店铺就是证明。他那邬壁位置险要，平时肯定少不得从宋地偷运一点东西来卖。”狄叶飞换了一只脚揉。

- B. M% ~' S$ L" j; `5 I% Z/ V$ \    “此地也需要宋地的粮食和丝帛，费羽太守估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到有西域的葡萄珍酿，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这玩意儿卖到宋地去，价格要翻几倍。狄姬夫人没门路，只能靠他。”
+ `2 Y3 U" q6 r- i2 E2 v6 `
" Y* R2 y( x5 J/ K9 @    ……
; A. o9 L( D1 t3 W: e, ?. u/ K
  a* c7 S9 N* t: `% o9 L0 k    “你脑子怎么就这么灵活呢？”

    贺穆兰回想了下她的记忆，似乎狄叶飞从刚刚入军营开始，就知道想法子进入最厉害的新兵营寻求火伴庇护。后来素和君给了他机会去当宿卫，他也毫不犹豫的就去了。
, J" c) U! S. Q  _8 J9 ?" g' L
4 ^. Q" {# O' V4 e7 e    相比之下，一直被王将军和夏将军以及后来的素和君等火伴“照顾”着的花木兰，只要负责冲杀向前就可以了。她不需要关注什么政治、谋略、阴谋诡计。
3 e/ M4 r3 y0 {6 J
    她并不是不懂政治，而是一开始就不关心这些。她的身边有无数的人为她铺好道路，她只要安心做好她的本职工作——纵横战场，就好了。

    花木兰半生为将，过的甚是风光，和她有一个好上司和无数好火伴不无关系。

    这何其幸运。

    贺穆兰的职业生涯其实和花木兰也差不多。她从小脑袋就不是很聪明，只是非常踏实这一点在很多小朋友之中非常少见，而且非常耐得住性子。

    她的父兄都是警察，可到了她这里，警校也不包分配工作了，他的父亲是那种非常老派的人，认为拿铁饭碗才算是找到工作了，所以当他愁眉苦脸的在各兄弟单位绕了一圈后，一拍大腿：

    ——学法医！各刑侦队和法院都缺法医专业的专业技术人员缺的要死。

    贺穆兰迷迷糊糊报了医科大学的法医专业，学到大二，无数同学尤其是女同学都纷纷转了专业，只有她一直读到毕业，然后参加考试，进入男同学都嫌弃的刑侦队而非吃香的司法鉴定中心，一干就是许多年。
  h" ^3 D- V# J5 ?9 |
& Y9 D* r; v5 R, k    有人问她会不会觉得脏、累、害怕，如今她回想起来，这就是一份工作而已。一份性质比较特殊、也许无法赢得多少掌声的工作。最初时候也有迷茫，也有被犯罪嫌疑人家属憎恶到当面泼粪的时候，可每行每业都有风险，这也不过就是她这个职业的风险。
. Y5 J  A* M, X* y4 H* |
    她在穿越到这里之前，局里刚刚准备把她上报，作为刑警队的法医技术骨干人才送去进修，回来就能去刑警队这种精锐队伍了。

5 N( E9 @+ O1 z$ t    而选她的原因，据他的局长说，像她这样踏实又谨慎的年轻人现在很少了，而且至少看来十年内不会想要转行。
# o8 J4 m, r; O4 O. w9 u4 g
' Q3 s8 v# ~% h2 a    事情不过才过去几个月，一睁眼她就成了花木兰，拥有一群未来风光无限的火伴，结识了一位真正的太子，开始在北魏这个一千五百年前的大地上奔波。有时候仔细想想，这世间的事太过无常，自己是法医、英雄了得的花木兰是个女人和她穿越了这事比起来，实在都算不得什么了。

    只会验尸、勘探现场的自己，和只会打仗，最擅长就是打架的花木兰，都无法在“谋略”上胜过这世上大部分聪明人，但都意外的并不害怕这世间的阴谋诡计，也不觉得擅长玩弄这些的人就是坏人。

    这是极好的、属于他们的天赋。就和花木兰生来就力大无比，自己生来就能把枯燥的事情干上一千遍一样。
9 z) r/ M4 P3 f% l  `8 y
    想通了这一点，贺穆兰对狄叶飞和拓跋晃的羡慕也就一闪而过，转而关注到他们该如何刺探到邬壁里盖吴的消息去了。
1 `3 T  u6 u$ t
    “大人，袁家坞那边派了人过来。”一名亲兵进了屋。
: ?8 A! M4 @7 a4 m! x# V* P
: z2 b9 \; l) c- x+ \    狄叶飞赶紧把鞋子穿上，正色问道：“是谁来了？”

8 ]/ _  p, V0 D+ W5 E/ R8 h- ]3 a    “袁家邬壁的二把手，人称‘宋二先生’的一位家臣。他亲自上门送帖。”

    “那我也得派我身边的要紧之人去接帖子。”狄叶飞对着贺穆兰轻笑了起来：“‘铁娘子’，去和那宋二先生好好打打交道吧。”
9 R' Z) a8 r, A- e
3 e( N2 n0 X: o! W    贺穆兰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跟着那个亲兵去了。
) m% f+ r: v, x2 f1 @  `4 Z1 T) U
    宋二先生是个年约三十，面目普通的文士，虽然他貌不惊人，可贺穆兰一点也不敢怠慢。这宋二先生倒是客气的很，说清楚堡主对她们的“生意”很感兴趣以后，就请他们去袁家邬壁详谈。

    贺穆兰精神一震，这和几人事先已经讨论过的情况完全一致，甚至连中间周旋、双方试探的时间都跳过了，一下子就直奔主题。
! N( Z' G5 J! {& @( e  Q' `3 L& I
    贺穆兰就她家主人这边的安全问题提出了许多疑问，希望袁家能让家主来项城商议，而袁放早就很少出堡了，这事很多人都知道。

1 f0 p+ u. t1 L3 }+ N    在双方争论了一通后，宋二先生发现这位“铁娘子”根本就不是个会和人商量事的主儿，只一根筋翻来覆去的问“好，那安全怎么办？”，只得苦笑一声。

    自家主人名头在外，看来这位绝色胡姬自己也不敢贸然答应。

. t% I- E! Z0 i: x    若是个男人商议此事，哪有这么麻烦！

    宋二先生思索了一会儿，应允她们可以带狄姬夫人的卫士进堡，若是还不放心，也可以向费羽太守借一点郡兵，袁家保证狄姬夫人的安全，也不会受到任何“骚扰”。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贺穆兰也就佯装“满意”的点头了，定下三日后启程，袁家会派人来接的约定。

: R1 E: ?% v) r' a% X    ***
" ?, V% L5 V) Z" w
    三日后，“西域公主”的车队在无数城中百姓的关注下驶出了项县县城。费羽太守亲自将狄姬夫人一行人送到城门口，又派了五百郡兵护卫。

) {" R9 H$ ^: u+ ~+ l    狄姬夫人的女武士第一次没有和狄姬夫人一起坐在马车里，而是单独骑了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此马神骏非凡，从远处看来，一身黑色劲装的“铁娘子”似乎已经和马融为了一体，英姿飒爽之姿让无数人交口称赞。

% ]2 E5 h% M9 g+ v: h2 E; Y, E    从项城到袁家邬壁要不到一日，早晨出发，傍晚就到了。袁放接到消息，一早就领着众人迎出邬壁三里之地开始等待。
4 e* g* T$ x3 n4 r4 Q3 I* M
0 H$ l5 f! j- ]/ L    残阳如血，颇具异域特色的队伍远远而来，脸上描绘着黑色藤蔓花纹的高大女武士翻身下马，神色冷漠地走上前来……

; K: c6 D. v  ~    看着英武的女武士越走越近的身影——
/ P0 K/ I5 n/ D# g! F4 I6 u
    袁放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都快要蹦出来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2 23:54
第63章 狄袁第一次交锋

) s* Q3 y: ]% d# ]1 V/ [9 D    贺穆兰很紧张。

( \2 c" W/ Q3 I. T) H    她毕竟不是中央戏剧学院毕业,也没有参加过任何话剧团、戏剧团什么的。
# @$ I4 d) Y6 U4 R5 o
  x$ a4 q, G/ C# U    所以当狄叶飞和拓跋晃让她扮演一个“冷毅刚强忠心耿耿”的女武士时，她只能本能的按照自己看过的一切古装戏里“贴身侍卫”的样子上靠。

    比如李连杰的“中南海保镖”什么的。
# M# O' |' ~& K* K
    眼神要凌厉、性格要内敛，为人要不苟言笑、谨慎从容,贺穆兰为了扮演好女武士，连走路都尽力挺直了腰板。
/ i9 \. j. b9 @# ^: {
    所以当她走到袁家那一帮人面前,哑着嗓子瓮声瓮气地问起“吾主已至,敢问哪位是袁家家主”时,袁家家主拍了拍心脏的位置说不出话来，贺穆兰内心自豪极了。
$ c. b( v  l! A% ?6 r
    瞧瞧,虽然她没当过女武士,武士看的可多了，这果然一出场，震得脑满肠肥的袁家家主吓一跳吧？

    这就是气势！

5 L8 U# A: J8 y- w8 n) [    袁家家主的反应很好的打消了贺穆兰心中那一丝紧张。

    狄叶飞并没有一开始就抛头露面，他扮演的是矜持又有地位的西域女富商，大众广庭之下亲自出来寒暄，不符合“狄姬夫人”的身份。
$ d1 [' o5 s4 R' T
    袁放不知道是因为色迷心窍还是真的怜惜美人，总之，对狄叶飞的这种“架子”似乎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反倒亲自驾马跟在狄叶飞的车侧，指引他们进入袁家邬壁。
& e2 \7 o; b! ?/ r- a/ d
' v: ^, n2 G! c2 ^7 \3 U- k( ~: _4 `% u    他们到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开始落下，后方便是西边，所以影子在他们的前方拉的极长，在影子的遮蔽下，贺穆兰连情绪都高昂不起来。

( S: H* q3 B% {1 g1 ~( K. o' z8 N    就在这一片光影中，贺穆兰看到了一座城寨出现在了平地之中。

    这并不像项城或虞城那种高大的城墙和门洞，却像是西方电影里常见的城堡那样矗立在地势较高的坡上。

    一道狭长到看不到边际的，由砖石和木柱组合而成围墙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因为是傍晚，那片灰色的壁垒看起来很朦胧，那些飞舞着的尘土及红色的夕阳，使这道围墙像是活着的生物在蠕动。
7 C/ M6 D4 m: E* Q1 j/ S5 j7 W
1 l4 L! h$ x! }. {    为何她会生出这样的想象呢？
7 i0 b) P2 k0 ?* Y  A" P! g
    贺穆兰仔细的看了一眼这座邬壁，发现自己对它生不起好感来。
2 @# D# R5 H* a5 L
    大概是因为，它是一座和所有她见过的建筑都不一样的，一看就让人联想到监狱和牢房那种东西的建筑群吧……
. n; h& i7 |0 I- X& l
9 n$ |( N2 E! X7 f3 R/ M" n    袁放注意到贺穆兰在仔细的看着他们袁家的邬壁，于是便语气骄傲地介绍了起来：

5 |: B; ^( g$ G  e! i8 W' I    “这是我们袁家经营数代的邬堡，外有层层壁垒环绕，四周环以深沟高墙，内部屋舍毗联，堡中荫户便居住其中。四隅与中央建起塔台高楼，用于瞭望敌情、防御贼寇，登楼眺望，邬壁四周动静一览无余。数百年动乱，我袁家便是靠着这座邬壁屹立百年……”

( i' [/ ?/ v( x- ?/ k7 B0 }    贺穆兰并没有露出什么赞叹的表情，只是稍显冷淡地点了点头。

. d# c- T* o" O8 b' ?% o    在见识过西方那种用巨大的砖石筑造的城堡，这种土木瓦石建造的低矮邬堡群并不能让她太过动容。不过“邬壁”这种兴起于东汉末年、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发扬光大的建筑群，在隋唐时期就已经纷纷被拆除或改建了，后世已经难睹其真容，只能从壁画中一窥其风采。

( G% L0 T8 ]" a4 U% p    能见到真正的邬壁，此行也算不虚。

    袁放见自家的邬壁居然都没让这位女武士挑动一下眉角，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一阵沮丧，他试探着问道：

    “这位……呃，女壮士如何称呼？”
& E% A1 T( y$ O# U
0 z- k. Y6 B$ E3 c8 G: t! N    女壮士？

7 N9 ]  B- H3 j1 b) S/ ?    贺穆兰脸色怪异的瞟了他一眼。
1 I( N) _: @/ x7 G: t! [: g  G; T' [' L/ f
    “袁家主喊在下‘铁娘子’便是。”

    “原来是铁娘子，久仰大名！”

    “……我大名不叫这个。”

7 n' P/ `% S* s5 O    袁放被贺穆兰噎的一愣，差点脱口而出“那你大名叫什么”来。
; O5 F( P5 Z0 ]
6 T0 x# v& f) O6 [9 F4 Y    只是他毕竟是袁家的家主，只是顷刻间就忍住了这莫名的冲动。转念一想，这位大概是西域来客，听不懂汉人客套的话，而且汉话说成鲜卑话再让他们理解，确实在沟通上也有问题，索性直白地用和家中武士们说话方式和她说了起来：

    “这是夸赞你本事好的意思。铁娘子对我袁家邬壁毫不惊讶，莫非之前曾去过其他大宗主的邬壁？”
/ O* k% p! ^2 W7 d& m
    他是在试探“狄姬夫人”还有没有试图找其他宗主合作吗？

    贺穆兰听到袁放的问话，只微微地顿了顿便摇了摇头：“没有。这是在我来中原见到的第一个汉人邬壁。只是在西方，有不少全部用巨石垒起来的城堡，是以在下并不觉得惊讶。”
1 c- L% @; q: ^0 g0 v1 h
    袁放心情突然就大好了，在马上哈哈大笑了起来。

    “铁娘子见多识广，在下佩服！”
; f2 H6 Z- o# K; _
3 X: y  E7 {6 N    “不敢当。”
  ^/ F/ @0 L3 n
    在这一段小插曲过后，狄姬夫人的马车和随侍的武士、下人穿过南墙正中的堡门，进入了邬壁的前庭。大约是因为有袁氏家主亲自带领，门口持着斩矛的袁家甲兵并没有上前盘查，但到了前庭，贺穆兰还是发现有不少甲兵在四周守卫，不知是提防他们，还是只是例行的巡逻护卫前庭的安全。

- d# V& ]9 [" a& `0 e    “狄姬夫人行了半天的路，想来已是疲惫不已。鄙人已派家人打扫整理出‘燕飞楼’，各位可以先行修整安置一番，楼内有堡内的家人伺候。晚上，鄙人在南堡设下了宴席，还请各位大驾光临。”

    此时狄叶飞已经踩着骑士的脊背下了车，左右侍女提着琉璃灯盏，簇拥着她施施然的行至袁放身前。待听到袁放安排妥当的话，“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迷人的微笑：
4 d. j* }" m% ~5 l( u$ K3 h
    “袁家主客气了，未亡人不胜惶恐。”

    见到“狄姬夫人”的微笑，袁放和他身后众家臣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惊艳的表情，袁放还好，那失态只是一瞬，有几个眼睛都舍不得从狄叶飞的脸上移开。
+ p3 t* b1 ~' S* c$ W+ `0 k2 s* E0 Q
; n) b. _$ |" H; j    狄叶飞毕竟是男人，喉结都靠着狐皮裘衣和颈部的轻纱来掩饰，贺穆兰担心这群色鬼看多了会看出破绽，连忙上前以身相掩，抱拳粗声道：“还想请问袁家主，在下带来的护卫及陈郡郡兵如何安排？”

    这一声粗噶的嗓音顿时让所有人从那种“灯下看美人”的气氛中惊醒，有几个家臣轻轻皱了皱眉，打量了一眼这个身高七尺有余的“女武士”，便小心的敛起了轻视的神色。

( r8 j; H( X; X6 k; B    “啊……就住我……”袁放像是梦游般顿了一下，“……请住在鄙人安排的燕飞楼就好。各位不知我邬壁的格局，这燕飞楼唤做‘楼’，其实放在外头，也算是一座小型邬堡，内里极其宽敞，各位可放心休息。宋二先生，你领他们去燕飞楼。”
2 p7 ?# S* ~! w5 g- s8 ?, }2 H2 j
3 }! |  ^9 U# a9 D8 y% J    他露出歉意的笑容。
5 I1 o2 b) t  ]/ J) H
    “鄙人还要安排宴席事宜，先行一步。”
- K; W  H2 u# A3 |
    .

    燕飞楼内。

- P) G& Z+ C0 @3 P& j8 D    贺穆兰“护卫”着狄叶飞上了位于楼顶的主室。

    狄叶飞的亲兵站在走廊中护卫着楼梯和整条走廊，确保不会有任何闲杂人等进入，几个白鹭先进了屋子，在主室里仔细搜寻了一圈，找到两根铜管，一面内里空荡的隔墙，皱着眉头为难的看着狄叶飞。
0 j4 \) J2 |4 q5 ~3 F
    狄叶飞却无所谓地一指铜管，捏着女声喝道：“你们把它给堵了。这袁家邬说是诚心邀请我们来谈合作，却在屋子里搞这些鬼伎俩。若是你们觉得有所不对，直接对着里面倒热水就是。有什么问题，我自去和袁家主说。”
3 K5 D0 O$ b9 P& g$ O5 _
    几个白鹭窃笑了一下，从身上掏出一瓶粉末，从那两根铜管里倾倒了下去，然后找了一片布巾，将墙上的铜管这头堵死，继续按原本样子遮好。

$ P  J9 K- C, _" \    至于空隔墙，贺穆兰伸出手去在上面拍了拍，几个白鹭吓得连忙把她拉了开来。要是让这位女祖宗用足力气击打下去，这面墙就毁了，面子上的客套也不要维系了。
  M/ {. B) v* b, i- f; ?0 N8 I% ?
    贺穆兰只是作势拍了拍，见几位白鹭官吓得面色大变的样子也是好笑，退后几步静观其变，亦不再多言。

+ o" U4 F5 O7 t2 q! h  `, n* ?2 e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宋二先生在楼下请求拜见狄姬夫人，贺穆兰亲自出去迎接他进了顶层，宋二先生也不进屋，只在门口说明了那两根铜管是这座燕飞楼之前的主人对底楼的下人发号施令之用，只是因为怕客人误会，所以才遮掩起来。

    那道隔墙也是如此。大凡主子，总有些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这隔墙之后便是放置要紧事物的地方。若狄姬夫人不放心，他可以安排她们换主室或给她们换个院落。
0 Y+ P% M9 b! s# |( u) ^
    狄叶飞已经让他们知道了自己不是个花瓶女富翁，也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弱女子，此时目的已经达成，再不依不饶就有些难看了。所以她并没有要求更换屋子，只是对宋二先生的解释表示了理解，表明了自己身为客人的“本分”。
' W# x  b% G' Q* R
" R# I! S' j1 K! ~) q9 O( i- m+ ?3 Y) c    只是在此之后，就算袁家还想有什么动作，也会多斟酌几分。
# _% t) X3 s  w
/ ^$ c8 n+ e! q0 O4 d2 B/ T( `- d    “你可信宋二先生的话？”狄叶飞微笑着问贺穆兰。
8 D' F4 b7 z, V1 M8 i
) }. a, \. b* E    “鬼才信。”

$ G  Y& u7 o6 ~$ ?! u( L3 x( w3 P    贺穆兰压低声音，“那铜管是窃听的？隔墙是……不会是我想的那种吧？”

  ]* @% J( \1 T2 |, k    她有些厌恶地捏了捏拳。
8 a* {6 b6 R7 m8 B, w
* D9 y! i9 E: `5 I# d    “你想的没错。”狄叶飞给出了明确的回答。“所以接下来我们都要小心再小心。无论是洗澡还是擦身，甚至是方便，都要注意。这袁放是色中恶鬼，谁知道能做出什么来。”
7 \' [) K) u) z, b9 X
    贺穆兰一想到可能有个人会在那内室的隔墙后看人洗澡换衣，就忍不住有种去袁放面前扇他几巴掌的冲动。

    “我还好，你多加小心吧。”贺穆兰叹了一口气。“你长得这么美貌，就算是个……男人……”她把“男人”说的极小声，“我怕他也会照样生冷不忌。”

    “那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 I  ]* `( C7 h* c# m- _7 ?
* S9 h4 a/ d# X+ a9 V8 v# t, e    狄叶飞挑了挑眉。
/ f' u, e: _5 @
5 E3 N$ ?# Y4 W2 J/ f: [5 p2 G    身高不足七尺，一看就是没有练过功夫的孱弱身材，捏死这样的男人，和捏死一只鸡也差不了多少。
; ~1 m; v" j, A9 l! {. o8 ^
) J& ?3 W  x5 O# C/ I    一想到袁放有可能色心大起到对狄叶飞毛手毛脚，从而被狄叶飞教训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凄惨样子，贺穆兰为他在心中鞠一把泪。
( M4 k6 r( [0 \  b3 w9 z
    .

    从项县到袁家邬壁的路程，对于久在军中的狄叶飞和花木兰的身体来说都造不成负担，所以两个人都没有如同袁放所说的那般疲累到需要“小憩”的地步。

* Z3 Q- p# X0 _* `    但因为要应付接下来的宴席，贺穆兰和狄叶飞不得不提前做些准备。
6 H, _3 c/ S+ {) Y, g) c
( A. @8 J( t/ Z/ d! C" U2 U  f    贺穆兰扮演的是“女武士”，主人在吃喝的时候，她只能立在狄叶飞身后看着他们所有人吃喝。已经一整天没好好吃过饭喝过热水的贺穆兰只能趁这个时候填饱肚子、顺便养精蓄锐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
( j* N! u0 v/ Z# E1 g, }
    就是因为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贺穆兰根本就不准拓跋晃和阿单卓两个孩子也跟来。

    狄叶飞更加苦逼，因为他不可能穿着一身赶路的衣衫去赴宴，所以势必要重新梳洗更衣，打扮的更加耀眼夺目、更加“得体”才是。
( _$ d" |- d$ p; K. k3 u
    所以贺穆兰一边笑嘻嘻的啃食着太守府准备的点心，一边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 g+ y$ ]1 p0 r
    “嗯嗯嗯，穿这件好看……配那个头饰比较好？”

    “别抓别抓，抓掉了假痣，脸上就会多个白印了，那多难看……”

/ |* W/ l3 |- I! u! a7 |; h    贺穆兰的幸灾乐祸终于让狄叶飞恼羞成怒，不顾形象的将她推出了门外。贺穆兰看着门口的亲兵和白鹭露出好奇的神色望着她，当下毫无羞色的把手中的小篮子向前一递：
+ w/ F& {+ S# c2 t4 c# Z
$ b( W6 g* e' t    “来，我这有些糕点，大伙儿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再说。”
( V2 s/ m6 K! i+ L
3 M$ p- r9 H) \    态度自然的仿佛被赶出来是因为狄叶飞吃不到糕点一般。

5 L5 P1 k! l3 v    几个狄叶飞的亲兵似是没见过自家将军这一面，心中有些唏嘘的同情自家将军的遭遇，转而笑着迎合这位女将军：
3 z6 i! E& g% _% t6 w
) o1 z" g) k2 E5 L  b* G    “多谢将……铁娘子，那属下们就不客气了。”
* Z  @% B" l( d1 l& Y# S
* |5 ]; V5 j* k' m- d& s    这一场忙碌到了掌灯时分，有袁家的侍女和管事来请。狄叶飞穿着一身隆重的华服，身后跟着贺穆兰和几个亲兵，盛装去出席宴会。

    南堡是袁家邬壁的主堡，之前太子拓跋晃和费羽太守几人都曾研究过，若是盖吴一行人真的在袁家邬壁，那大概不会在南堡，而是更内里的北堡。南堡作为邬壁主人待客和处理正事的地方，肯定往来如云，人多口杂，不利于隐匿逃犯。

7 V6 |1 \, }2 z( y. P    反倒是已经丧妻、姬妾无数却无女主人的内院更容易藏匿起罪人。
. D3 t$ F4 ]" Z. ~. R" p; k( }
+ L8 ~( b/ F/ z& V& Z/ R    这袁家邬壁里有上千甲兵。硬闯后宅？

    呵呵。
3 W3 K6 r2 R# R9 |. [
    只能看“狄姬夫人”的魅力了。

    也许是因为狄姬夫人是女人，也许是怕引起狄姬夫人的反感，这场宴会倒是非常普通的宴席。贺穆兰这边参会的除了狄叶飞，还有他的随从、亲兵和太守府派来的护卫，袁家这边则是袁放、宋二先生和袁家的文武主事，传说中的“胡姬献舞”之类全没看见。

+ P) f6 o4 u  {: `$ ^: m3 s7 D    “听闻狄姬夫人这次前来项城，是想在这边打通商路，以此地为枢纽，供应南北两地西域的珍奇异宝？”
9 o8 k$ t5 l2 y  P# N0 D% L
    酒足饭饱，宾客尽欢后，袁放开门见山的问起狄叶飞。

    “正是如此。”狄叶飞微笑道，“先夫曾开辟西域通往平城的商路，但平城地处大魏北地，周围又并无大城，在我们商人看来，并不是很好的经营之地。陈郡则不然，离宋地、洛阳、长安都近，又有道路通往北方和西域，此地有故人相邀，于是我便升起了在南地经营的念头，带着部下家人来了此地。”
" X# t0 l/ B" ?, x4 W7 ~& N  `& a
    “夫人对项县似乎很满意。”
4 Y1 v, S' f3 L9 `( A* q) J% m( G
    “……这便看袁家主肯不肯割爱，将大同坊的铺子让与我这个未亡人了。”
2 P) J8 }+ y; w) e
$ M# \/ c5 W% z* _. i    “狄姬夫人”矜持地一笑。
3 L8 r- b/ i4 p8 \
/ x' H0 n3 w- y: g# @5 |, B    “我袁家并不靠大同坊的铺子为生，即使出让出去，也没有什么碍的。夫人如此佳人，又愿在南方经营，能在项县久留，倒让项县有福了……”袁放也回笑了一下。
/ i1 R4 r5 q# p) ]/ A) A! b- A& @
    “只是我袁家并不缺财帛，对西域的特产也没有什么需求。夫人若不能提供更让鄙人感兴趣的条件，鄙人也很难生起将祖产出让与您的心。”
7 h+ I: j) u; c2 p
    来了！

9 w# O9 K; K  K8 L: Q    让老色鬼感兴趣的条件还能有什么！
+ V- _1 Q8 n) o& z7 R! f
    “阁下不要财帛珠宝，又不要西域的特产……”狄叶飞捧着胸口，蹙起娥眉，为难地问道：“那阁下想要什么？”

! U) W) ?, K3 [( A# _    要您啊夫人！
# w7 E* {4 E' E* i7 E
    袁放的家将和谋士在后面恨不得替自己的主人回答出声。
7 ]9 ~0 x6 v; Q$ b' s
    贺穆兰被狄叶飞“西子捧心”的作态惹得只好去看袁放那张圆脸，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怕自己会笑场。
5 \/ v$ M9 r: O# N" K
4 A/ l. C) |& k    “鄙人想要什么……”袁放貌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狄姬夫人的方向，“鄙人自己都不清楚……”
3 S: |; B& }9 Q/ A: }2 Y6 ]/ _; O3 ~
0 ?- Y' T2 N" `    “这位宗主，若是您是戏弄与我，大可不必请我来邬壁之中，浪费这大好的美酒佳肴。”狄叶飞目光一凛，神色也肃然了起来。

    “但凡世间生意，总有买有卖，有价有市，大不了双方商议价钱便是。我以为您请我进袁家，足以表现您的诚意，岂料……”

  g4 \/ m- w9 v9 m7 \: U1 h& }    “夫人莫急。”袁放的脸上依旧是那种意味深长的微笑：“鄙人虽然都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但鄙人相信夫人会明白的。”

    “夫人远来是客，今日又奔波了一天，还请安心在这里做客几天，好好欣赏下我袁家邬壁的风土人情。相信夫人，以及夫人身边的部下们……”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神情颇为愉悦的笑了起来。

    “都会喜欢这里。”

    “待夫人了解了袁家邬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说不定就会知道鄙人想要什么了。”

1 [* S3 r. j5 V8 n% Z' v    像这样滑溜的对手，若真是从西域而来的女富商，说不定真的要头疼至极，恨不得立刻谈妥生意打道回府。
& Y' \, _/ a- I- K) C& r+ ~
    可是狄叶飞一行人却不是为谈生意而来，他们也没有谈生意的“本钱”。
# j: `  j. S' d
- E! T1 J6 v  M- ]; g0 N" U; Q    那几瓶美人泪都是拓跋晃以太子的身份向费羽借来的。一瓶给了袁安作为身份的证明，剩下几瓶入邬时送给了袁放，当做见面礼。
/ e! r- a1 J1 \5 J! f1 P3 V
    此时虽然不知道袁放是不是真的看中了狄叶飞，想要留她下来“培养感情”，都正好中了他们一群人的下怀。
/ b. W) T2 m' B6 G7 E( Y4 z4 ?
    他们原本就是为了打探袁家邬壁的虚实，以及寻找藏匿在袁家坞里的盖吴一行人而来的。
* ~2 t, \/ T* ]- ^4 Z" j
    只待找到盖吴，狄叶飞带着的五百郡兵和拓跋晃在不远处准备的人马就可以里应外合，抓了这袁放以罪论处，当然希望时间越多越好。
  t. \& T. A* i5 C$ h4 q  U5 r
0 u, n& t, f5 D- V0 d( f    所以狄叶飞也轻轻的笑了。

; v" ]3 r, Z4 s3 L/ S3 a% Z1 K    “既然袁家主盛情相邀，我便做客几天了。希望几日后，我等真的能如袁家主所言，知道家主想要什么。若几日后我依然猜不透袁家主的意思，想来也是没有合作的缘分，我再另寻他人便是。”
& N$ f  l3 I) u- i) v& |& c
$ ]# x8 s3 M6 j0 W5 M$ E5 |    “夫人痛快！”

    “袁家主客气。”
  @- x& u" T" q0 @, ?7 l
    狄美人笑的更明媚了，其容色艳丽逼人之处，直让厅中众多侍者失神。

4 X# I' r2 F/ n' X8 Q, t$ R6 J! ]    .

    这宴席虽不能说尽如人意，但也算是按照贺穆兰这一方的设想在继续。当夜，贺穆兰并不敢擦掉自己脸上的花纹，因为这里找不到第二个拓跋晃给她重画了，狄叶飞也不敢真的沐浴更衣，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墙上又多出一个眼睛。

4 e. r3 F9 o1 Q5 r    两个人只是随便胡乱的擦洗了一下，便共处一室休息了一夜。
$ n7 h0 G: J& g. t
& I- s2 m& @3 Z    第二天一早，贺穆兰和狄叶飞洗漱更衣完毕，用过了袁家送过来的早饭，便吩咐了一个袁家的下人，想要在袁家邬壁逛一逛，请袁家派个向导来。

    贺穆兰和狄叶飞都以为会是宋二先生或者袁家的主事之流前来陪同，贺穆兰在中途甩开这些人的视线带着白鹭去四处探探也算容易，大不了就说找不到回去的路就是。
. j0 S; q5 M: k. a4 p2 D
    谁料他们等来的根本就不是这些下人，反倒是一身骑装的袁放。

    “宗主竟亲自做我等的向导？”狄叶飞露出诧异的神色，“这……这是不是有些……”

# U- c1 M  A& \+ B7 J) u2 C    他和贺穆兰对视了一眼，心中升起一丝不妙。
6 ~7 J. w- v+ r2 ~$ Y1 g
5 r/ ?0 x' s  p" D; ~0 M5 c9 o    有这人领着，想要打马虎眼就很困难了。
8 H* Z. J6 F% P+ ?
    “呵呵，夫人竟是不愿？”袁放下了马，见到狄叶飞的神色一怔，然后了然地笑了起来。“是了，夫人如今是单身女子，袁某未有妻室又名声在外，夫人会有顾忌也是正常……”

, R4 M2 z) j: L- G% M% Q    他倒是聪明，知道自己的“名声”她们一定有所耳闻。
/ Q3 @1 U" r0 M
    这下子，狄叶飞和贺穆兰都没想到这位花名在外的家主居然还有这么“通情达理”的一面，心中均有些不信。

    尤其是贺穆兰，她根本不相信这个胖子不是为了狄叶飞来的。

. N- @# v; r& k$ `4 c4 q% C  }    昨晚那一席话，明显就是想要暗示什么。
/ d$ C7 s7 H" x8 V
    这种情场老手，肯定不会一上来就急吼吼地说出“你想要打通商路吗你想要店铺吗拿身体来交换吧”这样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话来。

, Q) [+ |& f. ]5 f- I    果不其然，袁放话锋一转。

* @4 o% Y3 [# H& k) A    “不过，袁某与夫人并非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我都有这么多家人部下相陪，又在这大众广庭之下。便是袁某想要对夫人做些什么，也绝不会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您说是不是？”

    “话虽如此，但我毕竟是孀妇，前来商谈生意还好，和阁下把臂同游这种事就……”

    狄叶飞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

/ y( A$ V6 i3 H    “我带着的都是先夫留下的部众，不得不谨慎。”

% Z4 f9 Z$ b! a: J. ]    袁放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 i9 X% [6 F6 w  d/ E, Y- }* M    半晌后，他突然一指贺穆兰。

    “既然如此，袁某也不勉强夫人和鄙人同游了。不过袁某既然人都来了，也不想白跑一趟。不如由袁某领着夫人的这位家将四处走走，和她聊聊袁家坞的风土人情，待夫人有了游兴的时候，也有人在旁转述。”
1 b" n- j. J( N6 d
    袁放笑的眼睛微微眯起。

9 j- M$ ?1 _+ q% f# Y6 j    “如此一来，就算夫人想游袁家坞了，也有个自己人做向导，还不怕引起他人误会，您意下如何？”
* c# z& w, x9 O5 J& _
1 [+ }6 f2 W9 L: ]2 K: {+ I, \    贺穆兰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等着狄叶飞的回答。

    所有人里只有她和狄叶飞知道陈节长什么样，狄叶飞却不知道盖吴长什么样。此次探查本来就是以她为主，让她一个人去也不是不行。

    只要狄叶飞说可以，她就跟着这个宗主去了。

    然而女装的狄叶飞只是思考了一瞬，立刻就给出了回应：

* z* g/ c* t+ y4 B9 D; d4 W    “铁娘子不过是个下人，真要这般做，倒是折辱了袁家主的身份。罢了，您既然都为我考虑的如此周全了，我再推辞未免显得不近人情。铁娘子，你去把我的面纱拿来，再多点几个家人陪同，今日我便承了宗主的好意。”
  y9 X8 t% {6 D: a; \1 \
, \6 {+ f- }, k' u    “是！”
" P& f% a7 ?: `, g0 B
8 a- s$ e( t. B& _* V    贺穆兰听了狄叶飞的话，转身去和白鹭要人要东西了。
7 y1 s7 G+ z2 P
    啧啧，接下来她要好好的保护狄美人的清白。

' B5 f( ^: J( f* v5 i5 I    谁知道这宗主会不会趁着同游袁家邬趁机摸个小手揩把油什么的。
- h8 J5 k  x1 x) e4 w
/ R2 S5 Z+ X4 n( M- y, `    任重道远啊。

    贺穆兰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袁氏家主。
; t. N* s; `" F! w
    绕了一个大圈子，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 H0 Y* y+ V' K" F  Q, C) \
  {1 @- g6 Y* p* r8 d    咦？这胖子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5 e! a$ r2 [7 e; I    是嫌电灯泡太多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 U, b$ m8 z2 U3 F    袁放：老子有钱有钱要人有人，地盘大小弟多，富过了三代受得住地盘……

. i" `2 {. K# K1 X7 @2 f: g- c    贺穆兰并没有露出什么赞叹的表情，只是稍显冷淡地点了点头。

    贺：就是个大农村嘛。

' s4 ^  H8 r3 A: D. Y2 Z% \+ U    袁放：……她是不是听不懂鲜卑话？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15:16
第64章 生毙猛虎

; D& d; J- j/ `    因为要逛袁家邬壁,所以袁放提议所有人都不要骑马,狄叶飞看了看自己的尖头皮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0 j: v4 K" X/ i- a- ^- A$ P
    袁放果然不愧是色中高手,狄叶飞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他便吩咐下人抬了一具肩舆过来，又吩咐两个力士小心的抬着“狄姬夫人”。

$ }, n4 |8 ~  U, k( q: [) ~    那两个力士都是膀大腰圆的壮硕之人,饶是如此，在抬起肩舆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
% `0 }7 t- E+ s# |4 O/ P  @
+ s- q( k8 ^/ i; z( Y% Q( C    他们也抬过袁家主的其他姬妾和正受宠的胡姬,却没有一个是这般沉的。

    还是说“千金”之躯就是与众不同？

    后面那个力士小心的打量了下这“狄姬夫人”的身材,在心中丈量过她的身高后,忍不住啧了啧舌。
% [8 ~8 \; e- l1 e
    虽然西域女人普遍高挑，骨架也比汉女大的多,但像她这样身长七尺,又这般沉重的，却是少见。

7 Z' |% `2 ]4 M* y    更难得的是，她这般的身材，竟不让人觉得壮硕，反倒有了一种难辨的魅力。

    力士一边浮想联翩，一边脚下稳稳地抬着肩舆上的主子往西边而去。

    .
$ A" o; P( k) [  q  }8 A/ Q
! r( i# |& n! e& F' T0 l    袁家坞虽然叫做邬壁，但其实就是一座小型的城镇一般。在贺穆兰看来，这座邬壁和她所居住的营郭乡也差不了多少，西边手工业者和荫户们买卖的市集甚至比虞城的更大一些。
2 l1 {9 k( z4 i" V
    狄叶飞注意到的却是其他的地方。

1 v- O  Q1 A+ m; o# a- n) T$ }8 U2 |    “贵地南货似乎不少？”
' S9 e+ A9 ^- O4 N6 l4 G
7 j8 D5 z- n" Q8 z    “离得近，自然有不少便利。”袁放笑了笑，“南边的东西要精致的多，价钱却比这边要便宜。我袁家在宋地也曾住过数代，有些习惯是改不过来了，倒让狄姬夫人笑话。”

8 }6 w7 Q6 r4 w$ q% |, [    这便是在暗示他有走私的门路了。

    狄叶飞点了点头，没有再接他的话。

6 L9 \7 X% A. V    就这一点信息，算不得他里通外敌。南边汉人定居，百工繁华，就连平城都有不少达官贵人想着门路搞到南朝的东西，为这达官贵族走私的门客都有不少，若真以这个原因来定罪，朝中大半都要得罪完了。
, A! O& G7 ~4 E
    就连魏帝都喜欢南方风物，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9 d- x# I3 ^& ~  r# e    因为狄叶飞是打着买袁家铺子，和袁家合作通商的旗号来的，又是西域“富商”，所以袁放主要带他逛的便是西边的市集。
$ B2 D$ C% @5 @! x. C6 a6 y/ |
    袁家坞自己便出产蚕丝和丝绸，居然还贩售铁器和马匹，这在南边就不算多见了。袁家邬壁西面有一扇大门，从这扇门进来便是西市。这里负责邬堡内外的交易，有不少游商和有门路的人会来袁家坞各取所需，袁家邬壁也欢迎这些人来经商交易。
5 ^# p6 g; B% c& x
    至少有一点袁放说的一点都没错。
/ r* S) a! V, O
& k) N: K( J  [# s6 d    若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还真引不起他的兴趣。

3 C. z+ x' D& B  S# x2 z% F    不过，谁管他想要什么呢。

    贺穆兰偷偷翻了个白眼。
, _/ `5 i& a, d7 B# d% n
) N6 o( z3 f( }+ z7 ]    他们本来就不是来做买卖的。

    因为大部分荫户都认识袁放，即使不认识袁放，也有不少人认识袁放身边的主事，所以很多邬堡中的荫户们在老远的地方行过礼就避开了。袁放和狄叶飞前后都有护卫伺候，又有贺穆兰这么一个比男儿还高大的异域武士立在肩舆之侧，更是引人注目。

7 ~9 s; Y3 \" w2 W    袁放“花名在外”,袁家邬壁的荫户们早已习惯了袁家坞隔三差五就采买一批胡姬，听说迎风阁里连擦地的丫鬟都是胡女，也都见怪不怪，只当是邬堡之主又弄出什么新花样。
* i; }( _6 v$ f: G
- w( l/ N0 ?! y; W/ J( I' F8 P2 ]    虽然这个胡姬的来头可能比较大，甚至还有西域武士护卫，但知道自家宗主什么尿性的众人，都觉得这胡姬留下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 N, @( ?8 |1 t* H6 T9 F
    “啊啊啊！”
7 a1 T1 Y, N! L. j
1 f& [6 V& ^- |7 v    那是什么？惨叫声？
& t( B* [* j, }8 F$ z, O$ ~
    突兀的叫声突然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5 z$ J' Q* E* }
% G+ o) v8 Q! {& r& P/ ^    这样惊惧的声音，根本没有办法让人不在意。
4 M  W0 M7 N& P& K" D
    贺穆兰敏锐的找到了惨叫声的源头方向。集市热闹又满足的气氛突然就转变了，在叫声传出来的那一头，人们疯狂的往南边奔跑。
3 u% b4 K! `& X1 w# B' @6 T
- z* ^! W# K5 D    “叫个人去看看怎么回事……”袁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8 P. A. o5 G: e1 f
3 Q2 J* q/ s! \  y! @4 j* _    任谁想要客人看见自家繁华的景象时，看到的却是一群人在夺命狂奔，都会脸色很难看吧？
; }2 _5 [) u5 l. }+ @( l4 }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 m  Q6 Z. _9 d, M
* g, }2 W7 ]7 J8 ]- R  v    只是片刻间，他连让人去看看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 {5 J7 {4 J( [1 o# Z, P" F2 _    狄叶飞从肩舆上站起了身。那持续发出的惨叫声，以及东西倒下的声音没办法让他冷静的坐在肩舆上等。从惨叫声发出的地方，很多人疯狂地逃来，人们的脸上都因恐怖而惊慌失色。
1 ~) m6 r4 o2 z0 ^& p5 m* y: [
    到底是怎么回事？
: _5 V# _) }" f3 Q! m* r9 l
6 h+ L2 t# \4 @( m! O& h    随后，他们就听到了那阵声音。
7 M  _5 n; j, g4 E; `& m
% J9 l; [. T  r% k    “嗷呜……”

    任何人都不会听错的，只有老虎吼叫才会发出的声音。
4 ~# ?; u8 G. G/ r0 r" _
- `( h" t# z& q" E5 ~. J( N    ！！！

    “怎么会有老虎？！”袁放吓得后退了几步，一旁宋二先生抓住了他的胳膊，使他没有做出转头就跑的事情来。
/ T) K" L. H  M$ B2 O; ]. o
    大概是宋二先生给了他某种力量，袁放连声发号施令：
& x) P- s+ s! G0 t9 Y4 c5 P
    “狄姬夫人，请让你的武士护着你离开。李兴，你带我们的人把这只老虎给拦住了！袁七去请迎风阁的壮士过来抓它。生死不论，谁要能制服这只老虎，本宗主统统重重有赏！”
4 ~2 K2 L! D3 q7 l8 s4 H& G
) J8 g. D" E6 J1 R    袁放语速极快对着身边的人下令，又让郡兵、甲兵和西域卫士带着他和狄姬夫人快速离开。

    被点了名字的家将露出一丝苦笑，带着邬堡的甲兵们认命地往前方而去。

! L( R2 i6 M1 a9 ^    所谓的“把老虎给拦住”，其实只是要他们豁出命去给后面的主子争取逃跑的时间罢了。他们又不是猎户，出来护卫，不可能背着弓箭，只能用肉身相搏。

    罢罢罢，家主养他们，也就是为了用上他们的这一天，无非是个死。
/ W! ~9 x/ O6 N; _& f
, L: ~7 n9 e4 N* _    .

( Y; J6 e, R8 Q5 X" r  f; M- R) n* `    贺穆兰从来没在动物园外见过真正的老虎。在直面这种恐怖的野兽时，她升起的居然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 Z+ u3 `3 o, S    这种猛兽根本不可能在人群聚集的平原地区出没，必定是从山林里抓来的。
, J3 m  l& J8 @* z& g
    她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在自家的邬堡里放入老虎这种东西。

    虽然看袁放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这老虎是怎么来的，但对于集市中这些倒霉的荫户来说，这无异于是一场灾难。
. }* G' ]0 Y& M  n1 V5 _
    放它进来的人，难道不知道若是一个不小心，会发生什么吗？

9 u6 Z  x' G# a    “铁娘子，你要去干什么！给我回来！”
, u9 n. D; Z& s
    狄叶飞见贺穆兰居然走出了重重包围的护卫群，忍不住叫了起来。
: m. m. [: U6 [; N
& n  v) g# b7 w    以前他就知道花木兰喜欢多管闲事，却没想到连这种事她都要管。

    她当她自己是神仙吗？

    贺穆兰听到了身后狄叶飞的叫声，却没有回头。

    她看到人们慌乱地四处奔跑，可身边不远处竟有一位壮硕的男子将他前面的老人家推倒。那个老人家滚到地上，大概是脚踝或者哪里受伤了，摇摇晃晃地努力想要站起来，却因害怕与痛苦而终究无法站起来。
5 _' Q/ ~% @9 y
    在她的后面，人群还在仓皇四散着，随时都有可能将她踢到。贺穆兰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家中年迈的奶奶，忍不住走了出去。

    那男人还想就这么跑掉，贺穆兰的身体却比她的思绪的速度更快，一闪身拦在那家伙的身前。他粗鲁的想要推开她继续逃走，却在看到她的面容时愣了一愣。
( G- b, y5 D/ _; A
, O- u4 w8 `9 k    贺穆兰的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花纹，乍一贴近看见，寒毛都会站立起来。这让这个男人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 l* k" O  e4 g2 s4 [  L" L
    “你把她推倒的，背着她走！”

    “哪里来的疯子！后面有老虎你没看到吗！”

+ H7 u& {1 F( i; [    他居然还想动手！

3 a4 V( i: M2 c    贺穆兰一把抓住这男子的手腕。那男子全力挥出的手臂突然被挡住，所以露出一副好像肩膀快断了的样子。
5 F7 U# c7 U. T! B8 t$ A- m% [
( [+ t( j! |& x5 A    贺穆兰实在是气急，全力之下用出的力道，让他发出刺耳凄厉的惨叫声之后跪倒在地。
: G8 k7 `3 r1 i# F
    “救，救命啊！”
* q' T% b  C' R9 i7 X
    那个老婆婆一边哭一边呼救。

    她虽然很想好好处置手上这个家伙，但是更急需应对的是后面越来越近的老虎。而那个老婆婆现在还在地上挣扎呢。

    名叫李兴的家将带着一堆人围住了老虎，但却不敢上前，只是嘴中发出着各种呵斥的声音，手中提着各种武器，像是赶狗一样绕着老虎跑。
$ N9 L6 X2 h) l/ w$ O2 Y
& a: y' r+ _  _7 N- w5 {9 y    也不知是不是周围人类的尖叫声和痛哭声刺激到了它，此刻在贺穆兰看来，那老虎并不像是要把人吃了之类，而是比人类还要仓皇的在胡乱的绕着圈子想要突围出去。

    贺穆兰将那男子抛掷到一边，至于他会不会被老虎吃掉，她也不想管了。她上前几步将那老人家打横抱起，往后跑到安全的地方将她放下。
8 K; Q0 w* ?" a( K$ {' ]
    “你自己能走吗？”

  `2 R9 ~, o$ V3 H" L$ a- I: x, y( G    老人家立刻一跛一跛地逃走了。
6 S/ ]( X# V  m0 R2 n
    袁放、狄叶飞，以及他们的护卫都在远远的地方看着。

    狄叶飞似乎和袁放起了什么争执，他想要带着人往这边来，却被袁放的人给拦住了。然后狄叶飞一边指着这边一面表情激动地说着什么。

    至于他们说什么，此时她也管不得了。

    那老虎已经开始扑人了。

! r; u9 V" Q  N    靠古代这些刀枪棍棒，根本就伤不得半分。

. W% L0 a: X2 ~. f    只能这样了！
+ k3 x& Q# L3 g# h5 g2 G. [
    贺穆兰随手抄起集市上的一根竹竿，抽出剑来斜斜砍了下去，将前端变成尖锐的形状，便提着这根长竹竿往前狂奔。

) Q) n. ?" o; v8 u7 |3 J& G    会这样做，还多亏了花父给她的启发。
  V/ o% p( c" a
8 ~* n. d! ^2 z8 }+ H    还有以前语文课本上《唐打猎》的那篇文言文。
. ~( O( E- g1 @; O  j
1 C" O7 O4 y+ b4 H5 Q3 }    贺穆兰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是逞强。她有着花木兰留给她的巨力和武艺，和老虎一拼也并非不可。

    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要负起多大的责任。此时任由这老虎继续逃窜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
6 c" ?" p7 A) p( L3 a
2 z3 Z) C/ t  H+ ]9 D4 Y4 p- L* m    若她没有看见，只是听闻，也许只会惋惜一声。可是她就在现场，又有相帮的能力，若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以后只会无数次的在心中悔恨。

    如此懦弱的“花木兰”，只会让其他人耻笑吧？

    即使别人不知道此刻的她是“花木兰”，难道她能骗得过自己吗？
" ]3 X4 m# Z( M, X( |# J+ V
/ T9 l2 F6 ?2 ?/ W' `    贺穆兰颠了颠手中的竹竿，有些后悔没带磐石来。
* N. s7 U' b" U7 Y1 U2 ]3 ]
    真是的，会不会死啊？

    她连个交代遗言的人都没有。

    “女英雄，你这是要做什么？”
( J3 g, D7 e" F' J! O7 ^. L- G8 _7 L% A
    李兴看着那位西域的女武士提着一根削尖了前端的竹竿过来，心中升起了不敢置信的想法。

2 T$ z5 H7 A# {! o    “你……你不会是？”
: t. V1 t1 v9 C" y0 z- H/ z
    不会是他想的那般吧？

6 h0 T( h( G) U    “你们把它往我的方向驱赶。”
! ~+ d3 P3 ^* L5 u+ U
; F2 [3 p) v& P2 M8 s2 j    贺穆兰开始集中起自己的精神，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对面狂躁着的老虎。
/ H3 R4 r! j1 I/ w2 A8 p+ S  P& P
# ]% y7 [+ b; I2 z3 U3 m- y4 t$ u3 t    当她进入“入武”的那种玄妙境界时，旁边的喊叫声和哭闹声便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
4 e/ F3 P: h4 V* z( v" j6 z. h
    就连风的存在似乎都能感知到一般。
' ~9 [! E2 f# [( N; B
! x9 Y. @6 ~3 M5 q    也许是因为贺穆兰不是他们的人，即使看见她去送死也不会难过；也许是他们真的相信贺穆兰能够力挽狂澜，总而言之，在她说出这句话后，袁家邬壁的人真的开始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喊叫着将那只老虎往她的方向赶去。

1 N% R- N: h: H  h  W    “吼！”
" _1 x( r) d! `" [
' r! |, F! R7 c3 S% h9 x# |, S    受惊的猛虎像是要压倒贺穆兰那样的声势扑了过来！
7 c9 j: {; S  k
    贺穆兰双手紧紧的抓住竹竿，将它斜斜地朝着上方，然后猛退几步蹲了下来，那老虎便一下子扑到了竹竿上。

, W' y  N: Z) J7 R    可想象中的竹竿扎穿老虎并没有出现。

3 }& |% o9 J$ F2 P3 k5 O    即使花木兰的力气那般大，这竹竿也只是划伤了它的大腿内侧，它很快就挣脱了下来，重新调整了下角度向着弄伤她的贺穆兰扑了过来。
: z" c1 i) _( G& S6 D% {
    课本里都是骗人的！
2 V, E! |2 n$ Z3 L" v: o; v
    谁写的那什么杀虎的爷孙！

% I8 {" F" \/ F) G    贺穆兰咬死那个古人的心都有了。
& U) E* E0 S% {( X  T6 b  p
! w3 j5 x5 B1 h  H  }8 }. `1 H    贺穆兰见这竹竿根本戳不动老虎，索性将手中的长竹竿当做长枪来使，用自己如同怪物一般的力气，硬碰硬的打起了老虎来。
6 _5 G3 _, Q. Q. J+ n
    这只老虎还是刚刚成年的老虎，右腿有伤，大概是曾中过陷阱，后腿又被贺穆兰的竹竿刺伤，动作并不迅捷。

    但即使如此，几百斤的斑斓大虎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斗的过的，何况这只老虎也被吓坏了，只想撕碎了贺穆兰赶紧逃走。
, `* y7 X# j) m* P8 l3 K
7 k/ a2 a. E& Y; X    一人一虎的战斗开始了，贺穆兰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本事在和这只老虎周旋，而旁人根本无法插手，也不敢贸然进去帮助她。

1 v% k2 r. X1 f" Z& b    .

* w( }7 a& G2 V% {7 O0 `5 l9 T5 B. [    袁放原本准备快速离开这里，但见到家兵和贺穆兰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反倒留了下来想看后面如何。他已经吩咐了袁家邬壁会弓箭的甲兵立刻赶来，只要李兴的人不让老虎胡乱跑，射死也只是片刻的事情。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狄姬夫人身边的这位女武士居然这般勇猛！
5 |0 o3 I7 d/ V! U- d: `
    袁放身边的“狄姬夫人”脸色苍白，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答应太子晃进这袁家邬壁。
& |/ X) x8 m- s* M' c
    若不是他穿着腿都迈不开的女装，若不是他连武器都给花木兰拿走做了佩剑，若不是这袁色鬼怕在惹出麻烦在太守面前说不清楚让人压住了他们，他何至于束手无策的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花木兰在前面拼命！

    他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这都是借口！

* p: x. {' \( {& j! u3 K, C    他就是不敢豁出一切出去和她并肩作战罢了！
% ?. p; f5 o- f, `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站在她的身边？
8 \" H* z" t* t2 S; `# C6 Z4 x
    “左右听令！”

' N. ^, r3 K9 E1 M* ~4 S- V- K! q    “在！”
' W' s( e. ]' ^% v( N6 A& ~/ ?
    “去帮‘铁娘子’！”
+ X0 m. ~$ Y& m5 w0 S
5 i. i8 a# p# o7 p3 O    “是！”
1 ^) p2 I9 F. u5 A- W6 h; B. y
" l6 K8 b7 u- [0 g% f    几个亲兵冲过层层“保护”着他们的人群，向着贺穆兰的方向疾奔而去。
9 _, H. k% w( |
8 Q* a. j& K: m4 X: d0 V" N    很快，老虎就已经贴到几乎能咬到她手脚的距离，此时再用长竹竿便是累赘，贺穆兰丢掉了手中的竹竿，拔出狄叶飞的佩剑，开始刺向它伸过来的头脸，或削起它的腰或其他暴露出的部位。
4 l9 ?( t7 b: `$ t* Z- P: }( z
    “吼！嗷呜！”
% h7 R/ }% n% i. W& c+ B& Z' l
    老虎怎么也摆脱不了面前的贺穆兰，发出狂怒的吼声。贺穆兰也在战斗中越战越是兴奋，紧握着长剑猛然跃起！

    “啊啊啊啊！”

    她将剑锋向前，一把插到了老虎的眼睛里。
6 Y+ n  d1 d. [" }1 c( P" k2 j
    那老虎吃痛，吼声如雷，虎爪往前乱挥，贺穆兰担心头脸会被这老虎抓烂，连忙往后一个仰倒，避开它的攻击。

    谁料这老虎挥爪却是为了逃跑，挟着尾巴就想掉头而逃。此时贺穆兰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四周又都是替她驱赶老虎的甲兵，她哪里能让这只老虎跑掉！

    她的长剑还插在老虎眼睛里，手无寸铁之下只得抢先两步，右手一挽抓到了老虎的尾巴，大喝一声后左手也碰到了虎尾，两手一起发力，双手奋力往回拉。
: p( t6 x1 j4 N2 L" w9 {8 `) [
    “给我回来！”

    那猛虎正发力前冲，被贺穆兰使出全力这么一拉，虎身直飞向半空。

    呜吼吼！
5 K$ I4 q* I+ J: B# s. B
( Q: N/ W0 e% s3 |5 J2 h- Z    数百斤的老虎尾巴几乎被扯断，吃痛地大叫了起来。

  W; W4 Y( J7 p* m0 {8 N2 P' x    “英雄好本事！”
9 T& P2 s+ i$ q
4 q0 T) z3 m+ L  M0 B1 q( X    斜里突然插出来一个人影，手拿一把铁叉，噗的一声，刺入猛虎的头颈，那老虎惨号一声，不住的在地上扑腾。这后来之人力气也是极大，只紧紧握着铁叉，抬头对贺穆兰用鲜卑话呼喝起来：

$ O$ C& [! V" ]+ X& R    “英雄！此时不毙了此虎，更待何时？”
+ q/ U: q; C" C
    贺穆兰倒不是被这人的勇猛吓到了，而是因为来者的身份而怔住。
# v2 k% ~% h# }; k" k# E2 A
% b, Z/ I7 r  p8 h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0 f9 d: J7 @# z1 k, T1 d
    这不知从哪里拿了铁叉来帮忙的，竟就是盖吴。
8 k3 V" W9 q: u6 g7 P
" F% K, {1 u" j    贺穆兰只是怔了一会儿，便上前几步抓住了插在老虎眼睛里的长剑。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将狄叶飞的剑往上一拉，感觉好像不断卡到什么似地。

. y) Y6 @. K! l" {3 I! G+ |    老虎的叫声怕是连东边荫户居住的地方都听得见了，那挣扎也变得更加剧烈了起来。

. z* k8 c" P# b    此时狄叶飞的亲兵们也已经赶到，再加上袁家邬壁的家兵，所有人有按住老虎身子的，有按老虎腰部的，所有人一起用力，将那老虎压得严严实实，不能动弹。

    “嗬啊！”

    贺穆兰手上一个使劲，那握着长剑的手突然变得一点感觉都没有，长剑就这么脱离了出来。

    她把老虎的脑袋直接斩成了两半。

    因为力道极大，那血肉和各种碎片一下子迸溅出来。贺穆兰避之不及，被老虎腥臭的血液和各种液体溅了一身，她皱着眉头嫌恶地将眼睛里溅到的血擦掉，看着被血污毁了的好衣服。
5 e6 [, w$ W4 L0 P1 b  t
    盖吴见老虎不再动弹了，用铁叉使劲往下一捣，直接贯穿了它的颈项将它钉在地上。贺穆兰一剑干脆的毁了老虎的脑子，猛虎新死，血还未曾凝结，后来的卢水胡人们涌上前去，将头伸到老虎流血的地方，狂饮了几大口这才作罢。
# k; c& u4 |% A2 T1 q  W. w
7 J6 d, g8 ^. K3 w    一旁还有不少人是汉人家将和普通的甲兵，见到卢水胡人一个个抱着死虎的伤口吞咽虎血的样子，都有些胃中翻涌。
# s  L3 C* y& w0 K% u
    待他们饮过虎血，盖吴找身边的卢水胡勇士要了一把钢刀，直接将已经残破的老虎头砍了下来，双手捧至正在清理自己的贺穆兰的面前：
; e; H. J+ O- O' \$ V* }; k" \
    “能屠熊搏虎的都是勇士，在下卢水胡盖吴，敢问英雄尊姓大名？可否交个朋友？”
3 F# _; d6 f: W; x! i! n/ ]
    这盖吴和花木兰打过几个照面，贺穆兰当下不敢多言，伸手接过虎头，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就提着虎头，在其他卢水胡人有些隐隐愤怒的表情中越过盖吴，拖着了老虎的尸身就往袁放和狄叶飞所在的地方而去。
+ ^& D. l. r3 P1 @6 S. ~
( B, @1 b5 v: [5 v    贺穆兰一只手提着虎头，一只手拖着虎尸，面目和头顶都是血污，任谁见了都要吓得失了分寸，盖吴等卢水胡人却是最重勇士，不惜四处招揽人才，见袁家邬壁有这种厉害的英雄，恨不得立刻结交，挖了过去一起混才是。
! m$ O/ y) ?8 a0 M5 S
    当下纷纷跟在贺穆兰身后，看她要做什么。

    狄叶飞扮演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倒霉夫人，在远处早已经是心急如焚，见贺穆兰跟个血人似的拖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过来，又提着脑袋大开脑浆子直流的虎头，连忙迎出几步，左右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身上的血都不是自己的，一颗心才放进了肚子里。

    “你拖着这玩意儿过来做什么？恶心的很。”
, J  ]. X& P" z8 ]0 d- `
& R5 g0 Y1 P% H    “我有用。”
0 u8 f* h- ?- M* ~$ X
7 p/ I! `/ ]! }) J7 F# I- i    贺穆兰丢下一句，继续往前走。

    贺穆兰在现代时是法医，什么血腥场景没见过。高速上被倾倒的油罐车砸烂的私家车里，将挖出来的尸块拼成一个个人她都干过，只是一只被砍破了头的老虎，真没什么恶心或害怕的。

' r/ t- p3 ], t% m9 M    她就这么在袁家邬壁和陈郡郡兵的注视中走出一条血痕，将手中的一头一尸抛于袁家家主面前。
9 o1 m: L  g1 A% B
; z- _& K9 w, O9 C, B    “下次这种危险的东西，宗主还是不要弄进邬中比较好。”

; X' @1 w* h: N7 D' {    她将声音放的再沙哑些，意有所指的说：
! T$ P5 L1 T0 V( m% Q; ^" S
    “否则惹祸上身，倒连累了袁家邬壁中这么多无辜的荫户。”
8 W6 D5 t6 d, I/ |8 D( b5 h
    这便是指责袁家家主对下属和自己的邬堡管理不力，险些惹出祸事来了。
# y( F+ N) w- ~; [: D$ r" Y& }6 p
    作为一个客人的部下来说，这话便很是过分。
. G! O* B8 k" y, b+ n; s& u
    所以袁放身后的家臣和主事们纷纷露出愤慨的表情，更有家将连动手的准备都做好了。

2 [. b2 G: \! i+ I    “呃……铁娘子你刚才说什么？”
" ~& t/ j! @4 V: w% }
    袁放只顾看着浑身浴血的贺穆兰发呆，竟连她说的是什么都没注意到。
- E; D, z" X( M' {- B
, c+ ]$ h6 U6 r1 l5 m7 G# E2 D, q& n    他只感觉看着这样的女武士，浑身燥热的快要烧起来了。一股邪火也不住的往下/身直窜，引得他将腿微微分开才觉得好点。
: g  {. I2 u+ x0 @' ~3 O5 J
    这满脸黑纹的女武士驾马而来的时候他的心就躁动的不行，此时力博猛虎、浴血而归，竟是挑动的他口干舌燥，恨不得在她身边亲近一番才好。

    至于那老虎和虎头……
+ R2 W' H" p: z$ U0 m6 i2 i
    他看了一眼，不由得想象起他和她若在这死虎和虎头旁恩爱的样子。
2 K$ X. K# ~* S& l; [2 S
; q5 q* z+ l9 T+ \1 n  J5 F    唔……若是这虎头不坏，剥下虎皮做垫子，在上面翻滚一定更是**……
, `0 ?* q4 {+ a0 e5 T( I# m
/ q+ H2 X# f6 O! _9 H! G    只盼这女武士不要将他当做猛虎，小心怜惜着才……

6 W  a0 M' w4 P9 X    “袁家主？”

8 r9 s' ?! F  J5 A) S    贺穆兰惊诧地看着面前陷入思绪中不可自拔的袁氏宗主。

: @  }. W* n1 `3 |$ Q" {8 h    “你鼻血流下来了。”
: a( A* o( M- \- l( w: T0 i
( d' p) f8 b' ]  ]    刚才生吞虎血的，难道不是卢水胡人吗？
# Z2 j) u3 u& n, K0 e1 N
    作者有话要说：唐打猎是我小时候觉得特别扯淡的一篇文言文，所以这梗拿来用了，大家感兴趣可以百度下《唐打猎》这篇文言文。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15:17
第65章 结交勇士

( V9 G+ F( p( Y    袁氏邬壁四周当然没有老虎,若有野生的老虎，这里就不会建造这么一个大型的邬堡了。
% J5 }+ y+ k$ G$ ]* M
& ?% y- b+ p! x, l* V    事实上，老虎为什么会在邬壁，还是全怪这位家主。

    迎风阁里有大量的胡姬和女奴，而这位袁家主除了一开始会对这些胡姬新鲜点,宠爱一番外,大部分时候都是豢养着而已，甚至用以待客或者笼络下人，说是Y窟也不为过。

9 v+ w, B9 [7 |( @+ ?2 r' O! y1 W    正因为如此，虎骨、虎鞭、虎血乃至任何老虎身上可以入药的部分都变得抢手起来。就连袁放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吃的那些“温补”丸药是从哪里来的。
8 E% W  T( ~$ h4 Q5 g
    附近的猎户和药农们都知道要是有壮阳的东西,卖到袁家邬壁总能卖到一笔好价钱，于是新的财路也就应运而生。

8 u% Y+ Q, u/ ?    这只老虎便是从广平郡得来,运到袁家邬壁来卖的活虎。虎血只有活着的时候取才不浪费，袁家邬壁相关的管事已经做多了这种买卖，日久之下，不免大意，让这只老虎跑了出来。

    袁放也不必考虑自己怎么处置他了。因为这大意的管事已经在西市收购野货的地方被老虎抓坏了脖子，死的不能再死。
0 _) L, y# `! r/ C% X, Z
    老虎逃到集市，咬死的人并没有，可是被抓伤或是因为互相踩踏而受伤的荫户却有不少。也有胆大的躲在一些屋子里或者袁家甲兵的后面看热闹，将这西域女武士的勇猛绘声绘色的传了出来，甚至连她脸上的花纹都成了某种西域的秘法，可以让人暂时得到神灵附身。
) P9 \9 P, i5 E
    总而言之，贺穆兰感觉连往来送水给她擦洗的小姑娘，都恨不得透过她的面皮，看看那后面是不是藏着个大力神什么的。

    “幸亏这黛色的墨汁遇水不脱。”贺穆兰皱着眉头拿起手边新换洗的衣服。“这是什么玩意儿？”

! p# b, K2 V- `# c2 F  b: J: }$ W( @; m    这不是她的外袍，而是一件黑色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皮衣。贺穆兰自己虽然也有不少见裘衣，但大多是当年在军中所得，穿的已经久了，且大多是毛里毛面，像这样用柔软的皮子拼接出来的劲装却是从见过。

    谁送进来的？

    疑惑归疑惑，她那件特制的猎装已经不能穿了，只好随便将内里的衣服换了后，套上这件不知什么动物皮制成的黑色披衣出了门。

    狄叶飞早已等了半晌，见贺穆兰穿了那件黑色裘衣出来，也是皱眉。
6 d6 E) C9 |/ s; W/ L+ H7 u! [
    “这袁放好大的气派，竟给你送了件乌云豹的裘衣来。”

% @8 d$ L3 ^! s/ L5 J- k( h- F    “乌云豹？”

+ O& R1 ?0 e5 u4 d) }$ @% L" q    “嗯，一种像豹子的猫，它的皮水泼不进，又防虫蚁，并不多见。这么一件皮衣，也不知死了多少只乌云豹。”
- K; f9 ~# p3 u
) q3 l+ p; ^1 ^    “袁放送我这个？”贺穆兰摸了摸衣服，“我要不要退回去？”

    “不必，他钱多人傻，你穿了便是。”

. x0 p$ d. U4 B9 w# X4 H8 t3 Z" z: d    “呃……”

    看起来狄叶飞现在心情不大好。

    她还是不要惹他罢。
5 C! `3 ^( q6 {7 y
( [% C: l5 F6 r  F8 s! P8 A, N    “铁头领。”一个负责查探消息的白鹭官突然敲了敲门。“楼下盖吴想要见你。”
2 Q1 L. G+ O" e  f  X
; Y9 P1 y" r7 q, l2 d    狄叶飞和贺穆兰面面相觑，都不知是什么情况。

    刚刚经过“木兰打虎”，无论是狄叶飞还是贺穆兰都只想好好呆会儿，计划下接下来怎么办。
3 |9 R" Y* w) ], s9 G$ c& S3 Y# E
    此时他们来这里要找的正主儿找上门来，贺穆兰倒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我去看看。”贺穆兰摸了摸脸上的花纹，微微凸起的手感让她安心了不少，“我小心一点，话说的少点便是。和他混熟了，说不定就能找到陈节的下落了。”

    狄叶飞思索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

. f$ J1 q6 ~4 ^5 ]7 ?    “你此去小心，不要露出破绽。盖胡性格沉稳，为人机变，我在西域也有所耳闻。若有不对，反正他打不过你，直接放倒了弄回来就是。此地的卢水胡人不多，我们带的人弹压他们绰绰有余。”
& [- y- }% w+ P% C
0 x6 f! z! B. E. p& U    贺穆兰点了点头，出了燕飞楼的主室，推门下楼直至庭院，果真见到一身白衣的盖吴腰佩双刀站在那里。
+ D5 u4 `, ]& f* H1 t  X
: f' u) X. U( _8 ~4 o4 S    上次见他，他肋骨被她的剑背敲断，如今不过月余，此人便已经行动如常，此人的恢复能力简直让人咋舌。

. V0 s9 C# s5 m/ }) B: O    见贺穆兰下来，盖吴先是露出了喜色，接着又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你竟也是女子？”
$ y8 q- e; b  V! N/ H0 U! K
    袁放也不知道在哪里弄到的这件皮衣，穿在她身上除了肩膀略宽了点，大小竟没有不合适的地方。她此次扮演的是“女武士”，在打扮上便不再往男人身上靠，和老虎搏斗时，她那件猎装早就被染的不成样子，满头满脸又都是血污，她身量也高，看不出男女也是正常，此时再看，自然是知道是男是女了。

4 h! ^. y4 A. N! \    “竟‘也’是个女子？这是何意？”
1 N% V% }+ Q& \! s
    贺穆兰放低了声音，沙哑着嗓音用鲜卑话问他。
  J1 S: G+ g- y4 H
, \4 Z- T$ T; z& @" Y* m/ ]    “不，我并无他意。只是我还认识一位女英雄，一直以为像她那般的女勇士已经是世上难找，想不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手可搏熊毙虎的女英雄竟然还有一位。”
8 n# Q: V& |; o+ T5 b/ x" @) V2 k
$ a# N, t7 ^# W/ j0 u& j+ M    贺穆兰只是转念一想，便知道他说得是谁。
. T/ m# e  A6 f  ?
    不是花木兰，还能有谁。

/ g) W& R* E, l8 M$ [, {    想不到他被自己打败，还发了那样的誓言，结果说起花木兰来，依然以“英雄”、“女勇士”来称呼。究竟是卢水胡人生性敬佩勇士，还是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有英雄情结，反倒对打败自己的人赞誉不已？

    不管是哪一种，这盖吴都不算是个卑鄙小人。
4 ~: _! l) q: s! V, ^+ S
3 V' b5 l3 w  F8 ]    对他又抢劫又绑架的恶感，稍微减退了那么一点。
6 e2 `- p0 P" q  @! F" B8 O/ m
    盖吴似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在说完话后脸上便失了刚来时的光彩。待看到贺穆兰身上名贵的皮衣，他的神色不由得又黯了一黯。
0 e) M6 N' \" @5 w9 K
6 d9 M8 U8 Z/ R' b$ u$ [3 N( @    无论是西域公主还是袁氏宗主，不是富甲一方的贵族，便是掌握一地命脉的宗主，相比之下，他的天台军只是一支雇军，能提供的好处实在是有限，真要提出招揽，连一件好衣服都没办法给人家。

    更何况对方居然还是个女人，比起跟着东奔西走的卢水胡雇军，保护身份尊贵的西域女贵人自然是更合适些、
$ v+ G: c) P$ [. h
    这般的勇士，也许不能结交到，连共同话题可能都没有，实在是可惜。
. g4 e: c9 y& S$ h, Z( \5 z
* ]2 L( j5 F$ D4 j4 J- @    他转念又一想，就算不能招揽，这般的能人异士若能交上朋友，日后也多了一条路子，不由得精神一震，打起精神重新介绍起自己来：
. S" T. Q# b  O  L, a8 T8 q
    “这位英雄，在下卢水胡五万天台军之主，吾名盖吴，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可否结交一二？”

    盖吴行了个卢水胡面见尊贵客人的礼节，诚恳地求问。

8 g, V; y4 g" [9 C3 |6 T: P9 P    贺穆兰是为了找被他们绑走的陈节而来的，此时盖吴在这，陈节是死是活，到时候一探便知。

    想到这里，她对他露出一丝笑容：“你唤我铁娘子便是，在下只是西域流浪之人。如今做个侍卫而已。”
  O3 @8 g7 ~% Q9 b- o# S, M
0 m& y. F7 v% x$ W1 D( S    两人正式交换过姓名，便算是认识了。盖吴又邀请他去卢水胡人们如今住的地方一聚，贺穆兰假意犹豫了一下，又作态回去请示了“狄姬夫人”，这才跟着盖吴走了。

1 u9 u0 z1 ~+ C5 R- k    .

1 u$ P& ?: d5 _. d- ~  q6 C. B    袁氏邬壁，啸风楼。
1 m+ k* c( I' w& B
; M/ Z% |4 n2 s& ^/ q5 H1 t; W    “你说，盖吴跑去燕飞楼找了铁娘子，铁娘子还跟着他走了？”袁放表情不满地喝问下人：“铁娘子不是贴身保护狄姬夫人的吗？那盖吴又是何时认识的铁娘子？”

    燕飞楼里伺候的袁氏下人都是眼线，虽然楼顶有“狄姬夫人”的护卫和侍从警戒不能知道什么消息，但楼下的动静还是一清二楚的，此时见宗主问起，连忙回答道：

    “看样子，盖吴似乎和铁娘子并不相识，只是因为早晨一起杀了那只老虎，盖吴刻意过来结交的。铁娘子先开始也没去，是在燕飞楼里请示过狄姬夫人后才走的。”
( n! O$ X( R: t& g! [6 c! c) l
    啧啧，他们家宗主真傻，那忠心耿耿又武力超群的女武士走了，此时不正是偷香窃玉的最好时机吗？还用得着关心狄姬夫人的安全问题？

7 q; `2 m# D( p    只需略用个借口将那夫人请出来，再一来二往，生米煮成熟饭，还愁这朵西域的雪莲花摘不下来？
+ Z! q0 {. Y# m
/ H. v, s+ J2 |- a, s0 D    “盖吴不是说在陈郡惹了麻烦，不适宜露面吗？现在倒是又不怕了。”
$ R, l, `8 h5 D) x
" t  x. }  v/ E2 R9 Y    袁放踱着步子，表情忿忿的自言自语了起来。
& b1 _% n2 v; e2 o0 a7 U
    “他找铁娘子做什么？莫非有什么生意要做？是了，他的人在西域也有生意，那沙漠里的沙盗马贼不是吃素的……”

8 n* `+ S: z: J5 D0 t+ z: L$ w! o    “不对，若是做生意，找狄姬夫人才对，请铁娘子能作甚？”

* h, \. H, x: W! [( R    他越想越是烦躁，回身又问那下人。

    “铁娘子跟着他去了哪儿？”

    “看方向……”

8 p1 P* j# T0 \) u) z# l& G    下人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神色。
: {1 v: h! n9 r: O) G- n# k7 B- W
" a- ?2 f0 q9 X( \! N2 O# m; W4 w    “好像是迎风阁。”
$ K4 N% `3 S3 q' N1 T
# b' v! {, I. W3 x: ]5 T    “这该死的盖吴！”

    袁放脸色大变，似乎已经看到铁娘子对自己的好感度嗖嗖下降的场景。

    “来人啊！随我去迎风阁！”
9 b+ f) j& g6 E6 O' s5 l" Z3 n
( P# p* }) h% D( l$ L    .

    有一瞬间，贺穆兰以为自己又穿了一次。
! I) s' v/ v. G" `6 c
    穿到了中世纪的中东，或者是欧洲什么的地方。
4 Z! s: w$ j" `+ X
( L9 H& l( a. w7 n3 w0 \7 p    当踏进这湖边巨大的院落时，贺穆兰就知道拓跋晃和狄叶飞又猜对了。这群卢水胡人想要不露痕迹的藏在袁家邬壁，大半就是在后院。
( P( A. s% B! e  V, J$ I
( n5 F5 Q2 A5 |; `! S! f, ^6 _    从进入袁家侍卫把守的湖边小路开始，这座在外人眼中“众美云集”的神秘之地便渐渐显露出端倪。从湖那边的高楼到这边的小路，中间只有一座拱桥相连，桥前桥后都有人把守，想来那楼里的“美人儿”想要出去，除非闯桥或者游泳。
& H$ h9 H) q) r) K) d
    只是这湖面干干净净，连观赏用的水生植物都没有，想来除非一直潜着不浮出水面，否则想要逃走，也是枉然。
$ l9 W. P, _" S9 L, ~' Q6 D
. N  W6 n- K9 R; q4 l! f9 L    真像是养着金丝雀的牢笼。

. X, w6 K8 B2 m9 T) i    也不知道这盖吴和袁家主是什么关系，竟让他大度到在自己姬妾住的地方安置一群男人。

    还是说那胖子家主根本不把这些姬妾当回事，所以才毫无芥蒂的让卢水胡人们住进来？
7 ?" O- k- M" h+ C3 l
    想到这些，贺穆兰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 n, b  ~, L& K; h9 H8 W4 w' m/ {    “我们有事盘桓在这里，因为在魏地惹了事，所以不得不借住在袁家，也是客人。”盖吴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 R1 u. r* R2 T6 c
    “这里的胡姬大多是奴隶，也有因为美貌出众被反复出卖的孤女，无论如何，在这世道，能被一位富有的主人宠爱，得以逃脱这艰难的世道，也算是她们的一种归宿。
" n' q1 h+ U7 q1 V8 p% A4 h- U
# `/ y/ W9 g# I- b- R" }    “你觉得这归宿已经是好？”贺穆兰哑着嗓子问他。
$ Z3 h1 n( y. P8 R2 S$ k
! Q/ X: t# U! s% e% J6 L8 J1 @+ S( O    “对于你这种奇人来说，固然是糟糕透了。但对于这些女人来说，我觉得是的。”盖吴自嘲地笑了笑。“莫说是胡姬，就算我们这些男人，为了活下去，也不得不出卖自己。”

: i& D# p  P9 A    在刀口上舔血，为雇主卖命，他们比出卖色相的女奴好不到哪里去。有时甚至更受轻视。

    他们是为了钱不择手段的“杂胡”，她们是为了过上安稳日子不得不出卖尊严和色相，这世道想要好好的活下去，竟是这般的艰难。
5 c/ {1 U, n+ P0 {/ L- \
    所以袁放那家伙宴请他们，请他的手下去亵玩那些胡姬，他却连看都不想看上一眼，不过是有些“物伤其类”的悲哀罢了。

    不过，这西域女武士应该在那夫人身边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又与这样一身本领，他这种感慨，她怕是一点也不会懂。

4 f: M: F$ z0 L: q3 S- ~0 v1 f3 Y    果不其然，听到盖吴的回答，贺穆兰表情怪异了起来。
7 c1 W) |# S7 D3 \  M
    卢水胡人这么穷吗？

# Y/ e' P9 F0 t% D    除了卖艺，还要卖身？
4 O; f4 s- z+ u2 R6 q
5 o  k# _1 o/ D0 H3 Y. R& d! Q- ?    贺穆兰上下扫视了一眼盖吴的身板，再想了想狄叶飞那身白皮，忍不住有些感慨。
0 D/ X9 Z# @2 `$ h. U* p
) h0 o% S+ b9 C7 ^4 r3 f; ~3 ]5 _    难怪饿到还要去抢粮食，这般瘦长且毫无“姿色”而言的小伙子都要为了活下去做这种事情，说不定第二天还要拖着疲累的身子去为雇主打架……
$ W- \* ]9 o& n' Z2 k8 j
2 C1 n/ h! [/ g9 c+ V8 B+ Q    话说回来，现在民风有这么开放吗？
7 k& |/ M% o, M. F2 C. Z# ]: |
    难道这里也有奇怪的富婆提出这样的“生意”让他们做？

# c# l, Q( a, p  M! w    “你们卢水胡也挺不容易的。”

" D/ l6 K  ^' S) r    贺穆兰发出了一声感慨。

    “为了生存而奋斗之人，都是了不起的勇士。”

    她倒没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可羞耻的。
1 Y- P8 @& ]1 @
" o9 x2 S, Y" ?2 ^1 a    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2 p: P+ ?: W3 K6 b    呃，虽然这本事有些怪异。
6 C; j% x$ _' T. ^; [6 ]4 t
    听到贺穆兰夸自己的族人，盖吴的面部表情柔和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微小。
! t7 U5 {5 x. G* U! }3 |8 j
# W- c$ K& n% t; I$ g% c0 M    能够听懂自己的意思，这铁娘子果然是值得结交之人。
& Q$ N; w, g9 r, {  R/ F$ v" ~
    这个看起来不好亲近的神秘武士出乎意料的似乎是个好相处的人，这让盖吴忍不住遐想起若是他也有机会和花木兰相处，是不是也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只是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刻出来的心血之作被花木兰毫不客气的劈成了两半，他心中的火焰又像是被一盆冷水一下子熄灭，凉的是干干净净。

    贺穆兰跟着脚步似乎沉重起来了的盖吴走进了迎风阁的大门，心中还在嘀咕这位首领还真是情绪化，待一进门，看到宽广的明堂里或坐或卧露出懒洋洋神态的胡姬们，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 T! L! a7 ?' n    天啊，盖吴他们劫走了陈节！

    他还是有几分英俊的！
- ^/ [2 L6 V1 k
2 D8 \0 Z8 `, x' I; a9 A! j# p& g    不会是她想的那种吧？
; c* M" z, n6 e7 s6 G
+ J0 p- Y- I: K5 k5 M    接下来的时间，陈节各种被胁迫后“殚精竭虑”的样子在贺穆兰脑中不停盘旋，以至于贺穆兰刚刚对盖吴升起的一点好感又有了下降的趋势。

    贺穆兰跟着盖吴穿过明亮的厅堂，往小楼的偏侧而去，待穿过几道长廊，终于到了卢水胡人住的地方。

- b$ a4 e- o- O    那是一处阳光充足的小院，位于整个迎风阁的东南角，即和屋子的整体分开，又有游廊相连。阳光从头顶直射下来，洒落到整个院子里，一群卢水胡人敞开着厚厚的毛皮衣衫，露出肚皮和胸膛，懒洋洋的横七竖八躺了一片，双手在胸前和肚子上……

- S& M$ `" u- k7 ]    嗯？
. w) |3 I/ f: ^* D8 Q/ {6 h" i
    挠痒？
/ G. k. j' G& h
    贺穆兰仔细看了几眼，又觉得不太像。
8 x& W& b7 `/ G8 h9 d9 |
3 |- I% `$ l0 o+ r" a0 L6 w8 F$ D    哪有人挠痒还搓的？
+ Z3 }( d3 p" }% |6 T! I6 [+ X
5 A0 p8 j# }* C; V9 ?$ ^4 H$ R    搓？
- Z. y) ^7 @# y% {0 ^3 [% p
    搓……

    一个卢水胡人就着身上被阳光晒出来的汗液，在身上搓下一大块长条状的东西来，一边搓还一面满足的喟叹着。

  w! V3 E/ ~5 T* l& W    “还是南边晒太阳舒服，一晒就出汗……咦，老大？这……这不是那位打虎的勇士吗？！”

    一群卢水胡人立刻直起了身子，兴奋地看向了前方，用匈奴语议论了起来。
; y, L8 g% ?3 G; [& q3 \
3 E% C. _, v7 r# Y4 }5 y    “哪个打虎的英雄？”
) f6 V# h+ V, m2 w- U
    “咦，又是女的？真见鬼了，怎么现在女的都这么厉害？”
( b+ i0 f! s; H& T9 L- j4 Y) q1 t
3 J" T. c) x3 H7 H: Z    “管她是男是女，是英雄就该赞上一句！”

: A, f- F- I$ r% O    一个卢水胡人把手里黑泥一样的东西随手往旁边一丢，热情地走上前来。只是他胸前的泥垢只褪了一半，那露出的胸膛上一条黑一条白，看得贺穆兰脸皮子直哆嗦。
4 B- j3 H4 t* E% ?  c5 `
1 j3 ~8 j: P6 z4 ]! O% t$ E; X    “这位勇士，请接受我们诚挚的欢迎！”

    卢水胡勇士的脸上表现出欢快的笑意，伸出手去握住了贺穆兰的双手。
  Y6 R. H2 Z+ t5 [5 M
$ t0 A& x% s( u% K# t+ W    “我们首领能把你请来，实在是太好了！”
8 \+ U, N. ]6 O1 D; t7 j' O
    ……
$ V8 I1 f: m, ?" \
% E- M4 v' ^0 R/ E( ^3 m    “各位好……好……”
' I- G3 b2 f, ]. G. A
& J. E# x. f5 X9 w( V$ C; w& U    贺穆兰在震惊中被卢水胡人抓了个正着，憋了半天才憋出另外几个字。
' I2 L, V' \5 u# i: ^
    “……好‘雅兴’！”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15:49
第66章 再次比武

    自从穿到古代以后,贺穆兰对于找个古代男朋友的兴致已经降到最低。
) j/ t# I  q  W5 t
5 [* K; @9 I% @+ w" w/ m( y    无论是花木兰军中那段回忆，男人们互撸、磨牙，脚臭，打呼噜还有各种奇葩缺点，还是如今卢水胡人横七竖八躺一片在这里搓着不知名的东西，还美名其曰“洗旱澡”,甚至只要想象着这里的人都是用“厕筹”这种东西的,贺穆兰就瞬间对男人们没了兴趣。
$ ?1 i" _6 J& h! N7 n
    而此刻被刚洗过“旱澡”的卢水胡人抓个正着，更是让贺穆兰无语凝噎，甩手也不是,回握也不是。

    还好盖吴看出了她的情绪不太对,一声呼喝让手下们全部散开,否则贺穆兰很难保自己会不会因为手中粘腻的触感把他的手给怎么样了。

+ J% K2 U0 M8 ~* {    贺穆兰跟着盖吴进了屋子，进门便是一愣。

9 c& [4 T6 \5 m) O    陈节好生生的坐在房间一处可以晒到太阳的地方，脚边坐着那个讨人厌的少年白马，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1 G2 s7 |, P* @4 r- G    这让以为陈节陷入龙潭虎穴而费尽力气进了袁家邬壁的贺穆兰，不由得诧异极了。在她看来，盖吴他们会抓陈节，多半是因为他们追着自己想要报仇，却发现自己和陈节的关系，转而抓了陈节来威胁她的原因。
( G2 _( z6 g, u: q2 S) D" `+ _
/ m2 q" A+ a* e  j8 i    而如今陈节不但没有被虐待，还好生生的和卢水胡人相处融洽，怎能不让她吃惊？
( f$ T3 e% r, ^  t3 |- W/ ~0 i$ \
    难不成陈节“天赋异禀”。
$ g/ ]5 H  R1 v% \0 R, [* r7 _" ?8 p" k
4 [  `* _5 W: j% Q    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 C8 v2 I/ |, l2 S
    陈节从白马那听说这里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勇士，能一个人力博猛虎，心中便不免好奇，仔细的询问起究竟。待知道是个西域来的武士，能拽动虎尾甩的老虎动弹不得，他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
5 L3 m# Q4 s2 V
    他有心多问白马几句，可白马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是此地主人的客人，西域女富商的护卫，武艺高强，穿一身黑衣，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 U8 z% ~  i7 e4 p3 v3 {
+ k. H& V+ W7 y8 ?7 j5 R& B    正在和白马谈话间，屋子里突然一暗，陈节抬头看去，只见卢水胡的首领盖吴领着一个满脸黑纹的武士进了屋，正看着他和白马发怔。

    “盖吴大哥，你竟把这位英雄请回来了！”白马一跃而起，叫声欢快的冲到贺穆兰身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 V6 z9 [+ _8 m, o" B' l" C: x
    “我是卢水胡人白马，敢问英雄可收徒弟？”
' k* }8 d6 ?7 V! A
, [7 H: H8 E  d% J5 ^    贺穆兰对这白马的刁钻古怪还留有印象，见此刻他如此温顺，一时反应不过来，有些发愣。

" J) Y0 f$ ]* n3 Z    只是她的发愣看到白马眼里，似乎就成了不愿意的证明，白马弯了一会儿腰，只好不甘心地直起身子。

1 N  w: V, }9 _  T/ N    “原来英雄竟不愿意。也是，我这么贸然拜师，英雄一定心有疑虑。”
4 X( a5 D& V: P9 @9 C  z
$ }3 x1 A, B: \) \# h# @. W, |6 f    他咧开嘴爽直地笑了起来。

    “我很聪明的！也很勤快！若是英雄要收徒的时候，记得来杏城随便找个卢水胡人，就说找白马便是。”
" F8 r4 X) _" O* {' c" z" X
7 _8 W! h. h1 B3 d. D" y; v( e    这还是个孩子呢。

$ R* ]2 J" [' K' V; z8 A    一惊一乍的。
# N! v9 \+ l4 r
    贺穆兰在心里感慨了一声。

    “这是我一个长辈的遗子，我一直待他如同兄弟。”盖吴摸了白马的脑袋，“我们卢水胡人都是粗鲁直率之人，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 C: n, y) L+ ]( t- d7 g' f5 H7 d    贺穆兰点了点头，用手一指陈节。

    “那是个汉人？”

- D! K+ m. u: A6 I  I" p8 \    不远处的陈节一听贺穆兰的声音，再一看贺穆兰的动作，差点没跳起来！

    就算再捏着嗓子说话，就算脸上画着黑纹，他也认得自家的将军！
& n8 I" @+ V' }$ }% A' g" [# u
    她她她她她怎么来了？
4 n) y$ U: T3 p0 J) M$ j+ e0 r3 O0 B8 K+ @! m
    难不成是来救他的？！
; s& K6 m, p( Y. }; M
  G: ^4 l( e. ]; g9 q0 \) f5 |! i    陈节觉得自己的心滚烫的快要跳出来了。
* [5 }. z7 Z! a9 ?& U/ W: R  L
    “这汉人是我们救回来的，他无家可归，如今已经算是我们卢水胡人的朋友了。以后会跟着我们。”盖吴没有说明陈节的来历，只是一句话带过。“他虽是汉人，武艺却着实了得，还精通战阵之法，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3 f8 K& v7 ]+ j/ N$ J- a$ |0 [    “这般的人才……”贺穆兰意有所指地看了陈节一眼，“盖吴首领该要好好重视才是。我看他身上似是有伤？”

, \& y. W% H; L5 B" y    陈节听着自家将军和盖吴胡乱扯些话题，眼泪都快下来了。

    谁要跟着卢水胡人混啊！这不是为了能麻痹他们嘛！
* k2 e: v- K! |* K
    将军还记得他身上有伤，真是太温柔了。

, [0 B' P* B3 m6 D0 J% ]    “只是一些小伤，如今已经不碍事了，谢过……英雄关心。”
* H/ W6 a5 K# d0 ~
    陈节摸了摸脸上的大胡子。这胡子这么长时间没剃，一下子长得太多，把脸面都遮住了。
) a* _; r& |" p$ T- H( B/ r
+ T4 T7 L7 e/ h) Y6 k3 s0 D    不然，也让他家将军看看，他有被好吃好喝的对待，没有面黄肌瘦到糟糕的地步。
+ `! u/ I& M+ Z2 P) ]& a" J
8 z0 ]' Z# X! Y    盖吴不知道铁娘子为何会对陈节感兴趣，最后只归结到他是他们卢水胡里的汉人，所以不免多关注了一点。

& e; @3 i& ~) [: h4 C" ]) d3 C) J    他和贺穆兰客套了几句，便客客气气的邀请她坐下，开门见山的问她：

% a4 ]  f0 S1 ]; v+ I    “不知铁娘子是自由身，受雇于狄姬夫人，还是狄姬夫人的家人，只能效忠于她一人？”
2 S' I1 `% ~2 D& c% W
5 a( p5 O4 ?. ?7 ?    狄姬夫人？
# U% v! z; M7 ?8 _0 z; [( ~
  ^: M0 n4 _& Q  H+ l9 l; l' r    他家将军哪里认识什么夫人？以前倒是有几位小姐对他家将军表示过好感，后来都被伤透了心……
1 u9 y1 w* N+ U
    咦，狄姬夫人？

) P2 t5 R6 J' H2 B7 H: g. C- V    狄？西域人？
- j; d& o# P8 u4 \; f
- C. j! @7 |# n9 I5 i    “噗！”
( d0 S7 Z0 y+ Y9 b4 G+ T
& W) O! A8 b% M4 F    “陈节大哥，你怎么了？”白马见陈节脸部涨得通红，嘴巴也鼓了起来，关切的凑到旁边问候。“早上吃坏肚子了？要不要我扶你去方便？”

    虽然铁娘子很厉害，不过陈节大哥也很厉害。若是铁娘子不收他为徒，陈节大哥收他也不错啦！
2 U/ r) Q$ j5 v$ n1 \
    “没……没有……就是见到了这位女英雄，有些激动，激动……”陈节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使劲的咬自己的舌头，咬的舌头都麻了，才把那笑意给压下去。
7 @- |' G/ ^! r; ~( l
    什么狄姬夫人，怕是和将军一起去陈郡的镇西将军狄叶飞扮的！

/ E8 m1 ~4 e1 P7 Z9 `8 r& m, _    若论美貌，他家将军还真抵不上狄将军百分之一，到底谁扮美人谁扮武士，自是一想便知。

& h7 Z" `* j: ~5 U  }2 B/ q3 C    他以前仗着自己是将军的好友和同帐，还曾笑话过他来着。如今留下这么个笑柄，还敢再笑话他！
, c1 s* J' k# H0 X5 a4 E
% e3 M5 Y" A( O6 @5 b- K    贺穆兰见陈节脸色怪异，也猜出陈节想到了狄姬夫人是谁，心中有些好笑之下，面色不由得也轻松了起来。
2 D2 p% a0 f. m9 R7 R
& m5 c  V+ r/ `  A$ |    “在下并不是自由之身。”
+ ?" ~; J- X+ \7 o& M
    这也是事先商量好的。
5 Z: o% O% X8 {' ]
    若说是自由之身，也许会引起别人胡乱猜测她的身份，甚至会怀疑她是半途混入的队伍。但若是直说不是自由之身，身份暴露的危险就会降低一点。

    家仆和自由民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那实在是太遗憾了。”盖吴摇了摇头，“阁下武艺这般高强，居然屈居一柔弱女子之下，真是可惜。”

    “人各有志，我并不觉得可惜。”
- [* I+ j7 @/ H' a+ f9 ?
3 q* R/ q1 f( r5 B: F( f    贺穆兰淡然一笑。
, R. Y$ \; u  r- K. ?2 p6 _6 }
' @  u+ w' ^/ w' s" ~( Z: ?* b) t% _    “不知铁娘子可否和我们切磋切磋武艺？”盖吴也想知道自己的手下和当世高手的差距在哪里，“我们卢水胡人以战斗为生，若能在铁娘子手上多学些东西，日后便多了几分保命的本事。”
1 w' h1 x3 m3 t# R
. K" E* h% L8 R, P/ B    陈节紧张的看向贺穆兰。
! }" [: M5 l3 t" }; _
. N' f/ _4 h1 K" `8 W    他也摸不清这盖吴到底是想做什么。若是有心招揽，没必要提出这样的要求。

2 w" Q0 o1 q* R  B0 X9 L7 Z    他不知盖吴已经歇了招揽的意思。

$ I: X7 e# w5 F    卢水胡人本来就受大魏鲜卑人和汉人的歧视，算是杂种猪狗一样的民族，寻常高手根本就不会接受他的招揽。卢水胡的队伍里，大部分是活不下去的苦人和穷凶极恶的罪人，冲着拼命可以为自己挣上一份财帛而留下的。
8 e7 [: Y) @! |+ @) P6 _* J# p
7 w$ `3 [" ]: C7 N    而穷凶极恶的罪人也很难接受管束，盖吴每过一段时间就不得不“清理”掉一些。他又被花木兰逼着发了那样的毒誓，等回到杏城，怕是手底下的人都要散掉一半了。

% B3 Q: o3 f" \3 w' s8 }    到那时候，他大概能留下陈节这样的人，却一定留不下铁娘子这样的奇人异事。既然是这样，还不如让手下人和她熟悉熟悉，日后也多些香火情。

    所谓多个朋友多条出路，盖吴手下的卢水胡能一直接到活干，不是没原因的。

    贺穆兰也正想摸摸卢水胡人的底细，到底在这袁家有多少人，都是什么样的本事，否则若是他们真的要发难起来，袁家邬壁人多势众，那就糟了。

+ ^2 ~7 J9 |! T$ b1 Y    所以她听了盖吴的邀请，只犹豫了片刻，便爽快地应承下来。

, s4 z& b8 ~  \1 V6 G    “好，我便领教领教卢水胡人的本事。”

4 n- i  k0 n% w1 g$ E/ V5 y: ^5 {    ***

* [; R# V' v' k5 _4 o/ y/ H    片刻后。

* }9 u/ w& O6 Q* {# W5 e" P    “陈节大哥，想不到你虽然加入我们不久，却挺把我们当自己人的。”白马见陈节满脸紧张和关切，心里也软了一片。
$ I+ s8 ~$ G; T: V5 Z
9 U/ Y5 F$ p' V9 S) m    “你放心，那铁娘子不会把他们教训的怎么样的。她又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是什么身份，她们是来做客的，不会让这里的主人面子上太难看。”

7 T: ^' y  Y  V0 L/ |    谁关心你们怎么样！

8 O* c+ l. G" q! {3 ~9 K    他是担心他家将军会不会吃亏！

    她为什么不拿出全部本事呢？
. A& L7 x0 q/ ?' f( [
    已经放倒四个人的贺穆兰也是有苦说不出。
3 n9 W( @- S# B$ B( x$ n
# Y1 @% }% w6 ?  f4 D* f$ d7 G2 h    对面的卢水胡人越挫越勇，刚刚还在晒太阳的院子里，一下子就围上来几十个人，大部分都是贺穆兰见过的熟面孔，也就是上次劫走崔琳的那一伙儿人。
( p0 U' N  @$ x7 s9 l9 O
" k+ i, O0 q1 ^# Y. U    几十个人虽然不多，但是和她交手的都是其中的好手，不能等闲对待。

: }1 I4 Q1 U  m. @    盖吴和她交过手，大致也知道她的一些路数。她若用尽全力，也怕盖吴看破身份。但卢水胡人不同于她之前对上的游侠儿之流，武艺确实精湛，而且经验都很老道，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大败的对手，是以她束手束脚，对方大开大合，打的颇为憋屈。
7 W) Y6 J  l$ b/ S7 I" g0 V
& |8 ]) N) V4 J7 D8 U9 v. @    盖吴也看出她有留手，忍不住跳入场内，赤手空拳冲了上来。

    “女英雄不必留手！我们卢水胡人不是输不起的小人！”
. b4 Y1 B7 k" P$ i8 i
" q9 l" m# e. k    贺穆兰见这卷发家伙也跳下场来了，索性换了个思路。
' ^+ n* t+ s+ }; a9 R- a7 Y
    狄叶飞也说了，他们人不见得比自己这方多，大不了抓了他们的首领，直接逼他们就范就是。

    等袁家反应过来，怕是木已成舟了。
/ }, V0 h& j) H0 J% t& h( K' d0 _
    想到这里，贺穆兰不但不避，反倒揉身而上，右臂伸出，一把抓住他的左肩。盖吴还想要挣扎，可贺穆兰只是用力往下一按，他便觉得左肩犹如千斤加身，不与自主的单膝往下跪了下去。

% c0 i. D/ b$ Z, u  Y    只是盖吴也不是庸手，左肩被控制，他便索性借着这股力气往下躺倒，伸出一只腿脚猛地踢向贺穆兰的面门。虽然样子不太好看，倒是一招机变的好招式。
6 H' E$ s0 X, w+ [5 H
    他却没想到这“铁娘子”乃是花木兰，这世上技巧万千，变化莫测，可只有一样，只要有了，却是什么花招在面前都不管用。
- r# [" R; N/ w, K3 z
% S7 C( Y9 T- l3 P    这便是一力降十会！

    贺穆兰根本不管他用什么招应变，她也不是精通各路武艺的武林高手，但见到盖吴仰下倒踢，当下连右手都伸了出去，一把抓住他的左腿，往上猛的一提，活生生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天啊！”

1 w" L: Y- t0 r* r% Q* S! {, T    “老大，你这下脸可丢大啦！”
9 g* J. O; l, O0 Z) H' y8 v2 |
    “还好我只是被揍了几拳，谢女英雄手下留情！”
' f+ Q' p& a9 Q2 e4 y) p( n
3 t8 ?- O4 M+ ^. q- s2 v% T    看热闹的卢水胡人都没察觉到危险的逼近。而保持着双手提起盖吴姿势的贺穆兰，对着露出惊骇表情的盖吴，诡异的一笑。
* \- w& |7 }% E% l
    她此刻要用足十分力气，能让他现在就手脚分家。
* {" _3 j" C3 [- U
4 ]0 q7 A+ a  Y* v    盖吴心中震骇莫名，惊得快要叫出声来。若不是他还想在手下人中保住自己一份面子，此刻怕是早就叫唤了起来。

    他的手下们没和花木兰交过手，他却是交过的，这样的力气，这样的对敌方式，不是花木兰，还能有谁？

" D3 A; n6 N) w1 j* L+ ?& h    若说这世上还有第二个女人有能把他一把抓起的力气，他可不信！

    那还要不要男人活了！都回家洗衣做饭去吧！
1 u% k# w: y, [, Z( k$ x
    一直这么举着也不是事，这盖吴手长脚长，拎着也确实难看。
) f% b9 K3 [3 I/ l, \3 a3 s* T& H3 }
2 m' n5 V- W6 u# }+ S% Z8 B    贺穆兰原以为盖吴被一个女人这么提起，怎么也要挣扎几下，却见他竟然在这关节上发呆，当下心中也有些不悦，手臂一抖，将他一把摔到地下。
3 S* Q! ~$ z1 k% Y- N9 n, v
( g4 o& p5 T" |% N4 K    盖吴还在震惊于花木兰竟然来了袁家邬壁，只觉得天地突然一个翻转，转眼间就落到了地上。
& J# P+ q. ~" J8 ~) K
    霎时间，一个温暖的人体贴了上来，他只觉得腰腹间突然多了一个硬物，双手手腕一把被人提起，如同被铁箍箍住一般固定在头顶，顿时吓得是面色潮红，连眼睛都不敢往上看。

% x' W  H, ]4 K& W7 i6 D0 b    再一眨眼，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了他的颈项，“铁娘子”那粗噶的声音随即从他头顶传来：

' H* B- l# C# g    “你已败了，服是不服？”

7 `  @0 s' a1 l3 h7 Z# s1 }    ……

: ~' O0 \) u2 \9 v& ?4 H    服？

    服什么？

    盖吴一时有点回不过神。

5 D( t! L( Z2 x$ O, c( U    .

    花木兰的武艺小半是和花父学的，大半却是在军中磋磨出来的。换句话说，她的武功路数，并没有什么性别之分。
. m) |1 u; V& ^1 W
    军中都是男子，花木兰为了在军中生存，也很快把自己的性别之见抛之脑后，打起架来，插眼珠子踢人家要害也是常事。只是她总是记得自己力气异于常人，所以同军切磋，下手就会小心分寸，否则真要鸡飞蛋打，怕是她第一个就因残害同僚被军法处置了。

    继承了花木兰完全的战斗技巧和身体记忆的贺穆兰，本能的选择对自己最有利、也最快速的方法制服盖吴。

0 \  J: t9 y' a" s/ o    所以当她做出只想制敌、不想杀人的决定后，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盖吴一把掼到了地面上，再侧压下去，用膝盖顶住他腰腹间柔软的地方，让他不得翻身。
1 Z( A# d; w& C! J1 J
* E0 g7 j( v3 s. c    在盖吴还未来得及还手之前，她就以双手制住他的上半身，盖吴身子瘦长，胳膊手腕都很细，贺穆兰发现一只手就能按住他的双腕，便分出右手手掌掐住了他的咽喉。
0 ]! v) L9 I2 l3 G& ]$ P4 }
/ q' c+ K1 z) g$ p+ H" q    这一下盖吴门户大开，破绽毕露，无论是膝盖用力下压让他脾脏破裂无力反抗，还是手中用力捏碎他的喉骨，都是要命的招式。这也是花木兰在军中和各族勇士摔角无数次后摸索出的制胜法门，贺穆兰第一次使出就这么顺畅，心中不免有些兴奋，看着已经吓傻了的盖吴，得意一笑：
% I) \, v" c( W8 S; E
    “你已败了，服是不服？”

    .
# }9 ^; L( ?) ?( V: X' a
9 Z4 F# f8 H' a3 `    莫说盖吴服不服，卢水胡人们已经是全部服了。陈节更是激动的连连击掌，恨不得大叫几声。
' l7 g3 T9 l: K; e
    一片静默之后，叫好声喝彩声不断。在盖吴身边其他下人的眼中，自家的首领几乎是三两招间就败下阵来，比上次和魏国著名的女将军花木兰比武输的还要更快。
' ^: K6 _0 G! B
    这铁娘子和花木兰谁更技高一筹，一望便知。

0 M+ F% t3 v$ }    有几个刚才在贺穆兰手下走了一刻钟的卢水胡武士更是有些得意，好歹他们输的还算漂亮，没有一个像首领这般被女人又抓手腕又按咽喉的。
% Z/ I/ H, k8 Y* N& E* m) ^
" u" Z5 `; k+ U# p. B9 [    盖吴的忠实小弟白马一边兴奋于终于有人能胜得过花木兰那个人间凶器，一边又有些为以往战无不胜的盖吴心生哀伤。

% P* i- f" B9 r* K. J7 j    输了两次，两次还都输在女人手上，盖吴大哥一定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吧？
8 y9 Z8 z8 [+ }  \3 G& D( m/ u2 C; R
8 \2 C8 h7 Q$ Y; A6 o    回头他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开导开导他才是啊。

, U9 m" S) h; l  h8 E3 [% o- B    此刻盖吴的心思却一点都不在自己会不会死上，更是完全没有察觉贺穆兰刚刚一闪而过的杀意。
3 X" {1 C- b  q" K5 F# n' f
    他快要被腰腹间的硬物和喉间的手掌烧死了。

1 g) r% Y$ H! }" z4 V    烫，好烫，为什么这么烫呢？
$ m8 p; ~- F1 W, Y% E1 v
( P. M1 T4 k1 Y, |; l9 Q* C6 g( u    他应该反抗才对！他应该为了维护卢水胡勇士的尊严拼死反抗才是啊！

    为什么身子软的像是烂泥一般！
) Q4 x: H& j. x! }5 l0 V: [: y  d
    可恶！

    贺穆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快速的思索。
! Z4 J0 i# Q  w
    她现在已经找到了陈节，若是以盖吴的性命做要挟，把陈节救出来也不是不行。只是她现在是“铁娘子”又不是花木兰，一要陈节，难免让卢水胡人猜透她的想法，身份一下子就暴露了。

    看现在的情况，袁家家主明显更信任卢水胡人而非她们这支西域来的商队，要是卢水胡人和她们起了争执，袁放那胖子会帮谁还不一定。
# e! C; ?4 A8 T3 b  x' C' P
7 _1 o- V, l2 F) z; {4 X* O    但让她就这么放了盖吴乖乖走掉，她心中又有些可惜。
5 Y! z' m% F! g+ |5 v( @+ P  e
: [2 l  i& v1 W  Y* ?+ u  `0 O    下次能找到这般盖吴愿意和她单打独斗的机会就不多了。想要再制服盖吴，就得先撂倒他这一帮各个不是庸手的小弟。

    她正在挣扎间，一声大叫突然从门口传了出来。
, E) `+ r, J+ ?
. T, g/ i5 v& h    “你……你们都在做什么！”

  k: [8 d% p8 v    是袁放！
$ ^0 J4 a5 b2 X9 X7 v
. \' z" a, N, J8 C- R5 D4 C' v  D- l    他怎么来了！

5 w; ~$ U: z1 y; A( t    贺穆兰心中一惊，正如当头淋下一盆冷水，这袁放不可能一个人来，一定后面还有家丁护卫，她还想挟持着盖吴要回陈节，这一下怕是全成了泡影。
3 L2 K. E% s. R
    “盖吴，我敬你是客人，你竟然，竟然……”

" w# U! h5 B) |  W: \    袁放气的满脸通红，一进门就怒视因比武而贴在一起的两人，那指着盖吴和贺穆兰的手也在那里抖啊抖。

- `* a2 R; @& z5 t    ……
: C" ~( I7 E  s8 W* s
    这宗主不但脑子不好，眼睛也瞎了吗？

    明明是她技高一筹，将这盖吴压制的不得动弹，他竟觉得是盖吴在冒犯她？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16:42
第67章 袁放诉衷肠

  k- T6 o# ~% D( O  B5 V! T/ B7 T) u    袁放一来,贺穆兰久不好再压住盖吴了，毕竟盖吴是袁放的客人,而自己只是袁放客人的手下,这也算是一种不尊重。
: `" t( |( u& y" z% z
( }& R- ~' L# P9 D( D5 v    她松开了盖吴喉咙上的手掌，膝盖也从盖吴的腰腹部放下,对着袁放歉意一笑：“抱歉,我和盖吴首领切磋武艺，下手重了点。”

# Q, l% S: X& G6 \    ‘看清楚了,是我赢了！’

    贺穆兰的自尊心根本不允许“花木兰”输。
2 `- J! x6 c8 W9 S% z' A2 F
, I" n8 e( z- a2 U    “铁娘子武艺过人,在下佩服。只是比武点到即止即可,既然赢了，便不要在折辱对手了。”袁放看着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的盖吴，没来由一阵烦躁。
* P( T& b/ x7 p* A% ^
    这卢水胡人不会寡廉鲜耻到要让铁娘子搀起来吧？
$ S9 a& r1 T& C  m$ G
    贺穆兰想的却是，既然饶都饶过了，不妨把姿态放的更漂亮些，便弯腰对着盖吴伸出一只手去：
9 n. Z- @$ d6 j* O
1 O0 w( n  A) E" f. {! Y    “阁下确实是勇士，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切磋。”

5 B' G0 Y; ^/ o1 R; W  P1 i    盖吴坐起身，伸出一只手抓住贺穆兰的手掌，贺穆兰一个用力，他便起了身子。只是盖吴起身后没有松手，倒是上前几步，一把抱住贺穆兰。

    “‘铁娘子’好武艺，盖吴服了！”

5 i; `; b) |- ]- I: S" D    贺穆兰冷不防被盖吴抱个正着，心下十分诧异，袁放更是瞪眼吹须，盖吴却在贺穆兰耳边极小声说到：“我知道你是花木兰，虽然不知道你来做什么，但盖吴不出卖英雄。今晚子时，我在燕飞楼后的湖边小山下等你。”

7 D7 c1 E! m/ k  o- x    贺穆兰一愣之下就忘了挣扎，盖吴也不是为了揩油而抱上去的。他说完了话，拍了拍贺穆兰的背，便又回复成那个处事冷静的年轻首领，站到一边不说话了。

    倒是黑脸汉子路那罗走了上来，一脸激动的赞叹起铁娘子的好本事，并承诺以后杏城的卢水胡人都会将她当成朋友，若有路过杏城，切切莫忘了会会他们这些新朋友。

$ M; ^9 t, |- C$ F9 @) S    贺穆兰虽然不太会交际，这种话也是会说的，当下应承下来。

. R2 R* @* y5 q. V# E    袁放此时脸色已经黑到让人无法不注意到了，贺穆兰只好转而去关照下被忽视的袁放。

3 @1 `( D9 ~! w$ R    这袁放在盖吴面前是个阴沉老练的性子，对“铁娘子”却客气的很。这让盖吴也不由得有些好奇那个“狄姬夫人”究竟是如何倾国倾城的美人儿，竟让袁放这见惯各色艳丽胡姬的袁放对一个武士都如此尊重。

    他只在心中稍微一想，便大概知道花木兰来这里是做什么了。
8 C5 S" B# G. y4 ~  M
    怕是袁放和刘宋那位王爷经常往来的事让大魏知道了，又不方便让其他人来探查，便找了离陈郡近的梁郡花木兰来一探究竟。
! \! O: o. {  Q, N  y
# K6 D3 U0 j6 u1 {    不过这些都和他无关。他只是受他叔叔邀请去刘宋见见那个贵人，却绝对不可能被他收归麾下，也就无所谓会不会撕破脸面。
# Y3 J7 N1 D1 [
- d6 ?6 O( I1 a: O* J& B' K    只是袁放若此时被大魏给弄倒了，他要从刘宋借他的商路回来就变得麻烦的多，所以今晚和花木兰会面，有些话倒是要说明白。
0 I# _1 R5 C8 h3 V. m
    另一边，贺穆兰和袁放客气了几句，却不小心被袁放缠上了。

! [' P- k  C  u+ l% ^6 N/ P1 o    他借口说早上打扰了“狄姬夫人”游览袁家邬壁的游兴，想要现在邀请“铁娘子”逛上一圈，反正现在天色也早，天黑前便能游完。
6 x  a5 H1 u, c( G/ ]
    贺穆兰推辞几次推不过去，只好应了，临走前给陈节打了个眼色。

7 k- @% M0 p4 x. H    ‘你小子，乖乖等我来接！’

    接到信号的陈节偷偷地点了点头。
2 ^& C1 ^% h. ^6 b0 L; A1 Z
5 a. ^- i3 G: X% S1 w! d( a3 S  T- [    贺穆兰跟着袁放走了，路那罗和白马等人过来检查盖吴身上的伤势，发现盖吴喉部倒没有伤痕，只是手腕间红淤一片，看起来有些骇人。
0 q+ f8 w" g0 U: A) c8 X
  S3 J0 }9 k6 f, z- B- [/ E    “这铁娘子，好大的力气，好大的手掌！”

    白马撅了撅嘴，“这武艺高强的女人非得人高马大手如蒲扇吗？”
( i' q4 Q$ z8 \2 a+ m
2 G1 c* J# C4 r  {( i4 `- u1 g    “瞎说什么！”

$ ^! w' |; W8 x    陈节拍了白马一巴掌，惹得他怒目而视。其他人也对他看了过来。
0 w& ]6 x- N9 _( I
    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过度，连忙讪讪道：“在人背后这么议论别人的不是，不太光明磊落。尤其对方还是个女人……”
  @( \  w; [/ ^# L9 y. I* f" c
/ P0 [% X; T5 j5 a2 H    “陈节说得没错。汉人在这点上确实要强似我们。”被打败的盖吴倒是很豁达地点了点头。“而且，那铁娘子手掌并不是大如蒲扇，只是手指修长，不过她手上力道确实挺大，所以我挣脱不开……”
' O& o; ^7 r, X3 D3 J
    他自然不会说当时他已经被“铁娘子”的真实身份弄的震骇莫名了。

5 n$ N! a; A2 V9 ?0 A% F$ w! @    可在背后说一个女人如何如何粗壮，也确实不是英雄行径。

6 j- a/ ^5 g- k! |, H% V& o: h: s    路那罗和白马相视一笑，只当这是首领面子上过不去的托词，陈节倒是因盖吴的大度对他起了几分好感。只可惜他早已有了英主，否则若和他投的意气，说不定真会跟着他闯上一闯。
7 S3 k* [& B' @
    “头儿，要不要拿药油给你在手腕上推推？”白马觉得那红淤格外刺眼。盖吴体瘦，现在是红的，明日就要青了。
. v5 D3 s3 ]0 v4 ^& h
/ }( g  U1 i; Y/ ]0 d    盖吴摸了摸手中的红痕，怔了片刻，摇头叹道：

    “不必了。留着让我知道……”

    和她的差距有多大。

( q# Y) a: P- @. H) {; k3 w3 s, L    ***

# v6 G0 o9 e$ L9 K( o7 I    “还没有谢过家主送的皮衣，很是合身。”

5 h( |. b2 b  r) X8 e' `8 T! Q1 V    “铁娘子客气了，这件皮衣也是我偶得的，能找到合适的主人，才不算糟蹋了东西。你那件外衣也是因我袁家之事而毁，区区一件衣服，算不得什么。”
7 s8 J* _: d% G% @. M* D
    贺穆兰和袁放行走在迎风阁内。
" X1 p3 @( u! i: S% Z2 ]
4 B6 Y( T3 {5 Q; D# g    和盖吴带她过来是从侧面而进，有意避开胡姬聚居的地方不同，袁放是这里的主人，在袁家邬壁里不需要避开任何人，所以跟在袁放后面的贺穆兰彻底了解了袁放在这些胡姬眼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已经压根不是主仆的关系，而是一种让人瞠目结舌的病态。

0 C. |6 O3 \1 I8 z1 h8 C    见到袁放走过来，她们会恭敬地跪在他的脚下，离得近的，会虔诚的亲吻他的靴尖。离的远的，也表现出一种极其温顺的驯服姿态。
2 v9 t0 ~7 ]1 D/ B
    她见到有一个胡姬脸上还有青紫，见袁放看过来，连忙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因为脸上有伤，一笑之下牵动伤口，顿时笑容变得扭曲起来，让袁放皱了皱眉，旁边立刻就有老妈子把她拖下去了。
" {3 [* a" U  W$ o- _; s) x
5 `, i& Y8 t3 `9 K! c# I% R" G    贺穆兰想起自己多年前曾陪朋友去过一家规模非常大的动物园，那里面圈养着许多动物，很多动物被关在笼子里以后，就跟半死不活一样躺在那里，从它们的身上都能感受到生命和野性在一点点消逝的痕迹。

    和好友赞叹这个漂亮那个威武不同，贺穆兰为着这些美丽的生物被这般囚禁在笼子里的人生感到悲哀。
  b5 }, V  K& W4 Y6 t' x: T. I: ~
+ L3 i* ~* l" P% h; G* E: U/ r- p    但也有例外的。

    在路过一间关着黑豹的笼子时，那只黑豹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就那一眼，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7 L7 ]; v" \9 y$ m4 M6 ?6 R# n    那眼神如此敏锐犀利，还带着一种不屑的蔑视。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是自己，而在外面看着的是它一般。

0 M& @3 u1 I' R8 k+ D$ l    就在那个时候，贺穆兰相信“万物有灵”这句话。

, g; C0 }- y& h+ T+ x( q: [    但到了袁家邬壁这里，贺穆兰不但没有看到哪个胡姬露出不甘的表情，就连那些没有精神的动物表现出来的颓唐都没有。

    有的只是莫名的狂热和理所应当的自然。

    可以感觉的到袁放顾忌她的感受，所以对胡姬们的态度表现的不是那么混账，但从这些胡姬的举手投足、行为举止里，贺穆兰已经窥见了这座“迎风阁”的可怕之处。

    物化女性，奴化女性，将“胡女”当成折耳猫金毛犬这一类的物种一般豢养起来，而其中的胡姬们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就是这位家主一直在做的事。

( X0 x$ j8 m9 I" G0 A$ L$ Q1 b+ Z    是这个时代的人都有这种“理所当然”，还是这位家主特别的残酷？
6 ?$ c" Q$ B4 }
    究竟是什么让他这般迷恋胡姬，甚至不惜花费血本建造出这么一个畸形的地方出来？
  u9 j: J% D0 t3 S
  d2 p+ V' e: R+ w$ t1 [8 ?    “这座迎风阁，到底有多少胡姬？”

, S$ {( _; d( ^1 X9 {% |  Q    贺穆兰和袁放走出这座精致的建筑时，忍不住回身眺望。

    檐牙高啄,雕梁画栋,巧夺天工。

    也不过是座和动物园一般的牢笼罢了。
) `* m8 ], }2 q+ I/ R4 D7 ]; P" A6 S
    “唔，我还真没有数过……”袁放作势摸了摸下巴，悄悄将数字减了三成。“约莫一两百个也是有的吧。”

* D0 @2 `5 V" x    “大部分都是舞姬。胡姬善舞，不光大魏，诸国的权贵富商都有养家伎的习惯，否则招待客人时就会失礼。我袁家邬壁比不得那些高门豪强，他们的家伎更绝色的也有，我不过是偏好胡姬，南方又少胡人，所以家伎和别处不太一样，图个新鲜罢了。”
; z; Q) r& J9 J; o7 H# y
    在他心里，是没把铁娘子当做这些以色侍人的奴隶的，也不认为铁娘子会因为这个对他生出什么仇视，最多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就算是汉人女子，在看见家伎和奴婢时，也不会把自己和这些人归为一类，生出什么愤慨来。

; F' B& I) \  c( F2 X2 Q    主就是主，仆就是仆，奴就是奴。
  G/ t- |% h( T4 `
    生而有别，概莫如是。

- x) e! Q8 |' F3 J    若是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有些身份的女人，都不会对他的话产生太多的感触。但贺穆兰不同。

( m2 H# V: W1 N. o    她来自一个没有奴隶的地方，来自于一个富贵有别，灵魂却自由的地方。
% V* m6 j( o) G/ C/ `' L
    所以她久久地凝望着这座华丽的牢笼，不停地提醒自己：

    “悲悯没有用，错的是这个世界。是这个生产力极度低下的鲜卑落后制度。所以……”

    “不要悲伤，不要难过，不要生气，不要……”

& S, M! x- t+ Q& B* f7 [$ @0 ?1 W    不要个屁啊！

$ M8 H) K" ~3 H# s8 ?6 n) o8 y    若是拓跋晃要想处置这个死胖子，她第一个帮忙抓人！

% ?; d" n# X1 h# ~) j' R* H    只要有机会，她一定毁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 A( k0 b9 b/ N* B0 H    .

    接下来的时间，袁放确实带着贺穆兰逛着袁家邬壁。这位袁家家主也许在“色”上是个恶心的人，但在经营家业上，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2 Z( ^* Z, z3 `
    早上闹虎的集市早就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她杀了老虎的那个地方被厚厚的沙土覆盖了起来，想来再过一段时间，就连血渍都没有了，比用水冲刷还干净。
4 C% L8 v0 H* t- L, }
    她看见袁家邬壁被收割过后的田地整齐的排列在那里，地里还插着一直没搬走的假人。有些小孩子在田埂间玩耍，见到这位家族过来，一窝蜂的掉头就跑，袁放也没有露出什么不高兴的表情。

: L3 ~# P. n$ C1 _1 w    袁家到处都有马，还有不少铁匠铺，这和南方汉人们聚集的城镇非常不同。北方六镇里，随处可见马匹和铁匠铺，那是因为边关经常受到柔然人骚扰，人人都不得不随时做好上马应战的准备。

( z/ N: n+ y0 Q$ f0 D- \" h    可袁家这样，就很奇怪了。
8 y6 v0 P: u) x( f
    注意到贺穆兰一直盯着铁匠铺和马厩看，袁放只是一愣，就明白了“铁娘子”为何好奇。

    他对铁娘子有好感，自然是有意交好。

    “听说西域为了抵抗马贼沙盗，民风彪悍，即使是女子也能作战。在我们魏地，北方的重镇都陈有重兵，武器和马匹都是常见之物。但其实南方也不太平。自汉末以来，陈郡因为地理位置险要，屡屡受到贼寇侵扰。过去陈郡因为有谢家在，还有一个强大的依仗，现在谢家败落，又大半去了宋地，只剩下袁家苦苦支撑，不得不尚武起来。”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不像是一个酒色过度的中年猥琐男人。
' r, v) u& v0 w7 J+ Y# g
    他只是很冷静的在说着这些话，就和在说着“这不过是图个新鲜”时一般。
. d! R4 O$ x0 G/ l# D+ |
    “铁娘子，你觉得我们袁家邬壁的位置如何？”

    “地处要冲，依山傍水，无论是前往哪边都有道路，不远又是淝水，若不是这里是您的邬壁私产，建个城也丝毫不觉得浪费。”

    贺穆兰毕竟有两世的经历在，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7 b+ J- P9 g2 a$ J0 p4 e0 n
    “我听说在北方的六镇，那里的人们虽然过得非常辛苦，但也同样非常的坚强和热情。在那里，一个普通的军户也能对付两三个普通人。鲜卑人的身材比我们汉人高大的多，但是头脑却意外的单纯，会为了陛下的一声征召立刻不要任何东西的投身到战场上去……”

* T% C& W5 w2 W    袁放看了眼铁娘子，似乎是在看到她脸上的黑纹后得到了某种安心似的接着说：“你是西域流浪武士，所以我才敢和你说这些有些不敬的话。”

. P* l0 i$ _9 O/ N. [7 Z1 Z) |) e3 t    啊，抱歉。

' A4 d* t/ Q8 z( e3 S4 Q    我这身子还百分百就是北方的军户，那种头脑单纯的会因为一声征召就上战场的笨蛋。
7 V( o+ X% S% L7 W" a; @
  _2 l& E! }. k    妈的，花木兰到底是为了什么去打仗啊。
' ?( p1 R- g$ B7 e3 c" u$ M0 \. S
    就为了被人说“真是意外的单纯”吗？

. J" W* d8 z0 |3 j, x( C    “我虽然也很佩服这些人的勇气，但这在南方是行不通的。袁家邬壁百年来一直是汉人在管，以前我们属于宋地，陛下打赢了刘宋后，四州尽归大魏，我们又成了魏人。正如你所说，我们袁家处在南北重要的关口，可以说，这是大魏最适合经营的地方之一，所以我们这里才能见到这么多南货北货，连西域的珍奇异宝也不少见。”

7 B" I! m9 K6 [4 \! H1 N5 z    “如果宋魏一旦开战，或者两国出现一点势力不均的情况，袁家就到了灭顶之时。”

" g- l/ f) H: r$ g    贺穆兰眨了眨眼，马上就明白了袁放的意思。
. Q) n& o; \9 `5 z
) J$ ~% }, F% _$ p: B    “你是说，因为宋魏还维护着表明上的‘和平’，双方都不想袁家倒向另外一边，所以袁家反倒可以在这个关口发展？”

; b5 C0 s- d  m+ r4 f6 j! {* R    “是。如果打仗的话，袁家就不存在了。如果刘宋太弱，或魏国太弱，袁家邬壁就要被迫参战，因为没有一位君王愿意在这么要紧的位置放一个事不关己的势力。我们最终还是要选择自己的立场，才能继续存在下去……”
0 y: v& r$ m3 Q. X; E* U; T
    “因为看透了袁家邬壁的显赫，不过是随时可以在两国交战中消失的镜花水月，所以像我这样‘奢靡无能’的家主才能保住这个位子。我的父兄都是英明坚毅的家主，拥护者如云，但最后都莫名其妙死于非命……”

    贺穆兰猛地向他看去。
+ m: |7 t9 {; ^  D9 v
! u& t: c, A* W3 D& l    他这是什么意思？

0 z2 D( l* x' C7 M    他是想和他说，他虽然又胖，又无能、又好色贪婪，是因为想要麻痹两国的视线吗？
+ m4 h5 [- X0 P# e
5 c8 p/ ]+ ]* Y    开什么玩笑！
+ I9 w& J2 E- [/ p9 Z; B5 {
    就算有这个原因，那也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再说了，这么一个长得不帅，个子不高，还没什么特色的家主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很毁气氛好吗？
7 L* [, s5 v' ~, A$ B6 ^
    正常套路难道不是一个长相邪魅的帅哥说着自己堕落糜烂的苦衷，然后娇弱而又善良的女主角为了他的苦衷默默流泪，从此邪魅反派为她浪子回头，或男主角登场抢走女主让反派彻底黑化什么的……

5 [5 o) m! U: a% r2 a7 {3 z/ u# |    我又不是女主角！
7 ^' `: E+ q) n9 O' w3 F& G
: F5 j4 R0 _4 Q5 @    是了，是为了“狄姬夫人”。

$ p1 b0 a& F( b    可是就算说他夸耀自己再多，她也不会为了你和“狄姬夫人”说好话的。

    性别一致，这完全没有可能嘛！
) o) S9 Y2 j: I9 I- U. L* l, c
7 A' y- X! e5 v  F" q* Z% e* R& T    袁放丝毫没有察觉到贺穆兰面部的僵硬，还在继续诉说衷肠：
6 |# O* I) q4 G1 R2 D4 Z) h7 D
: w. i! K6 y' G& _% k0 s6 u& j    “……所以，即使我养战马、磨砺刀剑，也不过是因为我懦弱胆小，为了日后自保作出的选择。当然，我们袁家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两国开战，你一定没见过十年前那场魏宋大战，附近的河水被染的通红，连饮水都不行了”

    “我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

    我真不是……

. E  g9 {# A% r/ a    “家主，家主，不好了！少家主带着几个家人去找狄姬夫人了！”一个家臣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到他身前就噗通跪倒在地。

+ T; Z' Q- t1 N6 {3 i( y: h. w2 t7 F    “他找狄姬夫人做什么？”

8 ?. h3 p9 @& u% `# a    袁放眯了眯眼。

) u8 j4 l- E* S' w* \0 m3 h    那家人看了一眼铁娘子，吞吞吐吐道：

    “说是，说是铁娘子打死了我们家高价买来的老虎，又把虎血虎皮都糟蹋了，要……要……”

2 _3 U. }% ~/ [% c    “到底要什么！”

( ^9 B( C3 j! c& O! ^7 X    “要狄姬夫人赔偿！”

; m+ O' R* s& f4 Y, |' ?% g% `5 u3 d    贺穆兰根本不想知道这个“少家主”是谁，一听到狄叶飞可能被不知道什么家伙缠上了，掉头就往燕飞楼而去。
1 p* q: L! [* I
9 S# v8 q& q# `9 a, r0 w6 M    袁放知道铁娘子是狄姬夫人的贴身侍卫，也没怪她的失礼，反倒一边跟着她往回走，一边安抚她的情绪。

    “铁娘子不必着急，那是我大哥的遗子，我膝下无子，一直将他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看待，或许是娇惯了些，但并非鲁莽之人。”
" b! N9 W. H$ |0 v9 R
. R( j- |* w6 r    贺穆兰没有理他，只埋着头往前走。
1 w/ u) F6 E6 D. @, t8 E
$ T, t$ f' f5 e5 h    谁担心他那便宜儿子到底怎么样了！
- Q1 [  S+ c1 l. }- F6 }! l
+ T$ ^( S; N& o) d4 w0 J    她担心的是狄叶飞一个不高兴,让左右把那小兔崽子给揍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16:59
第68章 夜会“佳人”

5 N6 B" F. i: F! |: {7 ]& U    贺穆兰赶到燕飞楼的时候,那所谓的“少宗主”根本都没能上楼。

    狄叶飞的亲兵都是在西域复杂的局势中锻炼出来的，白鹭们又会各种刁难人的本事,即使贺穆兰不在,若狄叶飞不想见谁，就算是什么少宗主也不可能如愿。

  v% }3 I* O* r9 }    贺穆兰听了袁放和家丁的描述,已经把“少宗主”想象成了一个和他叔叔长得一般圆脸、满身都写着“纨绔子弟”的青年,结果出人意料的是,这位少宗主不但并不是什么圆脸青年，反而有一张十分英俊的脸庞。
0 d$ N  T* G7 T+ m# B- [
# T# B  V3 P3 X  S6 d+ Q% @    这人典型的剑眉星目,长相英挺又不失儒雅,楞谁一看,都不会和“纨绔子弟”这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 u# H* M6 X& U" h* o+ ^    都是一窝生的,长相怎么差这么多呢？
  F/ N, @& H" [  ?
' _7 I+ n' l7 h/ ^! G: }8 L    贺穆兰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袁放,再看了看这个青年，赞叹起遗传的奇妙来。
8 {; t+ |' h6 u# ]- C, i- [* J+ l; a
    “袁振，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袁放有些恼怒地紧跟着贺穆兰出现在燕飞楼前，对着自己的侄子毫不客气。

    “见过叔叔！”这个叫袁振的青年倒是光棍的很，一见袁放来了立刻行礼，甚至还露出有些羞涩的笑容：

: W# R2 f4 y7 q% A0 b    “侄儿听说了狄姬夫人的盛名，心中有些好奇，所以冒昧前来拜见。”

    “那赔偿是怎么回事？袁家的脸都给你丢完了！”袁放嘴上说得严厉，浑身的气势已经收敛了一些。

0 A& [& P" _6 d4 y# f1 g    看来这位家主真的很宠孩子。

" T5 M$ u$ I8 [    “……那老虎是侄儿托猎户买的，这死了自然是要付钱。侄儿正苦无借口见这位狄姬夫人，又被下人一撺掇……”
; ^  y; ]5 s8 ^" d: n. [" j
    他瞟了一眼身后某个长随。

    那长随的脸色顿时煞白如雪，一下子跪了下来。
. `2 T  p; ]# i" o2 A3 j/ R4 `
$ d. W0 q  X" m! R3 f+ E    “胡闹！带着你的人走的远远的，不要再来打扰狄姬夫人！”袁放看了眼那个长随，意外的没有打骂他，而是让他以后去马房养马。
2 }0 y" ~$ Z. v2 d2 R
9 U9 Z0 N: R% c6 p, g# `* j    但见那个长随立刻一副活过来的样子，似乎半点也不觉得养马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只是这一个细节，贺穆兰就确定了这个叫袁振的少宗主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还有可能表里不一。

    至少在下人眼里，伺候他比伺候马还要辛苦。
( c* f" r7 ~+ Y0 D. J
% `* G: N9 H$ V    袁振带着下人们灰溜溜的走了，临走时意味深长的看了铁娘子一眼。袁放斥责走了侄子，立刻向贺穆兰解释：

- x9 j, C* ?9 Y* [1 M( C- [7 D+ e* D    “我一直无子，许是有人告诉他此地来了一位身份尊贵的夫人，让他产生了误会。还望铁娘子和狄姬夫人不要介意，不会再有下次了。”
1 @6 @3 h+ u: {
1 Q" ]2 |3 u8 j+ Z+ u0 D$ _    误会，什么误会？

    一直无子和误会有什么关系？

3 {( @% T; i6 }- g" V2 `    “在下会向我家主人转达的。今日劳烦袁家主陪在下游览贵地，在下会和狄姬夫人传达您的善意，并表示感谢的。”
1 J" J9 i$ E6 B$ E- {
    所以你就不要再和我解释啦！
/ @9 D: c. l( h6 A2 e
+ ~: X5 ]* M3 b    袁放见贺穆兰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放心的走了，贺穆兰等他走的没影子了，立刻返身上楼，边走边问狄叶飞的亲兵：
/ y" O- |( R& N
9 m( ]2 c! _$ j4 r; e  k- ?    “怎么回事？那袁振来闹事？”

, I, p" D2 q% `& B: C    “不像是故意闹事，倒像是要把‘狄姬夫人’逼出来。而且他话里话外都在挤兑狄姬夫人失了客人的本分，倒真是奇怪的很。”
5 ]$ k: t! z- D$ E& }. V2 ^
! n. O' h/ X* H) n3 Q- U    这态度不像是去拜见客人，倒是想赶走家中的恶人似得。

    “那孩子怕是担心我会当上宗主夫人，再给袁放生几个儿子，抢了他的位置。”狄叶飞的身影从二楼的某个角落里闪了出来。

    他根本就不在顶楼，而是一直在二楼看着动静。
9 X1 W* `. A0 t0 p* _% Z6 t( x
! |2 D4 j" c0 s" k    “噗！”贺穆兰一下子喷了。“袁放要能生孩子早就生了，还等到现在才生？”

    说不定纵欲过度亏了身子，早就不能生育了。

    “那不一样，狄姬夫人可是身份高贵、富可敌国的绝色美人，和迎风阁里哪些胡姬不同……”狄叶飞看着笑意突然消失的贺穆兰：“你怎么了？在迎风阁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还有，你怎么是和袁放一起回来的？”
, e( v9 s: n# n; U; T! {
) {: h/ X# V/ i! ]# s& H    贺穆兰一想起迎风阁里的见闻就有些烦躁，待听到狄叶飞说起，忍不住就问出了口：“你也觉得迎风阁那种事是对的吗？”
. A% @$ Y: k1 J! ~5 f, [
    养着一群胡姬就为了“招待客人”和“发泄欲望”？
/ S1 {9 @" Z2 H; D$ e$ Z7 D9 e
: {; Q2 n* n' t2 f/ Z0 }    “当然不对。身为一地宗主，钱财要用在对邬壁有用之处。但凡训练人马、置办农具、采买货物，哪一种都比满足Y欲要有价值的多。这个袁家主也许不傻，但私欲太重，不成大器。”

5 S: |6 i  v1 ~' t/ x    狄叶飞不屑地挑了挑眉。

" {! k* F5 J7 `& S    “我是傻了问你们这个……”贺穆兰揉了揉额角，“要说我怎么和袁放一起回来的，说来话长。我们回屋子再说。”
/ x* p! @: R8 W1 h4 z* E
% ^% O% o4 J  U8 c" p" z7 U    “那屋里也许还有机关，就在楼上空旷的走廊里说罢，让亲卫们守着。”
2 R: G6 ~# g" H
1 A6 E( N$ T" c    两人又上了一层，贺穆兰开始把自己的经历和狄叶飞说起：

    “我和盖吴去了迎风阁，见到了我要找的陈节，后来……”

    “……那盖吴不知怎么认出了我的身份，当时袁放也在场，我和他不可细说，便约定今夜子时在这燕飞楼后的湖山边再见。”

; E1 |3 R- E2 W( {6 H8 x, |    贺穆兰咬了咬唇。

" O4 I8 V8 T2 U4 u8 Z    “你说这盖吴，为何不揭穿我的身份？”

6 u4 ]9 W3 Y6 ?, N9 K, R" l    “卢水胡人一向不按常理行事。究竟为何，只能看今晚如何商谈了。若能在盖吴那里得知袁放有没有通敌，那就更好了。”狄叶飞思索了一会儿。“听你的意思，盖吴似乎还不知道陈节曾是你的部下？”
2 H1 \: x8 l% g: J) S3 {) _2 V; d# j! l
9 S2 t, ]! [8 |) Y# I: U* M4 e3 ^8 n    “是的，我没看出他对陈节有什么恶意的地方，反倒好像招揽了陈节。”
9 I* F+ _. W# |6 R  a
- D9 U* G# z* A6 ]    “这倒是个好消息……”狄叶飞自言自语了一会儿，“那就这样吧，你晚上去见盖吴，反正他也打不过你。我留在燕飞楼帮你吸引袁放的注意，我会安排好手先埋伏在湖边，若盖吴有不对，你就把他拿下吧。”

    他在西域也吃过卢水胡雇军的亏，当下就有些兴奋：“盖吴可不是普通首领，他下面的人极为信服他，他又一直反对陛下对杂胡的态度。若是真能把他抓回去，大魏说不定能少一个隐患。”

    “……这不太好吧，他都没在袁放面前揭穿我的身份，我却设下埋伏抓了他……”贺穆兰想了想，觉得不妥。

    “这样不行，我接受不了。若他对我有恶意，当时就能把我留下了。他既然善意对我，我便不能以怨报德。他对陛下的施政有何意见，并不能让我安心这样做，我毕竟已经是白身了。”
8 c4 k5 \: {4 o4 A! a' @2 d
. h9 X3 X6 W0 V8 R# t    “你难道觉得我想要抓他立功，升官发财？”狄叶飞拧着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贺穆兰。
' w9 A6 |$ T8 ]8 ]  x; i* i0 H
) ~/ K* ^; L& Z$ i, n5 N: M    “你就是这样想，我也不会觉得你有什么不对。何况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贺穆兰聪明的顺毛摸了一把，成功的平息了狄叶飞的怒火，“只是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先探探虚实也好，你觉得呢？”

    “就算不抓他，湖边的人手不能少。”
2 Q7 |9 t8 m5 j% p1 |( F8 Q
; Q# S3 V1 b: G& @, D/ J0 O- p! T    狄叶飞用不得商量的口气做出了决定。“太子殿下有令，到这边都听我的，你若要去也可以，安全第一，小心为上。”

  ~. `( S9 \3 }8 l    “啊……万恶的阶级……”贺穆兰耸了耸肩。“那就听你的。”

4 `% N" a+ @. g0 C3 r! i: a2 p3 R4 `    ***

0 K7 `, ?* a6 k" I9 y8 }    午夜，贺穆兰避过众人视线偷偷来了湖边，在盖吴说的那块大石头边等候他的到来。

    盖吴知道燕飞楼后的环境，说明他曾在这之前来过这里，而且一定对袁家邬壁很熟悉，所以才知道燕飞楼后面有湖，还有石头垒成的“山”。
  I& X/ q1 z0 O- e
/ \( @" b- `+ _0 j9 B    这袁放会和一个西北的雇军首领有交情，果然并非一般地方宗强。
8 }( H  n: J) {4 |0 @
    想到袁放白日里对她说的种种“苦衷”，贺穆兰已经信了三分，至少这位袁家主，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庸。

; Z( a* |" c) c    但这并不能减少她对他不好的感观。
! H( G* h" Q  l+ V& ]8 q
    夜御数女什么的，实在是太败坏了。

    冬日里的风十分冷冽，南方的冷风和北方的比，更是多了一种湿冷，尤其是在湖边，那阴气几乎能钻到她的脖子和袖筒等露出缝隙的地方去。

+ |9 D" y5 z& S  C5 U/ `. s    她吸了口气，努力让冷风将已经昏昏沉沉的脑子吹得清醒点。自到了古代以后，晚上熬夜的时间极少，她已经养成了早早上床早早起床的习惯，今日为了盖吴熬到半夜，也算是“破戒”了。

    想到狄叶飞说会安排人手提前藏在湖边，贺穆兰仔细注意了下可以藏人的地方，却发现没有察觉到任何人的踪影。

    这些白鹭官有这么厉害吗？
; T6 l8 g: u- f& a9 H* X( A4 w
    她印象中，虎贲军的斥侯没这么强悍啊。

9 B! _5 _, {3 A    .
. }+ V; o( S) N' _
$ [7 i7 p9 x+ ]- l8 T- b2 |! Z5 \0 C    “谁在我上面？”
. J& a& U: O0 X0 ]
    一个极小声的声音从湖石上方空洞的位置传了过来。
/ b/ S. D8 h6 e$ [; G# v% M9 I8 \) F; @
    “是我！”

- N5 I& s* e. E; I% {( ]2 I    “这里到底几个人？他X的全在这里怎么回事？”

    “……没其他地方藏啊！”
9 j8 _- t$ q5 `& q9 T8 B
    “什么东西一直敲我屁股！”

    “老四，快把你屁股从我面前移开！你这几天到底有没有洗澡！”
$ ~" ^8 G  c: |
0 E! S  o- h7 [# e! Q% T    “洗个毛！天天守夜的是我！”
" s( ]! P# R" j9 P( n+ M+ h
, x& s, |/ r3 z9 b    “那你别放屁啊！”

    “噗！”
) L" @1 l1 F9 p3 ~) Y, G8 b
7 [$ F3 x. J$ |; d, D' _    “我艹！”
: Y7 `4 Q+ k& ~% B: B" j  k2 N
5 f7 w* J. w# E' [$ l    “别吵别吵，盖吴来了！”
6 B, y  _) F7 [/ c8 j
: f  a& E/ H9 ~- N2 r    一群人吓得屏住了呼吸。

( K* i- N6 |: M1 `5 g5 }* W    “你……怎么过来的？”
# w- m, C& H% h# R( H$ q
    贺穆兰怔愣地看着像是突然冒出来的盖吴。

; N2 {; t* V/ B# N    “这不能告诉你，花将军。”盖吴站在贺穆兰身边的阴影下，微微露出牙齿笑了出来。“还是说，唤你铁娘子更合适？”
( E/ L& W/ F: b; _
4 |% B5 L0 n8 Y6 H+ w+ F    “还是喊我铁娘子吧。”贺穆兰轻声回答。“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这世上能让我盖吴甘拜下风的人不多，赢的如此干脆利落的人更是屈指可数。这力气这般大的，出了你以外，我想不到别人。”
+ K+ I$ H' G9 F/ F* M# j4 E
    “……多谢夸奖。”

    “这不是夸奖，卢水胡人敬重英雄，此话并不是作假。”盖吴看了眼贺穆兰，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么，我能问你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吗？”
+ V" V" I2 [, [# D) T& }' ]
# L$ ^7 M- E5 o* i7 i& D    “那我能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吗？你应该被游县令驱逐，回西北去了才对。”贺穆兰也不甘示弱。

2 Q, M% ~7 @/ n8 [" y    “……我若告诉你我做什么，你能告诉我吗？”盖吴居然露出了笑意。“我虽两次败在你的手下，却对你毫无恶意，这点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希望能和你交个朋友，就像盖吴和‘铁娘子’结交那样，不知可有机会？”

    “我交朋友一向看对方有没有诚意。”
& E" B$ k" @) B9 l* [
    “那我便先说，表示我的诚意吧。”盖吴咧了咧嘴。

    “我有位叔叔在刘宋某个贵人手下办事，有意让我去帮个忙，雇金丰厚。我在梁郡砸了买卖，没了进项，手下们都要吃饭，便去看看生意好不好做。”

& n4 Z( ^# f+ h( e6 O    “再者，我被逼发了那样的毒誓，手下也多有不满。此时换个地方，换个不用和平民对上的活儿，也能稍微平息下众怨。这袁放有去刘宋的门路，能让我的大批手下顺利抵达宋境，所以我在这里。”

    盖吴盯着贺穆兰。“我的说了，你呢？”

6 v, }; r% K1 }: B    “我来找你。”贺穆兰老实回答。

9 N3 S$ s% l% L7 }* Z0 \: Q    而且她已经找到了。

* ?6 b2 ^$ A" _6 r    “什么？！”
  n9 b# S& ^3 B
    盖吴发出了一声简直快断气的呼吸声。
6 X4 ]& i) ]/ [/ [6 {3 o* f9 _; c
    他……他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
; \) t0 c" w: X& \& u: v# k
    湖石假山里。
8 G& L4 t5 M( x3 y: z& H
    “花将军刚才说什么？”

    “老三，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你脚边了？”
' q" }# E$ H/ I3 J
$ c1 D+ \" i! ?8 A1 F, J+ C, u4 }    “嗯，我的心掉了。”

    “哦，原来我刚才踩到的是老五的心。”

    “不是说来找陈郡尉的吗？怎么变成找盖吴了？”

    “其实这么说也没错嘛，找到盖吴就找到陈郡尉了。”
2 }8 {8 ?: s8 S
5 o4 l& \- R; f5 E    “那这卢水胡这么激动做什么？话说回来，难道花将军没看上狄将军，却看上这么个卷毛小子？”

/ t% \0 y3 u' K6 i1 z    “你们想死吗？”

    “哇！”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17:20
第69章 袁放求亲
* l% n6 P7 C, Q# k
    寒风中,贺穆兰解释着自己的来意。
& E# Y) p# l( A* o& f0 \  ]' J3 E
    比寒风更寒的，是盖吴知道自己误会后的心情。
6 l! r* L, t% y8 k" }& e4 J( b# ]
% ~9 r- H: R* {9 D    “……你们偷偷摸摸来了陈郡,又进了袁家邬壁,自然可疑。袁放立场不明，你们又和袁放颇多接触,所以我们便来了。”

    贺穆兰见盖吴终于学会了好好呼吸，也松了口气。
9 ?& c. o6 X( `* Y
    他要是一口气喘不上来死在这，她还要多处许多麻烦。

' {) f+ Y2 [4 S% q7 Q0 e2 m    “竟是为了我们吗？”盖吴低头捂住了嘴巴。“唔，说到底还是为了袁放。”
2 v% S6 \+ j3 k
    他抬起头。

. k& E6 u5 j; K9 x, S    “你们想知道什么？”
4 i5 a6 Y; }/ H  R# u( i) D
! T0 }" ?( u2 G: r: S" @! }0 D0 z+ F    “你竟肯帮我们？为什么？”

9 T% M4 e& D. }( z    莫说贺穆兰不肯相信,就连藏在湖石垒成的假山里的那些白鹭们,也都一个个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 H1 O, l7 t5 v$ a8 k% ~- K
/ T8 q  `- J# E7 n$ N1 m$ Q    “想让那袁放倒霉。”盖吴阴森的笑了起来。“我也是胡人,他弄了那么一个迎风阁,将我们异族的姐妹如同猪狗畜生一般的对待，我为何要帮他？”
2 i' d1 Z# }8 ]  m0 t: Y
    所以他从来不碰那里面的女子，因为他有着“物伤其类”的悲悯。

" y5 @# @8 j) k5 t    都是一样的人，只因为样貌不同，信仰有别，就成为别人眼中的“好货色”，卖来卖去。

    他们卢水胡人生性倔强，不肯屈服，情愿从小学习武艺，拿命性命换取别人敬重的本钱，若不是如此，怕是也不会比这些胡姬的下场好到哪里去。
; O1 p3 V/ Z) _: T+ P' @3 o
& W! X; S/ l' J- R9 [' C/ _. Q    这世道就是如此，可他为什么要顺从这个世道？

    佛家有云：“一切诸相皆是虚妄”。既然皆是虚妄，他做什么最后都是虚妄，那为什么不能按他想的去做？

+ [" l4 Y0 N" V1 s. B6 w7 v    “……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 a" l: G+ j% \    贺穆兰想不到盖吴竟会为了这个不惜得罪袁放。

9 V/ o" J4 Z) H/ j0 h8 ]4 G    “佛说众生平等。”

5 w) u0 Q& z  x, V$ J" b  C" |0 q    盖吴只要一想到白马成全的那个胡姬，想到迎风阁里送往迎来的胡女们面对男人们恭顺的讨好，全身就会感觉变得冰冷，然而他的脑袋却会像火烧一样热起来，只能靠雕木头来平息。
& O& W5 G2 d+ i
1 j  }, M6 g) l, d0 q* V6 q    “竟只有你知道我愤怒的是什么。”贺穆兰的眼里闪动着光芒。“就凭这个，你便是个值得结交之人。”
& o3 \- T% N: U8 ^# V: g
7 L, \" M+ w; x1 X    “嗯？”

8 h/ W/ T2 @7 W7 ]8 D+ H# A# T9 ?4 ~    “我说，虽然你的行为是混帐了点，目无法纪了点。”贺穆兰由衷地赞道：“其实你是个好人。”
+ d8 Y5 q# J# z/ m( J9 A* U$ r
8 K5 {- N2 e1 o! Y( e    她在称赞我。

1 r7 ~$ G3 R% ~$ ^- o, x2 v    可是我为什么觉得怪怪的？
7 d- ]: Q8 q; Z
; O& k4 `8 G$ v: j9 @- e0 k* Q$ j    是哪里不对吗？

    盖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 O! ~/ a, o* ^1 K9 {
4 o' w$ e" m! R    那里正因为“花木兰”的夸奖而“嘭嘭嘭嘭”的剧烈跳动着。
" b8 n5 ]6 u6 e/ |
$ _9 j( B, r5 h8 p+ {    “我想知道，袁放有没有内通敌国。”
  y& r! H2 U9 K: O  u& Q
    “与其说他是内通敌国，不如说是难忘旧主。他们袁家原本就归刘宋，是四州被夺后被迫归了魏国的。在四州，像袁家这样立场的邬壁不知道有多少，只不过袁家势力最强、位置最显要，所以才变得举足轻重起来。”
/ [) R; f- t* n0 y
    盖吴并不单纯是个武夫，分析起局势也是头头是道：“袁家不但有结交刘宋的贵人，也有结交北地的魏国权贵，所以它才能站到现在。在陈郡，只有袁家能够轻而易举的将我南下的几百人马偷送到宋国去，但你问我他有没有投靠宋国，那我就不知道了。”
( w3 W% k, D* E! ]- _9 p! {% i8 y
! ?, w- ]3 o" r, @% C2 S    “……他怎么送你们去呢？”魏宋边境都陈有重兵把守，想要通过边境，除非动武，否则别想过去。
6 U# }( n  X3 t1 }* O% M. s
    “从水路。袁家结交的宋国贵人在淝水沿岸都有部下，只要风向对了，我们乘船而下，便可达到宋地。袁家邬壁的地下有一暗河，暗河出去的那条支流直通淝水，这便是袁家最大的秘密，也是袁家为何可以源源不断的得到南货的原因。”
9 J, }9 M  ~* M* M5 I& s
7 f5 `& m. @' j* k7 ]* q    ***

    一声清晰的抽气声突然在湖石背后响起。
+ C9 [& i4 r/ l5 x
    离得稍远的贺穆兰和盖吴正沉浸在对话中，自然是没听到这压抑着声音的抽气声，可是藏匿在湖石中的众白鹭，和那位应该男扮女装睡在卧房的狄姬夫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

  [; b- i  ?- Z! |* d- ?$ V    这些白鹭都是精于藏匿和侦查的好手，他们百分百肯定他们潜藏在这处湖石周围的时候，这附近绝无其他人。
0 B0 m# a% p# i, A) B4 k5 M
; A+ W4 W0 F% A* f9 w& c, \$ t    难道这处待客的燕飞楼真的有如筛子，四处都是暗道？盖吴无声无息的出现了，这抽气声的主人也能凭借什么法子无声无息的出现？
! Q7 X5 O" s+ u  _; L* B
5 a; h" z+ k4 c    那他实在是倒霉，遇见了魏国最厉害的刺客们。

& Q9 m% _6 Q7 V  k- ]$ D+ O6 J7 M    “抓住他！”也藏在湖石假山中的狄叶飞小声的下令。“不要发出动静。”

" M' @" m, v. U: t( c% `    两个身手最好的白鹭弯着腰，像是猫一般轻盈的掠了出去。随着一声极小声的闷响后，那两个白鹭只进来了一个，表情怪异地对洞中的诸人说道：“是白天那个要见狄姬夫人的袁家少主，还带着三四个人。现在已经昏了……”

- W. k1 C2 l! S. X8 N. _    “怎么办？”
; u( V: j7 X1 G+ E
    这湖石是用石头垒成的假山，里面别具匠心的做出盘绕而上的石道和可以进入假山山腹的穴道，但即使如此，这也是座假山，能藏起四五个人已经是极限，想要再拖一个成人进来是肯定放不下的，别说还有三四个人。

    这下狄叶飞也觉得棘手了。
3 L8 R3 L: _2 M7 P+ Z" E/ _  i
    这可不是什么随时可以消失的阿猫阿狗，袁放无子，这便是袁家邬壁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家主，拥有仅次于袁放的重要身份。

* P) G& z: h4 N, {' z    “狄将军……”另一个白鹭闪身进来。“不远处有个地道，还有人朝这边来，有几个背后背着木桶，带着武器。”
. }9 s8 a* y% i9 P6 J1 _' }
    他说话间，已经有人开始发出声音。

    “是少宗主，少宗主和王林他们怎么晕了！”

  \8 L1 f3 O) t: @3 N6 M& Q7 u    这下子，就算是盖吴和贺穆兰再迟钝也听见动静了。
, c1 e. O& A) O5 |! R# l
    “谁在那里！”

    贺穆兰给盖吴做了个藏起来的手势，独自往传出声响的地方疾奔。那几个后来者大概也觉得不妙，只是苦于背着桶跑不快，自己的主子又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进退两难间一下子被贺穆兰抓了个正着。
2 K0 c9 ?& t/ K( C3 d% v9 ]
    “你们是谁？为何鬼鬼祟祟的在燕飞楼徘徊？”

" P0 b1 X+ B7 ~9 N1 G! P2 ~    贺穆兰拔出腰间佩剑，长剑出鞘时发出了“匡仓”的一声轻响，那几个袁家邬壁的人也不敢再待了，调头就跑。

    盖吴一见到来了外人，立刻闪身进了最适合藏人的地方……

" B: R: k4 t, B' Z$ k    ——湖石垒成的假山之中。
9 H8 |4 G9 L: w7 W0 N  m
: s# s0 j* z6 y    狄叶飞和几个白鹭正在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考虑要不要出去帮贺穆兰一把，猛然间进来一个瘦高的身影，也躲在隐蔽处向外张望。
% ^' z1 o0 y& c/ n" I. l0 |
    夜间黑暗，白鹭和狄叶飞们都藏在阴影之中，盖吴自然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可白鹭们都吓坏了。
: k, r7 }4 B1 ?( \. m1 f# H& Q  F1 a
. f# h8 R( d" s( r- Y( o    被叫做老二的白鹭官像金鱼那样吧嗒吧嗒地动着嘴巴，而且狂摇着手，而老三则是把嘴掩住，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8 z8 p7 w; c( F9 M& j/ E
' L( F" Q& y9 H# j1 ]. i5 B    假山外，贺穆兰轻而易举的抓回了几个逃跑不成的鬼祟之人，背着桶还能跑多快？她甚至踢折了他们的腿，让他无法再跑。

7 z: f9 |! B( i7 F    有一个人背上的桶绳断了，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在地上滚动了片刻后破了个粉碎，刺鼻的气味立刻传了出来，刺激的所有人一个激灵。
6 r! ]7 C6 A# n; i. G
    是火油！
7 J: j% |5 N9 P7 t0 e4 W. S& ^( Z
    大半夜背这么多火油来做什么！

2 g( R( Z9 T! v8 |5 M# n4 ^    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燕飞楼那边，燕飞楼上的火把越来越亮，也隐约有喧闹的声音传了出来。
9 v: g7 _( `" z1 ?5 q+ Q
0 f, K3 ~# ]( r! h* \" j. \, j5 I    这座楼一直是袁家邬壁待客之用，底楼有许多的下人随时听从伺候。贺穆兰和白鹭们是用绳索从二楼而下，自然是没有惊动楼下之人，可是此时动静太响，这半夜又寂静的很，油桶破碎之声顿时传了出去。
5 ~7 a9 ^+ F( X# E, a
    她扫视了一眼脚下躺着的袁振，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会不会坏了自己的事，再看了看已经抖得直如筛糠的众袁家下人，叹了一口气。
9 z  z6 ?# w1 Y) [4 m0 N7 R' S
8 v* A4 s: M% y$ `) i  ]# X, ^, |    “只能委屈你们了。”

, X2 B! U$ i& ]& v' I3 B6 E    她在众人惧怕的眼神中伸出手……

. A. d7 v$ ^1 V0 c9 I    一一将他们打晕了过去。
( J9 @. W0 V8 B1 v9 T6 p- G
9 f4 V8 n6 u/ ?$ ~" a8 ~    ‘真奇怪，这时候白鹭应该来扫尾才对，为何没有一个人出来？’

    贺穆兰看着倒了一地的不速之客，轻轻出声：
/ ^' Y3 a* D4 y9 p6 q
9 j% B: ]- e- F2 e4 w    “盖吴，人已放倒，你该走了！”
7 k! g0 B( `1 T# y: }  I7 A
    盖吴从假山里显现出身影，露出对着贺穆兰抚胸行礼：“这燕飞楼四处都是暗道，你们多加小心。”

0 t7 H3 [+ h: y. V# \/ s    他看了眼地上的众人，尤其是袁振，意外极了。“你杀了他们？”

  c6 L& R2 @7 [6 V( q% x    “当然没有！我只是把他们打晕了！”

    盖吴语气中的理所当然吓了贺穆兰一跳。
( V. W7 n7 u. u
% L6 d9 I3 D/ a, |5 D2 u- g    谁会莫名其妙的杀人灭口啊！

    “其实杀了还是好事，拖到哪个地道里藏起来就是。只是现在时间来不及了。”盖吴看着已经开始往这边移动的火把。“我先回去了。若有麻烦，派人去迎风阁送个信，我们卢水胡人送你们出去！”
6 U5 m1 M+ `( _$ T9 x# b
. _: t3 v7 }- H3 ~0 d$ i+ J3 D5 H    刘宋之地可去可不去，在他心里，为了生意冒险，还不如结交花木兰这个朋友。至少花木兰是当世难寻的高手，而那边那个只是快要失势，朝不保夕的王爷。

$ c* I+ q6 E+ u$ d/ K8 U    好不容易两人有了点交集，和花木兰比起来，袁家邬壁也算不得什么。

    盖吴丢下这句话，拔足狂奔了起来，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贺穆兰的视线里。

    随着盖吴离开，白鹭们总算松了口气。

    刚刚真是吓死了！

    万一被看到了，会不会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弄僵啊！

7 s/ @9 S2 i7 h) ^0 c    说好两人密谈，结果埋伏下一堆人手什么的。

% u! Y9 t0 \6 N* I    只有狄叶飞脸色不太好。
$ w) i! D% ^3 L5 J- a
% l% `: }+ s* W  I1 u, ]/ u) K    燕飞楼明显是袁家监视客人的地方，而且有不少的通路。否则盖吴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这袁振也不会无缘无故半夜带着下人和火油来这僻静的地方。
0 C! V7 E/ M5 N9 T7 t3 j7 L
    燕飞楼四周虽有太守借来的郡兵把守，但这毕竟是袁家的地方，若还有密道直通燕飞楼内部呢？那岂不是一下子就被烧了个干净？

0 {2 N% U( ^5 ]4 t* |- ?    “狄姬夫人”和“铁娘子”都在顶楼，等跑下来，也不知道已经烧成了什么样，这整座楼都是木质的，现在又是冬天，天干物燥……
: ?: e; E8 E* x
    袁放难道早就看出了他们不对？

" r! z& l% p6 X+ E    还是袁振的自作主张？

    狄叶飞和一群白鹭藏在假山里不敢轻举妄动，一群郡兵和袁家的若干家人已经赶到了湖边。

; G- T4 o+ ~+ g* |# c$ b5 M    贺穆兰站在“尸横遍野”（？？）中，望着举着火把灯笼跑来的众人，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只不过是半夜出来走走……”
+ w2 M* b! U8 z, B9 K0 }% F8 i
    “想不到还能抓到一群笨贼。”
; a' Q/ o" K, }
0 ~+ P& X) o3 I; u    ***

    “振儿怎么会半夜出现在燕飞楼？你说是铁娘子把他抓住的？”袁放听了宋二的话，立刻从床上一下子爬起身来。

    宋二的脸色不见得比袁放好到哪里去。
# v: ^) D6 d' ^) h4 c: |- h& m% n: Y
. i- o+ P) t" s9 \& e    “以前就和你说过你那侄儿只知道玩手段卖聪明，行事又恶毒，除了那张脸能做人以外，根本就不适合当一家之主。他大半夜带着一群护卫从暗道去了燕飞楼，还背着火油带着火镰，想要一把火烧了燕飞楼……”
6 x/ {6 g# w5 z
* U* c$ L) I  X( J( v    “怎么可能!”袁放惊得鞋子半天都没穿起来，一脚蹬开伺候他的贴身丫鬟，就这么穿着袜子站起身来。

    “铁娘子放了其中一个来报信，下人报到我这的时候，他浑身被泼满了火油，惊得我连觉都不敢睡了。那人是你侄儿的心腹，他都一五一十说了，还能有假！”
. {) a7 `& _% M2 c+ M% R8 Y6 c% _
    “我白天明明已经和他说的很清楚，这狄姬夫人是客人，不可怠慢！”
5 ^- O3 ^6 \/ g0 Y: f7 B! R. D6 J0 z
    “怕就是你这个话刺激了他。他多年来顺遂惯了，你那些胡姬他也是想睡就睡，想送人就送人，突然遇见一个不能碰的，怕是要多想。总归不是你的儿子，仗着自己是袁家唯一的血脉，一点都没办法让人省心！”
" X+ `5 j8 c* r& v0 t# H9 z
3 {% F) _, d% [( R! j1 s. L    宋二先生立在袁放身边，一点下人模样都没有的说到：“这狄姬夫人身后站着的是费羽太守，虽然说并非亲眷，但难保这狄姬夫人还有没有其他人脉。你若是弄出什么波折来坏了我们的大事，别怪我们不客气！”

    宋二先生一直担心那绝色的女富商勾了袁放的魂去，所以三令五申，和其他买来的胡姬怎么弄都可以，只有这位身份不明的夫人只能商谈生意，不能牵扯感情，他也应允了。

    这几天看来，虽然袁放对这狄姬夫人热络了点，但也没贴上去凑人家面前，和狄姬夫人见面也少。虽然宋二不相信袁放就这么放过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儿，可也只能常在身边提点。
( D0 W2 H& Z2 |5 i
: k) [* _9 t5 }- B8 j    如今看来，袁放倒没出什么问题，袁家这位公子却是扶不起的阿斗！

+ s; @9 P% X. ?: V    这下连他都没法子回去和主人交差了！

    “闲话休提。现在问题是怎么把袁振要回来，尽早补救。”

    袁放开始自己穿鞋。
- V. y/ _! u9 y7 U
    “还望宋二先生教我。”

    “教，怎么教？你的好侄子带人去烧楼，那可是几百条人命啊！你待客的地方外面有地道直通内里，换成你你翻不翻脸？那狄姬夫人不是脑子空空的笨蛋，一住进去就找到了隔墙和铜管，她会不起疑心？”

    宋二先生说的很不客气。
* d, P; ~. F$ `. F3 T+ l
3 n& }3 m8 T$ Q  }- W    “恐怕就是因为她不相信我们，那铁娘子才会半夜都不休息四处巡逻。这下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 }: @8 f2 o$ W0 h
    宋二蹙了蹙眉。

    “要不然，索性用武的!”

* ?* c. c/ Z, J9 ^, P    “不可！”袁放急忙出声，又顿了顿，“我侄子还在他们手里呢！”

0 i/ Z7 q. [7 m& y    “那你就亲自登门，负荆请罪去吧！”

, f7 u+ s5 C! T& G    .

    燕飞楼内，贺穆兰等人比袁放还要头疼。

    “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把袁振的嘴堵着吧？”贺穆兰的脸上半点刚才抓人时的凌厉都没有。“我都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 X% U; ?3 r3 K. p
    “我们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下面要做的就是想法子安全离开袁家邬壁了。”袁振现在被绑在那间又有铜管又有隔墙的主室里，又有亲兵把守，就算醒过来也走不脱。
, }: E8 d; [* A" K+ ~" J8 {
- _8 a% u! `+ }" Z: S; w    “这人暂时不能放，等我们安全离开了袁家邬壁，谅他们也找不到狄姬夫人和‘铁娘子’。”

    狄叶飞看了看一身女装，嫌恶地一皱眉。

    “也就南边局势复杂，若在西北，有这样的宗族，早就被铁蹄踏破了。”
) m! W1 M3 D0 Q2 Y
    “就是因为你们的手段简单粗暴，所以西北才屡压屡反。你们就不会好好找找原因吗？”贺穆兰翻了个白眼，“这事就交给你了。反正我就是个女武士首领，你才是那个‘女王大人’。”
1 _8 {, J3 P7 ]! I
    狄叶飞一点都不担心袁放会如何。如今是袁放理亏，袁家唯一的血脉又控制在她手里，莫说“狄姬夫人”只是“受惊过度”想要回项县，就是此时他狮子大开口想要敲诈一笔，袁放也没有办法。
: E0 h& g' f+ j2 E% L* s
    下面要做的，无非就是等了。
" y: S' M3 u8 j/ o- U) L- }7 l
    狄叶飞和贺穆兰都以为袁放就算不马上就来登门要人，至少也要先派个管家什么的安抚下，比如说那个看起来不怎么厉害却是袁放左右手的宋二先生。
- ?+ i6 s! D2 H0 m+ l- q
. |( j1 l! x$ ]* p% d8 @: x5 Z    结果直到第二天早上用过早膳，袁放才带着宋二先生和几个重要的家人匆匆拜见，希望能好好谈一谈昨夜发生的事情。

    此时贺穆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半夜要和盖吴商议事情，一直熬到半夜都没睡，后半夜又担心袁放来硬的抢人，一直忍着没睡。太阳出山前后是熬夜之人最困的一段时间，心理素质强大的狄叶飞居然能在发生这么大的事以后眯上一觉，而她却要睁着眼睛等着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的袭击。
6 c" }: |9 x6 ~/ n+ J7 R( t- I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 l& \' @. U& l7 Y    燕飞楼的主厅里，一身绛紫色华服的“狄姬夫人”依然是那么明媚动人，只是脸色苍白，就连眼下都有淡淡的阴影（画出来的）。

2 n* ?% g2 h( ~0 l  V# s3 k. N    而她身后忠诚的女武士则依旧是那副坚毅少语的样子，身体站的笔直，一双眼睛直直地望向前方，无悲无喜。
. B9 F9 L) @" {+ R3 v
  T2 K- ]0 ~: _- k  Q    袁放见到这架势就露出一脸歉意，开门见山地说道：“昨晚之事我已经全部知晓，此乃袁家之过，我决不推辞。只希望狄姬夫人给我补偿的机会，能弥补你受到惊吓后的损失。”

    狄叶飞真要坑人的时候，那也是坑人不眨眼的。

    “袁家主，在来袁家邬壁和您谈买卖之前，费羽太守就劝说过我别来。我毕竟是个妇道人家，您又偏好胡姬，不能让人不多想。我是相信手下人的本事，也相信您不是个会被欲望冲昏头脑之人，所以才一意孤行的亲自前来袁家坞商谈，希望能表现出双方的诚意，谈妥合作之事。”

    狄姬夫人惨然一笑。

    “可我却不知道，袁家主不是想要我的人，而是想要我的命。我和您无冤无仇，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去买别的铺子就是，何必要弄出人命来呢？”
# `$ x0 G0 c) Z) F; l1 |
    狄姬夫人挤兑袁放的话一出，宋二先生和他身后几个管事脸色微微难看了起来。

    倒是袁放依旧是那副十分悔恨的表情，连连摇头。

- j" I# V8 w5 M4 L: M$ R- Y- z& u    “夫人确实是美人，若说袁某没有动心，那一定是骗人的。只是这世上美人千千万，什么人是值得平起平坐的客人，什么人是可以豢养的宠姬，我还是分得清的。先前借口将夫人留下，也不是因为袁某看中了夫人的美貌想要借机行事，而是另有缘故。”

) V0 Y* a9 m; g    这袁胖子好口才。
1 _3 ~; W! E7 A7 V- j0 o7 q0 l  D" H
    贺穆兰脑袋昏昏沉沉，他说的话也听得是模模糊糊，她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皮阖上。
4 O8 N# z  b8 Y; `/ g
; v# t! s7 _$ u! }7 w# E* S/ v- T    “我不明白。难道您留我下来就是想要把我们一群人烧死在这楼里吗？”狄叶飞可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这燕飞楼究竟还有多少密道？我只要一想到我一合上眼就能有人偷偷摸摸进了我的房间，连眼睛都不敢阖上了！”

) d9 G2 V/ ^& R% @, Y    袁放也没想到狄姬夫人居然完全不按照他说的话接，只能无力地解释：“袁家邬壁乃是先祖所建，既然是为了防御外人攻击，自然机关不少。也不只是燕飞楼这样。这也是为了居住者的安全，若有个万一，不至于被一下子围死在里面。若说只针对夫人，那就言重了。”

5 b& U& q& D3 d: T/ w    狄叶飞心里暗暗一惊。
. O# f6 r/ x' T# ^1 G
2 w; A: y: U& ~1 R8 ]# S, K3 i    按照袁放的意思，不但这燕飞楼有暗道，各处都有暗道。盖吴说他去刘宋是通过袁家的暗河，那就一定还有地下水源。想要灭了这袁家，除非从内攻破，一举擒住家主，否则袁家四通八达，他有太多的法子逃跑出去。

    “也罢，我知道狄姬夫人一定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徒说无益。我那侄儿一直担心我若找个夫人会不再疼他，他少小失亲，平日行事也有些偏激，都是我们这些大人惯坏了。”袁放顿了顿，“我原想着等狄姬夫人和我再熟悉一些，才提出此事，如今这样，为了表示诚意，我还是先说吧。”

    “狄姬夫人，我知道你有西域的珍酿‘美人泪’，想来你的商队能够交易的西域奇珍也是数不胜数。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和袁家合作，大赚个一笔？”

    “哦？家主是何意？”狄叶飞坐正了身子，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 m: B: j9 P( d3 J+ g; J$ f
    袁放看了眼宋二先生，这正是他们晚上想出来的办法。
2 g) @5 O, z: q# N* n: i
0 [( h/ X' b2 _4 `6 T' T    用利益将双方捆绑在一起，哪怕是有杀亲之仇，也能暂时合作，更别说只是一场虚惊了。
% N' V- ^1 M- s+ Q) z" H! v
7 s3 b1 f# `3 ~" Y& q. }; R; _    “项城虽然位处南方富庶之地，但大魏毕竟经营不久，比不得汉人高门聚集的洛阳、和鲜卑贵族云集的平城等地。我知道夫人选择这里是因为有费羽太守庇护，但费羽太守在此地已有四载，政绩又都是上等，也许很快就要高升，像我们这样的商人，开辟一条新的商路颇为不易，到那时，夫人倒要添出不少麻烦。”
4 a3 w, r3 \) M2 q( S
    袁放见狄姬夫人听得认真，心中也是一喜。

% \& D0 I" |. S9 r3 m    有门！
5 U& {% {& \( _
1 K$ e# M& C# o4 W) l    贺穆兰听的眼睛已经快要合上了，猛听得狄叶飞突然对自己道：
* E6 D5 b* z; Z2 f& ]
    “铁娘子，袁少主这时候一定是醒了，吩咐家人不要怠慢，若醒了，记得伺候他洗漱用膳。”
+ i8 V2 ?2 |3 ~4 X! m( j
    贺穆兰一下子醒了过来，道了句好险，连忙称是就往主室而去。
, U  F: \4 u) r+ X7 |% {. F
* _$ G/ C2 D( A; p  [    她知道这话是说给袁放听的，所以吩咐白鹭们也很随便，又见那袁振根本没醒，就只嘱咐千万不要解了他的绳子，也不要少了人看守，要醒了给点吃的喝的，就随便找了条布巾要了盆水，洗了一把冷水脸清醒清醒。

    袁放拿不住狄姬夫人支开铁娘子是信不过铁娘子，还是故意表示出自己的善意。但他口中却是不停，继续示好：
( I; q1 x8 D" z& X$ v
; N8 M6 `; S: {+ y/ n# _! i    “费羽太守不会永远在这里为官，袁家邬壁却是跑不了的。我袁家在此地经营数代，邬壁墙高田广，又有荫户数千，正适合长期合作。若夫人愿意冰释前嫌，还回我的侄儿，我愿将与刘宋通商的商路与夫人共享，助夫人在南方打开局面！”

    “袁家主对您这侄儿，倒真是情深意切。”
' B  j( O8 o0 W! e9 W
$ ]: X( C  \/ x; v5 n    “我就这么一位血脉亲人，自然是要多操心点。”

    袁放长叹了口气。
1 w  _: x. F6 m$ J$ [/ ?
1 b/ h+ I. [6 G1 I' f% Y3 h    狄叶飞此言倒是不虚。这袁放之前一定是想多观察一阵子，再决定要不要合作，或许还有其他打算，想要在这场商议中占据主导地位。
( I2 z$ h& {8 U( n8 z6 b
; r5 r1 p. t) b. A) _    可是被他那脑子不清楚的侄儿这么一闹，就只能先行示好，主动把主导权交到她的手里。
1 n& S" P% s/ h/ V
    只可惜，他不是什么狄姬夫人，也没有什么货物可以拿去南宋卖。
8 @/ u  L( v. h2 J/ I( H9 L4 u
6 }+ R$ `- _: P8 ]+ s& q    否则，还真难保“狄姬夫人”会不会动心。

    “袁家主，您如今是邬壁的主人，您说愿你我双方放下嫌隙，一同合作，我自然是信的。可我与您那侄儿却有了龃龉，难保日后处的不愉快。所谓合作，当然要双方互相信任才能继续。我也不想哪次再来袁家邬壁，被一把火无缘无故烧成了柴火，我不是每次都能找太守借来郡兵的……”
% `0 r' b. K; ]3 f3 |4 l4 }& |+ I* [
    他说的也是现实。谁也不能保证这位少家主对“她”没敌意，要是以后再故意下绊子，别说作生意了，说不定人财两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3 ~% K$ X3 M. n5 d! |# C5 {    袁放打从心眼里就瞧不起那种娇滴滴的胡姬，认为她们只能成为玩物，雌伏在男人身下呻吟。他收集各国的美貌胡姬，无论是有些聪明手段的，还是如如今迎风阁楼顶那位性烈如火的，一旦以利诱之，以权压之，只要略施手段，无不乖乖就范，任他施为。
" p$ M2 I& ^( U2 X5 {+ E
% s9 q2 A! @: j4 |) d    但他面前这位狄姬夫人，真是不可让人小觑，说话间就把局势引到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反复提醒他的侄儿还在她手里。可要说撕破脸或者完全没谈下去的想法，却也没有。

    若说她对这生意没意思，满心只有愤怒吧，她又叫心腹的铁娘子去善待他被关押起来的侄儿；可若说她想做这个生意吧，如今就该见台阶就下，想法子为自己争取好处才是。
% L0 o" z: ^* c) z- F( s* u7 }
* @' r$ I3 E& f    结果她油盐不进，非要他先保证她的安全，才肯继续往下谈。
7 |8 @; ^0 D4 r; A) Q- {
& U: f8 j# J. _- ]! A    还是说她真是被那小畜生吓破了胆子，已经生出退意了？

    若真是这样，赶紧给些好处，就算是多赔些财产，乖乖送走了她才好。

) o2 @. n* k7 @! g9 D' C, E5 T" P2 |    “狄姬夫人要真不相信袁家，我袁家愿意将大同坊那几间铺子送与夫人，当作赔礼，从此以后，只要狄姬夫人来袁家邬壁，我袁家一定礼数齐全，尊为上宾。”袁放不住苦笑，“狄姬夫人也无子嗣，自当知道没有子嗣的苦处。我袁家就这一条血脉，希望狄姬夫人能够海涵。”

0 v4 `, `) ~, @$ j2 n+ r. U    狄叶飞不是真的狄姬夫人，自然没有太多感触，但此时“铁娘子”刚刚回返，他一眼看到花木兰，想起素和君和他说起过花木兰不能生育的事情，突然就发起了征。

$ }) a3 D" T# ?: q+ s    没有子嗣真的这么可怕吗？情愿为了一个混帐不停的擦屁股，就为了让那个位子上坐的是一个姓袁的家伙？
* n$ m) P2 N! u$ Q% k" |
    血脉延续虽是天性，但这世上能把两个毫无相关的人从此连为一体的，大多数时候都和子嗣无关。为何世人如此看重子嗣和血脉，甚至能让袁放这样的聪明人都变得盲目和妥协？

    “夫人，事情已经办好了。”
  d: k$ i& D5 E' q2 p( J
    贺穆兰见狄叶飞望着自己发怔，以为是自己回来的太慢，连忙又解释了一句给袁放听：“我已经亲自确认过了，袁少主现在很好。”
1 {! v* v& Y6 s/ N9 L. i& \
    袁放听了铁娘子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露出关切的表情：
5 w/ }+ C! b# I
! T  H& S2 T/ ]    “狄姬夫人，我已表达了我能提供的所有诚意。若你愿意放下心结与我袁家合作，刘宋庞大的商路就等于向你敞开。刘宋百工齐备，丝绸和珠宝都巧夺天工，远非北方可比，即使是西域，刘宋的丝绸和用器都很抢手。”
8 a& @! H1 J# k* d( }! H
    “若你实在不愿，我袁家立刻就将那几间铺子的地契送上，恭恭敬敬地送你们回项城，决不食言。”

2 X; z% g) \( l; D    这下子，无论是贺穆兰也好、袁放也好，甚至是宋二先生和其他心腹管事都一齐看向了“狄姬夫人”，等待她的决定。

    任谁都可以看出此时上策是同意和袁放合作，商人牟利，只要有利可图，即使与虎谋皮也有可为。更何况狄姬夫人曾经亲自去过集市，自然知道袁家肯定有某种渠道能够长期偷运东西入魏，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南方的特产出售。现在先答应下来，握着袁振再和袁放慢慢谈判，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2 J; H7 l% E& J; ]; `# t1 Y9 Y$ v
) I$ r$ _; H9 V- n- k' P; u  Y    即使狄姬夫人真的是个无知的妇道人家，此时只想拿点好处快点离开这里，袁放抛出几间铺子赎回袁振，也已经有了足够的诚意。项县的大同坊是陈郡最重要的行商之地，那里的铺子价值不菲，否则狄姬夫人也不会为了几间铺子冒着被色中恶鬼侵犯的危险亲自前来。
0 u: a! [5 x+ J3 C1 b
    此乃中策，也是最安全的做法。
8 X( @2 w% n, y) _
. [. j* v. o% ?+ f    所谓下策，就是继续不依不饶的和此地的主人讨回公道。莫说现在他们在别人的地盘，对付人多势众，就算真是袁振丧心病狂做下了火烧燕飞楼的事，以狄姬夫人现在的情况，除了回项县向费羽太守告上一状，也做不了什么。
* i1 t9 r/ Z. V. j' W  d
    宗强之所以连朝廷都为之妥协，弄出个“宗主督护制”，不是没有原因的。
8 H. T) |7 a3 H/ @
8 m! f1 V- L4 m* `5 Z/ P: y0 K    狄叶飞想了想，他们都是演戏，玩大点反倒好做周旋。此时拿着几间铺子灰溜溜走人，从此就再也没有这般在袁家邬壁打探虚实的机会了，二来那袁家公子似乎是偷听到了盖吴和花木兰的对话，万一现在交回去，结盟不成反倒结仇，知道了袁家地下水道的秘密，又不是合作关系，这袁放怕真是要想法子杀人灭口了。
! v9 ]# S' p: I2 A# E' Z
    所以狄叶飞作势思考了一会儿，主动询问袁放：“我若和贵方合作，如何分成？你如何保证我就一定会获利？我南来北往，不常在此地，西域到刘宋的商路如何保证安全？既然要合作，这些都要提早说清楚才是。”
6 V1 h4 N/ q8 [
# E0 L- A- G0 W7 [    “还有袁振，我得和你确定如何合作后，才能将他还你。”
& B  ~% u8 o7 f6 z
/ j2 Y  V' E3 `4 d# c  k    “那小畜生冒犯了夫人，让他在您那吃吃苦，也算是给他点长进。”袁放见狄姬夫人终于表态，也是大喜。

/ Z% A" O) \9 ~* E    “既是合作，自然是五五之数。”

7 u9 B" @6 e& u    他已经听说费羽太守夫人也参了一份子，和这位狄姬夫人一起在做生意。若能搭上陈郡太守的路子，从此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不需要像这几年这般做得如此小心了。

    “无论是鄯善的绝世珍酿‘美人泪’，还是西域的奇珍异宝，夫人收购多少，我袁家按同样的数量也收购一份，或干脆出资一半。待东西运到刘宋，我负责售卖出去，所获之利对半分成，以金银或丝绸绢帛结算，这都好说。若夫人想要采购什么，就从你那份货款里出，您出售南货的事情，我袁家并不插手，只抽取一成的跑腿钱，如何？”

    “听起来似乎很公平，我也不许操心货到了南边的事。但如今吐谷浑也不太平，若从西北走，一路沙盗马贼横行，我的货物带的若多了，风险就会更大。你可知我这一路过来有多凶险？若不是有铁娘子相护，几条命都没了。”

    “我从鄯善到项县的路程，要比你到宋地长太多了。”
7 M, p; n9 e. e8 v
0 ~& b! w  U6 T# c5 ]    狄叶飞想要探查袁放能够动用的人马到底有多少。

8 d" A5 I! h6 P+ j: N$ |7 k) r    来之前拓跋晃和费羽太守曾经打探过，袁家邬壁可以作战的男丁约有三千，训练有素的甲兵却是不超过八百。养兵极其费钱，否则袁放也不会冒着这种掉脑袋的危险私下和刘宋交易了。
; T  v' [% D$ U$ [$ `; Q% u5 S( L
    “这个……”袁放想了想。“我袁家的甲兵家将要用于邬壁的防御，宋地那边也不是全无危险。要调去保护夫人的商队一路西行……”

    他见狄叶飞皱起眉头，立刻又解释说：“不过，此事也好解决，无非就多破费一些罢了。”
8 h, I7 G* i; t6 O
    他吩咐一个管事：“去把盖吴首领请来，就说我有生意要做。”
# @* [) b+ G8 \
    听到袁放说到盖吴，贺穆兰露出怪异的表情。

    这下子玩大了，要找盖吴来，还做生意，不会是请他们保护商路吧？

    “盖吴？”

, t1 M1 h* b3 R1 A, T- s    袁放那边不知道陈郡早就知道了蒙面劫狱的是盖吴一伙人，否则也不会这么大咧咧的把这群卢水胡人叫到“费羽太守夫人的好友”面前来。

6 j! H# |, R: ]5 w' S. s' Y; D    ‘这袁放也是个大胆之人。’

    狄叶飞轻笑着在心中赞了一句。
. I0 j. t$ i& S9 r; O
/ i( y2 t0 t& N9 a" g    “就是和昨日和铁娘子一起在集市制服猛虎之人。他是杏城卢水胡‘天台军’的首领，从者上千，只要有钱，这样的护卫生意当然也是接的。”袁放似乎很高兴能让盖吴派上了用场，连说话声都上扬了一些。

& F0 L* m* P% p  A8 B$ E    “他们卢水胡人骑兵众多，武艺精湛，最适合保护夫人的商队。若是夫人可以接受，雇佣这群卢水胡人的价钱也好商议。所需的雇金我七夫人三，您意下如何？”
" h, L8 j& ^- x, h
8 _2 `  X  g% p" c5 B. j; K) B! q    “可。”狄叶飞干脆的点点头。
! _+ j1 w9 q' |& [# Y8 W
9 M* W8 `* }2 v2 d/ w    盖吴是敌是友都不知道，先这般答应了再说。

( X' U  D( @/ h/ w7 U5 G# t1 K; z    “夫人干脆！”
8 [% X& y3 R8 ]5 z
    “先莫夸我。我怎知您把我的货卖到南边，究竟卖了多少价钱？听袁家主的意思，似乎还不想让我知道这条商路的仔细，即是合作，这有些过分。”
: h- a2 M$ u& m, f
    狄叶飞似笑非笑。
" @* E7 D% v  ^5 Z2 c$ V6 r
    “说到底，我们还是缺乏信任。”

    听到狄叶飞的话，宋二先生突然上前，在袁放耳边说了几句。

    袁放闻言后眉头一展，连小眼睛都在冒光。
9 p0 Z( s1 b3 P( {
    “夫人，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很容易。您在西域颇有势力，我却是在南境有一份家业，您是妇道人家，经常抛头露面也不合适，除非双方都有了可以信任的关系，方可成事……”
: P' G! _. b' B+ O) Y. S1 S
4 O, \4 Z" h2 l7 \( l9 Y    “你说的没错。但所谓可以信任的关系……”
$ Q% n3 g) t' P8 k+ y- G
    狄叶飞疑惑不解。

# Q# B7 k1 d* }! w    “夫人可曾想过联姻？我嫡妻之位空悬，膝下也无子……”
1 v- V1 |" b3 t* n* k! D" V* u; ]
. W) S  P$ ]# p. Q    贺穆兰实在忍不住想要狂笑。她得靠狂掐大腿才保证自己不笑出声来。

    周围守护的亲兵和白鹭也是一样的怪异表情，面容顿时扭曲到让袁家人不注意都不行。
) w1 i6 g# y% |! {% b
& Z/ q3 D8 j$ s    难怪狄姬夫人曾说她的部下全是亡夫的死忠，不得不顾忌手下人的看法，如今只是提出联姻，这些下人就已经面色怪异到如此地步。

8 w# ^  X6 {. f5 A    “我并无再嫁……”
( n+ s, R- N5 j8 m7 c3 n' J+ o
: o% U3 b  y) o6 f+ r& |0 u+ u' T    “不不不，我没有冒犯夫人的意思。若是趁机求娶夫人，那就不是要合作，而是自讨没趣了。”
' r3 K& j3 r( s- i
    袁放笑的更加憨态可掬。
/ G. g0 a! R3 H# E7 M9 ^& J
    “我想娶的是夫人的心腹——铁娘子。如此一来，双方都有了可信任之人，铁娘子对您又是忠心耿耿……”
6 t. |: a! D/ l2 U& H! O) ^" ~
3 e; O8 x! k( q4 k    贺穆兰彻底傻了眼。
! w( Y- X% `6 r/ I$ l) n
    啥啥啥？
0 R/ k% g( c9 Q* J3 O! ^5 i) e
* {$ i# X% R3 J( q3 {7 H/ T    娶谁？
+ }+ Y& J5 {. j1 O5 }
0 J4 g- v% }1 w) U7 R  B  }    她怎么没听懂呢？

) d' u+ Z/ a/ ]# a    袁放原想着这个建议应该双方都能满意，他若有半点不对，铁娘子立时就能要了他的性命，他这诚意也已经足够。

    他却没想到，狄姬夫人顿时跳了起来，柳眉倒竖地叱了出声：
# ]  {. S0 i9 o6 K) b; E5 r
    “不行！”

; i+ ^5 t: u- D! C    “不行！”
6 i4 I8 \3 p2 v' Y# m
    盖吴脸色铁青的也进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 f3 J5 \  P! g$ j4 ~2 y1 p    宋二先生：（耳语）联姻可成。若人选不合适，可以考虑其他人。

    你好色如此，那狄姬夫人是不会嫁的，你侄子倒是长得一表人才，虽然年纪比狄姬夫人小了点，说不定能成。这般恩怨也可以一笔勾销。

    袁放（狂喜）：对啊！还可以换个人嘛！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18:27
第70章 狄叶飞的秘密

9 ^& R  I, N) K% D6 q% R' s6 S    原意是建议袁振和狄姬夫人联姻的宋二先生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 @5 g* `' I5 u) v0 m- C& l8 h
    袁放还在得意自己的提议,冷不防被狄姬夫人和盖吴一前一后的否决,脸上有些挂不住，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起来。
$ `; g  a7 k5 K! O5 X
    他毕竟是一邬之主,项县南方的宗主,被人这般打脸,没有直接翻脸已经是看在自己那笨蛋侄子的份儿上了。
1 U7 o8 P0 `+ n+ d
. q, k$ |2 G8 ^9 Z* X* v    ‘我/我都没有说出口过！’
( o4 x/ B: t  ?$ ?0 \3 ^5 z- ^
; g- f) {  C8 O& u$ k8 X: o+ G    狄叶飞和盖吴心中激怒,脸色都是大坏。

    “铁娘子虽然是我的侍卫,但不是我的奴隶。袁家主,若铁娘子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她做什么。”

    狄叶飞很明显的拒绝了袁放的提议。“您的诚意我已经接受了,不需要铁娘子牺牲自己的自由。”

    “卢水胡人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决定。袁家主,你说有生意要和我们做,但我们还没答应呢。”盖吴笑的极为恶劣。“你得尊重我们的规矩。”

    他轻巧的揭过了自己的意图，转而让袁放当成这是他个人表达的一种态度。

    身为事件中心的贺穆兰反倒是最无所谓的一个。她甚至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何反应如此剧烈。
5 a8 _, x3 ^" [$ `8 z6 X
, W3 {1 P, c. A8 ^- c( m) s    在她看来，这无非就是一场戏而已，她如今已经找到了陈节，随时可以带着人撤走，谅盖吴也不会阻拦。

    至于狄叶飞答应拓跋晃调查袁家邬壁虚实一事，他们也查的差不多了。只要袁家还继续做着偷运的勾当，就一定会被白鹭们抓住，成为大魏手中的把柄。

; u" N* s3 `+ p3 y    所以她既没有表态，也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更没有被折辱的愤怒。

    对她来说，袁放不过是个性格有些古怪、又喜欢搞NP和“盛宴”一类的变态陌生人罢了，甚至还比不上只见了几次面的陈节。
3 n8 _2 j& e2 b1 v0 c- D7 G
    这一场商议就这么草草结束，只得到狄姬夫人的一个口头承诺，自家侄儿还在燕飞楼里，可以看得出袁放心有不甘，可他又不得不接受。
. O  z8 x; z! }% W
' N( q, T+ }( [6 \0 T, B7 r    太守调来保护她的郡兵、以及那些明显经历过大场面的护卫们，此时成了狄姬夫人最大的依仗。

$ u* I& O+ t3 g! g4 Q    “狄姬夫人”已经全盘接受了他的合作方式，但还是没有放走袁振，只是和袁放保证只要他们回到项县，确保袁振不再对她有莫名的敌意就放走他。

: M7 G2 ]: Y, M" J& h7 v    袁放自然是不大乐意，但形势如此，狄姬夫人也让他见了袁振一面，虽然他被限制了自由，但这个侄儿依然好生生的在主室里用早膳，他稍微想了想，也就接受了“她”的建议。

    反倒是盖吴因为对袁放的不爽而刻意有些刁难，卢水胡保护西域商队的价格就要好好商谈。
4 A/ n+ G5 p1 K; t8 x
    袁家久在陈郡，对北方局势并不了解，但也知道卢水胡人的雇军是他唯一能借用到的北方势力，宋二先生和南方的贵人都看中这些能征善战的卢水胡，不得已，袁放只能换个阵地，继续和盖吴商谈“生意”的事情。
( Z  s& E7 x5 J! F' V8 M) Y6 C- p" v
1 ^2 b2 Q; i) x) V. Q. j    至于盖吴？

    他不过是想好好整整这位家主罢了。
" Y8 r" V5 m, I' x) Q
    ***

4 j$ H+ x5 [5 z/ k  q5 _5 B    另一边，终于送走了袁放一行人后，贺穆兰拉着狄叶飞找了一处空旷无人的地方，忍不住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2 M, h, }2 b8 X# I% V0 w; j- e    从袁放那里离开，贺穆兰就立刻卸下了那层“无悲无喜”的表情，熬夜过后那种难忍的困意褪去后，脑袋反倒会变得无比的清醒，连思维也会变得清晰起来。

0 S; U0 N& U# |, |    但这不代表就没有任何副作用。

9 P: B' ?; x4 B5 N; ^9 ?) \    贺穆兰压低了声音，对着狄叶飞恶狠狠地质问道：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这根本就不是想救陈节！拓跋晃那小子是不是和你吩咐了什么，为何会突然说到做生意上去？”

+ h; L  l' u( J0 A    明明只是调查袁家邬壁和救出陈节的任务，现在任务已经基本完成，狄叶飞一个镇西将军，自己一个白身，应该功成身退，让“狄姬夫人”和“铁娘子”彻底消失在世间，然后把此事交给朝廷或者白鹭官们才对。

) a+ Y7 g8 V7 g) N$ f+ ^    结果狄叶飞的态度却完全不是这样的。
9 e9 p! X8 H; w8 V
- V3 Y' l! z  t! D- S7 V- K; H! Z' x    他甚至支开了自己去和袁放继续详谈。
* X9 P3 C* P( \: G
    不要说他没有这个意思！

    就算她不知道狄叶飞的尿性，但她这个身体的记忆已经明明白白的提示了她狄叶飞是什么样的性格。

. {7 A) G' i4 e2 Y: U1 y    这种所有人都知道，就把你瞒在鼓里的感觉太糟糕了！
: o6 _' q  Z2 R2 `+ ~
    还有昨夜他藏在那假山里的事情。明明他已经答应了交由她来处理，结果到了最后，他还是去了。

    虽然知道狄叶飞也许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也是是担心她被骗，她不该矫情，但贺穆兰还是感受到了一种不被尊重和信任的冒犯。

9 I2 l* \. n& `+ P1 I' }- E# e    也许原本的花木兰会豁达的看开这些一笑了之，但贺穆兰却无法忍受。
. F# I. |' F. @% h# j; w
5 d: I2 K& K: p+ r5 {: [; M" I    她对狄叶飞交托了完全的信任，而他之前甚至和她几乎是没有什么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 j" V) t; G: }5 v
    所以待亢长的谈判结束后，贺穆兰因熬夜后极度困倦产生的烦躁一下子爆发了开来，将狄叶飞逼到了不得不开口的边缘。
+ u! ]. {6 j0 Y1 m& u6 d; E' F
    “你们当我花木兰是傻子吗，还是一个好用的打手？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 z; r, k: C: `2 @6 K% T1 U' [    狄叶飞有些被吓住了。

    他大概是没有见过这般生气的花木兰，所以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 i" @5 s4 }8 Z- A# M9 o    “不，你怎么会这么想？只是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不喜欢阴谋诡计和各种倾轧，对朝堂之事也表现出一直漠不关心的态度，所以我和那位殿下都没有与你提起此事，免得让你徒增烦恼。”
4 ?$ D  m0 c6 _) u1 ~( `
    “我们并没觉得你是傻子，也不是把你当做好用的打手。相反，因为我们都想保护你那一贯表现出的宁静，所以才有些回避这件事……”
' X/ l9 p8 b) l2 c( q4 R
4 K# E- {0 A: d" j    “你以为我现在能找回以前的宁静吗？从那位太子殿下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的身边，我就不可能自欺欺人我还能过着过去普通的生活了！”

    贺穆兰早就看清了这一点，但因为拓跋晃并没有表现出想要拉她下水的意思，也和她保证她若有一丝不满就可以把他赶走，所以她就索性抛开这些烦恼，把他当做普通的子侄辈来对待。

, j: _+ A8 w3 r4 h! F    但她的这种“善意”并不是每次都能得到正确的对待呢。
% {! Z$ a% k4 Q" G' A/ S
8 v2 t9 x" O) P! }) v    “我们自然也知道在你面前回避这种事不好……”

    狄叶飞稍显烦恼，“怎么说呢，大概是我们太想在你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吧，所以无论是那位殿下也好，还是我也好，反倒不知道怎么开口。”

# l, Q" d5 u" T, l4 x    这下轮到贺穆兰发愣了。

# }1 @8 {+ g3 t    “花木兰，我已经不是那位和你同帐的游击将军了。殿下也不如阿单卓一般单纯的少年。”
  G: R6 b; Z1 j2 `0 k7 x
4 p  y8 s  `  f    狄叶飞叹了口气，这让他女装的扮相看起来带了股轻愁。“我今年三十四，在军中已经整整度过了十五个春秋。我是镇西将军，手下有近万人马，我负责镇压西北的异族，却不能主动掀起战事……”

0 x5 Y; x* E. z4 J: Z0 C    “花木兰，打仗是要花钱的。我们不能主动掠夺，对方也不是傻子，会给我们借口攻击他们。大魏的所有官员都没有俸禄只有赏赐，兵将全靠战利品作为安身立命的本钱，你有没有想过，我底下也是有上万人要吃喝的？”
) k# ^" X8 P2 @& [/ @$ Q: ]
  o' {4 q5 Z  B$ h2 T6 K6 ~9 V    “我自然知道你有多辛苦，但这和你此次的来意又有什么关系？”
7 ?. ~0 Y) T5 [6 h! K5 w
% F" p* D3 O  T. n, S- k    贺穆兰也是穿越到北魏之后，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古代还有过这么一种荒诞的官制，这简直就是鼓励别人行贿受贿加肆意挑起战争。

7 j. [! C- t1 ~. Z% j4 N    除了军备和军粮，当兵的真的是一点正经收入都没有的，所谓“兵役”的“役”，原本就是不给钱的。北魏又不是募兵制，世世代代都是不要钱的役兵，只是在战场上拼杀获利，这虽然保持了战时英勇作战的士气和强大的作战能力，可一旦太平，确实就埋下了很大的伏笔。

$ h6 b* C- R) A" r3 W; X0 W    拓跋焘为何要连年征战？怕是和这种制度也不无关系。这种落后的、建立在部落制度上的官制，从根本上大大的阻挠了魏国的发展。

    “这不是我们能置喙的事情，我们是带兵的将军，只负责征战和带好我们的兵。所以当殿下后来和我商议时，我虽然犹豫，但还是答应了。”

    狄叶飞抿了抿唇。“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弄清楚袁放有没有通敌卖国，而是要弄清楚他可不可以为我们所用。他掌握的通商渠道……是很重要的东西。”
2 H8 x; {2 g5 N5 T+ n0 k. g
1 Z) @& y7 A2 |+ H    “在大魏国土上矗立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宗主们，掌握的庞大人脉和资源，这是目前的大魏完全无法触及到的。那是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积攒下来的东西。若不是用这种法子，我们完全没有和他们合作的机会……”
, j* l  i& H! y, O4 W  s
    “是这样吗？陈节只是幌子、捉拿盖吴也是幌子，甚至连探查袁家邬壁也都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想搭上袁放而已。”贺穆兰冷笑了一声。“我不懂，你久在西域为帅，难道还要经常以‘狄姬夫人’的面目出现在南边不成？”
+ z$ h8 u5 y( D/ i
9 m& e  F9 H: c1 M' i9 W# ~7 I    “狄姬夫人身份贵重，怎么能经常抛头露面。日后有个主事之人出面也就是了。”狄叶飞听出了贺穆兰的不悦，口气未免有些讨好。

% D1 B! Q" k' D2 s    “其实狄姬夫人之事也并非全是假话。敦煌确实有一位被鄯善王室迫害而逃离的贵族富豪遗孀，如今庇护在大魏之下经商，久住敦煌。我是大魏的边将，在西域诸国还有些威严。不过，今后往来通商的事情还是要由殿下和这位遗孀来处理的，我只负责保护商路的通畅，以及从西域来的那些货物的安全……”
" j* A: _( u& m; `# R
    “啊，你们计划的可真仔细，这根本都不像是一拍脑门就想到的计策。白鹭们想必已经盯着陈郡的袁家很久了吧？”贺穆兰的眼光直射到狄叶飞身上。“那位殿下呢，你和拓跋晃在我家相遇，究竟是偶然还是刻意？”
5 b0 H4 V! ]. l- Z& r- |' s% z
! O$ Y' E6 X& q& d    他们当她这里是地下党秘密接头地点吗？

; l; q, H- U; a    这是仗着拓跋焘对她的一丝欣赏，所以把她拿出来当幌子使？

+ j6 x  }" z6 O4 X. _  k" ~! i    “我是太子那边的人。”
' z0 s; k7 G; J# _8 y  U
* A1 p) o& \2 B: r; g! Y    让双方都有些难堪的话就这么说出了口。

) R: L) @; O5 r9 |    狄叶飞一动也不动，面带忧愁的看着眼睛里彻底没有了温度的贺穆兰。
1 T1 W: P2 b5 X5 z9 p- `
    后者将嘴巴抿的紧紧的，脸上的黑色花纹也似乎变得更为浓重了起来。她的眼神突然开始冰冷，却依然倔强的看着狄叶飞。

# ^; W5 f2 [3 P4 k* x' z2 A7 Q3 J    狄叶飞有预感，如果他将自己“不择手段”贪恋权位的真面目暴露在花木兰面前，也许他真的就要彻底失去这个“好友”。

    但那也是他的一部分，是真实的自己。
7 ]3 r1 b; B% C. u
    如今的狄叶飞已经不在是过去的狄叶飞，花木兰若不能了解这点，他就永远只能是那个被人偷摸偷亲后由花木兰去找回面子的同帐好友，是朋友、袍泽，但永远套着虚假的气氛。
! w2 y3 f( t" k2 a2 r8 m( N; t
/ {- N) b, g( l  Z& x    即使连拓跋晃也会利用他的“美色”，这个世界是这么残酷，若他真的柔弱如女子，早就被群狼咬的连渣滓都不剩了。

    他想赌一把。

& B8 @5 w5 `/ q8 |3 P    把“毫无保留”的自己摆在花木兰面前，他是会被万箭穿心呢，还是重新寻回只属于花木兰的温暖。
2 q) I4 M  Q2 ^  M& A
  H; A" P* G2 ^, c* k    是死是活，这怕是他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了。

9 ^6 B! T2 ~5 K    “我是太子那边的人，……但此前我从未和太子殿下接触过，应该说，我还没到那个地位。”狄叶飞的嘴角显现一丝苦涩。

    “我虽然是镇西将军，但陛下一向仰仗军中和鲜卑贵族，我这种杂胡出身的边关将领，并不在要紧的位置上。不过因我是陛下宿卫出身，所以他们即使轻视，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但也仅限于此了。”

    “事实上，我会成为太子那一派，也是逼不得已的结果。朝中辎重和后勤一向是汉臣掌管，边关粮草要么从汉臣手中拨下，要么由鲜卑贵族援助，再由京中的粮库周转，我是当上镇西将军后才知道原来在边关当个将帅是这么窘迫。”
' ?. I' x- E7 I7 r$ l
5 {! B2 G/ D0 `- O# q1 ^  j4 `    “所以后来素和君替我牵线搭桥，让我接触到了太子一派的人物，我很快也就靠拢了上去，得到了来自于太子这边的方便……”
' s+ \: w! y( t6 e
    “花木兰，在如今的朝廷，要么跟随陛下，要么仰仗太子，中立的通常两边都讨不到好。但陛下的身边实在太拥挤了，一个身份出身都不出众的人根本得不到重视。鲜卑贵族动辄坐拥一族之兵，汉人豪强门阀有世代积累的人力财力，陛下统领的鲜卑贵族不会要一个杂胡附庸，而我却需要得到京中的支持。”

    “——投靠太子，是我最好的选择。”
$ \" R7 `, h) d; C
; }& d; v9 U$ V- s7 R/ Z( q    “又是素和君吗？”贺穆兰喃喃自语。“所以，你和太子殿下在我家见面，其实只是偶然？”

    贺穆兰的语气稍微温和了一点，“是这样，对吗？”
  U7 S$ ?: T4 x
1 S* h! U! L5 V* T5 ^6 U    “我去平城是为了禀报西北的动静并不假。后来我在素和君那里知道你最近过的不是太好，素和君又委婉的告诉我陛下还是想让你做‘保母’，而这一次是嫡皇孙的，所以我便启程偷偷的来到梁郡找你……”
# k  R/ }9 o( [
" N& S, E; ^$ @! x    狄叶飞的语气无比真诚。

    “此前我并不知道太子在这里，这种事情素和君也不会和我说。但现在我想想，这一切应该并非是偶然，素和君那般欲言又止，又素知我的脾性，他说的越少，我想的越多。他怕是已经猜到我一定会去你家，进而遇见太子殿下，为他所用……”

    贺穆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 h' o3 _6 C5 {+ A4 A. i9 }' I- q" O    无论怎么样，狄叶飞并非刻意隐瞒，也不是和拓跋晃那小子联合起来一起将她当傻子耍，总算让她心上好受了一些。

2 Q  s* r3 \0 N3 F* Q/ Y( L    只要是狄叶飞说的，她都信。

    这是来自于花木兰的直觉。

3 Z* C, _( F5 T, B9 Z6 \5 v/ g    花木兰愿意相信他，她就愿意。
3 v  ?; T+ S$ d
    “花木兰并不是一个完全不懂政事的笨蛋，也不是认为野心和手段就是错误的虚伪之人。”贺穆兰默默地看着狄叶飞。

* R. E* o, A0 p& J+ a, ?& t    “‘我’也是带过兵的，自然知道要统领一支军队有多么难。那些夏将军和王将军为了全局考虑而做出的妥协和自污，我从来没有当成是一种懦弱或不堪。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方式，为了生存和壮大自己做出的举动，从来都谈不上卑鄙。”

% I' f7 M3 Z7 h" q8 y* B# T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古今中外皆然。
- e1 c7 ~. S- G( O% @, D
6 I- ~) E  T; R" z7 h# v    难道这些同袍一直都将花木兰在心中无限美化，竟然将她赋予了一种“超凡脱俗”般的特质吗？

3 o- O' {" P2 j% l  i" F  N    这样的人从来都是不存在的啊！

    狄叶飞的脸，突然如同垂危的病人突然焕发出生机那般的明亮了起来。

    这样的狄叶飞让贺穆兰都有不自然的将眼光移向其他位置。

, I0 Z  V7 ^" u' E& y7 Y2 I    没法子，有一种美丽是无关性别的，这也许在给他带来许多好处的同时，带来的更多的怕是各种磨难。尤其他并没有庞大的势力能够保护自己的时候，追求更强大的力量和权利也成了自然。
! O4 f  Y2 d% x  [
, R: v% [2 E* D0 n: G1 d* Z8 j; f0 o$ H    “狄叶飞，此事我不会怪罪于你，我也没有立场怪罪你。于公，他是君你是臣，你既效忠于他，自然是听命与他；于私，他对你的前途有莫大好处，你也需要这件事更进一步，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因势利导的结果……”

    狄叶飞能爬到那个位置，其中经历的艰辛，不是她能随意点评的。

    既然他没有真的伤害她，而让她陷入这种既不能抛开太子、也不想介入到朝廷纷争的两难境地的也不是狄叶飞，那她没有必要迁怒于他人。
  N  [8 t* j+ y$ c
5 r" p& x. d' B: n" a    可是……
* Q, n+ U4 u; j( U# D- n; P
    贺穆兰的嘴里发出好像在喃喃自语的声音：“可是，一个真正的仁君是不会打搅毫无野心之人的生活的。如果花木兰没有野心和想法，这样擅自将心有不甘之人扯入‘铺路’的行为里去，这位殿下，离坐在御座之上的那位陛下，眼界和心胸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 k6 H& S2 A: Z
, {( l# L) T7 {; c* y    “殿下他……”
$ o8 l9 z2 Q4 h
" j( N7 l( j$ M. E5 X3 f& `0 ?' d2 R    狄叶飞由衷的为拓跋晃祈祷。

1 w7 T( A. y$ K' H% e    花木兰一旦生气，绝不是揍人一顿这样就可以解决的了的。
  y# I6 l) m; ]3 w3 J; j) J
    贺穆兰没有让狄叶飞继续解释。
- w& @6 K& y2 t! Y" x
    “我是个对权利、地位一点兴趣也没有的人！这固然有我是女人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因为‘花木兰’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 H/ D- {# p$ X9 ?# b0 m9 f8 ?    “一个有远大志向的人，想要爬到最高的那个位子上，或追随对自己最有利的人，这当然不是错误。但是，不管最后是什么样的情形，用阴谋诡计和谎言所建立起来的关系，是不可能长久而稳固的。即使大魏如今是靠铁蹄和鲜血让四方臣服，但做出这一国策的陛下，依然不失为一位光明磊落、不负先祖荣誉之人。”
4 F  U. X7 W; R9 D0 n
    她想到了那十四位羽林郎，想到他那种善意的、不打扰她生活的“让她幸福”的方式。
" T' E) O; F+ Y. Z5 j2 q
    即使那神神秘秘的老和尚说花木兰活不过五年，她也不觉得那是拓跋焘放弃用这么一个人的原因。真正残酷的皇帝根本不会在乎你能活多少年。

    “拓跋晃想让我成为他的‘保母’，我拒绝了。如今即使再怎么变化，我也不会成为这种身份。他这种行事方式，是得不到我的认同的。”
4 j3 @) W5 w7 V& L  j3 R$ |4 K
    狄叶飞表情僵硬了起来。

    也许是没碰见过这种会大逆不道到在背后擅自议论一位太子的狂妄之人吧。

    但那又如何呢，贺穆兰就是仗着狄叶飞不会去拓跋晃那“打小报告”，所以才会将愤怒发泄的如此淋漓。

. ^6 R; e# J% ^! A* F1 |    贺穆兰或者花木兰，在本质上都是不会让自己默默忍受的人。
+ X8 R8 S% e& _
    否则花木兰也不会去参加那次大比，打败狄叶飞也要填报肚子了。

    她的眼睛因染上怒火而变得格外骇人，但即使如此，她的语调还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与沉稳：
# ]3 [( ]) N+ `5 Q+ ^' A
    “你虽然也隐瞒了我，但这是各种人力和天意所推动的，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顾忌我的感受。但那位殿下，从一开始出现在我的身边，就是以各种虚假所掩饰的。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有些大言不惭，但……”

% b8 H% t8 r" a/ M. k4 ~5 @    “狄叶飞，我很肯定，这位太子殿下，并不值得‘花木兰’以牺牲自由为代价而追随。

$ G, ]" a7 \5 l* M    “所以我和你依旧能维持这种私下的交情，但我和那位太子殿下，等回到项城以后，怕是就此要分道扬镳了。”
! I, n9 W0 G1 P2 t+ L( s7 ]- @
    她荒诞的陷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如今陈节既已找到，该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

2 I) P) h. ?7 j3 m: L3 _* w    贺穆兰虽然对狄叶飞说的虽然清楚，但若说心里毫无芥蒂，那一定是假的。

+ I, B5 e! K6 W; {9 y5 q. p" e# a    只是，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花木兰虽然只是个白身，但不客气的说，她脚下的土地却是确确实实属于这个国家和皇帝的，她就必然要为这个国家的皇权所束缚。
  B8 e, l# _4 U
' M. v6 |7 j+ Q! z( _2 u7 s' h, E    皇权更迭之中有太多的阴谋诡计，她生气的是他们不和她说实话的不尊重感，以及完全不考虑花木兰想不想要陷入其中就把她扯下去的荒谬。

1 b* N3 \* ]. H) n0 f) e    而那位太子，除了想借由她身为女性的“怜悯”和曾为人臣的“忠诚”来打动她以外，还真没有表现出什么让她叹服的闪光点。

4 b6 E& y9 C. d, n/ g6 A    这闪光点不是说他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或者说能在盖吴逃去袁家邬壁后立刻让人叹为观止的拟出这么一个一举数得的计划，这些都是“术”，是一种天赋，而非能打动人心的信念。
* z5 [/ j* Z9 c" R
    这种信念花木兰有，狄叶飞有，甚至连阿单志奇和陈节这样的普通人都有，盖吴的“信仰”虽然有时候让她莫名其妙，但也不失一种信念。这位太子殿下也许也有，但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她确实没有发现什么让她惊奇的东西。

    也许他太善于掩饰自己，反倒忘了他原本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5 m/ S# o, e/ `1 T! O5 Y( ]- D    贺穆兰以一介法医之身穿越时空，毫不客气的说，除非她重操旧业，以花木兰这英雄之躯甘做“仵作”这般的贱役，否则怕是在这个古代找不到任何她存在的价值，但她也从未因此而掩饰自己的想法。
9 l) j# X  h3 p3 N
    借由不知如何而逝去的“花木兰”留给她的一切，她出乎意料的达到了一种“过去”和“现在”的平衡，并努力的维护着花木兰想要维系的所有关系。
4 k( O) Y9 h$ h% B& b0 m. ?
    是父女关系、母女关系，是姐弟关系，也是这个国家与花木兰之间的关系。甚至连过去的袍泽、甚至未来可能出现的对头仇家，她都想把这种关系维系。
3 Z/ B0 j/ s! T5 B
    人从来都不是以“单数”而存在的。这句话也许说来虚妄而玄幻，但贺穆兰一直认同这样的说法。她是不知道那么多小说和电影里，占据了别人身体的人是如何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一切，并且任由自己的想法肆意运用别人留下的关系，但贺穆兰强烈的责任感根本不允许她这般做。

    若剥去过去的东西，成为一个崭新的人，花木兰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5 o/ e* O: g- b3 I# Z6 A
    这是等同于“杀人”的犯罪。
+ _8 `7 l8 ]1 r1 B2 z. _' @
    努力让“贺穆兰”成为一个配得上“花木兰”之名的人……

- v: y3 @  r! {6 n    ——这便是她现在的信念。
% y+ S- ^1 q1 T2 H, a
* K: G% H, s' V, [+ c$ T! J    所以，她要去找盖吴。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18:37
第71章 诚心诚意
$ N2 M7 Z  n5 y( v& |
; n/ a2 G# J" d* X* e    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刻,总是让人不自在的。

    所以贺穆兰在和狄叶飞长谈一番后,半是想逃离这尴尬的气氛，半是因为心中突然涌起的决定,让她和狄叶飞匆匆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燕飞楼。
/ t. ~# `. B' q# c' T) O( i+ x+ F
    此时袁家邬壁上下都得了袁放的吩咐,已经把他们当做“盟友”一般的对待。再加上连袁家邬壁的少主都被这“铁娘子”给拿下了,又有“打虎”的威名,所以贺穆兰很轻松的就到了卢水胡人居住的地方,完全没有得到任何阻拦。
6 `' y# s, ?- X9 l/ b0 |
4 ~) O; A& V$ U; l3 x" ^: U    大概这也和她是女人，而胡姬一向不受重视有关。

    当贺穆兰进了那熟悉的小院时，这群卢水胡人还是如过去那般躺在太阳下“洗旱澡”。西北干燥缺水，卢水胡人节约水源，借着晒出来的汗液清理自己,已经成了他们的一种生活方式。
& s2 l. H" F3 }! d& P& x
    以往在贺穆兰眼里觉得太过脏污的行为方式，如今却没那么刺眼了。
5 G1 B4 [* }9 l+ H2 W5 h# m
    这些卢水胡人无论生活在什么地方，即使和周围格格不入，依旧保持着他们自己倔强的行为和想法，这难道不是一种让人觉得可贵的品质吗？

    当然，如果他们能稍稍顾忌一下别人的感受，也许会让人觉得更加可爱吧。
  S2 h0 j( T. g0 [$ c# y
    见贺穆兰到来，四仰八叉的众人们立刻爬起身来，纷纷开始系起衣服。这应该之前是被盖吴教训过了，所以在贺穆兰面前时好歹还知道注意点形象。

    暂时在这院子里领头的路那罗凑上来寒暄：“铁娘子可是来找盖吴首领？他被袁家主请去商议生意的事了，要……”

) z2 d3 Q: v: d8 G  h! t5 M2 O    “我已经回来了。”
& d  l6 l( x2 p9 x) |6 b) k" q
    盖吴的声音从贺穆兰等人身后响起。
; g0 i7 S, V! T
$ i" q, g6 a2 n: n- Z1 l9 ]3 B' B% N    贺穆兰转过身子，见盖吴嘴角含笑，显然是此去商议的结果十分满意，心情不由得也稍微好了一些。

* b/ ~: v8 i* q3 O" v    盖吴见到贺穆兰来找自己，心情自然也是更好。
7 X& f; |$ @2 ~
& r6 q$ l7 h; L8 y1 W% M: L4 h    盖吴还没有和手下们说起“铁娘子”的身份，他的部下自然不会胡乱传言，对部下的这种约束力他还是有的。但他不知道花木兰介不介意他把这件事告诉手下，也就没有和他们提及。

    盖吴露出难得一见的爽朗笑容，在周围卢水胡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中开了口：“不知‘铁娘子’前来，是不是也要和我商议什么‘生意’？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少主能拿来商议。”

    这便是在开玩笑了。

    贺穆兰看着盖吴的笑容，再想想自己刚刚得知狄叶飞和拓跋晃“计策”之时的愤怒和失望，以及狄叶飞后来解释一番后自己失而复得的喜悦心情，终于收敛起自己的笑容，正色和盖吴说道：
6 s0 b& i9 o, V, H5 K2 E
    “盖吴首领，我来这里，是想有个不情之请，我来……要一个人。”
, S* M$ `( O4 p) L( q' q
    盖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 }. _+ o5 K1 L, G    他们这一群人里，和花木兰唯一有接触的，只有他自己。
1 a4 ]: R) T8 w" O6 ?* K
    听说鲜卑女子作风大胆，这花木兰莫非……

* Y' O0 [, h4 t' X+ ?. C5 T  v1 }    这可如何是好！他们卢水胡人从来没有入赘的惯例啊！
9 _7 K- R5 C+ V& K' G3 h
    可是他又打不过她！

4 S( r" ~- |; J: g+ l; U7 `    这……
+ c7 e3 b" I+ {/ ~
1 |  g$ L" |$ `6 r    这他要好好想想。
; e. I, }' R( ^) O$ \0 G" t: o
7 R8 L9 }- u2 d, r    贺穆兰见盖吴也收起了笑容，脸上甚至出现了不安，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6 E* q& ~- g; V8 i7 R) P' }    她打不准这位首领是不是已经知道陈节的身份，还是单纯因为她见面就提出不合理要求的无礼而心生揣测。
& {2 W2 a! x  f$ \6 X0 w8 M- X$ r$ T
& |( ]- d! h8 o! b    所以她继续说道：

  r) \) s  C9 T    “盖吴首领，此事说来话长。不知可有可靠的地方，能让你听完我的请求。”她顿了顿，“请叫出陈节。”
/ Z- {) ~* s3 V4 s0 u+ e
$ F& A: B$ J  g( w$ H' b; ^    陈节的名字一说出口，院子里的卢水胡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 g2 O3 ^( d7 @" \: W
    他是他们从陈郡的大牢里劫出来的，原本是想救他一命。而后路那罗和白马都觉得他可用，盖吴也觉得他会练兵之法，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才折节招揽，甚至不惜重金相酬。

& \( R9 d: X9 h9 t! q( i" a0 W    这样的待遇让许多一开始就跟着盖吴的卢水胡人十分羡慕嫉妒恨，但因为盖吴积威已久，也没有人敢反对什么。

    听到贺穆兰的话，盖吴一怔，但还是问起路那罗：“陈节现在在哪儿？”
) u3 A- G+ ?! {; q
: l$ F' z" n1 p    “现在应该和白马在一起吧。不然就是和茹罗女在一起。”路那罗也纳闷贺穆兰找他做什么。
- [& m3 R1 D; _; |3 N8 @; X5 i2 N
    “去把他找来。”

) {* Q$ v' C; z2 }  ^    “是。”

1 Q6 ~/ S" X: s; d& h    盖吴请了贺穆兰进了一间屋子，就是一开始陈节待的那间放乐器的杂物室。

    他们住的院子原是胡姬排练歌舞的地方，但凡有大的宴会或主人要来享乐之前，这些胡姬就会在此进行排练，以期得到主人的欣赏，逃过被随意买卖的命运。
  r8 j( n% W4 a1 O
( a9 ?1 o1 f- F9 G5 u. O) k8 S+ x' X    盖吴他们来此处以后，这处隔音较好、地方又宽敞，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的处所就成了他们的居住之处，而那间杂物间，是盖吴确定绝对不会有人偷听、也没有密道的地方。
( `3 \7 }2 u% q- u4 Y( r; P
    袁家邬壁太不安全了，这地方的主人就像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的老鼠，到处打洞，盖吴底下也有能人，一下子就在迎风阁找出不少密道，这让盖吴对袁家更生不出好感来。

0 n+ g& j# t3 l% s    贺穆兰是客人，进这间杂物室当然不能像是陈节那般对待。几张大鼓被当做石凳请着贺穆兰坐下，屋子里也点起了油灯火把，虽然依然还是那么杂乱，但毕竟可以待人了。

7 W6 I7 g- |+ ~1 v* T7 J. {3 d4 t    贺穆兰有些新奇的坐在古代的皮鼓上，望向坐在他正对面的盖吴，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

7 N5 q4 V/ v# `) H* D5 ?2 c    很快，陈节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看得出他也很是迷茫，而他身后的白马则几乎是带着满脸问号了。

& ?3 T. o8 o4 C4 o! _8 f8 D    “陈节，到我身后来。”贺穆兰对着门口的陈节微微扬起了下巴，又对着对面的盖吴开了口：

' Z2 b. C1 |1 I7 D0 U& U; Q    “盖吴首领，我想找你要的人，就是这位陈节陈郡尉，他是我昔年在军中的亲兵。”
* F' x- c$ }0 D2 J2 T
    “花将军，这是……”
& e5 N0 ]$ R2 u5 a
    陈节还以为他的将军要伺机来救他，想不到她却居然就这般大马金刀的来要人了！
% {  G) H- L4 U7 S* i1 A
    卢水胡人再不济，外面几十人也是有的！
# {( A# H. j+ X8 d+ F
+ R3 Z* l: h1 }. E/ [    “‘陈节是花木兰的亲兵’，这是无需向任何人隐瞒的事情。即使其中有各种阴差阳错，也许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那也由我一力承担。赔罪的事情稍后再说，你过来罢。”

    贺穆兰的语气和神态，都是陈节熟悉的军中做派。

6 Q7 s# P4 g$ e& W* Z$ c$ [    陈节先是一愣，而后狂喜了起来，几乎是以迫不及待的表情向着贺穆兰而去。

    他的将军来接他了。

    ——以堂堂正正的方式。
1 V' U4 n; t6 l* i, I
- N2 R4 E. A( p+ a' o$ d0 r    然而他只走了一步，胳膊就被人猛地拽了回去。他扭头一望，白马几乎是以咬牙切齿地方式问他：“什么花木兰的亲兵？什么花将军？你是骗我们的？”
( l. h5 c' A1 b* g( D$ u% O2 B$ n
* C' E8 U; e5 N: y8 @9 Y& i7 w    “什么我骗你们，是你们没有问而已。”陈节皱着眉头为难的看着白马。相处这么多天，他也发现这不过是个脾气有些骄纵的小孩子，本质上并不坏，所以他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你忘了吗？是你们把我从牢里绑出来的！”

6 k$ N( E0 G5 l' {" u7 I, r) s* y    “是救！”白马跺了跺脚，大叫了起来。“是我们把你救出来的，否则你早就死了！”

$ l" K) J# q* l6 r. X# R" {; t    “我家将军那时候已经在想办法了，是你们把我带到这鬼地方的！”

    “那你也不能骗我们……”

' y/ b7 d5 i1 I5 v: N% o    “陈节！”
5 L; V' \3 W+ k! q
4 X3 B9 H6 C; q6 ?( L: {    “白马！”
' n6 B/ Q+ g6 L6 y7 {% l
7 @- b9 c. ~' o) u! N( u+ f2 R    盖吴咳嗽了一声，“花将军，实在抱歉，我手下人太任性了。白马，放手！”
8 M4 [4 M- w1 s7 M0 J- \+ l  B0 R
    白马依言不甘地放开了手，可是脸上却还是泫然若泣的表情。他猛地甩开了陈节的手，调头就走到门边准备出去，可到了门边大概是又后悔又气愤，猛踢了一下门沿，又扭头走了回来。
3 h0 y; M; Y+ Q3 `9 W+ i
    陈节一被白马放开了胳膊，立刻三两步站到了花木兰的身后，就如同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站在这里，他才仿佛找到了真正找到了归属。就如同终于挣扎着游回了水中的鱼，被打折双翼后又奔向了天空的鸟。
- s/ g8 r( t( R/ }
' F) \/ g. R' Q# F4 K! i    “哪里，此事其实也有我们的错处。”
2 _7 y9 y; X! f: s7 Z& E! A
! d) R* o3 Y# D  O    贺穆兰看了看身侧的陈节。“因为我先前和盖吴首领的过节，让陈节不敢和你吐露实言，这是我的过错，而非陈节的。希望盖吴首领不要怪罪与他，此事请听我一一说来。”

    贺穆兰做出这样的决定，绝不是冲动，也不是圣母心泛滥。
2 E  t6 j( h% m0 V8 e
    她只是把自己代入到“花木兰”的心境中去，最后依照本心在行事。
+ r3 O) t  R4 @
    “半个月前，我收到其他朋友的消息，说我昔日在军中的部下陈节因为丢失了军粮而被下了狱，因为不相信我的部下是会偷售军粮谋私之人，所以我离开营郭乡，往陈郡而来……”

; j8 [) k. o# s6 v" @7 y' q  b    贺穆兰用着自己正常的低哑嗓音，开始平静的叙述起自己在陈郡发生的事情。“当时我的一位昔日袍泽正好在我家做客，和我一起来了陈郡，想法子赎出陈节。而这时，盖吴首领却带着人劫了狱，绑走了我的部下。”

    “我先前就从陈节的描述里猜出了劫走了粮食的是你们，而后我和你有了过节，你从梁郡一路到了陈郡，我便猜测你们是刻意跟着我们而来，想要伺机报复。因为我去大牢里见过陈节，所以干脆绑了陈节作为人质，要挟与我……”

+ x, ]% v0 m1 j5 @# o. C& H; R( O    “谁要要挟你！是盖吴大哥说这陈节因我们而入狱，又一直没有把我们供出来，我们欠了他因，如今要还了果报，否则以后会遭报应！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0 w1 N6 E( ~4 j4 Y- K3 V
    白马恨恨地反驳了一句。
* T* S; V2 |: z5 l' H9 L0 g$ O
: x! L+ `  x1 ]  M+ g    贺穆兰不以为杵，反倒宽厚的笑了笑。
+ ]( t' X! r. k! Z0 w
    “是，正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见贺穆兰这般“光棍”，白马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气鼓鼓的叉手瞪了陈节一眼，眼神里全是威胁之意。
2 L8 u; R0 }, }
    至于陈节，完全以仰慕的表情望着他家将军发怔去了，根本没注意到白马。
7 _5 r) `2 l( I9 v: b% X
& p+ T$ l" M3 \    这让后者更生气了。
4 @5 t' }  D& |! d: P3 s8 }
$ o% z, F- f/ x! j' c" T. b    “我们追踪你们的痕迹，发现你们进了袁家邬壁。我随行的朋友正想弄清袁家邬壁的虚实，而我则需要潜入进来找到陈节的踪影，所以我们便乔装打扮，进了袁家，也找到了我这位老部下。”

    贺穆兰双手拱拳，对着面色不愉的路那罗，以及面无表情的盖吴拜了一拜。

    “我答应和盖吴首领比武，也是想趁机制服与他，用以换回我的部下，但却被袁放打乱了我的计划。比武中，盖吴首领看破了我的身份，却并未揭穿，更是诚心相邀，解决了我们的疑问，这便是以诚心待我了。”
7 f2 S1 j3 L" f% Y
8 j) U& c6 ^& P0 M6 ?. U    “盖吴首领和我先前的矛盾是因为立场不同，我不赞同他以平民百姓的性命威胁他人的行为，而他亦不接受我以武力强行干涉的行径，那虽然是生死之战，但毕竟不掺杂私情。但其后陈节隐瞒自己的身份以自保，而我隐瞒‘铁娘子’的身份刻意接近你们，虽是情有可原，但毕竟属于‘不义’之行。如今误会既已解除，我便来说明真相。”

    贺穆兰的话一说完，盖吴也好、路那罗也好，白马也好，几个核心人物都沉默了片刻，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 r' B  E, o, N0 O, C% y9 S8 T
  U! Y2 b: P7 B1 w    良久后，盖吴才像是终于听懂了贺穆兰的话是什么意思似得，五味杂陈道：“你本可以不来这一趟的。陈节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他若是有心欺我，等寻个时候，悄悄走了就是。”

: ]! m9 w. L. |# e    陈节的脸一红。

) U* B& J/ e9 h6 A    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 H, q, q  J; O5 B+ X
6 m. P8 z4 K5 ~, `    “君以诚心待我，我不可欺之以诚。我来说明真相，负荆请罪，除了是要接回我这位部下，正是免得他以后陷入两难的境地。”

    贺穆兰言笑晏晏。

, t& g! ]: A9 W: D' b    “各位都是真正的勇士，不是那见利忘义的追名逐利之人。我了解我这位部下，和你们这样的人相处，他一定会渐渐喜欢上你们。但因为我和盖吴首领之间的过节，他却不敢真的和你们交心，以免日后他会更加挣扎……”

    站在贺穆兰身后的陈节几乎快要哭了。

3 p5 q3 \8 I% r2 @    他觉得贺穆兰字字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 Z. R4 c2 A6 ?" [" M    自从卢水胡人不再管制他的自由，给他好酒好菜好药的照顾着，即使是他们把他弄的这么惨，他也恨不起来了。
' i' r- `, g+ I* N: |$ d' W
& n# Y; V& F3 c1 u1 f    虽然这群人头脑简单，连救他都是为了“还因果”，但都不失为真诚之人，没有用谎话匡他或者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让他屈服。
+ m9 B' h. ]/ V5 A1 ^  L
8 e! U6 m, B# |( j4 `( s1 }    白马直率，路那罗稳重，盖吴也有他独特的个人魅力，哪怕是那些满嘴花花，会抱着胡女急色的卢水胡人，平日里也没有显现出什么劣迹。
; l: [& K5 x% o7 T; F" l) G9 \
    对于陈节来说，他们表现的越好，他那种“我是骗他们的我就是骗了他们的信任骗了他们的情报然后就跑的浑蛋”的罪恶感就越重。
2 E- W$ M& L/ q% ?# _
4 U' b2 w9 ]" n. ?" |5 j    “原来铁娘子竟是花将军吗？”路那罗小声自言自语，“难怪首领又一次败在了女人手下……”

5 p2 e) X- \' A4 O    他上前几步，单膝跪下，以卢水胡人接待贵客的礼仪抱住了贺穆兰，贴了贴面，碰了碰左肩，朗声说道：“我不知道盖吴首领会不会原谅你，但我路那罗却钦佩您这样的英雄。即使你是个女人，我也接受了你的歉意。”
% t6 \5 O& l( W0 T6 w
    贺穆兰一愣，知道自己坐着接受卢水胡人的礼节有些不妥，便重新站起了身来，一把拉起路那罗，也重新和他贴了贴面，碰了碰左肩。

# g7 P2 {% G- G    “我只是个普通人。但我不欺骗朋友。你可当我是朋友？”
. ?3 N: E, X5 X
# S8 ^' c/ ?7 ~8 C+ Q: @    “自然是！”

    路那罗笑着点了点头。

+ n; g: h+ ], b    盖吴一开始自然是有些生气的。他气得却是花木兰在湖边时没有和他说全部的实话，只是现在才来说明。
' R/ ?, T( V5 A, [* c2 k2 Q
' D6 t' c0 U- D8 t  R5 W    但他一想自己和她敌我未明，又抢了人家手下的粮食，绑了人家的手下，换成他，他当然也是要小心谨慎的。
( V- I# F2 g  k+ A3 U: M
    如今她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会上门来致歉，和盘托出，便是……
; b8 N, R# v  ~4 H/ ^4 R* {
    咦，心意？
  y* A4 y5 Y* M* v" `7 \; `# u  V
( g9 \7 ?8 x; i  a* D4 [    盖吴的心不可抑制地抖了几抖，再看到和自己亦叔亦友亦属下的路那罗和花木兰又贴脸又碰肩，猛然以惊人的气势站了起来！
3 I% h- d8 e( j1 z9 x
0 x) U1 c% d& I) X& ~  G, \- A5 d    那表情和动作仿佛随时都会抽刀杀人一般，陈节甚至暗暗做好了若实在不成给他揍上一顿解气的准备……
- E$ l9 ~9 v$ V+ N
* q! F1 r: N/ {, Z    结果盖吴就保持着这样的气势和动作，也来到了贺穆兰的身前，一把环抱住了她的上半身。
4 D7 f& r$ s- a
    贺穆兰一愣，接着便是被人理解和宽恕的那种放松之情。

0 F6 w4 L" V& x: p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也回抱了过去，以卢水胡及羌人常有的那种方式和他贴面撞肩，相视一笑。
- g3 Q. |0 W( K, s6 Y9 Z) C
    “盖吴首领的意思，是愿意化干戈为玉帛了？”

! P( o" u/ d7 x+ T    “既已经是朋友，请叫我盖吴就好。”

    陈节和其他卢水胡人立刻呼出一口大气，也都纷纷爽快地笑出声来。

    “这实在是太好了！”
) b  w! |; T8 V- T
    “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头儿说了在外面不准喝酒！”
$ Z% W( E7 c. N0 E: z. }8 y0 b
    “这么好的事儿，怎能无酒！”
/ ?3 o$ |6 G; ]! u" p( x
6 S0 Y3 @3 y5 F- M    贺穆兰听不懂旁边卢水胡人七嘴八舌的匈奴话，但她却感受的到其中的欢喜和善意。正是这种善意和愉快的氛围，感动的贺穆兰几乎要掉泪。
6 L$ L) ~! H  o
    她是个讨厌欺骗之人，同理，那与她相处之人便也应该讨厌她以欺骗对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正是她今日不惜冒着撕破脸皮得罪卢水胡人，甚至不能全身而退的危险一意要来这一遭的原因。

& C" D/ s5 \5 {    幸而陈节无事，幸而卢水胡人宽容，幸而自己来了。

9 n7 A- h# d& Y    而能让陈节得以从长久的欺骗和掩饰中脱身开来，让自己没有成为一个迫使别人“不义”之人，这实在是太好了。
# T2 ?- N, Y3 s6 U8 _8 x; N0 g' ^3 d
  w! g0 i4 P2 t    太好了！
" q7 C* I  C0 \" W$ G5 _
    “太好了！花木兰将军，既然你要把陈节要回去，麻烦你把他这阵子在我们这里的花费给结了……”

- Q: _& p6 x4 S8 X    白马那有些尖锐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呃？

& i% L% y" S' P* S4 z    啥？
$ }6 W( m8 y# b3 i3 T6 A
    “他每天好酒好菜，还用的是我们卢水胡的秘药，药引是很贵的！”

4 B+ ]) R6 u2 S# A$ }8 V    白马把“很贵”咬的重重的。

    “我们卢水胡人可不富裕！”

2 J% E. d8 Z3 ?' `  i# s+ S+ ~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6 z* @( k% c5 D9 q* v# e  U( E    陈节：我我我是被你们绑来的！

" Z" u' ~* v$ M* O, j    白马：你骗了我们的好酒好菜。

! W1 j# Z) {5 W$ Z9 c  C8 M    陈节：那是袁放给的！

    白马：钱好还，人情难还，你以为袁放白养我们吗？给钱！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19:01
第72章 陈节的桃花

( O+ q6 z8 }. I" Q    对于白马的胡搅难缠,陈节已经很习惯了。

    他有时候觉得这个少年以后大概成就有限，因为他太情绪化也太护短。作为一个年幼的同伴，卢水胡人这般骄纵他反倒是个错误。

    此时难道是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吗？

# J$ t9 S; }3 _$ \. V    要真追究起来,他的将军应该和盖吴首领开始掰着手指算那几车粮食，和他在牢狱里受的那么多苦才对。
4 z+ [0 t, i# c# l" m( E
    既然一笑泯恩仇，这便是不该再提起的小事。
" p- f$ h' W# L) H+ O( t2 @: \( X5 ^# x
. r3 x+ e  t9 N+ x9 B* p    “白马！你若再放肆,我就派人将你送回杏城去！”盖吴也气恼与这位手下的小家子气。他是知道白马对陈节不一般,平日里经常凑到他身边求教,如今陈节身份有差,他也很遗憾。

  `1 c3 f+ E) v# J7 V8 G0 p- d( @2 P$ O    但比起身边多个随时会反水的内奸,这般把话说清楚反倒是最好的结局。

    白马说这话大半是想找回面子,这下面子没找回,反倒被首领骂了，而陈节还露出那般惋惜的表情，他皱眉诅咒了一声，气的站在路那罗身后不说话了。
1 q. J! O2 ]% j
    贺穆兰从头到尾静观事变，她不是给不起这个钱，但是她知道，一旦真这么算，羞恼的反倒是盖吴。

    对于这件事，陈节上前几步，对盖吴行了个重礼。

    这让盖吴往后退了半步，有些诧异地盯着面前的陈节。

    “盖吴首领，陈节一日是花将军的部下，这辈子便是花将军的部下，你好意招揽我的知遇之恩，陈节没齿难忘。但正如我家将军所言，她不愿让我背上出卖朋友的罪名，我也不愿让我家将军背上‘昔日部下以权谋私后越狱而逃’的名声。所以，我要先回项县了结此事……”
: b9 L' d7 B0 e6 J8 J, J+ \+ ?3 [
$ x) ]( ~3 d3 i! d% r    陈节抱拳一伸。

    “到那时，若是盖吴首领还有要用我的意思，我一定鼎力相助。只是有一点，打家劫舍、勒索杀人这种有违魏律之事我却是不会干的。”
9 D; f3 P2 o7 e/ t9 K; B- V* o
% }+ e3 x- x5 a6 P/ B9 g    “咦？”白马突然从路那罗身后伸出了个脑袋。

0 y# i4 c7 T- t+ V    盖吴也是微微吃惊，随后便是欣喜。

    他原本招揽陈节便是为了替他练兵，除此之外，他也没想过让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真要有这种事，也不会交给这种外来者去做。
1 Q; z& T$ ?3 J3 p/ P  C# E3 C% C
    盖吴根本就不缺能杀人的部下，他缺的是能教会他的部下如何活下去的人。

1 C: s, r9 \8 {2 g    而且这陈节是花木兰的亲兵，有他在，花木兰难道还会和他们关系疏远吗？
% E3 a) x; ?# g. U& e4 y
    “陈壮士此言不假？”

    盖吴惊喜极了。
+ B5 I  d) L( y- A& S
' n4 A5 R9 j6 D) z8 N, m    “陈节，你日后想要去杏城？”贺穆兰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想法。“若你是担心回了项县后丢官罚俸，日后衣着无照，我可推荐你去我几个昔日同僚的帐下，镇西将军狄……”

$ k; h! E: [1 v# o& f    “将军，此事我已经想过了。我确实做下了私下偷运粮食的错事，即使事出有因，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这样的我，实在是没脸再继续做官，何况还要连累将军出面四处去寻人情。”
( i' y: M4 s* k1 ?
    陈节铿锵有力地道：
7 \8 U) d4 K4 p/ p
    “我有手有脚，有一身本事，只要不偷不抢，靠着自己本事吃饭，总不让将军丢脸就是！”
* t: m8 b) \8 D: ?# L7 M3 y9 @
3 W( `+ A+ l4 M3 i$ H& G    “陈节说得好！”
0 G# @: f( [+ r& i5 U6 C" S' o" h
5 u6 U- R' [' B. r1 ~( U$ ]7 H    “就是，大丈夫哪里不能建功立业！”
) B% }% P; P, u2 ^7 j9 g
2 I+ k2 E" W# W& `% w    “陈节好样的，我们在杏城等你！”
9 `! b2 q' r) T+ Y! A6 \! ?
1 a$ z$ ]+ U% S2 w% o! d/ y    贺穆兰神色有些复杂。
: M" d6 W3 N1 B; ~. n2 P8 l
    陈节随她回到项县，最少一顿鞭笞是跑不了的。至于粮草之事，她花钱补上便是，但他犯下这般的错，要么罚做一个没有品的小官，要么就彻底丢掉官身做一个普通的军户。
3 {0 |5 V0 n1 Q" F$ W0 N, G
: L  ^. G- w7 `4 M0 L0 i    现在看来他选择的是后面那种。
; ]: J' e1 T$ v5 a- |+ I' b+ q/ `
    他还没有子嗣，一旦军中的征召到了他家，他还是得回战场的，否则便要连累他人。如今他去卢水胡的地方参加“天台军”，若无战事还好，一旦有了战事，说不定他日战场相见都是有的。

    这些问题，陈节到底有没有想过？

5 _% `+ x+ m% d# F    还是他有着其他的自信？

; `- ]0 r5 D0 e. o; U    说到底，都是她连累了他。若不是她穿越而来，几个月都没有书信，也不再和外界联系，说不定陈节就和以前那般，拿了花木兰的资助去置办粮食和冬衣等物了。
/ L' i6 R7 N$ K/ K6 G! A" V. s) k: n
    “你如今也是三十岁的人了。我现在也不在军中，照拂不到你。无论你怎么选择，只记得日后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就好。”贺穆兰对盖吴也抱拳一伸。“日后便多仰仗盖吴首领照顾陈节了。”

    陈节见自家将军同意了，顿时喜笑颜开，在盖吴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也互相拥抱了一下，贴面碰肩，自此同辈论交，不再是被收服的“小弟”。
4 j. `3 ]) F7 N% o- p  P# I
; L- F& E# u- A; R& }" x( f5 r    “此事可谓是皆大欢喜。花将军，今夜不妨在我们这边盘桓一会儿，我去向袁家要些好酒好菜……”
- u9 `1 J+ N& B
" U4 Q; B- k8 h$ r/ M. r7 C    “我出门太久，难免袁放那边会怀疑。如今正是两边准备合作的当口，我和你们交往过密，反倒让你们难做。等此间事情了了，盖吴首领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哪儿，等你们的麻烦淡了，我那几间小屋，随时欢迎各位的到来！”
4 [; l1 R) G4 _; x1 i
' g, L2 M) i3 a. E( ?# M# a$ a  o    “咦，你们竟不是假……”
$ m8 u, `% }, x' o; b
; _# h, X3 }& }, Y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怕是要假戏真做了。不过无论如何，铁娘子之后都会消失在世间。”贺穆兰的眼神黯了黯。“陈节我先带走了，若袁放向你问起，就说我很欣赏这汉人的武艺，带回去收做个手下。”

    “袁放哪里会关心我少没少个人……”盖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既然如此，我也不再挽留了。山高水长，你我他日再见！”

    他又从怀里套出两面小白旗，上面用汉字写着赤红的“天王”，旗杆上有刻上去的梵语，一面给了贺穆兰，一面给了陈节。
$ u( K% o7 l$ C6 B( l" _; X. K
    “你二人若去杏城，到药佛寺拿出这面白旗，自然有人会来迎接。”盖吴自己也感觉有些奇妙，交出旗子后喟叹一声：
; V1 e5 N/ i! Z1 u# S
- f' n1 E) T4 _+ ?0 J- U: d9 P    “我还以为从此我就要和大魏的女英雄相见成仇，想不到世事变幻，竟有现在把臂言欢的一刻。佛家云‘世事无常，声在闻中，自有生灭’，想不到竟这般灵验。”

    贺穆兰和陈节一人接了一面小旗，卷起来放入怀里。贺穆兰是见识过如今“抑佛”的利害的，不由得开口问道：
: z6 K  I0 b  s! K7 K2 t' d
    “如今陛下下令僧人还俗，杏城的佛寺竟不受影响吗？”
. \- l& V' j* Y2 q
9 x- Z) E9 f0 u5 H    别到时候陈节真找去了，变成一座空寺。
8 Y% h5 D( j0 V
    “那是你们的陛下，不是我们卢水胡人的。”盖吴不屑地笑了一声。“不穿僧袍，只要心中有佛，依旧是僧。这哪里是政令能够禁得住的。”
" i/ K  B* O- l) b. C, O$ s
& c' m8 i- ?, g5 E: z7 P+ E    贺穆兰扯了扯嘴角，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0 g8 ~7 w: n( p
    卢水胡人这般桀骜不驯，怕是迟早要引起祸端。
5 P! n8 j3 Q: y; P' h+ w
    只希望陈节在他身边能够对他潜移默化，做事稍微留些余地，那便是善缘了。

) a! h6 {" G( y5 T    贺穆兰领着陈节离开了那间乐器室，陈节从牢狱被劫出时身无长物，此时自然也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两人就这般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2 L  W; g$ G2 Q6 R7 W$ I
$ e7 [3 Y( ^1 E: w    贺穆兰五感敏锐，突觉身后有一道视线射到了他们这个方向，等她迅速回头一望，却发现是一个形容有毁的女子在廊柱后伸头眺望。

    见自家将军停下，陈节也回身看了过去，待发现是茹罗女，脸上不免红了一红。
: W: c$ ~2 k# `9 t
    她照顾他许久，如今他要离开，却忘了和她打声招呼。

% t( O2 d4 ~1 r, K2 c  _: [% ?  W    将军来接他的喜悦将他冲昏了头，竟忘了这位新交的朋友，怎能让他不羞愧？
: I/ M$ |& P2 V- c3 M/ T
4 [+ a9 F' M7 K$ F    “将军，你身上带着金银吗？可否借我一点？”陈节小声向贺穆兰请求。
3 U7 `$ `( \4 L9 l3 D4 w
    她闻言一愣，点了点头，从袖袋里掏出几片金叶子，递给了陈节。
$ m. W: o" v1 z. L$ w" }
    “用不了这么多。唉，给金子也许还给她添麻烦，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陈节自言自语了半天，只接过了一片叶子。“将军，我去去就来，你稍等我片刻。”
8 C8 ~# F: ~2 N/ E
. x# j# j+ z" v' _) H# a8 m    “那是你朋友？”

    “嗯。我在这边一直靠她照顾。”

3 ~+ J% x4 y9 `8 |4 d    陈节三两步的过去了。

2 G! u- r+ Y) D' t4 l  N0 n9 A4 s3 N    贺穆兰意外的挑了挑眉。
- g& L: O" I; T$ V
9 ^/ S$ t2 M. e% ~: ~    这陈节的春天莫非到了？被人绑架一番还能交到“女朋友”。
( |, |" {% Q# S  t) H9 A4 D
; }9 t2 ]  O; N* k: I: r    只可惜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0 l, {7 ]5 ~* [0 |9 Z7 A- S" K
9 f( e' ?, l3 t3 \# v7 R    “花……铁娘子！”盖吴像是挣扎了半天，还是几步追上了准备离开的贺穆兰。此时贺穆兰正倚在墙上等着陈节和朋友告别后回来，见盖吴又来，连忙直起了身子。
5 e1 }* ^% T4 p. ?
. J9 O! t$ p% t& Y7 g5 r6 g  K    “这个是我新雕的。请你收下……”

# h7 g$ K) N7 t: N    盖吴颇为不好意思的送出手中的木雕，像是没有勇气接受它又被弃之若敝的命运似得，等贺穆兰一接过就要走。
+ d- o& _1 }8 U; Y/ o
- E0 k' X' [8 }* a. p8 M    贺穆兰正好有事要求他，连忙抓住他的手腕。
" B' L4 R' @. o6 @$ l* Q
9 A6 {0 p, r* M: I) b- i    “盖吴首领莫走，我有事相求。”

( Y+ J2 y" x6 b6 M$ M7 q    见盖吴急着要走，她只能把木雕随手放进了怀中，又对被拉住手腕的盖吴正色说道：“我那部下说他在这里多日，多亏一位女子悉心照顾，敢问盖吴首领可知她的身份？”

    盖吴见贺穆兰不是要还回木雕，顿时松了一口气，闻言想了一下，便知道他说得是谁：“那是袁放的女奴，在这迎风阁负责杂事的柔然人，名叫茹罗女。”

/ }% U; n7 \' W  V    贺穆兰想了想，将刚才陈节还回来的金叶子拿了一片递给盖吴：“我身份有碍，劳烦盖吴首领出面，将那位茹罗女赎了身，若她有地方去，就请将这剩下的钱财给她，让她自行离开。若是她无处可去，请杏城能够收留与她，等陈节日后去了杏城，也好有个熟人照应。”

    “这点小事，怎要你拿金……”

* S3 ~3 {* y2 W) p# ~8 B' W    咦？
' i; y: }$ x$ ]& x# O3 l
) }6 z- J& S# n' M/ }    盖吴一愣。

/ T6 A/ B4 l% Z' N    他脑子只是一转，便接过了金叶子，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中。

; q9 m7 z( \2 m# V    “这只是小事，此事我一定办妥。只是我们很可能要离开魏地，多则数月，少则一月方能回返，若她真没地方可去，这茹罗女我只能先找个地方安置了，等我们回返时，再带她回杏城了。”
! ]1 c; M8 Q* R! H1 J' p8 r
    “但凭盖吴首领安排。”

    盖吴点了点头，匆匆的走了。
6 Z" t3 b/ D: _0 C) ]
1 v! `+ @, k1 t$ N4 L$ N    ‘走那么匆忙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 l/ m; g! l1 u4 Z
; R  i; I8 P! A! g2 o, h/ Z    贺穆兰摸了摸下巴。
7 K# a. O, X  @/ X
    这卢水胡首领莫非是个雕刻爱好者？

    专门雕刻诅咒人偶什么的？
0 e: e9 G) C; P( K% L; c4 {$ ~2 a
    呃……

. ?: O7 R2 U2 \+ i( U0 H# A    不会其实是护身人偶，只不过因为少数民族的野兽派风格，所以让她看起来像是巫毒娃娃一类吧？
, ]+ L, {/ F; d  T1 {* ^' ]
    真要是这样，那就真有些打脸了。
; g! W( H% L8 a3 ]& b" E
; @! y0 T  \5 `1 o+ G/ X    贺穆兰好奇的从怀里掏出盖吴刚给的木雕，结果一拿出来，就震惊的把其中一个人的头给捏断了。

% K, A! S& `1 r/ @    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到以后，贺穆兰心虚把断掉的脑袋和剩下的部分继续揣入怀中，有些发懵。
" M- O. b+ H" N5 b( W- r
    是的，捏断的是其中一个。
% _) O. v5 R7 ^  E$ r" |
& k4 c  Z1 ~' o7 q    木雕雕刻的是两个人，这两个人影交缠在一起，瘦小的那个长发女人被压在下面，而“她”身上的那个男性雕塑则是以一种猥琐又色情的姿势紧紧的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 V. Z( C5 y1 J( D    贺穆兰掏木雕出来的时候大拇指正抵在那上面人像的脑袋上，所以才会有“身首分离”的惨事。
( b7 W7 n! g: z- j6 z
    这盖吴是不是太不靠谱了点？

6 v2 {" @5 j4 G& l5 O* c    继脸面都看不清楚的野兽派巫毒娃娃以后，怎么又送这种春宫娃娃！
, v2 A) t( p# d' U
    难道卢水胡人是这样表达自己的热情的吗？送给别人自己得意的“艺术杰作”，无论是什么题材？
" W& a, O0 o7 S, C2 u# ^
    这些文艺青年的想法，真是跨越一千五百年她都摸不清。

0 |8 v$ y: f4 Q+ j/ m3 K  K4 i# o$ U    ***
* f6 v1 z" c5 ~' y- D, ]/ n
5 M& _$ f0 _+ \    “你要走了吗？”茹罗女有些沮丧地看着陈节。

* ?, z( S) ^) Z    “也是，你是我家主人的客人，总是要走的。可是你怎么跟着那位女武士走了？你不是跟了盖吴大人吗？”

- f' F7 c: p0 e; k# ^  s7 W, t# |    “我以后会去和他们汇合的。但在此之前，我得有些事去做。”陈节笑的大胡子都一抖一抖的，“至于那位女武士……”

    陈节扭头看向正在接过盖吴手中什么东西的贺穆兰。

    “那便是我的仰慕之人啊。”
7 ^" \! d0 Q; V
' Y  ?4 y0 Y4 z/ [" |    “咦？你是说？”茹罗女使劲看了几眼。

    ……

* }$ J+ M+ R9 C4 t! w    这便是陈节仰慕之人吗？

4 w, G! D, v8 N. W6 ~0 Z    那个……还真不一样呢。
( i2 [  W' A0 S) P7 q
; ]  @# O- a3 K& `" L6 J; O    脸上画成那样，都看不清容貌美不美了。

# S9 @1 l4 o6 p/ {! E5 B  C3 G6 ]; E    她果然是特别。
7 a6 ?" ]$ u' t% F; w2 u7 }
    “今……今天就要离开吗？”

    “是啊。怎么，你想让我留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再走？”

2 T8 o, Y0 u& z0 W    陈节笑了起来。
# T0 _: u  F+ a, j
    柔然人有在冬天留下英俊的客人后，等待春天再走的故事。

1 P+ M6 v/ M6 Z; H% B0 F    在这个故事里，通常都是主人家的女儿爱上了那个不得不在帐篷里躲避风雪的英俊客人，然后等来年春天风雪平静，春暖花开，那客人离开柔然人的帐篷，也带走了女儿家的心。这是个流传很广的故事，鲜卑人和柔然人同根同源，陈节在黑山待了那么多年，自然也知道这个故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开了这个玩笑。
4 b. I/ B- G6 ~' ?  d2 K0 |& j
7 G7 N8 x$ }% p    茹罗女的脸颊红了起来，摇了摇头。

6 I. N9 f9 ^  E, w0 r; j' g" g    “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就算那个部落主的女儿，不也只是把心任由别人带走了吗？

! s2 w2 f9 ^$ K    从此以后，这里再也没有把她当成普通人看待的客人了吧。
1 N0 l  ^$ u% r7 Y+ c$ n
    “……我祝你日后平安喜乐，无忧无愁。”
- E8 O; H& b! T+ P+ v) n  X) T
    茹罗女双臂交叉，盈盈下拜，向陈节献了个礼。

    这下该陈节脸红了。他手足无措的搀起茹罗女，将手中的金叶子塞给她。

    “这……这不是打赏什么，而是衷心的向你表示谢意。谢谢你提醒我盖吴首领和花木兰有仇，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给我熬。”陈节看着握着金叶子愣住的茹罗女。“如果有可能的话，拿它给自己赎身吧。你和这里的其他姑娘不一样，你不该属于这里的。”

    茹罗女开始抽吸起鼻子，只把那片叶子攥得紧紧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礼物……”

2 N" g: i1 G8 M- C/ N9 U; Z    “呃，这么说也没错，你就把它当成一个单纯的礼物吧。”陈节摸了摸头，小声嘀咕。“啊，送的这么容易？我还以为和三叔送酒一样要拉扯半天呢。”
# y4 c0 F5 v: f; k( x1 y( e
    “总而言之，你一定要过的好好的……”
* ~3 M+ E  e- g5 X5 g
    他的话突然顿住了。
4 G, S& _+ g# m2 j3 f! Z: L
: J& q8 }, O. F5 l+ |3 c1 f    因为茹罗女的嘴唇突然印到了他的脸颊上。

6 T9 d) i$ W  m: p' s9 _! y4 U* i    踮起双脚的少女一触之下立刻后退，又下拜了起来，这次将腰弯的更厉害了。

    “我不会把它用掉的。这是这世上唯一真正属于我的东西，我会好好保管它。赎身对我并无意义，我只会说鲜卑话，又没有了可去的地方，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了。出去的话，我连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

& y9 I/ c( G2 |5 J    陈节不知所措极了。
8 B9 o9 J( H+ x. V4 i! Y) S
6 E6 C, \2 k: i2 E    ‘我的大胡子有没有扎到她的嘴？哎呀，早知道就要把刀给剃了，她都不知道我到底长什么样子吧？’

( S/ Y5 `5 k/ _    ‘她亲我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对我有好感？’
- m/ Q6 q5 |: m( ^+ O
7 T0 I+ N. N, C  R7 ~! o* L    ‘天啊，我是不是要说清楚我没那种意思，可她似乎没那个意思，只是单纯以这种方式道谢。难道迎风阁里都是这样道谢的？’
  T6 w  D% K" u% ]. q4 s3 j
) z3 n4 d  Q6 Y; U* _! X    “希望还有能见到您的机会，我的旅人。”
1 C0 E  n! v1 e" K5 O! ^6 [
  R0 T5 s6 _3 m! v6 W! W    他头脑里一阵乱响，傻乎乎的点了点头，机械的接受了茹罗女的祝福，看着她带着泪水跑掉了。

    唔？

    什么我的旅人？

7 k6 s! J# r( n- V( [2 i: D% x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事情？

3 h0 g  |$ ~4 a, N% G  Y0 J    陈节结束了与茹罗女的告别，一想到“我的旅人”，忍不住寒毛直立，整个人也打起了哆嗦。
# r) S7 G% Q" `, h7 f) M
    天啊！

    他在心中一声惨叫。

4 [$ b& r# f: z! h/ j! H& X    他是不是不该开刚才那个玩笑？

    “啊！”

! u  W1 Z( V- ^. S; a    他正在挣扎着，突然被从身后窜出的白马拍了个正着。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不要老是神出鬼没的？这样很容易出事的。若是一个警惕性强的高手，这时候你说不定已经死了！”
& }- K, g1 q* _. l! k1 o$ I6 O9 B  U
5 _" r; @% o& ^/ b. V; o) A    陈节和白马这种口吻说话的次数太多了，所以一时没有转换过来。

    “你喜欢那个柔然女？”白马斜眼看了看陈节。“那么多胡姬你不要，喜欢这么一个……”

    “白马！”

6 `" q* r$ e2 V" G& C, z    陈节不悦地皱眉，呵斥了起来。
5 M/ `) u9 `4 H" w. v- T! B
4 X# y3 y/ B8 k  m    “我就是这张嘴讨人厌，你也知道的。”白马仰起脸，笑的有些讨好，“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喜欢那个柔然女，只是想还她人情，是吧？”
# L" ^- H7 U9 h% L$ d
    “她叫茹罗女，不是柔然女。我确实很感谢她一直照顾我，所以和她告个别。”
& V8 @" K' N& d
    “告别告到脸上了？她不嫌弃你一脸大胡子，从来都不洗吗？”

    白马翻了个白眼。
8 \+ A* @; f- B8 ?
    “那是我们的私事。”陈节摸了摸白马的脑袋。“你还小呢。别管这种大人的事。”

    也许是这句话挑动了白马的神经，让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谁说我小！我一点也不小！不就是茹罗女喜欢你吗？我也喜欢你！”

    “呃……那啥……呃，我也挺喜欢你的。你有点像我家中那个小堂侄……”

    陈节眨了眨眼。
9 W/ X) \9 v& s
    “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你说过你还会回杏城的，我会在杏城等你，下次你不能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白马背着手，仰着头严肃的警告着他。

    “……我没断袖之癖。”陈节脸色古怪，“虽然我今年三十岁了还是条老光棍，但我不喜欢男人……”
! s; n, c9 U4 G! }0 g
    “男人个屁啊！”白马也凑上去亲了一下陈节的脸，发出很大的一声。“虽然你又老又虚伪，不过人品还过得去，懂的又多，我就继续喜欢你啦！”

    白马看着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的陈节，带着一丝狡黠地咧开了嘴：
9 T! d3 u8 g$ Y/ ^
    “你以为只有你家将军会女扮男装吗！”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19:40
第73章 花将军一怒
2 c4 A/ a$ y, T! Q6 K3 l
( o  N0 R6 y& N    贺穆兰领着几乎是在梦游一般行走的陈节回了燕飞楼。
3 z5 ]0 F( a$ T# }4 O+ b: E6 M7 h
    白鹭们都不认得陈节,但出身虎贲和陈郡的郡兵却是表示装上胡子也认识他的，当下纷纷向他示意或行礼。

, ~; H+ C5 G, B8 o* y& p' X5 a    陈节以前就负责训练郡兵，可以说正是他们教头一般的人物,但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自家教头这样魂不守舍的情形。虽然知道花木兰将军来这里就是救他的，但这般的糟糕状况让他们不由得胡乱想象起来。
1 p9 {$ b. o: h: m' R
    ‘陈郡尉是不是被卢水胡人折磨过了？怎么看起来像是魂没了一样？’

( _- h9 @/ ?7 E; J    ‘这里胡姬这么多，难不成陈郡尉颇受胡姬爱慕,每天晚上这样又这样，那样又那样，所以精神才如此不济？’
7 B% H7 `, A  ?3 i0 G
    ‘一定是被花将军骂了！骂得好，叫你以前骂我们跟骂孙子似的！’
' V# ^  Y, t3 f: U" i" K
6 v4 R4 F9 D' e9 t8 Z. Y9 ~7 u; g    “陈节，你在想什么？”

    贺穆兰突然出声。

    “我在想是不是要刮个胡……啊，将军！”

    陈节像是突然意识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似的,迷茫的看了看四周。

- R4 ~& a/ J9 `8 e    “原来外面是这样的啊？”
4 e% h5 ~7 W* e* [: [% X( I4 S0 x$ S
# h9 C7 L$ t! i- h3 F# v$ d* K' n    陈节一直呆在迎风阁没离开,他肋骨有伤，走多了就疼，现在猛然一下回过神来，顿觉肋骨火辣辣的。

    “我……咦？林武，你怎么在这里？”

1 p# ]) L+ S0 U! q3 p/ V4 l/ ?# c    ‘还真不好意思啊，我一直都在这里’。

    陈节面前站岗的郡兵没好气的腹诽。

  p4 t; ?) Z) O6 {- k; j( V  ~2 ~    见陈节回了神，贺穆兰也放下了心。
2 a! {+ t. r0 B: k9 I' y
    她抬头看了看燕飞楼的楼顶。
/ s* u3 ^; `5 p; e
    刚刚潇洒过了，现在该轮到她魂不守舍了。
- Z3 b/ k6 _3 |' r) m1 }
    ***
- ^$ C& }$ R) ~& ]# z# o1 e
    狄叶飞在花木兰走后就陷入了一种不安。

    他和花木兰毕竟并非像是陈节那样长久相处的关系，自他调入皇帝的宿卫军中后，除非有大的战事，否则他们很少见面。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久了，自然就有一种默契，而他和花木兰，有时候缺乏的正是这种默契。

: S. X1 s$ ?, B- C) _# ?  n    也许是因为“过去的花木兰”印象太过深刻，猛然间几年后再见，狄叶飞都已经有些不敢相认的错觉。现在的花木兰一举一动、一抬手一投足都是过去那个花木兰的样子，可她的想法和处事的态度，却切切实实的和以前有所不同。
5 A8 Y0 n3 T1 x; z
    是因为卸下了身份的包袱、性别的成见，所以变得更为豁达了；还是太在意如今“普通人”的生活，变得不再有当年的拼劲呢？
6 P: L  \6 G, [& s
* m6 x4 r) ?4 `+ G4 y% {    狄叶飞的不安不是来自于别人，正是来自于自身。

: h7 l5 o8 n: H1 f& T6 Q' Q    他只要一想到对于自己如今权力地位的自得、对于得到太子重视的喜悦，以及对于即将获得庞大财富的兴奋，就有种迫不及待对别人炫耀的冲动。而他最想炫耀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如今想要“安宁”的花木兰。
, `9 f" J/ f0 l8 |# J
& k- L7 A* c& H" j$ S6 J    这样的生活和花木兰想要的生活差的是如此之远，以至于他越发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花木兰。
. h% \' w. ]. s9 @6 m
% F& P- p6 U+ h# S- A$ p    他可以借着素和君的安排轻松得到拓跋晃的信任，也可以借着自己的“美貌”接近袁放，商议最难得到回应的“通商”之事，甚至连那位被暂时关押起来的袁家少主，他也有自信可以说服他，让他倒向他们这一边，从此真正成为袁家的重要人物，不需要对他叔叔可能成婚育子的将来而担惊受怕。
- q! Y; J- U" }% E. w  o
    但他没办法说服花木兰。花木兰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 y4 w  {2 ], K
6 h5 H* |2 D" `, J  z7 b3 B    这就像一个愣头青突然获得了地位、名望、权力，并即将迎来人生中最高峰的时刻时，却发现最想要与之面前表现的那个人，其实是完全不在意这些的。

: @! o! `* `; R! ^    他有时甚至觉得自己爱的大概不是花木兰，而只是需要寻找一个目的让自己飞的更高、变得更强，就如同站在河边看着自己的倒影自怜，却以为自己是爱上了别人一般。
. I/ n3 e: Y( `
( _0 C8 N. @7 W8 A    但当花木兰说出“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方式，为了生存和壮大自己做出的举动，从来都谈不上卑鄙”时，他才赫然发现，他爱上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 ]) x1 [: q( X, a8 E% N" U
    狄叶飞一直坚信自己能在花木兰这里得到某种救赎，就如同她过去那么多次替他守住了帐篷，让他能够彻夜酣睡一般，他一直追求的，恰恰就是那句“我理解”和“我相信”。

' u% P7 d/ h# K    而他却不知道，以后自己会不会辜负这种信任。
$ ]) j8 {# U% G4 @
$ j* Y, k. M% m/ x- N    争权夺利中的可怕，在这么多年里他已经见了太多太多。有时候就如同素和君的一句话，某一次的因势利导，局势就能变得完全让人瞠目结舌。

    他到底是该进，还是该退。
* C  H. [! |# x3 Z, d, w
& _! {% G9 W& k3 j8 o    他的心无比迷茫。
: d$ J& X, q, u" g; q/ m
    “狄将军。”一个白鹭在狄叶飞耳边小声报道：“花将军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大胡子男人。”

    退！

" S. K$ I5 x8 i5 p    退个球！

: X$ H+ ~+ W# V1 f$ g. h    狄叶飞“噌”的一下站起身。
6 }1 Z. b. y* W' D" x2 k
    她不声不响跑了，丢下他在这里左思右想差点把自己逼成怨妇就算了，居然还敢带个野男人回来！

  a0 `! Y3 F- V/ ~) i    “我把陈节带回来……”

* M  y. L2 b+ m& U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惊天动地的大笑声从陈节的嘴里欢快的溢出，完全不顾脸色铁青的狄叶飞是什么心情，陈节笑的简直就如同发了癔症：“哈哈哈，靴子……靴子……哈哈哈哈哈眼线……那眼线什么玩意儿……哈哈哈哈啊，指甲，指甲……”

    昔日在军中揍得他们这群新兵整夜整夜哀嚎的“血腥美人”居然也有今天！
) m  d* U8 X. `5 t
    穿着翘头的靴子，画着猫儿一样的眼线，涂着……涂着……

. o9 g0 `# ]1 }8 l    哈哈哈哈哈！

    让他先畅快的笑一会儿。

    “陈节还是像以前一样，一遇见事儿，就哭着喊着让木兰你救命啊。”狄叶飞的嘴巴可不是闲着的，“如今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是要让其他人擦屁股。”

    “啊哈哈哈，那也比，把脸画成屁股要好吧？”

    看那可笑的胭脂！

    狄叶飞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脸色几次变幻之下，贺穆兰生怕狄叶飞一个失手把陈节给砍了，连忙将已经笑成蛇精病的陈节提了起来，像是过去无数次做的那样，一把丢了出去。

    陈节被抛到门外，索性继续抱着肚子躺在地上笑个痛快，完全不不顾屋外守着的白鹭是什么表情。
8 U8 ]* H2 d) s
8 _' T, ]7 l+ z4 X    “那啥，家教不严……呃，好像也不算。总之，陈节被卢水胡人关的有些缺心眼了，你莫怪他。”
3 e! C. d3 T" m
    听到外面震耳的笑声，贺穆兰也有些尴尬。
+ M4 u; ^# k( ~2 u2 c$ g* C/ |; u
+ _0 [3 X; U0 d' N  {6 `# E    天知道她对狄叶飞发泄出不满后跑出去已经够尴尬的了。

* c% @: {5 D: ?+ ^5 F& y& e) `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 D+ Q( K% x. |5 z9 L* l    狄叶飞咬牙冒出一句。

    咦？

& P9 G  Z; N  W' k    这是在骂她也是个缺心眼吗？

    看到贺穆兰的表情，狄叶飞简直如同低吼一般叫了起来。

& Q" V" x0 [5 o7 ~3 \' c* g  R; _/ z    “我说的是那群卢水胡人！”
7 I0 X9 l% Q' a% J- ~& W
8 f2 L# L5 y% ^2 T! `5 y6 v    “哦，哦？哦！”
: ~( P( L- d# A5 x' m+ b; q
    贺穆兰连续哦了三次才意识到狄叶飞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对这位花木兰昔日同帐的傲娇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0 T+ E( ?* K5 `    这么别扭的人，怎么能攀上太子党的关系呢？
; ^" T: t: C; }
    果然还是那位素和君神通广大吧！

    “你怎么把陈节带回来了？”狄叶飞只是一顿就不可思议的皱起了眉头，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你去找盖吴要来的？”
+ I/ r2 H) A# A# ]
/ [. X5 ~: V6 M: P    “是啊。”贺穆兰老实地点了点头。“盖吴既然对我们没有敌意，我自然也没必要像是仇人一样对他们。我亲自去解开误会，把陈节带了回来。卢水胡人并不像外人传言的那般食古不化，某种意义上，还是通情达理的。”
; |( [) G3 X. B& b' Q' l! Q+ h- k
    “你还真是……”狄叶飞伤脑筋的揉着额角，担心自己那块的青筋会不会一下子蹦出来。“还真是你干的出来的事儿。”

    “总而言之，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救陈节的。此间事了，你这边还要多久才能搞定袁振？”贺穆兰算了算时日。“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我阿爷阿母还等着我回家呢。”
& c% B4 N  C; B8 r$ }6 E
    “……”狄叶飞沉默了一会儿。“给我一日。”

5 ]/ @& \6 G  {# y4 S0 p& k9 w    他抬头认真地看着贺穆兰说道。
  I: q/ N4 T+ B$ ^; N- {
8 [. _& ^  q) K! i. g. D2 p6 `    “我知你不喜这些，给我一日，后日我们去向袁放请辞。”

  l8 k! ?* @: p) @- V  u    “不是不喜这些……你不必这么急，既然已经来了，把你的事做完才是要紧。”贺穆兰磨了磨牙，“至于那位大人那里，我自是会自己‘排解排解’胸中的郁气！”

+ P' \7 c: |7 N- G    **

    “阿嚏！”
4 Y! o7 n* ^& I8 l1 I& W' E
    拓跋晃揉了揉鼻子，稍微拢了拢衣袖。
# D; s: l& t" B8 A$ i* X
    “今日狄姬夫人的车队就要回来了吧？”

5 l$ t/ R$ u3 I2 j# P1 [    “是的。”
5 n' A" r  P% T6 Q' V5 f; ~+ J
2 k7 ]) a% g! d  d7 O    “想想还是害怕啊。”

    这南方的天气和北方完全不同，北方虽冷，却是一种如刀割般的苍冷干脆，而这靠近刘宋的南方，连气息里都像是缠绕着水气，阴阴湿湿的直往人骨头里钻。
1 V' U5 c9 {8 {# d. b
    以往他也非常羡慕南朝的风土人情，觉得汉人文士们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膜拜的耀眼，但如今他很怀疑自己真到了南方，会不会被这种又热又冷的天气先弄的水土不服，病死过去。
+ V- `2 k: y9 F
    “殿下，你应该多添几件衣服的。”阿鹿桓也头疼没有带什么厚重裘衣过来，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在这里一盘桓就是十几天。
6 K. u6 |- h1 q3 M& q$ e
: e. g. N' c: w. U  i2 w& G    “为何不穿费羽太守献上的裘衣呢？”
( o" B+ m2 X$ ~( N, d( r! L3 y
    “这样便很好，阿单卓不也只穿着一件皮袄就这么过冬了吗？我还比他多了件披风呢。”拓跋晃有些纳闷地问阿鹿桓：“你说阿单卓是不是气我骗他了？怎么现在也不和我一起用饭了，也不和我一起就寝了？我昨日去找他，他一溜烟就跑了。”
( [6 S2 |0 g% c3 v
  t3 g. [+ v8 B6 M    我的个祖宗也，你现在是太子了，谁敢和你同吃同睡啊？

: V) r* I) Q( d# o8 Y$ C# ~    那少年就算看起来再粗神经，也没那么大胆子啊！

# @  s" P2 z! ], V    “在花家时候两个人窝在一起，还怪暖和的。我的姬妾又没有跟来这里，冬天连个捂脚的肚子都没有。”
8 x- b* i9 @) Y3 O4 m
    拓跋晃体质偏寒，夏天即使穿着厚重的礼服也不会汗流浃背，到了冬天却经常冷得要专人暖床才可以。
' q4 z) k$ O9 r0 `2 t4 L
    他的几个孩子都是冬天有了的。一到了冬天，丰满型的姬妾都会开始想尽办法往他前面凑，大办也是如此，

, `& J2 y- j5 o3 [# c# ~( _7 ?    阿鹿桓不敢随便接话。
& V3 Y) w/ r- P0 y) d7 B( z
  v$ D3 e# K& Y- {' t3 t    这是太子自己的房中事，他若建议什么，回去就要被上司揪掉耳朵了。

. Z3 h& F) t. d6 P# R) O0 o1 L    “罢了，我去找找那黑呆子。”拓跋晃放下手中的书卷。“阿单卓还在练剑？”

    “嗯。花将军不许他去，他估计在生闷气呢。”
3 i0 U: {8 f" f( A1 I
, o. m% A4 ~. r% G6 P( b" Z; K    拓跋晃接过阿鹿桓递来的披风，丢下书卷找阿单卓去了。

    拓跋晃找到阿单卓的时候，他并不在练剑，而是在房间里抱着花木兰留下的“磐石”在擦拭着，一点点的研究着它的结构。

    “又在研究花将军的剑？”
! i8 L" i( a3 w. E
! {( v# y- g5 x8 q7 ?    拓跋晃推门进来，吓得阿单卓持着剑的手一松，剑尖下落一下子掉了下去。

( ]: B9 z, G) U9 E" V. L2 _9 H    若不是阿单卓躲得快，这么重的一把剑砸下去，不是把大腿砸坏了，就是把膝盖砸伤了。那他就要成瘸子了。
7 n, z: h6 }4 c: `. d
    “太太太太太……”阿单卓一下子站了起来。
9 n( J+ q# C% x$ a" b3 N! |* _
    “太太？”拓跋晃在席上找了一个空位跪坐下。“你继续唤我贺光便是，我母族姓贺赖，汉姓贺，‘光’是我的幼名，我在外行走，都用的这个名字。你也坐下吧。”
/ ]  f# @& d) m$ b( @! K
0 d& l  v8 u+ w: t* e/ C1 d  J5 e    “不不不……不能吧？”

    他可是太子啊！他阿爷是当今的皇帝，鲜卑三十六部的大可汗！

. ~& x5 k' [. E" N3 `, Z% g' A    他他他是不是该跪下去才对啊！可是他抱着花姨的剑，实在是不想这么做啊！
- O7 _1 {7 D* }( D2 A
    只要一想到他曾经给这位太子找过厕筹，抢过他被子，还和他吵过架，这位憨直的少年就有想要晕过去的冲动。

0 s& `% B2 ~; u7 W    所以他这十几天只能躲着这位尊贵的殿下。

# |, t8 G* ~, t    “什么不能？你不会坐了吗？先弯一条腿，然后一条腿跪在席上，再弯另一条，身子往后倾，坐在你的脚后跟上。”

    拓跋晃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2 u# S( @9 j$ N0 S2 a: U    “是，是是……”
! j! j7 n& `: r' d8 }4 s* j8 _
    阿单卓战战兢兢的按照拓跋晃的指示坐了下来，因为太过紧张，差点往后仰倒了一下。

: s" O/ A3 k5 J4 {  w! U4 t- t    ‘我是不是该说一句‘谢殿下隆恩’之类的话？’
  T$ e2 M5 s( y9 i( _( s
6 k4 z; Y7 _, t. u    阿单卓抱着剑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我虽瞒着我的身份，但那也是迫不得已。我微服出行，安全上是要考虑的。花姨并不愿出仕，我却希望她能帮到我，这是件很讨人嫌的事情，但凡去寻觅隐士的人总是要吃过几次闭门羹，受过几次挫才能得偿如愿。我又不想一开始就以太子的身份去压迫花木兰，便只好选择这种方式接近。”

: x7 U5 P4 ^/ i+ B    “您应该和花姨去说这些。”

. \7 R: Q) K. d) R& I, L3 ]8 Q  d1 j    阿单卓总算顺畅的说了一句。
  b; j, I2 f/ e
    “我已经说过了。她也允许我在他身边留一阵子。”
! Z0 u% E' ]& B/ N$ @3 x/ t
$ ~5 n% s+ V; y3 m/ T" h2 c    拓跋晃突然露出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表情。
' D" V  V1 i' ^2 |
    “不过我估计又做错了一件事，等这事被发现，我怕是要被花姨赶出去了。阿单卓，花姨待你比待我好，若真这样，你帮我求求情可好？”

# M9 j' f# i. x7 O2 S! b; r    “不好。”

9 o" P, T* Y4 M; [( J$ D    ‘我竟说出来了！’
9 ^, X# W' z' x2 o- m
6 Y1 \. C% s' \) v7 e9 v7 g/ t    阿单卓看起来比露出诧异表情的拓跋晃还要惊讶。
* H; D; [# T, U4 _7 r4 ?
    “我我我我，我是觉得吧，做做错事要去道歉，然后想法子补救才是。花姨不会若真原谅你了，就不会赶你走。可她要真是赶你走，那我求情也没用啊！你可是太子殿下！”

    ‘她若是连太子殿下都敢赶，那我的话哪里管用嘛！’
0 I& t3 A8 \1 J/ C( Z
    “你说的没错。”拓跋晃搓了搓脸。“这件事吧，其实我觉得以我的立场，我做得没错。但是以花姨的立场，我确实错了。可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会错过很多东西……”
( t( c, y+ y$ i( o" e  x* N
4 ?6 c7 i! N5 U/ t0 R, n9 _4 Q( q9 D    “所以你就选择错过花姨了啊。”
3 ^- N' B' P2 J7 o9 y! S8 d/ I
- G+ d! S0 M" W    阿单卓率直地这么一说，让拓跋晃彻底的没了言语。

0 q3 b- I) I* \( P& _    他说的没错。

1 J- t& E6 ]' x4 K, R    “阿单卓，有时候你真敏锐的可怕。”拓跋晃上下扫视了一眼这个黑胖的少年，突然温和的一笑：
1 j& s. H0 W; T; \# C& }: x
    “我身边还缺个贴身的护卫，你有没有兴趣来我身边？你是军户吧？反正迟早也是要入伍的。”
4 P/ V0 E& n+ p2 s. [4 i/ z+ N" u
5 q! R! f: K! K% P# S  B# {    骗人！
  E3 d$ |# }( d* ?' c6 U
    他这样的身份，还会缺贴身的护卫吗？
3 T- P' l/ i" F8 P* a
1 a3 J9 Z4 _  S1 Z2 H. Z    这样的贺光，一点都不像是那位贺光了！
3 f4 ]  s: {6 X7 b- E  u- l
    这叫太子殿下的名字，吞掉了我的朋友吗？
/ _8 s! ?0 v& \; h5 c
& N) q2 i9 {0 V    “太子殿下，我先谢过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是想去边关先磨砺几年。”阿单卓抱着磐石，“我一直以来，都想着能跟着花将军驰骋沙场。后来花将军变成的花姨，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既然是这样，我想也去边关看看，看看我阿爷和花姨当年是如何在军中磨练的。”
( ~% e" D- ~8 Z, `) `3 @' x0 D' Q
    “若是日后太子殿下需要征战，只要您吩咐一声，全军都会整军待发的，那时候，我也算是为您效力了。”

! R9 g1 Y- U5 g  A    “这算是拒绝了吗？”
4 R. u4 ~# R' T5 _9 I
: I" t* S; Z* Q$ O( x8 h$ f    拓跋晃微微意外。
" n& ?3 u% m1 N) Z. n1 h
    他以为阿单卓是很像建功立业的。如果不是那样，那么拼命的练剑，又经常向狄叶飞讨教兵法做什么？

7 `3 Q- H8 V& F    “呃……不算拒绝吧？”
! L! x+ d9 i* R5 k+ }
    阿单卓傻乎乎地看着拓跋晃。
, e) @- v: P* w
) F7 Z8 ]9 S. X8 B3 q    “哈哈哈哈！你还是这么有意思！”拓跋晃大笑了起来。

    “那我以朋友的身份请求你，若是花姨要赶我走，你也以朋友的身份求求情，可好？”

    ……
+ ~$ l4 q/ _# k
- \' V; {- T# K& \" l$ J    这才是贺光嘛！
% A, a, }! H/ m6 o! C% S
  I! p* M- }% }4 Q3 O& Q    “好啊。”

    阿单卓干脆地点了点头。

$ n3 K$ Q8 |: E6 N3 Y% r    “太子殿下，花将军和狄将军回来了。狄将军先去洗漱换衣了，可是花将军……”
. M" G1 {1 w1 U6 o( @' {
& S- l4 s" J" l; D6 u    阿鹿桓惊惧的吞了吞口水。

    他的双脚已经离地了。
! X2 e5 P3 p: p) C+ J# x$ m4 B
    “你去和陈节聊聊吧。”脸上花纹还没有清洗的贺穆兰“和蔼可亲”的跟提在手上的阿鹿桓笑了笑。“我则要和‘太子殿下’聊聊。”

7 U, m/ Q9 g: z8 P; ^" o7 P    拓跋晃脸色煞白的对阿鹿桓点了点头，后者一溜烟跑了。
# _& r2 J! m- |. `5 j) A
! l# h1 |: B+ Z4 A0 a3 B    “花姨，你都知道啦？”他有些虚弱地解释：“你听我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也是偶然起意才……”
4 L" j( q# {% ]6 x! g* ~
    “花姨，你脸色好难看，你要要要不要，先先休息一下？”

& x; E# H8 m3 j! ?* M) Z; }% \    阿单卓磕磕巴巴的帮朋友挡刀。
2 M8 |+ k  g2 D' Q( L) z! ]/ V3 o0 q
    贺穆兰迈步进了屋子，反手甩上房门，“狞笑”着拉住了站起来迎接她的拓跋晃，将他一把摁倒下去。
: v& B% P. O9 C7 a+ ~
    霎时间，拓跋晃只觉得自己像是个破麻袋一样被人摆弄来摆弄去，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5 [0 @! ^$ R0 v; ]; G
) M! J" \8 {* I4 _1 G7 o: o    ‘不不不会像是我想象的那样吧？’
+ R! O8 o! m  m3 C; ~
    他被面部朝下放在贺穆兰跪坐的大腿上。

    贺穆兰在两个孩子“惊骇欲绝”的表情中……

$ g4 G* l4 f6 y, _+ ?    ——扬起了巴掌。

! z* {, v0 ^% m* _5 u1 n    “逃出京中寻求庇护，嗯？”
' R, E+ x  J: x+ p. g
    啪！
# O3 ^8 d* v3 R8 k0 Q' r! \
* O* U5 }! a; F3 X  ?% j, V# k    “我若有不高兴的地方，你乖乖就走，嗯？”

    啪！

6 i" Q+ Y, d7 F" w$ w8 p    “绝不让我为难，嗯？”
. K* [) U2 [- ]3 N" n; B
    啪！

    “你不是来找‘保母’的吗？”
6 ~3 y* `6 S$ @$ v' c' s
! S, D9 n) L' i, I' I    啪！
+ C# t( f% b: C6 G- o6 J' [
    吓傻了的阿单卓：……

    我……
* P, O8 w2 T5 @, s) S% G
    我还是不要求情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这章标题想叫“房中之事”，内容提要是“我的屁股”，怕又被和谐的锁上，算了。

3 t5 ^  x9 x) E3 h2 T7 ^    小剧场：
, ]( R( S, }: F
    贺光：“我身边还缺个贴身的护卫，你有没有兴趣来我身边……
# b3 p, \2 |0 }
    捂脚？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20:11
第74章 他和他的选择
6 n% X7 E, b. M9 S6 r
6 J+ s9 g/ I: l# T" j. a. ]    贺穆兰会这么生气,甚至冒着“以下犯上”被砍头的大不韪之罪，去打这位太子殿下的屁股，自然是有原因的。

    这就要说到一日前。
- {: d6 o2 Y1 f7 M+ k0 R1 A
    临行前,被袁放请到主堂去的贺穆兰，莫名其妙的看着正在“求婚”的袁放。
9 ]; A- X+ V+ q# S
" Q" P# W" N7 o; e3 V3 w    “铁娘子,狄姬夫人看重你，甚至不愿意你嫁到袁家邬壁来，更证明了你是人品和才能皆是出类拔萃之人。我袁放虽然长相平庸,但自认并非庸才,所谓娶妻娶贤,我是真心慕恋与你,希望能娶你为妻……”

    袁放一边说，一边小心的打量贺“铁娘子”的脸色。

* p3 M- Y. c4 D! D! ?% m& g    因为她的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纹,所以这让善于察言观色的袁放也只能在观察一阵后败下阵来。

    根本就不知道她再想什么嘛。
- j2 {+ N0 Z3 M3 n; y: R4 `
$ i2 r9 d1 d2 p  c! X$ k    贺穆兰根本就没往袁放看上自己了上面去想。她揣测着袁放大概是需要招揽她，又知道铁娘子不是那么好招揽的，便用婚姻这种事试一次。
; U7 j7 n6 z* {3 z0 d* {
    古代人好像很迷信联姻。但实际上这种没有感情纯粹利益结合的婚姻真的稳固吗？

    就和游侠儿的首领高金龙也会向她求婚一样，这时代似乎无论男女，只要对方身上有某种吸引自己的特质，求亲的话都很容易说出口。尤其是男儿们，甚至连亲事都成了某种“结盟”的标志，比现代闪婚还要儿戏。

    “在下无意嫁人。”一想到这里，贺穆兰强硬的抵了回去。“还请袁家主见谅。”
7 B, D- k1 ^  T8 F3 ]+ A; o
    “‘铁娘子’可是觉得袁某诚心不够？你有何等要求，不妨说来。”袁放的脸上满是自信的光彩，“人生在世，不过百年，与其屈居一妇人之下做个下人，不如和我一起……”
& c- i7 i2 j7 p
    “在下没那个野心。”

    贺穆兰摇了摇头。

. {* }% g0 Q; j! u( R4 v    “若无其他事，在下告辞了。”

4 N" r( ^  |2 P3 e& R4 w; Y3 }    狄叶飞还等着她回去，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法子搞定了袁振，贺穆兰对这样的结果却是满意的。
' G6 \$ W% j$ H6 {+ Q, E9 J7 n
    陈节要回来了，和盖吴也化解了恩怨，狄叶飞和袁放初步签订了契约，又放了几位白鹭在这里长期联系，袁家最大的秘密——暗河，盖吴也透露出了出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相信袁放对此也不是没有防备，这些人的纷纷扰扰勾心斗角互相试探，她是不想管，也管不了了。

$ E4 _5 I6 Y2 `    等她回了花家，继续安然做她的农妇便是。
! ?" `% `: I" {; M9 @0 y9 `
8 P. f/ C( C9 l( x    谁料袁放却不愿意就这么简单让她走。

2 Q. t1 _& i$ D( p0 I# @    “铁娘子！”袁放指挥两个家人拦住了贺穆兰的去路。

) I, s' s2 O( S# h) F    “家主这是要动粗？”
$ e% R: ?7 l% y6 R9 i; r* m
    贺穆兰眼神凌厉地回头质问。
( m  K% P- w2 A3 }) m6 w: g0 [3 {7 ^
    贺穆兰那泛着冷意的眼神让袁放浑身一凛，连毛孔似乎都在激荡。

    “并非要动粗，只是袁某想再和铁娘子多说几句而已。”
; R/ M$ D  H* w' [% K8 Q% R
7 R5 c! Y6 A  J( P8 `    贺穆兰看了看身前的两个粗壮的家将，出手如电，将他们直接撂倒在地。

1 W; E+ x' U' z! x- c    袁放根本没有反应的过来怎么回事，而他身后永远都不动如山的两位家将立刻抽出了武器，准备随时和贺穆兰动手。

# \/ \4 O2 o8 A$ ^% s, ~( J; p    “收起武器！”看见这样的贺穆兰，袁放居然露出有些怀念的神情。“你真像我的兄长。”

    这下轮到贺穆兰露出意外的表情了。
' X1 B: g) m. }# ]3 F+ H
    虽然花木兰装扮成男人十一二年都没人看出是怎么回事，但这般直接说“你像我哥哥”，还真有点让人接受不能。

; k3 ]9 W7 b0 y& x5 W, I+ f    “所以袁家主想把在下留下，只想说在下长得像您的兄长？”
/ T# v1 r' w: j0 T
2 J$ B9 q) z1 C% C2 X    “不，不是长相，而是气质和行事方式。”袁放摇了摇头。“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只甘心做一个下人呢。这简直就像看到明珠蒙尘，宝剑入匣一般。罢了……”

    他微微颔首。

8 Y% U0 |' [& M, t' M' ^    “袁家邬壁随时欢迎铁娘子的到来。若你什么时候不想再当个下人了，可以来投奔袁家邬壁，即使不愿意做我袁某的妻室，随走随留的客卿却是没有问题的。只要我本宗主还活在这世上，这承诺一直有效。”
% y& H& u! \! {- `7 n
* _3 @  T( U$ D; z- n5 e6 l* i2 X    袁放原本还想再说几句，但话到嘴巴，终于还是咽了下去，最后只问了一句：

/ E8 F  x' U7 u4 K3 Z    “铁娘子是不是对袁某特别不满？因为迎风阁？”
1 m- k$ W& }' P4 U5 I
; j  B; U, |" [    贺穆兰看着袁放认真的表情，最终点了点头。
& L3 ^& S# }- a' P% f
    “在下终究是个女人。”

7 E& @  `7 }  ]9 m/ q    “鄙人明白了。”袁某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意。“是袁某苛求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袁家主言重。”

8 X; O7 d) `9 h1 x! G2 f) k    .

. w0 ~) [  m) X5 s7 o    直到狄叶飞和袁放请辞，贺穆兰跟着狄叶飞乘着马车离开袁家邬壁，她也不知道究竟袁放最后请她去那一次到底是为什么。但袁放那个苦涩的笑容却经常不时浮现在她的眼前。
7 L# H# v- T- s8 {' E( H
$ p( W, a8 b3 U0 m& q; R& {5 _! p    老男人的无奈和麻木有时候更让人难以介怀，所以贺穆兰有些好奇的问起狄叶飞：“你知不知道袁放为什么好胡姬？”
6 B; D# J# e# s' I( ?4 [" s
6 g, ?8 D& b  [+ v) m    “怎么问起这个？”

$ F4 U6 l5 k4 K! Z. \    “好奇问问。”
6 {7 ?2 E$ N6 R# b# {
    狄叶飞不屑地一笑。
( ~4 f% `( f# p% i. C
& ]& v+ y. s1 l; M  p; b    “听说他兄长年轻时去某个鲜卑贵族家中做客，结果看上了人家美貌的胡姬姬妾，想法子要了过来。结果那胡姬却看上了身为家主弟弟的袁放，暗中和他苟且。他的兄长知道此事后，砍了那胡姬的头给袁放送了过去，在那以后，袁放就开始四处搜集胡姬，冷落他的夫人……”
  C' S3 }1 V6 e" p
    “呃……这不符合逻辑啊，难道他兄长长得比他还要平庸？无论怎么说，胡姬换了个主人，也应该伺候好身为家主的袁放，而不是袁放啊。”
' \( r  B( W( L  R
    贺穆兰表示解释不能。
* S1 Z" T" p3 p' a
+ n# E! E$ z, z! h    “谁知道呢，这些大户人家里的龌龊之事，难道还少吗？我对此也知之不详，只知道袁放的兄长后来发了疯，掐死了他的妻子后自尽了，而袁放继承家位后，以‘无子’的名义休了他的妻子，但之后再也没有娶妻，只是抚养大了他兄长的儿子，豢养胡姬却越发变本加厉。”
9 ]: T' E+ X# a: k, b* _7 ^
3 Y* d7 q" ^8 ~    “人人都知道迎风阁的胡姬人尽可夫，即使看上了，袁放也不会当回事，有时候随手送人都有的……”

+ R( P2 C8 R2 u' i: i" c" j- L    “这么说，袁家的水也深得很啊。”贺穆兰叹息了一声。“那迎风阁，原来竟是某种牺牲品吗？”
; K9 u2 ]' Q' G$ o& z; M' ^
    “你也莫叹息，最多五年，最少三载，这袁家邬壁就要换个主人。到时候，迎风阁大概就不会在了。”
$ \6 w  Q2 Q) r) ?. k
    “咦？这是为何？”

    “你以为袁振为何会闭口不提那夜你和盖吴夜会之事？他一直觉得是他叔叔害死了他父母，却苦无证据，如今见有人想要谋划袁放，不惊反喜。这个傻子，还以为自己‘忍辱负重’，仗着是袁家唯一的血脉四处拉拢他父亲过去的势力，就想着有一天能推翻他的叔叔……”

; I2 R0 Z% ]7 K; V5 f- ]4 A    “他先前以为我是来联姻的富商，怕袁放的势力会更稳，想着索性一把火把我烧死，彻底让两家决裂。结果我告诉他我只是想赚钱，究竟和谁赚毫无区别，甚至愿意为他提供助力，他就妥协了。”
$ G% Y" ]/ k& ~7 V. t
    “那孩子已经疯了，他根本就不是想要袁家邬壁，而是想要毁了它。有这样的人在，袁家一定会乱，到那时，太子殿下便能将此地彻底变为大魏的领地，更增添了一处可以秘密前往刘宋的暗道，何乐而不为？至于那迎风阁，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 H) B" [8 |& h$ W9 Z' K
    “那袁家邬壁里那么多荫户呢？”

    贺穆兰想起那些在集市上贩卖货物，或在田埂间嬉戏打闹的孩子们。

: A$ S2 F/ {0 l8 X0 i    “荫户大概会被归为编户，发放田产吧。现在地广人稀，大魏缺的是人，却不是田地。”
: l' e/ C; h6 T# _! Y5 E+ t
    狄叶飞也叹了一句。

    “袁家似乎也有能人，更在刘宋有不小的势力，否则只凭袁放一人，不可能完全掌握两地的商路。原本想要控制住袁家远没有那么容易，殿下和我都准备用三五年的时间彻底挖出袁家的秘密。如今袁振要和我们携手，却容易的多了。袁放也算是一地豪杰，却养了这么个白眼狼，说起来也是唏嘘。”

, U1 z/ O7 b; H0 L# p    “你说这么多，不怕我反感？”贺穆兰意外地看着狄叶飞，她记得他之前从来不和她提这些事情的。
3 n# A! ]2 ^' _  J# @
2 j+ C7 q7 ~9 K- i" m    “你说过你讨厌别人在背后算计。那我便在面前算计给你听。”狄叶飞笑道：“我记得你好像很不喜欢这个袁放，既然如此，现在应该觉得解气才对。”

/ K- b% ?5 {3 n- M3 w* X    “不。”

    贺穆兰的眼神转为冷淡。

    “我现在讨厌的是这个世道了。”
1 t8 `! j% n( M% N/ a/ i* g
    这便是这样的世道啊。

    没有儒家和法度，没有仁义和道德，胡人们用铁蹄踏碎了汉人们的醉生梦死，也踏碎了汉人们的礼教纲常。
: A* ~7 ~! a' J! [' z$ ]) M
    人人眼睛里只有利益，即使是一方豪强也活得战战兢兢，就像是随时能被人抢走玩具的小女孩。豪强如此，奴隶们更是活得生不如死，即使是自由之人也被吓跑了胆子，自愿放弃自由，托身豪强之下做一荫户。
, M' c, k: z0 H% l% E
    如今血脉亲人即将相残，她的朋友却在得意于可以利用这种可悲的关系达到目的。
/ I8 K8 t  O4 S7 ^  Z
9 }3 v# e# J# o- ?6 y    她知道这一切都没有错，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即使是现代，这种事情也不会完全终止，固执的是她而已。

7 k% f& t1 x3 Z- p: S    她却还是由衷的讨厌这样的事情。

    即使袁放是个让人讨厌的人，袁振更是表里不一的让人想吐，但最终让这些人变成这样的，却是这个世道、以及长久以来累积下来的恐惧。

    而在这个落后的制度之下竭力向前的君主，即使用铁蹄踏平了北方的疆土，却还是没法让已经吓破了胆的人走出那堵高墙，挺着胸膛活在这个世上。
: T8 f9 M8 u9 f% p( p( }. s
5 S' g7 I0 U  l    他们像是藏在洞里偷偷摸摸看这个世界的鼹鼠，一旦发现不对，立刻缩回洞里，只要守着洞里的粮食，就能过的十分安逸。
3 |6 p; V6 {* Y! {
    像袁家邬壁这样的邬堡，究竟是保护一方安宁的乐土，还是禁锢时代发展、阻止政令通达的过时牢笼，只留给历史评价了，可如今活在历史里的那位储君，却想着用这种让血脉相残的方法得到所谓的“地盘”。

! i8 G6 c9 g, f% M# a. q- i- R" l    他原本可能改变世界的，就如同他的父亲，那位极力汉化、改变了朝堂上鲜卑人独大格局的拓跋焘一般。

    可他如今却已经在一条歧路上一直跑下去了。
6 b9 O- p. `/ v9 R
; @& R/ z0 \/ q7 N" w: b5 U& I    还拽上了花木兰的朋友。
0 O$ n2 c7 A* h5 i6 R, w
* J; I- z, I( W( @    贺穆兰非常想打那位储君的屁股。
  k9 K1 @- ?; S, {; H* U
    非常非常想。

  ~1 m! C' V7 _3 ?( G! x( |6 }! T    ***

5 I+ v+ v( K: j8 h# }4 e$ s    “逃出京中寻求庇护，嗯？”

9 v% D* _2 a0 V! e, Y7 V5 n  \  ~    啪！
+ Q: ~7 s+ I; g: [- g/ m, \
    “我若有不高兴的地方，你乖乖就走，嗯？”

    啪！

    “绝不让我为难，嗯？”

    啪！

: W( d" ^( @2 s    “你不是来找‘保母’的吗？”
1 T$ q9 @: |# G$ ]3 |
    啪！

5 G7 i; W, f% P  t. f' q    啪啪啪声后，贺穆兰对于这个国家未来命运的担忧终于被发泄了出去。

' f9 L0 `/ B4 A) p7 m  Q! R9 m: F8 r    妈的，她到底在气什么啊！

$ \5 `: P4 C" E4 P: C6 T" r; C    这小子可能会因为这种错误的道路而落到众叛亲离的局面，关她什么事！

    他若登上皇位却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皇帝，又关她什么事！

    他自己父亲都管教不了她，她能管个毛啊！

    贺穆兰并不喜欢孩子，下至一两岁上至十七八岁，除非是乖巧有礼或者长得确实可爱她可以相处一二，其他时候都是敬谢不敏。
0 H/ F0 }8 S5 O. C  {( j1 P5 c$ D
2 J( x1 o5 T5 n' |( x( @3 V/ ~; u    这种生物完全不讲理、会把你的生活和屋子弄的一团乱，还会将你对他的爱视为理所当然，并且更加激烈的继续索求……
0 R/ u7 m* t8 }" O8 J( F
    贺穆兰家是个大家族，亲戚众多，她又是小房的幺女，在看了那么多后辈的成长过程后，贺穆兰由衷的不喜欢小孩。

    当然，小孩子通常也不喜欢她就是了。
6 o, P& p( S' Z% t. K$ @7 q
    即使太子殿下今年的年一过就十五了，而且还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但是贺穆兰还是认为他就是一个熊孩子。

    至少在认为全世界应该都围着他转，只会盲目模仿大人的行为却不会思考这样对不对这点上，他就是个熊孩子。
# u7 G6 h( W: [! L, G
4 y+ s; x. e5 Y! k2 N    啪啪啪啪啪一顿揍屁股后，贺穆兰将已经羞愧到无法言语的拓跋晃轻轻抱起，放到了脚边。

! Y8 c0 S( ^, i    “我就是这样的人。”她端坐于席上，面无表情的说：“大部分时候，我是很讲理的。可遇见不能讲理的人，我也偶尔会变得无理一回。你被人打屁股的时候，羞愧到觉得毫无颜面见人的地步，那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到不能被人打屁股了……”

    贺穆兰冷笑一声：
& Q7 A% P; X4 s, B9 s" a
    “既然如此，你还需要找什么‘保母’呢？”

    “花花花姨……你手会不会太太重了？”阿单卓结结巴巴地说道：“太子殿下……不动了。”

    ！！！

9 b3 m6 h0 T1 T) s; C    贺穆兰吓的不轻。
! X) y7 m% V2 S6 j9 l# ?
0 {3 j4 ~! @# r/ k  c    没听说过肉掌打屁股会打死人啊！
# z  ?: j7 X5 s/ u* [  j* U: n
    贺穆兰伸手捞起拓跋晃，让他颜面朝天。

/ D9 i3 d: N7 S' t; V8 V  j2 n    泪水爬遍满脸的拓跋晃闭着眼睛咬着嘴唇，虽然看起来心情很糟糕，但应该是没有受伤。
) c6 r0 Z/ ?! B( Q; Y1 d+ n. k
. p- j6 Z. L! i    这让阿单卓和贺穆兰都松了一口气。
, _1 W% a. F3 a& I% @" W
9 n( S. j$ b( O% I    “花姨，太子殿下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这样……”

    阿单卓搀起拓跋晃，又担心他屁股被贺穆兰打坏了，不由得露出焦急的表情。

    拓跋晃被搀起来之后就势就往阿单卓肩膀上一倒，依旧闭着眼睛默默流泪。
% X' U! D' R; f$ Q
    还知道找个靠山！
& _& [6 N, u( C4 ^/ ~! p1 K
, z& h6 E1 D$ R4 w' q    “想来殿下之后要开始和袁家邬壁的通商，也顾不得和我回家过年了。这样也好，等我带着陈节了结了此地的官司，我便和阿单卓回乡去了。狄叶飞恐怕还得扮作狄姬夫人回西域去，我们就在此分道扬镳，也免得他日我花木兰一气之下动手又打了太子殿下，连累家人。”
: ^* N  c* k2 b" @
    贺穆兰面无表情的开了口。
4 R, X* U0 S, [9 g  l5 G, f
    “你已经打了我了！”拓跋晃睁开眼控诉。“打了我还想跑！”
9 f7 d1 i5 V3 N
    贺穆兰简直被这太子气乐了。
) y/ l! v8 \3 f, Z/ i; j/ s
& H7 O/ @0 ?6 t8 m* W$ N+ I! {    “那您想怎么办？在我头上戳个‘□□’的烙印，认命跟着你去当打手加保母，跟你上京去宫里做个一辈子出不了宫的女人，日日在宫里蹉跎我的岁月？”
, @5 }' _# J* r' x# {0 K. s
* a, C: g3 m$ i# |; H    贺穆兰拧着眉，“还是像在袁家邬壁那样扮演成这样的人物，替你到处骗人，或者去杀人，完成各种任务？”
3 |; c1 H( D$ }& F: H* P" a  v4 W/ s
! y. h7 H; p) {/ m0 Y# e  w4 c    “我没这样想过。”
; L, H: N) R+ H# \0 o7 X
    拓跋晃心中委屈。
: y  w  I+ X$ p3 ]# i
    ‘我只想你在我身边帮我而已。’

/ C* j6 K# f/ b# \* `1 Z    拓跋晃想起了他的父皇。
& w* X1 X% c3 A+ V2 d
    曾几何时，他们也这样的争吵过，或者说，他单方面的被斥责。

3 b, Y3 ]9 ]1 `' G    自己从来就没像他的父皇所说的那般想过，也没有像是他父皇所说的那般的做过，他只是按照一个储君该有的样子行事，将一切事情控制在尽量最小的损失和影响下去完成，但即使如此，也还是遭到了嫌恶。

    就如同现在的贺穆兰一样。

    “就是这样才可怕。你根本都没意识到，就已经先这么做了。或者说，当局面有可能变成你最希望的那样时，你就顺理成章的继续了下去，还给自己留下了个‘我不是有意为之’的心理安慰。”

    贺穆兰一指脸上的黑纹：“你先是要我收留你，然后是希望我帮你，再然后呢？为你卖命，任你驱使？否则就将我抹杀干净？”
4 \# j0 i$ C0 o7 o5 |
    “太子殿下，您除了身份和地位，还有哪些能打动我的呢？就连您的身份和地位，也不过是陛下给您的啊！”

    谁都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过。
  o2 p& O7 N7 W& j. z
    贺穆兰年轻时，就认识过不少中二病的朋友。
; X% o9 k4 J7 X1 ?( b
    这其中有信誓旦旦自己绝对活不过十八岁的那种娇弱少女，也有满嘴胡言，言语间恨不得吹的自己父亲是国家主席自己母亲是美国国务卿的那种小孩，甚至还有“撞死不过就是几十万”那种话都挂在嘴边的富二代同学。
7 H. a1 H9 i3 |7 I7 U0 H
  ~" Z* }, K$ N- J7 x2 U: u4 M    信誓旦旦自己活不过十八岁的那种娇弱少女，不但活过了十八岁，而且后来变成了能自己扛米上楼的女汉子；
" Z/ |( r$ A% q, y/ @. w( {
: |2 `. Z1 e& Y! V2 Z8 {5 o3 j    只懂吹嘘嘴里喷出无稽之谈的那个同学，十几年过去了嘴上跑火车都没改掉，但答应别人的事一定都会做到。
, x8 L! J" d  P' @4 d+ ^3 b. ~
    “撞死不过就是几十万”的富二代真的撞死了人，坐了几年牢，出来以后开了一家保安公司，过的中规中矩，连红灯都没有闯过。
# c7 k6 Y! h) w8 S( ^; p
    在年轻时，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蠢，或者觉得当年的自己聪明极了，胸中有一片谁也不知道的丘壑，你夸耀的想象的都将变成现实，为了达到那种明天，肆意的辜负别人的信任、为每一次的侥幸而沾沾自已，完全不去考虑明天该如何，或者说世事会演变到他们最想不到的那种结局上去。
0 U, B- E# u9 }
* k2 w- ?& ], u! K4 K& }5 g$ V  R    只是她所处的时代，你即使中二，也不会造成太大的社会影响，除非你反社会反人类去杀人放火，否则大部分时候都是安静的做一个神经病。
' z* }( Y  \* k, p
    可拓跋晃可不同，他是很可能当上皇帝的人！
1 y2 ^) l: K' n5 k
- ^/ K, A( X$ `+ E6 u    拓跋晃是一国储君，从他的立场上想，天下终究都将是他的，包括这天下万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的将来“铺路”，为了他以后走的更加顺利。
3 T$ c) L: ~* g
1 m: z8 I# L0 A; l" _$ t& ^5 ?    但拓跋焘对他逐渐的不信任造成他产生了一种可怕的紧迫感，恨不得把所有能抓在手里的东西都抓紧了，即使没抓到的东西也要一起抓到。

- f, ]/ U' y) |0 n% s3 H    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急迫，也不知道在旁人看来，他这样的行为就是刻意而为。

- ~! L% _' R( V) N    他太顺遂了，他所属意的大部分也愿意投效他，突然多了一个她这样的异类，让他只好用“情”来打动他。结果只因为一份可能唾手可及的利益，就让他选择了牺牲她的“信任”，以隐瞒事实的方式来哄骗她去执行什么“打探袁家是否私通敌国”的任务。
: N/ `$ @) Z3 Y. i8 Y( G6 i' W# W
+ l1 g' L4 u# u  M    今日他觉得算计她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日他就会觉得牺牲也是可以承受的。到了后来，这就会变成习惯。

5 ~  ~  e$ b( t  ~    现在费羽太守和朱太守一定认为她是他的人了，而他似乎笃定自己在乎狄叶飞的前途和性命，即使知道了被算计，也不会将这件事张扬开来，反倒还要想法子隐瞒。

    这一切甚至不是刻意为之的，但他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做了，这难道不是更加可怕吗？

    贺穆兰从怀里掏出那个珍珠袋子，丢到了拓跋晃的面前，转身离开。

" M0 ^8 z+ A  [    游县令的那个请求，看样子是不能继续下去了。

    .

    阿单卓看看整个人已经呆住了的拓跋晃，再看看拂袖而去的花姨，犹豫了再三，还是选择留下来陪伴拓跋晃。

    倒不是他趋炎附势，而是现在的花姨明显正在气头上，他凑过去也只能自讨没趣。他嘴巴拙，万一越说越坏事，可怎么办呢？

    “太子殿下，你先别难过，说不定等花姨气消了，又会好好的了。”
! R. H. M  O" q! e
    “不会好了。”拓跋晃闷闷地说。

    他没想到花木兰脾气居然这般火爆。
0 l' e- C! ]" ^5 W* C
    她居然打他屁股！
# [9 K$ h9 i) M' Q; g% C
/ o( q# \7 q3 @0 ]  j8 b% \) s    阿单卓也不知道他家花姨怎么胆子这么大，就不怕太子殿下一生气把她脑袋砍了吗？
, J* ^1 {# U0 K+ B" A, ]2 ]! I# M
: }& ~% y# u: R- z1 P% i    听说这些贵人，都是动不动就爱砍人脑袋的。
" t& G$ v& b4 l6 D
+ U3 v0 j9 l3 P    是了，他曾听说过花姨以前一直得陛下的赏识，从语气上来看，太子殿下似乎是先做了对不起花姨的事。若真是这样，太子殿下真砍了花姨的脑袋，就该陛下打太子殿下的屁股了。
* A, y8 X- H- _+ A! K
! M3 w9 P; Z  Y! o    像花姨这样的人，怕是也不会乖乖站在那等着被砍脑袋。

( [, N# E( w, o. g; R$ ?8 L# w0 `- e    这么一想，阿单卓更同情拓跋晃了。

    有什么比被人打了屁股，却连找个可以告状的人都找不到更惨呢？

, f3 R1 ]  ^4 \! m$ F0 d  j; ~    ***
" \6 m3 h; |8 J# ^1 P
    接下来的日子，贺穆兰用松香和水清洗掉了脸上的黑纹，陪着陈节去了趟太守府，去了结掉陈节的“案底”。
0 S" _  M0 a' T: C) z, H
: c, A4 P6 b/ O$ Y    费羽太守以为陈节是太子的人，自然不敢对他重判，原本该鞭笞四十下的，也变成了十下而已。但根据魏律，陈节的官却是到了头了，他被罢免了陈郡郡尉的职务，便成了和花木兰一样的白身。
4 x( C4 a6 m& t' ?, M1 A
/ J, z9 `/ O& g) n% W    也许未来，他还能继续在疆场上赢得功名，但并不是每一个军户都能等到论功行赏的那一天的。

% u5 |2 D( _8 {* k# C$ J2 s    花木兰从入伍等到拓跋焘论功行赏，放她回家，整整等了十二年，而陈节能得一个官职，全看在他已经七转的军功上，如今四方平定，想要再和过去那般得到军功，已经没有那么容易了。
+ f4 c' C5 w$ Y* ]/ L6 u4 A
4 J& J+ f( w% k" _9 U! g    贺穆兰用身上带的金子补偿了粮草的损失，但陈节平安无事，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 w+ H$ z& b. Q; j
8 x7 ~, z- B: M; A5 i( `    事实上，陈郡有许多人都很可惜陈节因为这样的小事丢了官。魏国官员没有俸禄，私下找“活钱”已经成了一种惯例。像这样以军粮转手买卖赚取差价，这都不算贪腐，只能算是正常的“营生”而已。
6 P, Z3 B! m5 `  w6 Q: ^
- [0 K% T+ r. }0 o    军中也好、朝中也好，比这个严重多的实在太多了，陈节只不过是比较倒霉，正好转卖的粮食被歹人劫了，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 r& k7 R8 I; A6 m8 k8 }4 O
% G( ^8 {9 z# I+ Z6 v2 k* x    所以陈节结了案出来的时候，居然还有许多旧日的同僚下属请他去吃酒，这让贺穆兰实在是诧异。

$ ?3 _; U5 n; _7 b: b    在她看来，陈节就算没身败名裂，至少也应该遭人唾弃才对。

    “将军想的太多了。”陈节听到贺穆兰的话，轻笑了起来。“现在大家都是这般做的，我之所以会拿军库里的粮食出去卖，再买刘宋那边的私粮补上，就是因为我的前任就是这么做的，所以库曹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等我离了任，新来的郡尉大概也还会这么做，否则靠朝廷一年一拨的赏赐，我们早就饿死了。现在不像是在军中，还能得些武器甲胄之类东西去卖，偶尔抓到敌将还另有赏赐，能有一两样活命的门路，都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 U. R1 @$ n( a, v9 n
    这是不对的啊。

    这样落后的官制，除了会让人作战勇猛一点，还会有任何好处吗？

    等天下太平，岂不是到处都是贪官，人人都想着“捞好处”，国库里不拨银子给官吏，那官吏就要从老百姓身上刮，最后官逼民反，天下岂不是又要乱？

    ……
) [1 Q) r  G3 P4 I$ [( o
1 O6 Y$ b& @; K( K4 R, ~+ Q$ v5 j    发散思维太不好了，一想一想就想到天下大事上去了。

. |9 t: r* @" i" V    她现在只是个卸甲归田的女将军，不是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权臣，想这些也是无益，还是醒一醒，想着带哪些东西回家过年吧。

    贺穆兰跟着陈节回了他在陈郡的住处，一间两进的房子，地方比较偏僻，周围也没什么人家。陈节说这里离他练兵的练兵场比较近，但离市集较远，所以价格也便宜，当时只用了几匹绢就换下了。

    从外面看基本看不出什么居住过的痕迹，连门口的树都枯死了。
* q6 B; R1 A+ s3 n" V$ W+ t
    这该多么彪悍，才能把天生天养的大树都养死啊？

    陈节要跟着贺穆兰一起出发，先北上去看看自家将军养着的那些军奴有没有什么事，再回自己老家一趟说明原委，最后再折返去杏城。
: n( R  S6 G; I) n/ A
7 m: O" [  ^( E) ]    贺穆兰原本想要邀请陈节在她家过年的，但陈节久在南方，早已经对过年没有了什么盼头，等贺穆兰再一听北面那些人几个月没得到粮食怕是不知道怎么过的，也不再相留，任他北上了。

    “花将军，等下可能灰比较重，你就在门口等我吧。”

( I* J0 d0 X- d: C, }# q* L( b    “不必了，我和你一起进去吧。”
) W: _8 W) `6 J& b
; O" t( Y2 N* x$ K% D. R8 B- H    贺穆兰很好奇陈节住的地方什么样子。

    陈节把卧房的锁一除，再把门一推开，立刻有一股奇怪的气味传了出来。
" v0 F/ Y% y, {1 W7 t, U
+ q5 d0 s0 s. ~. ]0 X/ `6 @    贺穆兰捂着鼻子伸头一看，并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地方。房间里整理的还算干净，也没有她想象的臭袜子破衣服满地都是的情况。毕竟陈节做了花木兰那么多年亲兵，若真是邋遢，早就被花木兰赶走了。
7 `3 R8 `+ T8 `/ H
    只见墙上挂着一个长长的布袋，上面堆满灰尘，隐约可见是杏黄色的样子。

    “还好有旧日朋友照看，家里没被贼伸过手，我还怕回来后我的马槊会丢了呢。”陈节咧开嘴往墙上一摸，将那杏黄色的布袋拿了下来，从里面抖出一杆马槊来。

+ C0 H2 T& h7 v0 N3 l- T1 I    “有它在手，天下哪里我都去得。”
$ T: l$ S* D8 `5 s
    贺穆兰看着抱着马槊而笑的陈节，有些担忧的问道：“你真的要去杏城？你祖辈盼你振兴家业，光耀门楣，如今你想跟着卢水胡人，这几乎和落草为寇没什么区别了，你可想好了。”
$ L, m+ m" ?! }% d, \, i
8 ^' w$ _1 C0 [, e    她顿了顿，“你若是顾忌我，我可亲自去和盖吴说。之前我说我可以去找同僚故交……”

    “将军，我想的很清楚了。”陈节放下了马槊。“卢水胡人虽桀骜不驯，却也不是一无是处。此外，盖吴招揽我时，曾说过他要干一番大事……”

( a) Y5 x( u0 s    他摸了摸下巴。这是从他剃掉胡子后新添的习惯。
% D& j' k2 z% T! Y$ H9 t! K0 _
0 a6 p: r4 B% t9 S7 G    “我总觉得卢水胡人要干的大事不怎么好，我想去看看。”
$ \: S2 A& p7 ]
    “咦？你不是说……”贺穆兰瞪大了眼睛。“什么钦佩卢水胡的为人，愿意鼎力相助什么的……”
+ g: G3 ]1 o0 Y' g9 b- t
, R* [$ L8 {) w    “这也是一部分吧。”陈节想起了路那罗和白马，后者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 L  ~' y3 b  g+ ^2 S8 n& f* ?6 b
    “说实话，我之前对卢水胡并无太多了解，西北诸胡都很强大，却只有卢水胡能够彻底以自己的武力游走各国，赢得世人的尊重和认可，这一定有什么原因。”
6 b' _3 }$ H3 ~6 j" Y# {
    “我很敬佩盖吴首领，也对迎风阁里的那些卢水胡人抱有欣赏之意。路那罗、白马、特鲁伐、许多我以前视为仇人的卢水胡人，后来都和我成了朋友。既然是朋友，我便不想他们走上什么错路。”

    陈节的表情让贺穆兰也忍不住楞了起来。
6 r' `7 k  J& M4 m- I
% j9 ^' W  Z0 F$ O# h6 t6 q0 M) a    这是曾和花木兰说出“虽千万人，吾亦往矣”时的那种表情。

+ j9 {9 D! @$ g4 y  v    “花将军，我跟随您十二年，而后又当了一个只知练兵的郡尉，虽想着的是光耀门楣，却一直浑浑噩噩，除了追着您的背影跑，也没做出过什么大事。您辞官后，我就跟没了主心骨似的，做什么都没有兴趣，对当官也没什么企图。我家里人要我光耀门楣，可怎样才算光耀门楣呢……”

: H3 ^6 G* J" r3 v/ }; Q& T4 t    他有些哀伤的笑了笑。
- e/ k) B% C$ @  o" e
    “保家卫国算光耀门楣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抗击柔然多年，应该也算了。升官发财算吗？但到了陈郡我才发现，离开了军营，我根本就学不会‘升官’的那一套，注定走不了多远。我也没有狄将军那样的本事，能够获得陛下的青眼，被委以重任，独整一军……”

    “过了这么多年，刚离家时，我还牢记着上阵勇猛杀敌便能光耀门楣，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家的门楣怕是都沾满灰尘，我也依然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才不枉来这世上一趟。”
; y# h9 ]# @" q6 z8 Y, S7 q- W
    “是我连累了你。”贺穆兰神色复杂。
' {+ [) W( w) C1 D/ Z
    陈节这样的将士，虽然不算什么天纵奇才，但也还算是一员猛将。若不是一直甘于在花木兰做个亲兵，也不至于一直都被掩盖在她的风头之下。

    若是他跟的是一个前途无限的大将，此时应该跟着自己的主将开了府，成了将军府里的元老心腹。可他又比较惨，跟的是花木兰这样的女将军，她在最该论功行赏的时候解甲归田，所以不但没有开府，陈节连主将都没了。

    而后他下狱也好、被盖吴绑走也好，似乎都和她离不了关系。

0 V6 W; h" X" S% q    成为花木兰的亲兵，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3 o' |0 \- L! Y
  x+ u4 n5 G/ q$ ?, ~% ?! k" A    “不，我从未这样想过。若不是将军，我可能早就死在某处，连衣甲都被扒了个干净。教我活下去、活得坦荡荡的，正是将军您，所以我从来不曾后悔。”

    他笑着回答：“即使没有像家人期望的那般光耀门楣，但我总还算是无愧于心，无愧于大魏，便已经配得上我家长辈给我起的‘德操’之字了。”
5 U1 n# u  L! `! \6 g8 D
    “而我要去杏城，却是因为我现在找到了我该去做、想去做的事情。”
; g3 _% x  f! Z/ u" W& O- j0 I
) z$ \5 h# w8 M/ x6 I9 }    陈节的眼睛里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彩。
0 n; F, J2 o3 m# L3 o0 `
    “卢水胡人为何这般仇视大魏？卢水胡人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想干的大事是什么，他们究竟为什么要干这件大事……这些我都想知道。”

    “正如将军曾和我们这些新兵说过‘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一般，一开始，您不也是被人嘲笑是‘胆小鬼’、“懦夫”吗？可是到了后来，整个右军都知道一旦为了‘活下去’，即使是最懦弱无能的人也会变得很厉害。我们不再以命相搏以命换命，可是我们依旧战无不胜，勇往无前……”
9 P7 u+ b7 i& J9 x. O
& V4 i  c- B+ h; K    “我可能改变不了卢水胡人的想法，也改变不了他们的生活，但年轻人总是还有被影响的希望的。现在的盖吴首领又被您打败，发下了‘不可伤害平民百姓’的誓言，那这样的天台军我又有什么不可以去的呢？”

3 z6 E& X, h$ W6 \1 v) ^7 d    陈节笑的特别豁达。

    “总要有人去试试的，虽然现在说还算为时尚早……”
3 [( Q" L, L' g1 h
; w3 q9 w( I. T+ e& S    “可说不定，我真能做成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20:22
第75章 亦真亦幻

    按照太子的计划,狄叶飞将在年后将扮成女装,从项县出发，以“狄姬夫人”的名义回到西域。所以他要在南方再待上月余。
1 H9 Y# r0 V. K/ f$ W" x/ k1 b/ V
# I0 d) m1 u" Q  o5 W" z0 R% K7 e' n    只待他回到敦煌,换上那位真正的夫人,真正的通商之路就开始了。来自西域各国和西北的货物将在狄叶飞手下的保护中安然的抵达中原腹地，然后通过袁家的关系进行贩卖，在以数倍甚至十数倍的价格出手后再换成南朝特有的漆器、用具和丝绸等物,辗转回到西边去贩售。
6 z8 b9 V) l5 X4 c* [; Y
( i4 ?9 G  C0 |# ]' h4 o    这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从古到今，有官方参与干涉的通商都会获得暴利，太子晃就算再不得皇帝的宠爱，如今太子的招牌还在那里，自然有无数的臣子下属替他去办成此事，并且从中牟利。
" w& q, \1 X- @- B
    不过这件事和已经贺穆兰无关了，接下来的时间，她要带着阿单卓回家过年。
5 r4 b7 H# o, E+ N
    “他日再见，不知何时。”狄叶飞换回了一身男装，在项县外送别贺穆兰。“你不去那位殿下身边，我很高兴。我认识的花木兰若是蹉跎在宫廷里，怕是所有的同僚都恨不得一头撞死了……”

# `% i1 U" X0 R# \    “只是一想到日后你我几乎毫无联系，我在黄沙的尽头拼尽全力，而你却在乡间甘于做一农妇，我就有强烈的不甘。你原本可以出将入相，叱咤风云的，而如今……”

    狄叶飞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贺穆兰。

    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润湿了贺穆兰的肩膀，也灼伤了她的心间。
* ?7 a' \  M1 }4 R; u, B
    如同闷哼一样的声音从她的颈侧传来：

    “花木兰，你为什么是个女人。”
% Q% s0 i9 w( o  {& i
    如果你不是个女人，我就不会承受这般的相思之苦，惆怅之恨。
. Z" |1 f% J1 M  X! v8 O0 r
    如果你不是个女人，我就能和你并肩而战，携手同行。
7 s: A/ i! z' f% R/ |5 B0 o: K7 m
    如果你不是个女人，人世间就不会多了那么多无主的将士，没人认领的孤魂，史书上必将留下你的声名……
$ {7 j  G: \! \; e5 ~, c# n
* I# G# D% S; J, \* U! V$ H    贺穆兰心里也很难过。

3 T& G3 n, X+ b  E5 s    这样一个人格魅力强大的女性，若生在她的时代，必能找到属于她的领域，推动整个时代，改变不少人的人生。但她恰恰出生在北魏年间，这个即使女性地位超然的鲜卑政权，也不敢说让能让一个女人真正进入朝堂的时代。

9 Y- ^$ x1 f& S# w& Z8 C9 J7 g6 k    男女之别，有时候根本不来自于力量和身体的差别，而是来自于人心的甄别。
: j/ d2 y6 n) x! F
    “这种话，就不要提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叹息。“你我总归还是朋友，我虽不能出将入相，叱咤风云，却衷心祝愿你能一路高升，飞黄腾达。”

    她的眼光无意间扫到了狄叶飞颈项的肌肤，被衣服藏起来的地方真是白嫩动人的很。

  t, J* b# S5 f. N3 L    啊咧咧，一下子跑偏了。
7 A) J( Q3 |$ T9 T3 A- i, R
    “虽然这世上长相及你的女人大概不多，可总归是有的。等你闲来有空的时候，不妨找找吧。”

    贺穆兰自己也被逼婚过，自然知道对于这种可能是不婚主义的人来说，这样的提议有多么无聊，所以她也只略微提了一句。
* v0 E" m; h  c4 O
" R3 L3 p' `, s. X" r9 ^    狄叶飞虽然不完美，却胜在真实。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会为了目标努力，勇往直前，永不回头。
. P- l. b2 S5 C9 o7 G
    对于古代的小姐们来说，这样有上进心又有处事手段的郎君，其实才是良配。
4 E' r4 M! l/ j* t: ]; g0 y
$ F4 Y2 L) \- L: S; ?. d- e2 S    “花木兰。”狄叶飞咬牙切齿地抬起头。“你真是蠢笨如猪。”

/ [3 C/ @) d; g; ^. O1 h/ a2 b6 X0 D    呃，美人梨花带雨也是挺美的。

+ s$ {2 t0 a3 p    就是脾气太坏。
/ N& s6 K" O* H  h; {8 j6 ?& j
    嗯，皱着眉头擦泪的样子也很美。

+ V9 t5 a$ H6 ?# W1 p# e! U    好吧，她收回刚才的话。
2 V& y$ r" r8 A& ?( |9 r
    怕是古代的小姐们，遇见这样一个男人，恐怕只会自惭形秽吧。
- a, g1 g* C$ E3 O1 Y! M
8 W" [$ [- r4 t& _0 k6 ?" H: l    太子拓跋晃没有来，只是托狄叶飞带了一封书信。
# X6 W) e) m9 G* S
4 t3 u; {  o  H7 \" h    也许是因为被“花木兰”以那样的方式打了屁股，又被强烈的嫌恶过，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平静的再面对这样的“花姨”。
' T+ _9 [* `1 a7 z1 x5 M
! Q+ d1 S8 s1 T- |$ T    信里的内容很简短，大概的意思是他如今才十五岁，若侥幸没有中途夭折，日后的时日会很长。他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告诉他错在哪里的人，并希望可以改正它。若是花木兰改变了想法，他会一直等她。
$ t$ h  P6 O+ O0 ^2 j% R3 G
* \2 k) g, r1 i' O    这几乎就是道歉信加求贤令了。贺穆兰想了想，将这封信仔细的放入怀中，却没有什么回应。
+ Y5 `; d! V0 p! a1 I- r7 z
5 O$ [0 h# A) q  W# e    “信我收下了，和太子殿下说，我会好好考虑的。”
( |- a9 B& F+ m$ }
1 a: e, f4 j9 H9 b    若是几日前，贺穆兰大概会让狄叶飞回去谢绝太子的好意，可是经过了陈节和她的那番谈话，说没有受到触动，那一定是假的。

4 c1 G: @! _5 l- g# ?$ z    也许是因为她是一个外来者，所以她对这个世界完全找不到归属感，就和现代也有许多人批评着“社会不公政府黑暗”一样，批评归批评，弊端归弊端，即使看到了还是不够，完全无从下手，也没有那个胆量和魄力下手。

- D1 w5 v* w; I" z; H    所以从古到今，这个国家的变革都是自上而下开始的，每个人都迫切的希望出现一位旷古烁今的仁君，以大刀阔斧、雷霆万钧的气势顶住压力，进行改革。
) Q/ B  h- j2 b2 L, E2 S) X/ L, }* ^
% q- @) r( K! ]1 W    贺穆兰的眼界决定她看见了这一切，悲哀于这一切，却不知道该如何改变。

2 d1 t( e" O( W- p! z) M  Q, ~    正因为她看的太多，想的太多，反倒不知道如何做了。
  C# E; U% e9 f1 R
    但陈节不同，他是一个从眼前做起的真正英雄。
9 }$ _% N: i- L, }
    无论是对花木兰也好，还是对卢水胡也好，他的眼界不开阔，只能看到很小的那一部分，那他就先从自己看到的一部分做起，然后再做其他他能做的到的事。
$ D/ z0 p- A; m
    这几天贺穆兰也在思考，她想，历史之所以会进步，可能并非因为出现了几个“旷古烁今”的大人物，而是有许许多多的“陈节”在一起推动，才会一直往前发展。

7 A' T( N, Z' r0 \5 |    陈节是魏国人，希望魏国永远强大和平，所以他去做他觉得该做的事。
' j1 s. A7 k1 A+ k, f
    她能做什么呢？如果说她在努力维持着一切不变，用以保持“花木兰”的存在，那她自己的存在，究竟要靠什么来维系？
  @3 R! i$ ?$ H& P# k( V
7 P( @* c4 S7 w5 |/ e    所以她把信揣回了怀里。

5 P: O# m* `/ i. C1 O    她要再想一想。

    狄叶飞见贺穆兰居然把信珍而重之的塞进了怀里，面色也是一喜。

    只是送别之人不少，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4 l$ m0 \& u% v# X    陈节要和贺穆兰一起回花家，取些财物添置粮食和御寒的衣物，然后再继续北上，阿单卓自然也跟随。
+ K$ A  r( K1 _
    来时热热闹闹，分别时，竟这般寂寥吗？
" t; v/ R1 Z! ?  Y, `
    狄叶飞久久地凝视着飞扬起尘土的道路，看着那三人三骑跨马抖缰，随着越影“咦嘻嘻嘻嘻”的嘶鸣声，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 D; ~2 T8 S1 |9 F/ ^  b    从营郭乡到项县时，总觉得时间不够，恨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但事实上两地相隔并不远，哪怕再慢再慢，也要不了两天。

; |, y7 K, Y( ]6 q0 k' K    可归程的时候，却觉得这条路长的出奇，虽然半天就到了那座有着神神叨叨光脚和尚的寺庙，可总觉得已经走了很久很久。
, j$ u5 ?. c0 x* }
, s) \# i+ k3 V: o6 ~' P    大约是没有了阿鹿桓等白鹭的咋呼，赶路的时光也变得漫长起来。
( j* ?' J  M5 V
    大概是路上谁也没有先说话的缘故，所有人只埋头骑马，气氛一直沉闷的很。阿单卓还牢记着提醒贺穆兰避开那条捷径，因为破庙另一边的木桥还未修好。
  z" l1 q+ [6 _: b$ O# @
( X! e# L2 W7 t    但到了破庙外那个被石头堵起来的山谷时，贺穆兰突然来了兴致：
$ d4 b( O4 n) r, u! J7 o+ b
    “走，我们去找那位枯叶小和尚讨杯苦水喝喝，休息休息。”
* D- G8 A7 Q( v
    山寺里空无一人，阿单卓进去大开嗓门吆喝了半天，竟是一声回答都没有。
2 u: J' L/ }# x4 k6 _1 N. v
: \+ I+ W. u9 k% [* m    结巴的小和尚、光脚瞎眼的老和尚都不见了，就像是来时的邂逅犹如一场大梦，现在梦醒了，只照见现实，不见梦影。

    ‘是因为我们发现了他们，所以他们不敢再待了吗？’

* p) R4 ~* ^6 m; R* e8 c# c    可是他们不会会出去嚷嚷这里还有两个和尚没还俗的人啊。

# L* Q2 e2 P% K4 P! S- _' O    也许，这两个和尚也吓破了胆，除了佛祖，谁也不敢信了吧。
0 p$ {1 W( i# c2 K; y" O
# _" K1 O9 h$ g( U8 b. E3 ~    “花姨，怎么办？”

    阿单卓为难的看着山寺，陈节更是满脸茫然。
4 J, E5 |& J0 F1 y" v* K
    行路一般突然绕了个方向，到了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任谁都会茫然。
0 m7 f8 y4 b; E; k' L' f
    “回去吧。”

    贺穆兰摸了摸腰间的粮食袋。
9 C; o8 n" w- k; i) u. j- l; J' v# v
1 ^7 d" n! ]1 b8 {# x( y    好可惜，这次给他们带了没有荤油的胡饼呢。

" G6 p5 T7 ^, d% C5 o0 N$ ?) U    ***

    离开山间野寺后，回家的速度就更快了。许多人都认识花木兰那匹神骏的战马，在花木兰奔马走后，不住的指指点点。
( q% z9 ?! D. a$ a) H( |
    阿单卓和陈节一左一右跟在花木兰的身后半个马身，三匹骏马风驰电擎般的进了营郭乡，待奔到自家的屋门前，却没有看见花小弟熟悉的身影出门来迎接，花木兰顿时心里一惊。

! j# H* b% S( y; c  M- f    往日里马蹄声还没到门口，花小弟已经出了屋了。如今还没有出来，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 A* i  f, Z& S6 B  d
    贺穆兰心中一凛，滚鞍下马，三步两步冲回家门口。阿单卓和陈节也觉得不对，一个提剑一个举槊，三人如临大敌的走到房门口。
1 y1 F. l. f5 c$ i* Y
% h# h/ e  h1 M    砰！
* q9 @5 S' W: P9 r! }, o! y
    贺穆兰将门一脚踢开。

4 G; n  w- k* p    “你腿上的旧疾虽然已经无药可治，不过好在你阳气旺盛，对你寿命却是没有什么折损……”

( O- h4 p# ~" B' N/ @9 d    “唔，你这媳妇的肚子里是个男孩，福泽绵长，应该是个经常交好运的孩子……”
5 G, l. {! H( m7 O1 Y
* i" w% t; e1 v! u: n8 {5 q    门被贺穆兰一脚踢开，两扇门板顿时摇晃的犹如破纸片一般。贺穆兰还保持着抬脚的姿势，傻乎乎的和屋里正扭过头来的白胡子老公公打了个照面。
& G3 T8 s: T+ x% ]. Q0 v. e2 Z
    这人是哪里来的，为何看上去好生熟悉？
4 V8 x& J: |  V' S
) P: ]* G. E8 |8 P0 f9 g    难道是给弟妹看胎相的郎中？

. Z3 O$ n# n; n6 Y; {    “木兰？你啥时候回来的？”花母袁氏从火塘边站了起来，嘴中絮絮叨叨：“好生生踹门做什么，外面风刮的这么大，快把门关上！”
% Q2 g( x2 E# e6 S- N# R
    贺穆兰收回脚，回身招呼阿单卓和陈节进门，三人一进了屋，堂屋里顿时拥挤了起来。只见火塘的旁边围坐了花父、花母和房氏，那白胡子老公公正笑眯眯地坐在房氏旁边，手中摸着她的肚子，那情形说不出的猥琐。

    “阿爷，阿母，阿弟，弟妹，我回来啦。”贺穆兰微笑了起来，又拍了拍身边的阿单卓和陈节。
$ M. L% J2 _9 k# R+ O
( c! [  K9 A( S9 D    “陈节你们认识的，他要在我们家住上几天再北上；阿单卓今年在我们家过年。”
0 f) {" T0 ?' G! j
" I* }" Q9 Y1 o7 a    “这个好说，人多热闹。”袁母已经习惯了女儿的旧交不时上门来拜访，只要不像上次那样一来十几个大人加一堆随从，家里都好招待。

% Y' F+ N( v+ ?/ q    “对了，木兰，这位道长是从平城过来找你的，在咱们家等你好几天了。”
! n5 A& p: Y8 {% ]; T
6 Q" Q( J2 X/ G7 Q4 O- m    道士？

    怎么没见头戴道冠？
( Z3 Y& C( G! w1 R' v% C
, s  _& [, ?/ k8 L- p6 i    贺穆兰纳闷地往那白胡子老公公的方向望去。

    那白胡子老公公一下子站起身来，贺穆兰才骇然的发现此人身材瘦长，竟高出自己许多。先前他的身子被房氏挡着，又前倾在查看房氏的肚子，竟然完全没看出来。

    但凡老人，总是习惯性佝偻着背，花父今年才五十有余，平常也惯是如此。这老人虽须发皆白，明显年纪不小了。却鹤发童颜，腰板挺得笔直，花母在他身前被衬得矮小的可怜。
9 j" t$ m9 t9 ?) a) f1 e' y2 e
3 C5 I! G: e6 M, v: n7 S$ v    此时已经是深冬，这老人却穿着一件黑白蓝三色的怪异袍子，袖口极为宽大，看着都四处漏风。见贺穆兰终于正色视他，他振袖一抖，双手从袖中伸出，左手抱右手，掐了一个漂亮的“子午决”：

    “花将军别来无恙，嵩山道人寇谦之有礼了。”
5 `6 y6 e" f+ m5 G+ ^
$ h& R) T8 D/ J    寇谦之之名一出，房间里抽气声不停，那房氏吓得一声“哎哟”，盘坐的小腿顿时抽起筋来。阿单卓“哎呀”一声，手上的剑掉了下来，叫脚趾砸了个正着，花小弟更是吓得唤了一声“天师”，稽首在地。

0 `: |4 U8 A3 O1 q$ v' Y- u    犹如被某种魔咒打开了秘密的大门，突然之间，贺穆兰眼前完全陷入了黑暗。

    ****

% H+ x& p' v3 Q1 L    怎么回事？
6 x5 r/ Y5 n: _! G& i/ [
+ p" n4 H1 ?) b9 u! ^, V, O& `    我在走路。

    我在哪里走路？
- M, o* {( Y$ z+ u' n$ u1 t
* k, D- G2 }, h, i9 A    这是贺穆兰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以往她每一次回溯花木兰的记忆，就犹如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这个人的记忆，从来没有这般的感觉。

$ U1 o5 I4 G) D* t. }/ _    就如同这是她的脚，这是她的手，她如今被装在一个人的躯壳里，能如此自然的了解她的想法，作出她的动作，却清楚的知道这不是自己。
- d: a$ G3 X* k; S
- L0 @8 k% m/ c4 \7 ~    左右都是石壁，建筑像是还没有完全完成，带着一种简陋和漫不经心的样子，她甚至看到有一段屋顶还没有合好，隐约能见到天上的月光。

    即使是有火把，这个地方也怪暗的，原来是在晚上啊。

    她听到哒哒哒的走路声，等晃过神来，才发现哒哒哒响的是自己的靴子。这样脚后跟和前方包了铁的鞋子她看独孤诺穿过，原来她也有吗？
3 e5 X- L+ j; D" ]7 H! z' g
    会不会脚臭啊？
, F  b0 r+ S+ n' N7 c- W
1 X: v  V5 C* ~$ d6 I4 V+ ^; N% W" Z: g    她正穿着全套的两档铠，被迫的跟在一个人的身后。

    此时她才像是终于学会说话一般张开了口：“陛下，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什么陛下？
# ?% V) K. |; Q- I" N5 T3 o
    拓跋焘吗？

& p* _( X" G6 n) v) z$ H( k    “去救你的命。”

    前面那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回过头，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两转，贺穆兰终于看到了他的面容。
9 `0 N5 S0 C2 ~8 p+ x" h1 Y
    三十来岁的年纪，微褐头发，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陛下，是想要延年益寿吗？”
$ l9 A/ m4 Z! M! z7 S% _5 o
    “我当然是想要延年益寿……”
4 T3 P, @6 U9 {/ X3 Q3 d% [5 A
    听到这句回答，贺穆兰突然感受到从胸腔里突然涌起的一股极大的挫折感、世界就快塌下来的虚脱感、还有无边的背叛感。

    她是真的十分难过。
3 p# O+ b; ~* g% e( r5 o& e
    可是她怎么会还没有倒下去呢？她虽然想停下脚步放声大哭，虽然想坐下来大声吼叫，但她却只是默默无言地走着。

    如果她是“贺穆兰”，此时应该不管不顾的调头就走才对，然而，这个人是花木兰，所以她只能继续走着。

    “我当然是想要延年益寿……但是花木兰，比起那个，我更想你能活命。”黑衫男人脚步不停。“虽然你变成了个女人，我拓跋焘昔日的誓言依旧算数。我欠你三条命，当初你不要做我兄弟，后来你又不要做我的贴身禁卫，你现在连荣华富贵都不要了，我便保你一世安宁。”
& A% d0 z) ?0 S
: Y, R( U1 c) ^6 s: t! N: ]2 y    是了，他一直没有称呼自己为“朕”。即使汉臣们如何极力的要他改掉往日的称呼，可是他除了听从别人称呼他“陛下”，“天子”以外，似乎并没有过去和旧交亲朋们“你、我”的称呼。

! R3 e8 u# `2 P    那只像是随口说出来的话，却奇异的让她那一颗心从地狱一般的冷酷中转回了人间的温度。

' u* G$ v% W: p9 ]  G    漫长的甬道里没有任何人出现，他们直直走了两刻钟，才终于到了这座建筑的中心。

    和四周依然还在修葺、连到底这座建筑是什么都不知道不一样，这座厅堂明显已经修建完毕。四周的墙壁和廊柱上篆刻着日月星辰的图案，正中央白色的台阶仿佛通天的阶梯那般直直地延伸上去，贺穆兰站在厅堂中，一眼可以看见天上的那轮圆月，大的仿佛触手可及。

    这下雨，难道不会漏水吗？

    贺穆兰站在厅堂里，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这样的问题。
1 n' ^" ?5 {2 |6 j8 g9 [. R
    “走罢，寇天师应该在静轮台上等我们许久了。”拓跋焘见她并不迈脚，眼中精光暴亮，重重哼了一声：

    “怎么，我堂堂一国之君，若要夺你那点先天阳气，难不成还要用骗的不成？”

    贺穆兰感觉自己仿佛有些惶恐的开了口：“不敢，臣只是被这静轮天宫的气势震撼到了而已，一时间难以回神。”

    “寇天师建了这么多年，也就这静轮台修好了，若是凡人看了都不能被震慑，还如何去交感天神？”

7 L- e) ^1 ]+ I0 K7 y    拓跋焘见花木兰回过神，也不再说什么，领着花木兰一步一步的踩着登天梯向上步去。

6 q6 ]' {8 j; u) u% b$ M. x) g. y    拓跋焘的背影极其魁梧，贺穆兰先前看到的寇谦之身材也极为修长，却没有他这种英气勃勃的豪迈之气。自古北方大地，尤其是胡族之中更是颇多这种身材壮硕之人，但像这样只是一抬脚一动身就能让人感受到迫人的压力的，贺穆兰还从未遇见过。
6 e& E7 x/ c# p- I+ |
8 m( }; m& C: p    ‘这是她的陛下。’

% T+ B8 f6 o9 k( J, K8 R    ‘是为之征战、愿意为之平定四方之人。’
$ `$ {# s) @" f. g) l. R; h
) j8 J( ~" Y/ ]8 m& V    发自内心的喟叹油然而生，花木兰低下头，一步一步以虔诚的姿态登上天台，登上平城最高之处。
9 j: N( ^3 v6 m" E2 m
/ p! V: u9 J: Q! U, J( H    一轮圆月之下，身着九色上清法服，头戴原始宝冠，环牙板法器的寇天师手持一柄紫杆拂尘飘飘然而至，此时的他却是披着一头黑发，只是面容苍老，不似年轻之人。
+ U0 p  R" ?4 F- g
    见到花木兰和拓跋焘终是站到了静轮台上，他一扫拂尘，微笑道：“老道静候多时了。”
+ _$ @) k7 G- N9 D" E" k! l" o
& O3 |. z( M) P% j' ?) l; `8 X    他今年已经七十有六，自称“老道”，毫不过分。

, K/ D( y  K+ u4 c# j    “花将军，你身上先天带有一股至刚至阳之气，是以你自小神力，体内的力气似乎无穷无匮。但你毕竟是女人，至阳之气在滋养了你的筋骨之外，也让你的体质发生了改变。”

; L* t( y- g8 y. d4 g8 M    “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你以一女子之身得到这样的先天之气，本该早早夭折，偏偏不知为何你却依旧活了下来，只是阳气盛而阴气竭，所以你一无癸水，二不似寻常妇人般体态妖娆。如今至阳之气日盛，再这样下去，不出五年，你必暴毙而亡。”
4 |, D9 u1 C, V) g$ g
    “这些话先前老道已经和你说过，你却不以为然，只认定若是天命如此，你亦欣然承受。如今陛下愿意以天子之身助你拔除至阳之气，事情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他捻须一叹：“只是此事古往今来从未有人做过，我这静轮天宫并未修成，能否引神入体，还未得之。但陛下一意想要救你，我即为国师，又是臣子，只能鼎力为之，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
/ Q4 p' Z+ S' w( b+ R
0 e  l$ [  ]5 G! S% e  b+ E    阳气主杀伐，花木兰是一女子之身，堪堪能压制住日渐增长的杀气，没有沦为只知杀伐的怪物。但陛下毕竟是男子，若让这阳气入体，就算能为之所用，怕日后脾气也少不得变得暴烈起来。

    这般逆天改命，究竟是祸是福，实在是难说。
4 ^% m% M- c) V) j/ S4 F; C
. l6 V1 x  \7 ?    “敢问寇天师，陛下可会有所损伤？在下不过微如芥子，当不得陛下以万尊之躯相助。”
" I. ]  I; B) t2 C: B. j/ T
    贺穆兰感受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了，她甚至因为莫名的情绪而微微颤抖。能够活下来的欣喜和可能会连累至尊之人的不安相互交织，让它的脑子简直就要爆裂开来。

    寇谦之自信地笑了起来:“呵呵，花木兰，此事但凡对陛下有一丝损伤，我便提也不会提上一句。最差的结果无非是从此你魂飞魄散，三魂分离，七魄无主，沦为不死不活之人。那股先天之气非一般人可以驾驭，我欲以真龙之气为引，将它引到陛下身上，替陛下滋养身体，稳固精元，非但无害，而是有益。”

    至于性格会变得暴烈之类，寇谦之绝口不提。
  p: B2 ~7 G3 b8 N
; k- u% U6 n. M* K0 X% X    在他看来，为君者杀伐决断并非坏事，先天阳气虽然厉害，却在紫薇之气之下，总不会妨主。

, G, R9 V" N9 X) d    “那便任由天师安排。”
  l7 L) p  c3 c4 v( Q$ s$ s
/ }2 q) Q0 ~" C0 k% `0 W: o    拓跋焘更是毫不啰嗦，在问过如何去做后，直接登上了静轮台上的“日台”。
# p. c3 \9 Y$ g# r- q. `( M. j; w
    寇谦之指引着花木兰登上“月台”，自己则站在天台中央的星台上，开始掐指做法。

    寇谦之是天师道的道首，在宫中常年辟谷不食，又经常为求雨祭祀扶乩请神，天相往往相应，甚是灵验。加之讲经论道，施术弘教，深得拓跋焘的器重。
+ O( l: ?) q3 d
    此人却有真本事，只见他信手往天上一招，也不见有何咒语和动作，天上的明月便暗了一暗，反倒是旁边的星子亮了起来。

    所谓月朗星稀，可此时明明是一轮满月，月光却渐渐减弱，以至于星月同辉，实在是难言的异象。
' G. h! L# s1 J9 O( I# J5 l- R' x
    拓跋焘每每见到这种天相，对寇谦之的敬畏之心便更胜一分，对于自己改国号为“太平真君”、修建静轮天宫以祈大魏风调雨顺，国运昌隆的决定更是肯定不已。
9 {& a' M! S0 W, D/ N0 H5 `# H
; S7 x& |) ?9 N1 a    只是渐渐的，寇谦之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他将拂尘插在腰后，却从腰下摘下一面牙板，再不像刚才一般只捏法决，而是开始号令起什么。

# Z/ ~1 t7 @# a; Q* e& n( f6 h    一时间狂风大作，迷得她睁不开眼，只能看见一柄青碧色的牙板被高高举起，随着寇谦之的号令发出莹莹的绿色光斑。

( \/ H( S3 v+ ^# w% A8 y! `    即使这真是障眼法、迷神术，这老道人也还是算有几分本事。

    拓跋焘望着寇谦之的表情越来越狂热，贺穆兰却觉得自己的眼前越来越朦胧模糊。
4 r7 [1 M* b% |0 }1 k
" ~: J( O/ t1 S, K  Y    寇谦之的号令声像是从天空中传来一般震荡着她的耳膜，让她头晕脑胀，一句又一句听不懂的话语直直射入她的脑海里去，让她只觉得自己的四肢五骸都在被人不停拉扯，几乎是要飞散开来。

. G  P- k/ z  S6 g  Y    这痛楚是如此强烈，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千刀万剐，贺穆兰感到不知从而来的风在自己身侧吹拂而过，一时间，她不知是风刮得她这般疼痛，还是体内那股无名之力将她拉扯的这般痛苦。

    那痛苦还在不停的延续，无论是花木兰还是贺穆兰都没有受过这般的苦楚，就在寇谦之一声接一声，一声接一声的号令声中……

" p$ ?3 G+ R, ^; A    ——她终于晕了过去。
1 g: X0 }9 |' r, g$ ^3 Q* \
    ***

3 h6 ^4 I" U: u. C) F    再次恢复意识，贺穆兰已经站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光芒之中，隐约可见静轮台的轮廓。

4 v9 D- Q+ U7 A2 r4 d! k    她从小不相信鬼怪志异之说，否则后来也不会在法医这一行一干若干年。但这一次，她是真真正正的被吓到了，什么先天之气，引神入体，什么命该暴毙，魂飞魄散之说，都仿佛在耳边不停萦绕，提醒着她这时间真有魂灵鬼怪。

    越是笃信科学之人，乍一逢这种诡秘之事更是头脑混乱不堪，她一边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虚妄，一边又忍不住有些担忧的望着四周：“有人吗？有没有人？”
" ?2 ?6 }9 O. W
    不会那什么老头做法失败，弄的她也要被困在这里吧？

    寇谦之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贺穆兰面前，和为她“引气”时不同，此时的他便赫然刚刚相见时须发皆白的模样，而非“引气”时的黑发黑须。
) `1 A& _9 `/ Z, m& o8 }
( {( n3 q" y* m    贺穆兰有些怔怔地看着突如其来的老道士，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最后究竟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 ?0 b! {; ?6 e+ t/ u7 C) u
    “我以为是失败了。”寇谦之微笑着说：“但看到你，我又不知道是失败了，还是成功了。”
( D6 R  a0 M6 q$ y# M+ _, Z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先天之气，魂飞魄散……”贺穆兰皱着眉头。“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4 i8 K' i7 C: I/ `" Q6 l
: [0 L/ B1 [$ b    “天道之事，玄妙无比，又岂是人力可以参透。”寇谦之摇头道：“我六十岁上学会‘望气’，常人的命相气息，大多一望便知。当年我初见你，并不知你是女子，只是倘若男人身上拥有你这种先天之气，又是心性坚毅清明之辈，大多都是天生将帅之才，或成为镇守一方的名将，或位极人臣，以武力拨乱反正，匡扶社稷。”
4 s; b4 |0 ]/ G) G. ~5 ]% J. [
    “所以当年我见你忠心大魏，又心性良善，便暗自欣喜，以为大魏顺应天命，所以上天才降下你这种千年难遇一次的良才，为陛下扫荡四国，一统江山而来。后来你数次救陛下与为难之中，更是坚定了我这种猜测。”
* L$ P  q+ p+ M" \& o6 F
    寇谦之见贺穆兰听得认真，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再次见你，你已经可以独领一军，我和你匆匆一面，虽察觉出你命格极为古怪，但你身上的阳气却日益增长，让我无暇多想。想来是你在杀伐中锻炼了出强大的武力，战场上的安全却是无虞，既然不会危及到性命，我便没有细想，更没有刻意与你结交。”

! T+ _& Y$ M  a% e% s+ E' W/ c7 W    他那时还没有像后来那般被人敬为“天师”，贸然说出这些夸赞之言，反倒容易被人说成结党营私。他与崔浩过往甚密已经颇受人臧否，若再牵连到军中，怕是和君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也要荡然无存了。

    “再相见，已是数载后，你自报身份，这时我们才发现你是女人。可笑我自负‘望气’之术无人能及，却连你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7 m, E3 P- [$ U/ @    “这一番你以女人之身拥有至阳之气，却不是位极人臣、出将入相的福气了，就算你没有暴露身份，等女人阴气最盛的那几年过去，你也只能落得将星陨落的下场，给世人留下一阵嗟叹。”

8 Z' R& ~7 i; `1 X: t# D* K    “我真活不了几年？”

6 h) _8 k* D8 }4 \/ r- J+ Y' n    贺穆兰原以为自己还得在这大魏熬上几十年，这一下这么个神棍告诉她，她根本活不了那么久，她的茫然比枯叶寺里还要更甚。

    “难怪那瞎眼和尚说我‘魂魄不固，意识不清’，理应暴毙于壮年。”

    “什么瞎眼和尚？”

% [; M3 D/ ?* ~1 a    寇谦之好奇地询问。

5 S& q* }5 A% E3 A- C" w, E    贺穆兰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在枯叶寺的见闻说了，又着重说了那老和尚枯禅的样貌和打扮，以及身边跟着的小和尚。
( q; D; {  V* B
' d! o9 C2 E' P! F7 R; k    “竟是惠难。他居然没死。”
$ T. a! P8 P9 p5 }+ G' F# h
# @! ]! n$ u$ E    寇谦之一怔之后抚掌大笑。“妙妙妙，此人不死，佛门不灭，我终究不必做这个罪人。”
8 R4 \. |$ A4 h7 q+ M, w1 }
    贺穆兰根本听不懂寇谦之在说什么。她看着四周白茫茫一片，心中栗然，“寇天师，这里是哪里，我又为何是这副摸样？”
( v$ ^5 _1 e& F+ v2 ]8 D
    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铠甲和铁靴。
8 P/ J5 ^+ J+ j0 V. m7 r
    若此处是魂灵所在之处，那她应该是贺穆兰的样貌；若此处是她的意识空间，那她更应该是自己的模样。

+ x; Z4 E- `8 A$ Z    可现在她看看自己，身材打扮，没有一处是自己的样子。

* |2 z7 b; E6 Y: U    “你本就该是这幅模样。”

: Z; T9 i) C0 t3 U. ^0 b9 S    寇谦之的脸上浮现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那一次做法失败，你昏迷了三天，我元神大伤，须发皆白，只有陛下有龙气相护，安然无恙。你醒来之后忘了此事，我与陛下商议过后，认为既然无力回天，你必将命不久矣，还不如糊涂的过了剩下的几年，好歹能了了心愿，快活一场。”
  i3 n- ?4 w" W1 r
& q+ c+ E% Y. c+ l/ M+ r6 {) f% {    “但你离开之后，我夜观星象，却见天象朝着动乱的方向发展，与此同时，陛下的性子一天比一天暴烈，若不是神色清明，龙气未损，我几乎要以为他被邪气入体。这时我已经隐隐觉得不对，却苦无头绪……”
& q7 H+ U( |8 ^. L! n7 Y
    “半年前，天象大变，白鹭官又上报你生了一场暴病，我和陛下都以为你大限已至，陛下更是悲痛不已，谁料没有多久，白鹭官又说你急病突愈，自己好转了起来，我便派人去细细打探你的消息，得知你果然好转，啧啧称奇。”

    贺穆兰面色一僵。
0 H$ A0 C; k4 M" S1 @
: k( E% v% u" Z    半年前，正是她刚刚穿越来的时候。

2 C3 y8 n5 m& t    那时候她几乎每天都要被自己吓一跳，见到谁，谁的记忆就胡乱的涌入脑子里，以至于半个月内她都不敢胡乱去看东西，就怕自己的脑子痛死。

    “我……我不是花木兰。我来的时候，花木兰已经不见了。我继承了她的记忆，替她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身体……”
: K0 _+ ^3 s, C. C. G
    “你是贺穆兰，也是花木兰。”
# t9 k' z9 w+ q( s1 _/ o$ @
0 y, p  ?  M5 K# G    寇谦之打断了贺穆兰的话。

0 f. `, Y8 E( a0 c8 |    这下，贺穆兰简直骇个半死。
8 f4 @" {) F1 X* a' K
    “你，你竟知道我叫贺穆兰！你莫非能掐会算，能预知未来不成？”

+ B. q; ]& y: a8 h7 f    “非也非也。”寇谦之似乎也很伤脑筋，不知道该如何让贺穆兰了解，“所谓‘道’，便是无可名状之物，无法以言语说清。否则我们道家也不会苦苦追索，苦觅‘道’的真意。”

& e1 V: G2 n, _- s; n# D0 A    “天将降你这般的名臣良将，却生错了性别，让你有志不得伸长，原本该因你而被影响的天下局势也成了泡影。这是天道之过，必会损有余而补不足，是以我想将你的先天之气引入陛□内，顺应天意，取长补短，便能弥补一二……”
; ?! n- l( ]+ |+ Y! F
& i  m! T& C. ~. P( [. e    “谁料天机深不可测，自有其他方法弥补。我虽偶窥天机，却不敢妄称得道之人。如今像你这般三魂俱分，却不但不死不痴，过去、现在、未来混乱交织，糊成一团的情况，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0 b) k7 Z/ g$ t4 K. ~
5 E- Q& W9 s* [, o" t" P    “花木兰还在吗？”贺穆兰将他的话一字一句的记在心里，只待回头再慢慢细想。“你说过去、现在、未来混乱交织，那我现在到底是未来，还是现在？花木兰到底在哪儿？”
) x  M* w! f& o6 W3 A
4 O: D9 D9 M9 t1 B    “你便是花木兰，花木兰便是你。你便是过去、现在，亦是未来。”寇谦之对贺穆兰伸出手。“该说之事，我已经说与你知晓。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还要靠你自己编织才是。”

    贺穆兰看着寇谦之的手，只愣愣的看着他。
3 D# M  h# s) x& B. [
    “太子也好、陛下也罢，这天下皆因你位置不明而受到了影响。我在嵩山得到天授，以为北方即将大治，吾道将兴，所以才应世而出，谁料世间还有这般奇事，至阳的武曲星之气居然降到了一个女人身体里，众星也迟迟无法归位。”

4 ?( O  e* P& a! p$ v* d    “如今我将尽力弥补我的过失，拨乱反正，还望你也能尽快找到自己的位置，回到你的原位之上……”

    “握住我的手吧，我带你离开这太虚幻境。”
, Y8 r  V. ]1 e* K) ~
, j% d, F( ]# u; H( V/ m0 {    贺穆兰犹豫的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寇谦之宽大的手掌上。

9 B- j2 |: v: A/ \    只是一瞬，贺穆兰眼前霎时间亮了起来，花父花母和房氏还保持着受到惊吓的表情，阿单卓叩拜在地上，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凝固了起来。
) S0 U. ~8 f0 z3 R
    就在贺穆兰眨眼的一瞬间，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按动了播放键，阿单卓迷茫的坐起身子，抓着脑袋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2 s& u$ S" m( h) W$ f    贺穆兰的耳边幽幽的传来寇谦之的声音：
" t4 g: f4 t3 z% J+ x8 V4 g
    “天道已经改变，世事变化无常，你若想知道花木兰去了哪儿，不妨来静轮天宫找我。”

    呃？
( ]7 I- F$ p0 u6 a9 g5 R; x( k
    她在做梦吗？

; P. |4 k) _+ ?& u" X    “木兰，你怎么傻站在那里……游县令家那位表弟和狄将军怎么没跟你回来？”

    “阿母，阿母，我腿抽抽了！”
! X1 B9 l9 R, H; n
: t6 ]" ?8 f4 q1 G9 K" I$ W    “天啊，阿姊，快帮我媳妇儿看一看！”
  i" Q  v  r6 u8 H/ W$ o
7 A* g4 @3 h8 q/ k; J5 d! Z! ?    “阿母……那位寇道长呢？”
' E1 y5 L- ?( y' w: ]% i
) j9 b8 e. g3 r% g( a( p    “什么寇道长？”袁氏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女儿，紧张的跑回房氏旁边轻揉她的小腿，“这才几个月，怎么腿都开始抽了呢……”

, [: b9 a9 u9 C9 v# m; w7 `: c    贺穆兰突然打了个寒颤，背后满是冷汗。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23:12
第76章 新的旅程
# _6 g9 }* ~% P9 U
; x/ C9 z' n& I    “将军？将军？你在想什么？”陈节的轻唤声将贺穆兰叫醒。

: o% V+ a. v6 O4 H, b    贺穆兰猛然一下回过神,却发现自己正蹲在库房里,于是乎她一下子回忆了起来——哦哦哦，我是在找让陈节带走的东西。
# q7 {* j8 R! f8 u$ j
3 R4 J  I1 w6 M. a4 v" @) X3 \+ o    “将军自昨日回来,就一直在出神。”陈节有些不解地问她：“是不放心狄将军吗？还是不放心太子殿下？”
, x/ S2 ?6 r$ ~) D1 ~6 g4 I$ X2 U
    “都不是。”贺穆兰摇了摇头,随手拉开一个箱子，将里面的珠宝抓了几把。“这些都是方便携带的细软，绢帛虽然四处流通,但你要去黑山，带着成车的布却有些扎眼,等到了黑山,你去找我们昔日的部下，让他们帮你凑齐粮食。”
# \! Z& [, k5 N9 h
, o1 C& Q$ ~% g5 i% D) L4 p    “嗯。”陈节随手撕了一块厚布，将花木兰给的金锭子之类包了起来，又寻了个细藤箱子，将它放了进去。

5 H) ]8 R0 P! i    “就不知黑山那些人怎么样了。这都这么多年了，他们要还是没法子自己生活，将军难不成要养他们一辈子不成？”

- i3 r- s; q$ n( b3 v    黑山城的那些奴隶，到底是谁呢？

    为何一直都想不起来？

    她到底要不要去静轮天宫寻找记忆？

    “将军，将军？”

    陈节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的将军。
% K6 H7 |( o! Z, g) t# U
. i+ |, p/ k/ _8 E: _% [+ N- Z    说着说着就会走神，其实还是放不下陈郡那边吧？

    也是，那里可住着太子殿下呢。
$ b' s8 u+ r: u5 v
    当初把他吓得也不轻。

    贺穆兰甩了甩脑袋，竭力不让自己去想昨日发生的怪事，只帮着陈节收拾东西，打理物资。
* A$ T6 x* }- m3 F0 j
2 e# n! p% }* N! Z( Z) H6 P8 o    “将军，您这样不置家产、不做打算是不是不太好，不是说狄将军有门路在西域通商吗？要不然你把陛下赐的东西拿一半出来托他打理，赚点傍身之物也好啊。”

1 f) t1 O. _0 ?6 H, g    陈节在军中得到的赏赐都送回了家，在家中置办了田产，每年都有租子送回家中，所以陈节过得并不清苦。但他的主将几乎就是在家里坐吃山空，这么下去，再多的东西也都没了。
' S6 X2 Y( P. S/ S( V  k. |
* R2 D) I) o# a2 i! f9 M) [    “你觉得，我该把这些财产托给狄叶飞打理？”贺穆兰意外地看了看陈节，“我还以为你很讨厌狄叶飞。”

    “我是很讨厌他。”陈节居然也认了，“但他对将军还算是有情有义，东西托付给他，总比找个不可靠的庄头实在。再说你若不喜欢田庄之事，不如将这些东西经商所用，多赚些钱粮，也好养你身后那么多张嘴。”

    陈节像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开了：“死营的人也收，孤儿也收，残废的也收，当年我就说这样不好，军奴又不能脱籍，夏将军是赏识您才把这些军奴划到您帐下听差，结果呢，能做事的没有几个，反倒还要您照顾。黑山那地方也不知道多少军奴呢，难道都管得过来？您这样……”

. c: L3 ~) A# e    以下省略一千字。
4 u* P- s% g( d( R
# {0 x& u  ^$ a4 J    “陈节。”
1 R  @+ }( f4 j' a$ }( @
% Z  \. c: V; Q/ ], L4 c    “嗯？”

! S" @" C' o4 B1 x7 I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身边就你一个亲兵吗？”

7 j2 j7 G6 J5 V) B5 j    “那是因为在下最受将军的喜爱！”

, X+ s! k0 m# c! B4 F( w! k' e    “不是，是因为像你这样话多的再来几个，我就会先死于癔症发作了。”

" d1 z! `9 E' m( S, J    “……”
  V3 G4 Z6 _1 E8 }" h* Q% v% d
  b1 ?  F8 c2 `* v    陈节石化了。
( E* ]( p- T* I* p4 X/ z, L2 @
: G2 r. C. X5 _, R: n1 h2 V    陈节只在花家待了两天，过后就将藤箱和包裹挂在马上，骑马独自离开了。
- p7 b; F2 N0 K4 P! ^5 X2 o
    古代不似现代，没有手机也没有邮箱，他以后归期不定，居无定所，贺穆兰想要再见他，只能靠他自己找到营郭乡来。
& W# a2 m5 n' j
, M! Y, O% r' ~& W+ |    花木兰旧日资助的那些地址陈节也已经给贺穆兰写在了纸上，并标注好家中有哪些人、都是谁在管事。贺穆兰看着写得密密麻麻的三页纸，不知是该叹服与花木兰这伟大的人格，还是该赞扬陈节为了花木兰不惜两肋插刀的个性。

* T& u% z: T& H/ u0 b, p    他每年要负责将这么多人家抚恤好，即使有花木兰给他东西，也应该很辛苦吧？这可是没有快递的古代啊。
" X5 K6 D# e# w( \2 S6 ?0 W9 L) R
8 v; \( v2 A9 [5 q4 I1 ?9 O    难怪他底下那么多来自各地的郡兵都和他熟悉的很，怕是托着带东西都带习惯了。

    陈节走了，花家人都很舍不得。听说这小子连官都丢了，要回乡里去，花父忍不住长吁短叹一番，痛惜的犹如是自家的子侄辈丢了前程。
0 y+ h# E4 v" j7 ^9 [
    陈节走了、拓跋晃和狄叶飞也走了，贺穆兰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他们来之前时的平静，每天早上和阿单卓练一练剑、帮花小弟干干活，闲来无事出去溜溜马、晒晒太阳，日子过得轻松又简单。
) A/ C$ t  Q" X9 n8 `7 b
    只是偶尔也有些时候，她的眼前会浮现寇谦之、花木兰、以及袁家邬壁里那些在田间奔跑的小孩身影。

    “如果你只有三年寿命，你会做什么呢？”

    一次练完剑，贺穆兰从地上拉起阿单卓，忍不住喃喃自语。
) I* }7 l8 `; f! i+ p1 X$ s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寇天师的那次做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如果是成功了，那为何花木兰这身怪力还在？如果是失败了，那她为何又会生出大病，她又为何存在于这里？
: g0 m6 f0 W4 \. t' a+ b+ S# r- U& L
( L- t  M+ k* E+ p# V    若是这怪力在，应该说明阳气未除，那枯禅老和尚所说的“暴毙于壮年”，应当就在这几年了。
/ W! D7 Q' K( g4 a( b
1 k. T# o& i! ^' u0 E6 w    可怜她在现代因去山间刑侦，踩了拉网捕猎的电网不知生死，到了古代，居然还是命不久矣吗？

+ _* F5 G+ w, y+ y3 A- ~    “大丈夫不惧生死，若我点召入军，谁又知道到底能活到哪一刻，只把眼前过好，不留下遗憾便是了。”
& t+ G: p( @1 a! r& X/ w
  R; h) {# E% T: D' G9 M    阿单卓只是一愣，立刻不以为然地回答了贺穆兰的话。

. r4 R+ q- c5 }1 r    贺穆兰听了他的回答，也是一怔，随后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阿单卓再怎么心性单纯，也是在北方军镇长大的孩子。剽悍、好战、嗜杀、轻死的风气几乎就是北方军镇的独特标签。否则花木兰当年在军营里也不会成为一个极为显眼的异类了。

    “我想的还没有一个孩子通透。”贺穆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得没错，只把眼前过好，不留下遗憾便是了。”

    她会去静轮天宫的。

    但在此之前，她要先把花木兰的事情给安排好。

' W" g' b7 \' |& H' Z4 c2 c    .
2 L/ E8 Z. F7 b: e
    花家人首先感觉到了女儿的不对劲。
7 i! Q0 k7 K1 u# S" R
    她居然把容易朽坏的布匹、久了以后容易变成黄色卖不上好价的珍珠等物交给了花小弟，托他去把它们置换成田地。
: [2 ?% i+ u* a+ f5 ^4 \7 M5 A
' e- ^9 q) A6 E4 D. c    军户人家是不需要买地的，北魏地广人稀，军府和朝廷都会把大量的土地分配给壮丁和军户，尤其是军户人家，几乎是超人头分田，无论男女老幼都有田地。军户所耕种的土地收成大半都会交给国家，而且为国牺牲的将士家人也需要赈抚，财帛却不见得足够，赐田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 ?7 |# X7 E; h! `) R& m: i! L
    这年代，军户以外的人家“男耕女织”不是没有原因的，男的耕种，那是为了交赋税、填饱一家人的肚子。女人养蚕、采麻、纺线、织布，却是为了能让家里有流通之物。织布就是织钱，女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 T1 F1 u6 u; ?
    “好生生的，为何要换成田地？家里的地木托都种不过来了，每年都要请乡里的闲汉来种。你要再买田地，少不得还要置办庄户……”
; ]# O3 H0 T! j
$ A5 D- M7 Y4 Y$ V. b    袁氏想法很简单，她总觉自己女儿说不定还是会嫁人的，现在地贱人贵，若是嫁到其他地方，不如在其他地方置地置产，省的再折腾一回。
) ^8 ~0 c! T1 e8 V) \; S' R/ g1 b
    “我看还是早置办为好。”花父想了想，“等年后春暖，阿爷我的腿好了点，亲自帮你跑。”

    他却是早就想要女儿安家立业，否则他总觉得女儿随时会跑似得。
  Y" B0 F/ D$ i% X  K
    家业在这里，人总不会跑到老远的地方去吧。
" M1 y1 @# x# q8 [. [
    “诶，阿爷，那我就拜托你啦！”
. m; I; G; o  K' F0 W1 I. S6 ]
    贺穆兰顿时放下一个难题。
" g/ x8 \7 t% X& S9 I
. C) I& X9 ?9 Q. o  G  f    贺穆兰将拓跋焘赏赐的东西藏在哪里和花家老小一一说个明白，待知道自家女儿砌起来的火炕堆下居然是放贵重东西的地方，一家老小都夸赞她的机敏。
! E. M/ k$ x. X) A: v: ]$ ?
    “不对啊木兰，我听你这个意思，怎么像是要出远门去呢？”袁氏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你弟妹明年就要生产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出去乱跑？家里就木托一个能做事的，春天又要春耕……”

    贺穆兰笑眯眯地听着袁氏一二三四的说着家里缺人手的不好，心中有些为花木兰高兴。
5 E4 H% |0 l) J& B
    她这位阿母，竟是把花木兰当做家里顶门立柱的男子汉来看了。
6 |& Y4 \, C* J# m3 Q5 W7 R: m
    “你莫要管木兰的事。”花父咳嗽了一声，“儿媳妇已经生过一次娃了，又不是头一胎。长乐我们两个老的带已经是足够，何况她是个乖娃娃，又不闹人。木兰要出去，一定是大事，你也不要婆婆妈妈的老是啰嗦。木兰没回来，你不也就这么过了吗？”
; G# a$ a& h/ G- z
5 z# r  W- z& H# U& B    “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 ?3 g  ]: k7 X6 u    “阿母，我年后确实要出去一趟。”贺穆兰想了想，和花父花母说了实话，“陈节不在陈郡了，我过去接济的人家却不能放手不管。等年后我就去昔日的部下袍泽家中看看，若真有过不下去的，我就赈济一二；若是家中孩子都已经能够立业了，我便去告诉一声，就此撒手了。”
& {- p& v2 R* w5 [8 F- A; {
    这个也是贺穆兰想好的，花木兰留下的赏赐就那么多，就算她省吃俭用不乱花销，若是要年年赈济那三张纸，怕是没多久就要花干净了。
- ^6 N2 D. K) B
- h4 k& I; B5 r# C+ n' k2 A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没有仗打，得不到战利品，也没有赏赐，拓跋焘赏赐的东西虽多虽贵重的很，可是却养不了这么多人家一辈子。

. i4 [3 d$ v' Z3 L6 m    很多人家和阿单卓家一样，可能只是需要花木兰的名头庇护孤儿寡女，如今她不在军中了，这名字也没有什么用，若是家中子女已经长大到可以自立，她便可以撇开手，让他们自己打拼，否则她的好心却养成这些孩子好逸恶劳之气，反倒帮了倒忙。
0 }2 E. C4 C5 E, o4 j* ?* t
; G0 K- o. x# y    只是其中如何甄别，还需要她亲自去跑一趟。
0 W5 G( H' A, @- T8 H* q
6 M# D3 {: p) H" q5 U    可惜狄叶飞一心跟着太子，一直到年后都要在陈郡里应付那位袁家主，否则有这位通晓人情世故、又地位尊崇的伙伴跟着一起，有些事情倒是从容很多。
) i3 y; ^$ c0 k2 X; P1 H2 \' z) S8 {
8 n; U0 [+ z( w3 P  N7 [    当晚贺穆兰和阿单卓说了自己的决定，她原想着阿单卓大概过完年就要回武川老家去，结果阿单卓一听完贺穆兰的打算，立刻哀求着说道：“花姨，让我跟着您一起去吧。”

# @: h" t9 r8 W! d" J9 D    “你不回乡？”

    贺穆兰没想到阿单卓居然不想回乡。
5 _4 J9 H: q0 a1 |. M6 x; f
, i' N, w3 k: r4 e# w. d    “我这次出来，就是想见识见识天下是什么样子的。我的武艺已经很久没有精进过了，教我武艺的师傅说这是因为我实战少、眼界也低的缘故。这些年我心心念念只想跟着您建功立业，除了日夜勤练武艺，其他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这么大年纪了，连说亲的人家都没有……”
8 c  N; ?: V! v. {" y* k
/ e4 K; {) s* [3 \; T    阿单卓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 R' H6 _! b7 H$ }, p    “贺……太子殿下连儿子都三岁了，我陪花姨到处走走，说不定脑子开了窍，以后那些姑娘就不会嫌我呆头呆脑了。”
0 E3 Y5 ?: J! X6 M' h
    “……好志向。”
  w. \8 j- y+ J, r5 f  }
    贺穆兰还能说什么呢？
9 H& b. R1 K- x4 A; }: Y$ A
    说不定以前的同袍旧交什么的家里就有个女儿，说不定就和阿单卓看对了眼？再说她也不认识北上的路径，这从东平郡开始到最北边的的武川路线漫长，有阿单卓做指引，两人为伴，也有个照应。
1 |. Z4 F% O) _1 V
: y9 k" Z+ h- }# ~% U    这个年因为贺穆兰过完年要走的缘故，过得有些离愁。花母一闲下来就开始做各种肉干——她总记着自家女儿不爱吃酱菜和白煮的东西，倒是爱嚼这些肉干。
& I% j; y  c  `9 t
    一边做她一边发愁，这些东西可磨牙了，她那女儿天天爱嚼这个，牙要是坏了该怎么办呢？
( Z9 }  Z# O6 X9 X
; N+ o4 `: {. N    花小弟听说阿单卓要跟姐姐走，眼里都是说不出的羡慕之意。

- r" j( K, N5 g* L" u/ P8 Y0 r: T' C    他八岁他的姐姐就离了家，要说相处，也就最近这一年多的事。他打心眼里崇拜自己的姐姐，将她当做自己的英雄，可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有用之人，阿单卓尚有一身武艺，一把子力气，而自己也只能在家里放放马，养养羊，种种田，若要真跟着阿姐走了，反倒还成了拖累。

    现在世道虽比十年前太平了，可盗贼匪患还是不断，有官道的地方还好，若是没有，一不留神就能蹦几个马贼强盗出来，他那三脚猫的功夫……

    ……哎，越想越伤心，他爹娘为何要将阿姐生的那般力气，却只给自己这瘦弱的身躯？难不成精华都给阿姐吸掉了不成。
2 {4 O/ b3 y5 i6 t( v% I8 W. x) s
    啪！

0 N4 I3 f" w" K" z0 Y* e    他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7 t. j/ A. s! l5 {3 Z1 i
    东想西想什么呢，他阿姐能有自保之力，他该高兴才对。若不是有阿姐顶着，他恐怕早就死在沙场上了。
* x3 g5 b& T1 N2 D4 v  v$ ?0 T
    “把这个给阿姊送去。”房氏递上一双鹿皮靴。
( J0 Z- ?. q7 z& j- v# K
8 V8 k. f! B3 C0 J    这鹿皮还是狄叶飞送的礼物，花木托平日里都要下田干活，进圈喂猪，用不了这好皮子，房氏便做了两双鞋。两双靴子内里全是柔软的毛皮，靴面是皮子，靴筒用绣了些同色的云彩，不仔细看不大看得出来，因为贺穆兰习惯穿男装，这两双靴子都做得男人样式。

. ~% z) D4 Y3 e% T3 O6 h    “我还以为你是给我做的！”
0 J0 k- U3 {* G& Y" I+ L
0 `, L. g+ p$ q. h: e& \    “给你做什么时候不能做？阿母每天都要照顾长乐，料理家事，顾不上阿姊，自然是由我做了。”

  ]0 p# _5 T4 V$ y& x/ H$ s    “那怎么还是男人样式！”
: q6 ?* Y- r3 x- \, y
    “废话，阿姊在外面行走，难不成穿着窄裙短靴不成！”
3 K0 k( b2 ~9 H! C# n+ R7 c
& z$ o( T3 y' [' _$ p    怀孕的妻子天天倚着窗子做鞋和小衣服的样子，花木托每见一次，那心都暖的像是在晒太阳，结果房氏靴子一递，说是给阿姊的，他的心立刻嘭嚓摔成两半。

4 _" A3 y: S2 |2 G    他是知道阿姐是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弟媳妇爱慕家伯呢！
1 B2 w; k* X* `' T7 Q: {
( f0 G) O( N1 _    “给给给！”花木托一接两双靴子，将它们抱在怀里，径直去了木兰的屋子。

4 K+ P: _' Z! `7 P: ?+ c4 o    屋子里，贺穆兰和阿单卓在商议要带些什么。以往她和花小弟去集市买东西，大多带点布匹、捡些鸡蛋，换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这次出去拜访故交的家里，总不能空手上门，到了地方，买些表礼总是要的。
( ^' \1 l9 a$ X4 V$ L9 r
    阿单卓出门时候家里就给了一捆布，然后带了许多鸡蛋和干粮，没吃的时候用布换些米面，去酒寮酒肆之类换换口味，带上干粮继续走。他也不挑，晚上有片瓦遮身，裹个毯子就能过。
$ ^* `. U/ ]5 L3 F
7 `7 v5 t$ h5 Z" G0 m# [  U9 {; O. N  W    至于客栈、驿馆，这小子进都不敢进。

    一听到这时代出个门这么难，她眉头都皱的能夹死苍蝇。
' U( B7 G: u; _1 z, h" a* q  G1 f
; ^7 J9 Y. ~3 D! ^+ d0 R2 h    还是跟着白鹭赶路好，要住宿时，找个衙门将候官曹的令牌一递，任谁都是恭恭敬敬的请进去安排上一晚。
) h; X6 o0 V# _1 ?" p
    ……

    她会不会冻死在荒野里啊！
+ f& G8 E" `4 R' L( D  d8 V" L9 q- c
5 C' p6 L+ P  Z! x+ \5 d    “要不，我们乘车算了。”阿单卓叹了口气。“花姨连亲兵和家将都没有，不然赶个车，带上布匹被褥和粮食，若错过宿头，我们就在路边埋锅做饭，马车里歇上一晚就是了。”
* x# `) x0 H* W% w9 |* w" H- u
+ O( G: `& b- U9 c0 }5 A2 j    贺穆兰想了想自己在郊外无人的地方找不到宿头，然后又没吃的，春寒料峭冻得鼻水直流……

$ e( K# R% C' R3 d* {- z2 X2 w) v    “乘车！”
$ ^1 q1 ~* O6 W& \+ X
* k; {) W( {/ D+ g0 F* G' c    贺穆兰一咬牙。
$ v) r# [' g, ]( S0 b/ d( v
    “我骑马，你赶车，慢就慢点，我们乘马车出去。”
1 k( V4 N: x. L5 i
) O, V7 [- X  ~' Y7 d3 y4 U    “谁要乘马车？”花小弟掀开帘子进了屋，递给姐姐两双靴子：“阿姊，我媳妇儿按你的脚做的，出门在外，怎么也要备上好几双鞋换脚才行，不然过个几天，脚冻得就跟冰块似得。”
; j6 F- U6 m5 q. }% p5 s
7 f# g0 Y9 {1 l! k7 l+ m    一旁的阿单卓闻言猛点头。
( a% X$ r- o7 l, m6 M
    “我等会亲自去谢谢弟妹。”贺穆兰高兴的接过鞋子，伸手往靴筒里一塞，顿时皮草特有的柔软暖滑触感就包围了她的手指，让她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1 y" M8 B; n8 r5 \
    “真舒服，穿起来应该更舒服。”

: e' M6 I) F0 r8 L9 Y& h, _$ ^    “阿姊喜欢就好。”见姐姐拿了新靴子高兴，花木托心底因为妻子偏心产生的一点委屈也飞的干干净净。

8 F  s% j9 W* Y, E- D0 V    “阿姊要乘马车出门？可越影和阿单小弟的马都是战马，套不了车啊。”
: {/ P) ~2 K3 T: w! `. ]
    “买！”

# E0 d- h! k, K    贺穆兰一咬牙。“等到了虞城，买辆马车，日后家里也用得上。”

    “那阿单小弟的马怎么办？阿姊一人骑两马？越影干吗？”

" L+ q- U1 S3 v. X    就阿姊的那匹马，要见到她骑别的马，半夜里会把其他马蹬死的吧？

: [" a( [. I- D3 W2 K# b9 e: q9 f    “……”
: m. E* E7 \1 }+ B
3 A. ^0 P, m8 e: ]+ m* D6 W    妈蛋！她就想出个远门，要不要那么难！

, U) x$ |3 I; n' ~    ***
! D0 `, d% f* B; U! x) l* ?
    贺穆兰在现代时,也喜欢看古装剧，尤其是金庸的武侠剧。
7 ?! c5 s. U" U5 l2 x
    她一直以为大侠的生活是很快意很潇洒的，一柄剑一匹马，仗剑走天涯，出手豪爽，挥金如土，朋友遍天下。

7 s* A, V" O8 X! m& C6 e7 ^  b    晚上要睡觉了，找个客栈，一枚金子一砸，大叫一声：“掌柜的，来两间上房，再送桶热水，大爷要洗澡。”

# ^. p. `4 C* z8 E3 E- z1 i2 J    这样美好的描述，以至于贺穆兰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认同这落后的北魏社会。她第一次知道这里没有钱的时候，眼珠子都差点没凸出来。

8 G: n' I. Q3 e    在阿单卓的话里，这里客栈也不是哪里都有的，只有大城才会有“郡邸”，其他地方的，若是不知底细的，住一晚上被谋财害命的都有，诸如丢了东西，聚众打架抢劫，更是不胜枚举。

$ x. D) r& Z$ F2 u/ F$ H4 x    要是落单一个人住的，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第一次出门的愣头青。

    正月十五一过，贺穆兰和阿单卓就离了家，她自负这世上应该没几个人能从她这里抢走财物，所以也没再想买什么车，只把值钱又好带的细软之物装了一包，放到越影的马鞍边捆好，金叶子缝入夹衣里以备不时之需，贵重东西贴身安放了。
( `, u# L6 \9 y) q& U' F1 u7 y
$ @/ ^& L. M9 j. L- b# Y; c1 d    至于皮靴、衣衫、铺盖、粮食、布匹等物，则放在家中套车用的驮马身上，系在阿单卓的马缰上，一起带着走。
) L8 A% _1 ?5 \2 Y% Q
    这样虽然速度会慢些，但比马车却是要快的多了。如果路上实在不行，再去买辆车套上，也来得及。阿单卓对此自然毫无异议，贺穆兰却是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此行怕是比她想象的困难的多。

    但她没想过，这还没过虞城，就遇上了麻烦。
: l% M6 N9 P9 M6 h2 I' {" x. w
" m. X2 E! S3 ]6 E& i  J    这日里，贺穆兰和阿单卓刚过虞城，偏碰上了下雨。冬天下雨和夏天又不一样，这雨轻易不会停，贺穆兰又不敢往树下躲，怕遭了雷劈，眼见雨势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只好赶紧驾马找了一处能躲雨的地方。
8 _2 v- I# t- _* U
0 W5 i; ^7 x; H! O4 n    也算他们走运，找到了一处破窑，大概是以前做陶器的地方，此地的土被挖到差不多了，人也就都走了，只剩一地废墟。
: d$ E, [* @+ _$ z# D
9 m- e4 H3 s. o3 F- S    窑炉大多建在空旷之地，方便晒陶晒砖，人走了，窑穴和破棚子却在，贺穆兰和阿单卓把几匹马赶到破棚子下面，从驮马上卸下油毯，将马背上卸下的东西裹好，两人连抱带拿的将东西放进窑穴，在把自己也挤到窑穴里躲雨。
) S$ _9 k7 T7 g( b* X2 L
    他们躲得即时，身上没有淋的太湿，待换过外衣，阿单卓看了看天，也只能叹气干等。

' ^' o/ V2 `- `    雨势一时没有停下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只见雨还在一直下，阿单卓和贺穆兰索性打开包袱，取了肉干和胡饼等物充饥。
8 U+ f4 M+ z  y. D0 |1 D! @
    离家两天，就算是贺穆兰再怎么不喜欢吃家里缺盐少调料的饭菜，此时也无比怀念了起来。至少杀上一只老母鸡，炖起鸡汤，撒点盐，那也是极香的。
; [4 ~% p* s" r3 z( F- t
    不知道花木兰过去行军时怎么熬过来的，更别说还有一阵子没饭吃全靠过去伙伴“偷渡”的经历，没熬成胃病都算是奇迹，只能说她身体好。

2 P$ K$ q6 H; l( {    贺穆兰和阿单卓正吃着，却听到左侧有人奔跑的声音，没一会儿，一个光光的脑袋先映入他们眼底，再过一会儿，跑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和尚。

    说是和尚，长得却是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就是那种一看就是“我很可怜”的类型。年纪约莫十七八岁，大概是太瘦的原因，两个眼睛大的像是要凸出来，加上风雨打湿了衣衫，淋的衣衫全部贴在他的身上，看起来随时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 l9 G4 \1 k4 m. J, [" L" Z
    这让阿单卓想起了枯叶寺的那个同样瘦弱的结巴小和尚，也不知道他现在和那瞎眼老和尚逃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给官府抓去，是不是还拿那苦水一样的东西当做待客的宝贝。

8 T& i0 _8 S1 _1 d1 p) T# z( ?    想到这个，阿单卓心中生起不忍，主动钻出窑穴，对那和尚招手，示意他到这边来。贺穆兰身上带着装着财物的匣子，索性将那一包细软放到了屁股下面，无所谓的看着那和尚欢呼一声，飞快的往窑穴边跑来。

    他的手上执着一根竹杖，大概是用来拨开路边的灌木所用，一冲进窑穴，连忙合掌感谢佛祖，给他赐了个可以蔽身之处。
/ Z  F1 z1 Z4 s
+ |) @. a9 y. k: T$ M# o    贺穆兰想不到现在还有这般胆大的和尚，在这种皇帝都下旨所有年轻和尚必须还俗的时候，还会穿着厚厚的僧衣，踩着芒鞋到处跑。
' _" r, K% ~1 N" W! k# f3 p
    那和尚感谢完佛祖，满脸感激的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这才问道：

    “谢两位施主允我在此地容身，敢问东平郡还有多远？”
+ k$ j2 R# w6 L# k, q  \) N
/ x8 i, H. `  R/ z    贺穆兰扫了一眼这和尚，见他全身湿透却不擦拭一下，反倒先问起路怎么走，便知道肯定是有急事赶路的，便一指东平郡的方向，回答他道：“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大约五六天的路程。”

: ^+ Q# D* Z& J: O) h' ^* o1 _    “阿弥陀佛，竟有这般远？”他看了看自己的芒鞋，芒鞋就是草编的鞋子，此时鞋袜尽湿，他看了看一脸冷淡、身着鲜卑服饰的贺穆兰，再看了看同样穿着打扮的阿单卓，有些局促不安地问：
# j. D2 @  P8 e& @1 P
( \0 M7 r; f' Q% ~; D8 J7 c. L    “小僧在此脱个鞋袜，可否？”
8 A1 ?$ x5 k9 g! J- j
' V+ M# s  R5 @' L! r: }) H    “你换吧。”贺穆兰不爱多言，心肠却是不坏的。“阿单卓，你给他找双袜子先换了吧。”

    “阿弥陀佛，谢过施主布施。”

    那小和尚高高兴兴的接过袜子穿了，又把湿掉的鞋子和袜子放在远一点的地方，再脱了身上的外衣外裤，哆哆嗦嗦的抱成一团。
! b/ `' d) U+ W$ [$ {) a0 b
    贺穆兰见他这样子也是可怜，阿单卓衣服他穿大概太宽大，索性把那件有些微湿的裘衣给他裹着，借他御寒。
1 \/ T% o1 R5 e6 B' K
) D  e- q1 B4 Q0 l    这下子，他那眼睛里水光都有了，贺穆兰最见不得小孩子和女人流泪，一见他眼泪都要下来了，赶紧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贺穆兰闲的无聊，外面滴滴答答的水声更是越发让人听着困倦，索性倚着窑壁，闭目养神起来。她的“磐石”就在手边，也不怕他使坏。
0 U4 L& y- a7 F- U# B2 S
' I4 v% Z. k/ Z* E$ k; q6 I    话说回来，这小和尚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刺客歹人的样子，否则也不会穿着这么一身扎眼的僧衣在外面跑了。

. n; F( c8 E$ y1 |1 A( A    贺穆兰睡得有些迷迷糊糊，隐约听到阿单卓和他搭话：
+ Z( B) y8 c) n$ l, C2 T
    “小师傅从哪里来的？法号什么？现在陛下都要僧人还俗，你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3 a. q  n$ g% P& x
    “咦？陛下居然要僧人还俗吗？为什么要让我们还俗？小僧法名爱染，只是个沙弥，称不得师傅。我从云白山上来，这是第一次下山。”

; O' O' D2 F& m    “云白山……那挺远啊，你就这么下了山，没人抓你吗？”阿单卓惊讶的叫了一声，惹得闭眼安神的贺穆兰皱了皱眉。
/ L: W0 \) T+ _8 E6 [
    两孩子好吵。
+ H0 |5 }0 H" M
    起早赶路很辛苦的，他们怎么就这么精力旺盛呢？
  V; h' `( w# c/ s
3 D! G; D! X8 ]! W. n. e    难道她三十多岁精神就不行了？
- B1 N' r. V' q" z
    “我没怎么进过城，我们寺建在山上，我在山野间行走习惯了，也没见过生人，见人就害怕，踩着土路反倒走的难受。我一路穿林而过，饿了挖些能吃的东西垫垫肚子，也没遇见过什么人。要不是迷了路，我也不会绕到这边有人烟的地方来。”
( ?8 U8 l+ ?3 T, ]3 W, f$ h
: v! m3 X/ ?; x4 `5 \1 f9 S( a    “听起来好辛苦。”阿单卓发出微微感叹的声音。“你还是改个装束再出门吧，戴个帽子，换件俗家的衣服。否则别说东平郡，就连前面的小县都过不去。总不能一直走山路吧，像现在这样没山了怎么办呢？”
: c6 R0 z. R6 ?$ {% D
) w( `8 a+ C, v    “这，小僧难不成还要先去化件衣服？”
4 L8 X1 ~( ^5 |
    爱染伤脑筋的摸了摸脑袋。

5 _8 h# l% Z. T1 T    大冬天光着脑袋，阿单卓看着都冷。
$ G1 E* ?" f9 V( \1 Q- |/ `
    “你的衣服呢？”
; }  n. U- X/ M* Q# O
: T$ y- B! f9 X: {" o6 \    “在我包裹里。啊！”他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我包裹去哪儿了？”

    贺穆兰被他一惊一乍的叫声吓了一跳，睁开了眼睛。
6 G8 {$ `/ E" _
    只见这小和尚一下子跳了起来，慌慌张张的脱下裘衣，递给阿单卓，又胡乱套上自己的湿衣服，湿鞋子，对着他们行了个礼，匆匆忙忙的跑掉了。
: Y) u! w' b# W  S; K% s8 N
2 w" i8 ~( E, B* D! M& D    窑穴狭小，只有一个破掉的口子容一人弯身进去，小和尚身子瘦弱，钻出去快，阿单卓在后面喂喂喂的喊了几声，却没来得及拉住他，眼睁睁见他一下子冲进风雨里，不见了踪影。

    “这小沙弥腿脚好快，难怪说在山间长大的……”阿单卓也傻了眼。

    贺穆兰坐起身，伤脑筋的看着外面。
! [. u: x. [* _: Z
0 s; ~: E, t* `6 L* W  U9 u    这么大雨，那小沙弥连件蓑衣都没有，难道不会病了吗？
0 j2 O1 B# w0 ^. K8 O& G
- C; q/ K- f, F  p    她和阿单卓等到雨势暂歇也没等到小和尚回来，贺穆兰想了想，取了自己的一套旧衣衫放在那窑穴里，又摘下自己头上御寒的鲜卑皮帽，压在那套衣衫上面。

    阿单卓身材魁梧，自己虽然个子高，但体型并不壮硕，冬天衣衫穿的厚重，也不会让人见疑。
+ q( |0 C* Z+ X" X5 E
1 }( }, M! F/ `& W( i    这小和尚若等下找到东西，必定还要来这里清理自己的。放下这套衣衫，也算是给他做个遮掩，免得真傻傻的进了城去，被官吏抓去服徭役，强迫还俗。

    阿单卓也放下火镰火绒和火绒一副，又放了几张胡饼。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东西那小沙弥回来能不能用上，但万一能帮上，说不定也能帮上他大忙。

    怕雨又会下大，他们却不能在这里过夜，两人重新上路，骑马离开了此地。
0 l# d3 G' x- {" M1 j  {
/ _3 Z0 W6 V8 p3 L    .

    过那窑穴，骑马半天的功夫，就是一处县城。
4 M5 Q5 e" c* q  ~3 i) ]
    方安是个小县，不但不能和项县那样的大县比，连虞城那样的中县都不是，这地方的城墙矮小破败，但一想到里面有热水洗脚，有热饭可以吃上，贺穆兰顿时什么挑剔的心都没有了。

    两人找一个看起来老实的老汉打听了一下，找到一处可靠的“舍所”，也就是民间将自家房子租赁给旅人住的地方，稍稍歇了个脚。
+ O5 A7 S4 ~. c4 k
- B+ ?- d" d2 \, [- w$ `! ^    这舍所大多都是当地的居民，不怕出现抢劫偷盗之事，这家里也有马厩，甚至有汉子帮你喂马喂料，只要出得起价钱。
; ~, ?+ K! _$ u0 m
    贺穆兰从驮马上撕了两尺红绫，充作在这住上几天的房资和马料钱。红绫是最受欢迎的布料，但凡讲究一点的人家，成亲生孩子都爱用这种发亮的丝织品做个脸面。

    贺穆兰平时也买东西，知道自己的红绫值多少，她先给了他一尺，又说定住上两三天，临走再给一尺。那舍所的家长高兴的不得了，一家子立刻又烧热水又喂马，让贺穆兰不由得感叹——古代也好，现代也罢，出门在外，还是得有钱。

    她和阿单卓在这里盘桓了两天，除了补充一些路上的吃食，也是为了让马好好休息休息。
5 y6 O+ ?% s' k6 T
& E& d1 Y* x5 ]    第三天一早，贺穆兰和阿单卓正准备从来时之路出城，折返向西前往上党郡，却在城门外发现了那个小和尚的身影。
! X9 j0 o8 `% C; Z, |" ^
! O" Z  s' g% Q  e1 W    他穿着贺穆兰留下的旧衣衫，头顶上戴着那顶鲜卑皮帽，由于衣衫和帽子都有些太大了，穿在身上非常不合体，犹如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可笑至极。

    更让人起疑的是，他脚下连鞋都没有，只穿着一双破烂的袜子踩在地上。
$ l* V6 P- w8 c
& z' i) j( j1 C    由于他的打扮太过怪异，城门口的守卫将他拦了下来，反过来复过去的盘问，那架势好似他是刚刚偷了哪家鲜卑大人家的小贼，如今正携带着赃物逃跑似的。
6 Q8 C* K& R$ U+ b8 b" d) }% J" z
    若平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将身上的针头线脑取了几个给城门官“疏通”一下也就行了，偏这小和尚捂着背后的包裹死都不给人开，几个人拉拉扯扯起来，一个城门官出手粗鲁了些，一把将这小和尚推倒在地上，他摔倒在地，过大的帽子一下子滚在地上，露出圆溜溜的脑袋。

    这下子，所有人都把眼光刷的一下看了过去。
6 s. A3 l0 m. H4 A* g
    贺穆兰不忍直视的捂住了眼睛，阿单卓更是吸了口气，不敢相信这小和尚这么倒霉，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弄掉了帽子。

    僧人若拒不还俗被发现，为了弥补以前“躲避徭役”的罪名，是要被丢去服苦役的。有的徭役还好，只是修桥铺路，若是遇到苛刻的，不死也要脱层皮。
! a2 m/ @2 ]+ ^. @$ o0 M
+ p( n  |7 C. W6 m9 @: T, D- M    这些僧人平日里干的最重的活大概就是种田，若真的去做苦力，大部分都累的生不如死，惨不可言。

    “我们帮他一把吧。”贺穆兰拍了拍越影。“我先走，等下你趁乱出城，到下一个路口等我。”

: k4 |2 i" M7 t  c& e    “花姨，你要做什么？”
9 }9 E7 L" U6 @: v" d2 ~5 y
    贺穆兰叹了口气。
4 `9 _& f; k: W, ^2 s# y9 G
- k3 ?1 R% W% }    “怎么都有一面之缘，总不能让这小沙弥被抓去服徭役吧？”

    阿单卓虽然不知道贺穆兰想做什么，但出于对花木兰的盲目崇拜，便让了让马身，让她先行。

    那小和尚已经被一个城门官按倒在地，但他牢牢的把包裹压在自己的身下，那城门官上前拉扯，贺穆兰实在看不下去了，摸了摸越影的耳朵，突然一抖缰绳，加速跑动了起来。
  K, h7 w; p& _! j2 \) J& s  K8 a# m
# Y# K- \3 h/ Y4 V/ I    “让一让，让一让，我的马疯了！”
: i: r* F. R8 R+ C% m1 W- g
    贺穆兰一边大叫着一边风驰电掣地往前直冲着。
4 R1 ]2 [9 @5 c1 e
    “哎呀！救命啊！”
; W2 @; e8 s; H3 O  V
1 L  Y  l7 ~, m0 B$ j! ^    “有马疯了，快跑啊!”
" U+ u5 L- W) F. a$ H$ `
    贺穆兰冷静地伏在马背上，她知道她一定能够做到。
, _+ n6 @8 V8 J( e3 h! Z
    她的速度虽快，却避开了所有的人群，直直地往那地上光脑袋的小沙弥而去。

    咻——
5 N4 B. A' C+ ^) y) {' G
    越影就这样飞驰而过，那马背上的身影突然一下子消失了。

8 g/ |4 G, T1 T) B* A; r    两个城门官早就已经跑开了，城门的门洞里有女人发出凄惨的尖叫声，仿佛已经看见从城门中疾驰而出的疯马踩烂了那少年脑袋的样子。还有人大喊着“掉下去了那人掉下去了”之类的话语。
9 E( F6 J( U7 Y3 G6 I+ K3 }
$ H7 \9 j0 n+ T; h7 h6 o0 R    贺穆兰保持着身体弯倒在越影一侧的姿势，在它从小沙弥身边飞驰而过的一瞬间拉起了地上那小沙弥的胳膊。她的另一只手一把捞过他的腰身和包裹，将他抱到了越影的背上。

    人们只看到那马上的身影瞬间又冒了出来，就在那人影冒出来的一瞬间，那匹“疯马”爆发出让人惊骇的速度，一下子就跑的无影无踪。

    咦？

    地上的光头怪小孩呢？

    **

5 O/ Y5 l/ t& f1 |4 u    被吓坏了的爱染，还保持着肚子和手紧紧压住包裹，背朝着天空的姿势，在心里不停的惨叫。
: r8 F  k" i" U4 x2 Y
1 C2 N; U# t5 n5 ]# u7 S    佛祖啊，山下原来是这么可怕的地方吗？

    这世上原来真有豺狼虎豹一般的人啊！

    他们居然连师父都要抢！

    他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着被人抢走包裹的那一刻，却发觉来自身上突然一轻，然后是匆忙的脚步声，和周围突然一下子吵闹起来的各种嘶吼声。

  x; k8 h9 ?+ Q  T! B    胳膊和腰上传来的力道让他瞬间有种失重的感觉，脑子也糊涂了起来。
  i: \2 S1 _" v7 ?0 U6 J# N
+ H: ?/ U5 H  g8 J$ b+ z5 r3 P    佛祖来救他了吗？

: U9 }- t, D' K' E. e    否则的话，他为什么会突然飘了起来呢？

    咦？

! @' V; x" T8 z    飘起来了？
" @& E# A" S! h% }, O
    飘在半空中？
  q, L% W( h4 U2 ~* Y6 y9 ]1 |
2 {9 |" w. _2 N5 d) K' T    爱染刚泪眼婆娑地睁开了眼睛，就突然落到了某个温暖的物体之上，而这个物体还在不停的跃动着。
+ w4 t! I/ h" W, k+ c
    然而在那不停跃动的物体之上，陡然出现了一堵奇怪的墙。

    因为眼泪的缘故，他面前的墙实在是看不清楚，他像是被迷了心窍一般，僵硬的伸出一只没拿着包裹的手，摸了摸自己鼻子前突然出现的那堵黑墙。
7 m6 e8 o8 `' V" d( a& H
3 e. Z7 M- U/ u  Z) g- E; h3 T3 [/ d  H    “喂，小子！”
6 A3 v6 _8 C. I  W5 g
0 _3 `& u  ^" D' @2 C* d    贺穆兰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 V! @8 c8 S1 ?+ q. z9 F: x/ E    “再乱摸我就把你丢下去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23:21
第77章 太武灭佛

    越影之所以叫“越影”,就是因为它有无与伦比的瞬间加速能力。这种能力在战场上往往能爆发出强大的威胁,是以越影虽然跑的不是最快的，耐力也不是最强,却依旧是许多骑士都羡慕的宝马。
% @% ~6 D+ @, O3 \. I: u2 _/ X; h+ ~
    贺穆兰就是凭借着越影收放自如的瞬间加速能力救回了小和尚的。

    “你确定你叫爱染,不是叫爱摸？”

' G! n# f7 A5 X! w8 N- }    贺穆兰把小沙弥放下马背，静静的等着阿单卓的到来。
3 x; z" S/ O+ T8 T
    “对不起，对不起！小僧还以为是堵墙……”
/ M) ]  C  N# ?7 Z/ _
    爱染每多说一个字,贺穆兰的眉毛就忍不住抽上一抽。

+ m% b  }4 V( E    我忍！

    他又不知道我是女的。
1 `7 i. \6 N# U# E& E
5 Z6 M9 ^! P9 }8 K% g" K    男人的胸膛像堵墙一般可靠是夸奖人的话。
! T) Y* M6 m: m& v: J/ p
    “施主又帮了小僧一次，叫小僧如何感激……”爱染腼腆的抱着自己的包裹,“小僧一定每天都为施主念经祈福,愿施主能得到福报。”

    “小师傅客气了。”贺穆兰看了看他身上不合适的衣衫，再看看他光溜溜的脑门,叹了口气。

: G3 D4 L* p# _8 Y    “你们寺里没有其他人了吗？居然让你一个小孩子出来到处跑。现在山下乱的很,到处都在捉僧人还俗，你还是回山上去比较好。”
- v! h$ s; T4 |
# e3 Y/ k5 ]6 K5 X' W% D" J    “我们寺里也没有人了……”爱染情绪低落地抱紧了包裹，“我师父圆寂了。我师兄们早就一个个陆续下山了，我只能去东平郡找我的师叔。”

    “那你一定是找不到了。”贺穆兰惋惜地看着他，“现在所有的僧人都还俗了，要换回俗家的衣衫，放弃自己的法名。你那师叔只要是在寺庙里修行的，一定是被勒令还俗了。像你们这种山野小寺里的僧人，若是没被发现的还好，被发现了还要被抓到官府去服徭役。”
6 Z8 n- k" P: ^
    “不……不可能吧……”小沙弥傻了眼。“我师叔怎么会还俗呢？他可是西域来的高僧啊！”

    “呃，那说不定就被遣送回去了。”贺穆兰猜想着。“要不然，你到下一个县城，直接去找衙门，请那边衙门开个还俗的文书，你就还俗过过日子吧。我看你年纪还小，想法子找个容身之处，找一份能够活命的差事，即使不出家了，也会过的很好的。”
% c& G! @9 K% ^, \! C( Z
# q2 F* |, b, R+ {  q    僧人的生活全靠布施者供养，如今大量僧寺变成库房马厩一类的地方，僧寺里的田地收归国家，僧人没有了人供养，只要活不下去了，总是要还俗的。

' L% @. [. s. \/ D8 b    听说平城一带的佛寺还好，虽然僧人都被遣走还俗了，但高僧大德都还有平城信佛的鲜卑贵族们偷偷养在家里，得以继续修行，讲经弘法。可是像是南边一点的豫州、兖州等地，若非当地有善男信女愿意接济供养，将僧人藏起来，这些僧人就难免落入还俗的境地。
# N) T, p. i4 t' K; ]
    “我就不曾在俗世中待过，又何来还俗呢？”爱染的表情凄惶极了。“难不成我要回到山里去，一个人和山林野兽为伍？”

( V* \" O" q  w! f5 V7 ^  Y    贺穆兰沉默不语，不忍心说若不还俗，怕是只能躲在山野里维护自己的身份，就如同枯叶寺那两个僧人。

    “不管怎么说，还要多谢施主的恩德。小僧想先去东平郡的报恩寺打探打探，若我师叔在那，就听从我师叔的安排。”

    爱染行了个深深的揖礼，“敢问施主尊姓大名？”

    “花姨，你们让我好找！”
/ {8 H) x" Q4 }: d) F, {' R
    阿单卓爽朗的叫声从道路的另一头传了过来，他有驮马拖累跑的不快，是以到现在才找到地头。

8 y6 u' b1 @) k" b    “原来施主叫做花仪。就是不知道是哪个仪？”
) l( Q6 ?- n6 q
    他们所在的梁郡是汉人聚集的地区，大多以汉话为主，阿单卓和贺穆兰出门在外，虽然做鲜卑人打扮，但都是用汉话交流，这小沙弥也是一直用汉话在说。
8 T4 M- b- i- C5 J1 x
, |+ r3 @$ ^+ f# }    原来你叫花姨……

+ G+ L) U& m4 q) k    什么姨……

    阿单卓下马就僵住了。
3 w9 N, C: m, C+ [$ N
7 O' A. k' m: M/ u- E) x    “花姨不叫花姨，花姨叫花……”
# m$ ]7 J9 q+ c9 B6 Z# y
! t" I- F% p1 _0 l3 g' t, `' A* ?    “我叫贺穆兰。”贺穆兰打断了阿单卓的话，“你是汉人，你只记得我叫贺穆兰就是。”

9 g/ e$ L8 i/ `0 U    阿单卓愣了一愣，却没有说什么。
5 |/ |) J4 ~( p0 e' @6 Q
: p$ _: X+ `. q- a7 X    鲜卑语的“花木兰”和“贺穆兰”是没什么区别的，只有在写作汉字的时候区别很大，出门在外用个化名也没什么，花木兰名头太响，用贺穆兰并不算是欺骗。
* q" e7 B6 E+ j1 F" `7 e
    “贺施主，谢谢你们留下衣服帽子并火刀火镰给我。”爱染对着阿单卓也是一礼，“前路漫漫，小僧先行一步了。”

. X7 ]9 X# E7 }1 R* ~  R+ Q% f" L4 y    “花姨（鲜卑语），我们带这小沙弥一程吧？”阿单卓同情的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和尚。“东平郡还有段路，爱染没有马，又光着头进不了城，我们带他一段路，把他送到东平郡再北上吧。”
# c5 b1 z' \% `1 |2 ?0 R
    贺穆兰看了看马下露出一脸惊喜的爱染，那犹如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子砸到的表情很好的愉悦了贺穆兰，再加上她也不讨厌这个小和尚，便点了点头。

    “带他可以，你负责照顾他。”贺穆兰笑了笑。“我就负责掏钱。”
% R8 o! h4 C: H8 I
! G( K* \  A2 W2 u- Q    爱染的笑容更灿烂了。

    “原来贺施主以前是位将军，难怪英姿勃发，不似凡人。”爱染不会骑马，和阿单卓共骑一匹马，那驮马现在绑在越影的身后，越影时不时就想快跑“调戏”那驮马一程，驮马耐久，却不善于加速和疾奔，被越影这样弄个几次，差点伤了蹄子。
- V) K' s, q& I" j3 o. q
    贺穆兰知道越影有个性，却不知道它有个性成这样，按着它的马头低声威胁：

    “你要再欺负那匹可怜的托马，我就把你的脑袋按到地下去，你信不信？”
4 q# ^( z* n3 t( v, n
    “咦咦咦咦喜！”
  Z1 {: e* g" F& c* {+ u
    “咦嘻也没用！你现在不在战场上了，我也不在了，我们都要适应，知道吗？你现在是一匹不是战马的战马，我也是不需要再打仗的将军。你总要学会合群。”

# s2 _7 w. B6 w0 a4 F    “咦嘻嘻嘻嘻……”
6 E9 H6 g1 h% a3 e7 M! @# o
9 c  [3 B* E0 N1 Y; B: i    “我靠！越影你给我停下来！那驮马腿会被拉断的，会被拉断的！……你发什么疯！”

* W6 o/ i9 N' {2 {" y% F5 Z    在经历了越影的“强烈不合作”以后，可怜的驮马还是被拴在了阿单卓的马后，而且远远的避开越影，只要越影一靠近，就有掉头逃跑的冲动。
; ^1 t6 f3 s! Y, U+ |
    爱染被放到了贺穆兰的身前，越影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这个决定，还好没有再发疯把爱染也丢下来，否则贺穆兰一定把它按在地上好好“教育”。

. v! c# B1 F' o( y9 H9 ~" _% B3 s0 j    爱染是个很乖巧听话的少年，大概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上几乎没有多少肉，靠在贺穆兰身上的时候，贺穆兰都能看到他那肩膀瘦弱的轮廓，再想想后世那些方头大耳的和尚们，贺穆兰忍不住问他：
( p1 s9 r4 t5 B0 C' x
" ]# o( r' u; t: s8 K4 E    “你在山中都吃什么？”
# C# y6 W% O- L6 o
    “寺中有两亩地，种些栗米，也有种菜，春夏经常去山中采些野菜和蘑菇。有时候能偶然捡些死掉的鸟兽回去吃……”

    “咦？你们不是不许吃荤吗？”
7 Z  E6 {" C; D( ^! S; S' ^
' E5 S, g3 C3 N! x) M' l    “这自然是的，姜蒜等蔬菜之臭者，佛家戒律是不准碰的。”
& h# h. B1 t! n* T$ A: G
! ?0 _6 G' r8 n, `4 d$ s' w. d6 ^    “……那些和鸟兽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不能吃肉吗？”贺穆兰想起自己在枯叶寺时，那两个僧人连掺有荤油的胡饼都不碰一下，哪怕她没说里面有油，他们似乎也能自然而然的察觉到里面的油腥气。

    可爱染又说他还能偶尔捡些死掉的鸟兽回去吃。

    “你说的那位大师，大概是南朝来的和尚。”爱染详细的听完了贺穆兰的描述后，皱了皱眉说：“听说那边确实是连一点肉食都不准用的。北方所受的沙门戒律大多从西域而来，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若是‘三净肉’，我们也可以食用。”

    贺穆兰单手从粮袋里掏出一片肉干，现在这东西是她最爱吃的零嘴，出门带的不少。“这个你能吃吗？”

    “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为己而杀，此乃三净肉，小僧自然是可以吃的。”
" o0 H2 U5 |/ C; e: u, M  J
    贺穆兰发誓这小沙弥偷偷咽了口口水！

! A6 Q; H# z6 {. a5 p    “那你吃吧。我布施给你吃的。”
6 L  W9 x- m* E! M2 j8 J% W# v
    爱染道了句佛号，像只小仓鼠一般高兴的啃了起来。
( S# A) D: E) Y* K4 q( b. S
    无论是什么宗教，人的欲望总是无法消除的。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自身营养不良的时候，身体自然就会对能带来营养的东西产生反应。成年了会对女人感兴趣，对权力感兴趣，这都是人性。

    道教一直到全真教出现才开始有“出家”的概念，在那之前，道士一直是可以娶妻生子的，也不需要茹素和灭绝欲望。他们崇尚清心寡欲，却是指不贪不奢，不追求过分的欲望。
/ w) Q& _( P: \6 A9 y( R
5 u; u# X7 `  @' Y" \8 L    可佛教却是真正的压抑本性，又要求抛家弃子方能“成佛”，这对于古代人口与大于一切的现实来说，统治阶级迟早会产生不满，也是迟早的事。

; f1 t0 `2 Q' x  w$ F    贺穆兰本身对佛道之争没有任何异议，也不认为宗教就没有用处。但资源就这么多，总是要争斗的。

    既然有争斗，就说明即使是什么高德大僧，也依然还有私欲和好斗之心。

9 ^) U, ]7 r  B    那这样的话，“清净无为”和“众生平等”就成了笑话了。
  i/ B6 Y( ^6 G' r
    爱染的身体需要高蛋白的补充，否则他会长不高、没有力气，身体也容易患病。但他的教义禁止了他主动去获取这些东西。

    山野里种豆子倒不是不可以，但豆子不易消化，古人也不会常食。做豆腐他们也没有这个条件，所以他才会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走的样子。
  @4 p/ R! {" m" b
& d: E, h/ K6 K' O+ P# @' C    想想枯叶寺的结巴小和尚也是这个体型，但却没有爱染这种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眼睛微凸、肤色泛黄的情形，甚至还会以苦丁代替茶品来待客，想来以前一定是有受到过很好的供养，至少他们在的寺庙吃饱饭还是可以的。
6 ^; g, q8 a/ [" v5 E
% |4 z/ P4 p0 h( b: O    一想到这些，贺穆兰对爱染的同情心更盛了点，见他吃的又香又满足，又抓了一块肉干出来，请他去吃。
. N: c5 X4 t3 d& a, Z
( A0 F( |, {. A6 I1 }! R) T* O$ h    “第一块我吃了，那是施主的好意，这不是我向您索求的，所以我能吃它。可第二块肉干，是施主见我吃的欢喜而给我的，我已经饱了却还再要一块，这肉就不再是‘净肉’了，我不能吃。”

8 _6 c: E3 G) Z7 g    爱染悄悄的把沾了些油的手在越影的马鬃上擦了擦，回头歉意的谢过了贺穆兰的好意。
% e. U% `& B6 M5 J9 \; P3 F
    “好吧。”

# n, X7 K# t) M5 L# L    要尊重别人信仰的自由。
' n3 u6 q! X- d) k5 d4 d
    贺穆兰之前没有僧人相处过，所以不知道僧人是这样可爱的一群人，或者说，爱染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

    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话就要说到某一天了。
$ r8 K0 [1 p+ K4 W
- v  a# [4 T& f3 `( t8 y" k0 |0 D    前些日子，贺穆兰和乔装的爱染及阿单卓在一户乡间的人家借宿，那乡人是一个独居的老爷爷，家里子女不多，空屋却多，就在他们借住的那个空屋外不远，孤零零的竖着一棵老梅树。
1 A/ J+ b  a! O. r. K' X/ [. m9 J
/ R: a6 J5 k9 b, [# e    那棵本应该在冬天开花的梅树，在某一个冬雷震震的夜晚被劈死了，留下一截被火烧着后留下的树干。贺穆兰和两个小孩借住在他家的时候，还叹息过这棵树死的非常可惜。
# b: g/ P4 Z+ ~$ o
    第二天一早起床，阿单卓找遍屋子也没找到爱染的影子，等跑出门去，却发现爱染站在树下，姿态非常虔诚的盯着那棵树的树梢。

    贺穆兰本来想趁早出门，早点赶路的，结果发现两个孩子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就停止了呼喝他们的想法，只悄悄走近了他们，站在一旁不出声，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爱染，你在做什么？总不会连树都要超度吧？”

1 R6 M, I3 i  Q" e/ z    阿单卓抬头看了看梅树，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5 e) ]( J. X# j4 }' D% O    “不，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 E# z3 h* E1 j7 Q/ d' V% {    爱染摇了摇头。

    “我在看那枝头……”
, W' C0 Y2 q/ V( G5 g$ b+ V
    贺穆兰曾善意的提醒过他，若是老是自称自己“小僧”的话，她即使带再多的皮帽出门，也不够他掩饰的。自那以后，爱染也习惯了自称“我”。

    爱染伸出手去，指了指梅树一侧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 V$ h2 p, J- ^0 q
    “阿单大哥，那里有一个花苞，你见着了吗？”

, z+ f5 w2 `* P* ~    阿单卓踮起脚尖又换了个角度，才发现了他指着的那个花苞。这明显是一个快要死掉的花苞，说是花苞，其实比指甲盖也大不了多少，难为爱染可以看见。
0 }1 r4 c' G6 b8 \
    “倒是有一个，不过树都死了，就算没有被烧掉，这花也开不了了。”

    “所以我在看它啊。”

7 t1 h) ~7 ^7 X# R6 C" f* q    爱染抬起眉眼。
7 n5 I5 F0 T  X. W
4 e( H6 U) L3 F    “你看它做什么？”

6 k& |) C3 m; E8 b' L+ }    “我在看它开花。”

    “花？”阿单卓纳闷地挠了挠头，“哪里有花？”

4 v- m  z) O7 M# I$ B! E/ v    “花在我心里。”
  s* G1 V; m9 }/ @
1 X% n. `) ~4 x. {1 Q    爱染合十微笑。
) ]; A) {# D; c' ^7 X
/ z. r9 g6 m. X: n) |" a  t    他的脸色依旧蜡黄，却再也无法让人生出可怜可叹之意。

    他毕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合十微笑时，直让人心里都暖暖的。

2 O" w4 I* h6 b7 ^! o" n    “阿单大哥，这棵梅树也不知道活了多久了。”

3 s9 m- X0 q2 y0 r* V    他看着枝头那个小小的芽苞，嘴角含笑，眼神里却有些伤感的东西。“这一棵经历了风霜雨雪的花树，酝酿了一生的努力，只是想在绽放中寻找它存在的意义……”
. a" D( R, M- k9 T5 ], H2 T
    他侧了侧脑袋又看了一眼那枝头。

# j! E& A5 M6 m8 z6 r3 E4 B+ y, w    “这样的一个个花苞，却在即将满树盛开的午夜，被雷火永远停在了这一瞬间。满树花朵尽毁，只空余下着一颗小小花苞，还挣扎着想要再绽放。”

    他久久地凝视着那颗花苞。

% s! e" K& ]. n2 ]    “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好，我想多看看它。它那么努力，怎么能就这样连被人看过都没有，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呢。”

    “我此刻看着它，它便留在了我的心里。它在我心里，已经是盛开的样子了。”
" y1 ]+ R! x& w; `8 a+ N" h
    “阿丹大哥，我看的不是残枝枯干，而是满树的梅花啊……”
5 [; m6 a6 G$ Y% I/ T- ~# p
$ d" r" b+ n4 j! `. V    阿单卓一脸“你说的是汉话吗还是什么其他的话为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的表情，但他是个善良的孩子，所以在傻呆呆的愣了一会儿以后，也点了点头。
/ Y7 @3 m& V9 u5 ~. j
    “你说的话，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听起来这树确实可惜。你既然想看看它，那我也陪你看吧。”

; v" B# q, `. \# N9 _2 m& C* _    于是一壮一瘦两个孩子都仰起头，望着那空无一物、枯黑焦灼的枝头，默默地站了许久。

  c1 q9 l, K5 U6 G) s    贺穆兰在听完他们的对话后就屏住了呼吸，也悄悄的往那枝头看去，结果也不知道是角度不对，还是眼神不够犀利，左右看了几遍，也没找到那个花苞，只得作罢，慢慢地倒退着离开了他们的身边。

    她似乎有点了悟为何即使是皇帝亲自下令抑佛，沙门又有那么多不利政局的弊端，可是还是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去信仰了。

    在那一瞬间，连贺穆兰都有些感动，对于这些没有饱受过现代“心灵鸡汤”灌溉的古人来说，这样的话，是多么的玄妙，又多么的能打动人心。

6 u% l  V6 p8 [$ X6 Z* N* J6 e    你看，连阿单卓不都已经被感动了吗？
0 w( \/ K: o7 i) T5 H& B
    .

    这一日，三人一起在一家食馆里吃饭。

6 j- v# B- t( X9 \: [& o    “咦，用布来换吗？”爱染看着贺穆兰熟练的从马背上拿出一袋粮食，换了几碗热乎乎的汤面，又要了几碟小菜，眼睛睁的极大。
, H& I. d* B. e3 c7 s
7 H4 X; H0 a3 m% m. U: T$ d    “是了，你们都是自给自足的，大概没下山换过东西吧？”贺穆兰笑着说，“粮食不够吃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6 n5 i7 y5 U) \8 b  `
8 t6 j; K% ?8 {  ]1 r9 i    再怎么得道的高僧，饭总还是要吃的吧。
( B7 y5 E! V9 a5 `
    “粮食都不够的时候，我师父就会差我三师兄下山化缘。”爱染有些怀念的说起自己的师兄。“我三师兄非常会化东西，每次他下山，都能背不少东西回来。”
& R! t/ @4 Z# `% k, U9 }2 }, ~
( `: q* f0 k) L4 j    “……托钵求布施吗？”贺穆兰只能想到这个。

    “嗯，有时候是钵，有时候是口袋。”爱染喝了一口汤面，从喉咙到胃都一下子温暖了起来。
: j- s) r% m9 E) |4 R
    “我们僧人求布施，却不是乞讨，想要人施舍，是为了建立起一种关系。怎么说呢……”

3 Z+ @% ?1 Z% S1 x, S  G0 n% Q    爱染烦恼的想了想，用另外一种说法说了起来：
4 {% ?% \% H5 l) S  }
    “你看，你和我，若非有‘缘’，本来该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我们‘化缘’也是如此。我们托钵而求，看似是在向别人乞讨什么，其实是在给别人一份行善的机会。在施与别人‘善’的时候，内心会获得满足和欢喜，自身便会收获更多的‘善’，而这份欢喜和‘善’，会给人带来好的果报，让布施者也得到‘因缘’”

    爱染捧着碗，小小的喝了两口。
* J. x( {5 U% |+ s8 D
2 b' i4 m' m( w! S, R    “那米粮和别的什么东西进了我们钵中时，不是将他们和我们连接了起来，而是将布施者的善意和即将到来的好的果报联系了起来，这岂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我们化的不是东西，而是劝人行善的机会啊。”

- _( D0 `" r; A& f* D9 t    “小沙弥口才不错。”贺穆兰点了点头。“若是陛下没有下令僧人还俗，我觉得凭你化缘的本事，应该也饿不死。”

3 Z% m" g) O: q9 J1 t    “这是我三师兄说的。”爱染笑了笑，“他每次下山时，都不说自己去‘化缘’了，而是说‘我去劝人行善’了。”
/ ]( l4 j  ~' u' }2 A1 K, }
    “……是个人才。”贺穆兰点了点头。“所以，你身前一天到晚绑着不离身的包裹里，其实装的是你的钵吗？”

    看形状确实圆圆的，而且也不能显露于人前。
& d; N3 @3 l. A
# Y, @6 D- I! M5 w: [    “不。”爱染拍了拍肩膀上的包袱。“这是我师父。”
+ W/ j" f2 h+ I6 G7 z5 |
    “原来是你师父……等等，什么？你师父？咳咳咳咳……”
8 I- R8 i7 C- t; J* b
    贺穆兰差点被自己口中的面汤呛到，“什么你师父？”
6 j% i6 f- F, m0 J+ F. N2 G
    不会带着一个脑袋吧！
) _/ \7 T4 F$ F. U
7 x! T" a" b1 b1 \    那也太惊悚了！

    “是。这里面装着我师父的遗骨。我师父圆寂后，我听从他的遗嘱将他火化了，带下山来。我师父在报恩寺里出的家，后来才去的云白山，按照规矩，我要把他的舍利送回报恩寺，放入浮屠里。”

% Y6 \5 _- i9 ~4 U) ~' |    阿单卓本来只是边吃边听，猛听见那个自己帮忙拿过的包裹里居然是人的骨灰，一口汤面顿时从鼻孔里喷了出来，嫌恶的贺穆兰差点没跳起来。

  q: B( B3 ~- q! H# k% D    “阿单卓你太恶心了！”
/ q* n* ]8 B! `) Z4 R7 _5 `0 l
; W% q6 r3 K* a    “对不起，我我我吓到了……”

$ j2 q" b3 m1 T& N: V. i! L    “不过是骨灰，有什么好吓到的！”
8 a1 [% T6 V8 n. G. g
    “可是爱染有时候拿它当枕头啊！”
- T; Q7 Q/ m& A5 Z' m7 V* h5 A
! T3 u( _) w3 z3 J: @6 a1 g- r    “……”
7 {# o& m2 M: k* J+ v
: [4 |1 |; y7 |; b9 w! v! o1 {    也许是有爱染一路不时的冒出惊人之语，也许是多了一个人后多了不少事情，这一路走走停停追追赶赶，居然也不无聊，终于过了十天左右，他们一行人到了东平郡的平陆——爱染要去的目的地。

" ~" N9 B1 x( o0 N% I    贺穆兰一行人进入平陆的时候，很快就感觉了有些不对劲。
( g; N1 p$ Q% K; j
$ z' r9 g4 m' b  ?; |% |+ j    这地方从爱染的介绍，是个佛风颇盛的地方，就在一地之内，有报恩、徐林、缘来三座寺庙，僧众也不少，且寺庙中有田地供养，自给自足，并不十分清苦。当地的百信笃信佛教，常常入寺拜佛，参悟禅意。这里的百姓性格温和，对待外人也很和善，是个民风极好的富庶之县。
4 f! U2 }& S, q- c4 }3 X
    但贺穆兰等人进了这里，却发现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非但如此，每个人行走间都非常仓惶，看到外人更是连头都不抬，脚步匆匆的就过去了。

1 d1 r: ^, k: U: p    爱染的师父是在这里的报恩寺出家，而后出门游历，游历到了云白山这个地方，突然得到佛祖托梦，说是他需在此地修行，方可成佛，于是一留就留了几十年，凭借自己的本事，在山中搭了一座小庙出来，又收了四个徒弟，分别叫嗔染、贪染、痴染和爱染，也不拘着他们去留，每日给他们讲讲经，说说佛经里的道理。

    贺穆兰听到爱染的描述时，就对此地颇多期待，可到了此处，却发现和他说的完全不同，不但街上店铺很少，连城门官也比其他地方要更贪一些。
2 `5 Q) N3 Q8 `$ X! ~* k. `3 Y
    入城时，他们可搜刮了比其他县城更多的东西。
% Q; ]' D$ [* B
- Z4 i# ?( l6 `+ S0 W# c! _    爱染也没来过平陆，贺穆兰一直坚信“路在嘴上”，拦了路边一个年轻人，就问他“报恩寺”在什么地方。

5 q1 R1 M9 v+ A- }    结果那个年轻人慌张的看了他们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往后连退几步，掉头就跑了。
/ M  S& L" l% U) M" _
2 x  ^3 m7 u4 R) J* }    贺穆兰再拦了几个，不是吓得跑掉，就是连连摇头说是不知。连番几次后，贺穆兰便知道报恩寺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也不再打听，带着两个孩子找了个看起来较大的客店，先住了进去。

    “贺施主，可是报恩寺现在出了什么问题？”爱染也不笨，见贺穆兰先住进店里，又不着声色的拿了点肉干和店里的小厮闲聊，便知道有什么不对。
# t5 |9 U0 m+ d3 v! M
4 B/ Q% H' F0 Z+ L    “不是报恩寺出了什么问题。”打探一番后回来的贺穆兰脸色不太好看。“不，应该说，不光是报恩寺出了问题。”
2 _7 e/ M" c6 ^+ u3 ~7 ?# t
6 l) M  }7 s( y    她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皇帝陛下颁布了‘灭佛令’，如今已经传到了平陆，也张榜公告了。”

% ~$ z! q8 U+ l7 Q- M; }3 W+ x    “什么灭佛令？”阿单卓纳闷地问：“是要捣毁所有的佛像吗？”

3 d1 w/ v. c7 I& j    “不是。”贺穆兰心情变得很糟糕。“陛下下令禁止供养沙门，若有隐瞒，诛灭全门。野寺僧人不还俗的，一律诛杀。原本五十岁以下僧众还俗，五十岁以上僧人依旧在寺庙里修行，可因为这个，也没法子好好修行了。”

5 [$ u7 K2 M9 j4 ?    贺穆兰黑着脸咬牙说道：“有些衙役官吏，借着‘搜查未还俗僧人’的名义，三不五时就去搜查这些佛寺，顺手牵羊走一些东西。没过多久，顺手牵羊变成明抢，明抢变成杀人越货，那些年老的僧人无人供养原本就很可怜，这么一来，连活命都没可能了，只能想法子活路。”

    “现在三座佛寺的僧人，早就逃了个干干净净。这时候谁要去三座佛寺，几乎就等于说自己还信佛，家中可能养了沙门。所以他们一听到我打听报恩寺的事情，都怕受了连累，跑了个干净。”
- j" T' x6 l7 H) ]
    “……灭佛吗？”

    爱染的眼睛里突然积蓄起泪水，那泪水来的如此汹涌，一下子就打湿了他的脸颊，被泪水洗过后又圆又大的黑眼睛，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 z/ Y0 h& V8 D# G/ l; k    他吸了吸鼻子，不甘心地叫出声来。
; e9 E& U. I. D$ j# P5 P# x- L# _
. j, a7 `( }0 P: W- z, h    “可是佛在我们的心里，怎么能灭的完呢？山下的人为什么这么奇怪？灭不了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灭呢？！”
1 e$ H+ Q- e" A# Z. b
    贺穆兰第一次见爱染爆发，吓得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口鼻，生怕此地的店家听见，生出什么变故。
0 Y- {1 N) \0 y* z! N& M
% k9 G2 j0 X2 `0 {; m    爱染在贺穆兰的手掌中抽抽涕涕了半天，因为要忍着不发出声音，贺穆兰只感觉手掌一阵一阵的发颤，爱染的喉咙里也发出类似于打嗝的声音。
9 V/ W2 [. k& ]" [4 @8 A" Z2 n8 ^
    从爱染眼睛里射出的绝望让贺穆兰的鼻内也是一酸，阿单卓更是捏紧双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0 m' B* `5 ?! I. L; B    “我……我生来就是沙门，到底还什么俗呢？”
& ^/ K' u& G; l8 X
6 D3 e6 \& }1 z9 ]) T    爱染在贺穆兰的手掌中哭的泣不成声，连眼底的光彩都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4 m6 j+ B. N  K% y* u  ^1 r1 o3 \
    在此之前，哪怕是贺穆兰第一次见他，他被淋得全身透湿、瑟瑟发抖，也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而后被城门官欺负、被人强抢东西，他也还是表现出一种顽强的坚韧，并坚信等他见到了自己的师叔，一切就会变得更好。
* }) I/ `3 R! H' N& }
/ T' N& p/ {1 v0 J3 K    他从山野间而来，每日里研究佛经，听师父说禅，以求证得大道，突然之间，师父死了，师兄们早就散了干净，他抱着师父的遗骨懵懵懂懂地下了山，却有人告诉他，山下的人认为做僧人是不对的，他需要还俗，否则就会没命……
2 A+ L! y) a( j+ P
4 _1 A* O% Y9 u$ m4 W1 @7 V    贺穆兰不是沙门，也没有这样被人完全否定的遭遇，所以她无法对这个孩子感同身受，一切虚伪的安慰话语都变得苍白无力。她只能将手掌移开他的口鼻，将他那瘦弱的身子拉到自己的旁边，让他在她的肩膀上哭个痛快。
/ q- g7 w" d# S; ]
    爱染得知报恩寺已经没人，皇帝又下了灭佛令后，几乎要把身体里的水都要哭出去了。

/ L/ |1 w0 h/ P+ x% H1 o, X    他鼓足勇气下山，心中并不是不害怕、不惊惧的。但他心中有着佛祖，有着未来，有着师父的嘱托，所以这一切战胜了他的惊惧、怀疑，让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完这一截。
7 r; k  N2 o. q5 Y' i% H! E2 z
+ p5 \2 U% q& O* g: q% L, K) U    可到头来，他却发现自己下山不是找到了生路，而是走进了一条死路。
: |( E5 R8 m* k: v# s5 q
    贺穆兰的心情并不比爱染好到哪里去。

+ Q! w5 y3 [$ ?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都睡不着，爱染白日里的哭声似乎还一直萦绕在她的耳侧。她动的次数太多，甚至把同屋的阿单卓都惊醒了。
& d3 N) k/ w6 l" N
( m- o! z  u8 ?1 v' ]+ G8 Y- T    “花姨？你还没睡啊？”

    阿单卓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0 c7 ?; u: g1 S7 u  I
5 Q- x7 Z$ ^  B9 h    贺穆兰咬了咬唇，将心中的郁闷说出了口。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陛下才下了这道灭佛令。”
. S# @) v8 q- }5 r' J% s
    “花姨说什么呢，之前你一直都在家里啊。是不是睡蒙了？”
' B4 t; A2 }$ n% E
    “你不懂……”

  y# L9 K* C5 N/ a& ?    拓跋焘原本并没有下这样的命令，是在梁郡发生了盖吴绑架崔琳，游县令上京说明原委之后，这道诏令才发布下来的。
3 J, v, \; x& `. o# t
2 a+ D% k* h- x; Y# u    在此之前，拓跋焘不过是关押了几个高僧，想借这些高僧的影响力，迫使鲜卑贵族们低头，不再阻挠他想要天下沙门还俗的政令。
% J! e( w* b! u9 x
    卢水胡人信佛，鲜卑贵族也普遍信佛，寇谦之的道教能影响皇帝、影响汉人的文人高士，却影响不了这些生性彪悍、一生荣耀来自杀戮，能够希望以佛门的力量洗清战场上罪孽的胡人们。
6 ]% ^0 |7 i- U
    就连拓跋焘自己，早年也是信佛的。

3 E' n" g+ i3 f& W+ v" @  y    贺穆兰受了游县令的委托，要去帮助游可救出崔琳。她打败了盖吴，游可又联系游侠儿救出了崔琳，盖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立下了“不得伤害平民百姓”的誓言，灰溜溜的带着卢水胡人们远走躲避。
. ?% q" T0 Z* j6 b2 n- h
    但即使如此，盖吴也一定触怒了皇帝。

    没有一个皇帝能够承受这样的威胁，承受“你若不听我的，我就屠戮你的百姓”这样的威胁。

  ^  i8 ]8 [4 k; u( i7 p. j9 V    盖吴这样的做法，不但没有起到让拓跋焘忌惮的作用，怕是会令他更加憎恶沙门，为了自己的尊严，也为了自己的统治不再受到这样的威胁，拓跋焘怕是动了杀一儆百的心，才让这道政令发布了下去。

) w, p9 U0 c9 i$ h0 `2 ~    崔琳走的时候，游可曾经拜访过她，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得出崔琳的鼻子几乎是没有恢复原状的希望了。一个好生生的美男子，今后就要变成鼻子歪斜、面目怪异的丑陋之人，对于他这样一个自尊心极强、又自负不已的男人来说，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实在是难以得知。
' M! }! `9 j5 b" w" c  {* d2 v! B5 Q
    而那位笃信道教、像是一根筋般非要将沙门置于死地的司徒崔浩，会不会因为孙子的事情中更加憎恶起沙门，在拓跋焘的身后推波助澜，促使了“灭佛令”的颁布，这都很难不让人怀疑。

8 _* k" i* Q4 D0 u) C& B/ M    如果说贺穆兰之前一直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举动救了梁郡四乡的百姓、救了那位自命不凡、在他面前夸夸其谈的崔琳，那现在，就如同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让她从头到脚清醒了一番。

7 X, j4 J" S, G( }6 Y& k6 Y# T6 }    她并不是矛盾激化的原因，这一点，她不会作茧自缚。可是作为参与到这件事里的贺穆兰，实在没法子不胡思乱想，她甚至想象起回家那天的那个幻境，那些寇谦之对他说过的事情。
0 Q" ~; [( A% c$ ]2 o: w
# C9 a$ V% A; y; F    还有莫名被自己儿子夺走了宠爱，一日日陷入了不安的太子拓跋晃。
) N3 P. k2 a& y5 {
    “我也以为失败了，但陛下越来越暴躁。”

& X! t  \+ t6 Q5 w6 k    “……我们摩擦越来越多……我若不暂时离开平城，怕是要被那些鲜卑贵族们当做出头的鸟儿，抵挡我父皇抑佛的压力……我再不离开平城，离死就不远了……”

    ……

% R8 _/ N9 d7 L- R( b: q, m    ……
1 `. [, R; S: Q$ r5 G
4 U- \' K! k/ G# B0 d6 f; E1 N9 Q    许多许多的事实都在告诉她，那位花木兰记忆力英明卓绝、善于纳谏的君主，不过才三十多岁，就已经像是得了更年期综合症的暴躁妇人一般，开始渐渐的往一个可怕的深渊里一步步而去。

# w) E8 D3 R9 b/ h% O! }: ?    而这一切不合理的变化，都是从花木兰解甲归田的那一年开始的。

% R0 r8 l: V. v; ~% {$ c, L    到底是寇谦之别有用心的暗示，还是真的和花木兰有关？
& w+ A/ L) _- d3 \3 a+ c6 B# Q
9 G4 E& F- ?4 p: o+ C: |' O; ]    她的到来是不是真的弄乱了大魏的天下，将原本可以国泰民安、四方靖平的局面变得危机四伏，随时可能陷入各种混乱之中？

    爱染的哭声还在耳边。
/ A* j( B3 ^; c# v
    太子拓跋晃的凄凉表情就在她的眼前。
6 t% A1 |) h4 y8 w: \2 Q
5 \% J8 d- _( S5 X+ }* U    袁家邬壁的高墙、陈节对卢水胡人的担忧、枯叶寺里被保护起来却还是不得不仓惶逃走的僧人，她遇到的一切，都在告诉贺穆兰……
" g9 |9 h7 G( r& V, M# m$ h: B9 k+ q0 E
    她躲不掉的。
9 {$ }5 f& t4 Q, y" J
. a9 B" I9 v5 J7 K* ^3 j. w    她躲得掉乡人的流言蜚语、躲得掉敌人的明枪暗箭，她甚至躲得掉斑斓大虎的凶猛扑杀……

    可她躲不掉自己因抽身事外而产生的不安之心。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23:28
第78章 浮屠“探险”
5 s# r# k& Q5 m
" V5 i1 a1 \7 T1 C+ q' W    贺穆兰辗转反侧了一夜没睡,爱染因为哭得不能自已,怕是一夜也没有休息好。阿单卓有着无论在哪里、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安睡的惊人天赋，这一夜,反倒是他睡得最好。

    “爱染，你确定要这么做？”贺穆兰听着爱染的请求,“就算我打听出报恩寺在哪里,你难道想一个人守着空庙吗？”
5 X" E. j" f/ U' S
    “不是，我想把师父的舍利放入寺内的浮屠里,然后……”爱染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了。“我就回山去了。”

/ ]: F% L. o2 M0 I  E) b( B8 [    “既然如此……”贺穆兰想了想，认真地看着爱染：“你把你师父的遗骨给我吧,我去替你安放。”
1 Q6 T$ y+ U4 ]$ \. z
/ o* P$ c5 n& K. s    “啊？”爱染似乎有点发蒙。“贺施主去替我安放？”

: W( `) O$ Z2 Q) U8 I# P9 S6 o    “嗯。你毕竟是个沙弥,若是在报恩寺内被抓住了,连生命都有危险。而且，你身手没有我好，我晚上悄悄的潜到佛寺里去，找到那座浮屠，将它放置进去。此地的县令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去抢沙门高僧的舍利，自然也不会想到有人想要潜入浮屠里。就算我被抓到了……”

    贺穆兰挠了挠脸，问阿单卓：“你觉得以我的这一点名气，会不会被处置？”
; z: {! k6 U( {# s$ Z* \
: b3 R, H- j; i# m/ O    “应该会吧……”阿单卓不大确定的回答。

: P  C3 {, s  c- ^! [! l5 L! k    “啧啧，我这过气的将军可能还真不好用。实在不行，你就去陈郡找狄叶飞救我，或者干脆找太子殿下救我吧。”
9 n( |, q: r% G& |8 C# E
    “……会不会太危险？”
: J  K2 n5 Z: f* M& Y2 H
: f5 }8 m1 Y/ G% U( D1 Z    “得了吧，就以这里县令的水平，怕是我说出狄叶飞的官职，他都只敢乖乖的把我‘请’到条件最好的牢房里。最多住上几天牢狱。可是爱染他要被抓住……”

    爱染那表情，似是感动的又想哭了。

    贺穆兰一怕小孩，二怕人哭，这爱染两样都占全了，立刻吓得伸手连摆：“我的小师父诶，你别哭了，再哭你那鱼泡眼就要破了！”

    贺穆兰昨晚已经想开了，虽然他们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就把她硬绑在他们的队伍中，但到了最后，却还是尊重她的选择，放她离开，而没有胡搅蛮缠，或以她的家人相要挟，至少那位太子还不是什么冷酷无情之辈。
8 t2 }  }3 k" a" B
    这么一想，她心里也是舒服许多。

- l- Q1 ^& L# A2 Y- o" c# z    太子也好，皇帝也罢，对于不想光宗耀祖、也不想升官发财的自己来说，无非就是两个比较亮眼的符号。既然如此，就算和他们有所接触，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无非就是被利用而已。
& Y  {6 ~6 x$ E. u/ I6 i
    她又不是傻子，对方若抱有恶意，她难道乖乖被坑不成？

    “我现在就出去打听，再观察观察地形。阿单卓，我也不知道报恩寺里有没有官兵，你现在带着爱染多准备点粮食和你路上用的东西，万一我被困，你就安置好爱染，骑着我的越影，火速去项县太守府找救兵。”
3 W. _) C2 x  E$ d  L* I
5 `/ I/ j  T' e, i+ J- p$ z    贺穆兰整整衣衫，决定把自己打扮成鲜卑贵人的样子，再出门去。

    无论鲜卑人再怎么尊重汉人，如今毕竟是鲜卑人在主政，军中也全是鲜卑人再作战，老百姓对于鲜卑人有着天然的敬畏。贺穆兰估计像是一开始那般，一个外来者要打听这些事情很困难，但若是鲜卑大人出来游玩，再给点好处，应该会比刚入城时候要容易的多。
, [% n0 [/ }7 E8 W' `& ~' [
- g- ^8 r. \4 j. i) P  f6 G    所以当她将准备见客时才穿的衣衫换上身，雍容华贵的走出门时，就连门外的小二都对她的态度客气了许多。
; _. V+ w2 ]. D( q3 }0 o7 _
    她的想法是对的，只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她不但问到了报恩寺，还被一个看起来像是早就对此地县令不满的中年人引领到了报恩寺的门口。

1 T, d/ M1 B2 v4 t% G+ C+ g  `    他们大概是把她当做了微服私访的鲜卑贵人之类，最不济也比此地贪婪的县令官要大，所以一路上都在含沙射影的向她诉说着此地县令的各种不堪，是如何将一个好好的富县便成了连游商都不敢踏入的地方。
, ]$ h+ ~4 E" s5 [/ ?% N2 j
6 [" l9 P! J$ H  _9 c: B    花木兰当了那么多年的将军，贺穆兰又是生在一个生来平等的世界，她的气度原就不是这里的普通百姓能比的，百姓会这样猜度并不让人意外。但这里的百姓在不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就敢倾诉当地父母官的不是，可见此地的县令已经激起民愤到了什么地步。

    “原本报恩寺里有一位慈苦大师，一直教我们平陆的寒门子弟习文识字，颇得人望。此地有一个寡妇，夫家姓张，因婆家太过恶毒而搬到城里，靠织布独自拉扯幼子长大，后来也把孩子送到了报恩寺习字。”
9 b3 T1 Z( J' z/ U4 T8 B4 }2 v
! W: @7 n" A7 `# }3 m: T4 {    那中年男人脚步稳健，上臂粗壮，想来做的也是力气活，“后来天子下令僧人还俗，这位慈苦大师还未到五十，又不愿还俗，便偷偷藏在百姓家里，靠别人的接济活命。这寡妇不忍恩人受苦，偷偷供养，却被江县令诬陷，说是和慈苦大师有苟且之事，不但报恩寺被封了，寺里东西也被抢了一空。”
5 r/ l8 W# _8 N3 a. p" q# _
' Y$ M  o% B" L: M  G: ~& ^    “那寡妇在狱中被屈打死了，张寡妇的孩子就去了郡里找鲜卑太守伸冤，原本这种事，真查下来，那江县令是也要倒霉的，谁料正月里下了灭佛令，江县令又抖了起来，堂而皇之的将那张家寡妇安了个‘包庇沙门’的罪责，还到处追捕那寡妇家的孩子，要让她家灭门。”

    中年男人说的牙齿嘎嘎直响，眼睛里全是凶光。

, U3 i' n+ m, o4 @3 m3 ^' @& E4 R    “像是这样的事情，不知还有多少。报恩寺因在城里，过去所受香火颇多，被糟蹋的也最厉害。像是徐林寺和缘来寺，一个因为有鲜卑人出家在此，一个因为离城中较远，虽也被搜刮，寺中五十岁以上的老僧至少还得以活命……”
0 g' `8 W2 b9 m- y
    “没人管吗？你说那张家的孩子去了郡里告状，后来又怎么样了？被抓到了吗？”贺穆兰状似无意的问他
. f9 S) j7 B& j) i
+ e, }- ]. L1 K5 o  O7 |, [, t# }    “谁能管！江县令在此地已经七年，比这里的太守任期还长。他不是本地人士，做起事来更是肆无忌惮。他每年赋税交的都足，又善于经营，谁也轻易摞不下他来。那孩子后来就没了踪影，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跑了。”

6 O" s. W% s1 S    那中年汉子长吁短叹一番后突然顿住了脚步，伸手一指前面的坊门：“您看，那就是报恩寺，我也只能带你到这里了。”
. K" ~5 D( i6 H& P5 b( f
# `7 m( \9 C1 ~  b, c/ r, y    “有劳这位大哥。”贺穆兰拱了拱手，随手从袖袋里拿了一盒盐给他。

    她之前在高金龙那里得了不少盐，家里盐又充足，花母就弄了很多小盒子装了盐给她塞到包裹里，这东西方便换东西又不重，带在身上，若在外面没吃什么的只能将就，撒点盐也可以添些滋味。

    那中年汉子没当面打开盒子，但接过来一摇也知道是粉末状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还是高高兴兴的走了，只留下贺穆兰对着那报恩寺深思。
6 o& M" T; {/ m* j6 j
    报恩寺里东西都被抢完了，对她来说，反倒是好事。这样的一座空寺，应该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

$ N) i$ B$ u! }. R* v4 C6 d    可是空寺并不代表就没用了。这么大一处场所，不是做了游侠儿和流浪人暂时栖身的地方，就是被官府另作了他用或即将另作他用。门口有差吏在巡逻，说明这姓江的太守肯定还想打这寺庙的注意，再用上一回。

( m7 ^1 m$ j+ n  m) a: b1 L    贺穆兰摸清了寺院的后门和边门在哪儿，又摸到墙角找到了那座五层的浮屠塔，这才回了客店，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来。

! T' O; c- ~" u5 m# b: z    爱染一听贺穆兰的话，脸色顿时白的如同金纸，身子也哆嗦了起来。
9 N3 ?' S. p: ~  A2 n8 j' l
    “慈苦，慈苦是我师叔的法号。”他脚步晃了几下，一下子坐倒在地。“我师父说我师叔是有大慈悲的人，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此地的县令之恶，在于罔顾人伦、见利忘义，你千万不可露面，更不可说出你是慈苦大师的师侄，那张家寡妇都死在狱中，谁知道他有什么手段。你人单力薄，世道险恶，先保护好自身才是道理。”贺穆兰摸了摸爱染光溜溜的脑门。因为好多天没有人给他剃头，已经能摸到刺刺的手感，青茬也长出来不少，他却一点都没意识到，可知心情有多慌乱。

  Y2 z2 `5 z( B8 t, U    “晚上把舍利给我，我去帮你安放在塔里。”

" P! x! x% h& i3 Y8 H8 X; D/ m    贺穆兰本来不用趟这浑水，只要把这小和尚劝回去就是。可是这和尚下山一遭，无非就是想把师父好好安葬，再找个归宿，如今归宿是没了，至少让人家的师父能够“叶落归根”。

    就如爱染那早上看到的花苞，贺穆兰救不了已经无力回天的枯树，也没办法让那个花苞开花，但看一看那花苞，让它不枉来这一趟，总是好的。
" Q& k. z5 H; I5 M0 q
    “您，您对我这么好，叫我如何报答……”爱染又开始抹眼泪了，“我身无长物，连为您做的事都没有，您还要为我涉险……”
9 a; |  Q$ @' z# @
    “爱染，你别哭。”贺穆兰拍了拍他。“你可知我为何要帮你？”
/ n! T" g2 l! u5 w, [& C# N
    “因为，因为您心善。”
3 g, g! S# z- r: }; \
& s0 n2 Q% I* i1 y    “因为我想告诉你，山下有坏人，也有好人。有利用陛下的政令而迫害僧人的恶棍，也有不怕危险愿意助你的热心人。你如今还小，以后的人生还长，莫要被这样的事情吓倒，不愿意再相信任何人，将自己关到名为‘佛祖’的牢笼里去。”
# y( J! n! S  B" U8 J
    爱染的眼泪停住了，他红着鼻子喃喃问道：“牢笼吗？”
/ x. c( X/ _* G4 h' R4 p9 Y
' g! V0 Q  ~; C+ u+ b    “你说你生来就是沙门，没有俗可还，所以你一生下来就屈从了现实不是吗？即使现在要还俗，无非就是又一次的屈从了现实而已。你能学习做个沙门，就能学习做个俗家弟子。相信我，做个普通人不会比当和尚还要难的，大部分人还不如你呢，你至少还识字不是吗？”
% ~% {# d/ L* S9 }
    贺穆兰拍了拍爱染的肩膀。“等我把你师父的遗骨送回寺庙里，你可以考虑看看这件事。”
- ]5 z/ g& h2 U4 I# G& n: r
, T$ F3 a  b  F* f  Z. f1 J& h( y    “当僧人不是罪过，可当普通人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你觉得我可怕吗？”贺穆兰笑着问他。

( F# g, v) V- O1 ^+ A! Z    “不，您虽然有时候有些凶，可是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爱染想起自己“摸墙”那时候贺穆兰的表情。
! g6 O: r9 r* K/ |! y
+ \+ q& d6 D* ^( Q7 b6 e    贺穆兰微微一滞，摸了摸鼻子。
" d3 b- K( S! @% v; ~  [
    “做个普通人，你会遇见无数像我这样的人。虽然也会遇见坏人，但坏人不会无缘无故害你，你能通晓如此深奥的佛经，又为何不能通晓世情呢？在我看起来，它们之间是没什么不同的。”
, i0 Z3 Q# }4 Y: n
& C. [8 x6 F. H9 e6 u4 i# |! [# g    “你考虑考虑看看，若是你还想当个僧人，我和阿单卓就把你送回云白山里去。若是你想试试看做一个像我们一样的人，我们也可以教你。”

2 I' e( ]: M% X0 p! D7 b    “我……我会好好考虑。”爱染将怀中的包裹解了下来，递给她一个巴掌大的铜匣子，匣子边角都是圆的，看起来不像是匣子，倒像是棺材。“这便是我师父的骨舍利。若您觉得有危险，就不要冒险了，还有那入牢狱之类的话……”
  H4 f% a) w: ?( q
    贺穆兰接过匣子，微微一笑。
8 |# @* V* [4 S3 {2 v
    “啊，我还没住过牢狱呢。偶尔进去住住，也不失为一种体验。”
+ m& X8 j3 ^3 I9 K1 S/ L+ T, E
/ I% U! x4 h) \; }5 ^    阿单卓皱了皱眉。

    但他知道花姨素来主意多，也没有再多劝。

    ***
9 [, T% D% `" E3 p; }7 c$ V
    贺穆兰溜进报恩寺的过程无比容易，她几乎是毫无阻力的进入了报恩寺的。
2 U% n9 a$ F) s& J# R
: e: n6 q. n+ ?2 j! h# b# ~    古时候的夜晚和现代的完全不同，若说现代至少还有路灯，或者别的什么照明光的话，那古代的夜晚漆黑的就像是能吞噬人一般，即使有灯笼也驱散不了多少黑暗。

    贺穆兰并没有夜间视觉，也不是带着火把火折，能在半夜翻过围墙而不是一头撞到墙壁，是因为她那批皇帝赏赐的珠宝里有一枚夜明珠，她看过赏赐的单子，这珠子被叫做“随珠”，只有一枚，不过枣子般大小，贺穆兰挺喜欢这枚萤石，经常拿出来把玩，这次出门，也带了出来。
: w$ s4 k2 u& G7 X
    夜明珠在古代大概很值钱，但贺穆兰来自于现代，在那个连塑料都能做成发光的地方长大，一枚夜明珠真不算什么，随手当做能照亮脚下的小灯泡用。
; B& z" X! F7 q5 C& V. j5 T1 p0 H
    说是围墙，其实也就比人再高点，贺穆兰随便在地上蹬了一下，就凭借着过人的臂力做了个引体向上，爬到了围墙上，蹦了下去。

8 _5 h4 L6 I- K/ p9 X% [    “难怪古代那么容易做大侠。”贺穆兰望了望围墙，“这么矮，哪里需要什么轻功。”

    再想想自己家那圈篱笆……
/ @  W1 {( n. A# [* C5 v" b
    咳咳。古代民风真不错。

5 _: L# g6 M1 N8 b; |) ^# y    贺穆兰跌跌撞撞的抹黑找到了那座佛塔，围着这塔绕了一圈，彻底傻了眼。

8 y+ q, ^1 L; ~; t    “门呢？”
1 b9 A' x6 U3 ?$ U( F9 s
    贺穆兰绕了一圈，居然没有发现门。

    不可能没有门的。

9 b8 n8 q7 H2 ?! P; i    没有门的话，那些僧人的佛骨往哪里放！

    她不死心，举着夜光珠又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这才摸到了一点缝隙。待她凑过去一看，又是一愣。

9 L' f& l0 `: P3 V; B    原来并不是没有门，而是浮屠的门被几片木板封死了，在这漆黑的夜晚，即使有夜明珠绿莹莹的幽光，看起来也不是很明显。门洞被木板在外面封死，贺穆兰绕了一圈，自然是没找到那道矮门。

    怎么办？

. s9 e! ^/ A1 C" l( O    走还是留？
! ], {$ h  I0 s9 }- f# A  g6 w. @, _( _  A
    ***

. k3 N( ?- P" s( g    “师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 h; h0 `6 v8 d, X7 b    头发已经有两寸长的小沙弥一下子坐起了身，摇了摇自己的师父。

% j" J  O0 F$ h/ C    那僧人年约三十一二，懒洋洋的没有任何精神，听了小沙弥的话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我没听到什么声音。”

    “真的有声音！”那沙弥侧耳听了听。“楼下有动静。”

1 h( ~1 B# }& i9 [, M0 \    “不是楼动了，是你的心动了。”中年僧人翻了个身，“我们的食物不多，现在又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要熬多久，少动一点，活得久些。”

    “可是师父，是不是有贼啊？”小沙弥害怕的缩了缩身子。“要不然，就是师父说的‘魔’？”
! Z, w/ b$ V7 A0 p
# k: q7 v+ W! I: i: k- i    “哪个贼到浮屠里来偷东西。偷骨头回去熬汤吗？”中年僧人翻了翻白眼。“一样的年纪，你就一点都没我那小师弟可爱。若是贼来了，我们两个装死，保证那贼比我们还害怕。”
; H1 H- m- j0 E- a* }; C
+ L" P5 z! v9 K! N& N, J    “阿弥陀佛，师父你又造口孽了。……师父，你确定吗？”小沙弥缩着身子竖着耳朵。“师叔们把门封的死死的，就算有贼也打不开吧？”

    他可是眼看着那么厚的木板往上钉的。外面有官差逼着，就算是想钉的不牢，也糊不过去。
7 U* |4 q6 l: u
$ _/ j. y# K0 x6 ~    “我确定我确定……嘶，不对，是有声音。”懒洋洋的僧人突然微微直起了身子。“徒儿啊，这不太像是遭了贼……”
+ C9 J  }! q8 }/ J' _  |
, R) Z* f5 H  q+ J/ `    “……我怎么觉得是进了熊啊？”
) ~, x6 F% \: l  w& ^
; ]; y' s5 w( A# n; l    .
/ P5 U$ x/ i) U3 ?1 f" L
    贺穆兰微微观察了一下这些门板，待确定是用铁钉钉到石墙里的去的以后，就开始摇晃起这些门板往外拔。
# S( C* P. j' _
    若是力气够大，应该可以把这些门板拔下来而不破怪铁钉。等她放完佛骨出来，再出了门口，把门板再重新按照坑洞的位置，捡个石块钉回去就是。

    贺穆兰伸手握着木板的两边往外拔，因为怕把木板弄断，她用力用的十分小心。在寂静的佛寺中，从浮屠之下传来的“嘎啦嘎啦”声十分明显，听起来有些像是骨头架子从棺材里坐起来的声音一般。

    饶是贺穆兰不信鬼神，也被这种想象吓的心脏缩了一缩，手中的动作也是一停。

    这一停，四周的寂静声比扒门板的声音更可怕，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边自言自语排解着可怕的气氛，一边专心干着手里的活儿。
% s) `9 I4 F- I& Q: m3 L
/ ?" E+ q! O/ h4 e( t    “我是法医，就是看骨头尸骨的，有什么好怕。再说都是些舍利，又不是坟墓，乍不了尸。”
7 V) ]" x. Q8 w* v
    “我还以为就是溜进去送个东西就出来，最多开把锁什么的，想不到还要干力气活。”
/ ]# c' j, F# N( w1 X
& Y* ]! \9 W4 [3 H) c4 M8 H% o) B    “不知这佛塔里面是什么样子。嗐，什么样子都和我无关，这黑灯瞎火的，我难不成还要进去佛塔一日游不成？”
; I9 T* o; ?6 F- V
    她就一边这样絮絮叨叨，一边继续扒着木板，直到把所有的木板都扒了下来，这才轻轻一推那塔上的石门，钻了进去。
6 x2 i# Y! V- G- X. K9 Q
    ***
1 |4 U! J' _/ W& l( `2 u
& y5 D8 S5 `8 ^$ I8 \3 f5 T' S    “师父，师父，我觉得那楼下不是熊……”小沙弥弓着身子爬到了自己师父身边，“好像是妖怪。”

( r- T- Q2 u( _3 @, a1 Q    小沙弥的师父也紧张起来了，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念着佛号，却嘴硬的很：“瞎说什么，我们心中有佛祖，妖邪不侵，我看不是有妖怪进来了，是你有了心魔。”
' C: l- z, O% i* V& ]+ X
    “可是师父，你没听到下面有念咒的声音吗？”小沙弥的屁股都已经靠到他师父的腰边了。“我还听到什么骨头尸骨之类的话。是不是有什么妖怪来偷佛骨舍利啊？”
) w6 A6 y5 E) a) d$ c) ^2 s
1 y9 F7 _5 D) p* h    声音往上飘，这又是深更半夜，声音尤其明显。小沙弥没出家前也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小时候听过家里的婆婆说故事，据说有些妖怪和恶鬼就喜欢偷一些得道高僧的佛骨，或是道士们的肉身，要么是为了增加修为，要么就是为了借尸还魂，他年纪还小，出家不久，乍一受惊，把小时候那些陈年的鬼故事全都想了起来，自己吓自己吓个半死。
% l% Z$ i$ C# P# t" R3 }) ^
% T' N1 Y- s/ g7 w    “鬼怪哪里有人可怕。”中年僧人念了句佛号。“若叶，你心境不稳，为师罚你把《摩诃般若波罗密经》诵上一百遍。”

    “是，师父。”叫若叶的小和尚咬了咬唇，开始背起了佛经。“……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

9 q9 ], d0 d3 O/ g. U1 `7 T    师父又罚人念经，也不想想多少天没下雨了，这水都快没的喝了，他背的口干舌燥，等下到底要不要喝水呢？

+ v# I' _6 h; M8 ~. s    还说心中有佛祖，妖邪不侵。心中有佛祖……有佛祖……
( f+ e7 N* j3 `7 J, O0 `
    有佛祖的话，会在塔底做那种事嘛！

* i+ K2 {+ T5 d7 \    .

+ z* t, W" o+ ~' T8 |    贺穆兰好不容易破开了门，轻轻推开那没有一米高的矮石门，猫腰钻了进去。
4 _& w' S4 H0 E7 D$ r- a
    对于她这种一米七几的大个子来说，这石门真是矮的过分。但一想这里面又不是供人游玩的佛塔，而是停放佛骨和尸身的浮屠，贺穆兰也就没有多想。
4 w1 _) ]7 j6 H, s
/ H) _8 t* g7 E8 P( I    她握着夜明珠，刚进了这浮屠的一层，就被其中的异味熏得头晕眼花，恨不得夺门而出。

, r/ B6 B- Z1 Z, ]; d    我擦，这是什么味道！
2 o& l, b; @3 h7 C- F
3 B$ I. O6 X% ]+ I/ r# m+ h    就像是楼下一小区的狗狗都在她家门口拉了便便，又像是路过那种养了河蚌的湖边，还有点像是刚刚施过肥的菜地。
4 i+ z2 V  ~( l5 F$ K
    不，比那些还要可怕！
7 C! g' l  x! l9 ~3 c& h7 D
    贺穆兰捂着鼻子，眼泪都快下来了。
3 L" e/ q7 Y, q: Q3 @, Z. r
5 T, U8 d% [. ]& w4 j    要不是她曾经解剖过腐尸，也协助过N大的考古系对古代尸骨进行过法医研究，她一定把这种味道错当成尸体腐烂的味道了。
3 J6 U# i3 q# w! G9 r* M
. N5 D- F8 y: P" h6 ]    什么情况，怎么还有比尸体腐烂的味道还难闻的气味啊！
; p5 }, h/ X; M; a
    佛门净地，就算僧人都死了，佛骨也不会发臭啊！

6 e+ E: z) A9 m1 g- {: W$ |) w    贺穆兰原本想把这铜匣子在一楼某个地方随便放好的，可是这味道太过恶心，贺穆兰想都没想，就往塔底正中的那道木梯而去，去二楼安放。
. W7 k, c; G0 ^! Y. P$ u$ H
    这塔简直就像是活的！

" L9 k! L: Z' w: w( d* D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脚底下偶尔还有松软的触感，简直就像踩着肠子或者内脏什么的，走起来脚下还有些黏腻。

/ ]& w. j* m5 C% i: _$ M    贺穆兰一下子就想起自己玩的那么多仙侠RPG游侠，什么会吃人的妖塔实际上是妖怪的肚子变的，什么某个地图里有个幻境，其实有几个妖怪伪装出一个地图就等着主角去踩雷之类。

    贺穆兰原本以为自己有了花木兰的神力，又有自己在现代这么多年的从业经验，除非真的看到死者复苏，否则是不会被什么吓到了。
- M  K" j) w* g/ {2 k( x) [
6 o' W: X9 @7 i- e' y& m8 w$ V    可是当她在这空无一人的佛塔里，在这诡异难闻、挥之不去似乎萦绕在鼻端的气味中，还有踩着木梯嘎啦嘎啦响还带着黏腻触感的糟糕行走感……
6 b' R1 c- y+ L/ [5 I
" A, e3 p  r8 v3 Q; O* ^8 q    贺穆兰莫名的有些想上厕所的冲动。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23:32
第79章 真·青面獠牙
# h8 _) C& P/ V/ r8 b! g4 R. T
' V# q8 g2 |, X4 v- V9 [    痴染是六年前来报恩寺投奔师叔慈苦的。他和小师弟不同,并不是从小就被师傅捡到,成为的沙门僧人。

! n9 _' _+ f- f9 x0 }5 Y    痴染原本不叫痴染，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乞丐,每天过着饥一顿饱一顿，还要挨揍挨打的日子,流浪于乡间,完全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
2 O9 Y$ n- _1 |/ k$ M5 G- j1 B
    直到某一天，他饿得奄奄一息,离死都不远了，只好自己找到乱葬岗躺了进去，等着活活饿死。
! s$ ^8 f3 x$ f, A! W
  ?5 b) X- j6 K  n$ ^    就在那个时候，他遇见了来乱葬岗超度死者的慈心。
8 k% ^" i# F) c7 v- _  D0 |
; J; C) ]: ~% H( s  D4 e) |" H    他之前听说过有那种苦修的僧人，会为那些冤死、枉死、尸首不全者超度，以求他们来世能够得到平静，转世投胎到好人家去。
% U6 J  `2 n; X% y9 L' }
1 Z+ p& v* }$ _& {2 `7 W! d; r' {    但是他一直觉得这种事实在是荒谬的很，若是有这种本事，他们不知道自己超度自己，让自己变的富贵起来吗？死都死了，就算下辈子富贵了，这辈子的人也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 V; ~* q. f  O% D5 ~* ~7 {. `
    那时候的他是那么年轻，从小就没有过过好日子的他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对这个世道的怨怼，听见这样的事情，也不过是嗤之以鼻。
3 O/ z1 k9 p; @2 @, c% N
  K! i8 `' {. Z- A    沙门自然可以收留无家可归和想要出家之人，但即使是沙门，也不可能随便留下人去，所以家中有家财的、能够带产入寺的，往往才被视为优先收留的人选。
& [6 C: p* K+ r* a5 u7 ]5 V9 r& ^
    他也想过一直流浪恐怕迟早会饿死，也曾想过托庇于沙门。可那时候天下到处都在打仗，军户也好，要服徭役运送军粮、修建城墙的普通百姓也好，都削尖了脑袋都要往佛寺里钻。
, g7 o( C& ?, ~9 A
5 m7 V2 w0 {) D/ U0 b    僧人们对来投奔的人像是牲口一样的挑挑拣拣，像他这样既不身强体壮可以干活、也不能拿出什么供养佛祖东西的流浪乞丐，自然是根本不会被看上一眼。

    连续试过几次以后，他也就熄了这个心思。

    说是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到头来，还是和这个世道没什么两样。

    无非是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然后区别对待而已。
7 W$ I+ I* G' a) h
    直到他躺在乱葬岗里，忍受着胃部传来的一阵阵火烧火燎，闭着眼睛等死时，听到了那连绵不断的诵经声。

7 W2 Y/ g4 d, ^. f/ k    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别人诵经。
! @6 U9 G( _9 O; S
+ j  Q2 b2 ]7 F3 ?2 v/ n& x0 @2 @    他躺在微微凹下去的坑洞里，扭头看着那个僧人闭着眼睛，像是行走在自家屋子里似得那样一步一步的边走边诵着他半句都听不懂的梵唱。

    没有过等死经历的人，不会知道眼睁睁看着死亡到来有多么可怕。不光是悲痛绝望，更多的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一种愤怒。
+ A0 Z9 o8 i, W  a3 O+ W
    在听到这梵唱之前，死对他好像是个万丈深渊，他站在那阴暗的边缘，一边战栗，一边又心胆俱裂地想要逃开，即使他对这世间再怎么麻木，也没有冥顽到对死活也觉不关心的地步。
( ^+ [' }, Q& w$ \, F/ e' a8 m$ v
    这尸骨遍布、无人问津的可怕地方，对他带来的是一种剧烈的震撼，仿佛一种完全无形的屏障，将他和这个世界完全隔绝了开来。死亡带来的愤怒和各种负面情绪让他只能看到黑暗。

7 C: n& f+ m" J- i) |: ?    但这个僧人的到来，让他看到了一线光明。

; k; H+ Q& m, e% d* v0 A; q    原来，还是有人会在乎他会不会死的。

    原来，即使像他这样连猪狗的价值都没有的人死了，也会有人专门为他们赶来，为他们诵上一段经文。

    他那对世道的不公、对自己十几年来度过的可怜又卑微的人生所产生的悲愤之心，都在这一声声的梵唱中得到了平复。

    他开始期待死亡，期待佛家所说的“来世”。他已经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好人家，在那一世，他要做个不愁吃穿、不会被人鄙视、不会被人打骂的有用之人。
& c' X2 `- y% i: v4 I- J3 V; R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死。这僧人救了他，给他起名“痴染”，从此以后，他便有了姓名，有了可去的地方。
0 o% v, T2 P  x& C
# _" h& b3 C5 t( {/ E) S; ~! t    “你不该救我的，我都看到我要投胎的那个好人家了。”有时候，他们也会饿肚子，痴染会咂吧咂吧嘴，埋怨起师父救了他。
. l4 I6 U' {( [: H& ]0 L3 I
    这时候，师父会放下手中的经卷，笑着打趣：“你现在不是已经投胎到好人家了吗？有哪个人家，会比极乐世界更加好呢？”
* e0 b+ ~. f/ s0 `$ U8 Q% k
3 ^9 f4 H5 {) C/ y$ T6 W    “可是我现在饿着肚子。”

    “那是佛祖提醒你，‘劝人行善’的时候到了。”

    “师父……”
$ T2 l' p; L+ Q& Q0 `& i8 f( Z
3 S0 M& R% M. {3 c/ p    “嗯？”
+ @' n" X0 p# x& d  G- ^4 @
    “要不我把你化缘的钵给当了吧。那个还值几个钱。”

    “阿弥陀佛，为师果真不该拦着你投胎啊。”
/ j1 k, \7 q6 U1 [* k1 h* R
    他在这位可敬的僧人身边待了很多年，但他一直都没有作为僧人的自觉。虽然他也化缘、上他通常都听不懂的早课、背着他喜爱的经文，可他一直觉得所谓“沙门”，和他少年时的“乞丐”一样，只是人生中的一种选择。
5 D0 ]8 R" X  F5 e; w' ]
" c! q# q, c& ?: J) B    成为僧人与他，和乞丐与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 X  o, q* I+ i& X( V9 F
6 q" g- ]& F4 e2 A9 e* l; s    所以继他的大师兄嗔染、二师兄贪染之后，他被师父也赶下了山。
6 `  M3 I& A: G+ ?$ z" Y. X
( B) L! {, l0 S2 ^    “去俗世中走走，以僧人的身份走上一遭，你就会明白乞丐和僧人究竟有什么不同。爱染会继承我的衣钵，你若无处可去，就去东平郡平陆的报恩寺找你的师叔，他是我的师弟，会收容你。”
4 Y2 G# u* a1 Q+ z8 ~
% t! a* i7 v7 o: L    痴染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他师父肯定是故意把他们赶下山的。山里吃的实在不够，他们若是全部留在山上，肯定一起饿死。

    他是四个师兄弟里最灵活的，他下山去，肯定不会饿死。乞讨和化缘原本就没有什么不同，是他师父非要坳上一个道理。
4 e6 }: [" H% w) u( }
    罢了，他下山，总比小师弟下山好。

    他那样泪包的性格，下山会被吓死的。
" s4 p& V/ x* l5 t/ Y
    抱着师父给的钵，他一路边化缘，边搭路人的驴车骡车，慢慢的到了东平。在旅途中，只要有条件，他也会学着师父那般去给路边无人看顾的野坟超度一番，或者给枉死或夭折的人家诵一诵经文，告诉别人他已经投胎到好人家去了。
" Q  S( i' L( `; }9 W! v
: }! t# V, ^- G% }    其实他不会超度，诵的经文，也只会《四十二章经》和《版若波罗蜜心经》。

+ \; C# x8 @) H. f    梵文可难记了，他能背诵这两篇，已经是用尽了一辈子的脑力。

    可是慢慢的，他似乎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8 O  o9 X1 v7 L% y/ Q3 \4 }- r" ~
    明白了乞丐和和尚，确实是不同的。
1 i0 j+ T) z9 Z" C6 T
: s& {; X8 R! z0 ^5 e) H    可能是他天生贱命，就算找到了师叔，又被赞做“得道之人”，有了比山间那座小庙还要大的禅房，好日子也过不了多久。
( p& F, x& L+ c! R; _
" T% j" I7 c. i, z    先是皇帝下令还俗，后来又有当官的三不五时的来搜刮。他不想还俗，师父让他用僧人的身份在俗世里走一遭，他还没有走完这段人世，不想违抗师父的命令。

    所以他带着自己后来收的笨徒弟躲进了这座佛塔，只有半夜无人的时候会偷偷溜下来，在寺里年老僧人的接济下带些东西回塔果腹。
4 |' |3 q# C2 T0 ^* D
- U: U! h1 x, A2 E$ }    善男信女们一有机会就会供养他们，他的师叔多年来教人识字、给人看病，早就结下了无数的“因缘”，如今，这一寺的人都受了他的因缘庇护，活到如今。

    直到今年年初，灭佛令下，一寺僧人全部被驱散，谁也不敢说那浮屠里还藏着两个人，痴染听着外面绝望的哀嚎声、大声咒骂声、以及被强行拽走的念佛声，知道能为他们打开门封的人大概是不会再有了。
/ |* u9 A. y& n& Z% z/ i
9 o" @( i* R! p* K$ E    原本是为了迷惑官差的伎俩，成了将他们送入坟墓的愚蠢决定。
2 L/ R! _% [- [2 t
4 u' h  R5 D5 \0 e/ P* m+ f4 T    他要把少年时的噩梦，再经历一回。
1 q/ [' m' N9 l; `& D
    第一次，他心目中的佛祖——师父救了他。
: P2 _: Q+ `1 E! Q: t
9 o; h4 K! N8 T    这一次，怕是再也没有什么佛祖能救他了。

$ z$ R! W3 i2 f- f    这样荒唐的年景，就算是佛祖下凡，也只能仓惶着捂着脑袋逃命吧。
6 i& V3 I/ ]6 z% N( c$ }8 ?
    .
+ }; z/ S/ ~- s
: ^  @. j) K+ `% i) R    浮屠第二层。
! `0 R2 S- _9 Y" j) q; `
    贺穆兰从腰间扯下那个被绑在腰带上的铜匣子，一手举着夜明珠，一手找着可以安放的位置。
  n. D0 H  [# [
    佛塔的墙壁被挖出了不少的凹洞，有点像是展览室的墙壁，又有点像是实验室的柜子没镶上玻璃。
2 U% N6 F0 J% Z
" P! x7 Z' F8 v- A( I; `0 }" \( e    各种小罐子、小匣子被放在其中，贺穆兰微微愣了愣，才发现原来塔底那一层不是用来安放遗骨的，因为她一路过来，除了味道难闻，并没有看到什么盛器，也没有看到这么多熄灭的油灯。
  m- }% w. P5 W4 j( M) x
( b5 T9 Q# ~& W) ]5 s  _3 Y    一想到周围这么多盛器里放着的都是这座寺庙僧人们的遗骨，贺穆兰想了想，跪下来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自己来的原因，这才站起身来，寻找可以把匣子放在墙上的地方。

    “真见鬼了，都到二楼了，这味道怎么还跟着我？”贺穆兰纳闷的嗅了嗅，总觉得这不祥的气味好像缠上她了。
2 e+ G6 x9 D7 x2 P( y
    “不会和在花家一样，蹲厕房蹲久了，全身都是这个味儿吧？”

2 g$ A9 L, k; h3 O+ q0 W    她摇了摇头，开始举着夜明珠在墙上摸索。

% b+ N  L0 w, m8 _* D9 }/ c  M    “舍利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是说只有得道的高僧才会有吗这座浮屠里放了这么多，难不成这报恩寺是个了不起的寺院，专门出各种有德之人？”贺穆兰看了一圈几乎没有空位的墙壁，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不安。

2 ~; S. O& }0 j; p; _" s8 o    还有那个慈苦大师，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I4 Z& J, n: O: ^1 @8 \
    爱染那小和尚不错，想来他的师父也是个有善心的人，能被他们信任的慈苦大师，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1 }/ k0 F7 T+ a' L0 V+ U    这座浮屠塔，难道会有五层都放不下的一日吗？

    贺穆兰只要一想到那种场景，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 ^- q$ L# t3 N! C' X0 f
    摸摸索索间，贺穆兰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油灯，没有了燃油的油灯咣当一声倒下，在浮屠中发出一声好大的声音。

    咣咣咣咣……
. m7 z& |# h* i7 f
  ^# x) k; H2 C5 s) u4 ]0 C8 i    石灯滚动的声音听起来犹如拖着什么东西在走一般，又像是自己逃命一般的离贺穆兰远远的。
- L* q# ~% a% K
% R$ A. V& M6 L- J4 a/ c    贺穆兰被石灯突然滚走吓了一跳，然后隐约中，似乎听到哪里传来了一声惨叫。

    惨叫？

3 s  w, h& _# I5 s2 g7 N( w8 A    咦？
! D' Q/ O: u: y% M
    某种联想突然涌上了她的心间。虽然觉得有些荒谬……贺穆兰还是小心翼翼的举着夜明珠寻找那个滚走的石灯，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
0 r9 g' a, f2 L
    她将夜明珠放在地上，满怀期待的举起石灯……
- `& H1 e* v  R" E% q" A
8 F  Q4 A) p3 _& A+ P    擦了擦。
9 u4 k3 y) H. I! K& w2 F: D
    再擦了擦。
# `; O: b4 J: [
0 Q% I8 k* F! V7 q1 e" \1 K. B: W    “嘁！什么都没出现嘛。”贺穆兰失望的将石灯放回地上，拾起自己的夜明珠。“亏我还以为会出来个浮屠塔灯神什么的……”
1 j, A* W; _# n& F* S5 W. z
3 i- p9 H: g' m. y$ A6 ]    ***
; j9 Q6 U1 a- d5 F' B
    “啊！”若叶一下子抱住了自己的师父。“妖妖妖妖……在下面！”
! N9 i5 u" Z% ]$ @0 I+ b
4 ^7 p; |: M" P! B$ M8 d    他根本想不到是人会进来。

7 P1 M- u8 _1 X$ t2 b8 [    门被封的那么死，他和师父两个人怎么撞都弄不开，若是有人撞门进来，那动静应该惊天地泣鬼神才对，怎么会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 c) t# p& E' c7 ~3 l  a
    一定是妖怪！妖怪穿墙进来了！

9 L! S9 k. O! o1 ?# V    对对对，那奇怪的摇晃声一定是墙被穿开的声音！
+ [' [6 @8 r+ s: k& _3 ]
    妖怪在下面偷师祖们的佛骨，一定是嘎嘣嘎嘣的把它们都吃掉了！

* c0 N, f. b+ Q9 n& H- z    还把师祖们的骨函丢到了地上！

    若叶的脑海里浮现出虎背熊腰、青面獠牙的妖怪一边哈哈哈的狞笑着打开罐子，一边往自己的血盆大口里狂倒的样子。
0 B6 M) m" A5 m( i2 w
, O  @9 o; `# E3 n. E# O7 y% N    它一定还会打个嗝儿，“嗯，高僧味的。”然后残暴的把手中的骨函丢到地上！
. ?) I* o6 N( }9 f
    可恶！

    连那些抢劫寺庙的官差们都不敢进浮屠，生怕遭了报应！
2 y" T5 O; p  E% s, D
7 R* ~# a3 d/ [& t" c    “你很生气？还是害怕？”痴染坐起身来。“莫怕，我们两个在这里苦熬，也只有等死的份儿，就算有妖怪来了，不过就是换个死法而已。”
; _3 J4 M* n3 l+ a$ j" [
$ r7 x0 h- i% N3 x4 e0 V% h    “何况为师从小四处流浪，什么地方都去过，乱葬岗都躺过，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妖怪，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 ~" @; k/ N* p5 V% D9 x1 @: W
    “那那那那下面是什么声音……”若叶闭着眼睛，“师父，我情愿饿死也不要被吃掉哇！”

    “你那么矮，又没有肉，要吃也是为师先被吃。”痴染摸了摸若叶的脑袋，站起了身子。“师父不怕妖魔，下去看看动静。”

9 X, w5 C% ?! {) o0 i  g    “万一是妖怪呢？”
. l4 Z' w' X. k7 U$ R/ i
    “万一是妖怪，师父就渡化它。”

7 ^& \; }! @7 n% Q/ \( \( E    “师父能渡化妖魔吗？”若叶眼睛亮闪闪的。

$ e' O+ D8 s4 M/ w3 v9 p/ x    自然是不能。

3 R: R) ?  {2 X* T2 g3 j" H: N    但是傻子，难道我能和你说不能吗？
8 |/ I1 F: P8 k; A) O
! v! o6 D6 s( |; o9 k    痴染笑了笑。

    “师父很厉害的。”
1 A; o/ ^+ Q# R0 m
    痴染已经在黑暗中度过了许久，即使再黑暗中，他也能知道大概的物体轮廓。他再熟悉不过的走到下塔的楼梯口，即使不需要灯火，也能准确无误的踩在这些阶梯上，绝不会滚下去。
3 y* r* u" |- t/ `3 Z2 C; |! f) d
% B; I4 T* a2 r; P8 u9 p; O: {    他虽然不是极度爱洁之人，但只要还有力气，一定坚持到楼底去方便。他原想着就算是那些丧心病狂的官差打起了那些佛骨骨函的主意，只要一进门见到那一地的污物，想来也会打消这样的想法。
# }0 b, n& u7 R# ^; Z% V$ j6 ?
5 n7 V/ q! f0 m    虽然对这么多师祖实在是不敬，但饿得连下楼都颤巍巍的他，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阻止这些心中藏着妖魔的恶人们。
4 ]3 B( T2 h2 t1 c; L# j5 g
    四楼的骨函不乏金银装饰的，三楼的油灯也有不少是铜的。现在他们还迫于长久以来佛门的威信而不敢糟蹋浮屠，但等灭佛令的时间下达的长了，各地佛寺被逐渐捣毁的时候，他们心中那一点点对“报应”的恐惧，也会烟消云散。

$ L  ^" A7 T% ]    当他们发现杀了僧人不会有报应时，当他们发现毁了佛寺不会有报应时，那抢一座佛骨塔又有什么惧怕的呢？
" ]6 x* b  J" U4 k7 t
    妖魔不会吞噬舍利，因为舍利根本只是骨头，并不具有什么神力。就算楼下来的是一个妖魔，他也愿意以身祭魔，只求换取它能留在此地。

; \- u! x& y. m    浮屠里住着一个妖魔的话，就不会有人来糟蹋这些高德们的舍利了吧？

4 E, c, `* f" a& s$ a    “若叶，你跟上来做什么？”

    “师父，我想了想，既然你很厉害，那跟在你后面和躲在塔顶就没有什么区别。我不放心你，我还是跟着你去吧。”

    痴染微微笑了笑。

" ]5 }' A# F/ j/ Z, t, m    “你不怕？”
" x5 \( F# w/ {! c) l3 y
    “怕，可是一个人呆在塔顶我更怕啊。”

& j) @# g3 s& @/ K    “……好吧。不过有妖怪你要跑，否则师父照顾不到你。”

    若叶听了以后腿都在哆嗦了。
0 O5 b" C+ @; o# i
1 T* G' N% W* n+ `6 i! D; N$ |    “可师父你说你很厉害的！”

    “可是你不厉害啊……”
' k/ q% h% a( W2 Z7 i- j
    .
6 m# c" V7 h0 x/ }; E5 K9 M
    贺穆兰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空位，将爱染的师父放了上去。

    天知道在这么黑的地方，要摸到一个格子多么困难。爱染一直嘱咐她舍利不能直接放在地上，否则她放下就走了。

, i% \* n- l0 J0 F' i% b# a/ B5 ?    就在她安置好舍利，准备转身下塔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上楼的楼梯处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2 O7 o+ w& ?5 B
    像是几只耗子偷偷摸摸穿过一样的声音。
) b  Z) j$ O3 N1 \+ W) j* S
5 z, ~8 H: O" p+ N' `4 r5 |    难不成有人被困在了这里？

    贺穆兰心中一惊，立刻举着夜明珠，向着楼梯而去。

    .
& @- j' {7 w8 l4 u  j7 Q+ N/ {
    若叶战战兢兢的抓着师父的袍角，像是赴刑场一般的走下楼梯。

    多日以来的饥饿让他脚步虚浮，眼前也老是有奇怪的光斑游来飘去。

    他跟着师父走啊走，走啊走，直到下了几层，都没看到什么人影，更没有什么妖怪。这样的结果让他不住的欣喜，甚至怀疑是不是饿的太久，产生了幻觉，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声响，只是幻听而已。

: }- L& M5 S( E# Z    要不然，就是佛祖来接他们之前考验他们的。

    他一想到可能是这样的结果，就忍不住放松的一笑。
/ d( K$ H5 I  \  l7 s! t# M( M
' `( L/ W0 c! A+ F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碧幽幽的光芒照映着一张诡异扭曲的脸，那团身影漂浮在碧光中，毫无声息的飘上了楼梯，隐约可见比寻常人更加高大、更加稳健。
  w% d, O/ Q3 w, E% c
2 w  A- v  c# M2 s9 Y    青面獠牙！

    虎背熊腰！
% e; H/ M/ I' F
    若叶的笑意凝结在嘴边，等他看见师父有些兴奋地迎上前去，吓得大叫出声：

    “师父，有妖怪！”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23:40
第80章 傲慢与偏见

    “所以，你们就这样被困在了里面,不得出去？”
2 B' s; Q( @! E# H7 Z
    贺穆兰跟着两个和尚来了塔顶,在塔顶低矮的阁楼里围坐一团,听两个和尚说着他们的遭遇。

( y/ m# M7 D! y% Q* |4 ]    从夜明珠上发出的青白光芒使整个塔顶变成一幅诡异的模样，而围坐在一起的三个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人类,而是某种夜叉或者妖魔一样的东西。贺穆兰看了看一老一小两个和尚,他们的脸在青白色的光芒照映下都显露出阴森恐怖的面庞，好像是干瘪的亡灵。

    怪不得贺穆兰这么联想,两个已经近一个月没有吃什么东西的僧人，又只靠挖开浮屠屋顶接一点雨水，像是活死人一样的生活,身上有味道还是其次,那股死亡渐渐已经萦绕在身上的感觉，分外让人感觉到一种栗然。

    “不瞒施主，我们已经是在等死了。”痴染颓然一笑，“一定是佛祖保佑，我们在临死之前还能见到其他人，交代遗言。”

    “先不慌交代遗言。我已经把一楼的门开了，我送你们出去。”贺穆兰无论何时身上都带着粮袋，见到两个和尚的惨态取出胡饼，轻声问他们：“你们可有水？”

' y8 L% \* R% m. m' V& u+ d" N( f    “还有一小罐。”若叶跑到边沿捧出一个小陶罐，上面盖着一个木盖。他揭开木盖，将水递给贺穆兰。
9 b" ~3 h+ E3 ]9 |  j* ~
% ^4 v$ o( k* R    “莫给我。”贺穆兰把胡饼掰开，她很怀疑他们还能不能掰得动饼子。“你们饿了许久，原本最好是要喝些粥水，再进稀粥，最后吃干食的。但眼下也没这个条件，用水把饼子泡稀烂了吃下去，你们需要力气逃命。”
1 O- E9 ^) p& j/ ?4 _, u# g# t
    痴染和若叶念了一句佛号，谢过了贺穆兰的布施，然后将那胡饼泡在冰冷的雨水里吃了起来。
0 c: m& g2 J6 b7 L7 N! ~
  j6 O6 ?8 A3 g7 d; M" `    只是这两人进食的姿态仿佛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仪式一般，让贺穆兰忍不住鼻酸心软，扭过头去，随便扯些话题缓和这种气氛。
& \. i1 Y7 z: n# I4 `
& g: b' r) p7 S1 Z    “我这次来呢，是受一个小沙弥的嘱托，要把他师父的舍利放入塔里。他的师叔是这里的慈苦大师，他的叔父也是在这里受戒出家的，只是死在了客地，临死前希望徒弟能下山投奔报恩寺，顺便寄存遗骨。谁料那小沙弥一下山就发现山下已经没有僧人了，不是还俗，就是被抓……”

    此时若叶刚把嘴里的胡饼咽下去，那饿得已经发紧的胃部终于又有了点饱胀的感觉，当下摸了摸肚子，接过了贺穆兰的话问道：“不知道是哪位师伯把师伯祖的舍利送回来的？我们报恩寺有许多僧人在外云游，说不定我还认得。”
# X2 Q" L) V# N3 _2 l6 |$ u
* Y3 j+ T) L' E" G' K' j    痴染在听到贺穆兰说起“山上”、“师叔”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他心中完全不肯承认那种猜测，只顾吞咽下口中带着麦香的柔软食物，仿佛这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你喊师叔，那你是慈苦大师的徒孙辈了？这位师叔你一定不认识，他从小在山上长大，这还是第一次下山，名为爱染。”

    “那小僧真是不知……”
6 D+ [) ~6 A3 R: k9 E$ P
    哐当！
9 g6 s! C9 j; ]4 J4 @) a
    贺穆兰和若叶被这一声落地声惊吓到，扭头向痴染看去。若叶一见地上的罐子就心疼的喊道：
5 V. k: [3 }& x% j: l
. g9 x* O9 z1 T0 h% d) Y; q    “师父，你怎么把罐子弄倒了，就剩这么点水了！”

+ R) T+ i/ t9 \' [: a$ }    痴染的身体抖得犹如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旅人，口中的胡饼塞得满满的，看起来既可笑又可怜。
" F! l8 e5 o+ B$ H! D3 b
    “这位施主。”他将口中的胡饼一点点咽了下去，“贫僧法号痴染，你口中的那位小沙弥……”

/ Y0 ^% ]6 I6 ^' b1 r8 e    “……正是我的师弟。”
  a! C9 |5 T: V, C
    ***

    这样离奇的巧合，让贺穆兰忍不住叹息命运的安排。
; c" }( G' V/ P
    爱染心性坚毅，情愿面对未知的俗世危险，也要把师父的遗骨送入浮屠塔里。之后他遭遇灭佛令，知道被发现可能会死，可还是想完成师傅的遗愿。

    这是因为爱染如此的“执着”，贺穆兰才会被他感动，然后进塔来送舍利。

    痴染和他的徒弟若叶在塔里守了许久，终于还是等到了贺穆兰的援救。
: X5 D! ^' v1 r4 V! K0 k
    若是他的师弟爱染懦弱一点、或贺穆兰麻木一点，这两个僧人恐怕就饿死在塔里了。
7 V: K2 E! e; {$ ^- B6 S7 k1 U, \
( }* C& I0 g# \    “走吧……”贺穆兰站起身。“你的师弟若是见到你在，怕是又要哭得稀里哗啦了。”
/ v+ Q1 U0 z  I+ O0 d
    “啊，”痴染喟叹一声。“那个泪包。”

    贺穆兰手举夜明珠在前开路，引领着两个僧人离开这座浮屠。木质的楼梯因为三个人的踩踏而传出了随时会崩塌的声音，可是痴染和若叶却毫无畏惧，反而吟诵起了经文。
) F- a1 z4 ^! }: }' K2 Z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珂……”
3 I0 W! z/ \! {8 g7 O  c
6 d9 P" E& l# \) r& q    一旦离开这座浮屠，怕是再进之日遥遥无期。

    贺穆兰第一次这样伴着梵唱行走在黑暗中。
. j4 P4 p. @% `& |7 c/ f9 S* b$ }) R
- b% L! F$ Y) P7 N) \9 t$ p    以往她孤独的在解剖台前工作时，也曾有过“人是否生而有灵”的疑问。那些在她的刀尖下被破坏掉其完整性的人体，会不会和他们的灵魂有联系之类……
0 V4 |3 @8 [; ]$ l
    她知道她有许多同事会佩戴佛珠、或者戴上桃木符之类，但她从来没有追求过宗教的力量。这并不是因为她是党员或者她是个唯物主义之类，而是因为她清楚的自己在做什么，那些魂灵即使有恨，也不会对着她这么一个为他们查明真相之人。

9 P) `, s5 U! P0 v    可就这样伴着梵唱行走时，内心确实会获得一种平静。贺穆兰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梵语究竟说的是什么，但她由衷的希望他们念诵的东西会成真。

* k( I2 p$ b  \- `1 A" _    只有劝人行善的宗教才会得到发展，这是不是因为人性原本都是趋于良善的呢？

% Q2 `6 k% F& x" T" C- |    贺穆兰的脑中一直想着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直到又到了二层。

2 E3 Q3 ?" n) A& e" J    脚下黏腻的触感似乎在布满灰尘的楼梯中被洗涤，而那种可怕的气味也似乎慢慢在梵唱中消失了。
6 U5 T# r; n* {" H
3 u5 s2 S; ~# U5 O, N    可是当他们到了二层下一层的入口，她那种噩梦一般的记忆似乎又被惊醒了。

    她握着夜明珠的手紧了一紧，脚步也顿住了。

    痴染第一个发现了贺穆兰的不对劲，然后若叶也停下了诵经，当发现自己置身何处时，叫了起来：“天啊，师父，我有些不想下去了。你背我好不好？”

    “莫撒娇。”

! B0 u. \, c- }* z8 _3 t    “这不是撒娇。你每次都……”
6 ?3 A% @8 y  S9 t0 D$ [
1 k! h: N8 U, Z5 A, Z% T. `    “佛门净地，不要胡言乱语！”痴染突然高声呵斥，打断了若叶的话。“让人看笑话！”
! O$ y) B! s5 S3 D% D7 w/ I  {
( t- n( Y9 H& r* p# i+ Y. r. h    若叶难过的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

8 S5 N; o! U" u1 G9 y$ v! x    “敢问痴染师父，这下面恶臭难闻，究竟是什么？”贺穆兰打了个寒颤，“既然是佛门净地，为何味道这般可怕？”
% M2 w" J  Z; ^& N
    都这么多天了，能不可怕吗？
+ X$ m6 i2 }' {  r- C
) c! }7 V6 M9 L* N% e. f* B+ [    若叶的眉毛动了动。
. [, U& s% D. i5 f- J
    现在他下楼都是倒着下的。幸亏这是晚上，若是白天，这位施主大概就丢下他们自己走了。
. y* k  Z2 M, Q
    “咳咳，这是一种陷阱。”痴染一本正经地回道：“是用独特的办法做出来的，防止恶人惊扰师祖们的遗骨。”

    “呵呵。那还真的挺厉害的。”
) v5 |. _( A3 G. Y1 _1 x
    贺穆兰干笑一声，心中泪流满面。

    佛门弟子的脑袋瓜子真的和普通人不一样啊。把自家弄的这么臭，真的能挡得住别人的破坏吗？
( k, f' ]9 G9 L8 m* n* t6 `$ W7 l" s# V
0 x$ P8 V0 e7 [0 g8 c  ?8 X  X    “施主莫急，贫僧教你如何出去。等下到了楼下，你闭上眼睛，听贫僧。的口令走便是。”
1 t6 |. B) e/ d& @: L( H; O
) S8 r1 v$ ~6 M( w: ?    “咦？闭上眼睛听口令便不臭了吗？”
. Q0 O* l; m" O9 C
    “噗！”若叶忍不住笑出声。

    痴染回头瞪了徒弟一眼，正容摇了摇头。“不，只是小僧只会闭着眼睛走，所以也要委屈施主一二。”

  N' r5 ?4 C1 |& y4 s0 a    万一要被她举着夜明珠看到了地上的情景，一定会心情不好许多天。
& [) _! Y" c* v/ S
6 h% j* j- ?: h2 o3 k2 A/ P, C    那岂不是他的罪过？
" C& {2 u4 U& M2 a6 T4 y3 Z
/ u+ n% l1 x; e. T    呃……，其实确实是他的罪过。

* t" m( |5 o$ _# c8 L, o    贺穆兰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僧人为何这般神神叨叨，但想到塔底可能有他们不愿意说的什么秘密，也就表示理解，闭着眼睛按照痴染说的去走。
  ?% X- _3 |! o
    “直走，向右三步。”

# }9 ^0 X2 Q& x' G5 R    “左边两步，啊施主您步子太大了，快收回半……”痴染一顿，“不……”
5 ?& f$ h6 v3 }8 _9 h8 j
    若言忍不住捂住了眼睛，不忍心再看。
! l% i3 l0 S  w: h5 U4 c
    这一番终于到了塔门口，贺穆兰摸到了矮门的门框，弯腰走了出去。

    若叶和痴染在门口矗立了一会儿，本想磕几个头再走，无奈这“生化武器”连他们自己都忍受不住，只好胡乱念了几句经文，走出塔去。

" G! d' M9 t1 B2 w9 d    直出了浮屠，师徒两人呼吸着室外冷冽的空气，顿时精神为之一醒，再看着空荡荡的残败寺院，都忍不住流下眼泪。

' ^3 J. u$ u, S: ]5 g: x  y5 G( g1 Q    他们是逃出了生天，可还有更多的教众不知道是生是死。若说这是必定要经历的劫难，那渡劫成功后，又何时才有重见天日之时？

    痴染在浮屠塔里没有磕头，如今却虔诚的跪在地上，开始磕了起来。
' m/ W0 |3 A2 m! {: j* i/ g
- p0 J* ?% S# j/ u* h4 g    一拜师祖在上。

( n* K% L, [3 u4 }4 z" U    赐予我们容身之处。

+ V8 J. B) R$ E    二拜师父在上。

    命小师弟下山搭救他二人。

: I. Q3 a' W2 p* m8 @, b- m5 J    三拜佛祖在上。
2 t; ?2 N, W. D, d9 G$ u7 s6 e- {
$ m0 Y2 W$ t% x0 b2 l    让他们无所畏惧的度过这暗无天日。
) V7 k2 y2 y2 {" B  X) B
    四拜恩人在上。
2 b/ j8 b1 [. `/ V% n6 J
" k& B- u3 |5 _& y; E    以大慈悲相助师弟，又救出他们。
6 g4 ]: H& N/ B3 y) m' {4 I- L
7 L; W+ @9 {/ ^! c3 ?: ?# d& h* [  |+ x    .

7 |5 `/ ~! ]- ]    贺穆兰的理智告诉她，他们现在应该快点走，而不是在门口磨蹭。可是她也有些明白逃出生天应该会有许多感触，所以她并没有出声催促，只是安静的等在一旁。

" M, J9 T# ]: m8 f7 A* E9 e    痴染向她叩拜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向旁边躲一躲，避过这折煞人的举动。可是痴染的动作太过自然而然，仿佛他拜的不是自己，而是天地佛祖或者随便什么理应跪拜的东西。
; ~! B" Z: n6 W0 E, g
    贺穆兰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反应过度，就在这一犹豫间，痴染已经站起了身。
# Q" @  `7 Q9 i" k' y
    “施主，我们好了，走吧。”
( u$ d- F$ N: m
! ?( `7 k! v8 g    “等一等。”贺穆兰看了看这间浮屠。“我要把门封上。”

9 z$ u* H5 U( I; K    她捡起一块石头，将那些木板一个个钉回去。
: L4 o3 [$ j7 t# e3 ?9 J8 W# c; e5 V
    说是“钉”，不如说是“砸”。
9 {- M( J* e# [" M6 Q  b
    每个钉子只干脆利落的一下，就牢牢的进入了门框中，简单的仿佛那石门是纸片或者稻草做的一般。

    若叶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心中简直要惊叫起来。
' N( ?0 D) n' w  q: [
    居然不是按照原来的坑洞砸的！
, E  Y% D5 x2 z3 I% I2 h
    他难道是佛祖转世吗？

    ***

( X  e; k; w  k    “你们身着僧袍，不能跟着我进客店。”

! p5 F1 M4 Y: |" ]' }$ ~* h    贺穆兰让痴染和若叶在偏僻之处躲好，一个人先进客店取阿单卓的衣服和帽子。

    痴染和若叶的头发已经长到寸余，但即使是这样，也一眼可以看得出他们和其他人不同。再加上他们很长时间没有洗澡，又臭又脏，两件僧袍已经污到看不见东西的地步，想来店家也不会让他们进去。
. k0 W1 i8 u8 ]. w
% ^% k1 `- D1 J2 N    所以贺穆兰先返回客店弄了几件可以掩人耳目的衣物，然后才回去接走他们。

1 {  g5 L, t$ S! }1 a2 L* M    爱染看见痴染的时候，那表情就像是看见了他师父突然复生。
' _3 M3 R- ]; {) r
3 N  V  Q( a& p' W: `    那样的欣喜若狂，那样的感激涕零，简直足以让任何看到他的人心中感动。

    “师兄！”

    “哎。”
* m, e$ L) \& y. u4 d& \/ _
    “师兄！”

    “哎。”

, G2 h$ `- l7 A6 D( z    “师兄！”

3 O# \  ~5 N5 ~+ O. X; m    “哎。”

' f3 a: {0 _7 [  {    “师兄师兄师兄！”

    “哎……哎，你烦不烦啊！”痴染拍了小师弟脑门一记。
4 i$ X6 K3 C0 g) x* f& `% m: M
, O1 b* R: P1 X5 x  P" y( S    然后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贺穆兰和阿单卓体贴的离开这间房间。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这师兄弟、师徒三人的私人时间。
) l2 O) J# f0 l8 f8 Z( w. [
% i, N/ _( n+ J1 d$ N5 E    贺穆兰和阿单卓站在这间角落客房的廊上，半是帮这三人守门，半是平静心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 J! H8 h1 E$ }5 s
    “花姨。”阿单卓揉了揉眼睛。“我真是又难过，又高兴。我从来没有过这种心里坠坠的又酸酸的感觉。出来……出来找您，实在是太好了！”

    他的守护神再也不能驰骋沙场又有什么关系呢？
$ Q  E( |2 G2 G5 ^: E- [: l
. W$ z: G* x, i9 H6 e4 d    他的“父亲”变成了一个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是一个这么好的人，她是一个完全和他这十八年来的想象，不，比他这十八年来的想象还要好的人。

4 G$ a/ s+ o8 N1 h, E" F; D' g    这就够了。
8 h9 \2 C0 O: J* f6 u5 M% I
; U! r5 \$ w9 R    那些懊悔和震惊，那些迷茫和伤心，都随着见到她、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 D1 y, W! a0 V, o! }  d7 f2 ]7 I1 Q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花姨这样的人了。
/ W! ~- f# D3 R( Y- n; \# ]" X
7 Y1 |7 h7 M: i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便是如此。”贺穆兰不可能知道阿单卓心里在想什么，所以她只单纯把它当做是少年出外冒险后的一种感叹，“等你走的路多了，感悟也就会更多。”
9 I" _" L! ]7 V$ n# q
: [* h5 n0 V" k2 x' m" K6 s    “不，不是那种……”阿单卓有些语无伦次。“爱染遇见您，我遇见您，还有痴染师父遇见您，都太好了。我们的人生原本根本不该是这样的，但因为遇见了您，突然变得好像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不一样了。”
; ?3 |$ z5 a9 A/ r3 ]7 @
    “这并不是说因为您，所以我们才从如何恶劣的环境中解脱出来，而是说，您让我们觉得，日子就该是这样过的。错的不是我们，而是其他别的什么事情。”
. s# [# W4 W, N; p" R7 @$ C8 ~8 P
    阿单卓磕磕巴巴地说：“贺光……不，太子殿下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即使他被您打了屁股，心中却没有生气。”

    “您让我们觉得，你，我，还有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至少，这张脸孔后面的东西，是一样的。我不懂佛法，可是我觉得爱染说的‘众生平等’，应该就是我感受到的这个样子。”
8 K; _( t" _- z4 f* _: Z
* @5 O9 N+ X4 y+ @3 w    “你小子收了太子殿下多少好处，这么替他说好话。”
; E+ W# I! y% N/ `: z- Z
$ ]9 y8 Z. T- M& R    贺穆兰被阿单卓的夸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难为情的岔开了话题。“那天我揍了他屁股，你陪着他，他难道一句气话都没有吗？”

    “没有，他和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事。”阿单卓挠了挠头。“花姨，太子殿下虽然和我说了许多事，但我虽然笨，心里却还是清楚……。”

' J: e2 F' ]; I6 Z8 p    “……太子殿下怕不是跟我说的，而是因为您生他的气，想要借我的嘴说给你听的。”
. D9 C% u/ t% r9 ?
    “但，但是我一点也不生气他这样做。”他因为紧张又结结巴巴了起来：“那，那个，我觉得您可以听听。我，我是这么觉得的。”

    贺穆兰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 |/ u5 d5 a" m3 p( f5 _2 B    “哦？太子殿下居然懂找你这个小子‘曲线救国’？他说什么了？说了他肆意利用别人同情心是因为哪些苦衷吗？”

' {! l+ Y7 x* H) D8 t8 W    即使有苦衷，无非也就是“为了自保”、“为了拯救天下万民”那一类。

    那样从小就是以太子之身长大的孩子，能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 c  z: X/ N* o7 J, H
    “他没和我说救国的事情。”阿单卓眨了眨眼。“他说了他的母亲和妻妾们。”

3 W& f6 D* ^' D9 i" X7 x, V    “咦？你们两个小孩子在挨打后就说这些事？抱在一起痛哭后聊起女人？”
. u# D: s! }6 H( R" g
  W5 y! p' R( G4 Z* f    贺穆兰倚着走廊的栏杆，缩了缩脖子，无声的笑了。

    “啊，他不会觉得他让我想起了他的母亲吧？”
! W' a: Y" b& v" d# D
0 J4 L# _% d, T. d    贺夫人那么凶吗？
9 y) C; c' \9 B, h: J
    “不是。太子和我说了不少他的事情。”
& y# H3 u& ~6 b8 ], V3 _5 }
- O5 U0 j! q4 m) J3 A, q    阿单卓也觉得这寒冬的天气太冷，他靠着墙壁，用流利的鲜卑语开始说着拓跋晃的故事。

    只有用母语说话时，他才觉得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他虽然是五岁立为太子的，但是他生下来的那一年，他的阿母贺赖夫人就被陛下赐死了。”
' X1 K+ l! }/ |
    阿单卓说起“赐死”的话，生生打了个寒颤。
3 M0 j9 [# g" f1 }6 F+ G. W% `
3 H9 V4 C" r5 k4 N    鲜卑人之前是没有“子贵母死”这种规定的，等大魏建立后，母族权势过大，才有了这么残酷的规矩。这样的规矩虽然赢得了大魏后宫的平衡，但对于许多妃子来说，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儿子受宠，一方面又希望自己的儿子变得平庸，已经成了她们永恒的矛盾。

    “太子殿下说，当时活过了百日的男孩子就他一个，陛下认为这是上天的预示，所以心中其实早就已经把他当做了太子的人选。贺赖氏太过强大，陛下想要亲自教养太子，便只能选择‘子贵母死’。”

    贺穆兰抿了抿唇，感觉身上更冷了。

    “太子殿下现在那位受宠的长子之母，是神鹿二年大破柔然后带回来的柔然公主。花姨应该是那次大点兵入的黑山大营？”
' X0 D9 u; c1 ?
: D1 O0 e8 }4 ?7 ?7 h$ o( D6 f    “嗯，我是刚刚改年号那年替父从军的。”贺穆兰点了点头。
3 Y" V( M# [8 V- O% j  N* v6 J9 k
    “当年为了安抚柔然的降军，陛下就把这位柔然公主闾氏赐给了太子殿下为妾室。因为她的身份尴尬，那群柔然人又急需得到大魏的认同，所以在太子殿下能够人事那年，窦太后就安排了这位公主和他同房。第二年，这位公主就产下了皇长孙殿下。”
( k" d4 v! B8 m9 d( \
    阿单卓说起这样的事，不免有些脸红。

1 ^9 m9 v/ b" }, f2 V    “殿下他，是非常厌恶现在的‘子贵母死’的。他从小在宫中孤孤单单的长大，看见所有的兄弟都有母亲，而只有他没有。即使他身为千金之躯，可是和世界上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比，他都比他们少了一件最宝贵的东西。”
# p6 D; A0 D" L7 o& e3 o
( L* T- _+ P4 X9 @! Q; r6 E    “他说他永远背着‘杀母’的罪责，没有一天能够原谅自己。无论是祭祀也好，见舅家之人也好，他从来都没有办法挺直脊梁，劝说自己这和他毫无关系……”

    “花姨，我想了想，若是我的父亲因为我的出生杀了我的母亲，我大概也会这样吧。即使父亲再怎么厉害，阿母是谁也不能替代的。”

2 T  k) b$ P% f3 N& Y! W$ V! ~    阿单卓低了低头。
2 d+ W# h$ O* e/ {' z' ?
    “太子殿下活的很辛苦。他被立为太子，那是因为比他年长的兄弟全部都死了。可他被立为太子后，后宫里陆陆续续还是有了许多男孩。他必须要比所有的兄弟更加努力，才不会被抛弃。他没有阿母在宫中庇护，陛下又常年征战，臣子们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他只能抓紧一切可以给他提供帮助的力量，一步步走到今天。”

+ T$ ~1 \4 }, f* ]    阿单卓看着贺穆兰，极为认真的说着：
. T+ E  _2 V3 q2 r& b
" ^$ Z: N$ p* i/ C& F" Y  z    “他说他一定要登上皇位。因为如果不那样的话，他的母亲就白死了。”
8 |3 A% W1 j5 S; {
6 \- h7 I. [& {! U! o7 J/ r  d    贺穆兰的喉咙动了动，她感觉喉间有些微涩。
2 m5 v- S0 }: _( f9 \$ }
    “他说他不能死。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那个得宠的儿子就会很快被立为太子，一旦他的儿子变成了太子，他那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妻子也马上就要死。”

    “他不想让自己的任何一个儿子变成没有阿母之人。他说他憎恨鲜卑人这种不合理的规矩，可他现在力量弱小，根本就没有任何撼动它的能力。”
: q) K, f; \6 T5 H: I
    “他想当皇帝。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让他的儿子、孙子、子子孙孙，都不需要承受没有母亲的苦果。”
/ u4 ~8 S: X: |4 j1 `2 V
    阿单卓的口中因为连续不断的说话而冒出一阵阵的白气。这个寒冷的冬夜，说出这么一大段话，喉咙一定会因为吸入冷气而像刀割一般的疼痛吧？
1 M0 o% `. A' I  ~7 N; Y! y
    可是为了这样的太子殿下，他甘愿喉咙疼到说不出话来，也要把想要说出口的东西说清楚。
% P  ^1 A  y2 C% n9 D
    “我觉得，太子殿下他，应该不是怕死，所以才不想死的。”
0 D' B1 A3 G% Z; P+ ]8 h5 ]% U8 I
    他顿了顿。
" y7 E8 W: N2 Q
% F' n7 f# Q/ z' c/ b' M; ]0 K    “他也应该不是为了自己，才想做这个皇帝的。”

5 W' O: @8 r1 Y3 C    “花姨，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找‘保母’才来到梁郡的。”

) }! F3 ?( f' ^    贺穆兰的脸像是被刀子割过一样火辣辣的烧了起来。阿单卓此时单纯的眸子，竟让她有一股低下头去的冲动。

# ^1 P  [0 I) y8 l7 j- @9 B" m  W    “太子殿下他……他是想要让大魏从此以后都不再有‘保母’的存在，所以才来找您的啊。”

    ***

' x# f! Z; {( [. q/ E    这些话压在阿单卓心头很久，早就想和贺穆兰倾诉了。但他毕竟实在太过崇拜这位长辈，所以即使心里被压的很难受，却不想冒着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花姨的好感，去讨人嫌的说起这样的事情。
* g" o( O, Q9 a- f! b
    他心里清楚无论是“花将军”还是“花姨”，都不喜欢朝廷上的那些事情。所以在只是有一些交情的新朋友，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和花姨之间，他可耻的选择了后者。

! U4 \6 a- z, k$ E, c. D+ r    但他总是忘不掉那些寒冷的夜晚中，像是铁棍一样伸到他怀里的双脚；也忘不了那个因为没有厕筹而红着脸求他去寻一副的腼腆少年。
* S! w5 |- j; k4 N" Z
* ~7 [( B$ n4 M' n" k    他的阿母曾说过，只有身上缺了什么的人，才会一天到晚手脚都是冷的。心中什么都不缺的孩子，身上一定都是暖烘烘的。
2 {9 D% w, F' ^' ^. r, U
3 u/ I( `) z9 J    那些个夜晚，他经常想起阿母的这句话，但很快的，他就嘲笑起自己：怎么看，什么都不缺的都应该是这个一看就是锦衣玉食、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少爷，而缺了什么的，明明应该是自己这个从小就和阿母相依为命长大之人。
# M5 Z, L! }# A
    太子殿下，不，贺光他，至少在暴露身份之前，是真的把自己当做普通人一般和他做朋友的。虽然偶尔有口角，虽然他们都会在花姨面前争宠，虽然晚上他会抢自己的被子，还会把冰冷的手脚都塞在他的怀里，让他突然激灵一下子从梦中醒来，但他依然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接触的这么亲密的朋友。

$ z) l/ A  L4 }2 F/ X    后来他知道了“贺光”的身份，也明白了他那些举动是如何冒犯贵人的行动，但他心中只有尴尬，却并不害怕。

    他知道他的这位朋友，一定不会伤害他。
: p6 L# R' c* p# W5 a% J: a! [
* Q' S/ m, O: i% P. H* P    花姨已经是个大人了，所以她根本不理解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就如同他在得知“花木兰”是女人后挣扎了一年多，直到完全断绝了她的音讯，才惶恐不安的鼓足勇气来找“他的守护神”一般，即使这位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来找花姨之前，也一定经历过无数的挣扎和思量。
# G% r/ n1 m6 I& `
    向别人求助、诉说自己的痛苦，那是多么羞耻的一件事情啊。他们这样的鲜卑男孩，原本就应该是“流血不流泪”的长大的。
+ [+ X4 E+ I6 B/ ^9 U: L# B+ O
    为了自己心中的恐惧而向别人求助，难道真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吗？

    更何况，花姨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啊。

  K/ i1 A, A4 s, Q9 P) r, D" ~( t    他一直深信不疑，只要她想，她一定能找到能够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 p# ]. P7 C# n1 W3 g2 n+ _; H. G, Z    为什么她不愿意想呢？
9 z, ?4 B# g: ?, [" t* i( T
4 m. k5 X" U) n    因为她也害怕吗？
. g* `# |& L' z% K
! {0 g7 d. g0 G    这样的事实，让阿单卓觉得不能接受，又觉得有些惭愧。

    他居然会为了结识没多久的朋友，而去质疑已经保护了他十几个年头、如同父亲一般存在的恩人。
& p' L3 ]2 s# v6 ^3 ?# o/ O
' _2 C8 N+ }( x- P  F* n# f3 g    所以当花姨揍了太子殿下的屁股之后，他留了下来。
, h8 U: B$ |7 J  U( U) L% `
7 W" E: M2 B7 o* f8 e7 H! S    他的心中有一些心虚。
' ], E, t/ l! Z+ a) ~1 s7 w& o
    他和太子殿下，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他们都想从花姨哪里获取一些什么东西。他想要花姨的喜爱和认同，而他十几年来一直为了“花木兰”的喜爱和认同而努力，所以他成功了。

0 k, \# ]( b4 V% s$ [" A! k    可是太子殿下是不一样的啊。他这十几年来，一直是为了陛下的喜爱和认同在努力的。为了他的父亲而努力变得更加优秀之人，突然有一天要用打动他父亲的优点而取悦一个全然陌生的女人，这不是很不公平么？

    对于阿单卓来说，他能获得花姨的认同，实际上，只是获得了“他的父亲”的认同而已。因为长久以来，他是把“花将军”当做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保护神那样憧憬的。

2 T/ y% N6 H- R5 Q. {; d    他成功了，而太子殿下失败了。
. F9 [" ?+ q" f+ Z1 @$ `" O
    即使太子殿下的身份再怎么尊贵，当花姨觉得他没有能够打动她的东西时，依旧只能将他当做“我认识的人”，而不是“我喜爱的人。”

    太子殿下在太守府的那间斗室里和他慢慢倾诉他的故事时，眼睛里是没有光的。贺光是“有光”的人，因为“贺光”本身就是“贺夫人”的一部分。

; U0 i* P; `1 C3 Z! E$ N! k6 X7 l    他在用这个名字提醒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

    所以阿单卓即使知道太子殿下也许不是说给自己听、也许只是想借着自己的嘴巴将这些转告给花姨，他也努力的用着自己笨拙的脑袋，将这些事情牢牢的记在脑子里。
! C0 v9 S: ]5 g! e( W* [0 E7 A# @& \
+ I. A" B3 D1 i4 C% s    太子殿下是如此需要花姨的肯定，可是即便是如此，根植于鲜卑人血统里的“死不低头”，也无法让他如同一个女人般哭泣诉说着自己的不幸。

/ W! l% H: D! E4 b. a  x# X    如果这样做能让他好受一点，他愿意倾听他的心声。

    如果他想让花姨知道这些事情，他会在合适的时候将它们转达。

9 C* B. f/ Y# i* d+ U- m    即使日后太子殿下因为觉得年少时做出这样的事情很丢脸，而想要让他消失，他也不后悔。
# t( \7 V1 R$ g+ Y, U4 v
    因为太子殿下让他知道，他们这些普普通通的鲜卑军户们，究竟是被那些储君、那些陛下们用何种方式在保护着。
8 K8 B. v# s% Q& `" i
4 h( \9 O+ g" D! S2 Z( U- [    是丧母之痛，是丧妻之痛，更是背负着一生的噩梦登上了那个位置。
1 Q. o4 I1 R% [0 a' ?7 _
+ M" P* c& s8 U( g8 v    每一任陛下都不得不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有价值、能够名垂千古，因为不这样做，他们母亲的付出就变得毫无意义。
) N% N6 S0 \  P! u# z- \9 j7 }
    是这些“生母”们，以自己的牺牲让他们的“天可汗”成为了足以为之征战、誓死追随的头领。
/ ^- C% t( Z' p  u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永远偿还不了的罪过还要悲痛呢？
% H2 r4 M& k* I7 J2 z- f* Q
    .

8 G1 x/ f. j/ p4 R4 G9 S0 l    贺穆兰从来没有想过，阿单卓的心里藏着这么多话。

3 R# i; E" `- O1 M    虽然他婉拒了拓跋晃的招揽，虽然他后来一直对太子表现出非常的拘谨，但在这个孩子的心里，对这位同床共枕相处半月有余的朋友，还是挂心不下的。
6 C" A/ `2 ~* ^5 g" j0 L
, ]* Z% a6 Z7 M6 e' d- Z    阿单卓无疑是她最喜欢的那种孩子，不怎么喜欢小孩的她，喜欢的是憨直内敛、乖巧听话，又正直向上的那种孩子。
# f! |  W' I/ f9 ?2 i2 v' m
( f6 r  N' e5 n! x, O5 U$ _& ?    她讨厌小孩子的不讲理，讨厌那些小孩子们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还讨厌那些理所当然的残忍，以及极度的自我中心。
# M0 k5 r2 v* |0 z! F" i. T
4 o3 \0 d9 b& [! i    很可惜的是，那位太子殿下，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将这些缺点都占全了。
  @. Q- C2 Y6 F1 b
% t8 ]% i' C8 O" d, J5 ~    “你……为什么原因为太子殿下说这么多呢？”

    贺穆兰不由自主的呵了口气，将自己已经变得麻木的指尖吹的暖和了起来。
* c- t! U8 u- c4 B" g3 |- {9 N
    她的手脚，原本就算是在三九天里，也不会如此冰凉的。

8 d6 n' n, G" _    阿单卓微红着脸，有些颠三倒四的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他的口才并不好，也不善于总结，但贺穆兰依旧很认真的在听。
% O- w6 q' ]0 A0 b
' E4 I6 @' ?/ s7 r3 F6 x    阿单卓并没有说自己为了得到“花木兰”的认同努力了多久，他只是将一个儿子希望得到父亲的认同而求之不得，最终不得不期望获得外人的认同，而曲折的在获得到父亲认同的那种悲哀说了出来。

5 q! G2 E+ V& W4 V5 ^# ?! u    他说起了鲜卑的男孩子从小是如何长大，要经受怎么样的教育。他说起每个人都会因为想要别人喜欢自己而表现出伪装的那一面，而并非只有太子殿下如此。
+ \  @" L, }' s7 u( a0 o
. v1 S8 l- d( c! E  [8 w9 ]. M    他磕磕巴巴的说了许多，最后这样说道：
- U% U3 n' g. A; H4 @
/ f: t7 p5 S; J) y( x    “我今年已经十八了，可是太子殿下才刚刚过了十五岁的生日而已。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都不是因为他的意愿而得到的，而当他真心的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接纳了之后，却又要被最崇拜、最至亲的父亲夺走他们……”
! X5 N# \9 J" @& i% T' P
! d/ p5 ^8 S, }' _0 }/ Z% }- P    “花姨，我有时候觉得你对于太子陛下太过残忍、也太过苛刻了。即使对待如此愚笨的我，和如此胆小爱哭的爱染小师父，你也依旧保持着温柔和善的包容。可是当对待那位年纪尚有的殿下时，你却是那么的苛刻和不近人情。”
& W4 N5 U- V* H! l
    “他才十五岁，还可以改啊。就算您不愿意帮他，也可以让他不用那么难过。被自己的父亲否认过的他，又要再被他所在乎的人、千里迢迢过来请求帮助的人再否定一遍，岂不是很可怜吗？”
' y4 W& O4 V. s  D. T
    阿单卓的声音微微低了下去。
- a% g' L& u4 T- l; X/ [
    “我……我指责您，是不是太过分了？”
. T! j- F% l' ^
0 N" U, e6 }+ A$ v$ ~) p9 e    .

; X2 I5 i  T6 K7 @  U    贺穆兰的眼睛没有离开过阿单卓。谁也说不出她的心情，连她自己也说不出。就在阿单卓有些语无伦次的描述里，有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感触一齐涌上她的心头。

; Z  e9 r0 `. F0 h( A. z2 \- w8 `    她是又一次那么的确定，阿单卓就是阿单正奇的儿子。这不仅仅是一种容貌上的想象，而是他们都具有同样的一种东西：
% B, c6 G2 ~( ^5 P/ O+ w( M% C
    ——豁达。

- c% A7 L2 P, x: I6 t    “你真像你的父亲。”贺穆兰喟叹着感慨上天的奇迹。
. s- q0 q% N1 T9 B/ C  O
    这样两个几乎没有怎么相处过的人，却拥有者几乎是同样的价值观和豁达的心胸。
4 f& o8 [( m* J5 Q7 s2 `  z# _
    “……我，我却是只是个和我父亲一样普通的……”
5 ?8 y6 J$ X7 m. y; U1 K
    “不，怎么会普通呢？”
+ y# s! w* I" c( t
    贺穆兰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已经一点点的压了上去，压到她再也不能承受。

5 Q* C6 V! k7 U0 \5 O( t8 a0 _9 i    “我才是那个普通又自大的人。”

    贺穆兰的眼泪随着心脏的搏动而流出了眼眶，仿佛从心脏里喷薄而出的不该是血液，而是此刻她羞愧的泪水。

    “谢谢你告诉我，我有多么傲慢，又存在着多大的偏见……”

  d/ N: j3 |; p9 U7 S    “因为自身的见识和学识，而对这个世界落后制度的傲慢、对根本不是来自于自己的力量与名气的傲慢、对于站在前人肩膀上的那种傲慢，甚至是对一个还在成长中的少年的傲慢……”

$ X2 y% Z2 b4 m    “因为接受过太多来自书本和影视剧的描述，所以对那个‘罪恶’的宫廷产生的偏见，对‘身为上位之人必定自私自利’的偏见，对于‘保母’这个词的偏见，甚至对别人该如何生活指手画脚的偏见……”
! i/ y+ t0 x# J4 M1 ~
    她能确保自己正直，却还是没有逃开这些傲慢与偏见。

& ~: w7 h$ [) ~8 P; _% J) X: A5 l    贺穆兰的眼泪流的十分汹涌，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十分恶劣。
& |2 s# I. n2 \
    她以往的生活，最初的迷茫，长期小心翼翼的维护，都一遍一遍的回到了她的脑子里。

    正因为她是那么想维护花木兰的生活和名声，所以她才拥有了这些沾沾自喜的“丑恶”，她是如此态度优越的自得着自己拥有着超出这个时代的高度，却忘了当你往下俯视时，你根本看不见自己身边的任何东西。
- B7 F8 c  a: }+ `1 J
    而如今，随着阿单卓的话语，在她哭泣的同时，一种令人警醒的光芒出现了，一种极其可爱，能让她不再超脱与世外的光芒。
' ^3 n/ z# @; z( z; F; X) |' @
    能这般容易的唤醒自己，她该感激这个孩子才是啊。

/ m# q4 O7 j7 J6 g; }    .
3 S7 h. J: t, P4 n. A) V' Z
7 S% U9 m) A5 Y. g3 i6 [    阿单卓看着突然痛苦出声的花姨，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0 v/ ~+ B* o8 h, }+ K    但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擦干眼泪，将他拥进了怀里。
6 ^. h4 Y  D' ]! S# H9 s5 V3 u( b
    “阿单卓。”她对他说。“谢谢你。”

  w3 a) Y  S; |8 G% \; N( n    谢他什么呢？谢他说了太子殿下的好话？
9 f8 R1 l) ~1 x  f
    谢他陪着她一起东奔西走？

# Q# a. X8 g6 ~    是他该谢谢她啊。
( t3 ?" U! z6 |, M2 U
    谢谢他，也谢谢“她”。
0 a' W3 G6 y: Z/ C5 @7 E% [
# @* j$ D7 X& p% p' [8 C! D    谢“他”给了他完整的生活、不忍饥挨饿的童年，给他积极向上、努力磨练自己的决心。
: o. {3 J- ]! e! X
    谢“她”让他了解这世上不只是拥有高官厚禄才是成功，不只是力量惊人才是英雄。
& e$ h/ }6 v; w7 o5 W* C1 m
: H, O  ?7 m, l" d$ z- q    他的守护神……

+ v) @, B9 B) l2 w; S! p8 V    阿单卓趴在贺穆兰的肩头，喃喃出声：
6 R9 G9 ^# ]3 I6 W- L
3 S; n) ~: b2 k+ |    “花姨，我能不能……”

$ r, r/ J& H8 k7 p' S# `    “嗯？”

    “喊你一声‘阿爷’？”
+ `6 f$ J; Y7 `- p! I. {$ u2 f
# k, y% ?/ O9 i  I2 b    ……
, z: z6 _8 ~1 k6 ]2 z2 A) }. R
    他说错什么了吗？

* H) s% Z7 Q0 i5 f/ I    为什么花姨僵住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23:41
第81章 拦路喊冤

- o! ?+ {+ b% W+ `* |% U    贺穆兰对于拓跋晃的不认同和厌恶，是在得知他身份以后才开始的。

    在那之前,她对他的看法无非也就是一个“乖巧又小心翼翼的聪明小孩”这样而已。
+ g0 W8 P, J% v+ {. z+ Q
    但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她对他的要求和标准就高到一种不近人情的地步。
& W! Y  n9 }; @3 x. B
    可以毫不谦虚的说,她拥有高于这个时代的开阔眼界,有学习过历史后对历朝历代各位英明君主的评价和定义，所以,她对于拓跋晃这种只知其“术”而不知道其“本”的储君非常失望。
! Z7 G9 Y7 ]) {% Q5 c. z! l
    用一个“英雄”的效忠来衬托自己作为主上的价值，这实在是荒诞不羁。
$ s( x. v3 i4 U. {+ g/ ]+ v
  |9 Y; A2 E$ `; F    但当贺穆兰抛开这一切仔细思考，她却发现自己对这个孩子那么的厌恶,其实大半的原因，还有源自自己内心的恐惧。她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花木兰”的生活,那么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一切不变，最大的烦恼不过是遇见一个相亲的渣男然后恶心半天,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太子”，却想只凭自己的想法，就要把她带到一种全然陌生的、毫无归属感的世界里去。
5 C. I! m9 k, c3 _; j
    更何况，这位太子既没有高于她历史知识里那些伟大君主的特质，也没有什么让她觉得为之赞叹的美德。

    可她却忘了，这样做是不公平的。
: |! I/ G" ]  I# N1 b" T0 t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五胡乱华后十不存一、民族纷乱不休，内忧外患不断，还有佛道之争并行的混乱时代，作为一个鲜卑族的储君，这个孩子也许已经做到了他目前达到的最好标准。
$ p  J" \7 S9 N) U
    这就是这样一个时代，无论是王孙还是奴隶，都有着朝不保夕的危机感，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已经是他们被弄成惊弓之鸟后唯一能做的事情。

( b( m* E( r/ r0 c2 y1 \8 x    她痛斥拓跋晃将别人视作工具随意利用，却忘了他才十五岁，他既没有接触过未来，也没有如后世那些君王般接受过儒家“民贵君轻”的教育，他甚至不是个汉人。
: z& M' e& o( v2 F
    但他还有可以改变、可以被潜移默化的可能。
, S: _8 O1 d/ N9 t% p& S' H
' |( A( Y3 W( z" n8 q# m3 I$ f: D    她为何要拿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一般的标志来苛求这个眼界有限、只是顺应如今这个时代生产力水平发展的储君？
/ S8 {8 z1 I; \& ^! b' a
! ?/ l: |7 _, @, ]    即使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在没有登上皇位之前，也是不完美的。但这也并不能抹灭他们对自己那个时代的贡献。
$ ^! J. N& \' L( }2 h/ s/ y9 T
  M/ |4 A9 S' M5 Y6 o    储君以如何的方式获得权力往往身不由己，男人们追求权力是源自本性的趋势，但获得权力后要用它来做些什么，是可以自己掌握的。
6 _  \. h+ A% Q* v: |& p
    正是因为想清了自己对于太子产生的不理解和厌恶，其实是源自于自己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担忧、以及一直伪装成“英雄”后假装的强硬，贺穆兰才会如此的对自己失望。

0 o4 @7 k/ u. V5 ]2 k    她要努力做一个配得上“花木兰”之名的人，却忘了花木兰强大的绝对不仅仅是人品和力量。
$ |  ]8 Y1 w2 d/ M5 r
' X. @& p% Y$ m5 K7 C' J' v    那是同时包含了男人的坚韧不屈和女人的理解包容的伟大魅力。
0 \$ W6 h) u5 T. I, I
    她可以不赞同太子的行事风格，却没有必要将他视为怪物一般的东西。
- b, f& |3 o: c& l
    ***
: }, e. x9 n' N. e" Z( H" u
% G8 u# t3 W2 B6 p& l* F' q    阿单卓明显的感觉花姨变了。如果说过去的她有一种隔离与世外的冷淡的话，那现在的她就明显变得要“鲜活”许多。
9 D: n, n( K& u, n, ^7 B  k+ q) s) ^
    她会在下楼时认真去看那些围坐在一起说着琐碎事情的食客，也会突然主动问起他“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这样的问题。
! M  q) V- ^& y+ H+ r( M) ]
    他说不上来哪一种态度更好，但这样的花姨让他更加乐于亲近也更加乐于倾诉，而且由衷的感到欣喜。
& {% W4 M: `: e2 d( Y
. q. j& q% N4 A; M  P" S    痴染、若叶和爱染明显一夜没睡，但即使如此，再次见到他们时候，他们依然有一种让人意外的神采奕奕。

7 g2 O! S9 M, Z0 ?7 x( l    因为贺穆兰将痴染和若叶接回来的时候是夜晚，所以阿单卓和贺穆兰都没有很清楚的看清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等到天明，三个僧人站在贺穆兰和阿单卓面前时，贺穆兰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2 a5 x: ~1 }- g* n, F% e% }
5 t4 ]$ F  l  j; b% b! C9 Z* u    痴染看起来像是无赖，若叶看起来像是三毛流浪记的三毛，爱染则像是跑错了画风的那种台湾苦情戏里的小可怜。
: x0 C' _0 \6 e- I" g
    而这一大两小三个人穿着完全不合身的鲜卑衣着站在她的面前时，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他们的身份一定有问题。
: C; ^0 @9 z5 e. k  y9 f  H4 B* `
    简直是惨不忍睹。
1 A6 x, B- H  X# ]3 o. }
    “两位施主……”痴染一脸坏笑的开了口。
1 Y9 q$ a$ H7 D% x3 l
' r7 K9 o/ Y8 p% F    贺穆兰没想到痴染是这个类型的“高僧”，心中直嘀咕。
8 d/ ?" W7 E8 C8 W
    等他开口后，贺穆兰才发现不是他一脸坏笑，而是他的嘴角有些歪，以至于一说话看起来就像是在坏笑。

    痴染迟疑了一会儿说道：

  _! d5 W9 g) o3 p    “在下……准备带爱染和若叶回云回白山上种地。这个世道如此不安稳，即使我们不想避世也不行了。”

* E: S- M1 E& c7 a6 @4 W. P3 }6 b    “你们不准备还俗吗？”贺穆兰有些担忧地问他们。“即使藏身在山上也是不安全的，万一有樵夫发现呢？”

( p/ n1 U* d# X+ ?! A/ ^    “施主不必担心。我们会身着普通人的衣衫，也会蓄起头发，即使被发现，也不会有人来抓我们。”痴染笑了起来，“即使不能穿着‘僧袍’行走，只要我们心中有佛，恪守戒律，我们就还是僧人。佛祖会看见我们的决心。”
" a3 A4 v2 A, s1 n
    爱染和若叶非常认同的点起了头。
5 o+ o- ?% T) k8 d. [+ Q: x) o
    “这样也不错。”贺穆兰点了点头。“不过你们准备怎么回云白山去？要不然，我去取一匹布……”
! N, {* [/ S8 j, b, |" Y3 A
    “不必了！”痴染伸出手摇了摇。“我们已经欠施主良多，结下的因缘这辈子都还不清。急人所难是您的恩德，但我们要因为您的恩德而将它当为理所当然，这就是我们厚脸皮了。”
8 {+ N+ z% M+ ~* h2 K
    “最苦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再难熬，也不会比关在浮屠里等死更可怕。我们想试着用自己的办法回去，这也是一种历练啊。”
& z& T' g* j- i, }- G
/ A" o+ l& |  g; Q7 W" k7 g7 Z    贺穆兰看着痴染的“坏笑”，心里直打鼓。

5 a' b  _9 X% E, H2 x    什么办法？
3 G2 t. Y9 N4 E
1 c  \7 K: n+ K, A    他长得这么不良善，以往是怎么得到别人信任的？
2 p3 ?7 E# B5 n. h
    “是的。我三师兄‘化缘’的本事可厉害的。我们一路化缘回去。”爱染满怀希望的看着痴染，“是吧？师兄？”
( [# d5 D; R8 Q+ M9 z
    “啊……”痴染摸了摸下巴。“与其说是‘化缘’，不如说是乞讨？”
' E% y5 S8 E- P2 C) L) Q
    他笑了笑，“我在出家之前，就是个乞丐。虽然多年不做老本行，想来吃饭的本事应该还没丢。”
/ A6 U6 W$ j# B
1 [" ~! Q6 Z9 }$ H, A8 ^$ w) _    贺穆兰彻底无语。
. x6 x0 @9 q' P* W0 W3 v
; e0 _. n, s. m; g    他的意思是，他要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一路讨饭讨回云白山？

    “那就希望你们能安全回山吧。”贺穆兰站起身。“既然如此，我最后‘布施’你们一次。”
% s( F8 o. |& w+ K
4 x4 n# |2 ?% r# a0 F    她微微一笑。
- N5 v2 ?" x, B' m+ _
    “我去给你们弄身合适的‘行头’来。”

$ W2 A9 {, n, [8 [9 H    .

    贺穆兰和阿单卓在平陆的集市上寻找着合适的成衣。不需要很好，甚至破烂一点都没有关系，只要干净、足够合身就好。
( z$ T1 ]; e# T  x5 Z( x
: c" }2 A1 u9 h* U    他们既然要以乞丐流民的身份回山，那就不能穿他们的鲜卑族皮衣，否则会被当成偷盗的贼寇之流被怀疑。

    阿单卓还是第一次见人专找破旧衣服买，跟在贺穆兰身后也是饶有兴趣。
4 h. |6 K! V% e8 O1 n6 P4 H+ A
    “嗯，若叶虽然比爱染年纪还小些，不过骨架却比他大的多。不缺吃穿长大和缺衣少食长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贺穆兰从地摊上起一件大婶拿出来换东西的旧衣服，这件衣服大小倒是合适，而且因为洗的次数太多，已经全部褪色了。

! R* e% D  u  G" C    “嗯，我就要这件了。有没有比它还小一号的？你说有些破？破了更好，那出来吧……”
) ~4 B; m( N# j, N8 W
. }5 J+ _% A$ d8 p5 M2 v    “嗯，衣服搞定了，接下来是什么呢？”贺穆兰将几件衣服捆了起来，提在手上。“鞋子？别人穿过的鞋子是不是有点……”

    贺穆兰开始低头自言自语一般说起什么，阿单卓听到她的话后脚步突然一顿，接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接续跟在后面继续前行。

& K2 r1 J* ~4 O( A; [; _; M% n    “阿单卓，我们被人跟踪了。跟着我们的人个子矮小，很机灵，我几次都没看到他完整的身形。也许是陛下的白鹭，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人，你莫声张，但要保持警惕。剑放在手边。”

    贺穆兰一边唠叨着鞋子是买新的好，还是旧的好，一边不动神色的开始嘱咐起阿单卓。

    经历过白鹭们在市集的那一次，贺穆兰养成了一个习惯，经常会注意一□边的环境，看看会不会有类似白鹭官那样的人在。

( C2 K6 u: {, W. x1 |- K    白鹭官是分布于各郡的，在一些大的县城数量会多些，但这并不代表平陆这样的地方就没有。若是只是一个白鹭好奇而跟在她身后，她就没必要反应过度。
0 `2 F; q! A" V0 v
! r% j  g  D: R    若是什么居心不良的探子之类，就凭他一人，也拿她和阿单卓没有什么办法。花木兰的武力值可是爆表的。

5 |, D. W0 A* L7 ]    她和阿单卓状似无意的在集市里兜起了圈子，直到那个身影忍不住开始渐渐向他们靠近，贺穆兰给了阿单卓一个眼色，才在某个偏僻的巷道里堵住了这个探子。

2 a& J7 X) \" M# E$ }# z    阿单卓堵住他的退路，贺穆兰一把将他擒住，按在臂下怒喝道：“你是哪里派来的探子？是不是白鹭官？候曹令在何处？”
& I, l+ X7 I& a' p6 r& |
% M- z( w5 I( O- |9 J# h    但凡白鹭官都有令牌，是以贺穆兰才有这么一问。
. i( @, w* J* h6 S$ [
0 p; P) o! k8 g* h  ?2 O    “白鹭……候官……”那探子喃喃自语了两声，突然拼命的扭动了起来，嘴中说着极其生涩的鲜卑话：“大人，这位鲜卑大人，小人有冤！小人有冤啊！求大人为小人做主！”
& P( o" [+ x: N+ ~$ ~# `3 T
! v( T0 {2 m( K2 u( J9 p    这人惊天动地的这一嗓子，彻底让贺穆兰僵住。
) k8 q5 d' e+ Q+ `4 ^& v
    喊冤？
( Q9 [! z! N; n
    大人？

    他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 A4 m4 C% W. y
    ***
- _2 h* ~" U* b  P! v; C
0 U: ?- D) C% I+ B2 H    张斌自幼丧夫，由寡母养大，因在乡间妯娌亲戚不合，家中大屋又被堂亲强占，他娘便带他来了平陆，投奔家中的舅舅。只是舅舅不过也只是一个手艺人，即使他娘一直日夜织布，日子也只能说是糊口而已。

" [9 U5 E* ^/ M1 Z' B7 O" U0 `6 }7 q    后来的事情正如贺穆兰所听说的那般，他的寡母供养慈苦大师，结果却被垂涎他母亲美色却强娶不成的无赖揭发出来，他娘和慈苦大师双手被关进了牢里。

" |( ^- o3 v$ B. K    他娘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折磨，进去三天后就说是自尽死了，可是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慈苦大师被关进去后毫无声息，也不是生还是死。
# P0 J) x( W4 K
( c8 o% K- u/ z. x/ R: N9 r" B* T    审案的江县令是七八年前“举孝廉”被推举到此地为官的，因催办赋税办的极好，一直被上峰看重，再加上他善于经营，无论是郡中还是地方都交游广阔，很快就混的风生水起，在此地一待就是七八年。
" X( O. G8 E7 Y% L; w3 g
    这年头，你想要升迁很困难，但只要考绩不要太差，在任上一直留任却是不难的。这么一位无恶不作的贪官在这平陆任官七载，那真是地也被刮掉了三层，雁过都要拔下毛来。

9 R" T8 Y/ s% ~$ X$ N/ z) {    张斌为了去衙门要他母亲的尸体，什么法子都用遍了。无论是下跪磕头，还是击鼓鸣冤，县令衙门就是一概不理。又没过多久，衙门里又传出话来，说是慈苦大师和他娘都在狱中招认了，因两人有苟且之事，所以他娘才一直供养着慈苦大师。慈苦大师身为出家人却不洁身自好，又违抗君令按律当斩，他娘已经身死，所以祸不及家人。
# x5 B1 z0 ?5 v  M6 s/ \
. v, b$ i/ r$ L; f6 J    可怜张斌才刚刚十四岁，突然之间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被坏了名声，母亲含冤死在狱中，连尸首都没有，慈苦大师死不瞑目，连报恩寺都被抄了个干净。
# c7 P8 o# A* k
. j& i% {  \4 Y# U8 P    这孩子一时没了主张，舅舅家为了怕被连累也搬离了此地，他一个孩子，一咬牙变卖了家产，去隔壁郡治所在的范县告江县令草菅人命，又在狱中滥施酷刑。

    他之前也打听过了，此地的鲜卑太守是一个性格刚正的好人，张斌原想着就算不能告倒这位江扒皮，至少他娘和慈苦大师的尸身也能要回来，若是能够收殓下葬，他死而无怨。

$ x3 }- y2 D# A: s7 Z# k    谁料他命运多舛，他千辛万苦避开江县令的眼线逃到范县，状子也递上去了，鲜卑太守也见了，依律三位太守都要升堂审理此事之事，陛下的“灭佛令”到了。

9 F6 }- F: U4 x4 _% U- u    这一下子，江县令不但没有罪责，按照“包庇沙门者满门抄斩”的旨意，反倒是他成了罪人。

    他也不知这鲜卑太守会不会秉公处理，还是会将他当做罪人也抓起来，便偷偷逃离了范县，又回到了平陆。

    只是此刻他已经是走投无路，孑然一身，虽然有昔日的街坊庇护不至于露宿街头，可日子已经过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 y$ {1 {# W! w# Y" M  O    “从那时候起，我便怀揣利刃，日日在县衙附近徘徊，就等那狗官离开府衙，我与他同归于尽！”张斌抹满黑灰的脸上满是恨意，一双眼睛更是瞪得满是血丝，“我阿母和慈苦大师两条人命……不，平陆里那么多无辜枉死的苦人，都要他以命来偿！”
& p+ ~- E# a' G) E, h+ d. ?5 ]8 a
    “你既然要报仇，应该去找那姓江的，又为何找上我来？”贺穆兰看不清张斌的脸面，只好盯着他的眼睛质问他：“谁告诉你我是什么大人！”

; e6 A7 J# v' _6 U    “……大人在城中打听过报恩寺，又问过江县令的事情，平陆地方不大，有些消息传的也快。我虽被江县令迫害，却也有人和我通风报信，说是平陆似乎来了一个鲜卑大人，是要来搜集这江扒皮的罪证的。”

    张斌抬起头。“我听别人说了以后，便猜测您打听报恩寺可能另有原因。果不其然，我那天藏在报恩寺外一棵大树之上，眼见您半夜进了报恩寺，又带了两位师父出来……”
# U6 Y9 ]4 z) T2 ~3 m
    “大人，您既然已经救了那两位师父，还请为了平陆的百姓，为了那么无辜枉死的僧人，还平陆一个公道！”
: Z+ E& o) e' x: b: c1 m, @+ X7 B
    贺穆兰心中一惊，和阿单卓交换了个眼神。
: W, z0 h$ k6 d
3 ^. t; Z, |. }; a/ _; _    她竟不知还有人看见了她那晚的举动，甚至知道她带了两个和尚出来！
+ r2 }! X' ?# M
    她想了想，猜测那天指引她去报恩寺，又在路上各种倾诉江县令罪行的中年男人，怕就是庇护他的那“昔日街坊邻居”。

7 p* C* D6 }, ]4 U# R    否则也不会那么凑巧，她只是打听了下报恩寺的事情，就有人那般热情的指引她去，还在路上说那么多不相干的东西。
3 s1 J; ~  ?3 i% O
    怕是那中年男人就是个有心人，想帮帮这个孩子，给他探路来了。
! ]& w* |5 }, y! K9 ]+ I
    这孩子也是聪明，从她打听的地点猜出她可能要去那里，竟在报恩寺外早早等着。现在还是正月的天气，夜晚的树上何其冷，他居然能一直呆在树上见她进寺，又等她出塔。若不是她带了两个和尚出来，大概他就要跑出来和她相见，当面向他喊冤了。

    这孩子有勇有谋，心中又有恨，恨意驱使之下，会做出这样隐忍的事情确实是值得叹息。若是她真是什么“鲜卑大人”，此事她一定管了。可是她却没有这个本事，莫说县令，便是一个县丞、一个差吏，她也动不了别人半分。

    “你起来罢。”贺穆兰叹了口气，想要搀起那地上跪着的少年。“我并不是什么鲜卑大人，去报恩寺也不是为了救人。”
; q  S  f, H1 i! r& `. d& K
    “此事再让我想想，可有解决的办法……”
' C/ m/ o; b) H" b1 d
  W( C0 G$ a9 A    张斌听到贺穆兰这话，还以为是这位大人不肯管他的闲事。这么久以来，他已经被逼的自尊丧尽、家破人亡，胸中只剩一腔和那县官同归于尽的怒火。
) G3 H1 s" h9 d/ f$ w4 z
    此时连这最后的希望，一位看起来就有身份地位的“鲜卑大人”都不肯为百姓伸张正义，张斌心中那唯一的希望都已经渐渐破灭，他对这个不公的世道无声的控诉，像是一股重力般让他跪在地上就是不肯起，只咬牙硬撑。

) J/ z' s2 T! \, ]$ `/ H    若是别人，遇见这么倔强的小子，恐怕还真没有什么办法，可是他面对的却不是一般人，而是力大无比的贺穆兰。
) E- H9 o: t0 O9 z8 V. P0 L
    她只是手上微微用力，这个少年就被强“搀”了起来，再也跪不□子去。

1 ^% p0 p0 u/ h+ h    站直了身子的张斌，却犹如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 n9 s3 y; ^0 w6 W- k' w) b
    “你们这些大人，根本就不管百姓的死活！那江仇草菅人命，贪赃枉法，平陆哪个不知！可就因为他上下打点的多，谁也不愿意让他离开那个位子！我娘……我娘到底有什么过错？她只不过是不忍心见有人在她面前饿死，每天送别人一碗饭吃而已，这难道是过错吗？”
4 d, ]2 ]4 @6 a* g0 H
    张斌黑灰色的脸上因为泪痕而变得一条一条的，看起来十分骇人。
, c1 u* g; D! `9 M) Z4 |
+ i  M' Q- ], n4 f  y/ J/ _    “慈苦大师教我们习文识字，收养孤儿，难道是什么过错吗？”
& Y- N7 n, @. @
8 b; J4 x6 [* ?* S) a! ^    “我只想要回我母亲的尸体，让那个真正的罪人服罪，难道是什么过错吗？”

    他咬着牙，用与其看起来是在仇视贺穆兰，不如说是在仇视这个世界的眼神瞪着前方，突然吼叫了起来：
) r9 p6 x! d2 |9 @" |& H9 y,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世道！！！！！”

: P4 Z& a7 ]  O5 M# U5 K- L; b    他就这么怒吼着满腔怒火，低着头向着墙上撞去！

    贺穆兰伸手去抓，已经来不及了，阿单卓站的离墙近，连忙往前一挡！
, M1 l# e, B% g  w, H% g( ^
    只是那孩子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这猛一冲的力道如同锤击，张斌一下子撞到阿单卓的胸膛上，饶是阿单卓身体强壮，被这样撞了一下，也觉得胸口一闷，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而且他的下巴又被这样的冲力磕到了上面的牙齿，顿时咬到了舌头，舌头一破，鲜血沿着唇角流了下来。
( C3 y8 L3 o( x1 t% c' s
5 ]) h$ q: T) T" X    贺穆兰本就被这个孩子的刚烈吓了一大跳，再见阿单卓唇角流血，像是受了内伤的样子，心头一紧，三两步奔了过去。
* q6 Q. Q0 A' ]0 d: P0 B. @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鲁莽！我与你第一次见面，你便将我像是救命稻草一般抓着说了这么多，就算我相信，也还要再查探一番。我说了我会想想办法，便不是敷衍，你此刻死了，除了让你的亲友惋惜，还有谁会在乎！”
$ o/ F6 _3 [, ~$ I4 j  _
9 f) k4 U2 Z6 L) U# o6 Z8 |    贺穆兰对这孩子又气又恨又可怜，一把将他从阿单卓身上捞起来，将他的胳膊反背在背后按住，防止他再自残。
0 o+ I* `8 U4 w9 T2 j+ d5 c
    阿单卓被张斌那一撞弄的有些懵，跌坐在地上半天才回过神来。待贺穆兰问他情况如何，他擦掉了嘴角的鲜血，站起了身。
3 D* ~! ^  X* L
: s. I! z9 {* l9 N    “花姨，我没事，只是咬破了舌头。”
8 P  k0 d6 |+ J
# {5 n& B. E+ z* V    贺穆兰长舒了一口气，见手中已经没有了挣扎，慢慢放开了张斌，只是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他的身上。

    人一旦萌生了死意，那寻死的念头就会冲垮他所有的意志，不停的蚕食着他的信心。你上一刻还以为制止了他，下一刻他就可能又噗通一下子又撞了墙去。
! t" D* _' e/ F& T& I) a& d
5 h/ G$ M5 w, @5 h4 K    贺穆兰在现代也不知道勘验过多少自杀的尸体，此时哪敢放松，虽担心阿单卓，也只能这么僵着。
" P; M4 U, I' t5 e; G
- }# C( E+ M) k1 h) \    “你现在住在哪儿？去你那细说。”贺穆兰低头问他。
+ F* Z, y+ I( x
0 ~; e5 q& {# z1 T5 s, r4 b    张斌摇了摇头，就是不肯说明自己的住处。
' o' H$ A5 M, k: U' ~* O: B
5 p) E  n+ V, k$ m    ‘大概是怕连累别人吧？’贺穆兰心想。“他怎么就不觉得在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面前撞死，也是连累了别人呢？’

8 I; p8 h) M: Q! h* d1 B    贺穆兰心情更坏了。

    就算再理解，她还是不喜欢孩子这种生物啊。

    “你不愿意说，那就去我那儿吧。”贺穆兰将张斌一把横抱起，又扭头和阿单卓吩咐道：
$ U% p) `, x& X2 @6 p" |
    “将新买的旧衣服罩住他的头面，假装是个病人，我带他回客店。”

( K  |( F6 b" X+ }8 X. T& _    妈啊，不过开了两间房间，如今却要住上六个人吗？

* M; l" L9 Y" `    那客店的老板，会不会赶他们出去啊！
* d$ e6 }6 T# G! L0 t
    ***
$ l1 r& }$ F6 S! _# e6 M
1 ~+ i" c0 ]  j1 L4 y$ W( f$ ?    事实证明，这间客店的老板和下人虽然不喜欢贺穆兰接二连三往里面带人的行为，但也不准备为她的这种行为做些什么。
3 v1 {8 H) h3 L/ B" B7 C$ k; P
    一是贺穆兰和阿单卓一看就是鲜卑人，他是开店的，不愿意自找麻烦。二来，这贺穆兰带回来的人都是看起来就像是走投无路的人，这客店的老板既然有这么好的声誉，让平陆当地的人热心的为贺穆兰推荐到这里来住，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坏心肠的人。

% p* r$ c: V! C5 L" A- Q    所以他即使觉得这两个鲜卑人有所不对，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贺穆兰带着那个被遮住头脸的“病人”上了二楼。

    他甚至还让小二去给楼上送一盆热水。

4 T8 \) j, `3 f/ T0 Y    对于这一点，贺穆兰心中也有些感动。她和爱染还在路途中时，就听他描述过他师父所说的平陆。在他师父的口中，这是个百姓十分良善热情，愿意帮助别人的富庶之地，如今虽然因为吏治不清的原因百姓不复往日的热情，但那种良善依然还在，只是已经变成了在需要的时候才显现出来。

    贺穆兰抱着张斌一直进了爱染他们的屋子，这才让阿单卓关好门窗，守住门户，掀开了遮着他头脸的衣服。
. m5 G) Z+ d) a' |9 U  f
    “这是……”痴染在报恩寺住了那么多年，自然认得这个跟在慈苦大师身边一直学识字的孩子，当场就犹豫地开了口：
! H0 A+ c# A& O. @9 P
" a6 [! X; n" e    “张斌？”

    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张斌早就穿了破旧的衣服，又用锅灰和尘土将自己的脸抹得只剩眼睛，若不是他又哭又被贺穆兰连抓带抱，怕是就算是痴染，也认不出他的样子来。
* d7 z; R/ s7 L" l
1 X4 d& {( ?; J    张斌骨碌一下下了地，见到痴染也是瞪大了眼睛。
1 P" o: ~) M7 q) \
* x' q3 r3 V3 C0 L/ M+ q, m. t    “痴染大师！若叶小师父！你们竟都在这里！”
  S6 @& }6 A' x0 ?9 q
    “叙旧等有空的时候再说。”
# [; I9 e5 u8 @8 Z! K
    贺穆兰从阿单卓手上拿过在集市买的衣衫鞋履和布帽，将它们递给痴染。
3 [  H6 m6 p9 _8 H! ~, ^. y
. ?" _/ k5 b* B% @    “这是些冬衣，成衣难买，我们走遍集市，也只买了这么几件。好在这是冬天，一件衣服穿久点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6 P, G# ]9 h7 V1 ~7 N$ K
8 s6 [. }+ F% D) m, F6 C7 {. _    无非就是难闻些。如今都扮演乞丐了，还怕什么气味难闻！
  [" j1 ~: P2 u" o! P( \
    “多些施主。这样便已经是大好了！”痴染念了句佛号，毕恭毕敬的接过衣服，又递于身后的爱染。
; }) \* y# X2 d+ j
7 `; ]  i" d- {6 G2 C5 S5 ?    “贺施主，不知张斌为何会跟你一起过来？慈苦大师可好？”

, `: l1 l- \  l( A, r    慈苦大师和痴染是同时藏起来的，只是他藏在了浮屠里，慈苦大师藏在了市井之中。虽然他不太清楚慈苦大师的近况，却知道张斌的母亲一直在偷偷供养慈苦大师，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慈苦大师的结局此地的百姓都知道，只是爱染和贺穆兰不知，已经藏起好多个月，最近才被阴差阳错封死在浮屠里的痴染师徒也是不知，如今一问，贺穆兰脸中出现了一抹悲悯之色，那张斌更是将牙齿咬的嘎嘎直响，恨声道：

    “慈云大师……被江仇那狗官害死了！”

    顿时间，三声佛号响起，若叶更是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痴染大师，这张斌确实是慈苦大师教导的孩子不假？”贺穆兰轻声问他。

    “是。他跟随大师时间最长。许多孩子学写字无非是想转为需要识字的学徒，或是想要多个谋生的路子，只有他一直都跟着大师学习经文术数，不曾离开。是以我才这么熟悉他的样子。”
8 x/ G: z) `0 q" F, u" s7 q9 Q2 ]
    痴染心中也是悲凉，故人还在，师叔却已经圆寂，他虽逃出生天，也不由得生出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我明白了。”
! ]( ]6 p$ U" B7 z/ e4 v. k* g  m
    贺穆兰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门。
' r8 l8 r# k  E: }
0 G) |9 [. C9 a8 m. n    待她再回来之时，手中已经多了纸笔。这些原本放在她的包裹里，她刚才去一趟自己的房间，便是为了取这个。

    “张斌，我却是不是什么鲜卑大人，这事我不是骗你。”贺穆兰见张斌一脸心灰意冷的样子，继续说道：“不过我曾经替大魏征战十二年，如今虽解甲归田，也还算有几分面子……”

    张斌猛地一抬头，满脸不可置信。

    痴染和若叶更是“啊”了出来，只有爱染似乎毫无所动，只是站在一旁闭目替未见面的师叔念诵着经文。
, H5 q2 x: R! v
3 A8 ]. X. s" z- s9 D% P7 Q    “此地县官若却有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之处，朝廷一定不会轻饶。只是你如今一无人证物证，二也人微言轻，所以这案子，确实不太好办。再者你母亲与你供养慈苦大师，犯了陛下的禁令，这也是事实……”

' w; H1 s) W7 U+ `8 P    贺穆兰见张斌面容从刚刚有了些神采又变回面如死灰，便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乱想什么呢。我没说丢开不管。”

    “这么说吧，若你告他贪赃枉法，或者将你母亲和慈苦大师屈打成招致死，这案子几乎是不可能告的赢的。除非你收集足够的人证物证，但我见你此时的情况，怕是熬不到人证物证具齐，就要被那江县令发现踪迹而抓走了。所以……”
$ E6 r  `  a9 j& i
    贺穆兰狡黠地笑了笑。

    “我们不能告他这个。”
' s% e! G4 W/ H1 I, Q& ^
    贺穆兰坐在案前，铺开纸，将墨盒里的墨微微兑上一点水，开始写起字来。

    痴染、爱染等人都识字，见贺穆兰奋笔疾书，立刻围上前。

5 e) [& }! h5 @  ~1 Q. `    “陛下在正月下了灭佛令，是为了改变佛门容纳大量壮丁躲避徭役的行为。国家征战多年，男丁数量锐减，佛门却一直在收留各种年轻人，对于眼睁睁看着田地荒芜却无人可种的朝廷来说，灭佛便是最快的解决这种矛盾的办法。”
/ Y4 q" G7 Q, f$ D. P
, `& i- U5 p2 `* j7 W9 z    贺穆兰一边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一边手中笔杆不停。
; r1 k3 ~2 P2 f; Y
    痴染之前也曾听过这种言论，并觉得朝廷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错误。但因为他自己恰恰就是要被强劝回去种田的“僧人”，所以心中即使有些认同，也还是认为这种残酷的法令并非仁君所为。
) k  s3 h( {, `& Y+ @+ j2 J
    “既然陛下灭佛是为了稳定国家的局势、减少矛盾，那他就一定不希望有人借着他‘灭佛令’的幌子为自己敛财，甚至是败坏他的名声。这江仇动辄将人污做有‘收容沙门’嫌疑之人，名为‘搜查’，实为‘抄家’，迟早会激起民怨，引出大祸。”贺穆兰将笔在墨中蘸了蘸，继续写了下去。

    “若不对这种行为进行严惩，待日后灭佛令下达到各州县，各州县的父母官纷纷借着这灭佛令效仿与他，那天下动乱也就离得不远了。”

    她沉下心来，将一路的见闻一一写入信里，前面佛寺的惨状只是一笔带过，着重写了平陆此地原本是如何安宁，却因为江仇拿了“灭佛令”借题发挥，四处抄家扰民，将此地弄的如何民不聊生。
  b% U: d: d, G3 S
: x, G( A$ e. `8 p* \5 K    陛下明明下令是“五十岁以下僧人还俗”，如今却是连五十岁的僧人都无法在寺中养老，因为寺里已经毫无恒产，钱粮也被搜刮了干净。

    这么多无家可归、无衣无食，对朝廷这一举措产生了“怨愤”的百姓聚集在一起，若不能处置好江仇，这股子怨愤就要从江仇的身上而转到其他方向去。
* Z3 v3 j7 h1 q5 S! p
    贺穆兰只是不喜欢政治，却不是不懂政治。她深知在大魏百官皆贪的时候去告别人贪污受贿、或者搜刮家财，能够严惩的希望都很渺茫，因为每个官都有这个毛病，官官相护，就算是为了自保，也要从轻发落。
. W/ B  I  a0 q5 M+ b, L# Z
; Q# c' W9 t7 O3 F    但“官逼民反”这顶大帽子就不一样了。贺穆兰所写的事情大半都是事实，尤其是借着“灭佛令”四处搜寻富户之家，趁机卡油的事情更是千真万确，连这客店清晨都有食客会小声谈论。

    只要这封信送达天听，哪怕送不到陛下面前，只是给哪个白鹭官得了，也会当做了不得的大事来办。

    平城下达的“灭佛令”还没有彻底发布下去，只是已经送达了离平城最近的诸州郡。可如今下达才不足月余，就有人这般行事，那一旦发布到大魏各个州郡，会因为这个接机打击报复仇敌、或者为自己敛财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 p7 A0 m, i9 x5 I5 C    也不知道拓跋焘如今已经暴烈到什么地步，连这么简单的恶果都没有人敢出言，竟任由“灭佛令”这么草率简单的颁布到民间。还是说最位高权重、又是陛下亲骨肉的太子殿下已经出了京，这京中竟是连出头鸟都找不到一只了？

    贺穆兰摇了摇头，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在末尾端端正正的写下“花木兰敬上”几个字，又拿起另一张纸又依然再抄了一份，盖上她昔日的私印。这才把两封信放在案上，等它自己晾干。

    等她写完抬起头，张斌已经跪倒在地，伏地不起，痴染和若叶更是神色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 T4 `8 V' u4 E: S9 ~
* M2 z* K/ }# w! Y    花木兰之名，越靠北越是响亮。当年花将军带着皇帝赏赐的十几车财帛回乡时，路过了不少州郡，无数人羡慕与她的好运，也为那些名将良臣亲自送花木兰回乡而传唱不已。

! R+ \0 X7 t; t' A    “您竟是那位花将军。难怪阿单大哥喊您花姨……”爱染恍然大悟的看着那封信的署名。“可笑我还以为您姓花名仪……”
- B5 O; o% V  ]. z  N
    “这些都是旧事了，现在我也只是一个白身，比你们也差不了多少。无非就是身家丰厚些罢了。”贺穆兰承认有一瞬间自己挺虚荣的，不过很快那份虚荣也就收了起来。
: d- U+ j% T- E+ f! D
& Z# A# m, P9 K6 I/ Z  ~% b% I    ——这些并不是她的功劳。
- \' g- m7 J+ P# |- O
8 |' W6 ^3 M2 z) V- V" G3 e    贺穆兰扶起地上跪伏着的张斌，与他跪坐而视，正色说道：“我昔日有位同袍，如今正是平城候官曹的监察令。”
2 x4 l5 b5 a  }: y& M
, {+ q- ?3 Q5 Y% j( F    “难道是大名鼎鼎的‘白鹭官’之长？”痴染失声说道。

    “他正是白鹭之首，负责纠察各地百官言行的监察令。我这位同袍叫做素和君，他那衙门在平城东城的内街上，你一问便知。你到了候官曹门口，不必说的太多，便说是梁郡的花木兰花将军给素和君大人送一封信的，应该就能见到他。”

0 J+ g6 @7 f* E; V/ V$ H    贺穆兰回想了下，花木兰这几年好像一直都有给京中朋友们送信，把信送到素和君手上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若你这封信实在送不进去。便拿另一封信，去找静轮天宫的寇谦之寇道长。他若拿到此信，也一定会面呈陛下。”贺穆兰完全不怀疑那道士会把这信给拓跋焘，他那种重“因果”的人，根本就不想给道门竖下那么大的敌人。
+ R) b' [' v/ a5 s7 L: o% i
6 ~& n9 p1 {5 [! m- m    “这……这可能吗？道门给沙门求情……”痴染看着另外一封信，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

    “沙门都能倒了，道门能延续几代？当今陛下是笃信道门，若是换个信了佛门的陛下呢？天天这样你灭我我灭你，这些宗派还要不要发展了？”贺穆兰把已经干了的信纸折好，递给张斌，又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
" I* I& n; O# C8 g5 s+ m: C
    “我知道给你这个实在太扎眼，但是我也没法子，让你背着布帛上路更扎眼。等你找到可靠的朋友，就把这片金叶子剪成小块换成粮食，最好找一架马车或者骑驴之类的上路。”

    “谢……”
; a; F6 F6 Y! U8 c  D7 b% D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骚乱。那些骚乱的声音，像是鞋子啪哒啪哒响亮地踏在地板的声音。贺穆兰奇怪地歪了歪头：

    “那是什么声音？”
: L4 E$ H2 T, d2 h. u+ }( Y
! r+ l& Y3 @  U) r; j5 Q# \    张斌脸色惊慌，好像已经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了。
$ M7 M$ c. L. x+ R
    “是，是江仇养着的那批皂吏……”
5 t, `$ d/ y8 D3 D% \, j
* P$ g+ k1 J; d    “那个住在这里的鲜卑人呢！叫他下来！”
( B( l" V( |/ E2 M5 \( \* A
/ G# ~4 @' ^! E! c    吼叫声从楼下直直传了上来。

& w+ k! R2 ^# U3 _    “这几位官爷，小店住着不少鲜卑人，请问你们问的是……”

3 F* R+ j7 p2 E    “你这奸猾的家伙，平陆的鲜卑人数都数的过来，你店里能住着不少鲜卑人？就是那个四处打听报恩寺的鲜卑人，给官爷们下来！”一个高亢的声音不耐烦地叫出了声。“若不下来，官爷们就一间一间搜了！”
% J; i7 D5 G. y, y* g7 l4 o
    不好！

    贺穆兰看了看面前三个还光着头的假“俗家人”，在看了看怕是一直在被江县令追捕的张斌，微微犹豫了一下，就指着那二楼面楼的窗户，对着他们说道：“你们先从那边窗户下去，这二楼不高，下面就是窄巷，最多腿脚麻上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事。我出去替你们拖延一二。”
9 h5 N: j; k/ A6 r/ V. w
    “花将军，我们怎么能放您……”
6 q2 c; [+ m5 F0 i0 X+ ~
' y2 u( T+ v3 E9 {6 `- b    “你既知道我是花将军，便该知道那江县令也不能拿我如何。”
! I. n: l* S4 @! g" z% z  p
    贺穆兰露出一副傲然地表情，不屑地笑道：“就算他只凭着我打听报恩寺就要抓我，就靠下面那些蹩脚的皂吏，还不能拿我如何。”

    贺穆兰站起身，拿起放在地上的“磐石”，一指那边窗户：“你们莫要啰嗦，先快点离开才是正经。”
$ M0 `8 h$ y- K8 r) n8 }
    痴染和爱染对视一眼，也不拖延，立刻站起身子就往那窗边奔去。
- ^" d1 `. N* l8 w3 j' t- X
( ~* j" _4 F* I3 Q% `    张斌对贺穆兰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将两份信珍而重之的放入怀里，也跟着去了窗边，抱着窗沿往下滑。

  u; }# |. C* J4 L. q* I    此时那店家已经挡不住这些皂吏，贺穆兰和阿单卓只听见楼下传来踩踏楼梯的声音，和那店家低三下四的讨饶声和劝解声。
1 B  H( k% J" ^& u2 x) o6 ]
    贺穆兰听了心糟，将门一把推开，走到廊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群突然顿住了脚步、收了声的皂吏们。
# ?; q1 R* {4 Y  A: t+ e! L
' }% \7 f' L; a* [( p' w    若以一县的皂吏来说，这些人的衣甲也未免好的过分。便是陈郡那样富裕地方的郡兵，也不见得能配的了这样的白蜡枪，穿的了这样的皮甲。
. n0 H. t+ q5 F# B6 m
9 g) \' c6 }& @4 N    更别说他们腰间还有一看就不是烂大街货色的那种武器了。
- L2 j( {1 |$ u: i$ P- D6 U; C
5 q# I9 q9 e! O& z3 Y+ ?3 X7 ]& J    说是皂吏，不如说更像是袁家邬堡的那种私兵。

    阿单卓见到这些人的打扮，用难以置信的表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长剑。
5 g% `: P; H4 E. O
    贺穆兰扫了眼楼梯下那群皂吏，像是不经意地将磐石拄在了地上，身子微微前倾，对下面笑了一笑。
) W" z" i7 T' N1 a* _1 d1 k( e
, ?* v7 l+ I5 i1 w. c' M    虽然状似无意，但花木兰的神力加上“磐石”的重量，依然震的整个二层的地板都晃了一晃。

    然后那些皂吏面色惊慌的看着那把巨大的、带着剑鞘的剑居然没入了地板里，好似□□去的不是结实的木头，而是豆腐或者稀泥什么的东西。
& k7 b2 e5 u7 A7 J8 u- l
    “听说你们要找鲜卑人？”

% `; m4 h1 p. h5 @% {    贺穆兰看着那些皂吏吓尿了的表情，笑的更加“和蔼”了。

    “是听说了我的名声，特地过来切磋的吗？”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23:44
第82章 杀出重围

    没有什么，比拿着武器站在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位置更能够震慑敌人的士气了。
9 B3 H: b% z1 j8 ~
    磐石并非凡兵,真在这里挥舞起来,怕是二楼楼梯都要被拆掉。

# u) T# _4 O' r2 J4 A7 l- O$ L9 U    皂吏们都被吓得不轻,店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 ?; d+ J% K2 Q8 R) k2 A
8 @# P  }- D' m5 J    任谁家地板好生生被人戳了个大洞,表情都不会好看的。

    贺穆兰的一身鲜卑军户的招牌服装实在是很唬人。就算是军户,也分上中下等,她那件裘衣一见就不是普通货色，而手中的双手大剑明显分量极重，绝不是破落的军户人家能用的起的。
0 H0 O0 O5 U# h. W' `
    更别说花木兰久在军中，早就将军营里的那种行动做派完全融入了身体里,一旦刻意放出威势站在那儿,就像是一柄刚出鞘的利剑那般凌厉。
' Z% x* \6 Y9 S- Y! H
& O) n" x) N+ N    鲜卑人的军户向来都是聚族而居,若是惹恼了其中的头领人物,往往会和一族结下仇恨，世世代代，不死不休。是以军户们虽然地位并不如很多汉臣，但极少有人去主动惹一个正在兴盛的家族。

0 f' g, r( G7 }+ ^( c2 k    鲜卑人的功名利禄全从沙场上取，谁也不知道这些军户里哪一天就会冒出几个万户侯出来。

7 P7 t* c5 J) z( c) \! d" m    “敢问这位大人来自何地，为何来我们东平吶？”皂吏里走出了一个长相老成的家伙，站在楼梯下遥遥向贺穆兰抱拳。
5 f) \$ d5 l  S4 z
    “我是谁名谁，来自何地，为何要与你们分说！”贺穆兰一瞪眼，脸上的轻视之态更盛。“我看你们这番打扮，还以为是哪个英雄前来切磋，要战便战，何必废话……”
6 O! N- }, R2 a" b4 i
    贺穆兰“噌”的一把抽出了磐石，只余剑鞘仍竖立在原地。
& d5 A& H/ M& v: k! @% q
    她单手提起剑来，横剑一指，挑眉冷道：
1 G/ B  X2 ~/ ~  H
8 {6 Z( Z5 P5 p    “谁要与我一战？”

    军中武器，大多都是单刀和长枪，军户出门在外，提枪不便，用刀剑的也有，却没有人会把自己累的半死，带一把类似于斩马刀一般的重剑在身边。
8 i0 Q' S6 v" i4 _' i
    这种剑一般都是上将所用，上将所对之敌身穿铠甲，寻常武器砍不动分毫，便需要利于劈砍的神兵来破，这贺穆兰单手提着这一看分量不轻的重剑，见她这般举重如轻，那长相老成的皂吏竟然语塞地吞吞吐吐：

    “大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只是奉命来问一下情况，陛下颁布了‘灭佛令’，您却入城一路打听报恩寺在哪儿，我们也是出于谨慎才……”

    贺穆兰看了一眼身边的阿单卓，他微微对贺穆兰点了点头。

    他站的位置正对着门，他点头，那就是说房里的几个人都已经成功逃走了。
- B  P" u/ H/ _7 u4 s8 b
) q5 q& ^! z  O! I    拖延的目的一达到，贺穆兰也不装逼了，居然非常合作的点了点头。
/ f, ]; M# M/ u) U7 R( q
) h0 j; Z# ^( W    “哦，原来是这样。”她收起了剑。“我刚入城的时候，并不知道陛下有这道旨意，只是听说报恩寺风景不错，想去游玩一番而已。”

    ‘骗人！’

    那皂吏虽然讶异于贺穆兰突然表现出的“好脾气”，但心中却一点也不信他的说法。

& q" T! Z' y2 f$ P, k    他明明打听了两天，而且还有人来报，说有不少百姓去向他伸冤，说他是来巡查的鲜卑大人。

- g2 Y' G8 f# V2 O    “既然如此，那就是一场误会。我们出门时，我家大人吩咐过，说是务必要把您请到衙门去做个客……”

    皂吏头子说这个话的时候，他身后的几个手下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贺穆兰一见便知道他说的话肯定不实，那县令大约说的是“去把那鲜卑人抓来”或者“不愿来就给我绑来”之类的话。
$ v" Q6 m0 b2 c! @9 l! g
    否则也不需要派来这么多既穿甲胄，又佩兵器的皂吏了。

    “做客就不必了，我们也是路过，这两天就走，不能在此地盘桓许久。”
2 v1 i6 ?0 J! O
    “不知大人要去哪里？”

- a' f7 b+ M/ F* F3 }+ u8 c, ]    皂吏跟着追问。
, g: _" E4 \# }0 Q' B
    贺穆兰犹豫了一会儿，说了一个地点：
9 X  J' M% D* Y& s" Z6 i
    “平城。”

    她确实要路过平城，北方六镇都在平城已北，拱卫京都。

    但到底要不要入平城，还得再看一看。
, z6 Y/ y6 x# H( s/ x) {9 p
8 d5 M5 q  m+ r0 c! b. P( J    平城是大魏的京城，贺穆兰说自己要去平城，顿时四周都默了一默。那皂吏们心中猜想他们踢了个硬点子，各个都是心中叫苦。
. a& {! u7 Z/ l& w1 u0 ]0 K
0 s7 Y! n, n: X# e& l    不带她回去吧，自家县令和那些老爷们都担心这位真是来巡查的什么官员，他们已经先“礼”过了，人家不想去，那就要后“兵”。可打起来有些什么损失倒是其次，若是这位大人真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他们就彻底丢在这里了，死了也是白死。

, S: d0 g. q& |6 `, j) H    在心中权衡了一会儿，这皂吏心里在江县令那边的分量还是重几分。得罪这位不知名的大人，只是有可能倒霉，得罪了衙门里那位，那真是生不如死。

" G9 d+ J  D4 H9 ]1 |! J6 y    想到这里，那皂吏一躬身：“这位大人，我家江县令有令，命我们务必要把您‘请’去，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您切莫怪罪……”

    他对着身后十几个皂吏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把这位大人‘请’回去！”

    皂吏们互看看，不管怎么说，对方的身份不明，这样上前去冒犯还是有心理负担的。但是领头的皂吏哼了一声，直接冲上楼去，后面的皂吏们担心头领吃亏，也跟着纷纷往上奔。
9 e# t" z7 x/ D$ Y# w* Z' Y+ [! \
$ E1 ]# Q- c; a& `3 a2 _) _8 T1 B    “花姨，你回屋收拾东西吧，这些人交给我了。”阿单卓拔出他那把缩小版的磐石，向前走了几步。

) S, c6 ]. K% N2 \. |( |1 O- Y    “我实战太差，正好磨练磨练。”
. L  G( s' H% X+ W* i
    贺穆兰伸出脚去，将那为首的皂吏往下一踢，那家伙被踢中了胸口，“哎呀”一声就往后倒，被后面跟上的皂吏们七手八脚的拦住。
1 F$ _, s. N  y6 }$ h. A
    “这一下就倒？下盘也太差了吧？”
8 y; E; N3 b+ q& a2 o
    贺穆兰一试便知道了这群人的深浅，再也不担心阿单卓和他们对上，便拔出地上的剑鞘，轻轻将位置让与了阿单卓。
6 l/ }; |/ {4 H# o! c9 U
- T5 m6 |3 E( m    楼梯处狭小，无论多少人上来，能攻击到上面的人只有那几个，阿单卓武艺不差，只是挡上片刻，却是无虞。

" v1 w: w( S: }) m, a; _6 [    她掉头回了房价，将两人的行李和衣物等打好了包，一把提了起来。这些东西分量不轻，只是花木兰天生力大，实乃居家旅行必备之萌物，这么多东西，若换了别人，非得好几个人才能全部带下去，可她只是将剑插到腰带的剑扣上空出手来，就一手拿着一包飞速的出了房间。
6 \7 w. h; r1 B+ j6 n' |1 {2 q: d0 T
( ~0 y* G! O8 r" p( V4 q8 b    楼梯处，因为对上的不是贺穆兰，而是一个不知道哪里窜出来、衣着平平的黑壮小子，这些皂吏们反倒放开了手脚，腰间的兵器也拿了出来。

    那是一些制作十分精良的大剑，阿单卓在铁匠铺待过许多年，一眼就看出这是汉代式样的长剑，用两块硬度大的钢材夹住一块韧性大的剑心敲击而成，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便说的是这种锻造工艺。

( \' T7 @6 ~4 O0 l5 I. s2 g    他手中的重剑已经是花费不小，可这些人手中随便哪把剑，都可以换他手中的两把，只是一地皂吏就用这么好的东西，那县令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也就不言而喻，阿单卓咬着牙抬起自己的剑，一把架住他们的兵器，恨声道：
& j' @* n/ [; |* A  I/ z" s9 F
/ j4 `/ d, h3 E# @9 p' ^6 z7 k; T    “边关征战的将士都用不上这种武器，你们这些土鸡瓦狗一样的玩意儿，居然用这般的杀器对着平民百姓！“

- E+ p/ h( P  ~6 q$ ?    剑与剑互相碰撞缠绕发出摩擦声，然后互相弹开来，重剑长举是很费力气的，阿单卓又没有花木兰那般的力气，所以他往前踏出一步，将剑轻轻地挥了出去。

    “砰！”剑刃搁在某个皂吏的喉头，阿单卓左手握拳，往他眼眶猛砸一拳！

    贺穆兰提着大包小包走出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阿单卓差点把人眼珠子都打爆的凶残一幕。

- o( r" [# L2 {    原来这般憨直内敛的孩子，也有嗜血暴力的一面的。
+ V! o: I7 {$ G
    像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旦见了血，心中又有怒意，那真是能把人活揍死。贺穆兰在这里胡搅蛮缠，是为了争取时间好让所有人离开，却不是为了替天行道教训这狗官一行人的，见阿单卓有些打的眼红，立刻提着两个大包裹往前奔。
5 z+ C* Q8 H# O" ~/ f/ C7 P
    “阿单卓，你先去后院牵马！”贺穆兰直接将阿单卓往旁边一挤，两个大包袱像是锤子一样的舞动了起来。

& a8 ^* l; z% e    阿单卓被贺穆兰推的一愣，剑还未收起，却见贺穆兰将两个大包袱舞的犹如流星锤一般，撞的楼梯上的皂吏纷纷跌下楼去。
( F- @2 n& n, K2 o: B. Q
: B: b2 G) T2 R9 J# M. [    “花姨花姨，那个不能砸，那是绢布！”

- }4 C+ R6 z# U0 v    东西都是阿单卓整理的，这时候见他家花姨这么糟蹋东西，顿时一脸心疼：“哎哟我的天啊！那里面是细面，都是细面！”

    见到贺穆兰这般凶猛，那些皂吏再忌惮她的身份也不敢放松了，在后面持枪的皂吏一个个一拥而上，挥舞起手中的白蜡枪。

    这么多人打两个还真是无耻，贺穆兰心中一怒，提着包裹就从二楼上猛跳了下来。
- ]: ?3 N+ S% I; q5 {; x4 e
  o0 J- C# d9 p; G' X    “给我滚开！”
+ B1 N  Z' S3 `# t! H
    她把装重物的那个包裹往外使劲一挥，狠狠地打中了一个人的脸颊，他连牙齿都弹出来了，手中的枪都还没有伸出去就帮当一下掉到了地上。
6 ^# E) y; w  t
' s: y1 A( x/ ~7 F; v) L    阿单卓踩着像是被名为“花木兰”的战车碾压过的众人跑下楼梯，贺穆兰将手中的包袱丢到自己脚边，拔出磐石，呼喝着阿单卓去牵马到门口。
" s: {! T8 J9 d! N  B  g
) s1 P9 g% A0 m/ w    那店家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因为楼梯已经被折腾的不像样子，而被“包袱锤”砸到在了地上的皂吏开始挥舞起武器，一副被激起了怒气的样子。
$ F& a3 k& o5 ]+ {  U1 v
    他现在只求那少年腿脚更快点，能赶紧把马拉到门口。
8 P" Z, f! }# }: I( D3 T7 H
    若说客店老板最讨厌的是什么，那“有人在店里打架闹事”一定是占在第一位。更别说打架的双方都一看都是不好得罪的类型。
# b7 y: I  ~' Q! u3 m1 Z/ b
* K$ H% `! _$ q    客店里的客人从皂吏们进门就跑了大半，剩下的想看热闹的和店里的跑堂纷纷躲在屏障和角落里，只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
1 A/ `' i: i/ O  }
" w8 B$ ?+ g: {! H; T4 U& Q/ D4 ]    .
/ W! j( e& D( y' o7 ^1 N
    一场乱斗开始了。
  {! e) V! o9 _# |4 K# O. U4 K
    也不知道是阿单卓跑出去牵马刺激到了他们，还是贺穆兰脚下硕大的两个包袱、从怀里随手能够掏出珍珠让他们眼红，总之，一个个皂吏开始动起了真格。
0 _  u1 a' l$ d& E0 c2 y: u
8 d4 o6 ?0 p; p    “注意别真杀了！江县令要活的！”那皂吏头领被踢中胸口，说话都有些岔气，却依然吼叫了起来。

" B; I- g. H4 q) M9 [2 T    “抓活的？”

# m6 w- Z& ?% D: W2 s" o9 O7 ^    贺穆兰将腰上的剑鞘抽了出来，将磐石插回了剑鞘，然后一起挥动。
' l  V4 i! ?. M6 k7 x) h; \
    “那也要看你们可抓的住！”

    在这之前，无论是她踢人也好，还是用包袱砸开一条路也好，这家客店里的人都感觉不到贺穆兰的手上有任何狠辣的味道，但是剑一被拔出了剑鞘，贺穆兰却反倒变得残忍起来。
- q, n, V6 J$ |4 {8 N5 M' L- R
    因为完全没有了会有人死的担忧，她开始挥打起这些人的胸口、脖子等重要位置。
4 c0 m+ S  `' R
    她是一位解剖过无数人体的法医，对于人体的了解，要高于这个世界、甚至于她那个时代的大部分人。
) }3 E* S" G# r0 \% J* I6 _
) o; ~4 O/ ~% l: y; j    颈侧，昏迷！

    脊椎，昏迷！
. L: x+ x- U: o+ j: c+ {$ _
: x' |7 G. p! t; n    后脑，昏迷！

    耳后，昏迷！
: y- Q4 c7 \$ |, j  `1 S# y
+ z1 Z( E# H8 e    就算套上了剑鞘挥打或刺击，那些皂吏们惨叫一声后，没有一个不昏迷过去的。贺穆兰觉得这些人倒在地上有些碍手碍脚，就直接踢开他们，然后再继续挥打。

    从来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战斗，这般的干脆利落。那武士的大剑就像是有某种妖法，只要触及到敌人身体的某处，便会软倒下去，再也无法清醒。

    他们甚至被这种可怖的场景吓破了胆子，而对那把古朴的大剑产生了会“吸魂”的联想，吓得纷纷缩着脑袋，只敢用手中的长枪乱挥。

1 S* _% _' T9 F5 ]. f6 O    有几个皂吏见势不妙转身逃出了客店，贺穆兰也不去追赶，只继续击打那些还敢拿着长枪乱戳之人。过了一会儿，客店里已经看不见能站着的人。
& I- c4 W2 ]. g% ^/ @9 d* d9 Z$ C
4 \( V4 W0 h% Y( X2 s/ H% [    皂吏们全都倒成一团，在地上呻吟着或者干脆昏死。客店里看热闹的店家和食客全都蹲在地上抱着头，就怕这煞星打红了眼，将他们也一起给打翻。

    此时门口已经传来了越影那标志性的长嘶声，贺穆兰从怀里掏出一袋珠子，抓了五六个大的往那店家身边一掷：“店家，对不住，若是店里东西被打坏了，就从这里出。我在这里住了三天，房钱也靠这个结了！”
4 K* ^0 j: C( U* U8 f+ A
9 Q8 @/ n6 H& Q4 s  a- \& t* J8 W' X    店家伸手去接，结果只接到了一个，其他珠子落地后发出滚动的声音，那店家一见珠子到地上也顾不得会不会打坏东西了，立刻蹲在地上追着珠子跑。
* e8 _" U# d5 ]( Z' S" j  q
    她走进空荡荡的大厅里，将磐石扣到剑扣上，一手提起一个包袱，在其他人战战兢兢、或好奇或害怕的眼神里，说了句“实在是抱歉”，转身就走到门口。
" P1 p5 P) c% X) `! ?/ x
( V! _7 k- m* H; \+ S3 g; K    阿单卓已经将三匹马都收拾好，贺穆兰将两个包袱放到驮马上，用绳索捆好，待她一吹唿哨，越影小跑着跑到她身边，阿单卓也上了马，两人将马肚子一夹，赶忙就往城门口逃去。

    在这屋子里打的痛快，可是人力毕竟有限，又不是现代的长枪短炮，那江县令要派了救兵出来，无穷无尽之下，累也要把人累死。
$ h7 D0 H5 q/ }0 h- @2 \) F# _6 K
    他们藏了几个人的事，要真打探一下，瞒是肯定瞒不住的。没人问时，就算有人看见，也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事去举报，可要是官府来问，还帮你藏着掖着那就要求老天保佑。

    贺穆兰解释不清那几个人，也不想解释。好在这个时代动荡不安，没有路引，他们只要一路跑出城门，等上了官道，谁也拿不住他们。

    两人三马狂奔在市集中，全靠两人高超的骑术才没有弄出什么乱子。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惹得无数行人驻足打量，更有人指指点点。

    阿单卓和贺穆兰一直奔到可以看见出城的城门，心中这才一安。
6 T/ n- Q9 A, t1 \- C' b2 e
    不远处的门洞像是嘲笑他们一般合上了它的大口，随着城门的关闭，从城墙上下来一群甲胄分明的兵丁，城楼边沿出现了几个人，隐约在阳光下有银光闪烁。

3 q9 H: ]/ d- e" v' i* ]2 W    “有弓箭手。这江县令好看的起我们！”贺穆兰生生勒住了越影，阿单卓向前疾奔一段路后也察觉不对，当下勒住马，不安地眺望。
) i- R2 @& ~- F8 {
, t- n4 O1 ?- R8 s( n* v9 n    “兀那鲜卑人！”一个高亢的声音从城楼上方传了出来：“我们怀疑你们藏匿了拒不还俗的僧人，奉江县令的手令，你们要跟皂吏回衙门一趟！”
# }; W- b& ?+ X# J( Z$ F4 m/ o
    城门官隶属郡里，属于郡兵，而非衙门里的皂吏，轻易调动不得，否则一到战时，岂不是出现各种乱子？可此地的城门却是县令想关就关，想调动守门官就调动，贺穆兰又惊又气，厉声冷喝：
- f+ h3 q/ }8 P. m( ]/ s9 h2 [- c! n
    “我竟不知此地戍卫将军原来还要听地方上县令的话！你们属于哪一位麾下，我要去请教请教！”

    这话一说，城门上顿时半天没了动静，没一会儿，那高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职责所在，还请见谅。”
3 X& o! G" ]5 [1 V0 ]) ]
    “花姨……”阿单卓的声音也有些慌张。
7 J9 e& C, |3 ]6 S' o3 g" P
    “后面，后面又来人了……”

8 B6 T8 O- ^, V2 K. F1 G    ***
8 x2 x5 I0 d: `+ H2 x8 P& T8 L
    贺穆兰此时正遭遇她穿越以后最大的危机，而平陆县的衙门，被此地人们称为“江扒皮”的县令江仇，正在接待突然到访的贵人。
( P9 W5 k' m9 I4 g$ o0 _
    “若干大人，您怎么来了平陆，也不和下官提前支会一声……”江仇的相貌并不奸猾，相反，他长得很是仪表堂堂，且眉宇间气度不凡，一点也不像是那种会草菅人命、逼死寡妇的恶人。
& k+ }1 S0 N' H5 A
    “否则下官一定会扫榻相迎，带着此地乡绅族老出城相迎哇！”
/ k7 Q3 S  C4 L3 m$ X
. h- }. u3 ~1 }$ B$ g# U    这位大人轻车简从，也没有摆出身份，一群人就这么到了衙门门口，持了官印来见他，顿时把他吓了一跳。
' L" X$ R9 p0 m+ ?
    这般微服出巡，还不知道他已经到了几天，若是之前就已经在了……

    坏了！难不成这几天到处打探报恩寺、被许多人当高官含沙射影来“诬陷”自己的不是那住在客店里的鲜卑人，而是这位大人？
. f3 ~- r2 z% r
7 ]7 [& ~+ E, `8 m0 z1 L, X( o    若真是这样，那真是糟糕透顶！

% b6 s2 @+ \' W8 g0 Z) v8 X5 y$ ~" P    江仇暗恨城门官得了他银钱却不警醒，明明嘱咐过若有超过五人的队伍进城，无论如何都要盘问清楚来历。

' o% F% O/ ^: |' V4 [    这么一堆人突然冒了出来，城门官那里却没有一个人告之与他。
$ h. j# c4 u6 Z6 G. h
4 W! Q  `/ c: ~4 O    简直是该死！
* a8 q+ ^" G8 l& K6 n3 _4 k
    .

    此地刚来不久的鲜卑太守只见过江仇三次，却对他有不少耳闻。这个叫江仇的县令出自东平望族江氏，不过只是个旁支。他得了一位告老的鲜卑官员“推举”为官，一到任上，就十分会钻研。

    这么多年来，他每年的考绩都是中上，堪堪只到留任的地步，赋税却是从来没少交过。
' [2 l( d4 S" V0 Z
7 }0 z) P; w6 u4 F+ C8 _) p    平陆是中等县城，因为地处要道，商路通畅，倒比不少大县还要富些。江仇在这里七八年，留任了两期，已经弄的平陆人人怨声载道，无人敢违抗他。

' W, i" t3 ]. O+ ^0 {! t6 M    无奈此人的民望不怎么样，官声却很好。大魏没有俸禄，这种上下都会“孝敬”、每年的赋税收的都不少的“能吏”得了不少大人的青眼。而且这个很会“扯虎皮做大旗”，即使为恶，也都有理有据，抓不出什么错出来。

    听到江仇的客套话，这鲜卑太守也只是撇了撇嘴角。
3 ^' }% d/ @6 j! @8 h$ \+ x4 R- w
5 A& b2 O1 I1 k2 E    “何必叨扰这些乡绅族老，本官前来，是为了公事……”
* l  M! Q' j8 w0 ?$ i" P
8 [1 V/ \8 H( P% P    江仇心里咯噔一下。

9 U& I% F( W! d! R# I" `# G7 Q    “前些日子，有个孩子往本官的太守府送了一封状纸，本官刚刚命主簿收录，那孩子却在本官准备开堂询问之前失踪了。”

2 |& i7 P" Z1 u5 Y    这个姓“若干”的鲜卑太守意有所指地看着江仇。

    “依那状纸所言，他的寡母被关进了牢中，只不过三天就已经传出死讯，尸体却没有被大人送出来。不知此事可……”
8 J; W4 B, c) g
    “大人！此事确实如此。那张家寡妇在狱中突得急症，暴毙而亡，下官找了郎中来看，说是这是一种会蔓延开来的烈病，建议下官将这尸首和她的衣服用物全部烧掉，下官担心疫病蔓延，就依言将那犯妇的尸首给烧了，灰烬找个地方给埋了，确保不会被野狗什么刨了去，又传到人的身上……”

    江仇一边说一边摇着头。
. u) q! \" T. p* g* `5 y
    “说来惭愧，死无全尸这种事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下官也是出于好意，才一直没有说明原因。”
) Q4 e, z, Z( P8 y9 J7 ?; T
    妈的，要不是从几位大人那里知道这姓若干的新任太守来头极大，他才懒得和他啰嗦！
" A% k7 a* z6 C
1 ]# s* X2 n/ {' S0 @    等他把张斌那兔崽子抓回来，一定将他的皮给扒了！居然还敢去太守府告状！
1 U" [. ^3 o  A4 g: M5 P7 {4 [# A
    去地下告吧！

    若干太守捻了捻胡须，没有做声。

    他没想到这个县令这么狡猾，竟然还编造出这么一个没法子求证的谎言。
1 Z8 m3 x. g  G& z
    挫骨扬灰、毁尸灭迹，手段这般残忍，还不知道那寡妇在狱中到底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 t' q8 a) ?, f% Y  L    “江县令，本官听闻……”

/ i  e" v0 C! G  y" X1 U; N    “大人！大人！”
/ C' U4 N/ K4 y: V% v
& u, T- }; L% _( G    一个皂吏在议事堂外不停的高声喧闹着。

! L, A# k# M' u  w    ‘干得好，再这么问下去就要针锋相对了！’
! G7 z, `0 [2 O$ ?2 e
% u4 s8 D) ?7 `$ {7 X    江仇在心中夸了一句那皂吏机灵，向太守讨了个饶。
7 S: w2 Y' n3 y7 n# [2 s8 {
+ o: @- G, u/ K% s% ]' G7 E    “下官有公事要办，请……”
( w( i  B1 u: p# b. f+ J- M
    “无妨，既是公事，本官听听也无妨。”
+ @- X1 Z( E) H1 a! F
; F1 C; l8 I* j5 a    那太守站着没动，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个。

  a/ U! C0 s8 w* _! X- `    “这……”

    “大人！大人！大人！急事啊！不好啦！”皂吏不知里面是什么客，只在外面叫唤。
4 c( ~  l% {& O5 ^0 n/ t
    “既有急事，你便说来！”

    那太守突然喊了一嗓子。
, m; Y2 o4 B) ]  Q7 y
7 d" k5 J" J% {- ^4 }! ?2 e4 l) s    江仇却不知道这太守这么出人意外的吼了一嗓子，脸色顿时大变。

    那外面的皂吏没听清楚里面是谁在喊，立刻叫道：

    “大人，你叫我们带回来那人，他说他叫‘花木兰’！大人，怀朔的那位花木兰啊！”

/ B! E( C! o- F7 k    花木兰。

2 d) d3 R) S7 t. X4 [' ~+ n    怀朔的花木兰。
  B+ H- }* q) }
    那太守心中一个咯噔，扭头往江仇看去。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23:45
第83章 小人物的智慧
  Y7 n2 f( U3 v2 y" {
    “吾乃怀朔花木兰。”
7 f9 \( q7 G; s3 z
    贺穆兰被重重围困后,说出这么一句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

    “去和你们太守说，我有军功十二转，该他来拜见我才是。”
1 N8 Q8 n' ~% ~) ?- l# P
- `0 ~. W" h, i- e9 @    大魏的武官一职，分为“勋官”和“命官”两种，前者以上阵数、杀人数、以少敌多次数以及击杀敌将的人数为标准，分为十二转,最低者是一转，杀人数十便有，而到了最高，则是十二转，称为“上柱国”,勋官二品，无实职。

    虽然无论你军功有多少转都不一定能成为真正二品的实缺官，但就如同后世“某某某享受某某某级待遇”一样，勋官是武人最高的荣誉，若是不留在军中而想要出仕，就靠门资、出身和勋功来排定品级。
% \# ~% d+ Q' ^
    勋官是终身的，命官却是朝廷任命的。
, N0 Q" B9 _( I) l% p* \
    对于很多即使当了官也没啥俸禄，还不能像在军中一样靠战利品获得收益的军户来说，在沙场上奋斗获得军功获得勋爵比当实缺官要牢靠的多。
" A8 U( ~. Q; M
    贺穆兰从军十二年，天子论功行善时正是“十二转”的上柱国武勋，即使见了太子，也可以不必下跪。

    她每年都会有皇帝赏下的赏赐，若不为官，十二转的赏赐也够她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4 M; Y! A8 y* q( j2 |- @    在大魏，军功高便是有了一切，当今天子拓跋焘更是推崇勇士，对十转以上的将士都极为优待，如今朝中军功十二转者绝不超过十人，而出身只是普通军户的，只有三人。
0 a2 w0 ?7 U; R
# ]. A4 j) q5 B$ @    花木兰因为是个女人，所以即便名头更响亮一点，也不能授官。可是过去部落制的时候，鲜卑女人也是能掌兵的，花木兰领了十二转的军功，军中就一直承认她的地位，是以无论是来求亲的十四羽林郎，还是太子殿下拓跋晃，都以“将军”称呼花木兰。
5 T  F- |6 C/ H# h6 S  E" b
    这称呼称全了，应该叫做“柱国大将军”，寓意国之栋梁。

& s% i! {& J; i+ o    贺穆兰刚刚把自己称呼报出来的时候，那群围了她的皂吏还懵乎乎地互相看了一眼，虽然觉得她的口气似乎很了不起，却没有什么记忆。
/ Q. I% k) u) a) E" U( d
    “怀朔华木蓝，谁啊？”

    贺穆兰的“花木兰”是用鲜卑话读出来的，这些皂吏多是汉人，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哪三个字，互相询问。

( ^. z. V0 {- H) m    “怀朔不是北方的军镇吗？难不成是北面哪个达官贵人？”
5 }# W* d$ q! Y, t; U2 K  w3 h% T1 z
  _- s0 D, i: l. ^3 C    “达官贵人应该在平城才是，怀朔那黄沙漫天的地方……”一个皂吏嚷嚷了起来。“哪有达官贵人就带着个又矮又呆的黑小子出门的！这一定是哪个乡下地方的鲜卑人来糊弄我们！”
" f3 H$ D/ `9 x
    “你！我……”阿单卓听他们这么侮辱花姨，又说自己“又矮又呆”，顿时挥起拳头，想要和他们拼了。
$ ]" F0 h- _; b: G
4 O5 ]4 Z4 h9 J4 V+ f* m    贺穆兰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蹙起了眉头。

    她以为花木兰的名声在平陆很响，至少痴染和若叶都听过。结果这群皂吏却像是没有听闻过一样，而且连军功十二转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

+ ]8 ^! M$ I6 P: d    难不成这些人是江仇专门用来做恶事的走狗，不但武艺稀松，连见识也没有，只是听话而已？

    “怀朔华木蓝有什么了不起，我还说我是平陆王元宝呢！谁知道你谁啊！”一个皂吏发出不屑的嘲笑声。
$ d( S9 a/ W, i
$ v- A( Y* A9 g    “就是就是，还军功十二转，就是三十六转也……啊啊！”
- S, ^4 C; K) J8 o8 |
    一支不知道哪里射来的箭擦着他的头皮过去，他只觉得头皮一凉，然后就是热热的东西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那说话的皂吏一摸额头，顿时发出惊恐的叫声：

4 t9 A. N6 l- ~/ c- U    “啊啊啊！流血了！”

    “标下不知是花将军在此，居然还敢对您举剑，是我们无理，这就和您赔罪！”那在城楼上协助围困花木兰的城门官放下手中的弓箭，一个军礼单膝跪了下来：“请花将军原谅！”
: W  O. A4 P6 R) G
* j+ ^" o8 P! B9 o/ O5 p    “请花将军原谅！”
8 i! g7 q+ w% p7 m! R  c
    知道花木兰是谁的城门官齐刷刷跪了一片。
7 k* H& s4 S( ~/ l* q
, S1 r5 l/ j6 Q+ U" r3 p; i    贺穆兰在被皂吏嘲笑之时，真的尴尬欲死。
3 Q4 x# u/ q: U$ I. X- e9 n
  q8 X8 G/ D, v% i  {- _7 S% Y    这是她第一次借用花木兰的名声，还特地为了不堕花木兰的名头，用了“吾乃怀朔花木兰”这么有型的开场白。

8 ]/ Z: a, I) E2 H) x. I' _    结果瞬间就被“我还是平陆王元宝呢”给啪啪啪的打了脸。

6 m8 R$ @* m: B    这个时代咨询不通，很多你以为别人知道的别人不知道，你以为别人不知道的，却有可能在街头巷尾中获知。贺穆兰太高看了花木兰的名头，也高看了这些寻常皂吏的见识。

: u: h: @$ E- R    皂吏们不过是一群贱役，没有官职俸禄，全靠县令发米粮过活，名为吏，实为走狗，甘做恶人走狗的，又能有什么本事？

5 Y6 u3 T% d. I    贺穆兰的羞愤根本无法纾解，她甚至想要拔出磐石来狠狠劈这些人一顿。
/ W. B2 i3 p8 _2 |! H9 g( X8 g7 n
    居然侮辱她的偶像！他们是想要被一个个揍，还是想一起被揍？
% e( s. z' z$ H& P
9 s# U; N8 F4 N: C  _    就算被射成刺猬，她也忍不住了！
9 i! ^( T0 x9 ^1 A9 ^3 L% |
    那城门官的一支箭解了围，也阻止了她的暴走。那一声“花将军”让她的眼眶热的都快要涌出泪来，而那群城门官行礼跪地，更是让她那一瞬间有了一种奇异的满足。
% E3 I. n# l# |" V
    没钱怎么了。
) \" D! ]5 W( l6 C
    没官怎么了。
/ c9 D6 t( L7 W
, N  ^: o* O0 P1 ~) m* K( k    就算这些皂吏瞎眼又怎么了。
2 l; a6 S/ m( K/ L
    军中还记得花木兰！

4 \4 \) r" a8 Y# ^    .

    城门官跪下的时候，就有皂吏飞速回去回报了。
/ I( _& R0 K/ Y' T8 ^1 m0 J
$ v# R  C* j/ j' Y1 U& t$ s    这城门官虽然只有八品，却是此地郡兵的首领，手下带着一百多人，专门负责把守四门。

    切莫小看城门官，大魏的地方镇守部队晋升极慢，尤其是南方毫无征战的地区，城门官便是一地郡兵中油水最肥、最安全、福利待遇也最好的一群人。别看陈节当个郡尉，每个月的油水还不见得比城门官多。

, D1 x; V( Z6 o7 r( s$ s( j    普通郡兵若是想要当上城门官，要么就是靠山够硬，要么就是手底下有真功夫，揍的别人爬不起来，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可以被小觑之辈。

  e8 i. C4 e* x' D; H    这城门官也是从军中退下的，靠着以前老上司的门路当了此地的城门官。只是他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富庶之县，如今却也变得冷冷清清，绝没有以前客商、手工业者络绎不绝的景象。
  Z; F7 n) D' j
5 h- |# |+ `; C( k0 ~/ d    只是一来他也要糊口，二来那老上司也是支持江仇这边的人，所以有时候只要他手伸的不长，他能闭一只眼就闭一只眼。

8 I, u3 D0 [! w; a    要是钱给的够，事情又没什么厉害干系，他帮一把也不是什么难事。
, O" [+ ?( {2 a) _" X# |$ \) `3 t: X
    但前提是，不能惹祸上身。

    花木兰的威名，他昔日还在军中时就有耳闻。他东平郡的这位上官，也只是花木兰手下的手下，一名千夫长而已。
+ u& B& A$ W1 Z6 F9 |0 Q, B4 J" V
    这样的人，他哪里惹得起！
/ p) |; T0 R$ f7 E1 {7 K/ r
    皂吏们出声侮辱花木兰时，这城门官就觉得不好，因为花木兰的脸色青白的太吓人了。

7 [2 Q* h( S3 j/ H" P    他倒不怕自己日后倒霉，而是怕这些人惹恼了这位将军，让她怒而出手，那小事变成大事，自己以权谋私的事情就挡不住了。

    于是他不惜冒着得罪江仇的危险出了手，又将花木兰高高捧起，悄悄补回她的面子。这些“英雄”们都是人和人之间这样“造”出来的，他当了这么多年城门官，送往迎来的事情看的多了，人走茶凉的比比皆是，但只要人家还记得你，你就是个人物。

' b( p' G% l; V, o9 E) _    这便是小人物生存的哲学，贺穆兰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她那被军中记得、连城门官都尊重无比的场面，竟是这般促成的。

    但无论如何，贺穆兰确实踩着台阶下来了，下来的还很舒坦。阿单卓甚至已经想要原谅这个拦住他们的城门官，请他去喝酒了。

    这世上男儿最痛快之事，便是英雄惜英雄。

    “花将军，这应该只是一场误会。您身份贵重，由这些皂吏押着回去未免难堪。这样吧……”那城门官将手中弓箭往身旁手□上一扔，抱拳道：“卑职带人亲自送您回衙门说明误会，如何？”

! R6 R9 r$ w0 [+ L; V+ b9 b    o……

    贺穆兰。
5 Z  E0 \" j4 p+ B
    ……
# ~* k+ L6 O3 \9 d" V
    阿单卓。
5 p4 _3 l8 X! H  q! b# v
( U9 P0 H; ^& P  p7 ?    这么礼遇尊崇，说到底还是要再回去见那狗官？

    这和说好的“华容道义释曹操”段子不一样啊！

! q' P3 v  l' C5 Z" X4 g& Y    ***
. `. |! N; x+ ^8 i6 |  H% _2 C
/ g8 _/ h: v; o" |; E# f- l    贺穆兰和阿单卓两人策马在集市狂奔的情景还没传出几个人去，这两人就被江扒皮的人给拦截回去了。

8 s1 q/ o% v7 Q. ?2 g4 H- C. u    这让许多想看周扒皮倒霉的百姓由不得发出一声长叹，诅咒这位县令一手遮天，连武艺惊人、骑术精湛的鲜卑勇士都逃不了他的魔爪。

    只是不过顷刻的功夫，平陆的百姓就觉得他们的猜测大概是错误的。因为没有一个被抓住的人会这么……

( X) l3 S3 n5 o# ]7 B    呃……
+ l0 ]2 L9 O9 W& O  {0 p
    趾高气扬？

    那被很多百姓坚持认定成“来巡查的达官贵人”的贺穆兰，此刻正好端端的坐在她那匹神骏越影之上，旁边有步行的，佩着腰刀和长枪的城门官护卫。

- w" t! t; M. e3 {+ `2 z# x    这些门官胸前大大的“卒”字，证明了他们是郡兵而非那些讨人厌的皂吏，而他们谦卑温顺的态度足以说明马上那位骑士绝非阶下囚的身份。
& \. X; T5 K% Z* _" j4 t
  n2 a  Q: |+ S/ [3 h    这让贺穆兰“大人物”的身份又一次被坐实了。有些人甚至在考虑，是不是要想法子去搭个话伸个冤什么的，至少能露个脸面。
% h( M2 k$ y8 E& {
# @' J# v, u- _* j  x* N    万一被这位大人看中，也做个随从什么的呢？

    而江县令的那些“虾兵蟹将”，甚至连给那位大人牵马的资格都没有，只不过跟在那位大人身后的随从之后，还离得较远，连边都不敢贴的太近。
( U+ ^- v6 \4 e4 }5 A9 L0 C
    有些人开始憧憬江仇的好日子到头了。有些人觉得这大人和城门官关系这么好，又在往衙门里走，怕是蛇鼠一窝。
% ?, |6 X1 t8 F" u+ p
+ O1 V. Y4 j; m. o. o( I    总而言之，在各种形形色色的猜测下，一群百姓半是看热闹，半是想要满足自己的某种心思，纷纷跟在贺穆兰一群人的身后往衙门而去。

    “师兄，我看花施主似乎没有什么危险……”爱染穿着一身贺穆兰买来的旧衣衫躲在一处货摊后面，和身边的痴染小声嘀咕。
& t' R% c  R2 ?$ |- u( g" r5 w
6 |; |2 S" X; z8 ^; J    痴染却比他更加自在。他靠在墙边，一副吊儿郎当看起来就像是乞丐的表情，状似无意，实际上余光一直看着集市那边。

8 |3 h9 ?0 @$ @# R! |    “没什么危险，她应该就带着阿单小弟出城去了，又哪里会往回走。”痴染皱着眉头。“我们在这里再等几天，看看花将军会如何。”
9 g1 M7 [) d7 K. F
    “花施主之前好像和阿单大哥说过，说她若是去报恩寺浮屠被抓住，叫他快马去陈郡的太守府找什么人。若花施主真的陷在牢里，我们就想法子去陈郡吧。”爱染愁眉苦脸地搓了搓手。

    “我连找平陆都找了许久，陈郡在哪里？这可真要命了。”
$ W" N+ p8 Q8 H+ L& H: e2 c. n
    “陈郡在最南边。”痴染做乞丐时流浪过不少地方，“再等等看吧。情况要是不对……”

+ c+ U5 F2 D/ f# l0 ^  K" s    他咬了咬牙。
3 P2 ^- [- b$ j6 Z& u8 M" N
    “我们就去陈郡的太守府。”
8 e: X1 I6 V7 }; {: U
    .
( P' Y! K+ t3 b/ M* r
    江仇接到消息走出衙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让他厥过去的画面。
0 l5 W5 I$ Z$ P/ E: t/ f; H9 g
    不知哪里冒出来那么多百姓围在其后，就连城门官也跑出来凑了个热闹，殷勤的伺候那坐在大宛良马上的鲜卑人下马。

6 R3 }8 v( C& L" x    旁边的百姓眼睛都瞪得滚圆，就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3 c" U4 q5 P3 G0 r: a! t6 B3 Q
) I2 H  _( s4 T  o2 @/ F    偏他和若干太守刚刚从那该死的小吏身上得知了这个鲜卑人的身份，就算他想要建立起声望，此时也不敢在太守面前摆他七品官的架子。

# S" i9 d5 F- U$ [! `0 W/ \5 a, V) j    十二转，二品。
- [+ u  x# B( l
    他这辈子都摸不到边。
/ T- i% u- f% A
    所以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像是一个傻子一般矗立在冬日的寒风中。
7 l7 b- r6 u5 `
5 P, \6 L! S- h9 t    天知道他的心都快掉到冰窟窿里去了。
: H- O& V$ U9 O# ]" p
    这群傻缺！

  N! ]2 L8 X- q/ B+ Y    知道点子棘手不知道装傻把他放走嘛！
% C& I8 Y6 o8 h# L/ y# M
3 d- [$ k+ H% z$ ~* U    拉回来让他们家老爷给这个女人赔罪不成？脸还要不要了？

    那群百姓见江扒皮一没有抖官威二没有摆架子，甚至跑出来迎接，顿时个个喜笑颜开，就差没有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了。
" J7 X9 D) R+ s5 w
0 S  S0 i& u3 V( c. x    这家伙还是碰上更厉害的了！

6 y: u1 k, W3 D    只见马上那个身材修长，面容冷淡的鲜卑人婉拒了城门官的好意，长腿一跨，猿臂一展，干脆利落的滚鞍下马，转过身来。

/ U# F" F) a2 h  d8 z    江仇眼见着这个自称“怀朔花木兰”的棘手家伙，用冷漠和不耐烦的表情将脸朝向他的方向……

6 x- @. l) X8 i  Z, J* }    ……

    然后扶住额角，像是看见什么嫌恶之人一般蹙起了眉头。

    ****

    让贺穆兰头疼的不是别人，却是江仇身边那个穿着一身裘衣、带着鲜卑皮帽的中年男人。
, w2 c$ I/ ]% c" b
1 Q6 R/ B% x: y3 ~6 D' x    从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贺穆兰屡屡忆起往事时的头疼欲裂一下子又袭了上来，一个熟悉的名字也跳到了她的嘴边。

    “若干……人？”
) v5 J6 r  ^7 r. C- ~; R9 Z
    这是什么鬼名字！
8 o9 k0 @5 a  d1 d9 A5 D/ C! E
    作者有话要说：若干人是真实的鲜卑姓名，姓若干，名人。我看到的时候差点没笑出翔来。除了“若干人”这样的，还有“秃发王子”这种，简直能吐一晚上槽。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23:48
第84章  第四个伙伴（一）

    若干家族是鲜卑三十六部的大部落主家族。

    不过那是在五十年前。
! I9 w; p$ ]; |. A0 B3 r4 U+ C# `& v
    随着拓跋氏族进驻中原,大批鲜卑的部落快速的崛起,也有不少的部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迅速的没落下去,很不幸的是，若干家族便是没落的最快的那一支。

    这个家族的人有一种鲜卑男儿少有的谨慎,在那种整个部族快速扩张的时期,谨慎就成了“胆小懦弱瞻前顾后”的代名词。

$ m1 u& G. o/ m; \' @    无论若干氏以前有多少人马、多少牛羊、多少奴隶,到了大魏建立之后，他们也就只剩下不足以前十分之一的势力，以及身为三十六部贵族主的名头。
$ G; Z, O/ t/ |; ?* d5 c
    若干人并不是这个家族的希望，他只是若干家的幼子，母亲是一个高车人，并不是家主的正妻。在家族中,他身份低微、年纪幼小,要不是母亲还算受宠，怕是过的连一般的部民之子都不如。
* ?1 T7 ]/ t. ]. V
    渐渐长大后，若干人的武艺虽然不算是差，但也绝算不上好，除了吃穿用度并不受到亏待以外，并没有什么优点可以让这个渴望光复先祖荣光的家族重视的。

    所以到了十八岁的时候，按照鲜卑人的传统，若干家给了他一身装备、一匹宝马、一把武器，四个家奴和一堆粮食物资，就赶他到军中去自谋前程了。

4 U6 G% A( b& }3 o  \    除了他的起步不会太丢人以外，他以后的前程如何，就要全靠他自己。

    鲜卑的军户制度奠定了大魏初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地位，军户们从小就勤练武艺和骑术，只为了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除了一开始刚刚进入军营时的“大比”、“挑战”等制度可以让新来的军户们快速出头以外，也有专门为大族子弟、强宗后人提供的“晋升通道”。

# {$ N# j2 o' f    但若干人带来的家将太少了。一些能够看得过去的贵族子弟，至少都带上百八十号人手作为亲兵，大贵族有时候带了上千私兵随从皇帝出征都是有的，只带着区区四个家奴而进黑山大营的若干人，直接就被丢到了右军的正营。
3 A5 y5 n. \0 i3 \& [. L
" I, ?+ Y  G9 h: S8 P6 O    他所带来的兵马、人手所给他造成的优势，不过就是让他免去了在新兵营里蹉跎的时间而已。除了这一条，他之后的路，和其他军户没有什么区别。

$ ?: W2 a/ @, Q    若他想不通这点，要受得罪还有很多。

    不幸的是，若干人并没有想通什么。

    没有在新兵营里磨练过的新人，通常都很难对军营这种地方产生归属感，若真是大贵族出身，一来就地位赫然也好，惨的就是若干人偏偏是少爷的身子，破落户的命。
- v, ~7 x, K+ w9 f9 J$ ~  T; r& |. \2 [
    在军中同火的眼中，他就是那种虽然没有什么地位，但是却是从大家族里出来、狗眼看人低的那种最讨人厌的类型。

    右军这个军营，说到底就是给各种没落贵族、杂胡后裔、普通鲜卑军户等并没有势力和出身作为依仗的人出头的地方。
4 C+ g$ \( p  a# \
    和满是精锐贵族的中军不同，左军和右军，还是以大部分普通军户为主，归顺早的杂胡和没落贵族虽然也有，却实在是不多。
! _7 L, ^% A& z
    这样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地方的家伙，只因为带了四个家奴进入军中，就一下子成为了“正军”，五个人就占了半火，而且还有着特别让人难受的自以为是。
* g+ m8 k/ \* a: u
    他干吗不去中军显摆啊？跑来右军充什么大头？

    到了中军，在贺赖和独孤这些大氏族面前，看他还能不能充什么大头蒜！

/ h# @: L+ {! G$ T) c- H    ***
) l2 S# o( }* l+ j3 i' c
    若干人从小就认定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B- q) w5 Q2 d    他将来一定会是不平凡的，他从小就这么想。

    鲜卑人即使是部落主，子女也并不娇养，只是吃穿比同族家奴家将的孩子要更丰富些。他小的时候就喜欢去看家中的牛羊和马匹，甚至还放过羊，然后幻想这些有朝一日都是他的会是什么样子。

    就是在放羊中，他发现自己能认出每一只羊的不同，也能知道每一只羊的习性。他会把羊群里聪明的羊当做头羊，然后把不听话的和更不听话的放在一起，让他们互相争斗，直到分出头羊，再来管束。
! |( U+ N% z  b9 [, W
    他很热衷这样的游戏，也喜欢假装自己是羊群中的勇士，指挥羊群冲锋陷阵。
! y  K! Z) Q! L4 Z2 Y
& H3 d) l0 Q& x5 D$ W    比起学武、或者学习怎么杀人来的更快，他更喜欢这种站在背后分析别人深浅，然后一力破之的感觉。
" W+ {+ F4 f) Q6 Z1 x2 x
    他甚至迷上了汉人打仗的艺术，自己去学习汉字，又去找家中汉人的下人，问他们关于汉人打仗的事情。
+ L- c$ z, I9 i9 `" j. D' |
    汉人骑兵不多，大部分以城防和步卒为主，也并不像鲜卑人一样，以草原、平原或者其他开阔之地作为战场。

6 ^8 g2 p, Z0 n5 ]+ n2 x    这些下人知道的也不多，很多汉人根本就是一直生活在北方，连汉话都不会说，只知道一些先祖的传说。但仅仅是从他们的口中，若干人已经知道了汉人那些作战的艺术。

    阴谋、陷阱、离间计、反间计、过河拆桥、破釜沉舟，和这些一比，若干人从小那些床前故事里，阿嬷所说的“两个部落排好人马，约在某个草原，然后战至最后一人为胜”的打仗故事，简直是弱爆了。
* [1 o$ ?. c2 K; i0 h/ j- ~# `
    但他根本接触不到什么汉人的将军。应该说，如今的大魏，根本就没有几位汉人的将军。
, j$ H( o8 V# _3 J1 J: O  S% ^. |
    就算有通晓这些的将军，会教的也只会是他的大哥，若干家的继承人，而非他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孩子。
9 l4 f5 {: W& b9 n2 p! R( D
    这样的事实让若干人又懊恼又悲伤，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兴趣带来的热情会让他迸发出对这门“艺术”的狂热，虽然他没有兵书、没有汉人将军教导，但他硬是靠着自己的想象和家中那些羊羔，开始一个人想法子演练“指挥的艺术”。

2 V: U7 ~( q& r. f* Z    这样孩子气的举动自然不可能让大人当真，想到现在朝中汉臣的势力也不弱，虽然家中那个爱胡闹的幼子喜欢汉人的东西，可汉话和汉字多学点也不错，若干人的父亲也就随着他的兴趣诱导他，有时候去平城，还会给他带些汉人的书籍回来。

4 C  B1 S" `3 U    看的越多，若干人的雄心也就更胜。
) u- n, e& Q- D; E# y" X0 B' X- {
+ [0 S" p% y  }0 S0 W' N    会杀敌算什么！这世上会杀人的人一大堆。
& V5 z) S7 @- k  M4 f7 V, T" M
' D  {! `, \. o+ q8 h    万人敌才是真的英雄！
8 ^* p! P0 E* u/ k6 q% h. d& Y
# f8 `* i5 C0 [    他日后要做那样子的英雄！

6 ]: ^1 H" p7 a. }8 W) }& H; P; C    只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6 C6 Z0 \4 k$ ~8 M
. V7 f- j7 F' j- ?6 B! r1 M7 R    鲜卑三十六部的部民和奴隶，大多在拓跋氏族掌权建立大魏后成为了军户，没有成为军户的部民没有离开的，也只能成为牧民一类的身份。
4 ~  X( Q1 Q3 c
4 p5 Y9 T* w8 z! s: u    若干家的过去是很辉煌，可是若干家的现在已经没落，他们没有像其他大氏族那样通过和拓跋魏的不停博弈留下许多东西，而只是维持着能不丢“部落主”名头的权势而已。

    所以，即使是若干人的大哥若干虎头，也不能奢侈到调集家中的家将学习“兵法”，更别说家中从来没有对他抱有过什么期待的若干人了。

! K1 Z8 P* x  u2 \! I    而若干人的抱负和“男人功名阵前取”的鲜卑主流思想相抵触，越发让原本还对他怀有一点想法，觉得他也许会因为喜欢汉化和汉字有些什么作用的若干家主也失望透顶。

    在这个时代，即使是身为太子的拓跋焘也要上阵打仗，而他却只想躲在家将家奴身后指手画脚？！
3 c  X! F; I0 n' `" i
) j+ H8 D0 J0 w. P' g2 X  K$ x# `    真是若干家的耻辱。

' J5 L* g* S4 K; J% N7 J    若干人从小到大已经受尽了各种白眼，他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具备实现理想的能力。所以到他成年，必须和家中兄长一样去军中历练的时候，他没有选择去兄长在的中军自取其辱，而是选择了右军。

) k' B3 V9 W! ?$ J/ N* N7 C1 Z    右军里的人地位不高，却容易招揽。
/ ]1 C6 G- M. f
0 Y$ l4 N8 t8 _    他要钱粮有钱粮，要人手有人手，自己武艺又不差，哪里出不了头？只要到时候他在右军那种杂胡、军户遍地的地方抖一抖“若干”家的身份，想来就得到一堆手下纳头就拜，到那时……

    嘿嘿嘿嘿……
2 m+ z+ B5 D4 Y* e' {
* [+ e) d5 w8 e. q9 g$ R    “嘭！”

- v: @8 W( G& R, N    一个满身肌肉的鲜卑军户一拳打的他鼻血直流。

    “夫蒙胜！若干败！火长是夫蒙！”

    我擦……

3 V3 d1 B. B& Z0 ?7 I7 K' }4 k    说好的纳头就拜呢？
8 w! I( d& o, C. |/ C, l5 T+ I
    一群都没有良师悉心教导的军户之子，怎么这么强？

4 a: T& G5 q7 m    若干人倒在地上，无力地闭上眼睛。
5 \2 Q( {5 f1 l3 D9 v6 P$ X' N
    自强之路走不通，看来……

    只能靠智慧和毅力出头了。
" w- \( Q$ \6 y# {* k- k( ^
    ***
' I9 b) J2 y0 H- t% x5 P! O
    “我在家的时候，这种东西都不会吃的你知道吗……”若干人一脸嫌弃的接过家奴送上来的吃的，囫囵的随便吞了下去。

* N7 ]& B2 A( c6 f& i  J    “给这种馊食一样的东西吃，还要让人打仗！”
/ Y% \, f% X/ P; U3 n
- Y  J! |# V+ B) r    “爱吃不吃！”若干人那火的火长瞪他。“我们军中有个叫花木兰的家伙，曾经被火长刁难到两天都没吃到东西，照样上阵杀敌，斩获数十人。军中能让你吃饱就不错了，你要受不了，带着你的家奴换个火待去！”

& A4 S5 K4 m' H) G: Y    看他那副倨傲的样子！谁请他的啊！
: [) h5 @7 _4 N3 V, H9 S
$ i1 H# X* n$ n' |" Y+ e% k4 n5 ]9 J    若干家，都不知道是哪个地方来的土鳖！

6 p. `% I$ A) D+ x    这就是若干人第一次听说“花木兰”的名字。

* @! n1 K1 Y; B- r: }    先开始他以为这个“花”是“贺赖”家的贺。后来仔细一想不对，若是那个贺赖家，哪怕是个家奴，也不会有人刁难到不给吃东西的地步。

. ]  M! r: n, r! X, A4 D8 T    军中不似其他地方，不给你吃饱肚子就去打仗，就等于是赶着让你去送死。遇见这样的火长，已经不是能用“恶劣”来形容了，甚至可以用“恶毒”这种话。

- P. R: q. G/ a) p2 F% C! Y    第二天若干人留了个心，在操练完毕后，和一些稍微有点熟悉的同军之人打听了下花木兰。
- o7 L; [) P3 W- {& x- U
    虽然有很多人不喜欢若干人，但还是有不少人和他维持着交好的交情。
% u5 m) {4 p4 Z# D# b; R$ T0 }
* ^5 S2 n$ A1 i8 v    他带入正军的武器装备和衣着用品等物都比许多普通兵士的水平高出一大截。尤其是他那把“寒月戟”，戟这种武器难学难用，又很花费铁匠的功夫，所以一般只有富裕人家才会学习。

3 b; l* {5 B5 M: e9 _1 {    不说他自己的铠甲装备，就连他的家奴，也个个都是膀大腰圆、能打仗又忠心的那种。战场上有时候你遇了险，身边有这样装备精良又有护卫的人伸一下手，说不定命就保住了。

    所以当他去打探时，不少人就把自己知道的花木兰告诉了若干人。
3 e: w9 X% S4 Z9 }  x. b
" @0 _5 Z7 p7 I! R. ?+ I- c    “你说那个花木兰啊？哦哦，知道，黑营里出来的，原来是跟着突贵将军的，突贵将军死了以后，就被现在的将军要到了帐下。不过听说和同火关系不太好。也是，后来的，又有那样的名声……”
) L1 }: D7 K) U5 n5 g6 j
, p- ]" ?$ m! Y& \! a0 W    “什么名声？”若干人听的仔细。
; E; e! V5 T7 S; h% J/ w+ g
    “这个花木兰啊，怎么说呢，有人说他是个胆小鬼，也有人说他是勇士。听说他射箭的距离有一百五十步，而且箭术极佳，又会打仗。照理说这样的一个人，出头是容易的很，可他不爱打仗，也很少主动追击，每次和柔然人交手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驱散了就行。”
/ P% ]) c1 ]" I# |, Y  x" j0 R
    和若干人说这些话的兵士语气也惋惜的很。

    “像是这种人，主将都不喜欢，太拖累士气了，和一潭死水一样。听说上次追击逃兵，他还挡了同火的人去杀柔然死营的奴隶，被同火的在教训呢。真是的，我要是有他的本事……”
* h1 A: @7 E3 }$ z1 i$ y5 k% N
    那人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若干人却已经走神到其他地方去了。
6 i* k; b7 Q" Z; b0 w; m
    很能打，能射箭，不会主动追击，没有进取心，被排挤，没饭吃……
1 Z/ `( x0 N, L7 Q0 J0 r
    啧啧啧，怎么听怎么觉得……
* u0 P8 \9 ^3 E6 `
    这么适合当护卫的人……

    这就是上天给他安排的忠心小弟啊！
+ p9 x& M# n$ D5 X9 {
    .
: j0 b8 G. b; ~3 P( O0 i
    花木兰第一次见若干人，正是被火长排挤的连饭都吃不上嘴，全靠旧日同火偷偷塞上一点果腹的那段日子。
$ I( p( O3 R: P
    这个穿着一身贵重的铠甲，头发梳的冒油，看起来如同走错了地方的贵族公子哥，带着一大袋粮食过来找她。

# f( H5 S. N. T- I+ Q    “给你这个。”
' V1 b, K9 c1 }4 X/ M' A2 y/ [9 F
" J  A3 H6 x% O$ s& ?4 b    那鲜卑公子打扮的男人将一个口袋丢在她的脚下。

4 B% J1 v' m5 L. L8 m    “听说你一直饿着肚子？饿着肚子太难受了，你吃吧？”

( _2 j4 ?. D' D; y' t& D7 Z    花木兰原本蹲在地上擦皮甲，听到他的话，再看了看面前的口袋，忍不住低头快速了扫了自己一眼。
2 e- @! p# ]9 e+ T
    她原来已经饿到面黄肌瘦的地步了吗？
0 X0 @# N& q( U6 }) H
    饿到蹲在这里都像是乞丐的样子？

    “你是不是觉得很感动？啊，人家说英雄惜英雄，我一想到有这么一个勇士在这里饿着肚子，我就忍不住想要多管闲事。你是不是被同火欺负了？我自认在右军中还有些能力，要不然，我想法子把你讨出来？如果讨不出你来，那下次作战时你就跟在我们后面吧，那种只懂得陷害同火的火伴有什么好跟的，我这火里全是我的家奴……”
9 y+ H8 i+ Y7 j2 [
    若干人刻意忽略了自己也只是个普通士兵，而那个火里也不是全是他的家奴，一鼓作气的夸夸其谈着。
' c- h* L8 i4 O7 f$ a8 U
8 H# w$ O- e5 f0 F/ z    “我进军中的时候带了不少粮食，别的不说，至少吃饱是不成问题的……”
: h' t- b0 [; o1 R* }# o
0 c8 c8 Y; a0 F" v! b5 `* a- Z    巴拉巴拉。
# K+ K/ A4 I. ]: c! g
' v- [2 \; N' z8 O    “你这样的本事，再配上我的才能……”
4 {/ Z# L, @3 F" e5 r9 n
) U+ p4 _- c4 z' f    巴拉巴拉。

- B, p1 y; z4 E    “我可以把家奴身上的盔甲衣服给你穿，我有四个家奴，他们穿的都是高车铁匠打造的装备，你那些衣服只可以挡挡流矢……”

    巴拉巴拉。

5 w+ |/ y# X" x; l    原来是个疯子。
. R5 N$ g( y" N' }4 A' ?+ |- R
    花木兰露出了个了然的表情，继续低下头擦自己的皮甲。

2 e' [' u: }* C0 Q( v& ~$ ~    放弃用忠心于己的家奴，而去招揽一个不知道深浅、毫无交情的人做他的手下，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8 W1 ~4 [% k$ B$ j6 R" T6 `    若干人巴拉巴拉说了半天，却发现正在交流的那个对象一点声息都没有，待注意一看，人家正埋头擦着自己的皮甲，对他的言语和粮食袋毫不感兴趣。
" e+ c6 ^9 ~4 s5 b' L$ g
    “你……你耳朵不太好吗？”

- c% B* c, R) {4 F/ g    若干人露出一个可惜的表情。

1 `; `( _% l: J- n9 j/ A* Y    花木兰擦完了皮甲，抬起头。

    “你是谁啊？”
' {- u1 m$ T; d3 ?
# a& K" t/ {* c$ v5 I    你是谁啊……

    你是谁……
0 H; G' @7 r) g7 ?( A( u& T
8 N. P, x( c3 n    他他他他居然忘了说自己是谁？

: H: {7 ]0 Y2 W( b0 B    一定是太紧张的缘故！

  \0 q9 Q% v9 I6 G0 j    “咳咳。我来自鲜卑三十六部的部落主家族，我是若干氏族的若干人。”
$ S0 ]" V, O2 f+ I# v3 K5 C
* }  L3 d5 V* [5 p. X  W) N. P    一说到身份，若干人的脸上全是自豪的表情。“我是部落主的后人，家中牛羊上千，奴隶成群，我……”
5 d5 C2 k$ C! D
    “若干？是一百年前出过一个叫若干洞的勇士的那个部族？”

% B+ i! i5 c5 h' r    花木兰没事喜欢在家里挺阿爷讲古。花家祖上是鲜卑三十六部贺赖家族的家奴，对其他三十五部的历史也知道不少。这若干氏族百年前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大部族，不过由于数代家主都极为保守，渐渐就没落了。

    若干人一听花木兰随口就能报出自己先人的名字，顿时更觉得这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勇士了，当下王八之气一震，挺直了脊梁做出一副豪迈的气象：

$ }" V9 p' A4 X9 ~    “不错，家祖就是……”
6 F( w; c% ^+ q1 v( F2 V" Z
5 N3 c' i' X6 N- g2 g/ U7 {7 p    “若干家还有人吗？不是听说已经破败掉了？”
3 j2 X5 @+ P% w: y$ l
* g+ }3 i+ _0 [1 Q    “咦？”
0 Z& U# Q4 G7 E2 Z% N( y. {. U
' }  d. U1 @( L3 q( i    若干人的脊梁一缩，王八之气也荡然无存。
; Z6 P5 y9 o' H/ p$ [! D" @
( q  b" A( k& n3 \    “若你真是若干家的人，那就不对了。你家现在日子过得也不算宽裕，何苦要拿家中的粮食出来糟蹋。”花木兰抱着皮甲站起身，“你不必担心我到底吃些什么，横竖我最多再熬一段时日就能再吃上饭了。倒是你……”

) |+ M$ y) D( `2 j4 p) V    “我？我怎么了？”若干人傻愣愣的跟着花木兰学舌。
( O2 Q  ]3 F+ v% V6 K* q
    花木兰摇了摇头。
5 _2 X3 T" f, x1 q  N7 O3 S7 N
    “你还有四个人要养，等粮食吃完了，该怎么办呢？你应该多想想这个啊。”
5 ~0 w6 w3 `% H" N4 d
    若干人呆在那里，直到花木兰离开了，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 O' j: ]9 b8 _2 G! c$ W
, ~! ?3 L6 z. \1 w4 B    “你是谁啊？”

    “若干家还有人吗？”

    “糟蹋家里粮食。”

( @' c* a$ g3 [; t* \    “等粮食吃完了怎么办呢？”

    他他他他他……
$ u* d( R# w% d' i4 K1 d  b8 m- e
- p* S6 ~3 @; o9 s    他居然敢瞧不起他！
$ H# e5 o: O8 O8 m
    男儿功劳阵上取，他粮食吃完了，当然是去阵上拼杀，以敌将头颅换之！

8 _9 O& p, F0 B4 T; C" }; c; u    这花木兰，都混到饭都吃不上了，还这么傲！
0 ~. r, f. R9 c" c/ ?, A* D$ }
    唔，是不是他不够诚心的缘故呢？大哥说汉人求贤，有时候要去三次才能见到别人的面呢。
3 c# d4 i3 ?! N. A+ [
    明天继续努力试试吧。

    第二天，柔然的小兔崽子们又来犯边。
' u, `/ j5 L1 }: G; N
    黑山沿线拉的太长，敕勒川里又有不少牧民游牧，柔然人习惯了劫掠，动不动就会来骚扰一番。
0 c5 ^* u$ `+ h' w# d7 `" n
    黑山军营里的人经常戏称柔然人名为“蠕蠕”，其实却是野狗，欺负欺负兔子可以，一见到野兽就跑的无踪无影。
1 a% i+ G3 U8 Z, H: t5 `) c
    若干人和“蠕蠕”们交手过三次，每一次都是还没有白刃相搏对方就已经抱头鼠窜了。他们追赶对方就如同追赶丧家之犬，除了得不到人头和战利品比较可惜以外，其他方面都很满意。
" J: c9 Y  d0 l  V. `6 [& `3 _
    若干人既然已经想要花木兰“效忠”于他，自然在出阵时十分注意花木兰。这个男人身材并不魁梧，出阵时腰上挂一把长弓，背后背着弓袋，手中还握着一把普通的长矛，看起来就像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士兵，丝毫没有其他人跟他说的那种勇猛模样。

    可一旦到了战场，花木兰的气势就陡然一变。
/ g* j5 [4 w' H+ c: @
2 d- Z/ ]' V; d* }* ~6 E/ R& d- D    什么叫做“孤军作战”，什么叫“箭无虚发”，他甚至不需要同火的协助，一个人就能杀的柔然人丢盔弃甲。

    在他身上看不到鲜卑人的狂热，也看不到汉人的稳重，仿佛他来就是为了完成一件差事，差事办好了就可以回家似的，同火之人杀的兴起，他虽然也会射出箭去出手相助，却不会去割地上的首级，也不会跟着同火一起追击出去。
  e' T& K$ C; J, i3 u2 K  r1 k
    “主人，你要小心！”
) h: w" W, N5 K6 _( I
    一个家奴用盾牌挡住了一直射过来的流矢，大声叫道：“流矢到处都是，您这时候发呆很危险！”

    流矢这东西可不长眼睛。曾经就有自己的同袍射箭时不小心手一滑，把自己人射死了的故事。而这些可不仅仅是故事，那穿梭在战场上的箭，很可能射中敌人，一不留神说不定也射中了自己人。
) p6 S: i% S: _& M( ?7 I
    “我没发呆……算了，和你们这些家奴说不清楚。”若干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渴望起来。

8 s; T! x+ k6 O, A8 G) Z# \    家奴算什么，若是得到了那样一个同火！

    不，若是得到了那样一个部下……
: S+ A# v% F# c9 g1 r# Z' q, w
1 }. w4 _. d7 ?9 R% }) }    箭术了得，近战亦可，不抢功劳，也不出风头！
- x4 a  j" ?6 m+ E: n  G. o2 ~
    若干人神情狂热。
  q( c6 {9 \' e* i3 ]  T) T
" |; T$ t" [, _! b    他一定要知道他想要什么！
& k  {3 g! f! }6 c- ~! |5 u3 h/ ~- x7 G
    他要把他招揽到麾下，最不济也要成为朋友。

4 \6 s* P3 g% I% s# g    男人嘛，想要的无非就是宝马美人，金银财宝，或者能够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就算花木兰再没有进取心，也会想让家里人过的舒坦点吧？
0 h; V$ m, S+ X' v
2 O7 {/ L9 ]! G& V$ j    这样一个人才，却没有几个人发现他好用的地方，岂不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吗？

    现在，将遇良才，他又慧眼识珠，就看……

& u; L) L% i+ N/ d    ——他身在中军的大哥能不能赞助一点了。

& c- z# I7 h$ S9 u7 k  h    ***

    “花木兰……”若干人自从注意到花木兰的骁勇后就经常往十九队的百人队里跑，四处围追堵截花木兰。

4 C% a2 P) w' d9 `    花木兰也不知道这个没落氏族家的少爷为什么一天到晚缠着自己，若说他要招揽吧，这态度与其说是招揽手下，不如充满着一种“我很欣赏你你来跪舔我吧求你跪舔我吧”的诡异气息。
. W6 S" t$ W. k- `4 I' ~9 o& g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无意效忠任何人、任何家族。我花家不做家奴已经很久了，我为何好生生军户不做，去做你的家将？”花木兰被若干人的紧迫逼人逼的也很反感，脱口而出道：
6 L0 X; B: D8 T3 S- ?( D3 A
' y3 I! e3 Z+ W, C5 K% I    “你军功甚至还没有我高！”
; C! h+ ~/ F5 F' L, @3 ~" S% Y
    她早就一转了，离二转也不远。可这位少爷，连斩敌十人的一转都没有，倒是他那四个家奴个个都杀敌不少。

- r" r4 S7 L' y5 a7 H$ O8 T$ ^6 ^# x    这样的窝囊废，真的适合来军中吗？

3 ~1 D: c: s! @: p4 n! j    “军功这种事，不能光看杀敌数量。”若干人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我不会把我的脑子费在这种砍瓜切菜一样的杀人上。我是一个将才，将才你懂吗？排兵布阵、用兵如神，那才是我的追求……”
& H- b, }4 m6 X6 O
    若干人的脸上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而你，就是我那阵法的关键人物……”

$ ?1 ]# z0 z  F    “四个人的阵法？”花木兰叹了口气。
) A; e% u4 `4 U9 t3 A  M- q7 V
    她怎么就被个疯子缠上了呢？

    “呃……现在我虽然只有四个人，但以后会有更多人的。你看，我虽然只有四个人，可是每战必胜，这岂不是表明我很厉害吗？我说……”
; V7 H4 M* H! _
    “躲在家奴的身后摇旗呐喊也叫厉害？”花木兰翻了个白眼掉头就走。“就算是最胆小的将士，也是要直面敌人的啊。”

    “花木兰，你不能瞧不起指挥之人！我虽然没有那么武勇，可是我真的很会指挥，喂！你别走啊喂！不能追随我，和我同火总行吧？我说真的！花木兰你别跑啊！”
' K' A" L0 q" K$ M
4 F' K6 i9 r# {: J, G    若干人拔脚就追，无奈花木兰已经怕紧了他，也跑的飞快，没一下子就没有了影子。
6 L- r5 }6 i/ F  @& f* {
- r3 x/ a; K, R6 ?    “我……哈……我……”若干人累的半死，喉咙像是火烧一般的疼痛。“这人怎么练跑都比别人跑的快……”

: J/ \" j) X& s2 t    他有些沮丧的望着花木兰离开的方向。
( F/ J" \6 {2 O8 s' Q1 V; h" B
    “我真的很会指挥的。”

1 J  C. |$ F; _" @0 V+ g    .

  ^% M" m! J9 I: U+ w    “人一，守好后面，人二人三，左右翼。人四你护好我，你是短刀，不能远攻，若一旦被打下马去，立刻退回人二人三的范围。”
" D  ~4 O! O* ^- N; h0 s+ q
    若干人看着前方的黄烟滚滚，腿肚子也有些打颤。他在军中数月，从来还没有遇见过和柔然人硬碰硬的时候。

    这些胆小鬼从来不会和人硬碰硬。

$ A+ J  B6 |* C    除非他们发现自己人数大大的多于别人。
" q- `3 Z: m4 o; ~# K
1 W! P* j3 k# r0 G    想到这里，若干人脑仁子都发疼。他就算再怎么会指挥家奴，那也只有五人。他骑着马，朝着身后几个火伴奔去，径直插到他们之中，快速地说道:
0 I$ E7 }( |+ U9 T. K3 b7 g0 V
    “对面来人不少……”

    “眼睛没瞎的都看到了。”一个火伴没好气地说，“你不该躲在家奴身后发抖吗？跑到我们这群穷酸之中干嘛？”

) E) o# D$ R' Y4 n5 G# r" b1 R    “黄烟尘头直上，这说明他们并不是长途奔袭而来，否则他们的马匹和身上应该布满灰尘，烟尘四散才是。现在这种情况，一定是柔然人在附近早有埋伏，我们正好倒霉先踩了他们的埋伏圈，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应该先撤退以等援军才是。”
+ e& ]& C5 P, \0 y% T
0 H! C& g; f4 V0 A2 B6 p( O5 J1 Y    若干人假装听不到他的讽刺，态度极为认真的说着。
6 q. y* a9 `: p4 R1 g3 z1 _7 y; y* O
+ a0 o" p/ F& I% V    “得了吧，上次你说蠕蠕身上并无负重，应该是想抢一把就跑，追击无碍，结果呢？那支蠕蠕个个悍不畏死，根本就和普通的蠕蠕人不一样，搞得老子兄弟几个差点交代在那里！”
4 n% c, l8 i. g1 N; J$ K  k% @
8 ?& S/ k$ @/ [! q2 j    “所以那次我才说领头的蠕蠕一定不是普通人，应该拼命把他抓住带回去审问才是啊！胆小怕死的蠕蠕突然为了保护头目而拼命，这不是很奇怪吗！”
# g4 j& m# T; Q& ^. ]
8 E) R+ B7 |- i- t9 R1 e! A    “你少来，我们十个人对几十个蠕蠕，还都是拼命的蠕蠕，谁知道抓到了是什么人，我们又要死几个？到手的军功才是真的，那些都是虚的！”

/ _% \2 W, U# y9 [4 b    火长一说到上次就吹鼻子瞪眼。

) e0 R' G# f: M9 Y: C    “这次真的不太对劲。要不我们去和后面的部队通知一声，让他们火速来援？”若干人心中不安的摸着马的耳朵。战马的耳朵不住转动，动物的预感往往大于人类，它们也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不对了。
. O6 @2 h7 ~4 [% o
( z, ~0 b9 h7 E5 L/ @    “你是谁，我又是谁？你要撤就自己撤，老子是火长，要下令全火擅自跑掉，百夫长和副将第一个砍了老子。”那火长对他的结论嗤之以鼻。“你就是心太多，不过是个普通的卒子，一天到晚操着将军的心。副将命我们在此地拦截劫掠牧民的蠕蠕人，你听命就是。”

    若干人捏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控马就走。
+ s  C( S! X9 E/ z7 c& T# J
    他能听到背后同火嘲笑他的声音、嗤之以鼻的声音、以及各种对蠕蠕人卑劣胆小无脑的蔑视。
7 B  q, [# c0 K
    不该是这样的。
& K9 u0 S: B- x2 c
    他想象的从军生活不该是这样的。

    他要证明他们都错了！

    “人一人二人三四，跟我离队。”

, X. g) [/ X7 |7 L    若干人看了看前后左右五六百人的队伍，再看了看远处的尘头，将牙一咬。

    他家虽然没落了，草原上养着上千匹马还是有的。上千匹战马奔跑而起时的尘头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根本就不是以图掳掠边民而偷偷摸摸南下的样子。

    斥侯还没有回来，火长也不肯信他的话，他劝不得别人，却不能把自己也交代在这里了。

4 F7 w- |* p) l# N( H$ r$ m; X; b    他要回后方去，自己去找援军！

/ z3 c8 U) T- s    若是找不到援军，他就去找副将、找主将，找其他人！
' u- u1 u8 `7 X1 c: m" ]1 s- P
    “主人，今日点兵下的命令是守住黑山口……”人四看了眼若干人，发现他脸色难看的很，渐渐收住了声。
3 y. T) ?' x3 E5 q" u1 C- U) ?/ @
2 Z" j" R( ~1 D8 i- x. ^) h    “黑山口守不住的。”若干人一夹马肚。

" |& G# d4 V8 {    “至少这里几百人守不住！”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23:49
第85章  第四个伙伴（二）

    “火长，若干人掉头回去了。”同火的火伴有些不安。“你说若干人说的有没有可能是真的？”

    是真的也要当假的。
0 V0 O4 t- N5 t: Y1 y
    这时候动摇军心,他们这一火都要被杀一儆百！
" I' O! ]' ]" ?
    “就他那个傻子,在家里被人伺候惯了,懂什么打仗？”火长夫蒙“嗤”了一声。
2 G* G& U' F* N4 w
! G/ f5 u! Y( ]+ J    “副将叫我们守住这个关口,就算来的敌人多，我们也只能战至最后一刻。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命。”

    夫蒙看的开，也不如若干人想的多,所以反倒能安心等着柔然人来。

$ K: Z/ S1 G! t; _7 k3 V    他也没有阻止若干人乱跑，若是真是他说的那种情况,他们这些小兵回去请救兵一点用都没有。反正他再怎么也是个贵人,说不定真能请来救兵呢？

8 A$ D: G/ e; R% D6 \5 @    希望他猜的情况不要出现吧。
$ Q3 e2 d/ c3 G# \( U
    .

    若干人没命的赶马,朝着军营的方向奔去。他不觉得自己的猜测是错的，柔然人沿着黑山一线往南劫掠,难道就没想过可能会有人拦截？
) t* Z; N: r. Q& g
    听说柔然如今的王子吴提甚是狡猾，说不定就是他定下的计策。

9 x  |) Q, V# H8 H9 Y6 l& Q' n    若干人的马奔的极快，他父亲只是送他去军中谋前程，却不是送他去战场送死的，所以马是宝马，甲是宝甲，武器也不是凡兵，不过是片刻之后，就碰到了一支回营的部队。
2 O" u" `! n' r5 d
    “报！有敌情！”

2 `- d4 R  o) d' L    若干人声音叫的响亮，穿着又不俗，身后还跟着四个彪悍的随从，没一会儿那支队伍就驻马不前，听他说明原委。
3 B% F, g6 I$ E# f( W# v
    “你说前面有埋伏？”那主将蹙了蹙眉头。“你可看到有多少人？”
/ \# Z5 I" Z8 k. e/ t
    “末将来时，柔然人的部队还有一段距离，是以……”

8 R$ V* f) y) [  n& I* K    “你都没看到多少人，怎么知道会有大军埋伏？”
6 w+ ~2 A: k1 F/ w: Q  P
    主将脸色难看。

9 D, o8 b0 D, S& K4 \5 I    “难不成会未卜先知不成？”
; ?& V8 p- f$ t8 x6 F! @+ O# E
4 `) {! k: B$ a- k' T    “不是，那远处尘烟之上……”

1 @  |" m& `6 l6 e    若干人将自己的见闻和担忧说了一遍。“是以标下觉得，即使那不是埋伏，人数也不少，还望将军去前方看一看，若真有敌人，也好多得些军功，若不是敌人，无非也就是白跑一趟……”
2 |3 x- j7 J1 g1 L& I
    “你小子真有意思。”主将扫了一眼他的衣甲，“姓甚名谁？”

  s  @: f* Q2 Y% M    “标下若干人，三十六部若干国之后。”他沉声又催，“将军，不能再拖了！”
6 J/ G+ A, N# z! X: D
    “若干人，你可知若有军令在身的部队，其他部队不得干涉？若是我去了，你那军的将军以为我是抢军功去的，同僚之间日后就不要相处了。这时候又不是酣战求援，我去了就是去救急的。只凭你的猜测……”
0 Y0 O) y3 V, d2 k! U3 |" d
  {; e% e; j: R% s3 x" V    那主将也知道若干家的来历，听说中军有一勇士如今真出名，也是姓若干，怕是和这家伙一族。
# F% \5 ^0 \; d1 G
    只是那个进了中军，这个进了右军；
: h6 c* [3 q" l  p/ x7 Q0 b4 ]
    那个红的他都有所耳闻，这个听都没有听过……
  ~+ O$ @. m" R; S
0 l5 s. o' T6 _+ r2 \8 b    是什么样的货色，不用想也知道。

+ p1 m: q6 ^" C# @" g( a    什么猜测之类，怕也是揣测，当不得真。这小子想军功，却要拉他们做垫背的，不好不好。
: `6 j$ R  d: w( T& m5 q  h
) r2 W. d9 o3 M& a" l    所以那主将好言和若干人解释一回后，又率军回去了。
3 {' P' |0 O3 G/ Z7 t
% j7 ^" W. N7 t! h& E" j    “我*&*&%……%#%！”
% D5 X% s4 K0 V
    若干人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

    “见死不救，什么人！”

    “主人，现在怎么办？”

  ~; S( b( i( w( _: b' I    人一人二傻了眼。

- `6 S' ~; `+ j7 k: ^    在这里耽误这么久时间，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

    若干人第一次感觉到一人之力的渺小。他甚至连火长都不是，也不是什么著族大姓，连说话都不会有人听。
2 I4 w. x  m. J, Y' ?
    他还想借这次机会建功立业，成为英雄呢！
6 l+ W/ w5 F) n* @" ]
    “走，回去一个个找！”若干人赤着眼，“找到能求援的队伍为止！”

    ***

    若干人在回程的路上遇见了不少追击黑山一线柔然骑兵的队伍，但愿意和他一起回去救人的，几乎没有。

    有一个副将愿意回去看看，但也只是派了斥侯，若真有柔然人埋伏，那几个斥侯也只能看看热闹。
) m% ]& X/ Z+ x) W6 ]$ C
( A" q8 }& {( R( {) R    这样的结果让若干人失望至极，他一路受了不少白眼，又以为军中听到有人遇险一定会立刻救援，却没想到大家对“军令”如此惧怕，居然会因为担心违抗军令而见死不救。

% q! Y  Z6 [/ C    渐渐的，他都要靠近大营了，终于看到了一支部队。
# n; V* M& h* i9 r9 ~6 n
  G& n" f' K4 i) f. L: s* a    旗色青绿，这是护军的旗号。
0 V0 o7 j; d( Q5 l, [& @8 f/ E
    “护军……”

    若干人升起一丝希望。
+ ~# K' ~8 @9 P3 h  V6 X0 E
! Q+ \" P7 ]7 {    “我们去那边看看！”
7 P3 C, {7 O( B6 ~$ ^
    护军的主将正是王将军。他在听到若干人的来意后，点了点头，说了声：“我知道了。”

    就在若干人一颗心沉了下去，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王将军又开口：“全军调头！去黑山口！”

& d7 I# p% I$ g    ……
. A; K' J, r" V+ f8 T& I6 v
    若干人惊讶的张开了口。

# z6 R8 r: Z+ f9 p4 _" e  z    “这位若干兄弟……”王将军的笑容此时是那么的让人心中一暖，“我们要急行军了，还请你在前方引路。”

; O5 k% N2 k' Z6 r1 M; p; K    “是！”

, F( \  T; Y. x% ]; t+ [    若干人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 z) v! S1 i% ~4 p' ~; P9 o+ D    他一擦眼泪，有些尴尬地又应了一声。

9 m( @" Y& V8 Z6 w* u    “是，标下这就去！”
" Q2 m) s/ u6 \2 E% C
    王将军去了，但来的太晚。

- ^7 \, \' m8 }, l    正如若干人所说的，看守黑山口沿线的右军将士遇见了柔然从这边突袭的队伍，他们相约在这里汇合，然后再一举绕过黑山口前往东南方向的敕勒川，去劫掠牧民。

' s4 r. h' F, _/ }9 D- A' Y    这一支队伍原本是想以逸待劳，结果却正好挡了柔然主军南下的队伍，被碾压了过去。
6 L# C: H- p$ X4 u' r+ @( b" r! @
  [+ X3 ~. k+ z7 Z/ c( F+ S    等王将军赶到的时候，若干人的队伍已经全军覆没。
  n& o$ y8 S/ b0 V# m; Y: ?& y
    柔然人根本不会留下活口。
) o+ n  A* d# d; A/ S
# A4 l& x* r+ }% w5 ~; m    敕勒川四处都可以离散，柔然人擅长化整为零和化零为整的作战，一旦突破黑山头，在茫茫草原这种没有参照物的地方，几乎就是抓不到踪影了。
; ^4 _* Y4 [! q+ g# R4 C( U6 Z
    若干人知道自己可能来晚了一点，却不知道只是这半天不到的功夫，整个黑山口片草不存。

, H$ Y6 o$ K# M0 E    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了一地，根本就没有人的惨叫声，连马嘶声都没有。柔然人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
5 K/ Y% t( u6 ^# p
8 u7 z8 p! v" `$ E    许多鲜卑勇士被扒的连亵裤都没有留下，因为很多人有把值钱东西缝在亵裤里的习惯。许多尸体像是被扒光了皮的羊一样光溜溜的丢在那儿，该感谢这些柔然人没有砍掉他们的头颅计算军功吗？
3 Z2 I5 I, w( {$ ~
2 H  Q8 c9 P6 j) l8 s: o' N" r' Q8 B, U    他们大概是想大干一场，多抢些东西吧？
0 _  }" v0 \! b: j/ R! [% _$ J
: l4 I3 Q7 Q+ _3 \    妈的！他们是觉得砍掉这些人的脑袋既费时间又占地方？

; D9 Q  w$ q: X3 r) ?* d9 n$ X- _    他该直接去找王将军的护军的！

    他该直接去找王将军的！

) g% Y  P" M! E) S; n6 O0 B/ ]    啊啊啊啊！

    他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时间！

    “啊啊啊啊啊啊！”

! D/ n  S0 A4 ^' k$ J( w    若干人捂着胸口跌下马来。

    ***

! u- h% r/ |- e9 U! t$ R2 k0 M9 S    花木兰的日子过的还是那么惨淡。每天饿着肚子到处找东西吃，有时候旧日同火要出战，她就不好意思去找他们接济。

4 g. d$ x" i; |# c; a1 Y7 y    打仗太消耗体力。原来她在家中不过一碗饭的食量，到了军中也成了两三碗。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有连续吃四五个胡饼的时候。要知道胡饼比人脸还大，就算是每次酣战后吃那么多，也算是骇人听闻了。
! c, P3 {' Y. M
    所以她经常早上起来浑浑噩噩的，全靠喝凉水顶住。白天操练又多，她连走路脚步都是软的。现在的同火大概也有看不下去的，偶尔会偷偷塞点东西给她，让她不要记恨现在的火长和他们，但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饿极了的时候看别人吃东西，甚至有不管什么军规戒律强抢了别人东西吃的念头。

    她大概理解那些大灾之年为什么会有人为了一口吃的去造反、去做一些可怕的事情了。人要真饿到一定地步，真的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1 t, h6 I  j  E6 f+ p, P, F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有些想要去找那傻帽的冲动。
5 F' \# _' O; }# C+ ?9 B  l
    ‘管他是不是想招揽她，先混点吃的吃饱肚子再说。最多在战场上多照顾他一点就是了。’

6 `8 ^) ]  T2 \    ‘反正他又说了只是想让她当他同火，若他真有本事把我要去，我也没法子阻止，是吧？’
/ {! u4 S( a1 @# F
" i' ~4 B) {' d, T6 m    ‘不行不行，那是骗人家东西。花木兰，一点点饿就让你这么卑鄙了吗？你不是想好了，堂堂正正参加大比，然后离开这个破地方吗？’
1 @, _3 [% A) O( B6 R  d4 ~
8 P5 {1 a9 d( \% V    花木兰在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挣扎后，终于还是一边喝着凉水，一边抵住了自己可耻的想法。

3 w- U% B! o! p* p    她本来就没有要“投效”那个人的想法，何必要骗人呢？
; C1 {5 Q$ n' M7 k. A$ k
- E) p% d+ n* W# T  A1 M0 c    当夜。

' d( L9 J/ G8 i( ?3 o8 `& X    “我说木兰，你两天没吃了怎么没找我们呢！”杀鬼和胡力浑今日也参加了出战，回来后就来找花木兰。

    听说他又喝了一天的水，两个同伴都是又气又惊。

    “妈的！老子找堆人晚上偷偷把你那火长套被子揍死算了！后天轮到你们队去敕勒川巡边吧？饿着肚子怎么打仗呢？我说你别给莫怀尔家寄东西了，把那些东西换吃的吧，别管会不会贱换了，填饱肚子活下去才是正经啊！”
9 n/ q4 S$ R; @/ ^+ U3 B6 m
; ~" Z" X2 ?6 h8 F    杀鬼脾气要比胡力浑、死去的莫怀尔都烈的多，气的满嘴污言秽语。
4 Q5 _+ ?- D/ q! P  |5 e- @# ~# F
9 T" p, p5 W& V! B! q    “实在要熬不下去，我会的。”花木兰可怜巴巴地看着两个同火，“你们一块饼子都没留吗？”

/ e# i  [1 v; y3 J    两人摇了摇头，脸上全是不甘心的表情。

    “今天急行军一天，没有开火，全部都在路上吃的。我们下午才回来，北面出大事了，拉了我们巡了一天。”

    “咦？”

    “你还不知道？”
4 O: b" }' _1 {* u8 [! I  g
    “太饿了，不用动的时候就躺在帐子里省力气了，没出去听什么消息。”花木兰也无辜的很。
3 E- q) Y7 I& L* X
    “右军被灭了五个百人队，死了四百多人。柔然人从黑山口突围进入敕勒川了，现在踪迹不明。死的是苟将军的部队，听说倒霉正碰到柔然人在那里会合，一个照面……”
4 s# k3 W# e6 I4 _. j+ g* m
" X  j& R2 F. o    他叹了口气，“听说柔然人连马都拿走了，什么都没留下。”
' v$ J* ~2 a( B4 H
    军中最怕的就是物资全部被掠走。这些柔然人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能长途奔袭，又多得这么多马，不停换乘之下，想要追击更难了。

    “苟将军……”
* T  k% H8 K. e: M/ K" y
    花木兰听着觉得耳熟。
9 w6 i  h7 Y9 g! i. v
    “所以你不用再被那个小子烦了。就是若干家那个傻子少爷，一天到晚追着你跑的那个……”杀鬼抿了抿唇。“那人就是苟将军麾下的。今年多大？好像刚刚十八吧？”

) G8 M! F) O' b( d5 |    花木兰的心里突然一闷。
! [0 Q" s, S2 n6 N+ Q7 D
    大魏对柔然的战斗胜多败少，就算败，大多也是五千对五百这种悬殊的战斗。有人计算过，一个大魏的普通兵卒大概能单打独斗三个柔然人，若是两个，就能把那三个全部留下。

    五百人的伤亡数量，已经算是损失惨重了。

- a3 ^2 q- T$ J5 |    在不认识这个人之前，听到苟将军麾下死了五个百人队，她大概会非常惋惜，然后升起对柔然人的厌恶和仇恨之心，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作为军户，几乎人人都有“马革裹尸还”的觉悟。阿单火长、莫怀尔，还有许多她叫的上名字却不太熟悉的袍泽，都一个一个离开了她。
( [" u9 i, H/ P9 f$ u) G
* J7 \3 M7 h$ l7 A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越发的觉得“活下去”是有多么的困难。
8 T9 X' ]& r/ O" x. H$ m8 ]! C
    一个人再武勇有什么用？万箭穿心还是得死。

    盔甲再坚固又又什么用？乱马踏过还是肉泥。

    刀枪再利，也有砍得发卷的一天。
1 T- l9 r2 R. j% w& G# C+ O3 X( `1 f
    就算带着家奴，一旦身为肉盾的家奴战死，离死也会是不远。

    在战场上生存，除了能力够强、袍泽厉害，运气好也占了大多数。
( T% W( ^9 b5 J+ ]" ^/ ]% x
    只是一个人好运气能一直好下去吗？

( ^2 ~4 N3 O9 b. B! ~% {* o    她想到自己一开始遇到的火长阿单卓，再想想这个小肚鸡肠到饭都不给她吃，还故意排挤自己的火长……

  {. \% D' e8 f$ |1 D" J) l. O    运气不可能一直好下去的。

    要“活下去”，只能自己争了。
# r' S' X5 L5 o' C3 R
    花木兰忧愁的捂着肚子。

) ?% O5 g/ k9 O8 z7 F% c& y, V    可是饿着肚子，到底怎么争呢？
$ b8 M# M9 ~$ c( L
    ***

2 U9 s' x  o" a  ?- K    “咦？咦？……”
9 P( c' G2 N$ M* J8 X# B4 R# k
( a# x; U: ?3 P$ J0 i) t0 M    花木兰看了看天。
3 ~8 o; a( o$ U/ }- r4 s8 k
1 g7 ~! Z9 p' N4 {% H    青天白日啊！

3 ]$ q( k% e( W$ @7 x    她怎么活见鬼了？
) r+ w9 O/ ]5 Q* e. c7 E
- a* k/ c# ?4 R* X; P# `6 b" h0 \2 J    花木兰揉了揉眼睛，看着浑身毫发无伤，连油头都没有变过的若干人，忍不住叫出声来：
0 v8 F: L' M: d+ K" Y) e
    “你你你……”

2 |  F0 X: @" G    你没死？

    若干人抱着自己所有的东西，一下子将它们全部丢到了花木兰的面前。
7 y( F2 s; q! F/ q) h4 _0 o0 ^
    粮食袋子落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装着金银器皿的袋子倾倒开来，发出咕噜噜滚地的清脆声音。好多本汉字记载的兵书和其他什么书籍散落开来，哗啦啦乱响，让刚刚练完箭还站在校场中的花木兰吃了一惊。

    “若干人，我听说你的队伍全军覆没……”花木兰眼神复杂的看着若干人。

    他不会临阵脱逃了吧？
5 f+ T) a. D; J( X! F2 t
% U/ \* F6 z( E4 l1 C5 B    “是！”若干人将牙咬的嘎啦啦作响。“所以我要报仇！”

    他指了指地上的一堆东西。
& F! ^& e2 t% O- L% B, L
    “我从家里带来的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了。若是你要我的宝甲和寒月戟，也可以拿去。”

% m. {, g5 [& E9 w% r9 I    他单膝跪倒在地。

    “花木兰，我真的很需要你的本事。听说你过几日要和同火去巡视敕勒川，请你带上我！”
# o( Q7 S' M& d6 x8 M8 Q
    他将头低下去。
* A7 o4 G# M9 M& {# b7 b6 Q
( F8 |" y/ H* K& b- K! s1 L    “我要去敕勒川，找出那些畜生的踪迹！”
/ C2 s. L/ L( E5 |2 D5 R, ~- l
    “我不懂，我再怎么厉害，也只有一人。我的同火不可能帮我，更不可能脱队。我们这些天虽然做的是斥侯的活儿，但是……”

9 N( j" k7 Y) ~8 v1 G    “你可以的！你箭术那么强，目力一定也很厉害吧？我还有四个家奴，我们五个人只是去查找蛛丝马迹，一定可以的！我的同火全部死了，我……我根本找不到人保护我，可恶，我的本事要是再强一点……”
5 k% |" r" X/ V9 p# M: Q: V) c1 a" N
; }/ f3 a) r$ q, J    若干人是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力量弱小所带来的难堪。
, k' O, u+ s7 I4 o
  ^* o3 e3 a3 @    就算他想去找那些柔然人，可连自己去都不敢！

    他活着到底为什么啊！
4 J. U( w- {# N- }; s
0 U3 s$ f! V$ d( P6 f% _    “为什么是我……”

5 \0 r1 h% q' D. O    花木兰喃喃出声。

; e( U$ s, U- y& X& u# b) B: y+ e! U0 @    她看起来难道是一副“好人”样吗？
& S6 h0 d* ~# t  F" c5 Y+ \8 h$ ~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起……”
$ K) l: {9 O& r2 g1 v
    若干人将双拳捏的紧紧的，吼出自己对花木兰的欣赏。
. E. t3 q; E! ?3 N% L
    “我就看上你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3 23:51
第86章  第四个伙伴（三）

    花木兰和若干人一样，都是伙伴中不受欢迎的那种。所谓的“巡查”任务,其实就是不同的小队分散开来四处查找柔然人的踪影,这个任务每天都有营中的人在做,几乎是交替进行。
9 ?% s+ J: C7 F, ^0 L0 J
    原本若干人的队伍也是做这个任务的,但如今他的队伍全军覆没，自然也不会有人再派他一个人单独出营，可是他要跟着其他队伍一起出列，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 p, M/ ], h0 ^+ z; S0 v( S( s
    毕竟他的经历实在太惨烈了，他急着想要找出那群人的行踪也是正常。

    花木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带若干人一起出来,明明她什么东西都没收他的,而且还把他赶了回去。
  D  d/ B* h! R; [1 u
    可是每天早晨起床帐外都坐着一个蜷缩在那里的人影实在是太惊悚了,尤其这个人一天到晚跟着你,连你如厕都不放过的时候。

% S% e. b) p' J7 }    花木兰恰恰是个不能让人看到如厕的人……

    敕勒川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这座黑山下最有名的草原，被称作北方的明珠。黑山大营里的牛羊等肉食都来自这个草原放牧所得，敕勒川也住着不少从柔然叛逃投奔北魏、以及迁徙在这里专门负责提供黑山大营衣食住行的牧民，可以说，敕勒川就是黑山大营的“后勤部”，其地位之重要，不言而喻。
" W, r3 P( ?/ l5 J" t4 A4 z% w
    黑山便是阴山，因大魏经常与北面柔然等少数民族征战，烽烟不绝，阴山便被许多鲜卑人叫成了“黑山”，可对于北方诸胡来说，阴山却是他们经常的叫法。
$ [5 I6 F& D0 g6 c2 u
    所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说的便是敕勒川的美景。

    可如今花木兰一点都不觉得这景色美。

    “我们已经在这里绕了好几个圈子了……”花木兰有些怀疑的看着正在前方引路的若干人。“你……是不是……”
" J- J1 e& `" V; N* U& L( `
2 A$ k6 q" C: e  t/ x4 o4 z- b# x; p    “迷路了？”

' F- F/ `1 n' A" J1 {: |! |    若干人从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 {# b; S1 _3 T( \7 [) Z+ j/ z$ A    “这里一点参照物都没有，我确实没找到路。”

    “敕勒川上，哪里有路……”花木兰呵呵呵呵的笑了起来，“算了，我带路吧，至少我能保证我们不走重复的路。”

7 C  K: U- r! L, e    若干人乖乖的停下马，与四个家奴一起跟在了花木兰的身后，开始往敕勒川的腹地而去。

8 W9 B: D; S, o- M9 A# a+ y    “为什么你能认得路？我以前都没发现一旦进入敕勒川，会这么让人眼晕。前后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就连草都长的大小高低一致，太阳还在正中，连方向都无法辨认……”

  h; s9 E% x% {* _: l. q8 I. F: m7 S- D    若干人生怕花木兰瞧不起自己路痴，想尽办法解释自己路痴的缘由。
9 z: \! w  Y2 n
; T/ `- q, J+ k1 K; i    “听风，看草叶摇动的位置……”花木兰想了想，觉得这说法有些过于玄妙了。“对于我们鲜卑人来说，在草原上辨别方向就如同鱼儿在水里找食物那么的容易。你既然是若干家的人，应该也生活在草原上，怎么连路都不会走呢？”
$ x3 U0 |. s9 _7 q
+ b; l# Y$ X6 y' d- O! y    “我小时候自己看书的时候多些。虽然也放过羊，可走的都不远。我家附近的草场有专人巡视，根本不会迷路。到了黑山，处处都跟着火长他们行动……”

- W6 `0 J' y: Y" n    若干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近不可闻。“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帮我吗？可笑我还觉得自己带着四个家奴，是我一直在保护帮助着他们……”
, p6 c. N% z2 e; _3 z% |; q* _
# i! a5 x3 E7 N8 I4 [1 T    “没战事也没操练的时候，多骑着马在草原里走走吧。等你和草原接触的多了，就会发现草原的秘密。那些风，那些草叶的歌唱，那些鸟儿的盘旋。它们都能告诉你方向在哪儿。”花木兰说着说着，突然停下了马儿的脚步。
& ^  [# O( e( B1 y/ S; Q
( h; j7 h% O5 O& k7 F    “前面好像有新鲜的马粪。”
. ^% }$ N1 l1 {6 q7 m
    若干人听完了花木兰的话，立刻跳下马来，去前方查探。

7 W5 \& g5 ]$ t& C0 o3 a    马和许多的动物不太一样，马经常是边跑边拉的，所以如果是大队骑兵出战，就很难掩饰他们的行踪，总不能在马屁股后面兜个袋子，一路就接这些东西吧？

- L) X% D( g9 ]: [% H$ M3 g    若干人用靴尖踢了踢几堆马粪，忍住嫌恶查看了一下，兴奋地站起身来：

. E, F/ M. N; \& l4 N% L; O    “是蠕蠕人的马，我们的马都一直有喂豆料，但蠕蠕人的马还是以草料为主。这些马粪有的有豆料有的没有，一定是柔然人抢了我们的战马，让它们和自己的战马混在一起走的。马吃豆子不会很快消化，再过几天，这些豆料就一点也看不见了。”
' n8 T" Q9 y* I) q$ d
# `, |. U" d* {! z    “方向既然对，我们就回去吧。”花木兰闻言也露出了放松的神情，“既然找到了方向，做个记号，回营让斥侯们过来沿路查看。我们只是普通的兵卒，这种查探敌情的活儿，应该让专门做这些事的人来。”

+ u6 p" A* H/ ^. _6 M4 Y    “马粪既然在这里，一路按着马儿的方向追就是了！一来一回，时间一下子就浪费掉了。”若干人恨声道：“他们来找牧民的麻烦，那一定就是化整为零的，牧民分散各方居住，若他们一群人一起行动，抢不到多少东西。既然是这样，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找到敕勒川里的牧民，和他们说清情况，大家一起杀了那伙儿蠕蠕人就是。”

    “你说什么？”花木兰惊得险些握不住马缰。“你说找牧民干什么？和蠕蠕人作战是我们的天职，你岂能让牧民自己去对抗蠕蠕人？”
$ a9 g9 s: w. q" O
& c5 G7 c7 {) v3 k    这小子是疯了吗？哪个牧民会跟着他这么胡来？
) _5 u7 \$ ?- |/ P7 m5 U
+ p- G. Y" A: `8 }$ d  {    “花木兰，我问你，你祖上是军户吗？”

1 g# E( H. y: n1 ?+ U    “不，我祖上是贺赖家族的家奴。”

, n8 O2 i1 k6 O    “家奴是什么？”

4 ^$ d8 H! y# A% X& ~: O    “闲时牧民，战时跟随主人征战……”

' l: J* {: J' T' b4 Y5 l    “这不就对了！”若干人的脸上露出不以为然地表情，“我大魏人人可上马，成年便会控弦。草原上生活的牧民，有哪个不会骑射之术的？这群蠕蠕四处劫掠，与其等到黑山大营里的人来替他们报仇，不如让他们自己先团结起来，保护自己的牛羊牲畜。”
8 S6 I- ]$ ]+ @: F! C# o1 a, F; r
% h; `8 {2 R, Q! U( a) Y    敕勒川的牧民除了一部分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迁徙而来，有些人的身份就是当年战败的各国胡人之后，也有杂胡和军户、甚至还有部落主的部民。这些人战斗力不弱，只是散落而居，根本就不可能聚集在一起。敕勒川何其大，如果人都聚集在一起，那一块的草场很快就被啃秃了。
8 q& ?) o2 {% W+ ^, x5 g
! J7 f# I. e$ u+ S% y6 B* q    “你真是胆大包天……”花木兰喃喃道：“你不但是个傻子，还是个疯子……”

    “花木兰，我如今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梦见和我一起出营的那四百多人。他们相信副将的命令，齐齐守在黑山口，即使知道对面烟尘太大情况不对，也不肯后退一步……这实在是太愚蠢了。”
3 r5 I$ j: L: g+ E% {: I% D+ Z
    若干人的声音哽咽着：“我回去求援的举动，实在太愚蠢了。我当初就应该带着我的家奴去前面打探清楚敌情，然后建议副将撤退的。我为什么会自负能搬来救兵呢？就因为我是若干家的子孙？还是因为我的几个家奴？”
3 x8 X3 P* g. F5 U/ B; k' ]& j
    “不……没有人看中你这个。他们要的是军情，是军功，是唾手可及的人情回报。我只不过是一个一转都没有的小卒子，我居然觉得自己能搬来救兵……”
& Q  _" X" t( [/ h
( C5 J' V- R/ m    他一回忆起自己走投无路的拼命求着别人的那个场景，就有无法喘过气来的冲动。他虽然知道大魏一切以军功为重，却不知道为了军功的归属，人和人之间已经扭曲成了这个样子。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魏，究竟是用多少这样牺牲的先锋部队换来的名声？

9 y! @6 `; w2 q4 P" N) L$ X1 l    “这一次，我不会回去求援的。”他跨上马，重新握住鞍绳。“我不会回去。如果再这样重复一次当初的错误，这些牧民就要死的和我的那些火伴一般，只能等来打扫战场的队伍。”
1 D! F5 {+ s$ Q' p7 i
3 P" }9 G; s7 \( j    “花木兰，请助我一臂之力吧。我去说服那些牧民，你来替我带领这些牧人。这一次，我是元帅，你是将军，那些牧民就是我们的士卒……”
. U* G& I- Q: N2 b/ E
* P. y2 N& j' o    他的脸上又一次出现了以往许多次恳求她时的表情。
% }2 c% L) g2 O" }  Z" T$ E$ q
2 F: H; _3 `1 ^& w, O    “我很会指挥，真的。即使对方只是柔弱的羊羔……”
5 ~+ g$ k" H3 D. H. k. x: V& o# e
2 x8 [8 j& y: n1 Q, B    ‘其实我也只指挥过羊羔。’

! a3 K; }: E3 Z- p; {    ‘可是我看过很多兵书。《孙子兵法》、《战略》、甚至是《便宜十六策》，我从小就在研读。’
' R/ d3 H+ _# Q" w. f6 ]0 s
    哪怕这辈子只有这一次，我也想堂堂正正的用自己的力量击退柔然人，替火长他们报仇。

9 _( y1 y9 s5 x$ a0 M+ X    我没有卓绝的武艺，过人的本能，可是我是若干洞的子孙，我绝不是庸人！

    若干人的胸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 {: X; z; H! D6 h% F* O
  h7 F1 d  `$ f/ V" x    那火焰烧的如此凶猛，几乎要撩穿他的心肺，向外喷薄而出。
3 `. f/ {# V' H. J4 q6 C# H: v
    “请帮帮我！”

1 ?" N" h2 H$ M; {    若干人在马上低下头去，双手掌心向上摊开，行了个鲜卑人的大礼。
& B+ k5 d- c' ^8 U
* {4 c/ e4 {4 Q    花木兰没有立刻回复若干人，而是抬头望向了天。
; D" A* K* |. Q# N6 M+ T' R9 M
/ c- c: N4 j; c. T    她想到了自己暗暗决定不会轻易暴露自己本事之后，干的最鲁莽的那一件事：
% S/ V" b, e! Z, p8 v2 t& m1 \) H5 A
    ——劝说突贵回军救王将军的队伍。

4 i! X. Y- H: l8 t- h3 |    无论她说的多好听，和突贵的解释多么的站得住跟脚，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她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救阿单志奇而已。

    每个人都有私心，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认识的人交付私心。也会为了自己的私心做出各种美化和诠释，试图让它变得合理且容易打动人心。

* `2 T5 G  w( e, C2 h    若干人的表情她再熟悉不过了。当时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突贵的时候，不也是这些说法，不也是这样的表情吗？

, p2 s. j) [% P* r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兵，一个没落家族的后人，居然说自己很会指挥，即使被指挥的对象弱的像是羊羔……
5 a5 M/ u5 u2 c0 B
' X: `! j) U- R6 `+ Q1 p1 A    这其中的说服力，和“我虽然没有见过天底下最美的美女，但只要我见到了对方，她就会臣服与我”一般可笑。

& V% A4 i# c) m& u; l6 H( |" x    她不该答应这可笑的请求的。
( B! D" ~! L. a1 R$ F
8 [5 T! {5 G; x. [    这若干人是傻子，还是个疯子不是吗？
0 h# u! c9 }  p. E7 M# _
6 {4 Z* J3 `* F, R1 {1 n& }6 n    答应陪他来探查敕勒川，她也已经跟着疯狂了一次了。
+ Q" p/ |3 I& N* G+ r# w
9 T8 v5 s8 Z/ r5 q    她可是要“活着回去”的人，怎么能自找危险？
+ j! w8 Z- x7 P! p8 |# x- J. ]+ a
8 b9 A% x* R" Q. ?, ~& ~    花木兰在心里做出了决定，便收了收下巴，微微启齿道：“我……”

$ @- W1 j7 V% W& E' X7 _    我不能……
" T/ X0 F. ?, f# H2 V- e
% n: ?& l: E) p& P" w    若干人的双手依然保持着礼敬的姿势，他的肩膀因为肌肉的紧张和情绪的压抑正在微微的发抖。
$ K) G" c( b# I& I- V) i! X
% w: F7 M( Y+ V3 m( F4 _    他的四个家奴犹如无声的铜墙铁壁一般守卫在他的身后，仿佛他所指挥的道路即使是刀枪剑林，也依然会无怨无悔的踏出去。

; ]1 t- Q) t! S# q    ‘我不能的。’
- H  X, B9 L2 o6 o1 X
( h% T/ ~& p: _: W* s; p4 E7 K    ‘我不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 j9 q+ |- k% ?3 ~4 @, A/ ~- K    “我不能……”
; o9 n5 \* r9 Z$ R# U3 s3 H. V
. C. s, F. C1 T0 I) ~3 D    那一次，她跪地苦求突贵时，是什么心情？

1 d1 Q5 t  y0 O  Q+ w6 _    突贵的副将为她说话时，她那种感激是什么心情？

    为了救人而进行的修饰，难道真的就是一种错误吗？

" O( E! ?' K. N1 `  Z    为了私心而进行的冒险，难道真的就是一种鲁莽吗？
9 W* d% ^, D) q8 k/ g, W& [9 R. }
    她那时的绝望、挣扎、犹豫、期待，以及孤注一掷的虚张声势，都历历在目。
8 k) t. Y; c" S) b
    她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啊，怎么能忘了呢？

    “我不能不……”
) H2 T" Y8 }" s  A3 H' M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

& C3 b( E) B2 g1 w' K    “去你的，花木兰，你一定是疯了！”
1 F0 S# Y- d. P4 t
- |. @/ B7 {  d3 a6 ]    “我不能不帮你……”
/ [& {4 y8 ]. e3 X6 n! Z
7 H; d, {( u& V, o" ]: O    她抬起头，像是自己也害怕自己后悔似得快速说道：

. Q: u% h) {4 ]; `; Z  x5 g. K    “若干人，按你想做的事情去干吧。”

( E: h# \9 T2 y5 p8 p    .

    可以看得出来，花木兰会这般轻易的同意了他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想法，就连若干人自己都觉得不敢置信。
, o, p! e& Y6 z4 d* |6 {
9 S2 B% x% u6 h6 R    所以他在和花木兰策马狂奔前往最近一处牧民聚集之地的时候，忍不住骑在马上大声吼问：
) j( D6 @$ }( M) k
    “花木兰，你为什么会愿意帮我？难不成你看出我这个人不是凡人，所以……”
: S$ G* c, n3 C- }$ l4 `
    “你想的太多了。”
! f6 N4 X: W2 N
    花木兰干脆利落的打断了他的想法。

% l3 R3 F* t! w% q! @3 m* f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而已。”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而已。
( n6 Z8 A/ e+ X0 z2 C
2 Z* u! O1 Y+ F! R    想当初那满腔恐惧和无能为力的自己那般可怜。

) W2 A1 x( B! b0 s, g+ \    这样的对话让若干人一噎，因为突然被打断了话头，冷风直直进入了他的肺部，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3 w& n. A( v0 i    “咳，咳咳咳。花木兰你嘴巴真毒……”

1 P1 V: A7 d5 h$ r+ w6 Q; X    若干人满脸狼狈。“总觉得你一直对我不友好，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你就不能对我友好点吗？”

    “温柔对你的处境毫无用处，若干人。”花木兰看着前方一片圆顶的毡房，再看到那满眼的清脆，忍不住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 y. }8 v$ X) X    “你需要的是战场的磨练。”

- C$ v0 A! U' G7 }    太好了。
  B/ @% p3 L" z* ^% l
5 r) v9 S( d1 [0 P    这边的牧民没有事。
/ U. U- s2 N7 i
    ***
* T# K7 `3 A2 I5 [2 ?" S
    “你说要我们听从你的命令？还要派出牧民让其他地方的牧民往我们这边聚集？”此处牧区的长者露出好笑的神情。“敢问这位……呃，将军？”

    “不敢。”若干人看了看自己的盔甲，确信是这套装备唬住了他，索性有些矜持的点了点头。“末将现在还不是将军，不过也快了。”

0 |; n' j9 ?' r( i2 v0 X2 F    一旁的花木兰好笑的摇了摇头。

    这家伙真敢吹！

) e. @3 a+ g4 G- [/ }2 g    “那么，这位……未来的将军。如果我们牧民要自己举弓拿剑，那还要养你们这些将士做什么？”长者脸上的皱纹收的更紧了，看起来有一种冷漠的抗拒，“我们这些人为你们放羊、纺线、制衣……”

    “也是为你们自己放羊、纺线、制衣！”若干人挺起了胸膛，竭力想象着他父亲平日里和部民说话的样子如法炮制：“保护你们是我们的义务，但如今时间来不及了。”

' |8 {$ Y/ `/ d2 K    “就在两天前，蠕蠕踏破了黑山口的关隘。五百将士誓死守住那道关口，只为了不让蠕蠕人南下骚扰你们。我们赶到时，只剩下赤身露体的尸首！”

3 x" X) s/ j; G) g, |    他提高了声音，瞪视着那位态度倨傲的长者：“你觉得你的部民可抵得上能征善战的黑山将士？这其中随便一个火长，都可以对付五六个强壮的部民。”

    那长者的嘴蠕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 U/ i1 ^+ e! Z8 n9 L
- y* f+ T- [" b    若干人心中得意的兴奋了起来。

    他父亲就算只是个一千多部落民的小领主，那也不是这样的牧民能想象的。
& X0 b9 Q6 W, B& i
% }, H/ f2 a4 ?2 ]8 C: n    “现在我们发现了蠕蠕人的踪迹，他们的马粪散布整个草原，随时都可能在夜晚发起袭击。我实话告诉你，我如果现在和我的同袍回去报讯，黑山大营接下来一个月就会考虑的是‘如何替你们报仇’，‘如何安置你们留下的寡妇和子女’这样的问题。没有时间了……”
0 B7 v6 m1 Z- R8 C
    他看着目光已经颓丧了起来的长者，铿锵有力地说道：

+ W) {$ K. H7 E' v! u$ z    “要么集合起来自救，要么等着我们回去报讯给你们报仇，你们自己选！”

/ d, _0 K/ e- y* t* a0 z    “……”

* |8 T- i* \3 z. `    那老者缩了缩脖子，终于低下了他因为岁月的积累而变得越发坚硬的脖子。

, R) |' N. S1 }# Z, a* i6 B8 S. P    “这位大人，请告诉我们该怎么办。”

    .

6 h. T, o4 D, D# Y) ?8 Q    到底该怎么选，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知道。
$ |( V! s2 m1 u1 f
# K/ {6 i6 q( V1 P+ p/ q( @8 s    虽然花木兰和若干人都知道那长者不是因为若干人的几句话就动作起来的，但这样顺利的开端还是让若干人兴奋了起来。

    “我刚才的表现如何？”若干人微微颤抖着和花木兰走出了帐篷，因为兴奋和紧张，他难以控制紧张的肌肉，即使声音很小，但花木兰还是听出了其中的不安和疑虑。

    “如果你现在不要再抖了，就很完美了。”花木兰看了看若干人的铠甲。“你那身行头确实很唬人。若是没有来过军营的我，若你穿着这身，再带着四个壮的如同熊罴一样的家奴去怀朔，我也会以为你是哪里的年轻将军。”

    “这里的牧民愿意在附近挖陷阱、也愿意接纳从其他地方移动过来的帐篷车，但是这样就能阻止蠕蠕人抢夺他们的牛羊、烧毁他们的帐篷吗？”

    “我不知道。”若干人继续一边抖着一边说话，看样子他很难短时间内从这种如同筛麦粉一般的状态里走出来了。

    “但只要这里的牧民四散出去报讯，大家都有了防备之心，蠕蠕人的神出鬼没也就没那么容易了。敕勒川这么大，蠕蠕人只能分散袭击，黑山头有我们的人把守，只要牧民都警惕起来，为了活下去而拼命，分散作战的蠕蠕人不足畏惧。”
6 O" B# v  l' j& n
! |& N7 _8 ^2 r5 z    若干人舔了舔嘴唇。他刚才说了不少话。
  r% j0 @, C  v9 ~: M
    “你忘了天可汗为什么叫他们‘蠕蠕’吗？”

    花木兰一愣，回答道：

    “因为他们性格卑劣、头脑愚蠢、只会以多欺少，所以天可汗嘲笑他们是不会思考只有贪心的虫子……”

. x0 f, p: y, a4 F6 |/ a    “不要小看为了活下去而拼命的人。汉人有个勇士，叫做‘楚霸王项羽’，他曾经为了激起手下士卒的士气而沉掉逃跑的船、砸破烧饭的锅，只留下三天的粮食，最后那战，他们险而又险的赢了。”

9 |% w, N* ?8 A+ c8 |    若干人看了看正在赶着牛羊往帐篷正中汇集的女人们，以及开始准备箭支和武器的那些壮丁。

$ v' ~; W" S6 S7 H: }+ d" }! Q, q! r    “我们这些将士死了，还会有其他的同袍顶上，只要我们没有死绝，身后的家人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可他们不行，他们失不起。”

    “敕勒川这么大，他们想要找到这些蠕蠕人，比蠕蠕人找到他们容易。”

+ M2 l  d1 `& {& `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吗？’
- k9 z5 @3 x. J' X
  x' O1 z$ @; Z  Z# P    花木兰看着似乎一下子高大起来了的若干人，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为了活下去而拼命的人……

) `5 K  e: x1 t- m! c. |% a6 ^" p    她怎么会小看呢？
, [+ E4 v6 `8 k4 ^0 ?
2 T: {) x  b: q& X    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4 00:00
第87章  第四个伙伴（四）

- ~( P( G* P% K: R    柔然人确实如若干人想象的化整为零在移动。

    鲜卑人不是傻子,黑山口死了那么多人,他们进了敕勒川的消息肯定早就已经传了回去。这敕勒川里还不知道有多少的斥侯，出现一支大部队,简直就像是在告诉别人“快来抓我”这般的显眼和愚蠢。
. f( v: r8 J7 u. [
. F; f% a* F: }! `6 v. U    更何况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分享胜利的成果,而不愿意和别人一起共享。独率一军吃下一片牧区多好呢？为何要和许多人一起分享牛羊和马匹？

) T! n' I4 A9 M" |/ r9 y    只要抢的满满的，悄悄从敕勒川的草原上偷溜出去就是，何苦要在这里和一群人招摇的激起魏人的反击？
" M. r6 k  }% X. M6 A  k/ r
    半是为了私心,半是为了隐藏踪迹,这些柔然人分成数个小队，开始在敕勒川的草原上游弋。
7 r0 {( Y5 I' z: B8 F) V, _
6 t" P( P1 Y! c2 H    柔然人的老家也是类似敕勒川的地方，但他们的条件更为艰苦。这让他们对于这种事情已成了家常便饭一般。富饶的草原几乎被最强大的汗国所占领，经常性骚扰大魏的是汗国里过的不怎么得意的那些国主，而强大的汗国只有在水草不丰的冬季才会不停的南下扰边。
; T3 W( x1 L9 r8 z2 C+ o1 A: [
8 b: N- u  U7 R6 L; `    柔然人是许多汗国合并而成的国家,内部自然也有许多纷争和派系。一听说要分散行动，这些柔然人立刻散了个没影，只有一些相处还算融洽的队伍合在一起，但也都各自打着各自的主意。

    柔然人要是袭击百姓，大多在夜间发起攻击。在魏国甚至有传说，说这些柔然人是和狼杂交出来的动物，晚上都能看得清东西，所以才能在夜间自如的奔跑行军。
7 m- j" a# e& u
: W6 C4 B. n2 O' _7 t% u% U    要知道草原的夜晚比白天的更难辨识方向，但这些人就似夜枭一般，总能找到正确的路径。
9 M% Q1 I9 S" u
* A+ O3 ?4 @; g. J, }1 e2 P    但这一夜，他们撞到了铁板。
; l; R" Z7 y1 ?8 C3 w2 D) z, @/ a
3 _: z+ w) I1 k; u( K4 i    赤达老汉居住的牧区是敕勒川里最富裕的牧区之一，他们牧区的人员成分很杂，有羯人、杂胡、高车人，也有鲜卑人和其他自己都不知道种族的混血。他们在这里休养生息，繁衍子孙，借由黑山的防御和草原天然的屏障作为立身的根本。

6 e; z' P& m# j9 m) O, f) l  P( \    可只要这里有别人想要的东西，那些可恶的强盗总是会惦记这里，好在老天爷送来了大魏的将军和勇士，帮助他们抵御这些无耻的强盗和刽子手们。
- a* P0 [( o# N( x  u
    “赤达老爹，真的有用吗？”躲在帐篷后面的年轻猎人有些畏缩的伸出头去。
- r0 F6 T* k( i- K) a
8 r0 i4 i% G+ K/ Q    帐篷里全部都灭了火，四周都是黑漆漆一片。他可没有那些“野狼”的本事，什么都看不见。
% K' {% L1 w0 r" b2 u% p2 d2 H
6 F3 }1 ]  _1 D8 c2 `- p( g    “那个将军怎么不见了？”
- o5 P% X$ a2 g  i. s6 ~9 Y6 q
    不会丢下他们跑了吧？
8 \. w0 g3 w6 G3 e. R
3 M5 j1 X- b/ ^    那他还让他们在帐群门口捆两个火把，吸引蠕蠕人的注意？
/ y% m! G9 ]/ c& _. i( S
    “他带着那四个家将，领着巴拉图牧区那边的牧人们去埋伏了。”赤达老汉搓了搓手。“这些蠕蠕到底来不来啊？总不能这一晚上就这么熬着啊。”
& r" |0 _8 M5 E6 h& G- t
    “不熬也要熬！”年轻猎人握紧了手中的弓。“哪怕熬几个晚上，几十个晚上，只要一想到有蠕蠕进了敕勒川，我就睡不着了。”
7 Q9 U* w" W& b& T- Z
7 f1 ^* h# M; G% x$ T2 F    “谁说不是呢，哎，冬天快来了，这些畜生就……”赤达老汉突然顿了下。“什么声音？”
" [& g0 B1 }2 p9 r
    年轻人一下子趴倒在地上，仔细将耳朵俯在地上倾听。
- A! m- o: [& D% _9 H8 p
2 k3 L9 R+ I3 Q5 e3 r1 H    “地在震动。”

    他爬起身，像是兔子一样的挑起来窜出去。

' |* D* e, V/ o9 B2 U    “柔然人来了！”

/ V& Y4 Q6 f) h3 j7 x/ R: v    “柔然人来了。”花木兰握着自己的长弓，站在帐篷离门口最近的地方，身后是一群脸上既紧张又兴奋的年轻人。

$ S7 i5 N1 d% P! o    每个男儿到了战场都会热血沸腾，即使是她这个女人，在那种气氛中，有时候都会激动的不能自已。
6 l; P/ Y1 y& A7 Y
; s" D, _8 M/ ]& B1 ~2 T% p8 c/ w    但花木兰始终无法喜欢上沙场这种地方，只要一有机会，她就会把沙场的那种惨烈用信件的方式送回家中，告诉自己的小弟，这里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3 v0 m' P3 x! T
" x# N; K& n9 ^/ R9 y7 c% l    战争有它惊人之美的那一面，这确实无法隐瞒，但也应该承认它丑的一面。在大魏和柔然战斗中最让她无法忍受的一种，便是在胜利过后立刻搜刮死者的财物，砍下敌人的头颅。
5 g! r+ Y: d0 P! I
    战争翌日，晨曦往往照着的都是赤身露体、死无全尸的躯体。
" \4 _7 P+ I# o! g6 ^+ b
    这些牧民们还没有接触过这样骇人的一幕，所以他们会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兴奋而激动。这里并不是战场，但因为有了交战的双方，也和战场没有了什么区别。

. V4 d! \" J7 _/ |( Q3 @8 ]    一千步。

    那整队骑兵，长刀高举，不发出任何吼叫嘶鸣的疾奔而来，大地只是发出微微的一些震动，花木兰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动静。

5 ?- j$ j# d. o- s    就在这一刻，花木兰也产生了一些疑问。

6 B3 [0 O# d( l/ u; N% m    让这些年轻人陷入这样的事情中，真的合适吗？

: G4 o* r7 S) S- ?- F    五百步。

7 c8 f5 Y, L; j1 ?, [    那看不清的黑点已经渐渐出现了痕迹，就像是突然撕裂了夜空，从幕布一般的黑夜中冲出来的一堆骑士。
% t+ n* {/ B' W, j1 j: W
! K$ I- l, X! i    他们是如此自信，只要冲进这毫无防备的牧民帐篷里，就能如同过去无数次做的那样，砍掉他们的头颅，抢走他们所有能够带走的东西。
* v& P1 ?/ P1 b8 y8 T& i; {
    毫无知觉的在睡梦中死去，和满是痛苦的挣扎而死，到底哪一种又更为慈悲？

7 S& r0 _7 z* ~7 b& E$ j    花木兰从身后的箭袋里抽出了一支箭。
0 m2 C+ v4 L6 ~5 x# x
) S. u' l* k+ F) u: f    二百步。
* o% {5 t- @4 c( R0 Z
    柔然人那腥臭的气味似乎都已经能够穿入花木兰的鼻中。他们那面目狰狞又奸猾似鬼的心性早就让花木兰对他们深恶痛绝。一百五十步，她可以射中的范围，但她身后的这些年轻人，最善射的也不过是一百步而已。

    她将箭头插进土里，脚下那充满牛粪羊粪的泥土里插了同样的好几支箭。
5 z- J* P/ K9 a
    军营里作战熟练的老兵告诉她这么做，即使没被箭射死，回去也会痛苦挣扎而死，她以前找不到什么牛粪羊粪，如今这里却是便宜。
, A( D2 r1 S% C8 W: {( v2 A! C
    若干人的计策是否能够成功？还是仅仅是年轻人的纸上谈兵？

    柔然人真的蠢到连那么长一条……
- @9 V8 a- f0 N* c4 G2 ^
    “啊啊啊！”
2 F2 g& g  J0 K2 m" ?" H
" p0 g- z! D" Q    “什么鬼玩意！”

    “吁！吁！停下！”
9 }, B+ W' F, j! g+ c
$ g! C6 W4 y& _2 c    突然之间，所有的狰狞、所有的威势，都成了一种可笑的局面。
7 \2 x. S1 ^! ?; a! N$ {
    那一刹那间，惊天动地的事情正在他们的面前发生。

    一条裂开的深沟在猝不及防时突然出现，张着大口，直悬在那些柔然人的马蹄下面。这些在白天看来粗糙的似乎一捅就破的陷阱，在夜晚发生了巨大的奇迹。
$ D% B- Q" r# Z* e6 `
    第二排撞到了第一排，第三排又撞到了前面的，那些马全部立了起来，向后倒，坐在了臀上。

. ~7 E* f7 {6 V( z5 H/ _; J    马匹冲锋时的速度快的惊人，那产生的冲力可以直接撞碎帐篷的立柱，而此刻，这些冲力成为了他们倒霉的原因，马儿们四脚朝天往下滑，柔然人立刻被挤了下来，或摔得头破血流，或晕的不知方向。有些人掉进沟里被自己的马踩到了手脚。顿时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的响了起来。
1 U8 n9 h! U6 q8 x6 Q* q4 ~# b) a
1 C9 `% Z  l4 Q/ W    居然这么简单。
0 V: X& ?  l7 N
; I8 ^% H" `0 d; S7 b5 H: z    这么简陋的陷阱，居然这么简单就让这么一群人倒在帐篷之外，怎么也爬不起身来。

& D- Q. X5 L/ p  o( L' K    到底是汉人的兵法和计策太狡猾，还是他们这些胡族真的蠢得只会硬生生砍来砍去？
. l3 E6 X- `) ]! X/ |: Z
    如今，即使没有掉进沟里的那些骑士，现在也露出如同前面有萨满法师在施法一般的表情，惊疑不定的勒马停在原地，不敢再前进一步。
& `7 g1 ]6 m" Y8 U
% ~5 e& j( A4 P/ l    帐篷里的牧民们脸上露出了狂热的表情，男人们纷纷握紧了长弓和武器，女人们听到了动静，好奇的将头从帐篷的缝隙中伸了出来，然后被如同枯木般老朽的手掌拉了回去。
1 @9 ~; ]2 G! _# x/ E
1 m, b0 |. c0 R% U7 H    花木兰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的混乱！
  T  a5 _- w7 N) s3 w$ N: E
+ _  F; r0 r* D7 _. ^) G    她将布满泥土污渍的羽箭架上自己的弓弦，拉到攻入瞄准自己能看到的最高大的身影，放开弦射了出去。
4 B9 T! p0 F" Y5 {! p
    呜呜呜呜呜。
. E; L! A- b9 V9 |+ h" p( n
    因为花木兰巨大的力气，那支箭发出了一阵破空之声。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一支箭从黑暗中射出来，只听得“啊”的一声，那最高大的声音应声而倒，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 Z  o! j/ V6 a3 N! I4 O  K
    花木兰听见了很多声要刻意掩饰自己兴奋的情绪而发出的闷哼声。她笑了笑，一指前方。
+ |+ A& a! c0 y* k
+ G+ k. U- U; u! @2 p    “向前十步，对着自己鼻尖的方向，射！”
$ A, y+ M* M7 w- R7 N3 @+ |( C( Y
5 b0 V9 h* U  }( i( x4 R6 d    花木兰射出第一箭是为了测试风速和敌人的位置，如今已经进行了校准，立刻指挥身后的牧民开弓射箭。
2 w4 [1 x5 n/ v" h: |1 _
    牧民们兴奋的从各种掩护后面露出了身影，
5 Z- ?: M6 y, d
3 B+ O6 b3 D/ t, ?( b+ H    悾悾悾悾悾悾。

6 F) V- z: }! Z$ D    哗啦啦啦！

6 {, S/ Y2 m( j6 p: Q. g    弓弦被放开的“悾悾”声和箭支飞出去而发出的哗啦啦声不绝于耳，在柔然人乱成一团的情况下，这种散开来的乱射反倒比瞄准射击更容易射中敌人。

+ u5 k2 y8 x8 \  K3 r' P8 B( c1 e4 t    瞎猫遇见死耗子，只要数量够多，总能射中敌人。

    实在是惨不忍睹，这些掉到坑里被摔得七晕八素，又被自己的马践踏的脑子都坏掉的柔然人们，很快又被从天而降的羽箭射的措手不及。一些没有中陷阱的柔然人见势不妙，立刻掉头就跑……
3 I1 I! S0 h3 {; {% N9 D8 ~
" n  N6 q4 b0 J7 q    嗖嗖嗖嗖嗖！
8 ?! ~: E" B5 e1 q
% Q) C7 v* M0 D4 g7 j- i/ Y2 I    一支支利箭从侧翼猛然间射了出来，那已经不是偷袭，而是一种由箭雨组成的风暴，一刹那之间，上百骑士掉下马去的已经到了五成，那箭雨来临的方向传出一声沉稳的号令：
. b; `6 s. j1 e: K3 g
    “第一排弃弓，拿武器，第二排继续射！”
5 p0 W+ [& P* s
    花木兰看了看身后的牧民，也拔出了武器。

% v. A; B; \- @6 y: F$ c    “都拿起兵器！去给那些想要抢走你们一切的蠕蠕们一点颜色看看！”

    “吼！”

/ `  ^1 F5 \% E& \- D    “杀！”
0 G, P& D  n: i" I
    “杀了他们！”

1 f, O: C% U9 L" L2 @$ X  y6 h8 H) r    军队要士气正盛的时候，那溃败的敌人真是犹如江河解冻一般，瞬间就分崩离析。分裂、奔腾、倒塌、相互冲撞、弃马慌乱的逃窜，这是一种空前的溃散。
5 w. ^: K  Y& k" Z8 r0 l
8 Q' s/ P/ j8 b+ Q    花木兰骑上自己的战马，举着自己的长枪在队伍最前方朝外冲锋而去。她的身后无论如何都是一群没有多少战争经验的牧民，嘴里喊着“杀”，也许有许多菜鸟根本连刀都砍不下去。

    杀人是要有觉悟的。
2 V( k8 S) u" P
; y4 K  N- z9 G3 b  @& o& D6 J" O. q  r    而这种觉悟，不该让没有做好准备的人去承担。

% b% G' o. D# @, W/ F4 F9 q    她冲进那已经丢盔弃甲的陷阱沟旁，将还有反击能力的人一一消灭。这是她除了救阿单志奇那次以外，第一次这般放开手脚去杀人。
+ z+ O) _& q: X2 ]
  ?' S, A1 S; F4 l* b    刺、戳、挑、震，很快，她的长枪就坏了，她弯□子，只把脚踏在蹬上，俯□子随意抄起一把武器，继续开始她的使命。

    这是诡计，这是奇兵，这是一旦别人知晓了之后就不会奏效的出奇制胜。这不是堂堂正正，以实力压倒一切的无惧之战，只要逃走了一个柔然人，这些牧民下次挖出来的深坑就为难不住一个人。
" F; R1 [) P. K, F) e! t# ?
    杀人，是为了救人。
4 H" E$ n' L; t1 l
) r# a( T( O3 w2 B    杀人，是为了以后少死几个人。

    杀人，是为了能够活下去。
% _) j4 l4 S! p8 \
    让这些罪孽让她一人承担吧。

    她身后那些不过是些最多宰羊烹牛的孩子！
: M5 t0 H6 S, [; y) ]; H2 e
    “杀！”

    ***

    一夜过后，尸横片野。

2 R9 ?2 D, t( y    只凭附近三个帐篷群里两百多男人，他们留下了人数多于他们两倍的柔然骑兵。这些骑兵穿着皮甲或者其他甲胄，拿着明显饮过不少人血的武器，却就那么简单的栽到了那道深沟里，又被突然射出来的利箭打的措手不及。

    那道甚至谈不上深坑的深渊中满布血肉，杀红了眼的若干人带领着许多牧民后来直接放马从那条沟里踩了过去。
5 O- E1 P9 u7 o+ \6 n' l8 d
8 x, L2 u: L6 b3 J. G* X    没有了主人的战马孤零零的在战场上吃草，还有一些断了腿脚的躺在地上嘶鸣不已。
' h$ W- J# r" |. n& t5 c9 P
    马是一辈子都不会躺下的动物，它躺下来的时候，要么是刚刚迎接了新生，要么就是即将等待死亡。
" X$ I. I  B; q1 E
    许多牧民可惜的看着已经被压烂了腿脚的战马，然后神情更加敬畏的看着牧民中唯独穿着军服的若干人和花木兰。

# M: X' E0 V# Q5 i8 n) Q1 A+ h' ?    年长者对若干人露出的都是欣赏之情，这一切的布局可以说都是他一个人策划和指挥的，而年轻人则是对如同杀生降世一般的花木兰抱有敬畏的态度，甚至不敢再上前靠近她的身边。

    花木兰自己也很疲累。她一旦进入“入武”的状态，整个身心都会为之战栗。她那种气势甚至会影响到别人，让人对她产生惧意。

    只有这个时候，花木兰是最冷漠、也最不像活人的。
" @; `( _2 X6 {/ Y7 E; x4 w8 I
    若干人看着那道可以称之为地狱的深沟，突然大声嚎叫了起来。

- g* }6 @% R9 P6 A  p2 \1 f' S    就如同终于找到了狼群的孤狼、饥饿许久后终于饱餐一顿的猛兽那般满足的嚎叫了起来。

    那叫声吓醒了不少还在沉睡的婴儿，一时间，营地里婴儿的啼哭的声音、母亲哄孩子的声音、还有动物发出的叫声响了起来，让片刻前有些沉闷的寂静一下子变得有了生气。
2 Q; b' S: k# r8 a9 Z
    在这样的声音映衬下，若干人不再嚎叫，而改为放声的大笑。
. k0 a% g; |" v/ O5 H$ d
    那笑声一声接一声，一声大似一声，痛快的让所有人都欢笑了起来。

5 X0 k9 W: ^, ~; E    花木兰听着那一声声婴儿的啼哭，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 `( Z/ B6 W* H% t
( o0 z2 T0 M6 Q4 V- }- ~- `+ g  T    无论她做出什么选择，最后总是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 c* F" @5 k. @6 F. m; I
    这难道不是一种上天的眷顾吗？
8 s# l. t# {# M
    她抬起眼，望着前方可以称得上可怕的场景，在柔然人堆积成山的可怕场景里，她却找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

. O6 r' \% t3 c: n- C6 J, X    这是她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意愿出战。
0 j. o' j& ^* @
    这是她第一次，进行这种不用在死者战死后立刻砍去头颅、剥去衣甲的战斗。
* E3 _1 P; j/ D1 x3 ^3 e. U4 w2 {
    这是她第一次，在日出后看的不是赤条条的无头骑士，而是完全能看得出是一个个称之为“人”的情景。
9 O3 F! T+ q; W8 T7 I4 Y
    若干人在大笑过后，和所有参与了这次战斗的牧民们喊叫了起来。

    “你们看到了，只要有与之一战的决心，和提早做好应对之法的智慧，即使是再厉害的蠕蠕人，也不能把你们当做畜生一般的屠戮！”
. ~+ l% L5 ~7 O1 R
    “我们来自黑山，但我们毕竟不可能永远留在你们身边，可是今晚经历过这一切的年轻人，你们都已经成为了真正的战士。保护你们的家族，保护你们的牛羊，保护你们的牧区，将今晚的事情宣扬出去，将对付蠕蠕人、保护帐篷的办法告诉所有人！”
3 y( c2 Q) m- m1 M4 S' w+ @
    若干人歇斯底里地喊叫了起来：

, y4 C6 g8 |4 t0 ^- }, _    “把那群蠕蠕们从敕勒川赶出去！”
4 r% l  @. d2 e. z
5 C% ?; l) E# X( E. z% C) U    “赶出去！”
- s8 D. H& ^* A: ]+ F- t
    “让这些只敢晚上偷袭的耗子们都死在耗子洞里！”

! e9 J" a8 x, I9 N    “杀杀杀！”

    “饿死他们！累死他们！”

    .
8 G9 T& y% ^, {1 S% s  e
    回程的路上。

7 V* M7 N, V% g: B6 @    “这么大的功劳不要了，不可惜吗？”

# y( j$ E2 o( @% ?+ G6 e    花木兰和若干人累的挺惨，可是必须要在正午之前赶到军营里去。

    时间已经不多，他们只能尽快启程。
0 V( q$ h0 w& ?  g) E' U. x" P9 Z
    若干人告诉牧民们自己和花木兰来这里帮他们已经是违抗军令，希望他们不要说出他们的样貌和特征，若是真有人问起，就说是正好巡逻在这附近的不知名将军和士兵就是。
8 Q: w/ t7 [) u) n
5 ?: \4 d* Q* H, [9 ^    牧民们虽然感激他们的帮助，但更感激的是他们将蠕蠕可怕的妖魔形象从心中抹去。

    今后他们的夜晚将变得无比安宁，再也不会活在各种恐惧里。
: ^  Y  S) O! \1 n9 V9 l
    “有什么功劳呢？你说杀敌吗？那本来就是我们的活儿。”若干人摇了摇头。“我们脱离队伍出来私自行动，原本就犯了军规。就算我说是我指挥牧民们杀了几百蠕蠕人，谁会相信？我们知情不报，反倒自己跑来纠结一群牧民拦截蠕蠕人，要是我们的主将知道了……”
, C/ V# D6 A8 }$ a+ Y$ S- L
+ |3 v/ _; [% Q' Y0 L* Q9 I    他皱了皱鼻子。

4 R8 q: q3 I0 I/ h# q# Y  u! J/ Y    “我已经证明了我从汉人那学来的东西没错。有朝一日，我总会一飞冲天，真正的率领千军万马出战。”

    若干人畅快地笑了起来。

. G5 @1 Y. o5 _4 T: N    “能够这样指挥一次战斗，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知道吗，我以前都是指挥小羊，然后给羊羔们下各种绊子。我想要给火长他们报仇，我也报了。”

' j- h# p. Q8 k5 K    “有什么仇比这种报的更为彻底呢？”

    他伸出双臂，迎接草原上清晨的风：

    “从此以后，整个北方草原的牧民都会成了他们的敌人！只要他们分散开来，集合在一起的牧民就会给他们迎头痛击，可是他们若要集合，草原上发现他们行踪的牧民就会和我们通风报信。”

    “此一战，蠕蠕不再可怕，蠕蠕将会成为牧民们得到战马、铁器和奖赏的对象，除了黑山十万甲兵，他们又多出数万的敌人！”

    他振臂一呼：
, F; r% @& W2 l3 S* ]1 i
: C/ ^' M& C. B    “哈哈哈哈！只要我一想到我干出了这样的事情，心中实在是痛快！”
! M) j" r' c1 C" V0 D
& Q! H, z: o! c- X. g    “若干人……”

    花木兰看着他有些癫狂的笑脸，忍不住出声赞叹。

& o$ Z" \; Y- m' D9 N1 B    “嗯？”

' [1 f6 ^, ]9 ]+ @: C: j/ i, p! W    “你以后，也许真的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哈哈，你也是，像你这样的勇士，走的比我要容易的多。”

. q" g" O+ {. |8 R: k. L    “不，我们是不一样的人，走的路也不一样。”

    花木兰吸了口冷冽的空气。
% N1 z' N0 \- e+ b1 P. z* V/ m
& E2 U+ M, N( R" s    “我觉得，你比我更了不起。”
1 ?! d' [- f+ D7 E) S- K0 o5 X1 c& q
0 U- l4 W8 w$ i    “咦，你这样说的话……”

    若干人腆着脸凑了上来。
# [7 N3 f2 e3 l$ ~$ k7 G
2 b% o: m: W- S- b  K' Z    “做我的人可好？”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4 00:03
第88章  第四个火伴（五）

1 r' J$ j1 S, j, p    花木兰和若干人回到了军营，却几乎没有引起别人的什么注意。没有多少人会关心两人离开军营后的行踪，彻夜巡逻回来的战士有时候会睡上一天,贸然打扰反倒是一种错误。

    花木兰的同火还有可能好奇花木兰身上为何有那么重的血腥味，若干人回到的是空荡荡的帐篷,他静静的在帐篷门口站了一会儿，没理会四个家奴担忧的神情,将自己埋进被褥中，准备睡个地老天荒。

    “你身上怎么那么臭？遇见蠕蠕了？”

1 T: p. \2 ?' ^9 f1 q6 h  [    花木兰的火长状似无意地问了她一声。他甚至发现她出门带的刀枪都换了，只是花木兰大概刻意找了和她之前用的类似的,所以不熟悉的人看不真切。

    花木兰也被自己身上铁锈一般的血腥味道恶心的不行，但她不想和自己讨厌的人啰嗦什么,一边随口丢下句“打点狼填饱肚子”,一边拿起自己的布巾就往外走。
" {/ V, L8 {& b/ R) O
    只有这个时候,她分外的觉得身在军营里是非常糟糕透了。军营里洗澡是很奢侈的一件事情,大部分人常年只是草草擦上一回，头发则是解开来用布巾随便擦两下就继续束起来,有时候离得近了，那味道几近让人作呕。
5 p8 h# M# D/ h9 d8 R7 V3 I
! o: m' }$ w$ U$ f; K* v    在军营里，要想知道一个人地位高不高，其实闻一闻就知道了。新兵营几乎是没什么条件沐浴的，也不给休沐的时间。到了正营，虽然有休沐的时间了，但是那时候你只想休息，根本不想从好远的地方提冷水回来，或者跑去更远的黑水河里沐浴。

: t/ Z- k8 V, z. z) v    能够经常洗澡的，大部分都是有亲兵的将军或者带着家奴、军奴之类的高门子弟。像花木兰这样即使洗不了澡也要擦一擦的，简直就是异类。

    到了冬天，随处可见散着头发在阳光下互相抓虱子的兵卒们。花木兰刚刚到新兵营的时候，不得不一个人睡在最角落里，用布巾缠着头才敢入睡。
* r& p; u0 p$ [. H5 F( [
2 M2 n- t5 h4 W4 U; Q* K2 S    “花木兰，你又来喝冷水？”火灶营的灶兵见花木兰来，忍不住也有些唏嘘“你这样可不行，一直喝冷水填肚子，会生病的。就算以后吃的饱了，老了肚子也会落下毛病……”
) x) Y1 I$ H1 C5 [
9 E7 p& ~3 [9 j4 _    他只是一个灶兵，管着水火之事，粮食却不归他管。同情归同情，他也不会因为同情就把自己的食物分给花木兰去吃。

: t; h3 \" r8 Q" C! W    灶兵本来食物就少。

0 y3 Z' ?& R# Z2 u. B: z    “劳烦问一下，有没有热水？”花木兰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若没有热水，冷水也行。我要擦个身子。”
% o1 E6 A5 l5 |! M" X- M. o
    “灶上在烧，我分你一盆吧。还在后面？”灶兵说的是牲畜间。“今天没杀什么东西，你擦完了记得把水倒到地上冲下鸡粪，我有好几天没打理了。”

    “嗯。我拿个桶。”花木兰从灶间的杂物房里搬出自己放在这里的木桶，将灶兵分给她的热水倒进桶里，又兑上冷水。
) R# l9 Q5 @9 Z: O0 C1 h3 |
    她单手提桶，另一只手拿着干净衣服和布巾，往火灶间后面的牲畜间而去。

    灶间的火兵都露出叹为观止的表情看着花木兰的背影，无论看多少回，都觉得这个人只做个饭都吃不饱的小兵实在是委屈。

    他们要有这样的力气，也就不会只做个火头兵了。

    .
- r) b0 C" M% d; f! @3 E+ _
1 w3 F$ N5 k0 u& k5 {$ H0 w    牲畜间。
  r$ p6 h/ {; V/ b+ K
+ r  x" s  y  o/ w: D9 Y) Y    这里是她找到最合适沐浴的地方。火灶营经常屠宰动物，热水是常年都有的，牲畜间因为经常拔毛扒皮，没有什么人会进去。花木兰穿着脏鞋进屋子，再走到最里面屠夫们换衣的地方，把门一关，就可以隐蔽的清理自己。

    当然，灶上的热水冷水、这小房间随意使用不是无偿的。花木兰闲着无事的时候，会来灶上帮着砍柴。这样的活计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力气活，这么长时间以来，还可以说得上是皆大欢喜。
) [6 h: L7 k8 f. K
    她不知道这样憋屈的日子要过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发现自己女人的身份。今日里她是颇受排挤，所以才不引人注意，可是下次大比之后，她势必就要显露出自己的本事。到那个时候，同僚要一起邀请去洗澡、尿尿、更衣，她该怎么办呢？

    越想越烦躁，花木兰胡乱擦了几下，又解开头发清洗了一番，莫名的委屈突如其来的就这么袭上了心头。

8 I% g  o: B6 o: s7 }" _6 Q" m    满地血污、又臭又恶心，屋子到处挂着杀猪宰羊时穿的脏衣，时刻还要担心那道门会被打开。

" X& H0 F$ ~' u& P. k  z    她就在这样的地方清理自己。

, k  I' s/ o, J- B    若是以后她能混到有自己的亲兵……

. ]3 Y0 ]3 R! V5 K5 O. u    她把污水泼到地上。

2 f% V9 |$ w: v# G/ W8 ]    ‘一定要找个乖巧听话又能干的。’
3 Y0 q0 N2 R$ B
    一定。

    ***

2 b) W* |0 @$ z    花木兰清理完自己，带着一堆脏衣服去清洗时，听到了那些窃窃私语。

    很多人都说要知道右营的各种秘闻异事，只要往各种军户、军奴和亲兵们清洗东西的地方扎堆就行了。花木兰是到了这里以后才发现，不但是女人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原来男人也喜欢。
* H0 G4 N5 }9 @2 y& m2 D
    小到哪个人尿频尿急，大到某个人可能不举。今天是他家将军心情不好，明天是他的队长回帐傻笑，总而言之，花木兰只是参加了几次这种讨论，就被男人们各种荤素不忌的段子吓跑了。
3 \3 v: ~9 T- ~" \$ ]+ s; D/ y
    但今天他们讨论的问题，让她不由得止住了脚步，没有离他们很远。

    “苟将军那一队的人马，死的实在太惨了。”一个亲兵一边唠叨一边刷着靴子。“五百人几乎全军覆没，能活下来的这辈子也都毁了，只有一个人，听说临阵脱逃，活了下来。”

$ t: t8 l4 e* ~0 g$ b: q/ p    “这等懦夫！竟然抛下火伴逃跑？”

    一个军户往地上啐了一口。

    “叫什么名字？下次见一顿揍一顿！
, I! `+ ?. ^$ m. b  \9 m7 l
0 v6 \5 X. D( s& }    “你可揍不到人家，人家自己有‘老子’。他家大人大概是知道他有多弱，出门还给他带了四个家奴，各个膀大腰圆，身材魁梧。你这样的，一个人上去，别说揍他一顿，就是连头发丝儿都摸不到。”
* Z2 ~4 w# E; {/ S
    那亲兵笑话了他两句，“不过，那若干人好日子也到头了。那军里活下来的兵卒去告他临阵脱逃了。这罪要坐实了，重则斩立决，轻则从重捆打。听说这人在家中没吃过苦，从重捆打，和斩立决也没什么区别了。”

* i$ n/ h8 g1 ~7 Q# B1 V+ N    “这样的人，该！就算打不赢，死也要死在一起。否则人人一看敌众我寡就跑，这仗还怎么打？”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 [: b( P" y* e( ?% y. E" m
1 H6 t4 \7 a: q; A* a) H! \    “你们觉得他是会被斩还是被打？”

7 S, L% x2 g" Q" ~/ R+ \9 K6 w    “被打吧？不是说他是哪家贵人的少爷么？”

# Z. h& T* n2 j! \+ M5 `& D/ O8 e$ b    “得了吧，若干家你听过吗？我都没听过，三十六部里还有这姓？”

! J* S$ ]9 e* O) i+ F: u6 x    “这么年轻斩立决怪可惜的，应该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才是。”

. B7 l5 K# s6 Y8 `0 a    “再给他机会也是跑。这样的软蛋，真给我们鲜卑男儿丢脸。与其留着他生一窝软蛋崽子，不如了结来才……哎呀！”

' e. S: B) E; {, _, t/ V    一阵大力袭来，说话这人直接掉到了水槽里。
' S% L+ \* J+ }  R
    “嘴巴这么脏，我给你洗一洗。”

, m% I. ?8 s- F3 l/ m  M6 ^4 X    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他的头直接按倒在水槽里。

! U2 T0 ~# G" l7 c    这男人同火之人举拳就揍说话那人，却发现那人又提起掉到水槽的火伴，像是拎着布袋木偶一般用它来挡他的拳头。

$ @1 ~9 E, p3 W. Z  V" w5 v    这人怕误伤自己人，硬咬着牙换了个方向挥出拳头，重心不稳，也一下子掉进了水槽里。
6 u2 L' F9 q; |# ^" K5 ^* {6 P9 p) C/ ?
7 _( [3 w1 m' j) e1 `! v    出手的不是别人，真是花木兰。

    她的洗衣盆和脏衣服就在脚边，头发还滴滴答答的滴着水。这样披头散发的样子实在太吓人，脸色也是铁青铁青的。

    掉到水槽里的两个小兵在水槽里瑟瑟发抖，无奈军中是强者当道，这两人一交手就吃了亏，知道对方不好惹，只能放弃了报仇，哆哆嗦嗦地问：“兄弟哪个营的？何苦要为难我们。”
$ @9 n$ v3 p: v
    “正营十八队的。”花木兰无所谓的给自己现在队伍拉了仇恨，冷冷问他；“你说若干人怎么了？谁去告的状？”
# m$ s2 j, p& d% |" ~3 u' X# C
3 ^, E0 b, y* q5 V1 @6 x. c' |8 J& s    “我怎么知道谁告的状，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若干人惹了祸，一回营就被抓了起来，刚才满军的人都看到了，你怎么好像没见到似的？”
; p, j% S0 O. l
1 K4 K( ^! H: _! m    花木兰没问到想要的答案，放下一个小兵的肩膀，默默地捡起盆，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1 `  o& {( T) f
3 R* w' \& p, r/ j    和这些人在一起，她觉得窒息的都快死了。

    ***

2 g: J% B; `  t' {    若干人是被一群人强拽起来的。好在他回来的时候太困，是和衣睡的，否则被人这么从被子里拉出来，要是再没穿衣服，恐怕一阵风寒就冻死了。

, R- }7 Z0 K& q! z    虽然是秋末，但是黑山大营的夜晚比别处深冬还要冷些。
' n2 ^& _& ?' U
    “你们带我去哪里？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可是若干氏族的少爷！你们居然敢捆我？我艹！人一人二，你们捆我的家奴干什么？”
+ z, I, d$ w" k& j. a9 r
! i/ `! `( V* {: b    若干人刚刚清醒时还有些懵，待见到自己的家奴被捆成粽子一下子完全清醒了，疯狂的扭动自己。

" I1 V' M% ]) y# ^! Z6 g3 N& V. d    “你们这是同军相残！我要去刑辖官那里告你们！”

3 q. ~3 |$ R' ^8 a$ ~4 I# Q    “省省力气吧。”一个面容冷峻的魏兵将一团东西塞到他的嘴里。“你才是被人告到刑辖官那里的人。我们是刑辖官的兵。”

    什，什么……

0 O5 _& c$ d: L    他被人告了？

$ v2 p6 G3 b; |2 t& Z6 @6 s    若干人一下子呆滞住，也顾不得嘴中被堵了什么，就这么被一群人拖了出去。

    .
, D  H; W" l1 R  K( q+ T
    鲜卑人的军法简单又粗暴，若要简单说一下，那就是一大堆斩。
$ Z) {* A0 |' K7 V7 R% J- `4 A
" r0 m" e% I1 C1 ?; Q4 d    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3 h4 B+ y0 l+ h( n2 e; y3 c
$ {6 {! |' }. G9 ]; K0 Y: W    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1 o' {1 @7 ?9 _. x0 _
% I! A+ ]* r7 g: a    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 K' p7 C0 E
! N6 v, x1 W% ~+ e" q; c1 z    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 o% n  W; b$ Z6 s: s. v" K, Y' _
    ……
& s3 |$ p  E9 i3 Z) n1 U
( Z) X# S* Y+ c2 r: H    以下省略无数条。

( w" ?- V! L$ Z3 [# E4 r# m- p9 b. z    若干人被人告的，正是“诈军”一罪，逃避作战，是为逃兵，按律当斩。

1 r2 t+ p; h% Q% c) p* p    “标下没逃！标下是看对面尘头滚滚，料想人数一定不少，敌众我寡，所以才调转方向，回去去搬救兵！”

    若干人的脸色跟见了鬼没什么两样。“等标下搬了救兵过来，黑山口已经没剩多少活口……”
1 B, N$ S) E5 d
' U& h' w8 Q7 p$ E    黑山口一战，虽然全军覆没，却也不是都战死了。也有被主将派回去求援的和出去打探的斥候没有死掉。

    但这些回去后互相一问，都确定主将没有派出若干人回去请援军。
  ~/ Y, Q' D! \9 A. k( Y
; n: C5 L+ k7 E    这一问，他们顿时怒不可遏，无论是不听约束造成的“构军”，还是捏造原因逃避作战的“诈军”，若干人都要被杀头。
& {/ e# R4 ?* K7 b( f
    没有人能够理解一夜之间突然同火全死，整只队伍没有了旗号的悲凉，这些幸存者们一边摩拳擦掌等待着为同袍报仇，一边觉得自己的存活是某种“羞耻”。这种愤怒夹杂着羞耻的心情让他们敌视一切非正常理由活下来的人。

8 a% k9 }3 m$ S    此时的若干人，便是他们发泄的对象。

    “苟将军根本就没派你去搬救兵！”一个少了半边耳朵的将士像是发疯一般地大吼大叫着：“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居然自作主张，抛弃同火！”

    “我没有！”若干人面容僵硬：“五百人守不住那里的，我看烟尘就知道对面有多少人马。苟将军根本不会听我的，我只是想少浪费些时间……”
0 K, b( o: s/ J& n
( q! x# w1 |' Q$ T$ \# ^/ q    “说到底你就是怕了！我们这些当兵的，就算对面有千军万马又如何?将军有令，我们就听命令打仗。你根本就是个懦夫！”
0 D, v: W- W/ V* X+ k( q  u- _
! A8 Y! c  w$ L1 T    “你太激动了。”刑辖官让人拉住了就差没有上去打若干人的那个将士，又问若干人：
( D' J6 b$ z4 w3 A
2 R" ]1 u$ s, L7 o" p3 `  J    “你说你去找救兵了，为何没人说见过你？只有王将军在靠近大营的地方碰到了你，既然你说你回去求救，自然应该有人去黑山口才是啊。”

2 v! L/ A$ C( Q( l$ |& P  }    “我有遇见过兀立将军、乙弗将军、大野将军还有一位姓叔孙的将军。”若干人刚才的脸只是僵硬而已，现在的脸孔却已经变得苍白了。

    “我有遇见他们，还和他们跪地相求过。”
* S# f4 n& d9 B( g' ^0 m
; \# ^: O* o4 {6 V    刑辖官叹了口气，心中已经知道了此人怕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 G' T8 [" _. F" X# B* C# f4 x
7 {4 c8 v) H8 K% f9 w  M    果不其然，当刑辖官点召来这几个主将或者副将时，他们都认定自己没有见过若干人。

    “老子什么时候见过你，还拒绝了你的求援？都是一个军的兄弟，老子为什么见死不救！”
/ Z8 y2 W/ Z2 ~9 T5 P: _5 J
    兀立一马鞭挥了过去，啪地拍在若干人面前的地上。“你再给老子乱说，在将军斩你之前我就把你剐了你信不信！”

    “这小子太狡猾了，也不知道在哪里打听到我们从那里走过，就血口喷人。”乙弗嗤笑了一声，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 W0 X& N+ A: y& N& W& w/ a
    “像你这样没有手令、又身份低微的小兵，根本都凑不到我的身边来。更别说向我求救了。”
9 Z4 M8 z, C9 J" _% q1 @; o
+ ~' C; k* p+ Y$ X) \; b: N    “没见过。”大野言简意赅的回答了几位刑辖官，“没事我就走了。”
' ?) m( P- D% d, Q4 e) X
    “为什么不肯承认！”年轻且理想主义的若干人快要发疯了。因为他发现他明明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只要别人不承认，就和没发生过一样。

    “我虽然离开了，可是我离开的时候苟将军还没有下令出击，只是叫我们守着黑山头！我做的也是为了守住黑山头，我不是逃兵！”

    “你这小子！还在花言巧语！”那缺耳朵的捏紧了拳头就往前冲，被几个同僚一把抱住。
. A3 M. e" Q- o% a0 R! z) ]& z
, q4 D- a- w5 _. `3 y    “不要再说了。”
- A% S& R% j+ k% [
    刑辖官怕他说的越多错的越多，打断了他继续质问的语句。
0 _! }1 Z4 P  U% E, ]
    “为什么！为什么！”若干人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那几个让自己跪下膝盖的将军，在他们有些闪避的眼神中，若干人投以想要杀人的眼光。
0 H. m' Y9 ?- N8 K
    “你们才是刽子手！你们是帮凶！黑山头的人原本不必死的！你们根本没有回去看过那个战场，你们就只管拎着那些蠕蠕人丢下来的破兵器烂盔甲，自我满足的撤回营里去而已！诈军的是你们……”

7 Q4 R+ W/ u* e! k, m  V, L    “是你们啊！！！”

  H+ Q& M, R& Q1 t    呜啊啊啊啊！

6 D2 }- \8 J. G3 S    他刚刚才证明了自己的才能，就要这么死去了吗？
8 Z/ S  N* D. ~- @/ W- A* c2 n- h' S
    为什么刑辖官不要他继续再说？！

    是了，刑辖官不会为了他一个小兵去四处找人打听，更不会为了他得罪几位有官职的将军。

    这几位主将或副将的异口同声，已经将他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 C: s: Y$ p- D! q' Y  L# s
3 s2 }2 g6 B5 ~+ g    什么若干家的少爷，根本就一文不值！
! E1 o2 B$ @$ R- a8 C1 b% z( w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人在听。

$ k3 b9 A* a8 G- P    这样的事实让若干人一下泄了气。
" {( ?  d# O6 \
    他突然觉得不想再说什么话了。
* u/ _" u6 F" _6 J+ r, Z' R
9 L0 h1 C, d' p* o  a    那几个刑辖官送走了几位将军，并没有想法继续盘问他们。
9 j1 f3 _, ^8 {. }* n
    正如若干人所想的，对于右军的整军来说，什么若干家少爷的话，真的不值一提，也不值得为他问遍全军。

    黑山口失利的结果必须有个口子来发泄出去，否则那股低迷就会一直盘旋在所有右军的头顶无法自拔。他们身为刑辖官，目的就是惩奸除恶，振奋士气，若是军中继续这样下去，他们就要面对越来越多的怀疑。

    为什么出现了危险，没有多少人来救？
+ N- \5 u) B4 [- ~7 m
. L- U% b2 h2 H4 j- a$ B. d    为什么没有派出斥候，而是直接让五支百人队直接守隘口？

& v8 l. k' }0 K! n" L7 |2 H    为什么……

    大魏已经胜利了太久，经不了这些疑问。和蠕蠕的大战就在眼前，这般动摇士气，只会乱了军心。
1 n) t9 b* [3 h& ^
    所以，若干人从调头去搬救兵的时候，是生是死都是一样了。
$ N  p! ?! j: Q. _9 t+ y
    不，若他真死在黑山口，好歹还有个“牺牲将士”的名声，至少忠烈殉国，能得一个名声。

% E( b0 p, W- z  }, W) i, j    可是他要现在这般不名誉的死去，就算他是谁家的少爷，祖地里也都不会再有他的排位和坟地了。
  i  q' A  F/ f7 E
    刑辖官们不是第一次做出这种让良心不安的事情，但即使如此，每次遇见这样的事，他们还是会不敢去看被冤屈者的眼睛。
% D2 ]8 v8 R4 ~* c6 r% H# r$ X( T( D
+ v& E4 Z# c5 M8 M( C    他们只能催眠自己“这人确实先走了”来说服自己的决定是对的，然后其中一个刑辖官指着若干人，对几个手下说道：
% J) |7 t; f& g1 K2 d$ x0 d3 ~" f
# Z) U4 n! b! ]) y    “把他关到刑营的木笼里。这几天给他吃好喝好，要是有人探视，不必拦他们。”为首的刑辖官尽自己所能的给他最后的优待，而若干人闭着眼睛，仿佛当自己已经死了。
9 J! U' t2 z5 P" e. s: p
    “等三天后，校场……”
: e* B  o0 ~/ C
    他顿了顿，望着上方说道：

! \$ t+ W, @) y7 `    “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5 \9 C. \; q/ O7 p! l5 f; S    ***

    花木兰得知若干人被抓到了刑营里去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自己曾经呆过的那个木笼。

    鲜卑人处罚犯了军法的人，喜欢当众羞辱。有的在三九天被扒光衣服，赤条条的塞在木笼里，便溺都在身上；有的被吊在旗杆上，谓之曰“人旗”；还有当着新兵的面被鞭刑，直到满地翻滚，痛不欲生……

5 u* \+ @. w7 T$ e    花木兰十分庆幸自己当年得了王副将说情，即使用箭吓唬的突贵将军魂不守舍，蔑视上官到那种地步，也没有被剥了衣服示众什么的，只是蜷缩在木笼里伸展不开，饿着肚子被风吹日晒了几天而已。

    还有没事就来陪着她说话的同火们，以及偷偷做了猪油胡饼给她吃的火长阿单志奇。

6 X. \0 I$ o8 k  f    犯过错就要接受惩罚，这并不可怕，每个人都有接受惩罚的时候，有谁能不犯错呢？

    可是……
- f4 L5 Q  g: R" `# k! W7 V9 W! N
    被这样对待，就有些过分了。

8 q: Y) h" \8 i- b6 `# h: \2 X+ p    “住手！”花木兰冲上前去，一脚踹开正在做出侮辱动作的某人，而那个正在对着若干人浇尿的小兵一时无法防备花木兰的袭击，直接坐在了地上，露出那恶心人的东西。
$ C' @7 v* F7 }$ i3 |4 B
4 F/ L0 e0 |, Y: R    花木兰在军中已经见过不少次这个，最初的羞耻已经变成了一种麻木的无力，但即使如此，她也很少在光天化日之下见到人有就这么把它拿出来，作为一种侮辱人的工具。

5 @+ Z% S: q1 `5 a' J6 ^    这让她出奇的愤怒。
  j, h3 U0 ^+ J5 @4 J
    “你搞什么！有病吗？”那人撑着地面爬了起来，也不急先收回“工具”，反倒瞪着眼睛看着花木兰嗤笑了起来：

    “哟，逃兵配懦夫，还真是合适的很。怎么？火长不给你饭吃，你想让他没死之前把那些家当给你？”

$ E- E% Q' [) U8 Z3 {/ Z: B    这人也听说过若干人曾经拿粮食“引诱”花木兰跟着他们混的事情，所以一说起话来夹枪带棒，他身后的众人都笑了出声。

    “哈哈哈，那不可能，罪人的东西都是要充公的，你是痴心妄想！”
; j! N. Q( [% m' ?; F& w) r- f
    “不会这若干人细皮嫩肉，花木兰看上他了吧？我们鲜卑人可不好这一……”
7 S' ?0 _( ]$ Q5 @# |
    嘣！

/ ~/ Y* C+ n# q5 `    花木兰紧闭着嘴巴，以惊人的气势挥舞出拳头！
) z5 J( i  K% ~
    刑营里一根木柱应声而倒，上面挂着的绳索和各种捆绑的绳子一下子掉了下来，有的套住了他们的脖子，有的缠住了他们的手脚。
# \+ W# r) \- y: W/ n
    木柱倒下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刑营外负责守卫的魏军吓得闻声而入，当发现是行鞭刑的木柱倒了下去，各个都瞪大了眼睛。

* c- y$ r- c3 m$ @7 a8 T" s$ Q" Z    “什么情况？”
! v* }5 u6 ]+ i& v9 [) A9 X8 `
    一个魏军走上前去踢了踢钉在地上的木柱，木柱纹丝不动。
9 n4 V2 G* j7 |8 ?, w9 l8 u! k7 Y
2 `7 U" ^% E# @( N, ^! e4 ?, y    木笼里蜷缩成一团的若干人似乎刚刚恢复了听觉似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然后避开了花木兰的视线。
6 z7 E5 n, R% ~( M2 P
- S' H! N9 m; s    花木兰整个人已经气得发抖，但她还牢记军中严令禁止互相争斗的军规，所以冷冷地说道：

    “怕是刑营的柱子都看不惯这些人，突然一下子倒了吧。”
: t! q6 |. ?: E  r* f1 T) s+ o% p
/ b6 s/ J, Y8 {' ^. @& |4 W    “明明是你打断的！”

0 e+ A4 x, b! `  u9 x6 N4 ~    倒在地上的人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
5 w6 V; Y4 J- C$ ~6 g+ p# N
    “我还可以打断别的东西，你信不信？”
7 q) T% c# c8 t! R1 F1 b
    花木兰威胁似的看了一眼那人还没塞进去的某物。

7 _2 ?1 Y: u( N' M" Y5 @    呕……真丑！

$ u: A8 o+ F) Q# a2 Y! {( \    幸亏她是个女人。
8 N- P; P$ i* a3 g! |) [
    几个看守刑营的甲兵顺着花木兰的视线看向地上的倒霉蛋们，然后同样发现了那东西。一个年级较大的甲兵哼了一声，用脚踢了踢地上被绳子套住，却幸而又幸没被柱子砸的头破血流的那些人。

    空气中弥漫的骚味，已经那个木笼里已经彻底丧失了活力的若干家少爷，已经让他们推断出了事实。

2 ~5 Y/ R+ C, r4 Q) S: D3 W( s    至少是一部分的。
: Y+ H3 {% [9 C, f& O/ ]
4 u6 @" D$ X, |0 h4 ^    那甲兵作势要踩他的Kua间，那人马上把身子缩成一团惊叫了一声。
$ L5 N7 t% f+ a' c" Z1 y
    对此，那早在刑营里见惯各种场面的老甲兵呸了一声。
5 S; C+ |+ d: K1 V
    “差不多就适可而止，别像个女人没完没了的。长官让人可以随意探访他，是想让他最后一程走的体面点，你们这些人这么缺德，以后在战场上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抬眼看了看花木兰。

+ A7 f2 G( i5 T& T5 O$ Y$ ]    “你觉得呢？”
5 |- j) K- t) i" T9 a; P6 w! k
3 V0 u; U0 L" j' M    “啊……”花木兰轻哼了一声。“我只希望你们以后不要犯错。否则，一定会有更多这样的人这么对待你们。”
( T% h5 k+ ]7 [5 C. Q9 N
    “他明明就是个不要脸的逃兵！”

    “那你就是个杂碎！”
% Y8 E& u" O$ j  Z
4 ?* {& Z6 z9 v0 M1 ?- L    花木兰疾言厉色地叫了起来。
; m' J  k5 L0 b5 R# _; T, s/ h2 Z7 r  j
2 z$ |7 w" a8 }. U& \3 `- E    “我可以让你随时被木柱砸成‘杂碎’，你信不信？”
, `: d* ]" o4 j$ f
8 A, U( \0 z8 P, f6 i    “年轻人不要那么大火头。这样那个人只会更尴尬的。”老甲兵指了指木笼，“我觉得现在该让他们走了，你来这里不是来吵架的吧？你觉得呢？”

    花木兰回身看了看那木笼，若干人已经把脸转向另一边了。她想了想，走到木柱旁边，一吸气……
( s9 {2 o7 K& j) ^% y
    把木柱又抱了起来。

    脖子或者其他什么地方被缠绕进去的倒霉蛋们哎哟哎哟的叫唤出声，他们就像是被套上项圈的驴子或者骡子什么的东西，不得不因为花木兰将柱子竖的站立起来的动作而点起了脚尖，努力让自己不会变成绞刑架下的冤魂。
. O1 |( V3 h+ A0 l1 L
. t: w/ h# [) w    那些甲兵如同刚才他们笑话若干人那样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但是为了防止出事，他们还是好心的走上前去，去替他们去掉身上的绳索。

/ J7 F3 U: t! z    “啧啧，你这绕的不错？教教我们这种能把自己越捆越紧的本事呗，也许我们就不用天天站门口守卫了。”
& q% r3 p# M/ h7 L
# d! R7 [. e: z* J5 g+ c    “啊，你脸被绳子抽了一下吧？真好看，就跟你下面那啥抽了自己的脸一样。我想想看，这该叫什么脸？”
3 n' _( J) g0 ~+ Y+ G3 \
    这些甲兵让花木兰知道男人要损起来的时候，那真的能让人有抱头鼠窜的时候。至少那些刚才还侮辱过若干人的讨厌鬼们已经被说的面红耳赤，再看看轻松抱起柱子让他们脱困的花木兰，一边往外走，一边嘴里还丢下威胁的话语：
. c2 a0 l) }, o" V
: j2 C' O" c% Y: n( m    “你给我们等着，不过就是一把力气……”
7 }) B$ d) }! Q
' U; y' |9 S. u, y& D    嘭！
% n; U) u; Y8 S+ e* j0 J' Y# D" [
( [. O% Y" Z$ {( S6 i    花木兰瞪着眼睛将手中的柱子又丢了出去。
1 `! ^  Y- M1 `' u, Y0 A4 U
    这是从中折断的立柱，她不可能一直抱着，现在正好是放下来的时候。
; k4 `$ W& k" A
: F/ l' w$ l, i& C- W- t    又一次巨大的声响让那些人彻底连威胁的话都不敢说了，像是后面有妖怪在追赶一般的逃出刑营。
6 A9 V$ @4 l9 s2 s5 |2 @1 K
- Q% U  W  I2 c, g9 T    “小伙子血气方刚是好事，不过也不要随便结仇，尤其是这些小人。”守卫刑营的甲兵出乎意料的都是好人，“我们去门口守着了，好好劝劝那个小伙子……哎，真是作孽，明明能多活下来一个也是好的……”

7 X' P" r6 z+ K! ]/ O; B    几个甲兵唠唠叨叨往外走。

    “和他们说了这柱子天天捆人迟早要折，你看吧，一碰就断了。”

    “我看不是，我觉得是刚才出去那些人弄断的。”
! i, d1 v0 K7 B- r( \- S) F1 `
" L$ y8 |4 f( k4 X* A* Z- u6 [2 k: ~1 c    “恩，我觉得也差不多，要是有人问起，就这么说吧……哈哈哈。他肯定会感谢我们给他‘扬名’的。”
, c6 t3 W2 p4 ?; R/ ]2 z
    花木拉被这些刑营自得其乐的甲兵逗的露出了笑容，但她再扭头看到木笼里的若干人，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这根本已经和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 A8 Z& D8 @3 v) S! e. p$ y
    她面带沉痛的表情，茫然的走到若干人身边，几乎觉得被关在木笼里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会厚着脸皮说“我看上你了”的那个家伙。

  [  ]* m  \' ?4 p    在他的头上、身上，散发出各种异味。以前无论什么时候见他，他的头发都是梳的冒油，辫子也整整齐齐的，而现在，这一切都变成像是完全无法接受的怪异造型。

    “到底来看你的人都是什么人？不是你昔日的同袍吗？”花木兰像是以前阿单志奇来探望她那样，随便在木笼旁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 x$ _: Q" k" I: z! \- P/ J$ E    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衣服似乎是湿了。
$ x7 d' A( N& M# n5 Z! g( h
2 ^8 E$ m; @5 `    意识到自己可能坐到了什么东西，花木兰的脸色有些难看。
: Y- x0 E0 R4 o- D% @
    “我的同火都死绝了。”若干人将头埋在膝盖中，闷闷地传出来一句。

    花木兰呼了一口气。
1 v6 o/ k3 T2 K9 f1 F/ R7 p
    至少还愿意说话，愿意说话就好。

    “我听说了你的事。王将军不愿意作证吗？我以前被关在刑营，就是王将军求情我才没有受刑。后来突贵将军又要走了我，我就这么出去了……”
3 e2 K' w) T5 x# L
9 y2 t: m, O9 Y- d' M# H0 c" a    花木兰想起自己以前的鲁莽，一点都不后悔。

    有时候同袍固然让人觉得可爱，可也有那种恨不得把他们杀了的人。
" W* X4 L* Z' E* O0 j9 z; c  U
8 A+ b+ K: y1 ]% V    “我和你不一样。我身上背着五百条人命。”若干人自暴自弃地说道：“我这是‘诈军’，就算一万个突贵将军来求情也救不了我。”

/ J, j: C8 ^4 q- v! ^" l/ N    “咦？”花木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夸张点，“我还以为背着五百条人命的是蠕蠕人，怎么变成你了？”

    “说到诈军……你确实诈了那些蠕蠕人……”
9 ]0 X6 b- C. P! O1 p( w, L( X
3 d8 M% t& o0 d2 ~& x    若干人用湿润的眼睛抬头看着花木兰。花木兰抑制住难过的心情，咧出了一个笑容：
0 W) K% d! V4 ^! W- k! K8 S3 V
    “你不是已经把那些蠕蠕人诈的人仰马翻，永远也没法子告你了吗？昨晚死了那么多蠕蠕人，你已经替他们报了仇了。”

+ `9 {/ V" U  X4 n2 @4 R    他一下子愣住了。

    被关的这一天多，已经让他沮丧的都快忘了自己做出过这么件“大事”。

    在他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那些空荡荡的帐篷、赤身露体的尸体、火长教训他的声音，已经那些将军们“我没见过你”的控诉。

    他被困在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一下子想着若是现在就一头撞死明志，也许还能变成个厉鬼；一下子又想着那些人想逼死自己，可自己就是不死气死他们……
9 s% N+ E2 y  v. `7 g# Y$ N
5 x$ y6 M, h, T. J    他那或狂暴、或压抑的心情把他变得犹如一具行尸走肉，完全忘记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跑回去搬救兵。

3 H+ p% p( z' E% J9 \* p8 ]6 _- C1 _    他想救他们。
+ w4 t9 b, w. ^. }; {# Y
    他只是想要救他们……
. d' R5 |* v7 E7 H6 ^9 _
: W) p; O% ~8 b! W    “我只是想救他们。”
. o7 Q4 r# u/ A& X5 Y& X
    若干人的头发垂到了前面，遮住了他的脸孔。但是他的肩膀却微微颤抖着，这是花木兰能看的一清二楚的事情。

6 s0 m! s0 A/ e4 N    这是她第三次看到他肩膀的颤抖。
! l9 K8 n+ n# F0 x6 O1 k" _/ C( z
    “我并不厉害。我没有你以一敌十的本事，我的骑射功夫也并不高明。我引以自豪的本事在那种情况下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
' s( D6 |' l  w" y4 l% H
    花木兰用手摸了摸他抵在木笼上的拳头。
" }9 R0 {; T# E4 F. r
    “我也想和他们战死在一起。战死有什么难的！站在那里不动就行了！可是那样战死有价值吗？万一我能搬到救兵呢？哪怕有一丝的机会……”

9 x, j( G: U( k, @7 R    若干人那张布满阴影的脸实在是非常低沉。

. F. a) u* B& w3 A. ^9 l: h    “没有人问我这些事情。他们只想我认罪。四个将军都说没见过我，王将军是在营地附近才见到我的，他也无法证明我到底是要逃回营去还是要去搬救兵……”

* n2 v& i9 y# F$ U, s, K& Y+ `' `; \    “我……我本来就触犯了军规。”
- K7 g2 @9 b8 e( X! B
8 p  Y0 j. _, u% F/ x0 x    他怎么会被那突然而至的愤怒弄昏了头脑呢？
+ Q) n& n4 Y# ~4 F! x9 E0 W
    他本来就是想着，哪怕跪下去求人，哪怕被人误解，哪怕回来触犯了军规，只要能救他们……

    只要能救……

* n) j( E, J! `& H& g    若干人的脖子暴出青筋地喊道：
9 j: H" g3 ?9 J( O6 c
    “为什么就没人听我说话啊！”
% h* w4 T/ E! R+ C% I. |
    前方真的有敌人！
1 w& L% e9 f) k& g
    五百人真的守不住的！
( Y5 H( E9 y. x
% @$ j! t4 @5 o( s. h7 ?- _2 ~8 i* P4 o    急行军去救能救下来的！

    可以的！
! o- t/ z6 G$ }; I- i* e6 H; l, R
7 p+ D+ W* S! z! P    一切可以不必这样的！
0 p0 n0 B' g5 V& o5 A: _
    “很多人，只能听到自己想听的东西。”
6 F( n+ t6 q6 c* p4 q3 b
    花木兰的身上背负着“懦夫”、“胆小鬼”、“怕死之人”的各种名声，论起背负骂名，她比若干人承受的还要更多些。

; Z% {4 Z& M  w* W# b& K% B    她从不还嘴，也不为自己辩解，因为这些都是无用的东西。

    别人不会因为你的话而理解你，也不会因为你的辩解而理解你的人生。

    你最终能做的只是过好你自己的生活，按照你自己理解的方式。
# B7 O: [7 M: ~! K
& u0 [" q4 c) G: f# b* c    这些话，如今已经陷入了自我否定和自我矛盾的若干人不一定听得进去。

6 A4 |# g8 P: `$ w8 K5 s    所以……
- E* ]. H/ l! p; J6 l
    “你等我。”
2 F' T# A0 i+ P
# h& f4 G) P9 @" i. W    花木兰拍了拍木笼。
, L1 @/ z- ?7 i% g/ F  q; h% Z
    “等我去找听得见你声音的人。”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4 00:04
第89章  第四个火伴（六）
1 A9 b$ n/ q7 g& Z8 L) ~
    若干人的遭遇，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日后可能面对的遭遇。

# Z) F5 o# ~! i0 @- `) _8 G/ O    花木兰无法不对此产生这样的想法。
8 }: }7 t; L- t5 _, R3 C, b
    若干人想要所有人活下去,但这在很多情况下是无法做到的。除非他是当时的统帅，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否则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死。

    可在那种情况下,那位将军真的会撤退吗？
* ?8 q6 E1 |. G* K
( j5 e5 d3 _# A5 e    一点抵抗、一点警示都没有的离开黑山口,就这么任由几千柔然人进入敕勒川？怕是只要有一点血性的将士，都做不出这样的选择。
! e* }6 b! ]: {/ |' f& U! E
    他们只能拼杀到最后,哪怕让那些牧民少面对一些敌人也是值得的。

" I6 V* p6 l- m5 {+ R! |, m    而为了“活着回去”而一直拼杀至今的自己，说不定有一天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是为了“活下去”而做一个逃兵，还是战至最后,力竭而死？

    还没有到那一天，花木兰也没有答案。

    但至少现在，她想给若干人找一条活路。
& F: E/ l3 p3 I" H+ V4 {
    “花木兰,你要去哪儿！”同一个帐篷的火伴看见她正提着弓箭往外走,忍不住追了出去。“今日你休沐啊！”

9 K) I/ _% Z1 S- Q! k5 S; c    即使花木兰没有和他们一起出去做巡查，巡查回来也是可以休沐的。
! R6 N& {" g  q5 e. V7 R) Y. x
    “没吃的,去找吃的。”
9 G- f& v4 E7 J8 R8 ]
9 Y4 ?$ h/ P/ O6 p    花木兰现在用这个借口已经用的炉火纯青了。

    她抓着弓箭，一溜烟的跑远了。
3 D2 \/ u1 i* s8 {. f6 ^) p
    那火伴看了眼出去的花木兰，再扭身看了看帐篷里僵硬着脸的火长，忍不住埋怨出声：“我说火长，你为什么不能差不多就算了？就算他上次放跑了那些死营的奴隶，也不至于一直这样饿着他。他这样的勇士，不可能一直默默无闻的，我们这样得罪他真的好吗？”

% o/ |! f1 G! e) N+ r" u, H& L! C    每次他都怕花木兰因为饿得头晕眼花而掉落马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这些同火就是逼死他的凶手。
2 k& F, y- E$ }/ Q* Q0 O; \
    在一个火里，花木兰身为后来者，火长要拿他来竖规矩、让他知道这个火里谁说了算，也是正常的。

    但现在弄到全营都知道他们火里给花木兰穿小鞋、被给他饭吃、不让他打扫战场，真的没问题吗？
1 `# j9 {9 T. Z& A8 _  `
    “这个火我说了算。”火长僵硬着的脸抖了抖，“你要怕他，不如就把你的吃的给他。”

3 e4 l2 k) m) O# Q9 v6 e" J" |: }    “真的？”
. L5 u3 d) v( U1 L. E8 m/ ^! U) v/ I
    “恩，真的。然后你们就一起饿肚子吧。”那火长仗着是副将的亲戚，嘲笑着说：“反正他是勇士，即使饿着肚子也能护着你的。”
3 B; @5 C* f8 l/ y; \
    “火长！”被笑话的人捏紧拳头对着空气舞动了一下。
/ {8 e, y) C* E4 Q% x
    “啊啊啊啊！妈的！这样子以后都没有人会愿意和我们并肩作战的！等我们死了，火长你一个人去杀敌吧！”
8 Y* J8 J) j4 x* _  {" v: `
    他闷着头冲进了帐子，在其他火伴或紧张或惊讶的表情中躺倒在褥子上，一把盖住了脸。
. h9 Z: m( Y+ P& Q. T
# M2 w4 P4 D$ p) o6 T( u1 B    这样卑劣的日子，他真的受够了！
  Y0 R- T; w+ W. `; V: z9 A* T+ C- U
    .
/ l* v7 E# O% y3 _5 |  o
    若说这位火长一点也不害怕，或者说一点顾虑也没有，那是假的。

    可是从他给花木兰穿小鞋、让他吃不饱、甚至没东西吃的时候起，两个人的梁子就已经结下了。

    他是那么嫉妒花木兰的本事，甚至连他那面对死营奴隶说放就放时的洒脱他都一并嫉妒。

    嫉火燃烧到最后，就变成了一种邪火，随时啃噬着他的心口。
. J% R/ r' H1 R& D( x; X, ^
& n& Y2 N+ C0 K! v1 B& f/ X    尤其是在花木兰两天都未进食却杀敌数十的时候，这位火长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花木兰的可怕，那邪火烧的更旺了。
# m: F/ L3 r8 \% Y/ `: h3 s! p+ o* t, ~
    只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除了想法子让他不再能对他产生威胁外，他想不到什么其他办法来应付这样的局面。
* f  y/ }4 u2 I6 A5 L
/ F5 z- s1 H; v; S; ^* o    打，那自然是打不过的，他也没勇气同室相残。

+ t. `- c4 \# n. n8 J! {+ o& r    可是若是他自己饿到不行跌下马来被踩成肉泥，那只能说是花木兰倒霉。

$ i) M" F6 W" t) g2 t3 j' S    同帐的人谁也不知道花木兰去了哪里，为何彻夜不归。
2 J8 N; o9 f9 x1 Y( A
& A1 y/ x. k9 g( w. O% ^0 B    火长在心中暗暗心喜，期望着花木兰是出营的时候遇到了狼群，或者是出去的时候被蠕蠕人发现给了结了。这样的话，他们的火里就会补上一个听话的家伙，而且也不会动摇他火长的地位。

( D- c2 ^* @3 K4 z5 f, o    但第二天操练开始时，这位火长还是发现花木兰回来了，不但没缺胳膊少腿，甚至连头发都没有变乱。除了眼睛底下有隐约可见的黑眼圈，已经身上怎么也忽略不掉的尘土，他就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一样的自然。

8 f: A" x7 L% d, C' t7 H, D" v    妈的！
% u. E; [/ z& {7 i6 W
    怎么命就这么硬呢！
: b' V5 q6 G1 W5 A- [" ]
    火长捏了捏拳，假装没有看见同火们松了口气的神情。
) ^8 {# _+ N& i3 ^
8 Q: s* |$ ?0 q9 @- V7 A7 r    日子一晃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在校场处置若干人的那一天。听说中军里若干人的那位兄长来找刑辖官和右军的几位将军好几次，结果他们的亲兵全把他挡了，连帐篷边都没有靠近。
5 J7 b& c+ g9 U0 D
2 a7 m8 W7 d1 h    花木兰倚在黑山大营的门口，翘首的盼望着。和她约定好了的人应该昨天夜里就已经到来，可到了现在也没有出现。
# ^5 P1 K4 l/ I% Z! [& W5 d0 D) D% U
    她的脸上终于爬满了焦急的表情，甚至有一些惊慌失措。

    万一……
4 p, Z6 @$ l$ q! c. S
    万一要是没来……

! K  j' m6 C+ E! P& m0 c! N$ l    不，不会的……
5 k  {9 \& y$ x8 j
9 O. j. k) f2 d/ M7 F  |/ c% ]    ***
8 k3 `7 f9 Y4 C5 t" Q
, T( ~/ Y& Y8 f. r) l: R) P    校场上。
& ]5 F! ]1 ^! {8 \# V( R# _
; g0 t- J7 C5 V  U    被人像是牲畜一般捆绑着的若干人，在刑辖官和旧日同袍的控诉中麻木的看着脚尖。
, n1 p3 {' P4 I6 b# f
1 B$ y4 v3 ~. ^1 u    若说之前是不会有人听见他的声音的话，那现在被堵住了嘴巴的他，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何必要堵住他的嘴呢。

    反正说什么你们也听不见。

3 \, w6 `2 e% y+ S3 U0 K    “……人证俱全，若干人在黑山头犯下‘奉令不遵、擅离职守、逃避作战’的大罪，按照军规，当……”

! h6 R6 r" B; l4 s5 `8 h" D    “慢着！”

' ]- R& Y5 L6 Z7 y; v    一声厉喝突然出现，然后从人群中挤出几个人来。

    “鲁赤刑辖，末将几次找您您都不见，末将只好出此下策，直冲校场了！”
4 T2 N0 h7 \' l" P) X5 e
- }5 q# x. H* ^" R    那为首之人是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年轻人，虽然口气并不怎么好，但他的态度是冷静而严肃的，这个年轻人的头发和过去的若干人一般，整齐的梳成一束，走入校场的步伐也是从容不迫，完全不像是他说出来那种“直冲校场”的感觉，而更像是赴宴。
( u/ }0 E% K1 e8 @3 ]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被捆住身体、堵住嘴巴的若干人猛地一下子抬起头，然后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来的是他的大哥，母亲是鲜卑贵族独孤家族的嫡亲大哥！那个一直在家中对他没有好脸色，甚至经常将他无视的大哥！

( k# {, X9 Z2 Z3 a$ m    当初他会来右军而不是去中军，除了他觉得右军很好出头以外，也是实在害怕他兄长对他视若无睹的那种态度。
. R1 t/ U0 z6 g% |  s; E
( G  n( k$ i  R% v5 x    对于这位兄长的到来，若干人受了极大的惊吓，这种惊吓比别人对他浇尿、花木兰为他揍人还要可怕。
2 R4 v& W6 V! J6 C  X
0 a4 k/ ]; a4 K! \# N7 e* h# I    等他看到他的大哥身后跟着的人，他更是感到惊愕，除了露出一副白痴一样的表情外，做不出什么更“视死如归”的表情来。

; ~: O6 P9 D* v7 g9 }6 `& E    若干虎头！

2 u5 C# E2 {, X; K! _. J7 y    他那个永远找不到一点可以被人指责地方的大哥！
8 G. T: X' C1 a% {6 P* w
    他宁愿被斩了，也不愿他来！
) N7 D3 e8 G2 x  i/ |, I
. f. w% d) c+ C    若干虎头领着身后几人步上校场的擂台，在众人或惊讶或兴奋或好奇的眼神里站定，一指身后的几人。

( x. s  ]. v, ^. j  E    “这是这几日带队出去巡逻的叔孙将军，他在回程的时候曾经见过若干人，并且婉拒了若干人求援的请求。”

    他身后的叔孙将军露出了一丝苦笑，随即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同意。

9 X: m+ a1 e0 U2 e! ]    “至于这位……”若干虎头的表情稍微变得柔和了一些，“这是右军的护军将领王将军，他曾接受了若干人的请求，带着护军急行军赶往黑山口。一个时辰的路，他们硬是用了两刻钟就赶到了……”

2 E  B  H' Y2 M: O4 s4 Z  B    “惭愧，还是没有救下苟将军的人马。”
% r8 }) r" t8 y
    王将军拱了拱手，对着鲁赤刑官摇了摇头。“本将见到若干人时，他的马口中已有白沫，这是久奔之态。本将只是觉得若干人就这么被斩首示众实在是可惜，所以斗胆前来求个情。”

    这样的结果让校场中的将士一下子哗然了起来。无论是告状的同军，还是作证绝没有看过若干人的三个将军，都露出了难看的表情。

1 M/ j7 X9 r# T9 W$ {    “那是中军的人吧？后面那几个穿着全盔的，只有中军的人才那么穿！”
# \5 |  g' |' h/ w/ T3 p+ m4 P
    “听说若干人是三十六部的贵族之后，不是说只是一个姬妾的孩子吗？怎么还有中军的人来救他？”
) G6 a, }' R" o' j4 x5 }" N3 f
    “王将军说若干人真的四处在求救……王将军德高望重，应该不会撒谎吧？”
& e, x; w4 Q" q; M9 I; `- d3 R, m
    “你傻，你要逃了，难道不会去求援吗？”
% P" p& ^8 |1 a. E1 ^# d$ F
    “不是啊，我若是逃兵，我一定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等打完了再出来装作没死，谁会到处跑，让别人看见自己在逃跑啊！”
& Z! G1 r+ m5 c  T+ I
( [* f* A9 U7 \7 Y    “呃……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这个道理。”

0 U( s; `& \) O6 c$ `( T    各种窃窃私语让气氛变得更加怪异，鲁赤刑辖尴尬的看了看其他几位刑辖官，而其他几位刑辖官则是没做出什么要解围的举动。这让他只好干咳一声，开口说道：
. _* ?1 T3 i0 Z- B2 f1 W0 Y% O5 S
. x: P3 |- n! P, _( i    “这是我们右军的事务，军令如山，本官是为了……”

  Q3 }+ M+ @8 V) S" f# ?3 V" V  |    “没错，所以末将才找了王将军和叔孙将军作证。末将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这两位将军清楚。听说鲁赤刑辖曾找了大野、乙弗和兀立将军问话，那为什么不能把所有人都问清楚再行刑呢？这也是一条人命，怎么能轻易的就斩了！”
; i4 A. v5 z8 x  g
    若干虎头用一种谴责的语气痛斥出声：

    “所以，这就是你们右军行事的方式吗？草菅人命？”
* d, Z. Z2 U1 S* K
) }- ?' P( a1 a4 [3 @    “不要急着给我们扣大帽子！若不是这若干人是你的弟弟，你怎么会一次两次的来右军？”那缺耳朵的右军士卒呸了一声，“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救自己人罢了！”
6 i4 R: A! Z" H6 }# z7 y% r
# ^  Z2 I( ?' S+ C( G" {( W    “我当然是在救自己人。”若干虎头瞟了他一眼。“你们右军找替罪羊充数的事情太多了，每次我都来救，我救的过来吗？”
. K" x' Y! D5 s, ?5 n
0 _/ b& E- V* w  h+ Z# j    “你！”
4 |. H" ?# f- B3 X3 x( o
    “我草！这小子好横！”
$ W/ {' ~: @, s* a# h4 m1 m  \5 F
    “中军的人了不起啊！”

    若干虎头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嚣张引起右军的反感，相反的，对于这些只会欺软怕硬的刑辖官来说，适当的表现出自己的强势反倒是最好的谴责方式。

    他那个笨蛋弟弟就是因为太软弱，才选择跟这么一群为了一点破裤子烂皮甲都能内斗的人为伍！

3 E* `* t4 {# j4 i    “若干将军，你这话说的……”王将军摸了摸鼻子。“哎，我也是右军的。叔孙大人也是。一棍子打死所有人，你这年轻人也太自以为是了。”
3 g% |0 N- m7 |3 c
7 c; B; ^& `- M    “末将不敢。”
& h9 u% i9 p- h) s
; V/ n5 d# Z: E) C1 r' i    若干虎头微微弯了弯腰，王将军比他要高上一级，所以他也不敢造次。
  H9 J7 T  {% g: y8 @7 {
    “鲁赤刑辖，这若干人虽然临阵而退，但事出有因，最多算的上违抗上令，当不得‘诈军’之罪。”王将军抚了抚自己的胡子。

    “叔孙将军那时候奉命押着蠕蠕的一位败将回营，将军下令他不得在路上延误，所以他才婉拒了他的请求，但回营后也立刻点了军再去……”

) G9 P1 ~7 [% K9 h$ z9 s  q    “黑山口一役令人惋惜，如今五百人已经十不存一，既然如此，何必要再添一个冤魂？”王将军在右军中已经是老人，他一开口，鲁赤刑辖也只能听着。
, `# a6 D; C/ X. Z
    “若干人当机立断，能够果断的回去讨救兵，也算的人才，若是当时真让他搬到了救兵，战局也许彻底不同……”
. z3 `8 M; b9 ^
  W# G$ [9 @* U3 v$ ^' ^: {; k! c' r% x: p    他似乎无意地扫了大野和乙弗几位将军一眼。
& q' I9 O6 b- y' j
) m/ I: h. N, V    其实王将军被校场下那么多人看着，老脸也有些不自在。

! N( J  P  P5 W" e    他知道今天之后，许多人都会当他是那种趋炎附势、为中军做说客的老好人、墙头草之类了。

0 I: [5 e4 u% T" S    不过他却不后悔。花木兰去他帐里求他拖延时间时，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 L) M2 c: [" m8 l    若是这种风气一旦放开，只要战场一失利，就去随便找几个人杀一杀，而不是去找到失败的原因并克服，那右军永远就只能垫底。
3 }8 x3 s% W5 V0 _% F/ X
8 d3 {  Q3 ~8 ]$ V9 Q( X' Y    可以严厉，但不能残酷。
* V/ `0 Q, J% X& `
    刑辖官应该做到这一点才对啊。
, W/ U" p$ U' _" n$ Q, Z# e
% U' ]) Y; b" M& J    .

    鲁赤在众目睽睽之下，反倒不愿意“网开一面”了。
8 T4 m+ U/ W% ]
    这也很好理解，若是他此时顺从，饶了若干人的死罪，以后就有无数人会像今天这般对他们刑辖官指手画脚。
, q- c/ w, g: @- p% r
) ]& y0 m6 I% T5 S# v+ u    他们刑辖官是为了维护军中的秩序而存在，一旦“秩序”不存，这接下来的日子也不要过了。
2 F" O  t& U% C! w, j
- g8 ~- I& T$ J2 q8 F  ^- n' @# n    “王将军虽然说的在理，但人情却不能大过军法。若干人违抗上令在先、逃避战事在后，这两样是证据确凿的事实！就算事出有因，当兵的就可以不听讲究的指挥了吗？那以后打仗岂不是乱了套，人人都说自己有苦衷就行了！”
  m& z9 N( R, g( Y
2 j8 J+ b: W3 y# x    鲁赤的话引起校场下一群看热闹的右军叫好之声。
" j% l" i! i/ {+ E" ~, }
    在很多人看来，中军这就是来砸场子的。
& \8 _) }/ F6 K/ `2 `5 g
8 ^; W) D  }3 A  p) P+ Y; H+ i' _    有些原本还对若干人表示同情的新兵，因为中军的参与、走后门到右军将军都为他求情，开始讨厌起了他来。

    “斩！斩！”
- ^) C8 Q" d) t! L
& Y( I* d1 N- k" ~% {+ t3 E    “我尿急，能不能先撤啊！”

    “我头也经常痛，王将军，我能在你手底下当兵吗？那样头痛的话我就可以休沐了！”

    若干虎头的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找来王将军和叔孙将军为弟弟作证，却似乎更让右军众人群情激奋起来。
, u4 p' p( P7 l8 \6 D
    鲁赤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对身后的行刑官挥手：
8 g+ n- S  `/ t5 u. z; s) q; @5 F
/ i. [5 p& z8 W6 J    “听我号令……”

    “你不可以杀他！”若干虎头看着已经认命闭眼的若干人，在心里骂了他一声软蛋，继续高声喝道：“他是我弟弟！”
& U6 y9 U1 d$ t/ P& ?
    “笑话！他是你弟弟就不能斩了吗？”鲁赤脾气也上来了。“我便让你看看能不能斩！”
. `; u' U1 H& d3 g0 c
+ Y3 ^% M2 Q% G* r9 Y+ U9 K) Q    “你没听懂，鲁赤刑辖，他姓若干。鲜卑祖制，鲜卑三十六部非‘大人’不能赐死，你是八姓中哪一姓的‘大人’，可以斩首一个部落主的儿子！”
  D; T; g9 g" w  o. [) ]: w( o
) |6 S# R0 w- d4 J    若干虎头冷笑着回过头去。
0 h. y: U3 ?3 P- d, f1 l' B- ?
    “独孤唯，你正是‘大人’之子，告诉他，不经大人审讯便擅杀部落主之子，该当何罪。”

. K9 ~  f5 R' d: a% e8 X    独孤唯是若干虎头的朋友，因为他弟弟的事情，被恳求到这里相帮的。
: p7 V# b" m$ E: W
! ?8 m" c) ~& p  L2 v    三十六部里部落主也分大小，独孤氏族是曾经能和拓跋氏族分庭抗礼的大族，至今为止也一直是勋臣大族，部民上万，所以他的父亲便是八大姓里的‘大人’，负责管理大族的内部事务。
1 c+ k$ V  f4 Y6 I
1 `  U( l- E' T4 n5 j1 q    这条规矩自然是有，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条例了，久远到这位陛下还没登基之前就已经存在。现在也很少有人把这条旧例拿出来唬人。

    看来他这位看起来冷静的同袍，实际上还是很在乎自家兄弟的，连这种笑死人的“救命稻草”都拿出来用。
& u9 _" a. O6 p7 T  F
) K, Z7 p% P* b; o; b- |    一想到自己家里那个也很缺心眼，还二到了家的傻弟弟，独孤唯在心里叹了口气。

    当哥哥的，就是命苦。

4 A5 t' I: D! U+ C( z% r    一时间，独孤唯觉得这位朋友‘狐假虎威’也没什么不舒服的了，当下点了点头，爽快地说道：
: V1 J  x& g- G, h- `. u
    “若干家虽然不怎么出名，但当初随老可汗打天下时也是‘盟约主’之一。若你真砍了若干人，少不得我要回去问问几位‘大人’，你需不需要为‘以卑犯尊’而偿命。’
9 Q; I# f+ A9 }7 L5 g# G
: a2 ~- n* J+ {; f) g) E; I5 V" N    校场下顿时嘘声不断，原本因为王将军的话而对若干人升起一些同情的右军众人又开始起了哄。
" \* V$ a2 U# K7 ]- j. z9 O# I  p
    “哦哦哦，若干大人，你好了不起哟！贵族连当逃兵都不用死！”
3 M1 E( F1 P, j: D1 b  z) i" {
" C/ q% s/ ~! I& i# {8 N; J( I) h    “我们这些贱民就是可怜，我们跑了就是‘逃兵’，他跑了就是事出有因，我们要跑了，王将军能不能救救我？”
3 h: U" Q) x4 [! W2 c3 [# X3 _
    “若干人，做的好不如生的好，你干得漂亮！”

    一时间，各种让人不快的话让独孤唯忍不住蹙紧眉头，若干人羞愧欲死的将头垂了下去，他恨不得此时鲁赤一刀把他斩了，也好过在这里受这种侮辱。
1 N& y6 Q1 F. p. O$ }2 L6 F
" F; I0 I' w% X! j    若干虎头却一点羞愧或难堪的样子都没有。在他看来，他贵族的身份也是他实力的一部分，而原本该使用这种实力的若干人却一直用不好这种能力，只会虚张声势而已。

( k$ c1 r+ V9 Q7 I" i8 {4 p    管他别人如何去说，你只要站在天上，永远不要跌到地下去，那他们这辈子就只能看着你的脚趾头说这些话而已。揣测只会是揣测，不甘只能是不甘。这世界本来就是个生来就有贵贱的世界，又何必假装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1 Z: @$ z" z- @9 o3 |
) E; y- J3 D; e& p6 o, _    鲁赤这下子彻底下不来台了。
* J1 g/ l/ F' q& `1 f
6 Q# |, g% y9 W6 B: i1 i    他看出来了，那个叫做“若干人”的不起眼少年，他的哥哥却是个疯子。也许看起来一副尊贵的少爷模样，也冷傲的很，但掩饰不住他是个疯子的本质。
1 ^' Y  N+ _2 p: \+ X% m
9 q  @0 n4 j. \$ l7 ]    在校场这么多人的地方直接喝出这样威胁的话，逼得他骑虎难下，又请了独孤家的少爷撑腰，逼得王将军和叔孙将军不得前来……
9 w: B0 G8 r, X- G5 k% v
    若是若干人真死在这里，他一定会像疯狗一样追着他咬！

    妈的！这若干人不是姬妾之子吗？

    不是说若干家一直以“谨慎”而闻名吗？

    难不成都是骗人的？
) ?2 {# J+ p( k5 u$ u( f( y
0 u: C) `% c# F8 o1 H    校场上突然嘈杂的如同集市一般，王将军和叔孙将军见了此状，忽视一眼，脸上都是头疼的表情。
3 C3 N! G" |7 P# K  h9 D1 ?
8 W% D8 m# k' u; S) i! q$ q& m    无论若干家这个少爷多么优秀，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年轻人沉不住气，一下子就跳着把所有的底牌都掀了。

6 C- k! h* x* v& a' X    这种话应该到那鲁赤耳边悄悄的说，这时候大咧咧的说出来，以后右军和中军关系只会更糟糕了。
/ N. {9 `; |3 d8 R
$ x) x/ _  X3 t7 X* B3 \    虽然人有贵贱之分，但行事是否贵贱却是和人的身份是否贵贱无关的，以势压人，这是所有人都讨厌的一件事情，他若是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弟弟，就应该小心的维护他的名声，然后尽量妥当的救下他，而不是想着先救下来再说。

5 _1 ]& b. d8 U6 D- A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做人呢？

* I1 Y+ {8 d0 u7 {    右军不会再有他立锥之地了。

    ***
2 t4 b8 D3 n% I
9 i0 e# F! |) I. D9 R7 \1 t    一个时辰前。
2 B& G2 |, u; L  N5 C/ R! q4 y
3 t& j2 _' g  X; Y5 {# N5 g4 D2 ~9 D    花木兰焦急的在大营门口等待着，就连门口站岗的将士都已经用可疑的表情看了他许久。

/ ]8 `3 V6 r/ Z& T% Q2 ~    若不是她穿着魏军的衣衫，又手无寸铁，恐怕会被这些守门的卫兵当做奸细。

    过了一会儿，门口那些卫兵彻底疯了。
. S- Y+ F) ]- d4 Y5 v" B( c: }
    “怎么回事！我看错了吗？”一群卫兵嚷嚷了起来：“你们看啊！那些牧民押着的是人吧？不是牛羊吧？”
* w( \4 Z9 H8 v
" y% c( I! k' L    “难道我们以后要改吃人了？”
& A! ^$ R4 P7 F* e5 Z- W  A3 u: V
    “你开什么玩笑！谁会吃那个！”

3 S$ ]9 o# S# T5 b, B8 Z    “那这些牧民搞什么！”

+ F& }; u) K' q5 G! S9 e- M* w    莫名的慌乱一下子降临到这些卫兵的头上，有些人惊讶的把头盔都摘了，就为了散散热，看看是不是发了烧以至于把脑子烧坏了。

    花木兰一下子站直了身子，伸长脖子看看是不是自己等的那些人。
$ u: w7 k4 M- [$ B+ h$ S/ |
  X7 j# h3 W3 f2 F    待看到他们那一身牧民的装扮，以及后面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一大串蠕蠕人俘虏，花木兰捂住自己的心口，竭力不要让自己大笑着喊出声来。
+ P" W6 _* Y, M5 }: a
% g- x4 U6 t) y    牧民中最德高望重的那位老汉像是赶着牛马畜生一般赶着这一大串柔然人往前走，身后跟着的是一群好奇着四处张望的年轻人。那些柔然人被扒掉了所有的盔甲装备，只穿着一件单衣在瑟瑟发抖。
. G, ~- G) J/ x$ M; E
    “啊呀啊呀，带着这么一大串人，根本就走不快呢。从敕勒川赶到这里，足足用了一天一夜！”那老汉带着这么一堆人走到了黑山大营的门口，悄悄地对留在门口的花木兰挤了挤眼睛。

    花木兰也回眨了一下，“哇，你们怎么带着这么多人？老远的，我还以为你们赶着牛羊……”
  Y1 J2 `. x9 G+ ]# C! ]
    “这些是要来偷我们牛羊的家伙！”老汉用手中的马鞭抽了一下这些俘虏，又牵着马走到黑山大营前，向那些惶恐的卫兵笑着喊道：
6 x3 n# B; r: h
6 H; e9 i' ]; R; K' G: w/ s6 S5 `    “咱们来献俘啦！有位将军教我们如何设下陷阱，这不，中计的蠕蠕人太多，我们的帐篷关押不下，这就给黑山大营送来了！”
7 r, Y3 _6 }0 N8 B# K: J
    “啊？你们抓的？什么将军？”

    一个负责看守大营正门的门将出来亲自接待这些人，当他看到这个老汉是每几个月就要来送一次物资的赤达老汉时，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 O* ~! X( v6 W7 G% [    “老爹！怎么是你！”

    “哎哟，可不就是我嘛，咱们又见面了。能让我去见见你们将军吗？”
3 O( s, w7 m! X
    花木兰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望着不按理出牌，带了一大堆俘虏和族人的老爹，花木兰忍不住笑出了声。
, S; Z8 b8 ~; R3 E/ R0 [' V
    有蠕蠕人做为证据，若干人的作用才会大大的显现出来。

' R0 f3 `% E8 Q& c1 |6 ~9 A& n$ I# D    这实在是太好了！

    校场中，若干虎头和鲁赤的博弈还在继续。鲁赤如同被悬在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连台阶都找不到一个。
, @# s: c  R4 s* R+ c6 f
    校场里的将士们等了太久，有些已经开始哗然大叫，告若干人的那几个旧日同队则是满脸恨不得咬死他的表情。

5 m" x6 [; Z: v$ i# S    被拉来的独孤唯也有点不耐烦了，张口准备再逼两句，让鲁赤放人……
, [2 r' U3 I) i0 f8 f
5 o% j  `( ~  f% y8 _    “令到！奉拓跋延将军之令，传召右军若干人！”
2 b+ e8 Y1 Y; P0 q: e* N
    一个传令官腰插小旗冲入校场之中，拔下腰后的旗子迎风一招。

6 `5 y* a1 I4 Y( }9 F7 Y5 E" n    黑底红边，中有一个“延”字，正是黑山大营大将军拓跋延的令旗。

6 W( b, L( r# s/ d    这可不是什么中军或右军的镇军将军，而是能调动三军的主帅，莫说若干人没见过他，就连王将军和若干虎头这样的人也没见过他几面，而且还是远远的看着而已。

    这情势突然急转直下，鲁赤如果之前是难堪和尴尬的话，现在就是不折不扣的惶恐了。

    “敢问这位令官，大将军因何事传召右军的若干人？”

0 N% z  h, N+ Q- T8 f, O7 }    那令官摇了摇头。

    “标下只负责传令，刑辖官请派人带着若干人，和标下走一趟！”
$ C/ a, Y# x5 v5 y
- m: z! {3 n9 L    这一早的热闹看的让人是波折不断，直呼大开眼界。几个刑辖官让人把若干人嘴里的破布取下，稍微替他整理了下头发和衣衫，整理到不至于污了上官眼睛的地步，这才让令官带着他走。

    若干虎头趁刑辖官替他整理的时候凑到弟弟身边，小声问他：“你又惹了什么祸，竟要大将军亲自去提审你？你莫以为我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能从大将军手里捞人，你别给若干家惹祸！”
% A( v* t. t# p# X0 g( b
    这样的若干虎头才是若干人熟悉的样子。他若真温情脉脉的过来对他嘘寒问暖，若干人怕是先要把自己给恶心死了。
" t% x  ?, p- c
) b/ t- P: n) {8 y/ {    只是他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事会传到大将军那去的，所以眨巴眨巴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回他哥哥：

    “没有，我干的最大的事……咦……”
6 B( z7 P- o. p# W* `5 I' e- {
    他顿了顿。

$ L3 m8 Y, j9 P    “不会是花木兰吧？”
9 a/ t6 J- u$ H) L6 L
    “什么花木兰？”若干虎头一怔。
; F% v) v$ o. o% _$ D
) F- X2 L6 ~' K: S5 m" l( T    他根本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若干人被传令官和刑辖官的人带走了，留下一堆看不成热闹的兵卒。几个刑辖官面子实在下不来，“鸡”都跑了，他们只能让那些“猴子”先离开校场，各自去做各自的操练。
: d) u' N( `1 B
    王将军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和叔孙站在一边稍微聊了会，若干虎头却是心里七上八下，恨不得变成隐身人偷偷溜到大将军的军帐中看个究竟才好。
# F9 ^" S4 z9 b9 g8 h) ^$ |
    一直矢口否认曾经见过若干人的三位将军面如死灰，因为那天若干人来找他，向他磕头求援的事情他们的手下有不少人看见了。如今刑辖官向着他们，手下也不会冒然去揭穿这个事实得罪上司，所以他们才敢这样辩解自己的行为。

    可是若是大将军过问此事，那根本不需要逼问，那些人一定是一五一十的说出实情。
" S/ S3 l9 @- l# A  C
    相比之下，老实说出自己因为有职务在身而不能去支援的叔孙公，虽然在道义上有些亏欠，但在军法和人情上却是站住了脚的。
' q$ {7 p! |  d3 j' W" V* x
    现在不知道大将军传召若干人去是做什么。

/ N5 P) L; J, u- j& r    若干家难道还能搭上宗室不成？如果是那样的话，鲜卑三十六部岂不是谁都不能惹了？
/ I, A! N9 H# \8 {# F/ K
    .

* @- ~3 t/ a! m$ ~: b    被押走的若干人心中已经有九分肯定自己会被大将军传召是因为花木兰。
' t( q/ j5 P4 E0 {5 \
' b( {7 w" D/ f& p- B) X% b    因为他在几天前说过“我去找听得见你声音的人”这样的话。他想过他也许回去找王将军、或者找其他什么人，他甚至猜测自己的兄长是不是花木兰找来的，所以才能在那么关键的时候叫停……

    花木兰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说动大将军？
: C  B+ v8 ?8 K5 X* |0 K7 F3 h, m
    大将军可是陛下的叔叔，正宗的宗室啊！

' B) `1 k8 z1 ?% A8 s. Q, ?    难不成他是陛下的私生子？

' |; T4 ]# y, a# k* J: C- V: d  A    不对啊，陛下今年比他们也大不了几岁……
1 r  W4 }7 q* Q: k1 \$ h
- Z5 k8 D- }; A; p1 u. I% h( h+ ^    那就是老可汗的私生子？
) U2 _: e; s3 R, Y  A; }
    ……
# c# D4 v* `, Z* [6 P% x
$ @) D7 M2 H9 F5 @6 z    若干人想到花木兰那可怕的力气，再想一想陛下在军中“威武异常”的力气，在两者之中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联想，然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 M  j0 X2 u4 N- d; P4 P/ ?: T    嘶……

    他居然不自量力到去招揽花木兰！
2 m3 Q: Z# S8 L5 n5 m: |$ {
    他还要花木兰做他的人！
7 E  O  w9 T9 c$ T$ q
8 d5 q" {/ [- O( s: N6 l. u    啪！
* O+ k2 Y& R5 [7 X+ m. j. R5 @
    “喂，我说你捡回了一条命也不要打自己的脸啊。”那传令官好笑地拍了拍若干人的肩膀。

    “你立了一个大功，功过相抵，大概是不必死了。”

# I) M( k7 r7 `0 j- f    咦？

    什么？

    若干人摸着通红的脸颊发愣。
; n3 n; K  w4 N
    ***.

3 O9 T9 h  t- P" N    三天之后，若干人不但脱了罪，而且还直接离开了右军，进入了“军司帐”下，做了一个小小的属官。

  M7 i( d8 j6 F    所谓军司帐，就是管着军中钱粮辎重、军事调度的营帐，也被鲜卑人称之为
3 i  ^7 R* G9 j  R$ n
. T+ J5 B8 |) J' d2 b, j1 @8 {    “汉帐”，向来是汉人们主导的地方。

    汉人中的高门子弟、将门之后和奇人异士都在这个帐中任职，他们绝大部分都有军师将军的职位，却并不是真的带兵之人。

/ `, V* A8 r3 ?. C) ^( t- n; }, r' O, F    许多人对若干人离开了可以在沙场上建功的正军，去了一个汉臣当道、鲜卑人压得头都抬不起来，每天听别人说话就如同听天书一样的地方，都表示出了一种幸灾乐祸。

; O) h# Z% H7 m6 k: j- |& O    对于许多连汉字都认不得的鲜卑士兵来说，就连站在军司帐门口一会儿，都感觉浑身寒毛就要立起来乱摆，更别说踏进去一步了。
. y" s, O+ d3 k/ y/ @5 h7 g
    若干人“临阵脱逃”之罪被消了，但是他教导牧民如何挖陷阱、用弓箭埋伏打击、如何聚众抵抗的功劳也被一笔勾销，除了少数几个知道此事的心腹和军师，若干人这件事就当是没有发生过了。
/ Q& \. `: t2 |1 q  T3 C
    当然，在送往平城的战报里自然不会这么写。那些被献过来的俘虏和之前被抓到的柔然大将将一起押往平城，至于战报里教导牧民们这么做的究竟是哪位将军，若干人也不想知道。

    他捡回了一条命，还可以在汉人将军的教导下学习兵法和后勤之学，就算是有天大的功劳要送出去，他也心甘情愿。

! f  A% h& o$ ]% l7 H- D    只是有些对不起花木兰……
: P& h/ o4 v2 o! C/ D; W% ^3 @
    其实想要让一群羊羔有抵抗恶狼的勇气，像是雄狮一般的花木兰功不可没。

3 J3 j' e- v: T  |; O6 ]' x8 V- y; `    只是她不但没有要这个功劳，甚至还吩咐牧民们都不要提到自己。

    若干人不知道花木兰为什么这样做，不过一想到那个“私生子”的联系，他也就“体贴”的噤了声。

* T5 B+ v8 I7 ~    .
' _* T" n% @9 A, Y3 g
    花木兰不知道该怎么向若干人解释自己不要这个功劳，哪怕是顺势而为都不行。她是女子之身，这个一直压抑着她的秘密让她不敢张扬的度过她的军中生活，哪怕她有这个能力。

    好在若干人也没有“仗义”的把她供出来，此事随着此次的军功被拓跋延的一个心腹将军领走，将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若干人会不会后悔花木兰不知道，但她却是没什么遗憾的。

' b# L  e4 c6 o9 x8 y* `, Z; G    此事过后，花木兰听说若干人要搬离自己那空荡荡的营帐，搬去军司帐下当差，出于相识一场的交情，她便在闲暇之时去送他一程。

0 A1 k* x- b1 }8 r+ ]; l& q    若干人虽然脱离了罪责，但是因为牧民送俘之事并没有传扬开来，那鼓励他们反抗的“将军”是谁也不曾得知，所以若干人并没有摆脱右军中的冷眼和误解，在右军中过着十分难堪的日子。

    等花木兰走近了他那片孤帐，一片帐篷里因为没人居住，门帘位置都已经积上了一层灰尘，她看着其中几个门帘明显比附近干净不少的帐篷，忍不住心中感慨万分：

5 \( z! u: i& p2 ^5 S- s( u    若是她的同火一夕之间全部战死，偌大的军帐一下子空成一片孤城，像是游魂一样生活在这种地方的自己，怕是也会被仇恨之火烧的不顾一切吧？

    好在军司帐下有不少人，他终于不必再孤单了。
1 `" n) w% s0 a
    “大哥，你为什么救我？”
& R! y' Y# f% \: N# M' n
8 d  Z7 a  A  n0 j) v+ w- Z  g3 p- f    花木兰一走近若干人的营帐，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质问。

    这时候她贸然进去是十分不礼貌的，她有些迟疑的往后退了几步，不去打扰兄弟两人的对话。

  @! K* p3 E3 R' V7 w    “我不是救你，我是救若干人。”若干虎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无论是谁，只要有了那个身份，我都会去救。若干家虽然败落了，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拉出去砍了立威的。”

0 D9 e0 F6 q( f6 A    “大哥……你真是。”若干人嘀咕一声。“说点好话会死吗？”
# l7 A: q9 j, Q. Y' ^
( f  _3 m: w! x" s3 F0 ~    若干虎头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再热嘲冷讽的话也说不出了。
: r' P* @1 V9 \3 e( k1 u
" Y; F+ J6 u" g. Y+ F$ X1 O  ]    他们若干家人丁不旺，每一代直系男丁不超过十人。这对于多养男孩的鲜卑家族来说，人数也太少了一点。而且由于大魏立国之初常年征战，若干家原本就已经衰弱的家世更是雪上加霜，最艰难时，能够出战的男丁只有四五人，家中的长子就要负起自己的责任，尽自己所能的照顾若干家的血脉。

+ n) I# r4 @$ F/ Q    他们也许平庸，也许无能，也许卑贱，但是他们只要还留着若干家的血，就能源源不断的产生新的血液，产生高贵的、杰出的、英勇无畏的若干家血脉。

  h$ t" |: i7 v. ]8 a* l    若干虎头是这一代的长子，而他的父亲只有三个儿子，老二早就在军中当了宿卫，只有这个幼子，从小按照自己的心意无忧无虑的长大了，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过的有多么幸福。

    自己是“虎头”，是负责狩猎、保护家族、撕碎敌人的“猛虎”，而他是“人”，拥有无限可能性的“人”。

$ y' P) x# k; c0 Q* ^    他也许会长成为“庸人”、“愚人”，也有可能成长为“聪明人”、“圣人”、“好人”。因为他不是长子，也没有显赫的母族，他可以尝试所有他能尝试的可能性。无论他从小喜欢汉字和汉书也好，还是他想来右军试试深浅，家中都由着他自己发展。

    只要不死，能走出什么路，随他自己折腾。

    这是他最羡慕、也最厌恶他的地方。
0 n- [( M0 C& r8 a+ \$ s
    若干人已经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一个身为若干家之“人”的最大自由。
' e! S0 S' |( W  v7 S
" c: n7 l5 w; D( U; k  e* M, A    就算他喜欢汉人的东西，他的阿爷也不会让他多接触。他们需要他征战沙场，用军功堂堂正正的获得若干家的荣誉，而不是用那些权谋和策略获得。
# y# w! D" E0 J: y! b7 ?2 q+ ?% [
( p+ x; V4 c( X* I2 N    就算他想要选择其他的地方开始自己的仕途，最终也还只是会去中军。他需要开拓眼界、结交朋友，为家族和自己的未来铺路。没有什么比同生共死的同袍之情更为坚固，所以他只能来中军，也只能选择中军。
- ?6 u" u1 c4 R7 R
    如今他胡乱一通，居然也能化险为夷，得了不知道哪里的贵人相助，去了军司帐这种最容易出仕的地方。
; p: b" f& P+ b+ I( P: q' w
) |9 r: R7 V! }( P    他从来都不觉得军中好，可是他只能是“虎头”，成不了“人”。

0 @1 M7 @4 ^, G( b    若干人还在和自己的大哥唠叨花木兰如何厉害，花木兰怎么帮他，花木兰怎么被军中的人排挤，若干虎头回过神来，叹息一声。

    “哎……我还是继续当我的老虎吧。”

    “咦？大哥你说什么？”
) ^3 d9 x' v) x2 ?( J+ F
    “我说……”若干虎头摸了摸弟弟的头发。他身材高大，足足高了他大半个头去。“去了军司帐好好干，我们若干家出的将军不少，军师却从来都没有过。你要是能当个军师什么的，也算给我们家争光了。”

5 \8 u0 A' t: g- g    “大哥你这是鼓励我吗？”若干人露出受了惊吓的表情，“我的天啊！我以为你会说‘啊那种躲在别人背后缩头缩脑的东西只有你会去学’之类的话。”
. y( Q' e) J, f0 C# K: w
( N/ e7 T/ T9 d! S6 ]    “你这好命的家伙，你这是在和我炫耀吗？”

    “没有没有！”

    “不和你瞎扯了，我要回中军去了。你的东西让人一他们搬吧。”
6 n) T7 j- c: R" S) p/ C- p( y3 a
    “大哥，求你个事呗……”

    “嗯？”
* [6 S0 V- o0 Y6 v7 i
    “给小弟点钱粮吧，在军中交朋友很费钱……”
) {0 r3 }* j6 h7 f$ H7 y: P6 K8 x
    哎，真不知道花木兰到底喜欢什么。
6 T* N0 B3 v  N- D. |* l5 |
    不行都买了试试吧。
2 N' v) H' ]( N3 }
    “没钱。”

    若干虎头把若干人的头单手推到一边去。

7 I' n; W, q& w- L! k  S* n1 [8 d    “你大哥我的朋友交起来更费钱。”

" X7 p  B' o9 |" }) v% @$ a& W    若干人沮丧地垂下脑袋，若干虎头一见他那怂样心中就有气，忍不住骂了起来：

, c# G/ {! u  i    “我说你去哪儿不好来右军！就那点三脚猫的本事还想在右军出头。右军是什么地方？那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军功，穿着破烂盔甲也要想办法杀敌还要活下来的地方！你若不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压过右军这些人，就想法子去能发挥自己本事的地方。日后你还要这么幼稚，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 z( n/ ^2 [7 G7 Q3 l
    “好了好了，大哥你怎么突然跳起来了……”

2 b: W2 n; e) l1 K    “因为你喜欢自作聪明！军中交朋友是随便交的吗？交的不好一条命都没了！”

) ?. R8 |& C/ O& H# w    “不会，花木兰是非常好，也非常厉害的人。”若干人严肃地打断了兄长的话。“是那种，可以交托后背和性命的人！”

    “……你自己小心就好。人心险恶，哎，不操心这个了，我自己都应付的吃力，有什么好教训你的……”
2 k7 _# G# W2 `, D( t# A
    若干虎头就如同突然暴躁起来的女人一般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 @6 n1 F' T5 t1 k
  m8 w# b5 s8 k0 f    “我回去了。我欠独孤唯一个人情，得回去陪他比武。”
3 ^- G% }- \2 W6 K. u
    花木兰站在营帐不远处，等着若干人的哥哥离开。等他打开帘子走出来的时候，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 G  p5 k: ]3 {8 @1 k! D! _    花木兰本着礼貌的心理对这个长相冷峻的男人抱拳行了个礼，本以为对方最多只点头示意一下什么的，却出人意料的径直照着她而来。

1 O4 R; D* e! ?& r( C    “你便是花木兰？”
5 S0 Q/ _( z3 A; A
    若干虎头上下扫了一眼花木兰，待花木兰称“是”之后，突然出手！

    花木兰只觉得一阵劲风迎面而来，一时条件反射，伸手耸肩，抓住这人的胳膊往上一甩，直接将他摔过肩去。

% d. G# s- @3 n' u* h3 Q2 d) L4 P    若干虎头还没来的及出第二招，就被一阵大力掀翻，天旋地转后已经落到了地上，只能看着花木兰的胸口发愣。
$ ^. m* X+ P7 F* y/ t; P! o
    这小子看起来精瘦，想不到胸肌如此发达，这个角度看去，手臂挥动间居然能看到肌肉贲起的样子……
+ V5 O9 \4 b1 Q1 }1 y) p6 V. Q+ h
; S7 r/ ]& b+ E# X    “敢问将军这是……”

    若干虎头伸出一只手撑住地，干脆的站了起来。
( t: ~$ V# g) N$ P
# q) @9 {5 Q* N7 W/ P. `" x3 e; l    “没有，我瞧瞧你的本事。你本事比我大多了。”
* f: `0 B: z6 `% v) V
* t- q9 y9 r2 n( M6 y! f    他认输的干脆，让花木兰也升起了好感。
, j) \0 }7 B& U9 V: G
* {6 z* o0 Q' v6 }- ?* v    “标下不敢当。”
# p. {$ s* G  D2 [. F, y
    “我那笨蛋弟弟能和你交上朋友，也算是眼光对了一回。他脑子不太清楚脸皮又厚，你多担待一些。”
/ ~+ N  i6 U6 l# f
    若干虎头顿了顿，“听说你现在那个火长对你有些不好？要不要我……”

  n% W7 s6 T& @, N: P    “不必了！”花木兰被这人的“爱屋及乌”吓了一跳，连忙摆手：“现在已经好多了，而且几天后就是大比，我准备离开这个火里。”

1 D+ \9 A5 S% m, e    “你有想法，那就很好。”若干虎头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祝你大比连中冠军，那种同袍……”
! x3 v' k1 e8 B3 l. j
$ i4 H( v+ M2 g9 @9 w    他哼了哼。
, F" L3 L$ \3 S! `3 J. T
    “也就给人垫脚的份。”
" }4 t- ]/ \7 R' @
8 ?0 Y9 V  p; ^6 p# r6 w    花木兰莫名其妙的看着若干人的哥哥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待他没了影子，这才进了若干人的帐篷。

, p- A1 U/ G) B! B3 Z$ T6 t4 Y# ^    “啊，花木兰你来了。”
* _7 I0 j- Z. g) [" o
. J! V. J' T% y    若干人喜笑颜开。“拖你的福，我没事了！”
! i* W/ I  q' S. O" ]6 h
5 V! n! o, j# x% C5 `    “我没做什么。”
, t( }, i6 f6 V3 G
9 o) ]- q" c; t2 U6 d    花木兰微微一笑。

3 y) }( f1 `9 Q1 \+ t9 N    “我听老爹他们说了，你一夜之间跑了四五个牧区，求他们来给我说情。王将军说他会去作证，也是因为你求他拖延下时间。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谢你，我这条命以后是你的了，若你要我做什么，只管吱一声！”

( `* a3 u9 K* A  y: S    “言重了。”
: U7 K- A1 w& P' v  S6 B- q
) b2 a2 P' u4 O- ]. D    “我的命可是很精贵的，以后还要拿来给火长他们报仇……”若干人突然有些怅然起来。“去了军司帐，以后上战场就难了吧？还不知道右军的那些人以后怎么看我……”
" ^2 N! \; A! J, L1 ]0 t
    “别人怎么看，真的那么重要吗？”

    花木兰叹息出声，大概知道了他的那位兄长为什么会那么操心了。

& y/ U( n' p) R4 X    “我教你一个法子，难受的时候，什么都不要去听，就算听到了，也装作听不到。”

    “什么？”
( Q& D) d; c4 k  e
0 H0 _6 z& r3 Y4 `    “别人听不见你声音的时候，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要愤怒，甚至连控诉、抗议都不要做，因为这些都无济于事。你只管埋头做好你的事情，将老天赐予你的才能发挥到极致……”
9 s4 s" |- g& W
. t* i: ]) p& V$ ~0 r# Z    花木兰笑了起来。
. E, C4 B% n" x& B7 k- m9 j  o
    “到那一天，他们会洗好耳朵，听你的声音。”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4 00:07
第90章 小胡子太守
3 d! z# ^1 o4 S8 ?# K  O
7 @. j1 S- t: y$ {  j% G1 `    后来，花木兰见到若干人的次数就少了。听说他得了一位姓李的军师青睐,跟在他后面学习兵法，但汉人的兵法很多时候并不适用于鲜卑人的作战方法，因为汉人是以步卒和步战为主,可北魏几乎是全骑兵的队伍。
$ _+ F, a; \; B: z( j, x4 G& d
    若干人一直在寻找适合鲜卑骑兵的兵法，并希望将它和汉人的兵法结合,成为属于北魏的东西。但对于蠕蠕人，有时候根本用不上兵法这种东西,对于魏国来说,和柔然人的作战几乎是碾压式的，无论是数量还是指挥上的合理性,集权制的魏国比柔然汗国强出太多。
- \' x1 z/ ^, T( f$ u
    大部分将军所要考虑的只是不要一不小心被人围了,或者如何能够更快的追击到逃跑的对方而已。
( a5 U9 m6 ]/ \6 o; |: S. _1 }7 I9 k
    一望无际的草原让“地形”的因素也降到最低。这让学的越来越多的若干人猛然察觉,恐怕根本就不是鲜卑人没有兵法，而是对于一直在关外游牧为生的民族来说,单兵的作战能力比什么兵法都有效，所以汉人要借助各种地形和计策、势力以弱胜强,在胡族看来，只要一鼓作气杀光敌人就行了……
* j0 [; E4 s  H3 [) x- S, O9 [& ~
( @# R6 _6 i4 p    茫茫大草原，能有什么险可守呢？打不过四散而逃，根本就抓不到呢。

    这样的结论让若干人很沮丧，因为他离家时选择的黑山大营这个地方，恰恰是不利于他发展的地方。若是当初跟随天可汗攻夏或凉，说不定他的天赋就能得到极大的发挥。
. b; Y  {$ m* N, Q7 S/ Z% e
4 n7 F7 G0 s% [* y" W5 x# V( E    野外作战和攻城略地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无论怎么说，若干人终于在汉人那学习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且也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花木兰每次见他，他都还是极为满足的样子。
/ n$ b* G1 D+ K# d; p
    真正在黑山大营异军突起的，是若干人的兄长若干虎头，他因为结交了独孤家的继承人，马上功夫也精湛的很，他得以一路青云直上，后来进入了陛下的宿卫军中。
# {, {  d! o# a- E% \& z
    谁都知道大魏的皇帝喜欢身先士卒，宿卫军作为最精锐的部队，永远不愁没有仗打。和黑山大营这种卫戍部队不一样，宿卫军才是所有鲜卑男儿梦寐以求的荣耀之地。

% v! R5 W! C( l, ^" P( ]" g+ q    再后面的记忆实在是太模糊了，毕竟若干人不是花木兰的“火伴”，而仅仅是并肩作战、有过一些交情的同僚而已。花木兰的军旅生涯中遇见过无数有趣的人，而这位若干人的记忆，也只有那么一段，而后全是断断续续。

    ***
4 }/ \/ t+ u/ S: i
( O4 X4 D3 m; p7 c1 l# A/ ?    “花姨？花姨？你怎么了？”

    阿单卓的轻唤让贺穆兰一瞬间就脱离了花木兰的记忆，待她再看向若干人时，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5 D. A$ G: T  w% c
6 f- W0 y* o# P( U+ t6 i; g" ^# V    当年那傻乎乎、轻狂不已的若干家小子，现在已经成长成一位就差脸上没写着“成功人士”四个字的中年男人。
1 m: L- H8 }& Q; m% ]
! ?' X- V' [( a9 o    不是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吗？为什么狄叶飞还依旧美貌就算了，这个家伙居然长成了一个成熟型男的样子？
) L) ]: ^3 m) A$ ~( \0 @  ~8 h
% J- ^' v; C: T2 o7 J. ?- N    那小胡子是怎么回事啊？中年若干人是想COS杰克船长吗？

    贺穆兰有些呆滞，但至少还称得上镇定，因为贺穆兰毕竟不是花木兰，对若干人的印象也不是十分深刻，可是已经人到中年的若干人一下子望天一下子望地就是不看贺穆兰的样子，却是彻底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江县令看到来的并不是穿着鲜卑窄裙的鲜卑贵妇，而是和皂吏眼线们说的一样，穿着典型鲜卑男装、基本看不出有什么地方像女人的鲜卑“男人”，心中顿时又是惊诧又是嫌恶，但还是堆起满脸笑容迎了上来，寒暄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花将军了吧？外面人多口杂，请里面说话，里面说话……”

/ d8 N6 a6 Z9 x6 @( l( g    听到县令的话，外面许多百姓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7 Y/ `# ]1 [8 F    什么叫人多口杂，是怕他们出去乱传吧？
4 A8 d; k$ \3 U; r4 |
    “我不过是路过此地，听闻过此地富饶，所以进城逛一逛，也不知道江县令与在下素昧平生，为什么这般客气，又动武器又动衙役的非要请我过府一叙……”

! [* _* U! ~+ m% O8 w; ]- T1 X    有朋友在这里，虽然他似乎有其他打算不想和她相认，但她心已经安了不少。有朋友撑腰，又亮了名声，若还被这江县令捏来弄去，那真是丢了花木兰的脸！
2 O5 f% y) k. l( S3 H, v! ?
    “哈哈，这是误会，误会……”在这寒冬冷冽的时日，江县令居然冒了一头的汗，连笑容都僵硬住了。他一边偷偷用余光打量身边的若干太守，一边在心里直打鼓。

    完了完了……太守不会注意到他把皂吏当私兵用吧？

% z( g$ i- C- _$ O$ C7 V    这太守看起来没什么愤怒的样子，应该是不会因为花木兰这个过气的将军而为难自己？
0 R8 k* E6 C, j
    话说这太守好像没在军中待过吧？
% r8 p, S8 T3 x+ u" [
5 \3 R( a3 `3 P- d/ e    待过吗？是不是征过西凉啊……
: y* n. N/ k* m3 `
& w- Q9 Z: e) z    “进去说吧。”

    若干人已经打算回太守府之前找个机会让手下套麻袋揍这县令一回，既然打定了这个主意，他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脸上反倒有了些笑意。

4 X& m1 r9 H* ]# [1 R' ~    “这就是花将军？本官是此地的太守若干人，久仰大名……”

    “吱。”
. n6 A: ~+ P: q' p2 ?6 ?# |
    贺穆兰面无表情的吱了一声。

, e( O4 S1 }7 c$ \    （你小子说我吱一声，啥事都给我办的）

. u6 m% V) q2 \; Q    “呃？”

    呆掉的江县令。
/ Z0 k5 ~/ O/ p, B) C4 g- h
    （花木兰鲜卑话和汉话不是都说的挺好的吗？突然怎么又换了种语言？匈奴话吗？他们是不想我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9 m8 O. z; r1 y. U+ ]' A% Y# l+ }% {
    “嗯？嗯……嗯！”
9 I8 k3 u+ B+ d
    若干人先是不解，而后思考了一下，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短促又激烈地“嗯”了一声。

    （他吱什么？嘶这吱的我怎么这么心乱，我是不是漏了什么？哦我的天啊！想起来了，是那个意思！）

% ^( z+ i% z' A  R) b    “嗯——”

" [; S' Z. @% S6 F( l' u    贺穆兰见若干人听懂了，意味深长地长“嗯”了声回应。
% b4 a# v0 K0 F3 z' o1 Q/ Y! j
    （小子不错，不是随口承诺）

; x; h% r+ G% l, {6 y; C' ]    江仇原本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他还以为这花木兰欺负他是汉人，准备和这鲜卑太守用其他胡族的语言交流，结果几声音调的不同的“嗯”把江县令逼的风中凌乱，直欲抓狂。
& n2 K. \8 ~( E( W0 R, ?! r
. H5 E+ O) g0 \! f9 L, a6 r    他为官二十载，第一次知道鲜卑的贵人们说的都不是人话！

    江仇自诩精通汉话和鲜卑话，就连梵语也听到懂一点，这是这个……

    ‘吱。’

    ‘嗯。嗯。嗯！’

+ K- R  E' l1 I% g5 g: T* O: Q    ‘嗯——’

/ a0 s# Q. l+ B1 X* q3 I8 n    这都是些什么名堂！
' N) P8 t% p& M7 U3 B
3 S+ M+ p. t! c- v2 T& i; P    难道鲜卑官员打招呼都是吱吱吱，喵喵喵的吗？
& r9 z9 S- ?4 n6 q
6 d& W# ?1 q) S% N3 H    “说什么久仰，若干太守客气了。”
- {; V0 R! ]6 r4 ~) _; i& F2 |  c; w" ?
    贺穆兰在那狗官满头冒汗之后，轻笑了起来。

    他还是觉得“若干人”的名字很怪，一时说不出口，只好也跟着客套一句。

$ {0 c# u0 b; T+ k* i    若干人却以为自己不表明身份去认花木兰惹恼了她，只好一边装作“仰慕已久”的样子凑上前亲热的搀着她的手往里面走，一边用眼神示意江县令跟上。
1 T" [* r7 T  Z8 O
    阿单卓傻乎乎的牵着驮马和两匹马跟在他们的后面，只见贺穆兰的手在背后做了一个“OK”的姿势，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手势他们在路上时贺穆兰教过他，是“没问题”的意思，花姨既然说“没问题”，那大概就没什么大碍了。
! o. M& u  i% o. t
& Y8 x8 o. J7 u# p. k- y    进了府衙以后，江县令表现出一副真的是请她来做客的样子，不但连连致歉自己的鲁莽行为，好酒好菜的招呼了她和若干人，还在酒席上不停的诉苦，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的辛苦，这地方佛寺中众多一开始多难收税等等。
0 p# s8 p/ Z! ?
    贺穆兰上一夜基本没怎么睡，听这些场面话听得瞌睡连连，阿单卓也是全靠喝酒撑着没睡着。这江县令也是人精，一见这贺穆兰的神态动作便知道她疲累，立刻顺势提出邀请：

2 H' H; t# y$ Z( I% y5 h1 A    “两位既然已经在这里耽搁了一阵，不如在县衙里休息一宿，明早再走。是我鲁莽，便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吧。”

    若干人被江县令请到了主位，闻言也诚意相留。
: |, S# u1 j! ?* u& I. a
8 N$ l* b- d) y( J8 x  Q. k    贺穆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觉得若干人似乎对她做了个什么口型，但是因为眼皮子太重一直往下搭，也没看清。
. s+ W5 o. ^  {9 ~: w7 I
    想到若干人也许有什么事要找自己，贺穆兰便答应了江县令的邀请，被县衙的下人们请到后院休息。
- w# y' U3 Q( o3 C, ^* j
( b% \; Q& l5 F0 o0 L. _4 E" P    “这县令，还真是准备在这里刮到地皮见底才走啊……”被下人们领着往后院走，贺穆兰看了看四周被修葺粉刷一新的衙门，心中不屑之情更甚了。

* A2 I7 e7 u# v    她和游县令相交一场，也曾去他的衙门拜访过，他的衙门虽然说不上破烂不堪，可也是旧的很。
6 i; v% v# [/ g) e
    古代“官不修衙”，官衙建筑事关国体，大门、大堂、二堂、签押房和班房、吏房，甚至仓库和监狱在什么位置都有规定，除了后院是官员住宿的地方可以自己修饰以外，其他的格局全部都不能动，举国一致。
0 s  q4 f2 F# u/ V
5 _; t6 U8 b# ?/ h) b; K9 n2 [) X    由于都是流官，凭考绩调任，许多县令在一地多则两任，少则一任，很少有人在一个地方做上十几年县令的，所以县官去主动修葺衙门的极少，修衙要往上批报手续繁琐，还要喂饱上官，若不这么做又只能自己掏腰包的。要是太守以上，还有识相的下官帮着修一修，县令是最小的地方官，可没这个待遇。
% A4 ~& r, h6 [7 k, L5 B5 x1 x2 W, d
    所以大部分官员只要衙门能用，就一直用，最多给后院添个园子。
& x0 |) D& O) n. [* d" e/ U
, m8 I% M+ J! e    这东平郡平陆的衙门还是魏晋时期的旧址，后来被翻新了用的，可贺穆兰见四周墙壁装饰都十分新，上次修葺最多不过三年，这江县令是要有多大的信心觉得自己一定会留任，才在任期将近的时候修葺衙门？
' A( O1 [  D; V
1 F/ ^6 i9 p" t# `  y    总不能为他人做嫁衣吧？
$ Z) [, Q  t$ A; i0 e- L
    这般疯狂的搜刮民脂民膏，完全不怕引起民怨，他的后台和靠山究竟是谁？
; Z/ S8 B; c& M! B2 H
% A/ P' D* O! T* o6 B6 }    江仇的直属上司就是三太守，而三太守的首领是鲜卑太守。以若干人这种性格，肯定不会护庇这种人渣，而且江县令对若干人似乎也只有面子上的恭敬，并不惧怕……
9 `4 U; M2 o  h# {) }! |: C: v+ D
: B# N% M8 D  l7 B8 D& b    这水实在太深，贺穆兰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

    等那封信到了素和君那，他会处理的。
; J6 U2 P5 U# Q4 L0 R% P* j
    有谁还逃得过白鹭官的盘查吗？

    .

3 K$ j4 h/ A  v, S/ I  u/ r5 h    当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奸淫抢掠的好天气。

, H6 ]0 a" E6 `" M1 K    只见两个男人正在衙门后院的客房里搂搂抱抱，霎时间，天雷勾动地火，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动若脱兔……
, @9 M; A: F1 E, P  r
# h0 I; h" J* b' Y7 \$ w3 E) d    正所谓“含情凝涕见君来，一树梨花压海棠”，又或是“司马青衫湿，太守知不知”……
; q; p, Q4 ^: t" Q1 n+ F
    咳咳，跑题了。
& B. g" y: ~/ L0 E! h
    “我就知道他们说花木兰是女人是骗人的！！”年已三十的若干太守一改白天时见到的稳重，冲上来使劲拥抱住贺穆兰，眼含热泪，亲热的直拍她的肩膀。

8 O) F7 v0 I9 y  F2 U$ d/ _    “我一直都不信，我这人眼睛最毒了，你要是女人，我当年肯定早就看出来了，还有那么多同火同帐，大家都是一起撒尿一起光膀子的交情，我看不出，他们难道看不出吗？”
1 Q. U5 i1 ^" x7 _0 Y% b0 A
7 H3 \5 [  `! s    他看了看一身男装毫无违和的贺穆兰，再看了看贺穆兰放在桌上的磐石大剑，笑的更快活了。
7 u' A# @' O7 _3 m. L7 S0 S/ Q
    “我就说嘛，名扬天下的花木兰怎么会是女的！到底是为什么大家都要这么说？是因为你的真实身份不能让你入朝，必须要找个理由吗？”

" T8 M# ?8 ^; {. |" h    嗯，他们鲜卑人应该无所谓“私生子”这一忌讳啊。难不成是陛下觉得花木兰太过武勇，一进朝会功高震主，所以即使是兄弟也不能进朝？

    那这也太毒了吧，说一个大好男儿是女人，换他他果断不能忍啊！
; n7 x4 h7 ^1 N* ]8 a
    等解甲归田，还能不能和妹子们愉快的成亲了哇！

    贺穆兰睡到深更半夜突然醒了，这几天夜里都有事情，让她生物钟来了个颠倒，以至于到了半夜就会瞬间清醒过来。

8 F6 U0 [4 E* o: k9 W& I' b    结果她醒了没多久，房门就响了。

    阿单卓住在隔壁，这个跨院就他们两人，伺候的人都被她“请”了出去，贺穆兰一想估计是若干人，再想想他白天似乎做过什么暗示但她没注意到，所以下床穿整齐了开门一看，果然是他。

* d% |4 @& @6 x    只是他没头没脑的，一进屋就反手关上门，又突然冲上来给她来了这么一出，顿时惊得她呆若木鸡，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 }3 Y! b( M1 k# ]
    这若干人还保持着过去的习惯，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身上和头上都没有什么异味。

    但他毕竟已经不是阿单卓那样的孩子，或者是狄叶飞那样的冷傲之人，顶着一张类似杰克船长的脸做出这么一个“熊抱”的动作，让她忍不住想摸摸看缝在中衣里的金叶子有没有少。
3 a5 O# [: e$ `+ [
    “什么不能入朝的理由……”贺穆兰莫名其妙地学舌。

    “我懂我懂，我不问我不问。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就算你说你是天上掉下来的我都信！”
) m. n9 i: X# ?( ^2 A' p- ^
    若干人拍完肩膀还不算数，继续笑嘻嘻地拍了拍贺穆兰的胸。“就是这理由太扯了，怕你功高盖主也要说身有恶疾不能出仕什么的啊。”

    “你看，女人的胸会这么……啊！！！！”

  C% G0 S% k1 L) ]    贺穆兰被拍的脸色又青又红，气的火冒三丈，抓住他的胳膊一个反扭，将他扭的反过身子，抵在墙上。
  |5 E9 ^! d# h) b7 T* g) _0 E8 d5 U
5 ?( m- ~7 q, S% u0 ^    “说话就说话，手还不老实！”
2 O* D6 I1 x; o/ R, K! B, X
    “哎哟我这不是见到老朋友心里高兴吗？你都不知道我听说你是女的受了多大惊吓！我都被吓了两年了，你让我压压惊不行吗？哎哎哎你轻点啊！你手脚那么重是想让我明天甩着膀子去办差吗？”

& A: b0 Y- L+ ]& A/ M- c! ~% b; Y- g    若干人的脸被贺穆兰压在了墙上，只能龇牙咧嘴的求饶。

- F8 i' P7 t+ ~" j3 W    贺穆兰被他一贯的惫懒脾气弄的没辙，双手一撒，哼了一声。

    “还真不好意思。我就是个女的。你得再惊几年。”

    “啊？”若干人被放开胳膊后，继续维持着亲吻墙壁的姿势没动作。
; J' E2 d5 D+ H
& \9 A6 l& V) k; H, B: e! \, D, Z    “啊？啊？啊？啊！”
) H, ~8 q: q- ]! _" ^1 p
    他瞪大了眼像是看到猪在天上跑那样扭过头。

    “你说什么？”

    他伸出拳头再收回手，似乎还在体会刚才的手感。

: N7 ^, t( @6 l( H8 [    “骗……骗人的吧……”
, b2 U: \: I% I% x: z' y- j- X
/ ~6 c) i2 g: I- l/ n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傻乎乎地说：“花木兰，我觉得我的大些……”

    这下子贺穆兰真的火了，一巴掌拍的他脑门金星直冒。

    “那是你多年不征战，长了赘肉了！”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4 00:18
第91章 谁是靠山

! n! C' U/ |! B1 |% T# j8 a    花木兰不是没有胸，而是因为常年的锻炼,胸部的脂肪变少，所以非常的有“弹性”。再加上花木兰就是天生的那种模特型修长身材，自然不是波霸类型,一般身着男装，看不出明显的性别区别。

    但是贺穆兰是有胸的，而且胸还不小。
, q  i% C- @2 E9 }/ n" ~- k6 K! L# b
( T3 g1 W; ]' H5 J    所以若干人干出那种蠢事之后,贺穆兰结结实实的把若干人揍了一顿,尽选看不见的地方招呼,除了脸没抽到,哪里都抽了。

    若干人也是个有意思的人，被花木兰追的满房间跑，边跑边捂着嘴一脸惊恐的喊不要。两人幼稚的在屋子里跑了半天后，贺穆兰也觉得这样可笑的紧,索性就地一倒,气的骂了起来：

  ]& T- U( D) i  s7 M. D4 J' Z    “我说你这么多年学的都是逃命的功夫吗？！”

    她穿到古代见到这么多花木兰的朋友，只有这个还一心一意的觉得花木兰绝对不会是女人,甚至一见面还将她当做当年的同袍对待。这样的态度无疑拉进了贺穆兰和若干人的距离，让她变得特别自在。
  g. J% q; k$ C* Q
    她原来在刑警队的时候，和那些男性同事们也是这样打打闹闹，毫无芥蒂的，这若干人虽然年已三十，但一来确实是少有的帅哥，二来性格有趣，很像是现代人，让她都快忘了他的年纪。
( V* m0 ]! y, k1 N! I1 r0 }
    “得罪了你，不跑难道还要站着继续被揍啊？汉人有句古话，‘小棍则受，大棍则走’，你没听过吗？这一身伤，回去都不能见人了！”
- u5 E' d! ^8 m2 \6 h1 V
    若干人也躺倒在地，满口控诉。

    “若干人……”
" N+ L# ^" l. a- ?3 `. {0 f% ^
    “恩？”

    “那句话是说孝子对父母的……”

6 c4 [2 t" P$ M; ^" c; E! R    “啊？”

5 `. M0 N( w9 h    “就是说，挨了父母的揍……”
6 A$ |) m# \8 e* {
+ z: J8 {! ]% f* B) u1 X    “喂喂喂，花木兰你别揍了人还要羞辱我！”
. R! P$ N, T7 Y. W
# B: t" }' Q/ t8 M$ |    “是你自己不懂装懂，哈哈哈哈……”贺穆兰欢快的笑了起来。
9 \( Y4 I& E, v
1 E$ I' T" ]' [1 S, Y1 t6 |    “*&（*&%！我都忘了你阿母是汉人了！”若干人一锤地板，叫了起来：“你怎么是女的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若干人的语气中满是惊叹和不敢置信，这让贺穆兰想起了狄叶飞那次的眼泪。似乎每个人都觉得花木兰应该身为男人，贺穆兰却觉得花木兰有如此的人格魅力，正是恰恰因为她的身上同时拥有男人和女人优秀的特质，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被她吸引。
: g# l# u* v: q& n+ Q( X0 D
    她的善良、包容、富有同情心，恰恰是最容易“异性相吸”的部分。

0 f7 L; H) f: s3 I" X3 v% H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贺穆兰躺在地上，将这段木兰辞背了出来。

3 W$ `* T$ R( R3 p0 p    “花木兰，你居然还会写诗。”若干人抓了抓脑袋。“我还以为自己跟在汉人后来这么多年应该变得又聪明又有学识了，结果还不如你。”
: Z& D0 i2 r0 [6 L, W% Z  P- [
    “……”贺穆兰反应过来自己是用汉话说的。“没有，你已经很厉害，这么年轻做了太守。我在陈郡见过几位太守，最年轻的都已经四十多岁了。”

2 l" G2 r/ v+ V    “辞了尚书郎官位的将军大人就不要这么恭维我了。”若干人露出苦恼的表情，“我当着太守，靠的是裙带关系。”

    “哈？”贺穆兰傻了眼。
! v7 I0 X. \: z0 X7 q* j" N+ r
3 C8 D7 v( m* }    “我姐姐入宫做了妃嫔，我大哥的好友独孤唯以前是兖州的刺史，他回平城之前将我调来了东平郡为太守，这不是替独孤家看地盘嘛。”
) {7 q3 Q, _; v
    若干人挠了挠头皮，“话说在大魏当军师可真困难啊，鲜卑人都被人当成一脑子马粪的家伙，汉人天生就有优势，动不动就拽文……”
5 T0 ^" o* Y& @+ U
    贺穆兰听到若干人诉苦，只好默默地听着。

8 ^  ^' O8 ]" d1 m& R3 E$ M    “我大哥过的辛苦，姐姐进了宫依附独孤娘娘，还算过的去。我本来想一直在军中的，但是我大哥和二哥都在军中，我想了想，还是走了先生的门路想法子出了仕，先从京官做起。只是我性子有些不太适合官场，这些老狐狸也是一不留神就能把你咬死，我只好一天到晚板着脸装城府深……”

    他掀起袖子，让贺穆兰看他的胳膊内侧。

8 ?1 g/ d! H6 W2 e    “实在忍的难受的时候，我就掐自己，用疼痛让自己集中精神。看到我胳膊没有……”
. {0 `% @# P% L: p, R. \2 w3 H+ J
! S' E, }% `0 P7 o6 F9 u' I    若干人的胳膊上全是青紫，还有一些像是指甲掐出来的痕迹。

! U; n) u5 [5 y( Q    “这都是我抱臂而立的时候自己掐的。”

1 z1 q, r. k5 @' E4 O1 q; |    他放下袖子。

9 F3 o* t: a0 t# e" c! ^: ]' ~3 T    “那时候我听到你解甲归田，心里实在佩服你。说走就走，说不要就不要，走的痛快，过的也舒坦。那时间我以为你不是女人，只是想要找个地方做安乐翁，说实话……”

/ U" Y0 A. T4 N0 @& v    “我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你的……呃，《若干子》……”
/ }+ F8 U3 f' }$ `) L
    “哦，那个啊，还没写好。”

: D: q, X6 R+ }0 H; H3 R2 E3 F+ K  u    听到若干人的话，贺穆兰在心中一声惨叫。
9 W: g, i- W& ~
, ]9 e; ?6 X7 \+ f! C    这是什么鬼名字啊！

- B$ t( l" b5 w$ _6 F$ y3 \    比若干人还可怕啊！
' U- A% c! o, I4 }+ N* r+ Z
# ]+ i+ |( Z: T# f    我还炸干子呢！
( j) `' u* D. a& {+ D6 Y
8 q( C0 Q% Q( K7 u3 F+ x    这书应该是没成吧？要是成了，那以后历史系学生上课就是这样的：

0 R& q5 D+ ^; y' o    “咳咳，各位同学们，今天我要介绍的是距今一千五百年前的一本兵书，是由北魏年间杰出的鲜卑军事家若干人编写的《若干子》……”
4 F$ G5 J6 \8 ^) V9 T7 N
    救命啊！

7 ^9 L3 _1 x$ r9 h2 B, L  S) [    会笑场的吧？

- t& @4 _, O) \- h. z    “你……你还不放弃？”贺穆兰扫了一眼手边的若干人。

3 |* P4 d7 u8 \  D  N: d    “你也建议我放弃吗？”若干人刺溜一下坐起来瞪大眼，“我为了这本书，已经耗费了无数心血，为什么要放弃？”

    他看着屋顶，咬牙道：“都说鲜卑有大将却无名将，我就不服气。汉人的本事是强，可是兵法这东西，要因地制宜、因人而异。我大魏以骑兵征战天下，兵种少、战法少，那是因为汉臣这么多年来都太依赖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不愿意为鲜卑人思考该如何改变这陈腐的军制……”

- U9 r8 T+ {- Q. r, L5 c    若干人看着贺穆兰，像是寻求支持那般地说道：“你在军中多年，你也知道的吧？我们在草原和大漠战无不胜，可是攻凉国就用了许多年，攻城时，为了破门，许多骑兵不得不下马充作步卒。你觉得这是对的吗？大魏以前主要的敌人在北方，现在主要的敌人却是南面，还用以前的办法，是胜不了的。”

  _9 y2 r$ A+ f0 r. J. r3 A* N    “啊，我完全赞同你的说法。”贺穆兰虽然不是什么军事爱好者，但是还知道一些骑兵攻城的缺陷。

1 {5 c6 [9 a5 O5 g9 z! X    如今北方已靖，按照鲜卑人以战养国的德行，怕是下一步就是要攻打南方了，到那时候，不会舟船、步卒也少的鲜卑人确实辛苦的很。

! |* E! j* S& _    “不过，你想靠一本兵书就扭转人们固有的观念，那是很困难的。”贺穆兰叹了口气，“我怕你兵书写成了，可是别人却不赞同你的看法，也不赞同你书里的东西，那你岂不是会很失落？”
+ m9 T' H1 J  \7 S, v3 q' f
    “咦？”若干人露出又烦恼又纳闷地表情，对着贺穆兰使劲地看。“你已经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花木兰了吗？”
4 I, r5 U% y" B
% q1 ]. G$ ~0 Y1 k5 p    “什么？”
: c! {) f7 D6 y: W
    贺穆兰被问的心中一沉，露出受惊的表情。

    “‘对于听不到你声音的人，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要愤怒，甚至连控诉、抗议都不要做，因为这些都无济于事。你只管埋头做好你的事情，将自己的事情做到最好，到那时，别人会洗耳恭听。’”

    若干人说出了这一大段话。

% J( I' g+ G: w' a( y* D" D    “说出这样话的人难道不是花木兰你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这么做的。”

    贺穆兰愁眉苦脸，完全没有办法回答。

2 h+ ^3 Z7 |' n    “看来，我们分别后，你过的也不是如同传说中那般一帆风顺啊。”若干人叹了口气，似乎有点难过，“也是，你那样的身份，要瞒住十二年，一定是很辛苦的。现在终于能过上好日子，应该很开心吧。”

+ ~7 }7 V3 V' m3 ^5 k9 U    “到目前为止，都算过的开心。”贺穆兰点了点头。

8 S( f# p* {+ G3 x& \    “没成亲？军中应该有许多好男儿会对你献出忠诚啊……”
6 y$ ?2 G% u* P0 K) _$ X
1 s7 G) d  N! U$ ?5 x; R" I! w6 w    “我要那东西干什么？没事拿来吃吗？”

    “罢了，不聊这个。”若干人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随便一想也知道花木兰这样的经历和年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良人”，那真是要看缘分的事情。
  X1 F4 m" _* l; n  y2 v
    “你为何会到东平郡来，还和江仇的人对上了？”

# O2 q, F5 S/ K$ n; x# z  Q' K    “我也奇怪呢，你怎么来平陆了？”贺穆兰也扭过头去。“那江仇的靠山不会是吧？”
* G+ R7 T) J* }* l
    “我的山头可没那么好靠。”若干人撇了撇嘴，“听说他来平陆之前，是司徒崔浩门下的门客。”

    “崔浩？”贺穆兰将这个名字在嘴中过了一圈，“他不是个贤臣吗？”
7 V0 R" J3 E% ]. q  {- P
    “贤不贤，都是要吃饭的。平陆以前可是上上县，自这家伙来了以后，只能评成中上了。”

    若干人冷笑，“我来这里，就是因为之前有个孩子往我太守府递了状纸，状告这江仇仗着陛下的旨意四处残害沙门，让他母亲惨死狱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还没过堂，陛下的灭佛令就到了，那孩子也跑的没了影子，我实在担心他是被江仇灭了口，所以微服来了一趟平陆，想查查看那孩子有没有被抓住。”
0 {2 ?! H! s% E9 f
. O1 x/ N% g- L( l! U  i2 C# ^    “你说的可是张斌？”

1 m( q; [5 F6 j0 W. l, |& p    “正是张斌，咦，你见过他？”
/ e# y# k4 x: c- J/ [/ p
% ?( q. A4 k8 P6 J, D4 n2 i9 @+ N    “此事说来话长……”
# z# i! k$ L5 I0 Q0 G! E
    贺穆兰从自己路遇爱染开始说起，一点点的把这段时间的经历说给若干人听。若干人虽然已到中年，但本性还是以前那耿直率真的性格，所以他一下子露出苦笑的表情，一下子又是气愤，间或还挥舞几下拳头，惹的贺穆兰几次中断了讲述，还要安抚他的情绪。

  L9 b8 `- X' `4 S) j    “啊抱歉，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在太守府的时候也是，一天到晚都有人跟在旁边，整日里就和在打仗似的……”

    若干人笑着道歉。

    “我知道了。此事我来之前已经派人细细查过，那孩子的母亲恐怕没死，而是被江仇送人了。”
6 B, F- ?, [- G7 S# F& O
    “被送人了？”
# J/ R. w. y4 w' }% I; e
) t2 l8 Z2 D  \. z    “恩。张斌来告状的时候，我派了人四人五去查了下。慈苦大师藏在张家会被人告发出来，不是因为张家和那人有仇，而是因为张家的那位孀妇曾经拒绝过一位无赖的求亲。”

    “那无赖和江仇相识，江仇得到的许多不容易处理的东西，都是通过这位无赖的路子换成了金子的。若是游侠儿还好，游侠儿至少还有道义在，这人就是彻头彻尾的恶棍、地头蛇，他以前曾经敲诈过报恩寺，结果没敲成，后来又看上张寡妇，想讨回家做妾，又被拒绝，怕是早就怀恨在心……”

0 D' i1 r& x* Q0 ?9 W: O" r7 K; z    “你有证据吗？”贺穆兰一下子关切起来，“你让人四人五打听的时候，可有打听到张斌母亲的下落？”
  t# U$ F5 I7 H- |4 n
5 E; c& ]* Y4 ^* }$ l, v7 a' S% H    “我也不敢肯定啊，此地的地痞说这地头蛇最近得了一个别人送的女奴，不过却是个哑巴。他在平陆居无定所，有好几个藏身之地，也不知道将那女奴藏在了何处。这女奴出现的时间如此巧合，江仇又一口咬定张斌之母得了恶疾，已经埋了，此事必定有蹊跷……”
. a5 b" C; _: ~5 _4 f2 a
    “埋尸的地方在哪儿？”贺穆兰一下子站起身。“不是说死不见尸吗？至少要开棺材看一看吧？”
) l- o+ K1 Q" ?) _7 a! H8 c
    “这才是江仇狡猾之处，他造了张家妇在狱中身染恶疾的文书，又把她的随身衣物和尸首都烧了，说是怕恶疾传播，又葬在无人之处……”
! R( o9 G1 e; _' t5 }; b7 Q% P% X
# \. ?2 o( n" y$ e, {; Q! p    “烧了也要找到尸骨。若是没有尸骨或是不对，张斌之母就可能活着！”贺穆兰一下子站起身。“无论是冤死还是沦为恶人的禁脔，这都是犯罪。你身为一地太守，决不可姑息！”

' m& j5 v5 i" W: M' n* x2 Q8 t    这时代没有高温的火炉，尸体烧完后会留下某些钙化物。虽然说现在没有什么仪器可以鉴别，但也许还有没烧干净的残留可以查验一番。

4 i8 B- ]  U1 `; u! m    就算是希望渺茫，但至少还有机会。

    “都烧成灰了，能看出什么不对啊。”若干人想也不想地回答。“花木兰你难道还有招魂的本事吗？”

* F7 p* V/ V, q( [4 T7 P    “我不会招魂。”
" @2 |" d7 l' q$ Q: c; _+ h4 ~% E
    贺穆兰感觉自己的心在炽热的燃烧着，她露出严肃的表情，望着若干人慎重地说道：
* U. _0 U- P" G3 C
    “可是尸体也会说话。”

    这样严肃的花木兰让若干人吓了一跳，露出无措的表情，不过只是片刻，他就又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己那两撇小胡子。
6 V, q$ K. V% P$ U( v  k
' z3 r7 s* s7 s% _2 }$ e. q7 `) c    “啊，虽然有点惊讶，不过这么认真的花木兰，才是我认识的花木兰嘛。”
, f( ~$ b# e$ s! Y3 E9 c3 ?
    若干人笑的极为舒畅的样子。“会为了素昧平生、或是只有点头之交的人这般较真，我当年会活下来，就是因为你有这样的性格啊。”

    “这不是较真。我一直觉得冥冥之中这些事会让我遇上，一定是有它的道理。之前是不知道，所以想一走了之，可是现在知道了……”
  `" s& v% {+ [! G" w
8 i1 c9 n6 E% N# q) U3 N    贺穆兰思路清晰地和若干人说道：“江仇这人不对，就算是崔浩憎恨佛教想要对付沙门，江仇为了讨好他投其所好，这么做也太过了。而且结交当地的无赖地痞、豢养甲胄齐全的私兵……”

    “现在还草菅人命……”

    若干人补充了一句。

$ o: m0 K$ Y& b% w1 N0 }; F9 U    “是。我在平陆打听报恩寺的时候，有很多百姓以为我是什么‘贵人’，明里暗里的向我诉说江仇犯下的恶行。这些我都记下来了，让张斌带给我在京中的同袍素和君。但现在看来，情况很是不对。”

* E4 A9 o. p. p# _1 h    贺穆兰皱起眉头：

    “江仇敛了这么多财，钱去哪儿了？用在了哪里？”
/ u( s9 e' H( g  q) j
    若干人听了贺穆兰的话，也开始严肃了起来。

    两个人表情慎重了商议了一会儿，最后若干人点头下了结论：
- |' y8 A1 _* O1 j6 `
: ]+ l) w% a$ _7 F1 Q; U    “情况是很诡异，但如今却不能打草惊蛇。这样吧，我会逼江仇告诉我张家妇埋骨的地方，再让我的郡兵去打听这里无赖的事情，若是能想法子把他抓起来问个究竟，大概就知道江仇到底搜刮了多少钱粮……”

    “那我在这里再住个几天。”贺穆兰想了想，也只能这样。

! M+ f$ |5 N0 F& h6 q    那张家寡妇若是活着，别的不说，先得把她救出来再说。

    .

    “我们旧友重逢，能多相处几天，也是一件乐事！”
' T6 a" v$ Y' ?; w& @, ~' [
. [% D% |+ ?* R7 `3 d" V    若干人原本还皱着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了。
+ t% ?$ t! g$ {: C# B7 u' m5 y
, t+ A/ H! l3 k# j1 B$ ]9 j# W    “对了，你现在还未成亲，我给你做个媒怎么样？我哥哥那位好友独孤大人有个弟弟，名为独孤诺，虽然行事有些轻率，但为人正直，妻子刚刚和他和离不久……”
6 s  K! g% t  B( v) L, B: p1 d  Z
    “我知道，他脚很臭。而且已经被我拒绝过了。”

8 X5 n; W1 b; `* C5 ~* S2 L1 J1 u' Y    贺穆兰面无表情地回答他。
" k1 s. j0 ?7 ?9 @5 n5 H$ J5 ~3 ]: E
! C% ^  ]/ H+ C; X0 X( T, I! s    “哈？”

: g0 v3 N( L: S1 q, a/ b7 z& a- L    “我说那独孤诺。”
* m. U8 U6 ]  Y0 M( }8 o
, S( d6 r# u1 B' ]7 x    “原来他妻子和离竟是因为这个吗？”若干人自言自语了一阵，接着凑上前说道：
2 i7 \7 B4 j% k. Y6 s# R
    “那我还认识一个青年也不错，是我哥哥的属下，位居羽林将，天子近卫。虽然还没有独自领军出战过，但他家世代将种，性格也极为直爽。他是陇西李家之子，排行第八，名……”
  e$ q- ?9 ^- `5 X! u: ?
    “名叫李霆，人称李八郎。”
7 S, M6 w& R( m5 y! |0 p8 d# z
    “咦？这你也认识？他最近几年才从陇西被调入羽林军……”
3 ~: c! n$ r+ q) |8 d" l$ T: K$ y
    “恩，搭帐篷都搭不好那个。不过长得确实英伟。”贺穆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意逗弄若干人。“我也拒绝了。”

  P- H9 E& }6 C' q# b    若干人傻眼。

2 t4 @  |) n+ O, y  d& y    “花木兰……”
' y" Y' a( {* o( L5 X3 C; V0 \0 E: S
    “恩？”

) l4 n: z( H* ]- {    “你果然还是喜欢女人吧？其实你说你是女人是骗我的？”

" ?; O  c9 k+ {  t    哪有女人不喜欢独孤诺和李八郎那样的好儿郎的！
- h& A% Q  @0 Y6 y( ^
. f& Z6 [8 g0 s- \+ b$ M) j2 ~0 R    “你小子欠吱！”
8 w& F9 W2 e% N9 n
+ p/ F! z$ q* C( C* A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1 L  F/ [9 w1 F! M% [* f6 M3 p% H    “我知道，他脚很臭。而且已经被我拒绝过了。”
9 c: o9 N; i0 O& N
    独孤诺：（捶地）都说了不是我！虽然我穿铁靴但是不是我！
+ B" z1 J( x& P# X
; I" h  g/ p1 w" z    独孤诺发妻：哦活活活，人有五长，必有一短……

( `9 I. T; r3 K! |* O1 F# ~* A8 C    独孤诺：（一本正经）其实我脚臭。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4 00:20
第92章 扫榻相迎

    对于“花木兰”居然和若干太守“一见如故”,想要多住几天的要求，即使江仇心中万分不愿意,也不敢说自己不愿意，反倒要做出欢迎之至的样子。

    贺穆兰也没想着一直住在县衙，直言自己并无官职在身，回会刚开始住的客店去，等每日傍晚若干人不忙的时候，才会聚上一聚。
# H! B: X4 Y+ Z7 v& o
    江仇免不了在心里恶劣的揣测两个人为何会“一见如故”,想到花木兰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军中,而若干太守似乎也有“跟汉人学了断袖”的传闻，江仇心里居然有些痛快。
4 v* X5 Z0 G0 w1 n
* x3 q* {* P1 r6 l5 Y' E    阴阳怪气和不男不女，在一起也算是绝配！
- `  M! z! n* y, C$ b6 F
    .

    若干人到这里来是来询问张斌之案的,既是公事,江县令不敢推辞。

    若干人提审了当日狱中的一干狱卒，各个都咬定女监的那个犯人还没受什么刑就身染恶疾,满身红疹了。他们怕是麻风或者其他什病，便请了郎中来看,郎中说张家妇是烈性的传染病，需要单独关押，结果没几天就死了。
$ @: c' O$ [8 V$ q' f8 n8 o
5 |$ k6 j" c: m    若干人听了他们的话连连冷笑，他自己也是一郡太守，无论是牢狱中还是城中出现了会传染的病人，立时要移到城外去安置的，从来没有说还单股关押在牢里，一旦传播到全城，那后果不堪设想。
0 F7 ~+ k7 H3 G! K6 K
1 l9 t! Q$ ~1 T) n1 p! Z+ E" I* U    无奈所有人一口咬定那妇人已经死了，尸骨都烧了，埋在城外罗家岗的山头上。若干人也只能再风尘仆仆的亲自去查验张家妇的坟茔，确实挖出来一捧骨灰骨头之类的混合物，将它带了回来。
6 T0 y4 B4 M6 P3 A' A
9 J# @$ J* J5 `! y9 S    当日，贺穆兰亲自去若干人住的院子查看那捧骨灰，若干人战战兢兢的看着贺穆兰在一堆骨头和灰烬混合的东西里抓来耙去，就差没舔一舔了。
7 o: Y5 U2 h8 C  b, }
) B3 A1 f: i7 B    “花木兰，你到底在找什么……”若干人打了个寒颤。“这张家妇虽然是被火化了的，也收留过高僧，但她肯定烧不出舍利来。你这么翻来找去，有什么好看的？”

2 i- s' |/ U; j! I4 K' c8 T    “我觉得不太对，这堆骨头像是匆匆忙忙烧的，烧的不太彻底。若是已经入土了一个月左右的，骨头不该是这样。”贺穆兰从中间拣出一截像是椎骨的东西，对着光看了很久。
( {- }3 ^3 o8 Y0 |! v- B/ p
0 z1 H' S( \8 k6 y! L" k; A  d    这里没有仪器和任何检测设备，一切只能凭她的经验，所以她不得不慎重。、

    这时代仵作是贱役，若干人见贺穆兰对骨头这么感兴趣，忍不住劝她：“你不会不想当将军了，跑去当仵作吧？这条路比打仗还难走，你好不容易功成名就，当爱惜羽毛才是啊。”
7 d$ n  z0 x- p' b1 K4 n5 a
    贺穆兰在现代不止一次听过别人说这样的话，都是类似于现场法医太累太脏，最好转去司法鉴定中心或者检验中心之类的地方，但她其实还挺满足于这种找出真相的成就感的，所以一直没有听别人的劝解。

    其实到了古代，贺穆兰继承了花木兰这一身武艺和战斗本能，若想比花木兰更加厉害，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的。她熟知人体器官的分布，精通解剖学，哪里是要害，击打哪里容易致死，击打哪里看起来危险却不致死，关于这样的知识，她要高于旁人许多，只是她个性并不残暴，对超越花木兰也没有兴趣，所以每次打斗都是点到即止，鲜有伤了人命的。
, p% ?4 J8 s! t4 Y9 `7 x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对江仇如此漠视人命感到一种憎恶。
5 S2 _& v) X7 g' D& ~7 [
1 S4 l1 R0 W4 }! k4 O5 m    “看出来没有？”若干人凑到贺穆兰身边。

    其实他对尸体、骨灰这种东西都害怕的很，只是因为花木兰一口咬定要看一看，才强忍着毛骨悚然的感觉带回来。
9 P& Z2 R( U) T2 y/ m# D$ O
    此时他见花木兰果然看的仔细认真，一边担忧朋友沉迷于“左道”，一边好奇花木兰到底看出了什么。
- A! H* R! l% z7 H+ s/ N1 R! a
, B/ O$ i* b$ M" ^* H    贺穆兰检查完了残余的椎骨、还有头骨的一些残片，长舒了一口气。
" ^! m! ?8 c: y3 l) h
    “太好了，这不是张家妇的尸骨。”

    “你怎么得知的？”
. w% x! `  W! [/ e
' c4 X8 M  A3 t    若干人瞟了瞟那些骨头。
' h; i+ Y1 q9 D; V( K
    唔，还是不能看，越看越觉得有人会从那里面坐起来似的。

    “人的椎骨锥孔较大，横径大于纵径，动物的则正好相反；人的头骨边缘是呈现圆形的，动物的是三角形，这个边缘这么硬直，一定不会是人骨。”贺穆兰在一旁的水盆里净了净手。
' `# j% F3 E: ]$ }* H$ T+ c
    “一时看不出什么动物，大概是羊或者猪烧剩下的东西拼凑而成吧。也对，你来的也突然，正好找个死掉的女犯人可不容易，但这个时候家家都宰羊杀猪过了，找一副羊骨或者猪骨却是简单。”

, f" e' @# B5 g/ X! t* O3 V    “江仇竟真的瞒下此事。”若干人将那一大包“尸骨”用布袋继续装好。“既然如此，那我查探的消息定然不错。找到那个叫做‘赖猴’的无赖，应该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张家妇的下落。”

    “就是怎么找，还须多参谋参谋。我们都不是本地人士，找起来不容易啊。”贺穆兰伤脑筋地摇了摇头。

    “我避过江仇耳目不易，趁着天色尚晚，我先回去了。”
! N# I& [1 L1 |
  X% s; R6 w) j# b# ?    .
# l- d/ j  q+ C! _
    “花姨，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几天？”阿单卓一脸不乐意，“我不喜欢这个江县令，我们能不能走了？”

  ^9 Y- D0 b  }- b( _6 @5 N    “我也不喜欢。”贺穆兰凑到阿单卓耳边，小声说道：“这里的太守若干人是我过去军中的同袍，他说张斌之母可能还没死，我们得留下来找到她的行踪。”
$ ]4 B9 K7 n! r. s4 @: ?- D
    “张斌不是已经上京去了吗？”阿单卓吃了一惊，连忙也低声问她，“他阿母若是没死，他为什么不知道？”
# K2 b3 t/ ]% c$ N
3 ?2 s/ F. K# V9 q: O' M; ^    “所以其中一定有问题啊。”贺穆兰拍了拍阿单卓。“江仇肯定一天到晚盯着我们，我们得想法子去打探消息。”
( T1 X$ F# H7 y9 Q, h- P+ t; E
    “找谁打探？”

! H) I7 H7 g- y1 M    “唔……”贺穆兰摸了摸下巴，“我知道一个人，似乎挺‘聪明’的。也许这法子不错，我得去找若干人商量商量。”

    ***

    此地的城门官姓方名震，是参加过宋魏战役的军士，后来才被调到的东平郡。此人性格圆滑，而且处事利索干净，从不轻易得罪人，也不给别人留下把柄，是以他负责管着四门的门卫上百人，人人都信服与他。
# t' v; R: {- h
    方震本身手上功夫也不差，箭术也受过鲜卑队长的教导，会骑射。他武艺好、会做人，又来事，底下人都跟着他吃饱了，方在这个位子上做的可以说是稳稳当当。
! y1 b1 [; L/ u9 D
' E; D6 F0 N$ ?/ M  I    直到昨天他一不小心“冒犯”了传说中的女英雄花木兰。
8 Y1 \( t6 t0 V1 V8 d6 ~, }2 V
    当地的百姓和皂吏可能不知道花木兰的威名，但他却是知道的。自己收受江仇的贿赂私关城门、调用城门守卫围困花木兰，这罪名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端看被围那人肯不肯放他一马。
4 j+ s% C# G7 ^. H) s3 m
5 r2 r$ e# o; b7 Z1 g    就他昨天观察，这“花木兰”并不是个狡猾奸诈之人，而且对他的应对也还算满意，想来此次问题不大……
- ?1 W9 o3 i' X3 k2 V9 a
    ……不是问题不大吗？
$ y0 U; i) M: Q6 O% Y3 F
    这人怎么又来了！

2 A0 E" I, R% V9 ^0 A1 s+ I    方震见贺穆兰带着那个黑壮小子又来北面的城门，连忙从城头上急急忙忙的下来，上前迎接。
: O! G: T  S5 u
0 q4 i/ `& t+ r    “花将军，您要出城？”

    方震看了看他们身后，连匹马都没有，应该不是要出城。这来意蹊跷，他也不敢贸然搭话。
& D3 d0 c- |7 e! l' n2 \4 N
# R2 j' [# R0 x- U& u' F    “我不是要出城。方震，我有事要找你。”贺穆兰开门见山地说道：“请借一步说话。”
# P2 f8 j8 m% i" Q' \2 S! Q
    方震愣了一愣，还是乖乖的带着贺穆兰上了城头，在城头一处角落里听候贺穆兰的吩咐。

    “我希望你能帮我们查一个人。”贺穆兰从怀中掏出若干人的令牌。
1 u! n8 z# k0 `; J" |  a
    方震隶属郡兵，受太守府管辖，这面令牌正是太守府的印信，他一见令牌果然不假，当下抱拳行礼，弯了弯腰：

8 |1 G" u: ^# m& {8 |# D    “花将军居然认识若干太守……”

    “我不但认识若干太守，我还认识白鹭官之首。”贺穆兰不咸不淡地点了一句，“方震，我不管你和江仇私交如何、有什么约定，你隶属郡中，不可和地方官牵扯太过，否则白鹭官不会放过你，若干太守也不会放过你。”

0 [1 w5 C; G; A5 \( y0 y5 `    方震脸一白，低头称“不敢”。

    贺穆兰并不会说什么威胁人的话，她的话都是来之前若干人教的，方震心中惊惧那是最好，所以她也没多纠结，而是直截了当的说出了来意。
: B: T% X: }3 e+ s
5 q% N- C! i: L    “我知道你在平陆已经做城门官许久，手下也多，我们想让你查的，是一个叫‘赖猴’的地头蛇……”
  e8 s8 v, m2 |) ]8 U
    贺穆兰“赖猴”两字刚说出口，方震苦笑连连：

    “花将军，你要我找的这人，可不仅仅是地头蛇，这一个弄不好，命都没了！”

( c- G, M2 u# e) m8 b! E    “并不是要你直接和他对上，你只要想法子弄清楚他在哪儿就可以了。若是你打听清楚了赖猴在哪儿，往昌升客店送个话，我来城楼找你。”

    贺穆兰笑眯眯地接着说：“我知道你待在平陆一直不得升迁，江仇把平陆祸害成‘中上’之县，你这城门官也走不高。此事你办得好，也不必在这里做城门官了，太守府缺个练兵的都尉，若你想要继续做门官，东平郡无盐的城门官如今年纪大了，也快到告老的时候……”
6 a, w2 Z7 u/ x; l2 z
" z5 D( \+ b$ o    方震闻言浑身一凛：

    “花将军此话当真？”
) a5 D/ N; M4 [  u
' V. X$ X% d- G* y    贺穆兰笑着将手中的令牌一抛。“若不是我见你精明能干，在太守面前极力推荐你，他堂堂鲜卑太守，难道找不到人去查探一个无赖不成。”

    方震喜不自禁的接住太守府的令牌，将它摸了又摸，看了再三才放入怀里，慎重地一礼：
. C9 f* ^7 p; Q0 |2 h
    “所谓富贵险中求，更何况这事还不需要刀里来枪里去，标下在这平陆也算有些法子，给我三天……”
; {" S. @$ }! ?, C$ c! ^! Q
    “两天。”贺穆兰叹了口气，“拖三天，有人要生疑了。”

' i8 `7 {; a2 [5 K! A1 A    “是，那就两天。”方震点了点头。“标下一定将此事办好！”

( P4 \! |% G* s& Y6 G. P    “此事太守想要暗查，你不要弄出太大动静，也不要直接去找若干太守，我在昌升大概会住三四天，你有事直接来我。”贺穆兰摸出几颗珠子，“你打探消息怕是要欠人情，这几颗珠子拿去花用。”

* |6 W$ G7 C! x- z    贺穆兰原以为方震会接下大珠，谁料方震将手一推，又把珠子推了回去。
$ G* o( Z, b& g8 P# P
    “莫说标下原本就属太守府管辖，就算标下并非太守府之人，为了自己的前程也是要花些功夫的。既然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奔波，标下怎么还敢拿将军的东西……”

2 ?, z. o# r" e# s: p    方震语气严肃：“花将军放心，此事标下一定办好。平陆不是善地，标下也早就不想待了，苦于一直没更好的门路往上走，又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花将军送我一场前程，我不会让两位大人失望的。”

    若说贺穆兰之前只是觉得方震是个“聪明人”的话，这时就觉得他算的上是个“人物”了。能在顷刻之间想的这么通彻，正如他说的，不能往上走，恐怕真是“没有更好的门路”，此时门路出现，立刻把握机会，绝不犹豫。
7 T6 j+ ^& o. c1 @; _
0 D1 Q: Z% l' C+ f    贺穆兰没想到这事完成的这么容易，等她下了城墙，顿觉神清气爽，若干人毕竟是太守，也许此地的县衙之人不会卖他什么面子，但郡兵却是不得不卖的。

    难怪她去找若干人一说此事，若干人就连称“合适”，想来他在城中几日肯定也打听过不少消息，确定这方震是个可用之人，否则他也不会把好处答应的那么容易。
! e5 X; g2 [& Q1 O' D* g
    贺穆兰离开城门附近，先回了太守府，拿了行礼辎重就往昌升客店去。那江县令倒是盛情挽留了几次，无奈贺穆兰见到他就恶心，连面上的交情都懒得结，包袱款款的就跑了。

" W- T, R. Q; M5 U9 B+ {+ E& E    昌升客栈。

    “东东东东……”门口负责给客人牵马到马厩去的跑腿伙计冲进了大堂，吓得叫了起来。
) B  ]$ v9 [' N: Q( q
    “什么咚咚咚咚咚，你啥时候会用嘴敲鼓了！”昌升的店老板正在算账，一听伙计的话心中有气，再一看忘了自己算到哪儿了，顿时暴跳如雷：
! D, L+ ?) A  ], J% h  q5 L& @% Z! m
    “我养你们做什么！牵个马也能惊慌失措！我说……”

5 U+ ]0 G) g6 B) Q4 s0 r$ ]: a- u    “店家几日不见，风采依旧啊。”贺穆兰笑着进了大厅，待看到店老板一副眼珠子都要凸出来的表情，顿时笑意更盛了。“还是开一间房，要有两张铺，我要热水，也在店内用饭。”
6 u2 |3 o3 o! W, c. w' i1 s
& ~; b! q. S4 v! ~    “是，是是是。您怎么又回来了？”那老板得了她的珠子，知道她豪爽大方后台又硬，自然愿意接待，连忙又擦椅子又擦桌子，还嘱咐伙计到二楼去收拾房间。

4 n; X+ o* y+ F, |+ C$ E& R    “对了，我店里伙计说，和您一起来的那个少年，后来和一个中年混混、一个年轻的乞丐一起往南边去了，不要紧吧？”

6 c: i7 t7 Z; z- b( v# I    贺穆兰先是一怔，完全想不到他指的是谁，后来转念一想……

! L7 H9 l2 j8 B6 P8 L% v    不会是爱染、痴染和若叶三个人吧？

. j% T. I: I7 N- q7 S( e    中年混混和年轻乞丐……
, X" U+ y; E1 K4 j+ }* T
    噗！

    阿单卓大概也和贺穆兰想到一块儿去了，抱着行李傻乐。一时间气氛大好，贺穆兰要了一间干净的二人间，和阿单卓上了楼，待看到楼梯口那还是一个洞，有些尴尬的和那跑堂的致歉道：

    “不好意思，当时光顾着立威，忘了这不是自家的地板……”

    跑堂的咧开嘴笑了一下，满脸笑意：“这位贵人说哪儿的话，很多人听说这里发生了这么件事，还特地到我们店里来吃饭，就为了看看二楼这个缺口呢。东家说了，这洞以后也不必补，就当招揽客人了。”

) ~% A" h; `0 O4 L9 c# r    “你们店里这店家也有趣。”贺穆兰摇了摇头，跨过那个大窟窿，往熟悉的角落走去。

( s& u# S: f" F" F    约定好的两天转眼就到了，方震果真派了个不起眼的人过来告知贺穆兰人已经找到的消息。贺穆兰不敢带阿单卓，一个人假装出城遛马路过城门口，和早在哪里守着的城门官方震聊了几句。

    他表现出非常谦卑和尊敬的样子，以至于就连旁边他的手下都不知道方震和贺穆兰曾经接触过。贺穆兰能够理解方震的小心和谨慎，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家小早都已经到了平陆，所以她只能耐心的听他说着旁人都听不懂的隐语。

    “花将军，我一直很崇拜您，我家有个女儿，今年才七岁，不知可能跟着您学几手防身的本事……”
+ g3 W7 }7 e6 e1 Q( b( L
0 ?/ t5 {' [, T% i    “你过奖了，我看你手上功夫不弱，你亲自教也是一样的。”

    “如今这世道乱，女孩子一不留神就被人拐了去。前几天我才听到有个好人家的姑娘被拐到了流云里的娼门里做了私娼。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流云里？娼门？

    “连好人家的姑娘都敢拐？这贼人胆子也太大了。”
9 q4 B% m5 u/ z6 q- k0 y6 V
& k1 t7 \( J* r' k+ o: M: K. j    方震很小声的凑到贺穆兰耳边，轻声道：“可不是呢，听说这恶棍和这流云里的娼门有瓜葛，平日也经常住那。”

/ B5 e* s- H. K. m2 b+ ]8 r    贺穆兰点了点头，故意大声说道：

    “我此番要去平城，不能在这里长待，你若真想让你女儿学些东西，等她大些，送到梁郡虞城的营郭乡来，我教她些防身的本事。”

7 I# {4 H  ^& _    贺穆兰这话原本只是掩人耳目的，谁料方震立刻跪下对贺穆兰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地回道：
, h: @  R6 r0 P, r0 p& H
# ]' v9 T# _  _) N  Q5 H. r' e    “我替家中女儿谢过您的恩德，我女儿平日里很少出门，我替她给你磕头了。”

& S# ?5 Y! }1 U" C# Z' m    说完又嘭嘭嘭磕了三个头，在贺穆兰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站起身，“待我女儿稍大些，我一定亲自带着束脩上门，让她给您磕头拜师。”

    贺穆兰没想到这方震居然是这么一个会顺杆往上爬的人，心中有些被“捧杀”的不悦，只是她惯会忍耐，心中虽然不爽，脸上却没带出来，有些意外地问他：
8 v1 b8 q) o+ w, @2 W' k" X
$ ~6 T2 y; {7 k# b5 c' o    “虽然说如今民风尚武，但女儿家习武的还是少，你竟舍得让家中娇滴滴的女儿跟着我学武？”
8 ]2 w/ N9 g( j4 Y7 i9 W
    方震借着这机会几乎是赖上了花木兰，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只是事已经做了，他也只能将牙一咬，几乎是哀声说道：
5 p( r# l6 V1 p4 _# z; i1 `" ^* S( f
& Q$ C  h2 {" ^) B* ?, \' I6 G    “当然，谁也不舍得将家中娇滴滴的女儿送去习武，可是我女儿生的太好了点。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 g4 N( T+ S, t6 N, h/ E% k
% b- s) D0 K) a% i- l    贺穆兰点了点头。

    “在我这样一个微末官儿的家里，长成了一个如此漂亮的姑娘，这并不是福气。我并不愿意将我的女儿当做向上爬的工具许出去，男人要奔前程，得靠自己去挣，即使卑躬屈膝也没什么。可是我只能保证我不走上歪路，却防不了别人打她的主意。她今年才七岁，已经有不少人家来提亲了，我怕她再大一点，那张脸反倒给她惹祸。说来您可能不信，我这么努力往上爬，都是为了我那一双儿女……”
& R1 \- Q, f+ x" e  T: `
    “花将军，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有您的威名在，至少能吓退不少无赖。等日后她长大了，我就送她去您的身边，做婢女也好，做徒儿也罢，只求您教她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和防身的手段，这样，即使她以后嫁的不好、过的不好，也不会自任人摆布，变成别人的玩物。”

0 [( {0 b# P1 k  D" k% t1 E    他就这样弯着身子，像是个罪人一般诉说着希望能打动贺穆兰的话。深沉的父爱是能让人转变容貌的一种神奇光芒，它让这个油滑的城门官在此刻突然变得英挺伟岸起来。

6 Z4 q0 a9 z$ ~3 ~5 `    方震对自己能够打动“花木兰”完全不抱信心，因为“花木兰”这样的女人，无论是在传说中还是现实里，看起来都并不是一个能理解“美貌是罪”这种事情的女人。
9 k+ e+ m( z9 @- H5 d
0 ?8 e  r8 ~0 b  {- B* H+ t    但他错估了贺穆兰的心性。

    “我家中有个侄女，今年才两岁，长得也是冰雪可爱……”贺穆兰笑了笑，“所以，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几年可能要东奔西走，若你没改变想法，等过几年，可以送到我府上。只是我过的也就是一般田舍翁的生活，令爱说不定还要吃些苦……”

    “不不不，我家女儿并不娇惯！”方震顿时喜笑颜开，深深长揖，一直揖到了地面。
) X0 @5 C4 o/ |
    “多谢花将军的恩德。”

    “这算是什么恩德呢，只能说我和你女儿有缘吧。”贺穆兰扶起他，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此地的若干太守是我好友，若日后真有人觊觎你女儿的美貌，你不妨去找若干人，就只说她是我的徒儿，他会帮你。”
" I. _+ a- u* z% A% y1 X# S
" u! R; G8 O  X3 I! `    贺穆兰的话说完以后，方震已经彻底泪眼昏花，不能自已了。
$ r! V. r; z- p" \" e2 m
    贺穆兰也被方震这般神情态势吓了一跳，告辞后匆匆就离开了。

    她一直认为施比受要幸福，可是那人若真对她感恩戴德到感激涕零的地步，贺穆兰又有些尴尬害羞，觉得像是白得了什么东西似的。
' {9 C$ K% q5 O) N: d$ }
    ***

* ?4 n9 r# W8 p- P- X" v) b/ U    不过是半天功夫，贺穆兰莫名其妙收了一个未来“徒弟”，还有可能是学不了什么武艺、长得还有些祸水的徒弟。
! W4 m. P8 U" C) _
, A- P% z4 U$ c& Z9 ]$ o4 d    也许是当父亲的看自己的女儿都是美人胚子？才七岁的孩子，能看出什么倾国倾城的样啊？

: J$ h8 J  K/ A3 J    待贺穆兰和若干人晚上碰头，将那地方一说，若干人蹙起了眉头。

    “流云里的娼门？那赖猴居然藏在这种地方吗？这可不好办。”

, A0 ?- L0 t# d: x2 c1 h    “要不，你派人下人直接把那娼门给抄了就是。方震那意思，这赖猴一直待在流云里的娼门中，怕是张家妇也……”
* C: X/ z' v8 @7 n8 u0 v( ^
5 x5 i/ u/ M% T! D# Y3 o    “我抄不了此地的娼门。她们若没犯什么错处，即使我身为太守，也是不能查抄的。我魏国娼门较少，多为官妓，私妓不多。流云里的娼门中怕也大都是罚没的犯官之后，若无文书，则属于朝中财产，不可造次。”
( c1 m* t! h2 m3 I
, K2 y+ [9 h$ |  S/ A    “那怎么办？”贺穆兰头都大了。“你的人不能去抄，总不能让我去吧？”
# R  C- W1 u; |+ E3 N- g3 |+ _5 N3 p
    若干人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突然眼睛一亮。

; f1 c/ d; O1 B# U    “我自然是不能带人去抄，你可以去啊！不对，你是女人……那你可以让阿单志奇的那个儿子去！”
7 D/ [3 U5 _; x) m7 Z: t4 m6 C
& r1 W& L/ w* w  C    “若干人，你没搞错吧？”
' r; i8 [- e+ m; N/ r2 u$ ^& O
    贺穆兰吓了一跳。
" ?! g5 v" c& h0 m
    阿单卓去假装**？若是拓跋晃在这里，怕是不用乔装打扮都很像。
. `: {( d4 Y4 x+ U9 U
    不过话说回来，拓跋晃要在这里，何须这么麻烦，直接拿着手令派白鹭去搜就是了。
! I2 B' X! z4 J  t
# |& {' `! o+ A    啊啊啊，贺穆兰你堕落了，居然想着“仗势欺人”！

    “你听我说，既然赖猴住在流云里的娼门，那就一定是和那娼门有所瓜葛。也许是为它看家护院，也许就是在其中有什么营生。无论是哪一种，遇见有人砸场子，赖猴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等赖猴一出现，你就顺势拿下，再逼问张家妇的行踪……”
6 _8 V. p( p* s+ X
9 c2 d% ~( S) a' {3 e    若干人脑子动的飞快。
* X# N, E& ?6 v) V
( d3 x( u/ j! ]; F: H    “我是官员，亲自去娼门查案不妥，但你是女人。若你和阿单卓在流云里闹起来，江仇肯定是要出动衙役护着场子的。江仇不敢得罪你，也知道你是女人，等你再找到张家妇或者赖猴，他更是不敢将事情闹大。”

    “到时候我就可以用此事向江仇问罪，将他暂时收监，等京中的消息下来，该杀还是该判一定也有了定夺，最好的就是京中的白鹭们来了，将这江仇彻底查上一回。只要你们能找到张家妇，这便是一石三鸟，你说，值不值得你一探娼门？”

; Q9 I; \1 Y0 O4 r    贺穆兰叹为观止地看着若干人，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来。
* g( r- f0 B6 `; c7 u9 q! E+ `
    “值！”
/ _, X5 D' k+ ]; r
& w) s5 S7 p  J) h, b    ***

3 X* h) e3 q' \" j  G* D' W    “花姨，你确定我要穿成这样吗？”
( O& ]( ^, H8 i. `. R0 V
; k. `0 [9 h  w+ `8 l7 T, h$ u: d    阿单卓身穿一身华贵的黑色裘衣，尽可能用很沉稳的动作，将手放在两腿的腿侧，缓缓的向外走着。
: L% d9 u. T' ~9 i3 P% K
    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不同，只要你忽视掉他的同手同脚。

    “手！手不用放在腿边！看起来和猴子似的，自然垂下就好！”贺穆兰伤脑筋的看着僵硬的阿单卓。“不过是换了一身打扮，你连路都不会走了吗？”

    “可是这是若干太守的衣服啊，我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阿单卓悄悄摸了摸衣服上的毛皮。
% l2 p! g2 l$ B5 m8 h: P7 n
0 r0 W8 @" w. \! D* ]1 _    听说这是貂皮，一只貂没有多大，要想不伤皮子的抓住它们更是困难，更别说是黑貂了。这么一大件貂皮裘衣，阿单卓别说穿过，就是见也没有见过。

    “你也说了是别人的衣服，有什么好紧张的。用完还人家便是。”贺穆兰也觉得这件貂皮裘衣颜色温润，看起来十分高大上，不过还是没阿单卓这么局促。“待会你是少爷，我和人四人五是你的下人。你进去便找那最红的妓子点，若是有在接客也一定指明要她，给我闹大点，懂不？”
. I" s* N  n2 t6 B) K* O( D( K
6 H7 n! Z5 @8 `! o. B1 P    贺穆兰在现代见过不少影视剧，在青楼里打架或者把事闹大，有八成都是为了花魁什么的。让阿单卓去找最红的妓子点，在这晚上最热闹的时分，应该是已经有客，再也没什么比这个更好惹事了。
1 u, t# M/ l( m  Z& A
    贺穆兰一直不太能理解各种小说和影视剧里女主角被卖到妓院，或者去逛妓院后，遇见男主角一见倾心是什么心理。在她看来，把嫖客当成一见钟情的对象是很奇怪的。但拜各种这样乱七八糟的知识所赐，贺穆兰可以说对古代的妓院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大雾）。
! ~  v2 S* x3 n4 G
    反正她既不是女主角，也不是去找男主角的。

    可怜的阿单卓一听到“点姑娘”，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8 e& L9 w! z8 I2 U3 Z0 A, _  t  t( g
: d( e; K& u- `5 Y    “还还还要找妓子？不是说只要打架就行了吗？我紧张的是打架把若干太守的裘衣打坏啊！”
" r2 W, }% z: \- c' Q, s- D8 C8 j
    阿单卓磕磕巴巴地说：“花姨花姨，反正你也长得像男人，不如你做这个公子，我当下人……”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更加惊慌失措的捂住嘴。

    旁边的人四人五已经不忍直视了。
1 y/ H- A; f* p$ O& z/ M9 r4 B
    贺穆兰被阿单卓的“你也长得像男人”戳的万箭穿心，当时板下脸，恶狠狠地笑了起来：
9 N9 t8 ]' r9 \' X3 x1 p
    “我们家阿单小弟还没去开过眼界吧？人家‘贺光’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呢。你放心，花姨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今晚一定给你多找几个漂亮的……”

    “别，别，花姨，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错了我错了！”

    阿单卓哀嚎一声，连忙求饶。
* ^* |" `( r; L! T# a' m9 E( ], ?
& n# p# ?* }% G* D    贺穆兰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花木兰最多算是雌雄莫辨，说是像男人也太过了点。

3 k, Z/ m" ~% [; b: b    听说娼门的老鸨眼睛都很毒，说不定她们一下子就能识别出她的真实性别来……

! Z* v0 c* w; f4 V9 e    唔，她是希望她们看出来呢，还是看不出来呢？
7 I0 B9 d1 M8 W3 S* w% {
! b# U; S7 Z  y& C    好挣扎。
  k" P8 Z$ f7 T6 b5 @) K$ _
    贺穆兰缓缓吐出一口气，裹了裹自己特意找出来的半旧裘衣，跟在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阿单卓。

    人四人五提着灯笼在前方引路。他们如今也已经快四十岁了，正是一副稳重的样子。他们早已经脱了家奴的身份，如今是若干人的心腹随从，被若干人调来陪着花木兰打探消息的。
, B+ s+ q8 h, P+ {' S0 j( [: p9 E
; d+ p) a' q% ^& F5 b    北魏初年，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有“宵禁”，但夜间路上行走的人很少。他们白天已经盯着店老板诡异的眼神问清了流云里的路径，白天也走了一次，可到了夜晚，即使有灯笼开路还是可见度很低，每次路过路口都要多打量几回。
1 `: y: {8 g7 h) n
, C9 q+ {* Z, r    贺穆兰在夜间出来过一次，夜探报恩寺那次也是黑灯瞎火一个人乱摸，阿单卓皮肤本来就黑，又穿着一身黑色裘衣，若不是所骑的是一匹红马，怕是整个人都要隐没到黑夜里不见了。

8 `  c5 b" H' h5 o    几人就这么摸摸索索的往前走了两刻钟左右，突然看到了一处木头做的矮门，上面写着流云二字，贺穆兰等人精神一震，立刻牵着马快速通过那矮门。

' n8 I6 T5 r+ a4 E# w! Y    霎时间，两排红色灯笼映衬着满天红光，将整个流云里的道路照射的如同天上人间一般，道路上的行人比外面路上的多出十倍还不止，几乎都是男人，也有一些挽着一些穿着艳丽衣裳的女人，在流云里两侧的小摊上看着什么东西。
& a/ H3 G5 f3 ?2 D9 N- Q9 E/ M
4 ~& j5 ~+ i9 Q! U9 p    贺穆兰和阿单卓都是没见识过这种场面的土鳖，从一个黑灯瞎火的地方猛然间到了一处四处挂着红色灯笼的世界，任谁都要震撼一番。人四人五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提着灯笼继续往前开道。

    贺穆兰左顾右盼，骑在马上的阿单卓看了看街上游人的衣衫，再看了看满街的女人，悄悄的把胸膛挺了一挺，开始用“凶狠”的眼神悄悄地盯着下方。

    几个打扮艳丽、衣着宽大的女人对着马上的阿单卓指指点点，然后互相笑做一团，阿单卓的摇身更加挺直了起来，引得笑声更大了。
  ~  d+ d! v) n1 H
    贺穆兰烦恼的揉了揉额角。

    该不该告诉阿单卓，穿着如此华贵裘衣的他，做出来的样子却活像是个黑熊，实在是很让人发笑呢？
2 Y- h6 k0 e9 ]- S1 i, n4 P& n
    她都能想象那几个妓子笑话的无非是“看啊一只黑熊骑着马”或者“看啊，那少年的马还真可怜”之类的话吧。

1 G0 o8 B$ E( p9 L. [, `' m    算了，还是给这少年留点力气等会演戏吧。

    贺穆兰和阿单卓等人踩着红色灯笼铺成的梦幻道路直直的走到了流云里尽头的娼门。和贺穆兰想象的上面写着什么楼什么院不同，这间三层的小楼占地并不是很广，看起来就像是袁家邬壁那些待客的小楼一般，门头上也只写着“神女梦”三个字，让人联想不到是个妓院。

    阿单卓下了马，立刻有人迎接了上来，看样子是类似于妈妈桑之类的人物。贺穆兰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跟在了更加紧张的阿单卓身后，瞧着这位风情万种的中年妇人扭着身子走上前来。

, H5 V# l, [% c- H+ w8 {1 h    那妇人先是看到了众人之前穿着华贵的阿单卓，正准备满是笑意的招呼他，却猛然发现了他身后身材瘦高的贺穆兰，突然一怔。

6 V+ v3 T' a% a9 `    ……

    不会是认出我是个女人了吧？

2 J* g/ r' \0 e# W/ ], h    这般厉害？
, ]$ y6 |! L5 F: g' ^' B3 k, T0 j  K5 ?
- `1 |& M0 P* b    贺穆兰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安地看着那妇人扭上前来，突然在她耳边吹气如兰：“这位郎君看着面熟，是不是来过？”
6 m5 p6 _8 Y  q8 L
    咦？
4 k$ ]( W! j0 |% r4 Z
- c+ I3 W/ P4 H5 v  _" X    哈？！

3 B+ \6 g1 O& s( Q% N    阿单卓呆若木鸡地扭头往身后看去。
4 x. R1 y# a: u2 `6 L# _0 {9 S
    贺穆兰泪流满面。
4 e, ?* m% e; P4 g/ n
0 s/ ~# s  a5 s- W0 f' v1 Z" u    这这这般对话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 z2 h! Y& }8 o3 [3 u
4 \  X. V& h( {2 B6 r* l    难不成这老鸨没看中少爷，竟看中她了不成？

: Y) S/ r7 Z- ?. t/ S    “这位……大姐说笑话了，我这样的下人，哪里有福气来这里。若不是陪着我家少爷前来，恐怕连摸到这个门的命都没有呢！”

    贺穆兰堆出傻笑，做出一副惧怕阿单卓的样子不停摇头。
0 V4 Q: T9 q! X8 V' a$ O- ~
7 J) {+ }+ _  c. B: @% a/ n6 p/ e: F    贺穆兰却不知她随手拿的旧衣虽然不如阿单卓的鲜亮，但那沙狐皮也不是什么常有的料子，若单论价值，还不在他那件貂皮裘衣之下。沙狐在大魏少见，乃是西域的特产，这妇人迎来送往这么多年，眼睛何其尖，一看这脸上绒毛都没脱的嫩小子，再看看身后的贺穆兰和人四人五，心中就有了想法。
! O( h* F3 W: z1 k/ T4 h" p
    只是她却发现自己似乎是猜错了。

    ‘咦，难不成我看走了眼，这个人不是下人，旁边那个长得像熊一样的黑脸少年才是少爷？可无论怎么看，这几人中只有这个人一副主人的样子啊。’
3 ~1 i+ n- p7 |4 k
+ n5 R$ V+ q; q" n7 A    那老鸨脸色一僵，忽然又释怀。
3 [4 l/ J, X& N3 B! N0 {( t1 w
2 z, F- p% U6 f6 O5 I) i    ‘这年头玩花样的人多，谁知道是不是这家人玩什么花样呢？他若愿意装，我们便陪着就是。’

    “这位郎君把我们看的太高了，您若要来，我定‘扫榻相迎’。”

, L2 S: f% f0 \) Q    那美艳妇人柔弱无骨的靠在贺穆兰身上轻轻和她咬了咬舌头，又在她耳边轻吹了一口气，直吹的贺穆兰寒毛都立起来了，浑身鸡皮疙瘩前赴后继的往外冒。
. ^5 d8 h) n, j
    美艳妇人逗弄了贺穆兰一下后也不纠缠，转而露出笑脸热情的招呼起阿单卓，袅袅娜娜的到门口找了几个年轻的姑娘，引着他们入内。

/ P) C2 z! x3 Z    阿单卓可怜巴巴的看了看贺穆兰，贺穆兰被这妇人这样一吹，比阿单卓还要不自在，一大一小两人望着头顶上“神女梦”的牌子，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

+ c/ T; S( u+ O4 w9 A# O6 k    确定是“神女梦”，不是“神经梦”吗？

    ……

/ ?- t( ]1 Y# Z- ^+ H- [1 k    为何突然觉得，这地方比沙场还可怕呢？

    贺穆兰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4 00:26
第93章 调戏美女

    在贺穆兰的印象中，古代的青楼楚馆应该是这样的：
# N; D  p0 r$ T0 \8 ]* S
6 v9 q8 L0 G4 ~2 ~8 x    “大爷，来嘛~”
3 y; o$ T. J- _- h
+ g( k/ O( |( m- M9 t1 Q% ?4 C    “大爷，第一次来？”

    “大爷，我保证你会很快活哟！”
7 F1 I) f+ K7 C. n, _, Z
    ……
3 d7 J6 B) \  G; K; e- L' Q
    以下省略各种妖艳诱惑五千字。
" O; ~/ y) ^4 w
) g) V  R+ `3 M6 j& D* |, ]    但事实上,贺穆兰一进去就被吓到了。
) t/ m0 g- e1 U* L+ d- r
    厅堂里跪坐的地方都有草帘相遮,根本看不清里面在做什么，就如同现代咖啡厅的那种卡座,看上去似乎一览无遗,事实上却是隐蔽性很强的。

+ R6 p( G# P$ F& Q: ^' U    一楼厅堂正中有一个高台,上面坐着几个或吹笙,或弹奏箜篌的女子，衣着庄重,并不似娼妓之流。

    “那些是罪官贱籍。”人四见贺穆兰看的目不转睛,心中有些好笑，在她身边悄悄说道：“有些罪官贱籍虽然因为父母兄弟被罚入娼门,但难保没有其他亲戚朋友庇护，这样的女孩家没有几年就可以出去,而且也不必卖身。这种情况下，一般只做些优伶、讴者之类的活计，以后出去虽然嫁不到什么好人家，至少还是嫁的出去的……”

6 Y% a* A! c5 z7 p; H/ W    他看了看那些草帘，“真正可怜的是那些草帘里的女子，在底层没有自己房间的大部分都是被卖进来或者自卖自身的女人，一点糊口的钱粮都没有，全靠打赏。但连房间都进不了的男人，能有什么打赏呢。这世上人人生来三六九等，在这娼门也是如此啊。”
: L0 u* @5 R  N5 Z3 V
    贺穆兰听的心中一片冰凉，也不再好奇的去左右张望。

- S/ @9 D( Q8 Z0 L1 g4 P    她的猎奇心理是满足了，可是只会让她的心更堵，既然如此，看这些女子是多么美艳多么有风韵，就成了一种“物伤其类”的卑鄙。
0 l: d6 r! J4 X( h4 `
0 ]6 H( H' w4 l# y    说出这个话的人四就知道这位女将军会是这样的态度。
0 w& r! R  [/ _
    或是怜悯、或是不屑、或是愤怒，大抵如此。
' A" ]* b, j) E, K& P2 ]
    这种靠着自己的能力，在军中这种男人都无法立足的地方博得赫赫威名的女人，是很难理解进入这里，成为迎来送往的女人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有些人生来下贱，就如同他们跟在若干大人身边的这四个家奴一般，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家奴，生下来也是家奴，将来的子孙也都还是家奴。

; r) \0 p# J. u; ]3 I5 e9 E    但男儿还能靠着自己的武勇和忠心换取主人的信任，脱离这个世代为奴的可怜身份，他们的子女后代还可以成为自由之人，但这些女人们一旦入了此门，就如同在脸上烙了印记一般，怎么也无法恢复如初了。
8 m6 T% o6 n7 x, p0 Y
    娼门的妓子，甚至是连怀孕的能力都没有的，所以她们即使回复了自由之身，也没有什么去处，晚年也过的不好。
$ Q& F# B; W0 [; P- W/ q
7 o2 N* g9 D, y    她们长期服用“水银”来避孕，很多人因此而短寿。有的人即使服用了水银也会怀孕，这时候强行落下孩子就会损伤身体，有的死了，有的再也不能受孕。
, _; \; P, l. w( [6 G
    娼门就像个大磨盘，进去的时候都是整的，出来的时候全都是支离破碎。

7 l$ l% q* y9 p" A9 ]    鲜卑人原本是没有娼妓女伶的，北方女人生存不易，即使是寡妇再嫁也容易，女奴十分抢手，就算是部落主，女奴也可以为他生孩子。拥有很多女人是非常富贵的证明，所以鲜卑人很难理解将一堆女人放到一个地方，不为延续子嗣而存在。

    大魏建立初期，汉人负责制定国策和律法，这种原本是汉人惩罚罪人女眷的陈规，十分容易的得到了士族和贵族们的支持，于是一间间娼门被建立了起来，以罪官贱籍和私娼并存的方式成为了各族男儿们新的去处。
0 B- i0 A# i2 q) H
9 g5 v8 ~! }3 p8 w$ ?    大魏连年征战，死的大部分都是鲜卑男丁，汉人们的数量膨胀式的增加，鲜卑人可以娶汉人的女子，可汉人的男人却娶不到也不愿意娶个性鲜明的鲜卑族姑娘，时间一长，各种需求也自然出现。
7 _, h, _: [; C
% K5 ?+ V5 W9 m. K3 _- t- s    除了袁家邬壁那种满是胡人姬妾的地方，也有了以“南朝美女”、“胡姬压酒尝”这样为噱头的青楼楚馆。犯官之后、罪奴的家人，都会被卖到这些地方来，这其中的苦楚， 非外人可以道也。
/ A% u% f9 j/ e, `0 L% A4 w0 h
, R2 U( _* ^; a( E    身为鲜卑人的家奴，像是人四这样的人以前只用担心自己的子孙会变成家奴为主人在战场上卖命，现在还要多加上一条——担心自己的妻女因为他们犯了错误落入到这种可怕的地方去。
1 I& n. ?4 |0 m+ Y: ^: b" s
" C! u4 t! y& w% l    这是生来下贱者的噩梦之地，是上层大人的狂欢之处，也是无数女人们悲喜一生，无法逃离的地方。

' m! T9 f  _$ d1 |; m* D    人四并不想踏入这样的地方，因为他会勾起他曾经为奴时的那些苦痛记忆。

    但花木兰是一个受人尊敬之人，而她以一个女子之身踏入这么一个女人根本不愿意进来的地方，为的是救出另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这样的言行让他压下心中的不适，扮演好自己该扮演的角色。

9 Y7 G" j8 |0 N& l; i& p% K) |    他已经自由了，但心上的桎梏却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
9 b' H' h$ a( g3 s7 p
  A! @7 O% `1 u3 T" Z3 l% V. }, q    幸运的是，他的儿子、他的孙子，将可以扬首挺胸的走在阳光之下，拥有属于他们的美好回忆。

    ***

* Y  P6 Z( I  \  @" j    贺穆兰的心情很复杂，阿单卓比她还要复杂。

    ‘还以为会见到许多女人簇拥上来，结果只是看到一片竹帘、珠帘、草帘什么遮住的场面。’

; Z  G0 q+ g1 x9 u, Q/ t" Y# d; ^    ‘原来门口那几个美艳妇人只是招揽客人的，里面的姑娘都看不到脸。’

% V7 y, I( t4 o. g    阿单卓也不知道自己该安心还是可惜，其表情之迷茫足以让庭中伺候的下人会心一笑。
; {1 q% X: ]1 _& s4 w  l" r
    一见就是个初哥呢，不知道哪位姑娘能得了便宜。
0 V& Q- o; p4 n
3 g% w7 t7 s/ G7 Y    一行人穿过有着高台的厅堂，出来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妇人，长得很是平庸，但是一见就会生出亲切之感。她看了看走在最前面的阿单卓和走在后面的贺穆兰，心中和门口的接待妇人有了一样的推测。

: c; k' b. b5 t' b; ~    不过她却没做出门口妇人那样区别对待的样子，只是迎上前来，温和地笑道：“我是此地的女首，你们唤我莫母就好。各位第一次来吗？”
5 B$ L+ @" Z+ F$ ?% {" E
# A& m+ [$ U: F2 ^& K. A) T" [7 @    娼门负责管理的女首称呼底下的倡优妓子都唤“女儿”，所以她自称为“母”，倒也还算合适。

    “第第第一次来……”
/ {& N, j! b( g: v) o; j, |
    阿单卓有些磕磕巴巴地回她。

    贺穆兰皱了皱眉。

    虽然不是很好，但也差强人意。
0 r/ v! @- t+ Q1 f' l7 j
    “那各位是来消磨时间呢，还是过夜？”
6 [: p3 D& b; p5 p! q
+ s: ^- @: f. G* I* |    “过夜。”
6 v* p3 u( g- }' \2 Y5 J
. U; L2 ?: {2 H    阿单卓咽了口唾沫。
! G8 U9 b  _) E) a8 U. c
    莫母看了看阿单卓的贺穆兰和人三人四，眼神尤其在贺穆兰身上多注视了一会儿：“那您过夜的时候，这几位是……”

    总不能这么多人点一个姑娘吧？

    贺穆兰干咳了起来。
  a4 N/ P" e& `: G- S
    “咳咳咳，他们在门口守卫，我贴身保护。”
$ ^0 X! v) B) f) g
" Y1 ^2 T- d. w/ ]  K, {' Q* y    “您这话说的，都过夜，还怎么贴身保护啊？！总要给我们这的孩子们留点脸面吧？”
; _+ h( @4 N7 }- I
    莫母瞪大眼。“还是您觉得我们这不安全？您放心，我们这可是平陆最好的楼子，就算是官家小姐、南边来的美女，这里也有不少呢。”
2 y# G7 j$ F8 g2 y
9 E* n/ @' B- t3 \    她是见这一群人都是鲜卑人打扮，才特地介绍了南边的美女。

    贺穆兰给了阿单卓一个眼色，阿单卓咬了咬牙，学着拓跋晃的样子微微扬起下巴，傲声道：
: |1 E$ S  ]6 p% {
    “本少爷初来此地，听得此地艳名，慕名而来。本少爷不要胭脂俗粉，把你这最好的女人叫来……”

    他拿出一片金叶子丢了过去。
% L0 `+ t2 ?+ q9 D/ D' z8 F
- I5 ]! I  O" z, G5 y, C$ ]/ }/ T    “伺候好本少爷，本少爷……”

8 R) j# d2 V9 G) M* i! j+ _- z    “可是这位少爷，你这点钱不够见月娘的啊。”

    莫母接过金叶子，颠了颠，依旧好声好气地微笑着，“月娘的夜资是五两金子一晚，茶水、听曲、铺床叠被的打赏是一两。您这片金叶子最多二两，只够听曲和打赏的。”

+ m! C% I/ g# P  M% h    我&……&%……%￥#！
/ s0 H  G2 G5 q" |2 u4 Y  R
    这女人是金子做的吗？见一面听她唱个歌就要一两金子？睡个觉要五两？多来几次都能把全身贴满金子了！
/ D3 K  c- J+ Y5 I" x
    不过是平陆的一个妓子，又不是天上的仙女，五两金子够他打一把好剑，换一身好皮甲了！

9 ]: o6 B; t( c7 u# B9 ~/ Y    阿单卓捏着拳头一脸愤慨，贺穆兰怕他爆发，装作替主子打抱不平的样子挤上前去：

    “莫母这话说的，你说她是最好的，我们怎么知道？想要五两，怎么也要见到人再说。我家少爷不要庸脂俗粉，你这曲子唱的再好，难不成我家少爷还是三岁娃娃，睡觉要人唱歌哄不成？”

$ C! I; A) [+ a' {& \) g  i% I4 E    金银在民间见到不易，更很少流通。能在身上随身带着金子和银子之类的珠宝当做盘缠的非富即贵。就算这月娘要价很高，也不至于开口就是五两，这里的鸨母明显看出阿单卓是个青嫩小子，一上来就想要漫天要价。

    阿单卓一出手金叶子就出去了，这钱铁定是要不回来了，她要不把事闹大了，那赖猴怎么出来？
8 w& M3 @; }# o- w- S  K
    阿单卓大概也是想到了这点，立刻接腔：“就是！五两金子也得看过那‘月亮’好不好看才行，要是个大麻子脸呢？”

    人四差点没捂住脸哀嚎。

6 Z% b0 w1 q1 t  T) x  a2 V- c8 Q; \    这一张口浓浓的乡村风是怎么回事？说好的鲜卑贵少爷呢！
9 _  V8 \/ V+ M
6 @- ~7 _2 @1 A5 d    果不其然，莫母好脾气的样子也凝固在了脸上，转眼委委屈屈地说道：“这位小少爷话说的，我们家月娘可是朝中犯官之后，真正的大家娘子，无奈沦落风尘，这才出来见人。便是平陆的县令亲来，没有五两金子也是见不到她人影的。您说她一脸麻子，这不是坏她名声吗？
+ i3 @& q3 |- c" l5 m+ y- c; [2 _
    “那就让她出来一见！”
7 p- @% @7 r: z+ @  T% A
) C' U& x2 p+ L7 H9 d7 l    贺穆兰伸出手，“要不然，就把金叶子还我们。”
+ p0 ?0 L& i& i* _
    莫母在这里待了五六年，什么粗鄙的人物都看过了，还没见到这种一身名贵裘衣却比贩夫走卒还要会讨价还价的。
' ^! D( |7 \" _
1 p0 B. r# h# i5 L! }    她原先以为贺穆兰才是主人，或者是长辈，带着子侄来开荤的，如今却见她处处咄咄逼人，不像是带着子侄来开荤的，倒像是让家里子侄彻底不要再来娼门似的，当下柳眉一蹙：
2 L/ M' {, l1 R5 U
    “这位朋友说的，凡事还有个先来后到。月娘目前有客，虽不是渡夜，但毕竟也是我们的客人。您又不能确定您家主子今夜就要了月娘，我去将她带出，岂不是连其他客人都得罪了？”

( T& l' x( a1 h    贺穆兰心中一喜。

9 C) [9 L( {( F7 k. n9 p. {    啊哈哈哈，就是要得罪人啊！

+ }# q; d: F2 s4 i6 C% K    就是要弄到打起来啊！
* {. d. i! y6 I% o
    贺穆兰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摆出过这么贱的表情：“我家少爷说要最好的，就是最好的！你敞开门做生意，难不成还把客人往外赶不成？罪官贱籍不是有钱就可以见到吗！”

3 M7 K( I, z; j& p9 q8 F8 ?    花姨骂的好！

4 f7 C. L' L  G* T, K0 J    阿单卓心中雀跃。
$ r" W3 s& o4 m3 G4 Y2 p
    快打起来吧！痛痛快快打起来，打完了事好回客店去！
% e; m' s! G) K$ n( X) l3 j" e, W
    “您难不成是来闹……”莫母拿着金叶子正准备掷回去喊人打他们出去，不经意的用余光扫了一眼手中的叶子，一下子愣住。
4 V) m" i2 l5 r9 H0 ?
7 G4 H; `6 V3 i4 A( e    “没错，我们就是来闹……”
( J2 y& k/ @  F+ `/ Q
    阿单卓得意洋洋的将手扶在腰间的重剑上。
6 }2 L) \3 X" A! J. ^5 W4 j
" k! y  t( O* k/ q    “罢了，公子既然想见我们家月娘，那是给我们脸面。”莫母突然变得痛快起来。“几位请跟着侍者去雅间稍等，我这就去把月娘请来。”

: s0 E$ H. K: F    咦？
% f9 V* O- {2 J5 G5 ~) h
' Q7 Z  H- n8 p0 u, Z( x! K" F    请人？

    都已经准备大打一场的阿单卓傻乎乎的看着莫母，像是她突然说的不是人话似的。

; N# w4 t% D& \) z& P0 |    而贺穆兰比阿单卓还要吃惊，难不成这月娘本来就只需要二两金子，先前只不过诈他们，想要他们多掏钱出来？
" V8 `! T6 J- c& n
    这这这……这也太狡猾了吧？
5 U. \. I$ b" C; l3 B# |* D6 D: n! W
    阿单卓张嘴想要再说两句，莫母却像是担心阿单卓会变卦似的，一说完话就扭身亲自往二楼而去。

4 ^8 H- S8 h+ t    阿单卓还想再上前几步再说些什么，几个侍者迎上前来，请他们往另一边走。
+ s' V& P  n# {9 m3 Q
9 a; I* Z3 @/ L8 I    来吵架的，结果却弄成皆大欢喜。
# U9 ]; E& h3 h+ {5 B
    这是多么苦逼的一种结局。

/ P1 c8 J9 U+ K    .
* B9 i7 h$ c' f! n. {
    半个时辰后，装饰的雅致大方的房间里，一身红衣罩体的秀美女子，蹙着眉头看着面前的两只呆头鹅。

6 N. }6 r& G3 d: E    是的，无论是穿着黑裘的黑面少年，还是穿着半旧裘衣的瘦长汉子，通通都散发出一股“让我先想一想不要来打搅我”的气息。

    这让月娘心中有些羞恼。
, ^$ x0 l' W7 n6 w/ d/ P3 b
    她原本和东平一望族的郎君聊得正好，却被莫母想尽法子叫了出来，二话不说就给带到了这间，还被反复叮嘱不可得罪两位贵客。
5 |' V, a3 f( r5 [
; a* t" C+ C7 `7 s' {. }( j: r/ a    她是罪官贱籍，不可挑剔客人。对她来说，赎身也是无望，只能想尽法子往上爬，若能得一权贵之人护庇，也就不必过这迎来送往的日子。
$ }/ Y0 ^# l& {+ M2 u, `
    那郎君她想尽法子才让他对自己有些兴趣，原想着莫母不敢得罪的一定是什么“贵人”，所以虽然有些遗憾，也没有太过难过，却没想……
4 T; D( j+ L. G" s6 U
+ U# x3 R! K8 w: u8 Z/ F' S! z    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贵人”的。

& ?; S! U7 Z+ _8 R    一个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犹如地里刨食的老农，又似铁匠铺打铁的力士，虽穿着一身名贵的裘衣，怎么看怎么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
' J: z/ e7 ?2 Z$ J3 j6 E* _. z. I
# ?2 f$ y  D6 o5 t8 Z9 O4 \    一个是个年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浑身气势倒不像下人，却是一副下人做派。可说是下人吧，哪有主家叫了娼伶来“渡夜”，却有个下人陪同的？

; w0 w, r! a# B9 v' o. Z    这两个主子不像主子，奴仆不像奴仆的，居然好像还很嫌弃她！
: B' l$ k6 `% c* v" r% z3 J8 U, i
) Y2 W* G2 z7 P    她都已经特意仔细装扮一番再进来的，可即使她这般明艳动人，这两人也均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 _  T. ~* {- _+ O4 h, B' M
+ x1 E* j( a- t! i' I9 _    “这位郎君……”月娘被激起了脾气，“是不是觉得奴婢蒲柳之姿，入不得阁下之眼，所以您才这般长吁短叹？”

    “什么短叹？”阿单卓和贺穆兰已经被这样的局面弄的六神无主，都在打算是不是该掀桌子嫌弃这月娘不好看，闹事一番比较好。

. ?! z" Y* F) _$ ^$ f; T: S4 C" L    只是这样似乎有些太缺德了，说不定以后这罪官贱籍的生意都没法子做了。
. ]* O! `0 D' G- c+ L: y" p
# c( x/ f% _2 ^3 O8 `    可不这么干吧，难道真要在这里过夜？

2 q3 k  O4 p7 X! F5 {* c8 i    阿单卓被月娘的问话打断了思绪，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
# a7 j! |' W. T! O% X$ S
    从耳根子一直红到了脚趾头。
1 Z! ~3 {5 A0 i4 j2 O& w6 M5 G7 F+ h
$ W+ N6 r7 m9 L3 b    他一直以为狄叶飞狄将军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尤其是“狄姬夫人”的扮相，那真叫一个“绝代佳人”，看的阿单卓都不敢抬头。
$ ?7 L7 v) I2 Y1 t( K; _
    可正因为他知道狄叶飞是个男人，所以虽然他长得雌雄莫辨，艳光四射，阿单卓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不要说对他产生什么绮丽的想法，就算见到，也只能生出“哎呀花姨的朋友都好怪啊”这样的想法。

' |  X; R) L0 Z, [: u    可是这位“月娘”，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娆美人。也许知道阿单卓是鲜卑人，她特意穿的是窄裙，脖颈修长，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不盈一握。
  d- p0 r# p, q* Q0 z$ c
    ‘这腰，应该一掐就断了吧？’
1 \1 ~4 T+ t2 T& b7 K6 W
    阿单卓无意识的动了动手指。

6 i- X: @; F8 N    ‘她大腿还没我胳膊粗吧？’
& ~9 [% W( q% G" E' d. E5 T
    第一次见到这种女人的阿单卓分外的面红耳赤，口干舌燥，连心跳都比平日里多跳了几跳去。

    贺穆兰也是晃过神来才发现这姑娘真是漂亮。

0 n* m# M  |/ \& L    古代的化妆术十分骇人，嘴唇点成奇怪的形状那是常有的事，这姑娘嘴唇微厚，索性没有画唇，眉毛也只勾勒了几笔，却描画出一副含笑含俏的面容，红唇半张间，连贺穆兰这个女人的心都荡漾了一下。
( Z2 [, j6 {9 ^3 @7 L
    像这样满身风尘妖魅的女人，想在外面生存，怕是不容易吧？
2 m8 R& ~& s# [* j
8 U% W; J- I  I$ x    贺穆兰一下子就想偏了。

  K: y) Z* w+ u4 {    月娘见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在正眼看过她后脸色有了变化，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 i% F3 g- F- Y
: p7 j5 d+ ~0 j, D$ y    尤其是那小的，脸色红到这种地步……

    难不成还是个童子？
5 J" W6 u- T  i2 Y
    想到这个，她捧起案上的水酒，一双洁白莹润的手托着碧绿的酒杯凑到了阿单卓的身边来，娥眉淡扫，柔声道：“这位郎君怎么脸红的这般厉害？这屋子里点了不少火盆，你穿着这裘衣，不热么？”
  a$ O% r% x  j0 `8 B5 @5 d& s. F
    她不说阿单卓还没发现，一说身上的燥热更加厉害了。这雅室内用无烟的银丝炭点着火盆，里面实在是暖和的很，熏得人昏昏欲睡。
9 G' O' K7 Q; U" L* d
' g' d7 ^9 ~: J7 w5 J. |5 U3 l    阿单卓还穿着出门穿的那件裘衣，这时候后背已经汗如雨下，但他和贺穆兰心中有事，没有顾忌到这个，此时阿单卓顿时将心头和身上的燥热找到了理由，接过酒仰头喝下，然后连忙三两下将身上名贵的貂皮裘衣褪下来，搭到月娘的肩头。
. [1 C$ J# T8 s/ q
. ]  ~; e. |6 z4 W$ t' X1 t! [3 Z2 C    “这里确实热的很，我见你衣服穿的太少，身上不冷吗？”阿单卓扫了一眼月娘的胸，被那明晃晃的的白吓了一跳，“你就穿我的裘衣吧，我的衣服刚脱下来，暖和。”

    月娘摸了摸身上的裘衣，心中复杂。黑貂皮得来不易，这少爷就这么轻易的搭在她的肩头为她御寒，这件裘衣要折换成银钱，怕是她要每日不休的陪上一个多月的客人才能换得，虽不说价值千金，一两百金还是要的。
  j  j' ~# `( I6 F" d
* @% V' ?6 s0 p& H5 Z4 l1 X$ L( v    难怪姐妹们都说遇到一个良人，胜得辛苦几年。
7 j* G9 Q, x9 r: n( U7 Y5 e6 e+ n
    她顿时感激的拢了拢身上宽大的裘衣，笑着说道：“郎君竟将这裘衣送我御寒，真是大方的很，奴婢感激不尽。”

  X, |, z5 l' b" O* V    她风情万种地施了一礼。

" j7 Q" P/ c! I# x0 r    贺穆兰意外地挑了挑眉。

* V, D& }1 p5 u& v; {1 A: c    阿单卓这小子不会在美女面前意志力这么薄弱吧？糖衣炮弹还没有开呢，就借花献佛把若干人的衣服送出去了？

    谁料阿单卓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爽快地说道：“莫要客气，我是看你来招待我们来的急，连衣服都没穿好……

: D1 H! a+ r$ v8 B) I4 V# Q    “等我们走的时候，你记得把衣服还我就好。”

    来的急。

( Y7 u5 `4 Q; V- h+ H" O% u    衣服都没穿好。

1 v8 J  ?8 |) }1 P, N# j- V    记得把衣服还我就好……

9 ~$ o) `4 J7 ?& c    咯嘎嘎嘎嘎嘎。

/ i: E, J& Q) M& _; E; [    月娘粉面微青，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 I' ]+ o1 s' h6 t! S; s5 j    ***
1 X. F/ Y/ @6 T6 q: ^; H3 h+ j# b
    刚刚还以为阿单卓其实是个天生情重的贺穆兰，在听到阿单卓的回应后差点没笑破肚皮。无奈她扮演的是下人，不可如此放肆，所以只能抿着嘴咬着唇，竭力忍住发出声音。
8 n" ^: y: G' ^% r* N" F$ r
7 a+ _# t, c5 c" z6 ?( p# Q    月娘一时间下不了台，顿时觉得这肩膀上的衣服既不温暖，也不贵重，直像一座大山一般，要将她一直压到那地底下去。

    不过她迎来送往惯了，这点城府还是有的，暗恼是暗恼，用指甲掐一掐自己的掌心后又回复了平日里的笑脸：“能得郎君怜爱，已经是奴婢的福气，哪敢肖想郎君的东西。”
4 n, ~7 M, ?5 k
    她是当阿单卓故意装傻，不愿赐她东西了。
6 }+ |& ]: b+ F9 A7 `! [: I" [
. g" X! ~6 a3 }' H# S    “咦，你肖想了我的东西吗？”阿单卓纳闷地看了一眼已经面容扭曲起来的贺穆兰，突然恍然大悟：“哦，你说那片金叶子啊！那不是你的……咳咳吗？有什么肖想不肖想的……”

    “噗！”

    贺穆兰实在是忍不住了。
" b2 J0 [3 |/ K% @2 [% W
( m8 H& L6 u9 g    月娘饶是在风尘中打滚了许多年，也没见过这样的人，她自己是个聪明人，也就不愿意相信别人是个傻子……
: l/ \# M- \! n6 K
    可现在一看，果真是个傻子没错！

    她向已经脱了裘衣的阿单卓看去，他里面穿着一件新的锦缎夹袄，□穿着鲜卑人常穿的裤褶，腰间配一条剑带，剑环上扣着一把重剑。

    先前他穿着宽大的裘衣所以月娘没发觉，此时见这黑面少年虽然穿着夹袄，可臂上和胸口的肌肉结实，直欲爆出，腰上又配着剑……

    月娘心中七上八下，却不是激动的，而是吓的：

    “这位小郎君，是不是练过武？”

    阿单卓见月娘看他，男子汉的满足感瞬间爆棚，当下把手臂一举，自得道：“我鲜卑男儿，哪还有不习武的？我从五岁开始练武，至今已经十几载，等闲几个男人近不得我身。”
" g; m9 K- P. i, ], N. e. V
    从小习武。
2 a9 y! O& W% l
    肌肉虬结。

$ C0 q+ F/ k2 I1 k' V& ]  Q4 k    可能还是童男。
1 V% m% ]9 X5 E: T% X# r; t
$ H" c/ O; O: ~4 I) R; E2 g- Y    这几个因素被她猛的联想起来，顿时花容失色，直欲逃走。这少年原本就体型魁梧，童男一定粗鲁，他居然还是个习武的……
7 [% H: f8 @# b* B' t$ n
' L$ z5 [3 F4 X4 n: z    吾命休矣！
6 }/ P: `  l5 v: S* t
/ ~7 @# C8 m- d9 b    ***
  K- _/ Q5 f; r7 Y1 u
    贺穆兰和阿单卓进了这家娼门的时候，赖猴其实就在一楼，左拥右抱着在一处珠帘后和几个女人喝酒。

* Q3 h, q% J* y5 L    这妓馆他虽然没有份，却在楼下设着一个赌局。有时候那些嫖客闲暇时，也会猜猜枚数，玩玩角骰什么的。赖猴可以说无恶不作，有时候也会拐卖好人家的女儿。只是这样的生意做起来危险，一不留神还会提到铁板，所以做的少。

9 g$ }9 o+ y- j+ ~* a    自古女人就和酒与打架离不开关系，赖猴的混混们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做做楼子里的打手保镖，把没嫖资的押回家去拿钱，只要能两边都有好处的事情，赖猴和他的手下都干。

! g0 x4 h/ ?# B( R; ]* ]  V    赖猴推开身边的姑娘，端着酒杯歪歪倒倒的凑到莫母身边去。这莫母也是个厉害人物，早些年也是犯官之女，可凭着这个身份，她熬了十几年，居然熬成了这里的头号人物，管着几十个姑娘。
6 d5 q7 d/ q: \2 S
    赖猴还仰仗她生财，也不敢对她不恭，只嬉皮笑脸地问她：

4 |/ |' y+ p! w8 t6 ~( D9 m2 Q    “我见你把月娘从柳旭那里叫走了，柳旭也不生气？”
8 K, I4 Z3 i/ `# N% X! a
2 B8 P6 e$ N; g    “柳家郎是来听曲的，月娘弹和花娘弹没什么不同。”莫母摸了摸手中的金叶子，若有所思。
6 {* C$ O" C6 }7 c  G# Q" n; G
    “我见莫母今日里魂不守舍，莫不是看上那黑脸的少年，连手中得意的姑娘都情愿送出去不成？”
  H) P" J' m+ t2 B- m0 U
( J. y5 ?! i0 o! _5 v    赖猴咧开了嘴。

. l2 y3 ^2 \2 v9 V* K    “你这无赖，嘴巴忒毒。我都能当他祖母了，还魂不守舍。”莫母啐了他一口，心中实在放心不下，索性把手中的金叶子从宽大的袖筒中露出来：

    “这不是普通的金叶子，这是宫造之物。”

, r: B$ y3 m, `2 c  Y/ @    “什么宫造之物，不过是做的精巧些的叶子罢了。”赖猴伸手要去够那金叶子，被莫母一巴掌拍开。
2 _5 A" ^4 w$ r3 a! m7 }' Q, H- I
    “你懂个屁！大魏的文官全靠皇帝逢年过节赏赐的财帛过日子，官造和宫造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宫中之人有钱也没地方用，即使是金银也做的比别的地方精致些，就为了好把玩。这金叶子用赤金做了叶脉和叶茎，和普通富贵人家打成一片片薄片截然不同。”

0 w5 {+ i$ F5 Y    莫母回忆起几十年前自己家还显赫的时候。

+ l) I  F$ L( ~3 F4 _! e: [    “那黑脸的少爷，怕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所以我才不敢招惹。”
" r  ^: i5 i8 H( h9 T+ k
    娼门归太常寺下的“乐部”管，除了一些官妓是专门侍奉官员的以外，大多数贱籍的女子除非赚的银钱多方可脱籍，否则要一直待到死为止。

0 e' Y, f' k4 ]/ B" t' _    莫母其实早已经可以脱籍，但她出去也不知道能做什么，能怎么生活，所以她索性把这里当做她自己的家一般经营，轻易不愿意惹麻烦。
1 j0 s, {4 X/ [- t$ `) j% O
    可是赖猴却不一样，这人是出了名的滑溜之人，只要一有机会就顺杆往上爬。他与平陆县令江仇原本素不相识，就是靠他钻营的功夫愣挤到了他身边去，用自己地头蛇的身份为他做各种不方便做的事。

/ p. y. n# A' Y  M    只是做的多了，知道的事多了，把柄也多了，赖猴越来越害怕江仇杀人灭口。所以虽然江仇对他是越来越信任越来越好，俨然把他当做心腹的样子，但是他还是不得不防着他，隔三差五就换个住处，连睡觉都要在人多的地方。
. M7 f( {5 U1 T+ q
    他早就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如今听莫母说到“了不得的人物”，顿时眼睛一亮，凑上去直勾勾的看着那片叶子：
+ @+ v" h" ~1 y2 I8 x9 Z! @0 l$ U$ ?
3 B. N& }1 p; q# J    “不就是一片做的精致的叶子吗？兴许是别人见宫中造的好看，自己打的？现在金银又不怎么流通，做的好看些也不浪费。”

    “话虽如此，可是能见到宫造之物的人家，哪里又会是什么普通人家啊。”莫母叹了口气，似是在缅怀某种回忆，将金叶子在手中抚了抚，又塞入怀中。
( ^& U& N7 h' d& m- W! j# A
    “看在这个的份上，我今日也不收那黑脸少爷一行人的夜资了，就这一片叶子，已经足矣。”

    “莫母莫母，我的好姐姐，明日那少年出来，你替我引见一下呗？”赖猴双手合十，“你要帮了我，你就是我的活菩萨，活神仙！”

! n) L" g. r5 O    “你小子还不死心！”莫母冷哼一声，“别觉得那少年看着老实，我见他身边跟着的都不是俗人。尤其是穿沙狐皮的那个，怕是沙场上回来的猛将，专司护卫之事的。你别拍马屁拍到马腿上，被人家碾死！”
/ y/ [% H( e' @3 M  |4 m* |
    “江仇现在越发变得丧心病狂了，连沙门都杀，寺庙都抢，我看他每次让我换的东西不是兵器就是钱粮，而且都是往北面运，心里也是一阵害怕。”
7 s3 t  Y6 }4 K% A! [
: N' w/ o$ n5 I7 o% h    赖猴头痛的很。“就算他现在给我金山银山，天仙美人，我也不想跟他干了。”
( t+ ^# @$ j8 c# R: f
    “早就劝你不要与虎谋皮，你自己见钱眼开，又想威风，现在骑虎难下，自己受着吧。”莫母一直立着没动，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我让你住在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想做别的？没门！”
& S9 ~) l# s) x* K2 S: m8 ^
    “那你不引见，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个屋总行吧？我自己想法子凑上去。”赖猴挤眉弄眼，“看在我死去的义兄份上，嗯？”
- Z3 b( B* B; V% v- t
    “你……”莫母带着怒容伸出手……
. C. u/ c" w8 k2 [3 I
2 b4 L5 m) X4 K7 D& ^    “莫母，莫母，不好了，不好了！”几个侍者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连扇自己几个嘴巴。

& M: ~+ {7 H$ r( w& D6 q4 N    “奴婢们知道自己言行莽撞，可是‘小雅’里的客人和月娘争执了起来，如今要砸屋子呢！”
: Z7 D5 ~/ a7 Q( ~1 a) R
4 F! b" z8 K% Y8 C, r: c# _    “什么？我不是吩咐过月娘要伺候好吗！”莫母整了整衣衫，“你上前开路，我们去看看。”

$ d. p0 `! ?" c1 ?. o& m; M2 P" \    “诶！”侍者。

! q0 C. f3 }) w" |9 `    “诶！”赖猴。
$ }7 |( v* \$ Z# T" f& r
- Z2 q- d3 `0 I/ l$ s, X2 ?    “你应什么！”

    “小雅是吧？我是护院的，我当然要先去！”赖猴对莫母挤了挤眼，点了七八个魁梧的汉子，一起朝那小雅奔去。

    ***
9 @7 p, z% `6 h- L! ~: i( V% O
5 V: l+ `5 F' z/ z    小雅里，月娘搭着阿单卓的裘衣，正焚香奏琴。她沉醉于乐音之中，闭着眼睛或轻挑或细捻，动作柔美，琴音悠扬。
8 ~/ u! R' e8 \! p! J3 c
    她善于奏琴，很多客人就是冲着她的琴艺来的，明明是妖艳美人，弹起琴来却安静温顺，这种反差曾让许多男人一时按捺不住，将她按倒在琴上，将琴音奏成“情音”。

    但这里面并不包括阿单卓和贺穆兰。

    “嘶……”

    贺穆兰跪坐在阿单卓身后，一不留神瞌睡烦了，口水有些许溢出。她晃了晃脑袋，跪行几步，凑到前面的阿单卓身前。
8 S" T- T2 K- z+ b( [( Z. }
0 R; ?, b8 @% i' f( w5 B5 {    阿单卓两眼呆滞，脸上的红意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如今正直勾勾的看着案角。贺穆兰一看他这表情就想到了初中同桌上课时的样子，一时忍不住莞尔，偷偷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脖子。

, A% n( F3 D* [/ p    阿单卓只是走神，被她这么一戳，立刻清醒过来，浑身一哆嗦。

$ W$ P. F5 ]8 t4 `    这娼门中的姑娘都会妖法，居然会弹“迷魂曲”。这乐音一响他就眼皮发沉，连脑子也迷糊起来，估计花姨也一样，不然不会这么长时间才戳他。
$ u0 V% m+ r* f
! t* g  D# }, \% \: S( ?    从一进门开始就不顺利，阿单卓都有些沮丧了。

5 _9 ~6 H3 N2 E  v    “花姨，她弹得这么陶醉，伺候的也没不周的地方，怎么把事情闹大？”阿单卓极小声地在贺穆兰身边说道：“她长得这么漂亮，我都不想欺负她了。”
6 y( y' h1 j3 w5 P6 d
; J! ^# u9 a) P$ f    贺穆兰诧异的看了眼阿单卓，再看了看月娘，忍不住一咬牙！

    “罢了，坏人我做了！”

    贺穆兰有些于心不忍的站起身，猛地一掀案几！

    “你阿母的！老子家少爷花了这么多钱来，就是听这个的？”
" C3 I) o, m1 [* @
. T: S# |* Z/ F& A    贺穆兰的低吼声成功的把月娘从那种陶醉的境界中抽离出来，她一看案几都翻了，黑面少爷怒目而视，瘦长下人虎视眈眈，心中惊骇莫名。

4 [. t8 Q* e- @( A+ v. w0 v    这这这，这终于要找由头来羞煞人的事情了吗？

    她就知道这黑面郎君找人伺候还带个下人奇怪，想不到竟是个如此疯癫之人，竟然想和下人一起欺负与她，还要她先低声下气的去求！

    月娘吓得肩膀上的裘衣都掉了，胸口压不住的起伏，那白酥的玉兔快要迸将出来。贺穆兰见了这种情形也是一愣，阿单卓更是鼻腔滚烫，撇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可惜这月娘遇见的是西贝货的贺穆兰，而不是货真价实的男人。阿单卓不知道该怎么凶，贺穆兰却是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的，当下也不去看她，继续指着月娘骂道：

    “不要给我家少爷弹琴，唱个十八摸！”

    她这话一说，月娘一下子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什……什么十八摸？”
& K" [1 g* N( w2 c
    阿单卓也是一傻。

8 D) I0 u8 r. ~& f1 N    “对啊，花姨，什么是十八摸？”

4 E$ P  ~) T# y    难不成是当年军中的什么曲子？听起来……听起来……

. z! R. g# K, Q    好生猥琐！
  Y9 ^. e& o$ C) k2 ^2 F
    ‘鬼知道什么是十八摸！’
* Z$ T4 j/ S- a/ i3 @+ _/ y8 C
9 h6 r  g* Q1 q. N5 K6 N/ ^) X    贺穆兰翻了个白眼。

) S4 k4 x+ B# r& @6 ~    她也忘了是哪本书里见过的了，随便拿出来用用。

4 @3 J; R9 k* _7 `7 a    “十八摸不会唱？那枉凝眉呢？什么？枉凝眉都不会唱？”贺穆兰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劣的要命。

    “你东也不会唱，西也不会唱，只会弹琴？”

    “奴婢，奴婢会唱‘越人歌’。”月娘抽抽涕涕，用求救的眼神看向阿单卓。
6 @, \* e" C7 R1 N
    可怜阿单卓初哥一个，被个女人这么一注视，又是酥胸半抹梨花带雨的样子，顿时傻乎乎地开口道：
! v4 Q0 b; r' X! y- N7 c# S
    “那就唱个……”
' A# w# ?2 K5 G1 K5 {
    “咳咳咳咳咳！”

: _& v  M& @: A& @7 D5 y8 B) L    贺穆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阿单卓吓得一凛，话到嘴巴又转了回去。

    “那就唱个十八摸吧。”

    月娘：……

    还是让她哭死吧！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4 00:34
第94章 一念成佛

, Y0 \. D) j. }+ E/ u& i    月娘能成为“流云里”的第一人,自然凭的不仅仅是美貌。她唱得了曲，奏得了乐，玩得起花样,放得下身段。
  b6 u. N6 Z+ ?) u' G( |# K
    她觉得自己应该应付的了大部分人,从杀猪宰羊的屠夫,到望族高门家的公子,可遇见这两个胡搅蛮缠的,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 _, r' E. D( D4 T% K
% u2 _' _6 j) A- I* I8 B1 K    她哭也哭了,暗示也暗示了,求饶也求了，哪怕是铁石心肠,此刻也应该软了,谁料这少爷似乎是有松动，可这下人却还是不依不饶。
7 V* e) o9 L/ ^# l# s
" U9 m4 a: H  f    到后来她火气也上来了，凝眉边哭边骂道：“你这下人真是目无主上,哪有主子没说话,下人擅自做主的！你家主子和主母过夜，难不成也要你在旁边这么杵着不成？”

9 @$ p/ a4 |$ \' G8 V    贺穆兰心中十二万个对不起这妓子，可是戏却要做足：“你连下人都满足不了，还怎么满足主子？伺候不好人就不要说要五两金子，你要唱不了十八摸，我掀了你的房子！”
9 v5 P9 V# e" {$ [- f5 I0 `
' [6 N" d& j0 A& f6 j! [! t    门口的人三听到里面动静起了就知道这位已经准备闹大失态了，连忙闪身出去，和人一人二以及若干人从太守府带来的人手汇合，以免花木兰吃亏。

    .
+ a* |5 t) h: S- K2 ?8 \% B
  h% {$ M: A/ p/ W' R    贺穆兰和阿单卓正在胡搅蛮缠刁难那妓子间，门外的人四突然呵斥了起来，月娘听闻外面的声响心中一喜，待贺穆兰冲到门口猛地打开两扇门一看，一个长的颇为谨慎的中年男人正在和门口的人四说话，身后还跟着一大群膀大腰圆的汉子。

    贺穆兰和阿单卓见他们来了，不但不害怕，心中反倒暗喜。

    终于把这群人盼来了！

    打架比招女支什么的容易多了！
; n! l7 |( M* w" N2 A$ ]4 z8 e8 _
$ T6 t+ w3 H0 D$ J    贺穆兰立时把眼睛一瞪，嚷嚷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这客人和妓子喝酒听曲，还要把打手招来陪唱不成？”
! J4 j$ i/ M& G8 E0 R
$ m% [8 J' q" h- s: U    人四看到门开，往后退了一步。阿单卓留在屋内，独留贺穆兰在门外应对诸人。倒不是他害怕出去打架，

$ ?* e+ s$ G+ F8 U    而是相信花姨不会在这里吃亏。

    月娘从那不讲理的下人出去就止了哭声，抬起袖子去擦眼泪。红色的袖子往下一落，顿时露出赛雪的一只皓腕出来，红衣白肤，闪的阿单卓简直睁不开眼。
: x! F9 v. @4 c  ^
. ]! T  _# b7 i% y    月娘心中也害怕，姑娘伺候不好客人，还引得客人闹事，就算是他们的不对，之后也是有惩罚的。所以她只能想尽办法讨好这位“少爷”，引他等下出去说情：

    “郎君就不能放过月娘这一次吗？虽说我不会唱……唱那十八摸，可你们若是教我，我也能勉强学得……”
6 O8 m* s7 C- `5 Q
    问题是我也不知道十八摸是啥啊！
7 M& s% Q7 a$ O* \
    阿单卓露出苦恼的神情。
: S' ~: y: r' {0 o4 q
7 @6 G0 A6 I! c    “郎君，郎君是有意要害我吗？”
  c$ |5 p) s: t% y
% X, A0 @3 v4 P- @# b# F/ t" P    月娘一见阿单卓的表情，顿时悲从中来，“到底是那位妹妹请了你们这么作弄我？是玉娘，还是婉娘？难不成是青青？”
9 q; N5 Z: r9 s% z6 R0 \
+ w" z+ E6 B& o6 J7 a( z    阿单卓也觉得有些对不起这姑娘，况且这姑娘对他们也确实是伏低做小，所以他挠了挠头，恳切地说：“并非什么人请我们来害你的。只是我家花……我家这位随从，她脾气比较怪。”

1 `: m9 b" M: v; T  T/ Q+ l( ^* t    “郎君不能把他赶出去吗？”月娘轻移莲步，靠了过来，“我保证，今晚一定让郎君度过一个……”
- Y! P  L3 r' ?/ b
    她凑上来亲了一口阿单卓，将脸贴在他脸上吐气如兰：

    “……一个快活的夜晚。”

2 w  V4 a# [3 Q7 k- O    她站在那里的时候，阿单卓觉得她全身上下无处不美，一直散发着女人天生的那种诱惑。可她真倚靠上来的时候，阿单卓反倒没太大感觉，竟不觉得她比站在那里时美了。

    那女子亲了他一口，他第一反应居然擦掉脸上的口水，凑到手边闻了闻。

    月娘被这挑逗的动作弄的心里一痒，还道是自己弄错了，这少年居然是个欢场老手，知道这般口唾相交之法。
$ M9 J7 M- K  r  W0 [9 H/ s! M
    谁知他确实开了口，却不是舔那手掌，而是张口说道：“姑娘，我脸上被糊一脸的到底是鼻涕还是眼泪？”

5 L$ K' q, G# S8 q: }& b, ^( H    月娘捂着胸口嘤哼一声，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1 h0 o- s* X/ r2 T, ?- E    阿单卓一想到这女子将唾沫留在了他脸色就不自在，他几步走到琴旁穿起裘衣，挠了挠头。
" z: o1 T' w3 A$ v; E6 }6 E+ ~
3 U  K+ w* a: f    “我没在你这过夜，提前付了一片金叶子，听你唱曲应该是足够了。外面似乎是打起来了，我去看看。”

" z$ |5 w# T2 m$ y& t    他走了几步，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

6 e, e# \# e6 J/ ]3 E/ \. r0 D. i    “用嫩枝泡在水里，咬软后擦牙，口水就没什么味道了，光用盐是没什么用的。我也是到了花……哎哟我和你说这个做什么！”
0 V6 ~; T% s! O8 Q  {. A
    他似也觉得不妥，一拍脑门，推门而出。
6 e, x, `# D5 d  q: e7 g& Y
- b/ ^9 q) G) T, a5 w    ‘啊，好恨！’

    月娘那一口气郁结在心，原本已经渐渐散了，阿单卓火上浇油的这句一出，她那口气一下子没有缓过来，双眼一翻，晕倒了过去。
: ]' x& b3 l  |+ l. D2 e
    .

    阿单卓推门出来，不由得一愣。

    那地上躺倒了三人，花姨踩着一个精干的汉子，正和莫母说话。莫母似是一直忍着脾气，对地上那汉子被踩也没什么有怨气的地方，可阿单卓还是发现她的一只手一直放在背后，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 t! z- K3 L2 m2 \4 N
    见到阿单卓出来，地上那汉子立刻哎哟哎哟的喊了起来：“这位少爷，这位少爷，管管您家下人！居然惹事热到寻欢作乐的地方来了！这不是丢您的脸吗？”

+ b# L- K4 Z* g& H    贺穆兰脚下一使劲，那汉子顿时再也叫不出来，喉咙里“格拉拉”直响，莫母这才开始着急，一指身后那一群打手：
& u+ ]! h- _! |! A/ q
    “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阿单卓微微低□子，抽出重剑，双手举到眼前。在大魏，有点身份的人佩剑是常事，虽然他的剑略大些，可想到他的身形，也没有多么打眼。可如今拔剑一举，所有人就都觉得不对劲起来。

    哪有人找乐子还带着这个，随时放在手边的！

    莫不是故意来挑事的吧？
& R- j' Z& I7 t( s/ P" t- F
* ]" y4 s0 H+ M. g0 ]& K* c# ^    贺穆兰先前一直把这个为首的打手头子当成一个普通的人，因为他一上来就挤着奇怪的笑容往前凑，所以她就把他当成了“杀鸡儆猴”的鸡一下子打倒在地，并且踩到了他身上让他不能翻身。
; N, B- ?- k$ L9 B' M
    他当然也想攻击她的腿或者其他什么位置，但贺穆兰放在他后腰上的脚颇用了几分力，她肯定他不但不能反击，甚至连抬手指都力气都没有。

! ?0 z6 b8 U+ G0 H) L2 Q7 \    后腰腰眼也是人的要害，按住上半身都会酥软。

    莫母之前并没有表现出在意他的样子，直到她的脚开始用力。

    既然这汉子也许是什么重要人物，莫母指挥的那群打手一拥过来，贺穆兰顿时做了另外一个动作。

$ W+ h/ J2 E, h    她把脚从那汉子的腰上，直接踩到了他的头颅上。

    “我上一次用力，是在昌升旅店。那一次，它的走道直接破了个洞。”她挑衅的笑了起来，“你说，是你的头比较硬，还是走道的木头比较硬？”

  i& M4 ]  V6 w/ o" P    莫母那咆哮如雷的嗓子突然沉寂下去了。她目光灰暗，脸色也白了起来。而贺穆兰脚下的汉子已经被头上的脚压得无法呼吸，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莫母紧张的“啊”了一声，贺穆兰也吓了一跳。但她随即意识到不是脚下的人被他踩死了……
1 h9 q3 E9 K* B* U+ h4 O
    她还没用力呢。
+ \( g) ~8 g* A
' i" e# x: _* ]    莫母苍白着脸，摈退了身边之人，直接开口问她：

8 v  {1 U" d' _/ ?) ?" s    “几位究竟来这里是什么目的，还请直言。奴婢在这里管了八年，自认从没有什么逼良为娼，设局害人的事情，各位若是想要掀了我这间楼去，不过也就是抬抬手的事，可奴婢楼中还有几十位苦人，以后就真要过着畜生不如的生活了。”

4 m6 M, H- s7 ^$ ?7 ^0 h1 A" M$ F    她盈盈一拜。
- |0 Z/ `- R/ Y! _5 u  |
    “各位若是有什么要求，不妨直接提。”
6 P3 ^2 z5 m2 c+ J2 W& ]
4 z) g6 m$ ?9 m9 I- N# a    “你说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我看未必。”贺穆兰冷笑了一声，脚却没有放下。

" E8 d" j$ w  ?2 c! x( R    “奴婢不懂这位壮士什么意思。”

    “我且问你，此地有一强人，人称‘赖猴’的，可在这里？”

    贺穆兰话一说出，莫母不由自主的扫了她脚下的男人一眼。
5 b& ^/ P9 y# k3 K3 l
+ G: E; b! H$ m, c; _  u3 f    贺穆兰好歹也是从刑警队里出来的，就算只是个法医，见也见的多，当下放下脚，弯□子像提起一个破娃娃一般扯起那男人。
+ y4 n: ]3 u9 J6 |- j- V  d6 Z8 H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V" h6 q5 z- [
    她抓着他的前襟，用手一指。“这就是赖猴？好了，你不用回答我，我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了。”

    莫母的脸色已经从苍白变成了铁青。

. N' j. R7 ?5 Y    阿单卓也不知道花姨是怎么猜到的，心中对她崇拜万分，贺穆兰将他往后面一丢，人四和阿单卓立刻将他接了过去，人四怀里带着绳子，立刻取出来将他捆的严严实实，阿单卓将那重剑横在他的脖子上。
% `8 ?/ E9 B% r( @) F# n
    “这位小少爷，您还是拔剑放下吧。他已经晕了，若是醒来不知道自己脖子上有剑动弹起来，岂不是冤死了？”
$ R6 n$ s  @" |
6 V# n& k+ g# `) o; c' J8 k    莫母铁青着脸，却只能温声和气的劝他。
. I3 \; W/ h4 O+ W; n0 d) H
    阿单卓为难的看着贺穆兰。

- P: R3 x8 R) T! k& X3 X8 o$ @/ o    “莫母很关心赖猴？”贺穆兰颇感意外，因为这赖猴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可莫母已经明显看的出已经是四十左右的妇人了。

+ P' \8 L8 F9 E% y. s    娼门日夜颠倒，又透支体力和青春，女人老的特别快。

. s0 s; z4 u# x* z    她不由得把莫母和赖猴往男女之情上想，结果莫母闭了闭眼，跪了下去。
# x- J, b/ E9 ^7 Q$ D+ A' I; v7 i
    “奴婢把他当弟弟看待，奴婢没有亲人，只有这一点情谊牵系。只是他毕竟不是奴婢的亲生弟弟，诸位若是真把他杀了，奴婢也不能拿各位怎样。”
4 w! f% v4 ]4 x& c
    莫母一边说着服软的话，一边巴不得贺穆兰多和她闲扯一点。

0 B3 h; q$ z" T9 L+ G    她之前已经用手势去请江县令的人赶紧过来救场，这几年也有过赖猴不在楼里坐镇的情况，遇见硬点子，都是她一边纠缠，一边让下人去找救兵的。

0 ]* b; q! c( r* A8 e7 h" }    贺穆兰不知道她这是缓兵之计，但她也不耐烦这么僵着。人四将赖猴捆的严严实实，阿单卓架着他，三个人就往楼梯边走。
- M& t/ \. J) Y( B
8 v. ?1 y; B8 i9 L9 q+ [7 n    “这几位壮士，赖猴到底是怎么惹了各位？”莫母膝行几步，“奴婢看看可有补救的法子……”
- C: v. N# u3 g6 y; K; D0 `
! V6 A. p2 `* _' l  ?9 m# {  W    “你说你从没有过逼良为娼，也没做过亏心事……”贺穆兰弯下身子，瞪视着她的眼睛。

# h$ i! n" P! l/ `8 D    “我且问你，你可知道张家的寡妇，被赖猴害的家破人亡、死无全尸的那位可怜妇人！”

    莫母原本还一脸委屈，待听到贺穆兰的话，哆嗦着嘴唇：“奴婢……奴婢不知道您说的……”

    “不知道也好，知道也好。”贺穆兰带着赖猴往外走。她知道若干人接应的人很快就来。
/ g, O7 L. Y& I3 w/ S
, j  H" e+ X5 z' k, H    “我这里有的是手段……”
2 _+ [5 D# D6 Y/ \7 W2 I% W4 z& V
4 S; t4 Q( o, S: g5 D  o( Q    “张家妇没死！”
7 k) t9 b9 o1 r
  N. v" s/ f) _+ z    莫母被贺穆兰口中的狠戾吓了一跳。

    “……让他说出真相。咦，你说什么？”贺穆兰话还没说完就被莫母的叫声打断，待意识过来立刻抓住了莫母的肩膀！

3 @1 z0 N- {: R' O# h. v/ `) Q    “你知道什么！”

    ***

    张李氏十六岁嫁入张家，无奈命苦，只嫁过去五年丈夫就死于一场意外。她那时孩子才三岁不到，婆母不慈，家姑又好搬弄是非，总说是她克死了丈夫，连她儿子都成了一命换一命的索命鬼。

    她丈夫家是个大家庭，婆母生了五儿两女，根本不缺儿孙，她原本嫁过去，也有一间瓦屋遮身，家中有几亩薄田，一个妇道人家有家族庇护，拉扯大孩子也不是难事。

" U# O( Q& t7 `& ~2 t    谁料正是因为“克夫克父”的传闻，她被步步逼迫，非但守寡数年没得到敬重，反倒成了她做贼心虚的证明。

: u+ c8 r$ T$ |$ R' v2 j. d    她被欺负，她儿子也被欺负，家中薄田找不到佃户耕种，家中其他亲戚也不愿意张罗此事，这样几年下来，张李氏一咬牙，不管不顾的把家中薄田卖了，在婆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带着孩子借“走亲戚”的名义进了城里，投靠自己的兄弟。
4 X7 V4 O( ]  o; W. O# F! o
    婆家自然也来闹过，不过她家兄弟是个憨子，一来人闹就提着做木匠活的凿子木刀等家伙站在门口，她家婆家人是惯会欺软怕硬的，也还想要命，来过几次发现差点出人命，便自认倒霉，直瓜分了她丈夫做的大屋，再也不提薄田的事，甚至将他们母子的名字都从宗族中去掉了。

    自此后，张李氏用卖田的布帛和黄铜买了一架织机，又养了不少鸡，每日里纺纱织布，带着孩子，日子也算好过，至少不会比在婆家受气难过。
" M7 `: Z4 d% h: |. ?7 W, j; x
    再后来，她听说报恩寺的慈苦大师会教穷苦人家的孩子识字，她想尽办法托兄弟将自家孩子送到了报恩寺，从此就跟着慈苦大师学东西。
" [' u& d0 N9 r! X- B6 X$ \+ U& I
    她也不担心儿子真做了和尚，张家已经把斌儿移出了族中，就算断子绝孙，也和没断没什么两样了。

! `) R$ ~9 K5 }8 K6 U; M    他哥哥是个手艺人，不免经常出去揽活，后来因为做木匠活儿的事得罪了赖猴，到家里来闹过几回。她嫂嫂胆小，吓得带着孩子躲到娘家去了，她却被看到了好几次，也就埋下了这祸端。
# e) d$ J. t/ J6 H0 c0 e. V: N
5 M- N  m" `& s    她不该以为这赖猴是兄长来家里的朋友，出去端水送点心的，竟给哥哥惹了祸，也给自己惹了祸。

    而后陛下下令僧人还俗，她一开始也只是抱着“有恩报恩”的想法，让儿子送些斋饭接济慈苦大师，只是江县令后来连报恩寺都搜刮，慈苦大师躲不下去了，才跑到东家躲几天，西家躲几日。

6 q  R# L# b9 m' w  k3 r    这赖猴来求过亲被她拒绝过，一天到晚盯着她家，慈苦大师一到她家来躲避，他立刻发现了，上门来诈她，让她乖乖和他签订婚书，做他的小妾。
$ m5 j& w/ w  m  ~1 a. [9 ]
2 g* w/ b- h: `. ?7 G  s0 D    原本来求亲的时候，还希望她做他的妻子，如今却变成了小妾。她原本就不同意，现在更是不会答应。
6 h- J% p/ F. [% ?
3 P0 x2 E. c2 G/ ~/ E    这后面的事，简直就是场噩梦。

! R8 Q7 K9 n2 G$ q" @. @    张李氏锁在墙角，不动也不说话，缩成一团，好像一条害怕的母狗。

    狱中的日子，已经不能用暗无天日来说明。
6 k6 R- V4 c$ `; J9 y/ k: r
+ o% X$ P$ }/ Y, [) y    她原本是个爱洁的女人，即使孀居在家，也还有许多干净的、绝对称得上算是体面的衣服。可一到了牢中，那些牢中的恶人就把她的衣服撕了个稀烂，她没有了干净的床褥、只剩下一团显露出褐色的稻草，那便是她的床褥。
1 U! X9 R  `$ n
; h8 r3 _6 m1 ^! ^. B+ Z( n    她只能在四处透风的牢狱里随意找个角落便溺，那马桶根本无人来收走。每次她方便的时候，总有恶心的人围着来看。

- l$ O  f; P) e  ?. t/ F    牢中女人不多，大概全是自杀死了。她原本一进来就要被扒了衣服，打一顿臀杖“杀威”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狱卒刚撕碎她的衣服，她就被带走了。

    但这并不代表她的噩梦就开始结束，相反的，她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 R7 W9 d! C$ q4 [/ J& P* }  d  h" H! w
    他们为了得到慈苦大师轮流住在信徒家里的口供，将她的浑身扎了无数竹签子，这让她一碰到身上就会痛得撕心裂肺，连坐下或者躺下都没有办法。
& g  v6 D; f% s0 N- N6 Q
4 s' I3 G! }# Y+ l6 F    他们尽选择那些隐秘的地方扎，并不血肉模糊，却刺骨锥心，他们将竹签扎在她的腋下、腿部、指甲缝里，甚至下体。

    身体上的疼痛还在其次，最难以忍受的是那种被侮辱的痛苦。她常常整夜整夜的哭，想要绝食，想要撞墙，可最终为了孩子，只能一力忍着。
) j1 Z4 P. c8 E. B% M  C1 q  j5 N4 a
% v2 P0 k+ C% S    她知道自己罪不至死，而她儿子识文断字，又已经有那么大了，他们抓不到她什么罪责，最多只是打她一顿，吓她一通，或者轮奸糟蹋她一番。

    她有什么怕的呢？从她被丢到这间牢狱里起，她的清白就早已经毁掉了。谁都知道牢狱里一个女人会遭遇什么。她在变成污泥的同时，已经变成了木石。能接触到她的人，都能感觉到一股丧气。
8 R0 _9 B- J3 C; o3 \3 K
    但她总还有一股气息还存在，这股气息让她咬牙活着。有些狱卒趁提她过审的时候对她各种动手动脚，她也会拼死挣扎，或者用牙去咬别人。她还记得一进来没有受过臀杖，她仰仗着这她没有受臀杖的理由去保护自己。
# V3 z$ I6 l$ `! Q
    一定是慈苦大师还有好心的信徒在保护着她，也许是此地的县令还不敢闹出人命，总而言之，每次她被那些无理的狱卒在身体各处摸碰或者吮吸的时候，她就会像是一只母豹子一样的战斗，凄厉的尖叫。

    这让她丢掉了不少牙齿。她惨叫的时候，那些黑窟窿就这么显现出来，有时候还会露出一种血迹模糊的笑容。
5 r# m  b' N% _
    这血迹有时候来自于她自己，有时候来自于和她搏斗之人。

    “去他的！”每到这个时候，张李氏的眼睛就亮的出奇，“反正他们也不敢让我死！”
2 ]0 ]* N/ D! z5 b
    渐渐的，狱卒们也很少惹这晦气的女人。

0 k, Z: G8 N- j  N    虽然她长得确实漂亮，身材也丰腴的很，但是再漂亮的女人，被丢到这里来都维持不了美貌多久。

3 x* E0 Z' o+ `    如今的张李氏早已经不会遮丑，破的像是布条一样的衣服裹在身上，散发出一种可怕的酸味，袜子早就没有了，那漆黑的脚就在更加漆黑的地上拖着。她最吸引人的母性和温柔早就变成了一种凄厉和冷漠，正是那种男人最不想碰触的坚硬部分。
9 h7 C+ x* u% y% w9 i0 H
  _- _1 x; L: V/ p    狱卒们不再碰触她，但开始以羞辱她为乐。
# K# H' e( z+ p7 Z; D& X
7 E! p" {3 d, Y    “看，没有牙的丑八怪！”

, z) Q1 H, S1 s% [    “你那里一定已经臭了！你多久没有洗澡了？”

3 E5 f% N0 @$ {5 `- ]3 N: `    “你的儿子快要饿死了，你那哥哥，自你被抓，日日来含冤，被打一顿丢出城去，不知道死没死，哈哈哈……”
! L/ R0 j$ s5 r7 U% O+ O
    对于她曾有的美貌和安宁的嘲讽和恶意，她都可以不必理会。因为她知道有那样的一位父母官在，他的部下一定都是恶棍和一些坏人。可对于亲人的那些不知是真还是假的传闻和笑话，就如同毒虫蛇蚁一般啃噬着她的内心。

, B( M: F/ I8 E/ }' M    狱卒们又带来了新的坏消息，皇帝老爷下了命令，所有包庇过沙门的人家满门处死。她的儿子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可是她却是一定要死的。
1 s1 f% f- o# t: m2 u/ N9 g
    那种她会死的预言让她升起了无路可走的绝望，她变得犹如一只困兽，每日祈祷着死亡快点到来，她好受些苦，又不想惧怕一切苦楚，因为可能那位“好心人”还存在。
: a# T  b; _; i5 w
+ w, u. X8 F# D/ r& r  X    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命运哪里这般好心，肆意玩弄、横遭□□的可怜算什么呢？真正可怕的是你发现唯一的希望是什么后，所有的一切走到尽头的绝望。
- j: m7 m8 c: x, t, b$ v* Y2 v( ?  E
" K2 h& k" v1 _, _' |7 ]5 h    是的，她没有死，她被那“好心人”救了。

    可她所受的一切苦难，恰恰是因为这人而起。
. ^- d) J, {9 [& b$ N' M# H/ G9 _
# e; A1 E1 ?! Y; h/ o    他是所有的开始和尽头。

    那个恶棍。

( a3 p4 O% n# O8 G* D    ***

6 P6 |$ N8 q! [/ w1 Q" q; }. E    张李氏后来被安置在流云里专门对付不“老实”姑娘的“暗房”里。这里一年四季没有阳光，各种让人看起来完全不知道干什么的东西堆积满地。
/ \  }- M; j9 l% `% A6 j7 y* _1 R
/ K6 a5 b. ^7 o9 }0 C    这里有可以睡觉的床褥，但那上面的痕迹足以让任何女人脸红；这里有干净的衣服、有镜子——尽管她一看到那可怕的疯子脸就将它打翻了。
3 H7 G3 f) Z+ B* L2 ~$ u$ N
1 V: ?: y! X: i    她得到妥善的照顾，被洗漱干净，换了衣服，上了药，除了不可能再补回来的牙齿，她不说话时，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4 w: D6 p) y' b' }3 O3 t$ u    张李氏再也不像牢中那样抵抗，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抽离了她的身体。她任人摆布，不论是什么人，都不会让她屈辱和愤怒。
9 o. G) d$ ]* p0 d
    可笑的命运和该死的好心让她受尽折磨。未来和世道将会对她的一切经历做下骇人的结论。

    她不再逃避什么，也不再怕什么。她的儿子已经逃走，她已经家破人亡，连样貌都没有了的她，不认为自己被那个恶棍带到这里来是为了做什么小妾。

4 ?) l- d4 F, m+ \$ M    一座娼门，一间用来调教妓子的暗房。
' y4 ^+ r5 Y# C5 M1 Z
    即将等待她的，怕是最恶毒、最可怕的报复。
' Y/ }* T* z/ O+ y3 E) m( e
    她已经受尽命中的折磨，若是让他的儿子从此生活在仇恨里，不如就让所有人都当她已经死了。
) p2 a* |' n  X
0 ~. U5 k" `9 {3 o    无论什么，她都不准备受着了。

    死有什么可怕的呢？
. _1 Y, n" Q( w' J
    她是这么想的。

7 W1 Y" X; l$ ]/ J1 ~& U+ r" ^+ \    可当那扇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颀长的鲜卑人披着满身的光走进门来时，她的心还是猛烈的在跳动。

    那个全身浴光之人对着屋子里喊道：
: W; s  `' {. g  f3 {; f( d- u8 B8 W
# ^1 |$ `# y3 ]. h2 Y# r& @( V    “请问张斌之母可在这里？我们来救你了……”

- f: n; K9 U0 f% t- V* C    ——张李氏不由自主的哭着跪了下去。

1 P# [/ G& a$ f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命运对你张开的是什么样的面孔。

, o9 J" j4 g0 K" R) t    她那一直等待的救赎，原来不是好心的信徒，也不是江县令的忌惮，更不会是那个恶棍的一时好心。

    即使素昧平生，也能一念成佛。

    她好像在地狱里看到了真正的佛祖。
' D8 s3 v1 R+ n( \/ @. i
6 ~% I, i5 g+ U0 J" K9 O8 S( N' O    ***
% Q: [) ?8 H. ^/ B* x
    贺穆兰让自己人控制住赖猴，逼着莫母找到了这处私藏着“死囚”的房间。莫母似乎知道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来时松了很大一口气，然后露出烫手山芋终于有地方解决的表情。
+ }  `) {( V" W( {4 f7 M
    贺穆兰看着那扇不起眼的木门，缓缓地推开了它。

    屋子里很暗，所以在眼睛适应过这昏暗的光线后，贺穆兰看见一个人影双膝跪在那漆黑的房间里……

    仿佛是在黑暗中祈祷。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4 00:40
第95章 替你报仇

    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8 K" P, x1 k! _. _  O* G
! L8 s6 [* o& _. Q% v8 r7 r    若干人什么都安排的很好，甚至连她闹事后赖猴一定会蹦出来都猜到了，却没想到贺穆兰根本就认不出赖猴,还差点把赖猴的脑袋当皮球踢爆。
  |9 _' W9 k# t% [+ z  i
    阿单卓的少爷当得糟糕透顶,堪称世上最惨不忍睹的呆头鹅,听说那姑娘还莫名其妙的晕了过去。
0 j/ W& w: x8 ^
    虽然莫母那表情似乎觉得是他们为了方便密谋什么事情才弄晕了她似的,但贺穆兰记得出门时月娘还好好的，那就一定是阿单卓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 y# k. c9 H" I) X$ C    拜他之前烂透了的“抖威风”所赐,贺穆兰绝对不会怀疑阿单卓是趁她出门的短短时间“欺负”了月娘，阿单卓干的事一定是让人悲愤欲死的那种,否则一个花魁一定不允许自己倒的那么难看。

, t; N8 Q0 \! E4 ]3 a. R- n6 G    她和他什么都做的不好，闹事从一开始就闹成的笑话，莫母客气的找不出一点茬,他们两个演戏演的自己都心虚的要疯掉,赖猴莫名其妙自己跳出来,可若不是莫母关心则乱出了错，说不定这一趟都白来。

0 I6 w8 f) h0 j( A5 n    所以当贺穆兰安全的在那间让人羞耻的屋子里救出张李氏时,连贺穆兰自己都觉得老天实在太眷顾她了。

1 Y6 A0 E+ P6 y8 R    她隐约听到她低声喃喃“佛祖”什么的，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么乱七八糟也能救出她来，不是“佛祖保佑”，还能是什么？
4 ^8 T- X  X" U, A7 _- k. i
7 I! X' u) r. `4 s5 w, G    .
2 u* B: e+ y* K2 b$ ^
: n, A2 y6 q7 E8 S$ r    贺穆兰找到情况不怎么妙的张李氏，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她的伤势。
5 s) k& `; I$ z6 {, o& a
) }: O, h1 V. u    “你们竟然这般虐待她？”待贺穆兰查看了张李氏裸露在外能见的部分，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嘴里的断齿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貌似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好的处理法子，断掉的牙根已经有发炎的倾向，并且向更深的地方蔓延。
* s" x: u. ^$ \( W5 l6 t3 O$ W
/ V3 w+ s2 [# X    指甲看似还在手上，实际上已经被某种外力强行剥开了手指，只有根部和一些残留部分连着。贺穆兰只是稍微看了看就知道她当时会有多疼，甚至连自己的手指也疼了起来。
9 Z* B/ S4 u# x% N3 u# k* X1 r4 w
2 v' B& I6 f, w# q6 D; t    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全部把它们拔掉，因为指甲和成年人的牙齿不一样，过上一段时间就会长起来，否则那些淤积在里面的鲜血和损口也容易产生炎症，现在是冬天还好，到了天暖和起来，就会致命。

    可是贺穆兰根本无法想象命运该如何再摧残一次这个妇人。拔去所有的指甲让它重新生长？这可不是剪指甲这么简单的事情。
& @. _" e7 k1 o. [9 F, A$ N
' B- @; I- Y! y9 D    这个时代是没有抗生素，也没有消炎药的。
$ z: v+ z: d8 v0 |7 ?7 @. X
0 ~' x# `  J) {8 z" q8 {    花木兰打仗前为什么会把箭埋在污秽的土壤里？因为这是军中的惯例，古代人从很早就知道如何利用细菌和破伤风摧毁别人的身体。

( \# r6 X8 |5 L- m4 \' B& i, @) H    贺穆兰觉得即使她面对着的是一具尸体，也没有这么的难过。

    怜悯和善心居然会带来这样的恶果，若这也是佛祖的安排，那他为何不张开眼睛看看他的信徒们究竟受的是什么苦？
; G# p% @" J9 k2 P4 s& }; H* y; R
    其他伤口她看不到，但她也能想象这些衣服遮蔽下的身体情况有多么糟糕。

    莫母听到她的控诉吓了一跳，慌乱地摆着手说：“没有没有，奴婢为何要做这种事！她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子了。”

- L. g+ r# S' f: M8 [7 j    “不是他们。”张李氏扯了一下嘴角，“是在狱中受的罪。”

    莫母听到她的解释松了口气，她也不想收容这个女人在这里，毕竟全城都知道她的儿子为了他母亲死在狱里已经跑到太守府去告状了。

    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出现在娼门，这种联想足以让其中牵扯的所有人胆战心惊。可是她也不能把这女人丢出去，因为丢出去她必死无疑，若是她死在其他什么地方，先别说她还有没有良心，这平陆不是人人都是心被狗吃了的，顺藤摸瓜摸到她这，就说不清是她折磨的她还是别的什么人了。
0 R6 t% N) \( e' o
( F3 I& `! @. v1 y- V! g0 a    其实赖猴比莫母还要头疼，他虽然放不下张李氏，但他却从来没想过要把她怎么着，莫母这里多的是各色或妖艳动人、或温婉可爱的女人。

    他只是看她漂亮温柔，想讨来尝尝有媳妇孩子热炕头是什么滋味。

    江仇如今这么一做，全城都以为是他干的一切，慈苦大师颇得人望，他走路上都有人想敲他砖头，游侠们也想暗算他。
# {9 A+ B# a. I7 N9 k! S3 l
    要不是他东躲西藏，早就已经倒了霉了。

2 z$ H2 r1 e4 @" D" o8 ~/ q9 i    江仇把张李氏送给他，原本就是想警告他，让他知道他一个无赖泼皮，像他那样的身份，随时都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 i+ [7 X& w( g) p8 _, ?
' j, i! s2 D7 q% X5 w! K* [% q    江仇想要他屈服，彻底为他卖命，这张李氏是奖赏，也是警告，更是会让他随时死在街头的毒药。

    莫母愁眉苦脸，这哑巴亏何止赖猴吃了，她也吃了不少。往日里仰仗江县令的本事扫平一些麻烦，他要把麻烦送上来的时候，她也不能不接着。

    贺穆兰不知道他们这些烂账，这些事自然有花木兰的朋友若干人处理。她手上微微一用力，弯腰将她脚上的拇指粗的锁链“啪”的一下从中扯断，让它们垂在张李氏的脚边。
% B9 N9 t& D: Z2 B) {9 d4 @
    “即使你没虐待她，像是狗一样拴着她难道就是好的？罢了，像你这样以压榨女人血泪为生之人，哪里知道怎么尊重他人的尊严！”
* r2 e/ M! c5 e: p4 K
    她腹中有一团怒火，又无法发泄出来，只好用莫母出气。

    莫母自知理亏，又不知道这男人有什么身份，她觉得自己先前的种种猜想果然已经得到了印证，那少爷明显是幌子，这男人才是首领。
* z! t$ y, K5 g7 z6 d+ [
    就凭他徒手就能拉断铁链，这一定是了不起的勇士。鲜卑人以武勇立国，今上又最重勇士，这样的人能得到宫造的金叶子，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所以莫母被他教训的头都不敢抬，更不敢为自己解释什么。

' v1 [8 k) \4 w# C! h* C    她只在心中担忧的胡思乱想，考虑着过几天是不是要带着积蓄干脆跑了算了。反正她早已经脱了籍，待在这里也不过是图有个归属而已。
2 o0 y# X& S  K4 E. b
: j3 N1 J) Y* n    命都要没了，归属有什么用？
4 ^. b& `3 }, a5 z' f4 N: [4 z: q
2 F7 c7 F2 j: B7 {5 ~    赖猴被抓，若是不能活，她难道还要陪葬？又不是真的弟弟！

    贺穆兰骂了莫母一句，那种无力感没有丝毫减轻，反倒更加烦躁了，她准备搀起地上的张李氏，却发现她双腿根本无力行走，倒不是自己要倒卧在那里。
% V* }: k$ Y% Y8 N6 U, W
    她一把捞起张李氏，将她抱在怀里。
1 e6 u8 G+ ^9 j( V. t
! _. a3 L- l+ }$ k7 C+ |' R* {    反正她是个女人，也不怕毁了她什么清誉。
; H) E5 r0 H: z. b$ X" E9 ]
    待她将张李氏抱在怀里，才发现她轻的跟一根羽毛似的。
: N! T3 |3 I9 U: O  o. v
( C, f6 Y4 `9 l: u: l1 N7 m7 X( W8 S    她力气确实比一般人大上许多，也有很多男人会夸耀自己的力气，说抱起女人就像是“一根羽毛”似的，可事实上没有谁能真轻的像是一根羽毛。

' H) d+ p# V. \; x. x    这女人，已经瘦得形销骨立了。

7 s3 ]0 c$ u+ _5 w1 C( Q: |6 W9 t  T    张李氏只觉得一阵温柔的力道将她包围住，然后她就落到了一个宽阔（？）的胸怀里。这让她忍不住低下头，紧闭着眼睛。

    被狱卒侮辱时她不觉得羞耻，可是这样的自己，连说话都会漏风的自己被这样抱着，让她全身心的觉得难过。

    “你莫难过，等我们出了这里，一切会好起来的。”贺穆兰叹了口气，知道一切安慰的话都不管用。对于一个受过伤害的人，你说“会好起来的”有什么用呢？
6 M& j( z# C: o, t: A) o
    “待你伤养好了，就和你儿子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吧。新的地方，新的开始。你这般坚强，一定能过的很好的。”
: z6 j3 v5 t5 L6 R% w% U
6 x+ L1 p) C" c8 F+ E    张李氏闭着眼睛，像是没有听到。
! f  j+ c  m( \
    良久之后，这才点了点头。
1 K9 {8 X, g7 s5 w' X1 J! |
    贺穆兰抱着张李氏往外走，阿单卓和人四拖拉着赖猴往外走。莫母不安又惊惧的跟在他们之后，只是走到一半，就有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 o2 ?7 |+ g, h; a2 k# M
    “莫母莫母，有一堆官兵在门口和城门官打起来了！江县令都带人过来了，城门官带着一群鲜卑人堵了我们这的门口，不让人出去，也不让人进来！”
! K6 X3 s/ H. ]9 T# w
8 c5 h( [( D4 {& V$ M" G3 P; D* X    贺穆兰猛地往身后瞪去。

; `; ]4 O4 M( \( Z+ J" f: o! l    莫母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
9 ]+ T1 S$ n4 |( y- y
( O( b7 L7 G5 S3 r! J* J    “奴婢不知道您的来意，奴婢以为有人来砸场子，所以报了官。”

+ y$ [; V, k3 r& C& C, e    楼子里，原本莺声燕语的场景突然一下子不见了，听到门口有官兵对峙，那些无论是在厢房里还是在厅堂中的嫖客们都穿着衣服惊慌失措的想要出去。

    这其中也不乏在平陆有权有势之人，不过这间娼门比不上其他地方的，所以大多是平陆当地的富商望族在里面享乐。
( j4 K$ f9 F1 H
    他们不知道门口发生了什么事，一边领着下人去门口打探消息，一边口中说着类似于“江县令又搞什么敛财的把戏”、“有人捉奸捉出这么大动静”之类的话来。

0 K$ h, \- A4 F/ o9 }  {; R; D8 T    待发现不是江县令搞什么把戏，是有七八十个城门官和二十几个鲜卑人打扮的武官将门口控制了，这些人都露出难看的脸色，悄悄的又想溜回去。
, \/ |7 U" z( u5 Y4 l
! @+ o8 }3 j) K( g    这江仇在平陆一手遮天，早就惹出许多事情来，无奈他身后后台硬，又没人动他，所以大家也只能忍。
/ K. Y0 ^% H* X/ I
- F& j8 U, `- U! o    平陆之前富庶，这些富商也过的舒服，此时见江仇有了对头，也乐于见他倒霉。许多人连看热闹的胆量和心思都没有，也不觉得凭着一堆城门官就能真的把江仇怎么样，既然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今日他们不在这里。

+ w+ H1 v9 n$ v. P/ o$ ~( P1 V$ ]3 {    贺穆兰领着阿单卓和人四抓着赖猴，抱着张李氏走到门口，正听到江仇在外面喊话：

    “方震，本官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要反了不成？”
. {% O7 T( a; j* @
    方震？
: r& h7 I& \. K% n' Z  H
% f( c- q/ k& q8 ], s. l    若干人口才这么厉害，居然让方震直接倒戈了？

    还是说她说了若干人会庇护他的家人，他就索性跟了若干人？

    方震知道今日不能善了，索性把脸撕破：
7 ?; D$ @% E+ ~+ y
+ Z& j) i7 ?8 T    “江大人这话说的，下官是东平郡的郡兵，平陆的城门官，自然是为大魏效力，听上官的命令。江大人虽然官职比下官高，却一不是下官的上司，二不是大魏的天子，有什么反不反的！”
7 x  ~' w; d7 t9 C5 h& \; w$ i' I
4 [0 N! C8 f3 y  z% @& K2 C$ c2 U9 \    几个鲜卑武士见他这么硬气，立刻叫起好来。

" g) J: V( \% R7 G" j( m    江仇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旁手持火把的皂吏和衙役顿时鼓噪起来，骂方震吃里扒外的，骂他会咬人的狗不叫的什么都有。

    “你们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3 b% x$ `; T! D4 Q6 g8 r6 \0 D' w    “上官有令，下官只负责围着这里，至于有什么事，下官也不知情啊。”

    方震笑嘻嘻地回他。
* }: o  P) N0 }: d) @
    江仇见方震软硬不吃，又有“上官”做倚仗，也不啰嗦，指挥着一群皂隶衙役之人上前冲门，要去救那赖猴。
1 J0 s0 j: h4 b) t$ [) A
3 |" N# p+ Z2 L& u/ z% W* C  l    赖猴关系到他许多敛财的路子和秘密，绝不能落到官家手里！
% \: Z5 M: C8 g# @% ~/ f
+ P: P$ ~, |9 T2 p  ]- |7 v. a    .

    此时贺穆兰已经到了门口，身后跟着一群又害怕又想看热闹的各色人等。

    人二眼睛尖，见贺穆兰出来，立刻用鲜卑话叫了起来：

    “将军可安全？人找到没有？”
$ n  l1 V" P3 F- O* `
; l' Z+ m6 E" \7 x) T+ _    “一切还算顺遂。我怀中的就是张李氏，阿单卓肩上扛着的是赖猴。”贺穆兰几步走到围着门口的人堆里，顺利和他们会合。
; D* t8 `9 T) B7 [* \
    一旁立刻有鲜卑武士上来捆住赖猴，又为难的望着张李氏。
$ S9 \8 y9 L5 E/ e/ m
: B) Q! u; V+ I5 ]: V! A- n! L) w    贺穆兰将张李氏放下来，小声对她说道：“你且等着，我等下替你报仇。”
2 |/ _! _+ d: j
+ s1 g/ E# i8 w2 J- v# o1 x0 D    张李氏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0 {2 \% a! b( \8 J& `" ?5 ^
    贺穆兰和人三人二吩咐了几句，她找阿单卓要了那件大裘衣，又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遮住自己的脸面，挤出笑容问阿单卓：

    “可看的出是我？”
) p6 X6 y1 W( T; Z% d4 s# {
! v% g7 K6 r3 X" f  {    “……看的出。”

    “那这样呢？”贺穆兰解散头发，让自己披头散发。

/ h, _! Z0 |5 R' C" f    “不是熟人看不出。”

5 O4 h3 J) s7 }5 H1 _    “这衣服倒是好用，就是有些施展不开拳脚。”
& b: G% J  G. M; k& Z
8 B9 X+ P( N7 {" R& R5 G    贺穆兰笑了笑，这一身裘衣又黑又大，什么身形都遮住了。
- k: n& Y2 S4 h* I4 ]) t; J: x) z
9 B; ]7 J1 d$ F* Q. D. z    “就是怕刀枪无眼，等下要是毁了这件衣服，若干人不知道会不会要我赔啊。”

    她活动了下肩膀，向人一要了自己的佩剑磐石，冲入场中！

: C. V- A1 T- s" @    阿单卓不知道花姨为何要进入已经明显可以看出胜负的场中，心中实在担心，也拔出重剑，要跟着她冲上前去，却被人四拉住。

" W+ J9 D, o  C3 b% |    “花将军说不要其他人跟着，你去了反倒暴露她的行踪。”

    .

2 w# Z# @0 w7 X& M8 X, ?' q* m    江县令被重重手下包围，远看去，真叫一个固若金汤。只是守卫城门的都是真正的士兵，是由郡都尉亲自训练过的兵卒，而江县令招来的只是一批亡命之徒，资质良莠不齐，这些城门官再怎么不济手上功夫也是不弱的，否则肥差就被人抢了去，如今听了方震的话要挣一场富贵，各个都英勇无比。
$ j: [9 W7 t0 W6 y* \$ i* v
, n* p& u) F, a    江仇已经觉得不大妙，想要趁着败势还没大显先逃了，谁料突然两个人影从他身边掠过，当真快如闪电一般，猛地向他冲了过来。

% F* i" m$ J# \9 ?    他一声吆喝，立刻有人持枪持剑冲上前拦截，只是贺穆兰手中大开大合，那磐石锋锐不显却势大力沉，哪里是一般的散兵游勇抵挡的住的？

) A5 l# S5 H. \& F    她磐石施展开，真如挥舞着什么杀器，愣是从刀枪剑戟的缝隙中硬生生冲了过去。众狗腿挺长毛欲刺，非但伤不了贺穆兰，反倒因为挤的太近，兵刃差点招呼到自己人身上。
% O6 d( F* f: Y# }6 F' R
0 a0 F# G6 w: Y, M, v6 g9 Y" I# z" q    到了后来，贺穆兰几乎是拿磐石当盾牌，脚下动个不停，如游鱼之滑，如飞鸟之捷，几步就到了江仇身边。

    此时他见势不妙，拿着手中的长剑就劈，贺穆兰一剑砍断他的宝剑，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肩膀，猛地将他拉到身边。
; ^2 r9 g7 A* ]4 U8 [* b& j5 V
$ e4 D  m6 Y* ~' F8 E' b4 A0 E4 t    “江仇草菅人命，伙同此地无赖犯下冤案，致使张家寡妇张李氏家破人亡，做下不少冤案。吾等住在平陆衙门数天，发现江仇有私藏刀兵衣甲的嫌疑，现奉东平郡鲜卑太守之令，命汝等速速缴械投降，或可既往不咎！”
6 v% v- a' O, j0 d" ]8 N
    人一拿着太守府的令牌，大声叫了起来。
7 C$ Z% g; v# m
. k' W3 `5 }) S5 @# ]3 g6 o    花将军抓到了江仇，这局面就翻不了盘了！

( ^+ o" W9 Z( I" h    贺穆兰擒住江仇，见江仇已经面无血色，顿时得意地笑了起来，待她想到自己掩住了脸面，即使笑他也看不出，索性伸出拳头，一拳击出！
, e) C1 }4 Y- ]0 V' R- I0 W
    “砰！”

    贺穆兰一拳中了他的嘴巴，打的他齿咬唇破，哀嚎着叫出声来。

    江仇嚎叫着张开嘴巴，顿时几颗牙齿掉落于地，又有几颗被他吞了下去，待他发现的是什么，连声惨叫。

  x# |  `( l- z    砰！

. W4 B' T6 J: E. {    一拳揍到他的鼻子上，打的他鼻梁断裂，和崔琳一般从此是个歪鼻子。
$ M8 w& p1 x3 u
    五官具毁，从此再也无法出仕。

) o. W8 M1 L! M. T2 z    砰！
6 n! L5 j- [4 Z$ m
  }8 u$ Y8 E2 y4 A4 l( e3 Q    一拳揍到他的肚子上，打的他五脏六腑犹如被重锤击打，当下呕出一口血，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9 c9 c  `# l+ x    心肝都是黑的，不如当做摆设！

    .
: N( F& k  \, ~( _# g0 `2 D# e
) o( [. {/ P) O, k9 m$ {    “你这歹人，既然殴打朝廷命官！”
! V7 X9 H, W, F9 w/ {# w! R1 w
5 K. D. x+ V0 o6 x  u    几个皂吏看到贺穆兰打死人不偿命的狠劲，色厉内荏的叫了起来。

    她像拖着死狗一样把江仇往回拖。城门官和方震等人为她开路，她挥舞着磐石，将还要反抗之人一个个拍到方震他们的身边去。
+ q% x6 L$ C) w+ V- b5 G
$ g" @3 \7 X  M; N    江仇的脑袋在地上和碎石台阶不停的碰撞着，贺穆兰就这样一路将他拖回门口，瞟了一眼那些好奇地看着门口的嫖客和侍从们。

. A9 O8 F4 K2 C  q0 f    “谁看见了？”
+ H& {0 T: ?/ P5 p+ H  _7 L$ |; @
    贺穆兰捏着声音含糊地说道。
2 d$ a8 J% I- `7 g; ~5 h) a, L
+ ^; _" Z# t: Q" W( h0 j$ r" |    “你们谁看见了？”
$ {7 Z: y8 x* Q- E" W; I' d
    “没有没有没有……”

7 `7 I# W' v* R( _    所有人齐齐的摇起脑袋。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4 00:43
第96章 好汉饶命

5 d$ }' y* U0 y4 Q- P    赖猴醒了以后,没经过多少手段就透露出了江仇的一些罪证，包括将这么多年搜刮来的钱都换成盐、粮食和铁器，利用赖猴他们的渠道送出去。

    至于送出去的地方,那是东南西北都有,究竟送出是转卖还是为了什么其他目的，赖猴也不得而知。
. e7 X. f& Y, n: N
    大魏并不禁止民间购买刀剑铠甲，毕竟府兵数量有不少，宗主势力更是庞大，如果全面禁止,根本不可能做到,反倒会引起很多麻烦。不但武士,就连文士佩剑也是风俗，刀剑铺子可以说遍布各大城镇。

    可是大批量购买然后转运，就很引人思考了。

    江仇想尽一切办法敛财,这么多年确实制造了不少冤假错案,赖猴作为地方上无赖地痞们的头子,也做了不少敲诈勒索、绑架恐吓之类的事情。

    到后来赖猴已经发觉情况不对了,可是也刹不住手去。江仇根本就不肯放过他，他也害怕江仇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两人就这么貌合神离的一直合作着，所以才有了后来张李氏的事情。
& g/ P( k4 P- k1 ~0 T( a1 ]! P
) G% h& A4 D- ~' Q- k' @: ^    若干人一听到江仇有私运刀剑粮草就觉得不妙。

    东平郡在大魏的正中，南北交通都方便，东面还连接着盐场，否则平陆当年也不会那么繁华。要知道佛寺要人供养，大部分佛寺都建在安宁富庶之地，平陆一县有三座大的寺庙，可见鼎盛时民计之安乐。

8 V$ t, K. x8 d& Z6 t    当下若干人就写信那手令让人一去郡里调人，自己拟折子上报。这不是小事，尤其江仇以前还做过崔浩的门客，这更让人担忧。
0 k, ]( s, V: x! e
    方震和这群城门官原本是守门的，现在暂时要在平陆维护当地的治安。
" \% T1 F- ?4 T7 T% V8 h# v3 i
    因为江仇的皂吏都是江仇自己掏腰包养着的，江仇一被抓就鸟兽散了，而衙役们几乎个个手上都有人命，互相攀咬下越攀越可怕，若干人索性将他们一起签押了，送去东平郡的郡治所在地无盐县等待判决。
& n. Q/ C) M3 l, g. s1 t2 d  u+ M
- q5 R- q1 Y! A, A' K    这样一来，平陆一没有衙役，二没有皂吏，就只能靠当地的郡兵维护治安了，方震和这些城门官抓捕江仇有功，等新的县令或代县令上任，他们都会官升一级，前往太守府听候差用。

    一切都算是皆大欢喜，有贺穆兰之前往白鹭官那送的信，在皇帝面前留了案底，又来了这么件私运刀枪粮草的罪名，这江仇以后的下场绝不会好，更别说现在已经被揍得半死了。

    若干人去信要郡中调三百郡兵来，准备押解江仇去太守府的监牢收监。而他必须要在这里等半个月左右，等到郡兵到了才会出发。

    江仇身上有很多秘密要挖出来，此地也有很多冤假错案，若干人准备重开县衙的大堂，在等待郡兵的日子里顺便将江仇做过的贪赃枉法之事一个个摸排清楚。

    若干人是新来的太守，和此地的各方势力都没多大联系，亲姐妹在宫中为嫔，身后又站着独孤家，可谓是根深叶茂。“若干太守升堂问案”一事一经传出，立刻有无数雪花一样的状子飞进了太守府里，街头巷角替人写家书的写字郎中都赚个盆满钵满，尤其是那些会写状子的。
0 S: H' V8 \8 a
  }$ c% i' @, M/ ], y$ X. q4 A1 |0 ]    贺穆兰自然不可能在这里待上半个月，若干人有方震相护，又有二十多个鲜卑武士贴身护卫，只要不常出去溜达，安全自是无虞，贺穆兰将张李氏托付给若干人后，和阿单卓就想要辞别。
9 @  C9 }9 R' H- U9 i4 D3 Q/ U; v0 }5 u
    “你我好友相见，还没叙过几次旧，就要走？”若干人诧异道：“你又不是有官职在身，在哪里多住几天少住几天又有什么？”
. Y: M3 u3 K+ M; V
    “你每天都在不停升堂，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我这趟出门是准备拜访下从此袍泽的家人的，结果在此地盘桓的太久了。若是耽搁的时间太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贺穆兰笑着解释，“我答应了我阿母 ，我弟媳生产之前一定要回去的。”

% B. U7 D2 b3 }2 O# m) V$ W' y) ]    若干人露出遗憾的表情。

    “我还想和你聊聊京中其他好儿郎的事……”
' B1 q% Z6 @/ G" r
    “免了免了，这事情得看心情，现在我哪有这样的心情。”贺穆兰摆了摆手，“对了，你那件裘衣皮给我弄秃了几块，不会要我赔偿吧？”

# s$ i  @1 h% L0 I+ y. p% Z    打架时候一不留神就让对方割掉了一些毛，贺穆兰过意不去极了。

    “无事，拿出去就是用的。那样的裘衣我还有几件。”若干人不以为意，“张李氏要去缝补了。她说自己针线活儿不错，江仇被收押的妻女还是官妇，也要人处理些私事什么的，她留下来真是帮了我不少忙。”
& {; A# [5 O6 w/ w5 T7 G
    “她……她说她想见见你，给你道谢。”
7 _% k" B3 X1 |$ V1 X
    若干人没说她说的是“想要为奴为婢，答谢那位壮士的恩德”。
4 b$ r$ t0 P6 i  b8 ^+ M7 A: @
. h) m; k6 t/ H: L0 g, L9 u5 @$ A    他心中不平衡极了，明明是他的计划，他派出的人手接应，他将江仇下狱收监，为什么人家要给花木兰为奴为婢？
" z3 B; @! {+ u3 q  [3 s
4 O  n, V+ T( P7 a' t. f    就算感激涕零，也该是给顶着危险妥善处理江仇的自己吧！

4 `- W8 T1 }& e! c, B    若论长相，也是他比花木兰更英俊一些啊！
0 F1 e' e+ Z$ D  C" }
    “她现在住在哪儿？”

& ]8 c! X! A5 ^# D0 O: e* e    “我把她安排在你和阿单卓上次住的小院了。”
/ l% |1 q& i3 y, E
4 v+ [; A0 {, a3 q3 P    作为“死而复生”的死囚，张李氏的遭遇让不少人唏嘘。她是若干人唯一能确实抓住的“罪证”，无论是赖猴的证词，还是当地百姓伸冤的状子，在没找到确切证据前，都不能彻底给江仇定罪。
2 h9 w) V4 o7 O- p
    若干人只是太守，不是皇帝，也不是有权限的白鹭官，在没有搜集完所有罪证之前，只能将江仇收监，没法子去杀一位朝廷命官。

    所以张李氏必然是要被妥善安置起来的。
6 q: m  _! q4 R" `9 W7 i
    贺穆兰见到她时，她正仔细的补着一件黑貂衣。
( B1 C. P8 b; F1 `, @' K* _& o
  P* s8 u+ N4 ^/ y# B4 s- L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那件黑貂衣秃掉的毛一点点丰盈起来，等贺穆兰凑近一看，原来她用的是类似后世“植发”的办法，一点点填充起来的。

+ i* j- a" n5 d' U* Q! f9 V    “这般费事，你手指还没好，最好不要做了。若干太守家大业大，这件裘衣他不会在意的。”

    “这衣服是因我才坏的，我得……”张李氏缝的正仔细，无意识答了一句，猛然间发现说话的是谁，一下子抬起头来：
: C; U- ?9 |. n, F! N" _
. }1 t. p/ }4 I& d& P3 d/ c5 _    “恩人，竟是你！”
9 y) W/ b  J' A' b6 T6 J
5 k/ y1 q# P( u" O: |& o$ I    她站起身，立刻就要跪下。
* ^9 r  t% R7 A( |" [$ c2 q2 `
2 G- V2 z, d* n% o# y" |/ O    贺穆兰哪受得了这个，伸手一挽就将她搀了起来。张李氏是第二次知道面前这男子的力气有多大，膝盖还没下地就被一股大力抬起，然后怎么也弯不下去了。
' d5 @! c* h" o5 Z
    “别和我跪来跪去的，我也是白身，并不是什么‘大人’。”贺穆兰有些受宠若惊。“救你的是若干大人，我只是进去打探你的消息，算不得恩人。”
1 t' X. L$ _: o: E- C
    张李氏也不纠缠，可也闭口不语。她口中牙齿掉了无数，说话漏风，牙根疼痛，连进食都十分困难，一顿饭要吃上半个时辰，稀粥烂饭只要碰到坏掉的牙齿都会让她痛不欲生。
- J; Q9 x% i' I' [" V; ^. T" W
    更别说她手指上的伤了。

9 u, V/ x9 m: j* v! E$ B9 U* S    这样的她，还在给江仇牢中的妻女送饭，为若干人缝衣，其心性之坚毅高尚人，让贺穆兰佩服不已，不肯以寻常妇人待之。
, ^" R$ r: L! ]+ y
    “我那时已经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您若来晚一点，我怕是已经寻了短见。”
6 a6 b; v3 P2 j# b( \( Z9 Z
    “我原本是该在牢中死掉的人，即使被瞒天过海偷出来，也不能再用以前的姓名，不能用以前的身份，那这对于我来说，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张李氏微微弯了弯腰，“所以，您救了我两次啊。”

    她似是想到什么，又继续诚恳地说道：“不，不是两次，您救了我三次。若干人大人说我那孩儿也是您救下送出去的。斌儿就是我的性命，您救了我三次，这恩德怎么能用语言来道谢呢……”

% ?5 V# A0 B% l8 M9 z    贺穆兰已经被她的褒誉之词弄成了个大红脸。
( F. b; D4 m1 R* S8 \; R8 h3 h8 f
    “若英雄不嫌弃我这残败之身，在江仇伏法之后，请让我和斌儿为奴为婢伺候您，报答您的恩……”

    “这话就不必说了。”

    “……你莫露出这种表情，这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就不喜欢奴才这种身份。”贺穆兰摇了摇头，“你说我救了你的性命和身份，让你不必偷偷摸摸的活下去，说明你也是个有气节的人。既然如此，你刚刚才获得了自由和尊严，又何必将你和你的儿子又投入到这种牢笼里去呢？”

, L6 T7 Z5 M: X$ t7 C. d9 |    “你的未来还长远，张斌是个有勇有谋，又有毅力和韧性的孩子，日后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你想让他的母亲以后是个奴隶吗？”
8 b* T( Z# ?/ h/ y6 K' ]
    “可您的恩德……”

    “救人也叫恩德吗？你不也看到慈苦大师有难就救了吗？这便是因果循环，好人有好报吧。”
) a: s! c: V3 U7 g9 J
    “不说这个……”

    贺穆兰拉起她的手，看了看她的指甲。
3 U1 J1 f$ v& ^
    “虽然会很痛，你还是找个好郎中把指甲都拔了吧，指甲会继续长出来的。否则到了暖和点的天气，你这双手就要废了。”

  v& p3 R% m$ `8 r2 i$ }" Y    张李氏默默收回手，只是点了点头。

    这位大人如果对她无意，为何要对她如此照顾呢？先拜托若干大人照顾好她，又托他一定要注意可能回来的张斌，让他们母子团圆……

, a4 W/ y( t" g$ k. ~/ k    她根本没有什么可报答的了。
* n6 J8 F) h: I+ H  t% L
    可这位英雄的意思，似乎就是举手之劳似的。就连拉她手的姿态，都无比的自然，就似把她当做熟悉的朋友，或者关系极为亲密的那种人。
/ H- E6 F! E4 i, H' t
4 r; \* b; g/ }+ o    可她毕竟还是个女人，孀居已久的女人。

4 a& e. Q( R. d! J    张李氏被贺穆兰温柔的举动熏的脸庞火热，只能收回手沉默不语，勉力镇定自己躁动的心脏。
! W: s7 J8 A0 ?3 p4 _  E
    和牢狱里那些肮脏恶心的狱卒不同，这位大人执起她手的温柔，让她感动的想要落泪。
8 j; Z5 i' a. D# ?% y( p
9 s  ]) S0 p7 X, `4 m: }! u    强大和温柔同时存在于一身，这人已经是佛祖一般的存在了啊。
" d6 V4 o: R+ G' j
    张李氏低下头。
+ J& v% }( \. H8 G, D: G
    佛祖怎能被亵渎，又怎能那么容易追随呢？
' Q4 S0 a! \: X9 g; ?9 p6 ]7 ?
8 ^. y$ G3 z* |2 c8 d    “这位英雄，我还不知道您的尊姓大名……”
' R" g( ?1 I; v( h7 c) @
0 u- ~1 x$ Q3 i# r' x/ K    张李氏低着头，挣扎一番后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我以后一定在家中为您立个长生牌位，为您祈福。”

    “咦，若干太守竟没有告诉你我是谁吗？”贺穆兰还以为若干人早就已经说了，毕竟一般人总要问问抱自己出来的人是谁的。

    若干人却想让贺穆兰不要卷进此事太深，如果江仇身后另有可怕的势力，贺穆兰陷进去容易遇见危险，所以他连张李氏都没有告知她的性命，除了方震和少数几个门官，平陆很多百姓还把一开始四处打探“报恩寺”的鲜卑贵人和后来惩治江仇的自己二合一，当成一个人。

/ n% e3 l* c  k( ^- M    贺穆兰见张李氏低着托等待的样子，还是报了姓名。

, c+ ~. N# i; i" J6 A1 N0 H" ?    “我是怀朔花木兰，如今住在梁郡。”

    骗……

    骗人……
, B% s9 e' j+ B& u3 f3 i7 S: ?9 y
    张李氏似乎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4 u+ Q/ Z! W  l# q. R5 i0 y- ~
    她并不是毫无见识的妇人，她的兄长是走街串巷的手艺人，自然有时候也会把一些新鲜事讲给家里的她听。
' B& D- F9 o0 c5 z) ^$ Q
# S7 B4 y/ ?/ H4 [' d, {7 H+ y5 ]    那位……

( P  n) _+ Z( ]    张李氏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可，可是……”
$ T8 S) }+ x+ }
    “花木兰不是个女人吗？”

    ……

    “啊。”
3 B1 R  ?1 }) g5 V
6 T' g/ T5 j: C    贺穆兰无力地望天。

    虽然是很难看出来，不过……
# y. s+ |' [1 u! L6 S4 G6 G; F
9 ?4 j9 U) W% P# k    “我确实是个女人没错啊。”
: o0 _6 j/ q8 h
" Y, t7 _- Q  q0 w" M, o    张李氏羞愧的想要钻个地洞埋下去。
1 y: d! q& K$ F+ B
" t6 j3 \6 `7 K6 S' }    ***

    在离别了若干人和张李氏后，贺穆兰没有和阿单卓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她在方震、若干人和平陆一干百姓，尤其是昌升客栈老板的热烈欢送下离开了东平郡，朝着他们原定的目标上党郡而去。
' l  l1 O; b  L/ g
3 y9 u. t' S% H% x0 j  Q; M    “木兰，若你真去平城，最好不要见到陛下。”若干人思索再三，还是在贺穆兰临上马前，在她耳边悄声说道：“还没太平几年，陛下又想用兵了。”
: ?) O" J3 r" W. v: _
9 t0 M1 `5 N" [5 O    “北方不是已经全部平定了……”贺穆兰疑惑地回了他一句，突然想到了太子拓跋晃和狄叶飞在陈郡的举动，皱了皱眉问他：“不是北面，而是南面？”
2 T' h% v) _3 z6 t3 r: Q; `
    要对那个庞大的汉人国家用兵吗？
# o! b+ m, K/ p5 n
    “你知道就好，不必宣扬。”

    若干人点了点头。

    “十几年前咱们打退过一次南面，之后两国签订了盟约，安宁了十几年。只是南面现在越来越富强，听说他们的粮食多的吃不完，放在外面也没人偷，粮价轻贱，那边的商人频繁偷偷派人进入大魏贩卖粮食，换取我国的良马和武器等物，被白鹭抓到过几次。陛下认为这几年再不出兵，等南面壮大起来，以后仗更难打。”
3 V( x! Y4 S/ E
1 v2 R% M' \; ]4 {3 m4 `8 T: `. T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贺穆兰莫名其妙。
, ?0 C$ i1 s) _$ R* }; T7 ^
: I1 q3 Y. R  Y    “真要去攻南面，那就是硬仗，所有曾经攻过凉国的将军都要重新起用的。而且，朝中有些朝臣建议，说是……”
  A) ]8 D' C1 \
+ i+ H$ h& G2 h7 _* ]& C" E    他露出一个有些荒谬的表情。

) ]3 L- \9 P# o- ?% |    “说是南边轻视女人，派一个女人做先锋打的他们丢盔弃甲，能极大的挫败他们的士气。不过这个提议被陛下按下了。”

    “他们还真是看的起我，若是我输了，岂不是就是丢人丢到外国去了？”贺穆兰听到这个提议就觉得好笑。
% u6 b3 ]7 N: ^( _5 g: X
2 F+ `8 f+ u! j3 D    “可是崔司徒和几位汉人大臣都认为‘上兵伐谋’，此法可用。若是对方的大将连一个我国一个女将军都敌不过，那也不必打了，所有人一定都会灰心吧。他们大概是这样的想法。”若干人摇摇头。“这本就不公平，就是我大魏，能敌得过你的大将，也不过是中军和宿卫军里最骁勇的那几位……”
# \0 Y- Z/ a% Y7 a, `0 X
    “真是无聊。”贺穆兰哼了一声。“他们就不怕我大魏的将士觉得已经没有大将可用，不得不起用一个中年女人为将吗？若是这样想，也会动摇我们的士气啊！”
" h, r+ X% G0 T0 D! n# m! j# V0 j
    “咦？”若干人傻眼。“这话要是这么一说，好像也……”
) J' ?7 w; m8 r* x" y# y
    “你们就是实诚。”贺穆兰这里说的“你们”是指鲜卑人。“汉人辩士天下闻名，当年合纵连横何等霸道，他们想要做成一件事，死的也说成活的，你在军司帐呆了那么多年，难不成不知道他们劝人的把戏？反向想一想，基本就能把他们的话顶回去。”
7 z. @- Z* I7 H, p$ C* V
4 z! L: D& k1 L9 a( T6 @3 p    贺穆兰纵身上马，对若干人拱了拱手。

    “不过还是谢啦。我会小心谨慎，不暴露身份的进入平城的。若是真被陛下找到了，那也是我倒霉，怪不得别人。”

    “哈哈哈，你还真是有趣。”若干人大笑了起来。“我说花木兰，其实你很适合做官，当初要是不暴露女人的身份就好了，我想你即使是个女人，也有大把女儿家愿意嫁给你的……”

    “然后呢，嫁给我守活寡？”贺穆兰恶劣地笑了一下。
& w" A7 S0 ]5 l' [  Y
0 t! z7 K; y6 o# `6 P' o  f, ^    “军中当年还有不少人说我是断袖呢，说不定还有大把‘男儿’愿意嫁我。”
3 d/ B) c0 k1 ?/ V
    “你这人……”若干人不自在的咳嗽了起来。

    “你虽是女人，可我若干人永远把你当兄弟。我说，你平日里也经常到我太守府走动走动，我看你也不像是在家里能修身养性的样子。”
6 q! I. y$ m& n7 M2 _: S/ s
    贺穆兰颔了颔首，一抖缰绳：“知道了。阿单，我们走了！”

    “来了！”
' n' T5 H5 u7 M$ ]7 o% v( @
- T% a2 y2 J& H    两人三马，载着平陆百姓的感激远驰而去。

    ***
3 \+ o/ M$ p3 x- m* g) X
    “到了，上党。”贺穆兰看到路上立着的界碑，忍不住雀跃起来。“阿单卓，我们再辛苦一些时日，就有地方可住了。”

    这段日子他们也是受够了，在古代赶路绝不是像现代那样，路边有客店可以吃饭，到处都有旅馆，一旦错过宿头，半夜露在野地里遇见狼都有过。
) ]+ |3 F7 |' F0 K2 I& y
    前几日他们在野地里露宿，就差点被一只野猪踩踏了帐篷，要不是贺穆兰警醒，怕是阿单卓已经被踩死了。

    野猪比狼还可怕，全速奔跑起来的时候，獠牙能挑穿人的肚子，若是被踩到，不死也残。许多猎户没有伤在猛兽上，却被野猪弄的不死不活，不是老辣的猎人，根本不会有人去招惹野猪。
, k9 E. v& i( Y
* c# o- H1 a* ^1 T: u' X    一段时日下来，贺穆兰已经觉得身上可以和卢水胡人们一样搓泥了。头上有没有味道不知道，反正戴着的帽子味道已经不能闻。
" j9 Q8 ?. L. d3 k
- W" _4 V+ z0 z' x* H    她原本有好几顶帽子可以换，可是给爱染他们拿去了两顶，现在只有这一个。
8 s1 t+ W* D/ |6 C2 b% |
    她不知道花木兰以前在军中是怎么熬下来的，现在她只是看见界碑就有泪流满脸的感觉。

) @7 t9 w& ^( v" c3 q9 v    荒无人烟的地方走多了，真能把人逼疯。

    在这一点上，阿单卓比贺穆兰要自在的多，即使半个月没干净的袜子换也没什么不适的感觉，只是晚上贺穆兰会逼他睡得远点。

& R' g' B: D% X1 }) j6 ?  G    “那位大人的家眷住在哪个方向？壶关城外十五里的小市乡人士，他是汉人？”阿单卓看完手中的纸，塞回怀中，连连摇头。“东南西北都不知道，我们得找个人问问。”

8 h. }9 U5 f& f' [/ ^, @) f    “不是汉人，不过我那同袍娶了个汉□□室，和我阿爷阿母一样。上次我来是从北面，这次是从南面，还真不知道方向了。这样吧，我们先进壶关城，休息洗漱一番，在壶关打听好我那袍泽的家眷究竟住在何处，再去拜访。”

% g$ ]9 {# m; P. r% o) t    贺穆兰搜了一番回忆，发现花木兰上次来还是六年前，从黑山一路南下来送遗物的，方向不同，时间也不一样，再找到路径确实困难。

    阿单卓本来就是什么都听贺穆兰的，当下也没什么意见，两人就往壶关而去。

. K4 M( C: d4 t    上党地势远远高于其他诸郡，自古以来便是战略要地，因为“地极高，与天为党，故曰上党”。上党是并州极为重要的郡县，它上面就是雁门关，下面就是潼关，属于久战之地，民风彪悍，历史上出名的“人中吕布”便是出身自并州，张辽也是并州人士。并州铁骑曾经名扬三国时期，就是现在，并州的军户也有不少。

    所以这里虽然不似北方六镇一般半数以上都是军户，但一个乡里有上百鲜卑或杂胡迁徙过来居住却不稀奇。

, |9 F$ P( w# j8 |- N    花木兰这位袍泽是和她同在右军的郎将，在攻打柔然王庭时中了埋伏，不幸殉国，花木兰拼尽全力也没有救到他，倒是救了他底下不少兵卒。
! q  Z* l  a1 O( G0 J# R$ i
    这件事应该给当年的花木兰很大的打击，因为据陈节所说，此人在花木兰那里几乎是不能提的名字，除了莫怀尔和阿单志奇，这位郎将家是花木兰即使勒紧裤腰带也要赈济的人家。
2 U1 C: S, K2 x* L" j* o  R
9 ~* h2 p0 W  h! D: e    贺穆兰不知道自己有大半年没有给这位同袍家送东西，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所以她必须亲自来一趟才能安心。

    阿单卓万里迢迢从武川来了，可这人家连封信都没来过。
. S& f6 s# N9 i7 s9 F
    .

    上党地势陡峭复杂，他们经常在高地山坡之间穿行，辛苦万分。

    这个郡是被群山包围起来的一块高地，开路不易，官道狭窄，还要负责南北运送物资，如果遇见官府的押运车，见者必须避让，贺穆兰和阿单卓避让过几次，等朝中的车队过去发现天都黑了，从那以后，干脆就按照正确的方向抄近道走。

& V) Y% {& T: I- f6 {    和平静的陈郡和一马平川的东平不同，贺穆兰和阿单卓错料了地形复杂造成的尴尬局面，也错估了上党郡的“民风彪悍”，两人不过抄个近道，就遇见了强盗抢劫。
. A4 g$ K( H' K! A1 Y" b2 Z
% D" q4 V9 a) C5 j7 A. y: H    先开始贺穆兰也没发现自己遇见了强盗，只不过他们骑着马走到一半时候，突然发现路中间被突兀的插了一根木头。
' W# V- n, c5 Z; L# ^8 F9 r
8 G+ |% L4 k' f  L" r$ q    这荒山野岭的，出现一根削去枝杈的立木，花木兰心中顿时涌起不安。
0 a7 @5 w& Y( o# W
( o, W$ N% q# {1 B4 F" `$ a5 N' z    正在阿单卓还没问出口怎么回事的时候，从那木头后面绕出来一个穿着豹皮衣衫，手拿环首刀的强人来。
( F7 |) x  ^0 S, ^/ a
    所谓强人，就是指强悍凶暴之人。强人可能是强盗，可能是马贼，也可能是为恶的歹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善类，阿单卓虽然也身材魁梧，但长相憨厚，一看就是平和人家里长大的孩子。

    这豹衣男子却一脸狠戾，眼角狭长，看发色，应该是个胡人，而且是那种好狠斗勇长大的货色。
' }. v: R( D- c6 ]2 w: r
    贺穆兰没有下马，也没有搭话，在脑子里思索起该怎么应对。
* r; S! k4 K- O1 s5 a
; d& t) Y% A! E- ^- o' b9 W    她从小到大，还没遇见过劫道的，就算家中遭贼，那也是去偷，梁郡的游侠儿对她更是客气的很。

    这么一根大木头，总不会就是这人一个人扛来的，说不定四周还有埋伏。可若不是四周有埋伏，而是这豹衣男子故作玄乎，诈人钱财，他们要是回身逃了换条路，还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 v. S6 Y8 h8 w1 u1 S# R, Q
  r$ x2 [' z( p( b8 A    如今已经过了午时，再耽搁一会儿，晚上就要在山里搭帐篷过了。
4 \! W' X& E% Y
    开什么玩笑，上党连着的可是太行山脉，这个时代，真的有豹子和老虎的！否则那豹衣男人身上的豹皮哪里来的？

    豹衣男子见贺穆兰脸色凝重，身后有专门有驮马驮物，当时眼睛就一亮，横刀叫道：
/ [8 x! b5 o" i" N; ?7 H2 L
    “此……”

$ h1 O7 K! a- H1 [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 A# @4 u  J  m    贺穆兰苦中作乐的吐了个槽。

* f- q4 M  z' p) y/ w# h9 |0 M    “怎么？老子今个儿这是遇见了同行？”豹衣男有些吃惊的瞪大眼睛，将刀一抖：“不过老子一不是开山，二不是栽树，老子要讨些东西，帮这路上栽些树出来，给各位纳凉纳凉。”
0 N% o0 Y/ G" A; K9 |5 l
$ e3 x/ w. ~; u0 e# I    “寒冬腊月，纳什么凉。”贺穆兰给了阿单卓一个眼色，不想在这里再磨蹭了。阿单卓接到眼色，立刻一夹马腹，两人仗着这豹衣男子是步行的，就准备强行冲过去……

+ d0 A3 i! S) c0 k/ ~( r7 z2 y    贺穆兰的越影速度极快，一个冲刺就已经到了豹衣男身前，她剑还挂在马上，此时抽不出来，索性提起马鞭猛地往前抽去，给阿单卓和身后的驮马开路。
7 S, @9 M) a3 j* H, ]
& n+ g/ ]' n* o    那豹衣男人也不惊慌，提起单刀，扎着马步，就要对越影的马头劈砍，贺穆兰鞭如影至，豹衣男人意图仗着兵器之利削断她的马鞭，谁料马鞭刚刚触及刀上就有一股大力袭来，他虎口一痛，手中之刀根本握持不住，直接掉到了地上。

    这人好大的力气，不是庸手！
6 c# ]8 z! M0 g# F
" }* U$ X  x7 H! G9 o: k; d$ V. O    豹衣男心中一惊！
# a1 ~2 Q) g1 v3 M
    贺穆兰一击得手，立刻驾马快速奔过他的身旁，阿单卓举着刀也跟随其后，眼见这二骑就要越过木柱离开此地，那豹衣男人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0 ^* n; v) v. T: J% z    “点子硬，马快，各位哥哥快快出来！”
8 C; ?5 m: w* a# j1 C: [
    刹那间，草丛里，山坡上，呼啦啦出来一群强人，各个拿叉拿刀，穿的有的像是猎户，有的像是屠夫，有的手中还拿着弓箭，贺穆兰粗粗一望，至少有四十多人。
$ G+ r* X& ~) V3 x6 E' V
$ [: j1 _: O  ~% S    以二敌四十，对方还有弓箭，还不知道路上有没有设陷阱和绊马索，贺穆兰是疯了才会直冲过去。阿单卓带着驮马根本跑不快，要是给流矢射中几箭，说不定就中了破伤风，死的不明不白。

6 i& b( H* s5 K" W( J1 b' i    “兀那汉子，我们轻易不伤人命，你只要把那驮马留下，我们兄弟就放你乖乖过……”

! V% K! E. m$ B    贺穆兰一扯马缰，当机立断的调头，又朝着来时的路径奔去。

/ \8 o2 N2 o2 \+ b2 A    那豹衣男和这马上的男人一个照面，手中的大刀被甩到了一边，本来心中已经暗自震惊了，虽仗着人多说出了威胁的话，可对着骑着黑马的贺穆兰已经起了畏惧之心。
4 q6 K3 ]3 Q; a. k9 O. Q
    他话语还未说完，就见着贺穆兰帅气地一拉缰绳，直接调转马头，朝着他冲了过来！

( o! B7 K! Z0 ?' y0 c    开什么玩笑，这马可是大宛良马，不是那些矮脚的驮马！莫说跑不过它，就是被踩上一脚，死也死了！
  k+ o6 ~3 @" [- n9 D' A
    豹衣男在看到贺穆兰动作的时候就吓得往两边山坡上狂奔，阿单卓已经傻了眼，见那一群埋伏的强盗已经挥舞着武器冲上来，比豹衣男还要惊慌的驾着马也往回头路上跑。
/ t7 {$ D& S* q1 K! b# s1 M
    好在这些手拿弓箭之人还没有一边跑一边射箭的本事，阿单卓骑着马躲过几只歪七八倒的羽箭，堪堪离他们三个马身。

    霎时间，这条路上的情景让人捧腹，骑着黑马的贺穆兰追着豹衣男人，而阿单卓则跟着贺穆兰躲着身后的强人，那些强人们跑不过马，一个个跑的气喘吁吁，却不愿意放弃，汗如雨下的跟着。

; O$ i+ `% y! R$ k/ v' e: \+ A    豹衣男一边嘶吼着喉咙大叫一边往前跑，贺穆兰不想退后绕道，也不想和这些强盗硬拼，便只能智取。她全速的纵着马，越影的脚下像长了眼睛一般避开了路上的石子和坑洞，迅速的接近了那豹衣男。
+ ^: S( c- W% u, ~0 x
" V6 ]8 @, ]  q, y% m' W" S) x$ [    贺穆兰抽出马鞍边的磐石，在豹衣男绝望的眼神中挥起重剑！
# S/ A0 V" }9 v. e6 w1 o' R
1 Z1 f, w, i( ~: v9 @' Q0 @4 W' z6 ^    乓！
- f6 s& \& \* b, f' m% d- K
    贺穆兰将那男人像是棒球一般扫了出去！

9 b( N, N; F7 }    眼见着豹衣男咳出一口鲜血，直接滚了几滚，跌到草丛之内，贺穆兰勒住马头，待马还没有停稳就一跃而下，冲到那豹衣男身边，将他一把拉起，用剑架住他的脖子，往前推去。

    贺穆兰在出剑的时候有意偏了一下剑锋，将磐石的剑背扫了他的身体，所以所有人想象中“一刀两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否则以马的冲力加磐石的重量，就算它剑锋不利，砍断一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 h& I( o9 q: h! p  g. `
    贺穆兰自平陆之后再没动过手，这番一动手，顿时声势惊人，果决无比，从调转马头到抓到豹衣男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3 m4 Y, A$ _# f& n( W    这时候阿单卓也已经带着已经跑出战马速度的可怜驮马到了越影身边，见贺穆兰不在马上，身后强盗眼看马上就要对上，他那叫一个心急如焚，连腰上的重剑都□□准备和他们拼了。

    追的气喘吁吁快要死掉的强盗们发现阿单卓突然不跑了，连那中年男人也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一匹马，顿时大喜过望，喊叫起来：

- F6 Q8 F, U9 m4 Q6 B3 ?    “那黑脸小子，莫要抵抗，哥哥们不要你性命！”
+ H/ X7 A# l  y# d! Y7 e0 u
& |. [6 j$ \5 d! f    “好马好马，那马既然没有了主人，不如也给了我们！”

9 F0 Z' S* D% K$ L: l8 ]    “那小子马也不错！”
# E+ _+ o9 V9 B7 _! p
    “那黑马骟过没有？等下咱们看看它下面，若是没煽说不定还可以再生一窝小崽子……”

    “咦嘻嘻嘻嘻……”
/ D4 o9 v3 @3 K
    越影闻言喷了个鼻子，翘起前腿就要冲过去踩死这群胆大妄为的人类，几个强盗见越影抬起蹄子打了个响鼻就要跑，都吓的半死。

7 N3 v7 b8 T6 G0 a3 z8 L    “越影，停住！”贺穆兰提着已经半死的豹衣男刚走出草丛，就发现自家的傲娇马在发飙，连忙叫住。
( o# J4 u. f8 Z! P, v
& f4 f" I0 B. U0 i( d% p' x9 g$ S    “花姨！”阿单卓见贺穆兰平安而返，惊喜出声。

    “是谁说要我的马来着？”贺穆兰将剑架在豹衣男脖子上，一步一步的走到山路上，用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

2 u! q1 k( w* @1 o    “这是军中战马，屁股上都有印记，你们有胆量拿，也要有命骑。”
6 h* W1 r7 z4 V* J( _. u% x4 {) N
    贺穆兰的话让她手中痛得后背湿透的豹衣男心中剧震，挣扎了起来。
- }  ]9 J! ^& ^4 F5 n
* _" [3 n/ q% P    “老实点！”

    贺穆兰把剑往前抵了抵，叫阿单卓下马牵着越影和其他两匹马。

; [! F. {. h) d    “若不想让他死，就乖乖放我们过去。”

- u/ v8 Q# w% e2 O    ***
5 ^  @& o7 W' \' I
    片刻后。

    “怎么办，老七，为了那一驮马的东西，你就死了算啦。”一群强盗笑嘻嘻打趣贺穆兰手中的可怜蛋。

    这被称作“老七”的可怜蛋翻了个白眼，哑着喉咙道：“这人手太毒，一剑扫的我五脏六腑都快碎了……”
5 D4 }5 }1 G) ?4 T- {9 x( U  H
" ~) O* x# h; v5 v& M    “你就接着扯吧，我看你齐整的很，上次你说你累的下不了床，可是第二天还不是把河边住的那寡妇……”
, Q7 v7 Y# Q7 y) K
    “你信不信我死了变成鬼也不放过你？”
# X6 R9 V; m7 w
    “啊呀呀呀我好怕啊，不过你要变成了鬼，那河边住的寡妇……”

    “四哥！”
$ ]; c/ o2 V: k* {' [+ h
    “好吧好吧，你小子真是，可怜啊，以后这世上又多了一个春闺寂寞之人，不知谁还能去河边……”

    “老四，再说老七要撞剑自杀了！”

0 c8 t+ L7 B* L) E7 j) R" t    贺穆兰莫名其妙的看着一群被威胁了依然很高兴的强盗，心中不由得一闷。
/ f. ^* _$ e2 c. g8 ^) O. \3 A
( a$ d3 f1 o' `+ r1 O0 n0 R    难不成这群人就是传说中那种，因为早就已经把性命豁了出去，所以即使被杀了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狠人？
& d6 |: E0 y7 N) m0 U$ E4 G
    “你们到底让不让路，我不想废话。”

    贺穆兰的胳膊犹如铁箍，将豹衣男牢牢的禁锢在怀里，她身量比这个豹衣男还要高，所以制住他毫不费力。
. w$ k: B( E) {' o
    贺穆兰索性将剑压得更进去了一些，顿时豹衣男的脖子上一道红线蜿蜒而下，对死亡的恐惧当然是人的条件反射，那豹衣男往里面微微缩了缩，将后背贴到了贺穆兰的身子。
+ G, |; v" ]) u% k9 u
    还怕死就好。
4 `: W- Q9 \2 \% m/ n1 j2 E
( i$ p/ h6 V. V8 c    “哎呀，死一个，我们可以杀两个，赚呢。而且你们马上东西应该不少吧？现在被我们用箭指着，更是骑虎难下吧？”
* A  G% S5 k7 r
5 W1 y5 t0 {  \5 _# ^    那个叫四哥，做猎户打扮的男人咧着嘴盯着贺穆兰。

    “那我就拿这家伙当肉盾，一路杀出去。”
# Q* P% A+ F* O8 D/ S% u5 e
7 {% K3 |6 f  }3 F, @+ g5 K    贺穆兰肩膀微微一抖，就要将剑往里面按去！

( N1 y8 ^0 N# U    “四哥！我艹你祖宗十八代！”

    “好汉饶命，我们让就是！”
7 g5 Q. S8 B" ?' S) [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 U- k9 H/ T" F. l9 M$ `  Y
0 b5 S* T8 J! B8 F- _    贺穆兰的胳膊犹如铁箍，将豹衣男牢牢的禁锢在怀里。
+ Q+ H) u$ U- l! {( T- O4 y
    狄叶飞：（咬牙）我杀了他。

    若干人：(奸笑）我就知道你说你断袖不是开玩笑。
8 r- W, ?; S! _2 V& }3 w1 F
1 f! t, Z! {2 C' [! i3 f    盖吴：（委屈）为什么抱他，揍我？
. z% E0 V5 q' K$ t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4 00:50
第97章 不能人道

( Z- ^; K+ a* c( @7 n1 ]    若没有后面那匹驮马，贺穆兰和阿单卓凭着战马的速度应该也逃得出这片山坳，但是越影和他的红马就要受许多罪。
% o  I# X; ~9 t: A
    她的剑已经送到一半,豹衣男歇斯底里的大骂“老四”，那些盗贼似乎也没想到贺穆兰是个这么没耐心的主儿,吓得大叫“好汉饶命”。
6 q8 i1 {  k; e) m
/ O, Y9 F4 @% D( J& }    待她收了手,豹衣男若不是有贺穆兰扯着，早就已经软倒下去了。

    贺穆兰哪里杀的了人,她手臂微动只是吓唬人的,若是这群真的要财不要人，贺穆兰还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硬冲了。
# {% f2 l) j. H/ D; b- a: i
    虽然是如此，可是她却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心软。拿着的剑垂到身侧，勒住人脖子的那只手却没有放开,她逼着已经软了腿的“老七”往前走，又叫阿单卓牵着马跟好她。
4 J% S  M7 T/ w4 L1 X! D
% {9 n7 m" k( u/ S+ u4 b    “老七，你临死前连遗言都没有,就知道骂四哥吗？”

( T- _8 l. A; {" i6 u' A, W    “哈哈哈哈,腿软了，也不知道谁说他一拦道一定把人吓的屁滚尿流，结果屁滚尿流的是他自己。”

    “我还以为他怎么也要喊句‘来世再去河边’之类的话呢！”
  F$ {" h$ J) f. ~
    贺穆兰身体一点不敢放松，但听着这些人的嘻嘻哈哈，心情确实好了不少。至少这些人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对待同伴也有幽默感和保护之情。

    她若看不出这些人是故意说些笑话让她不要那么紧张，以免一不小心误伤了他，那她也妄做了这么多年司法工作者了。

1 v4 F7 |. P- S7 O    只可惜被她控制的那个“人质”似乎没看出这些老成之人的好意，一听到“河边”什么的，就恨不得命都不要了去打人。
1 y( N5 _7 r# X, d- B7 V
    贺穆兰带着一个手足动个不停的人也很烦，当下拿剑柄砸了一下他的肩膀，斥道：“你再乱动，我就把你打晕了拖着走。”

1 y2 r$ L7 t- v& D1 b' ^    想想上次倒提着江仇走，就觉得很过瘾。

- ~8 u5 U* a* r+ m% _  a5 Y    “老七啊，你就当被一个美女抱在怀里吧。千万别动了，啊……”一个看起来年约三十的强盗露出有些担忧的表情，然后和贺穆兰求情：“这位英雄，我们此次确实是栽了，绝不会再和你为难，老七脑子比较笨，性子又直……”

# o2 Y$ j3 M0 Z2 l3 e4 L  ^; A    “大哥，谁脑子笨？”

    “你能不要说话了吗？”
8 a9 p/ m7 d% _! s# Y: d6 [
! M8 O1 [; W8 X6 K: n    “不行，你前几天还说老九脑子笨，要我多照顾点他……”
2 B5 f  u1 a" w$ C7 N* B, j6 h6 ?
    “咦？”

    一个面嫩的猎户有些紧张的问出声：“大哥，我比较笨吗？”
; a; {" L4 Y3 ?* Z  g( T
: s9 @4 n6 `. [3 _  y7 j8 D    “噗……”阿单卓实在忍不住了，扶着马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们真是强人吗？哈哈哈哈，不会是冬天没田种出来做的兼差吧哈哈哈哈……”
- l, H8 _1 z  M7 N9 f! X5 I% f
    阿单卓话一落，有些人的脸直接就黑了。

5 O% x: m3 H8 y: {    贺穆兰也很想笑。

; ^0 {. ^" C( ~    这是古代版“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吗？”
3 h: l: d" v& s1 ]
1 Z  g4 y9 O$ r    “这位英雄，你也看出来了，我们就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无非是过不下去了，想个法子活命。”那被喊做“大哥”的人居然低了头，“我们若是知道你是当兵的，根本就不会为难你，连东西都不会拿就让你们过去了。只是我们这笨小子非要弄个‘栽树’的把戏，把劫道劫成这样……”
$ e, [* {& D% F$ E; n; T
    “就是就是，我们都说了不行。劫道靠的就是气势，一群人跳出来才叫威风，老七你非要一个人站路中喊，被人当面瓜一样抓了吧！”
# U: T, m% @$ n, D, W+ ~* _
    “你们再说，我撞剑自尽你信不信？”

    豹衣男被贺穆兰重剑拍的那一下不轻，锁骨应该是伤了，动一下就痛。可是听到同伴幸灾乐祸的声音，忍不住还要大吼大骂几句。

- [5 F6 C# V3 m  h    “为何不为难当兵的？”贺穆兰看了看簇拥着她往前走的这一波人，“再说，我若不说自己在军中效力，你们肉眼难道看得出不成？等我被抢了，日后你回到我当兵的，难道还会还我东西？”
- ^3 E6 Q9 |9 \4 D2 d* K3 x( B0 D% e
    “会拼死反抗的，一般都是……”
0 a5 [8 ~/ X2 n+ V) `  K
3 g% `8 X. f' f/ a$ E- Q: d    “老九！”
4 _, T, `/ Y5 H5 P3 Z8 _
9 R8 v: J' i; ^3 C, {2 P+ X0 o  q$ ?    那面嫩的猎户低下头去，不敢再说了。
1 Q* A8 J7 s) Y4 r
% U7 B& j' b! K' k. H$ }    贺穆兰了然地点了点头。
: v& _$ K% @, F( j$ n
7 X. s% ?. m9 X; x- Q) ?6 B$ Q    手上有些功夫，又有血性的，自然不愿意自己的东西白白被抢。军中男儿只有粮没有饷，带回去的往往都是在沙场上卖命换来的东西，被抢了不如死了，所以都会为了战利品拼命，这些强盗对拼命的不为难，也算是盗亦有道。
7 X3 V$ I; N$ I) f% N- g
) j' p/ x1 R3 }' L% ^  g  S" b    只是这本来就是不义之事，贺穆兰也没因为这个就对他们产生什么好感，只是摇了摇头：“你们大好男儿，一身力气做什么不好，做这等强盗行径，虚度光阴倒是其次，家里人怎么办呢？”
5 F, a% `( d% S7 m7 c
4 C0 d) G& s1 z- a( R; g    阿单卓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花姨这时候还说这种话，就不怕激的这些强盗恼羞成怒？

$ X6 X; G1 B3 P+ R0 ]" C    “我们哪里是什么大好男儿？”他们互相嬉笑了起来，“都到了落草为寇的地步，命都不要了，哪里考虑的到这些事情，英雄就不要说笑了。
6 S4 l& B6 k/ ^; t4 Q0 [1 ~
% l" Q# R0 E& k    “上党已经苦到要让人落草为寇的地步了吗？”贺穆兰叹了口气，“这里原本是惯出英雄之地啊。”
( A, s4 N4 Q' R. H! S6 |
    不说吕布和张辽，就算在军中，并州出身的军户也丝毫不比北方六镇的地位低，他们是实打实用性命拼出来的尊敬。
/ R, r# j8 F8 C
' S$ s2 [- ?- l9 g6 T    就如花木兰的那位同袍，中了埋伏后身中几十箭，抵抗至战死，就连陛下都为他的刚烈所震动，下令将他的尸骨送回家去，让他以大将军之礼入葬。

$ i9 B+ C; ^3 S+ B, `; }9 D    贺穆兰的叹气让被控制的“老七”不再挣扎，似乎连走路都忘了，一直靠贺穆兰拖着走。

# ~8 h1 w2 x/ r! N2 `! J' O- w    “老七你怎么样了？英雄，他是不是有内伤？”

    “兀那汉子，我们都已经答应放你走了，你不能对我们兄弟下黑手！”

    “说大道理的都不是什么好家伙，你给我……”

2 \$ X5 O$ e5 n    “我没事。”老七摇了摇头。

    “这位壮士，前面就是大道，这里也宽的足够跑马，你把我放下，你们走吧。”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贺穆兰，贺穆兰也不知道他前后为何差距这么大，就算剑架在他脖子上，先前也没有这么低沉，但她还是放开了他，将他往前一推。

0 b" B) b$ ~, t4 b: O    阿单卓翻身上马，贺穆兰打了一个唿哨，越影径直跑到她身边，贺穆兰利索的也上了马，两人头也没回，一夹马腹，直直跑出了许远，走的没了影子。
/ }/ L' m; B% L# x( R, ?
6 i; n0 I; e4 x. V9 M3 D& A    “老七，你伤怎么样？下次不要再莽撞了，这不是军中打仗，阵前单挑就能折服对方气势的，遇见这样的硬点子，命都没有了。”
; B3 i. u' `- R+ c& x9 L% N
    一堆“兄弟”们七嘴八舌的涌上来，都表现出有些后怕。能骑着军马到处跑的可不是一般士卒，命留下就已经不错了，若是心眼小点的，之后就能让同袍或属下把这里踩平了报仇。

    “这里最近不能待了，我们还是再找条道去干这营生，等忍上一阵子没人找麻烦再回来。”被称作“大哥”的关心的看了看豹衣男，“你可有事？要不要找个郎中回来看看？”

/ f* A4 b  m8 G! u' |    “大约是锁骨裂了，养养就好，用不到郎中。”豹衣男低下头，“阿弟莽撞，连累各位兄弟了。”
: f/ Q1 @  C2 x+ a" Z" s
7 \5 [, C8 ^* N( W' M    “这话说的，你出来瞎折腾，我们都同意了的，不能全怪你。第一次就出师不捷，下次还是大家一起并肩子上就是了。”大哥叫了一个兄弟背上他。
0 v9 X! j) i% H! H; M0 @
    “这次的点子不是一般人，能这样已经是万幸了。”
9 ]% s1 M4 {) B& d8 o
1 c8 E$ C# k0 `: t2 M) L  @    “大哥……”豹衣男在兄弟背上轻唤了一声。

    “啥？”

    “我伤了，正好回家养养伤，去看看我娘。”

    豹衣男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
: T2 k8 j" G. v* s
    那“大哥”闻言脚步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 V. U: {8 E8 P" J( S( b/ h, D
    “嗯，早去早回。”
% q$ f2 q/ O4 t" |: |( N
    ***
& z/ O+ o- {  V5 X; w$ Y2 `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后，贺穆兰再也不敢和阿单卓往偏僻小道上去了，他们毕竟不是本地人，不熟悉路径和路径上的状况，有些他们以为是捷径的路没人去，自然是有原因的。
* i% O6 t. `. B
    只是这样不可避免的拖慢了他们去壶关的时间，当贺穆兰和阿单卓看到大城镇才有的高阔门楼时，真是连欢呼的心都有。

    这里的城门官和所有地方的一样，看到带着货或者行李多的人眼睛就发亮，贺穆兰一路行来大大小小的城镇乡集也不知道路过了多少，知道这就是大魏的现状，无奈的拿出准备好的一小布袋栗米当做“进城费”塞了过去。

    这里的城门官没有平陆那般贪婪，有东西就收，并不苛刻，也不刁难人，倒让阿单卓松了口气。贺穆兰一看这城楼像是不久前才修葺过，就知道这个城的吏治并不差，否则当地的县令不会好好揽这种事。

    要知道修城墙也好，修路也好，是壮年所服的徭役，一个地方徭役充足，侧面反映了当地百姓还算稳定，没有因为活不下去变成流民或者逃去他地，为了能安稳生活情愿参与一年几个月的官方徭役。
/ E5 D* L& d8 A# S4 ~, g
$ x' f" K1 `% h  A! I. r    徭役一般都在没有什么农活干的冬天，所以城楼才像是刚修过的。

    城门官反复叮嘱，说是壶关城内因为地势原因所以道路狭窄，进城后不可以骑马奔驰，所有人都必须下马。贺穆兰知道古时候每个城的“城规”大多跟这个城的父母官以及人文风俗有关，所以欣然接受，入乡随俗的牵着马和阿单卓步行入城。

    贺穆兰通过进城后的一系列观察，已经对壶关这个城有了初步的印象，而且不坏。她将自己的推论说给一旁的阿单卓听，阿单卓听完后直点头，露出一副佩服的表情：“花姨懂的真多，我就看不出来。”

    “你跟着我出来游历，并不是要做我的随从，而是要注意一路上的见闻，多多思考。你武艺不弱，日后进入军中应该至少也是个百夫长，有时候多观察一点，手下就会少丢几条人命，不要只顾着跟随我，多看，多问……”贺穆兰见阿单卓郑重的点头，也忍不住轻笑：

* y/ _& Y1 q$ D9 C2 _  v4 W5 T    “不必那么紧张，你如今还年轻，我也不是责怪你或者教训你。”

1 S7 Q2 x  A5 L0 @# i) d7 I3 X    “我知道，花姨是想教我。”阿单卓笑的露出了白牙，“我不会辜负花姨的教导的。就算我以后做不了百夫长，也不会让您丢脸。”
1 U7 y1 v( N  \! h
    “我要你给我长脸做什么？我自己还不够有面子吗？”贺穆兰开了个玩笑，“只要不作奸犯科、杀人放火，能做个自食其力的人，就算是对得起祖宗父母，对得起痴长的时光了。”
5 r4 l' P5 b* j5 R! s. L& Z
& {( J2 g& @+ t1 S3 t$ s+ ~0 {    “花姨还在想前几日那些强人？”阿单卓听出了其中的惋惜。
$ I, v4 g% E( u/ ^
    贺穆兰怔了怔。
" h( ]* q& M$ F6 @* G# @$ r9 V
) M2 p- ^1 K. I/ `    “是啊……”她露出在意的表情，“上党的吏治看起来不坏，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强人呢？”

    多想也是无益，贺穆兰一路行来，才知道这个胡人和汉人共治的国家有多么混乱：“三长制”造成一个地方的政令常常朝令夕改，而“宗主督护制”更是给了不少走投无路的百姓一条生路，以至于百姓对朝廷的认同感明显没有多少。

    相对于鲜卑人从奴隶部落制刚刚转变没多久的忠诚，汉人大部分是以一种敷衍的态度在生活。而杂胡因为处于社会最底层，除非投效军中杀出一条出路，几乎就没什么可以堂堂正正立于世上的路子。

    如今吏治败坏，官员腐化，苛捐杂税多，徭役也多，偏偏地广人稀，汉人大多南迁，留下的都是自古住在这里的汉人，即使鲜卑人都迁徙进入黄河流域也没有多少。若不是拓跋焘打了十几年的胜仗，从北方柔然和周边诸国掳回来上百万的人口牲畜，怕是早生出乱子来了。

: A) ^: F" f, I( G) B    等天下承平久了，人口再爆炸式增长，关外抢夺回来的牲畜就不够吃了，牲畜和庄稼不一样，牲畜也是要粮食草料喂的，这些都需要人力和地里的出产，现在吏治又这么**，官逼民反是迟早的事。
/ k2 q$ N, D7 O" P& a
; G! d8 I; ?& x) K    贺穆兰能看到的只有这么远，该如何解决确实一筹莫展，所以她也只能大致将自己的看法和阿单卓说了一路。
% v& u# G) S4 Y9 N% ?
    待两人走了好长一截后，才发现不太对劲，身后有个老人一直跟在后面，跟了好长一段路。
9 a! J( [' _; v' c2 {. l5 I4 w
" T6 q4 L$ b7 D' z    因为他的举止太像是普通路人，又跟在马后，加之贺穆兰和阿单卓一直聊得出神，以至于两人都进入城中许久了才发现他的存在。
2 O& x" j( I+ S  J" G
3 M" \7 {/ P+ Z1 J    “这位老人家，请问您跟着我们有何事吗？”贺穆兰发现老人以后立刻停下脚步，礼貌地询问。
: \1 o9 ^+ H- `) J# i
    “无事无事，就是听到你和这位晚辈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不知不觉听了一路。”那老人家摸着白花花的胡须笑眯眯的回她，眼神里都是欣赏之意。

    “看你们的穿着打扮，又说的是鲜卑语，两位都是鲜卑人？”
  k, H! s6 x! x0 j( m$ e' K4 v
    “是，我们都是鲜卑人。”

; ?& Q! U4 i; }, @; y; `    贺穆兰点了点头。

; P+ s+ ?7 d7 w% ^0 O2 h. H1 b    “如果老汉没看错的话，是军户出身。”那老人家看了看两个人的马，又了看他们的佩剑，“能用这样的武器，至少家中有做到郎将的家人哇。”
1 j& T  O' p1 ]' y* i0 ~
. t/ }% \. t* c) @/ H) o    军户能有自己固定用的武器，除了是家传的武器，像陈节那样，就只有军中的郎将才能调动军中的铁匠为其修理兵器，或是量身打造合适趁手的兵器，所以这老者才有这么一提。
6 ^0 e: v2 a3 E; M9 R' c8 O5 V3 f' D
    “不，我父亲只是个普通的火长，而且去世许多年了。家中也没有人做到郎将。”阿单卓实诚地摇了摇头。

; H- s, S/ `/ P' t1 g  M1 Q    “咦，这重剑一般军户可不会选了做兵器啊……”那老人家看到贺穆兰的磐石，不由得笑了：“难怪难怪，名师出高徒，才用一样的兵器。”

    贺穆兰与阿单卓和他才是初见，当然不可能交浅言深，听到老人家的话，贺穆兰只是微微一笑，但笑不语。

: ]6 _5 H. _4 {1 N0 }% T6 n$ j    “两位来我们壶关，是路过还是走亲访友？”
- s$ I: A6 u( r8 V( g
: |( v+ }% Q  A$ V' D9 [' y    “虽是路过，不过怕是要盘桓两天……”
* ]. j0 A& F3 f' B3 ~
    那老人一听，笑的更慈祥了。

% e. U1 c. w4 Q% {/ D' {5 s4 X/ @( x" S    “老汉和两位有缘，若是两位不嫌弃，可去我家暂住，我那儿子在外办差，常不在家，招待两位还是可以的。”

. k$ q" W6 e3 q* j% q- f    “还是不用了老人家，我们去找个客店便是……”

    “客店哪里有我家方便？你们这么多东西，放在客店也不安全吧？况且两位要了解壶关的情况，还是找个本地人做向导比较好啊。老汉什么没有，时间却有大把，陪两位到处走走还是行的。”

    贺穆兰并不是多疑的人，而且本性也趋于“人性本善”这一面，可即使如此，碰到一见面就直呼“有缘”的陌生人，而且被邀请到别人家住还是很少见的。
" F5 h) u! |' o" P( c9 u0 [
+ l6 h" k2 o) t) g0 R9 R    所以贺穆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这位老人家：

. I  g# p. ^7 s  Y) Q    “这位老人家，还未知您如何称呼？”
" E3 F8 Y" d" H5 L! Y
5 t( s" g+ ?8 |4 Z    “我姓盖楼，名侯。不过此地人大多喊我‘楼老’。”
9 E8 Z# E5 C4 y# T7 O
, z5 X2 T  u% F# D& W  v    贺穆兰听到这姓氏的第一反应，就是想问他和花家的弟媳“屋引”有啥关系。一个姓“盖楼”，被人称“楼老”，一个姓“屋引”，被称作“房氏”。
" B, U' Z5 |! P: C/ q
6 w) ]. r- M4 u9 P% ?8 `4 b9 T    第二个想法，就是“盖楼”和“盖吴”好像。
, }! h& d3 u8 s0 O, W
9 l. p. w8 ^; j$ ]7 K    “盖楼？老人家是我们鲜卑盖楼氏族之后？天啊，那是我祖上的主家。”阿单卓慌慌张张地对他行礼：“小子叫阿单卓，出身武川阿单氏族。”

    贺穆兰这才猛然想起来，盖楼也好，屋引也好，都不是汉人的姓氏。

    搞半天这个一身汉人打扮，一直在城门边晃悠的老人家竟不是汉人？

% I% g( Y2 i: j6 Z: Y& s% D& `    “阿单，啊，那是个能征善战的家族。”楼老笑着点了点头。“我们这番也算是认识了，我刚才说的话，两位意下如何？”

5 n. a7 H# q8 g    “楼老，不知道您为何非要邀请我们去您家呢？”贺穆兰苦笑，“既然已经到了城中，我们就没想过还要借宿了。”

6 s2 l* G7 j- U( X# @    “都说了是有缘啊。”楼老热情地说道：“我也是鲜卑人，自然会对同族看重一些。你说话风趣又颇有道理，我想多和你说说话，你就看在我一个老汉离乡多年，好不容易找到合眼缘的同族，就和我结交一二吧。”

' ?: P: t8 j0 H3 R! _9 e    贺穆兰注意到这位老人用了好几个“缘分”、“合眼缘”之类的话，心里有些确定他是信佛的。

, W( {; ^3 o; X2 X/ H* b    鲜卑人和不少胡人信佛，因为佛祖便是胡人。“缘分”这种说法佛教徒最爱用，这可不是后世，“有缘”是口头禅，司空见惯的言辞，“缘法”此时还是专业术语，并没有传播开来。

, J0 b2 S. m) N4 V& l6 a    “既然楼老都这般盛情邀请了，那我们也就不推辞了。在下先谢过楼老的招待之情……”贺穆兰弯了弯腰行了一礼，“我叫木兰，楼老喊我木兰就行。”
" B+ d9 W6 c3 M& l
    木兰是富饶的意思，类似于汉话的“富贵”，鲜卑族中叫这个的实在太多，所以盖楼侯也没多想，答应了一声就引着他们往自己家而去。

& @; u+ p  T+ w& Z    ***
* E) F- r  ]$ N7 X7 o
5 u) I6 v% {- O9 V9 d" R$ n    “花姨，我们还是走吧。”阿单卓看着眼前两排迎接上来的家奴，感觉腿肚子有些发抖，“我我我在这里会睡不着觉的。”

0 m) ^' a( X& Q3 K6 b  y; _0 A    “你别说你，我都不敢进去。”贺穆兰啧着舌看着面前的排场，再看着面前宽广的府宅，心中七上八下。
1 S( K* V: N8 R, t! X- D2 t
    这可和袁家邬壁不一样，袁家邬壁里住着几千人，所以才做的亭台楼阁、角房仓房齐备，还有田地在其中开垦耕种。
0 }9 U/ p7 U5 u* u; m7 O" h0 {
    可是这间大宅占了壶关城地势最高的中心位置，而且看占地绝对不小。虽然知道盖楼家是个大族，这老人在这里也一定不是什么白身，土鳖花木兰和土鳖阿单卓还是吓了一跳。

    “两位不要紧张，这房子原本是汉代一位贵人的府邸，后来荒弃于此，我家到了此地后，就将它整理了出来居住，实际上没耗费什么功夫。”楼老看了阿单卓和贺穆兰的样子也是好笑。

    “我先领两位去客院休息，等晚上接风洗尘的宴席好了，我再去派下人请二位赴宴。”楼老吩咐几个力士牵着贺穆兰等人的马去马厩喂料洗刷，然后指引贺穆兰和阿单卓去中院。

    一路上，无论是长廊还是庭院，是池塘还是花园，贺穆兰和阿单卓都不敢乱看。他们就像是无意间闯进了富贵人家的穷小子，连路都有些不会走了。

    他们被安排在两间相邻的屋子里，同住一个院子，这个安排让他们松了口气，好歹住在一起，有个照应。
, c# `+ T: n, {1 m% g: ^( {: C' R' Q* y
4 u- k7 P8 u6 L9 n( p' F    到了住处，放下东西，贺穆兰请院子里伺候的人送了洗浴的木桶和热水来，要在卧房相邻的浴房中沐浴。阿单卓估计也是有了一样的请求，整个院子里下人快速而无声地来去，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贺穆兰从正月离家奔波了快一个月，几乎没有怎么好好的休息过。在客店的时候，洗热水澡特别麻烦，而且澡桶也不干净。真赶路的时候，鞋袜都无法保持干净，就算再洗脚，也不可能马上没有味道。

. f7 h9 M+ Z7 n& p4 Y7 Y' }/ S    在这个进屋就要脱鞋、睡觉没有床，说话是跪坐的年代，脚臭是一件非常没有礼貌的事，可是你都长途跋涉了，不脚臭的可能几乎是没有。

8 g' |- E7 [2 E+ {' j+ `# G    现在贺穆兰一想，她一直觉得独孤诺穿铁靴，所以那天屋子里才会散发出那般气味的脚臭，这想法一定是冤枉他了。

0 n+ v% c4 Z1 f: N    ——事实是，过来求亲的十四儿郎应该各个都有臭脚。

1 V, d- w& [2 u! p( D8 D; ~    什么？你问花木兰有没有？

    贺穆兰懒洋洋的低下头，在浴桶里搓了搓脚丫。
; u4 z& w" G% Z! L" \+ X
    莫须有吧。
* f$ @$ @$ k) b
    “这位大爷，要不要为你揉搓下头发？”

3 K+ V8 F2 _$ f    “不用了，晚上还要赴宴，这个天头发湿了不好干，明日清早再……”贺穆兰已经泡的晕晕乎乎的，随口回答。
4 S7 ~! W; n. T, ]) i1 i6 M
    不对！
: C# ]5 p! J6 y+ L7 u5 w
+ S. S! `' f. ?& u# E3 O& a$ u3 ~    只是片刻，她就意识到她在做什么，于是立刻在桶里曲起身子，将布巾搭在肩头上，扭过头去。

    在她身后，手拿着细口的陶瓶和羊脂盒，穿着薄纱窄裙的年轻女人正好奇的打量着她，见她扭过头，非但没有羞涩，反而露出了一抹笑容。
2 }+ A9 F2 B- q4 P
0 T9 Y* k# k+ v    “你你你……你是谁？”
& J) m& q  `4 c3 e$ V- A  q
    怎么洗澡洗出个人来了！
( L+ s" I2 z4 p6 t! O
    贺穆兰大惊失色。

. O- m4 m4 [! {6 L1 P    “奴婢舞儿，是来伺候大爷沐浴的侍女。”那女人肤色白皙，身材丰腴，正是鲜卑男人最喜欢的那种类型。只见她轻移莲步，就要上前……

, b6 p/ {* B2 o( x/ M& R    “走远点！我不需要人伺候我沐浴！”贺穆兰别扭极了，她知道此地的楼老一定是把她当成了男人。而她不知道盖楼侯究竟是什么人，接近她是何目的，所以她也不敢报出自己的名字“花木兰”。

    要不是阿单卓对她尊敬有加，就冲着盖楼曾是他们家族的主家，怕是花木兰的名字早就透给他了。
5 b& W' Q: e7 N
( e( ], d' Z+ G0 v5 Q! b8 n, ?    “我不是说过不需要下人在房内伺候吗？我借助在这里已经是麻烦了楼老，怎能这般麻烦于人！”

# S4 S  E+ `- m5 ?8 o3 m    贺穆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p4 a0 X! K% s8 r4 v
    “奴婢不光是伺候沐浴，也可以让您放松放松。”那奴婢微微一笑，将手上的陶瓶和羊脂盒放在一旁的立柜上，脱去了衣服。

; P# Z' t1 u9 w3 m7 V6 \    大户人家都有专门负责伺候沐浴的婢女，这些婢女一般都有一双柔软细腻的手掌，专门负责擦身，而这些婢女有时候确实不仅仅是伺候沐浴。毕竟双方经常有皮肤上的接触，肌肤相亲之下，擦枪走火也是有的。

8 v. F  s- h0 N$ l. x    贺穆兰只是一想就知道了这姑娘脱衣服是为了什么，顿时脸黑到不能再黑。
. p9 q# z- v- M& _* Y( A+ O
' J6 L6 y3 y: F- L$ @! b1 A    我的娘亲啊！专门找个波霸姑娘帮着擦澡吗？
( J! q" l7 B$ z4 f8 k9 E" D& Z7 y
! J% I8 J/ }% Q" f( y: x1 {2 p" ^    活活吓死人啊！

    话说楼老一把年纪了，若是沐浴都是找这样的丫鬟伺候，难道不会“承受不起”吗？还是说他老人家“老当益壮”？

    这时代实在太**了，太**了！

* u- W# X8 D3 L    叫“舞儿”的侍女将自己的外衣脱掉，只穿着里面窄小的绯绿短衣和根本遮不住任何东西的透明纱裙，又从柜子上拿起细瓶，倒出一些绿色的东西出来，在手掌中捂暖，就要上前。

    “请大爷背过身，让舞儿给你搓搓背。”

    “不需要不需要，你穿上衣服出去吧。你在这里我反倒不自在。”贺穆兰连头都不愿意回了，只顾把宽大的布巾在水里再往上提一提。

& K2 A# r" ]! a4 Q    在外奔波这么多天，她只觉得自己的头发是搜的，身上是酸的，脚丫子是臭的，这么脏的人还干嘛要别人帮着擦身啊！
3 ~! D; r, A, l; {8 B+ r  a
; h3 {! G& `3 }' k. B    “而且我自己已经洗的差不多了，只要再……”
: a) W4 A# _+ |( E, Q. [
- ^; `. G0 F: t3 m4 p    她话还没有说完，一双柔软的小手就已经搭在了她肩背裸露出来的地方。

    在贺穆兰还没意识到她什么时候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蘸着手中带些微细颗粒感的东西，在她肩上和背上游移起来。

' v. u/ ?% u; ^    贺穆兰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在现代洗过那么多次澡堂子，都没有享受过洗个澡，还有女师傅搓背揉肩的待遇……

9 f. y2 L' z0 w) G; k+ J    这不是男人洗桑拿才有的吗？

    贺穆兰不敢移开布巾，那“舞儿”也不勉强。

    她只顾探着手在贺穆兰的脖子、耳后，肩膀和背后开始摩挲，每次她的手掌一抚到贺穆兰的皮肤，她就紧张的不行，尤其是舞儿还伸长手准备清洗她腋下的时候，贺穆兰觉得自己的羞耻感已经爆棚，实在是忍不了了！

    她一下子埋到了水里，再也不将肩膀露出来。

    “出去吧！”

/ ]! T& k/ A8 [( ?' f4 b    贺穆兰不自在的嚷道：“这么洗太难受了，你出去吧！”

/ S0 z9 R9 G/ [' g2 Y3 o! D    此时舞儿的位置已经移到了贺穆兰的右侧，她被派来伺候沐浴，本就是主家用来做那种“招待”的，伺候不好还要挨罚，何况贺穆兰也不是那种面目可憎或者急色之人，舞儿先入为主的就对她有了好感，再听到贺穆兰的推辞之语，立刻了然地微笑了起来。

6 j# T$ ^7 Z% ^& \5 R0 [" p    “您是觉得青盐太糙？奴婢明白了。”
5 F1 v1 n+ {9 {0 G
3 d; _6 W. `. I, o# F& @6 w2 z    贺穆兰傻乎乎的斜着眼睛看着身侧的婢女，纳闷她怎么非但没有要出去的样子，反倒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1 A+ z# L, U: Q- h
    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 z& }3 d4 r2 z$ n
    管她怎么理解的，明白了还不出去？
5 ]' j1 |, p1 l3 I  M! \
    舞儿咬了咬唇，抬起皓腕，将上身的绯绿小衫脱了个干净。

    她本就是那种肤白丰腴的鲜卑女子，上半身之雄伟让贺穆兰这个女人都羡慕嫉妒恨，此时小衫一脱，一双玉兔顶着两抹嫣红立刻显现在贺穆兰的眼前，吓得她嘴巴张成了“O”字型。
, t1 q! s( ^+ G: j( t, D" ]" O; R3 i
    她眼珠子要暴出来了，整个人彻底断片。

7 t, }# N+ {" \/ O+ {    舞儿见贺穆兰看的目瞪口呆，眼睛一眨都不眨，心中略松了口气，暗估自己大约是不会被再赶出去了。

# v9 Q: l! w: h* S: d: J    在贺穆兰神游太虚至极，她伸手将另一个装着羊脂澡豆的盒子打开，抠出一块柔软的羊脂状膏体，将它涂抹在自己的胸前，然后往前贴去。
& X7 N) s! O# g$ _: A. J
    ……
% P; D8 m9 ^- _/ G) ^5 \& N5 L/ n% F
, w* g; Y/ ^4 M" _    啊啊啊啊啊！
& x* ?: l$ K+ n- D
/ Q; E* D) ~' I9 N+ j( R" B    现在贴在她背后温软湿滑的东西不是她想象的那种吧？

) l: {: q) z, B' r9 d+ J/ w# A- O1 c8 ]    一定不是的！
$ B( H- j1 K1 \- q$ W* O
    一定是是是肥皂！
+ \& f) w* R  G* a2 }
  ?' {- {$ c$ }" c    捡肥皂的古代版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0 K- H) w- r4 W2 h    贺穆兰再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身份了，她站起身，将搭在肩膀和膝盖之间的布巾在身上一裹，反身将那婢女往肩膀上一扛……
: Y  J  k( ]7 P" ~; }, E
* p) m- ~9 P2 h8 \    舞儿逆来顺受的任由她摆布，贺穆兰将她头朝下扛在背上的时候，她还有心情暗自打量起来：

" ]0 v! {3 `" G+ @) M9 S$ ~. g& j    ‘怪不得老主人将她送到这里来，还吩咐她不得怠慢客人，能这般随意的将她扛起来，想来一定是一位英雄。’
! d5 c, R+ W* ?# v  u, h
    她身材丰腴，不似很多汉族女子那般绢绣，所以体重绝谈不上轻，府里有些姑娘还在背地里偷偷笑话她是“肥鹅”。
# k  b  q; F, r. {; O5 o
    老主人送她来，大概也是想着这客人是个中年人，应该喜欢更成熟一点的。

    她脸红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肩膀和背脊，顺着那X感的腰线一直盯到对方的T沟，脑子里更乱了。

  \/ T7 P& v. R    ‘想不到这位大爷看起来清瘦，肩背却如此结实，虽隔着布巾，也看的出这腰身的苍劲有力，一望便知腰力绝对不弱，他皮肤是蜜色的，一定是惯在外面走动之人，体力不差。还有那微微翘起的浑圆X部……一个男子生有这般身材，等会儿他一定……’

5 L8 I  Q$ [9 X  P0 }3 H    ‘一定……’
' L) h4 d2 j& c: ]
  t  R, z& q/ Y2 l    ‘一定快活的不得……’

    浴房与卧房相邻，贺穆兰也是无奈，再这么搞下去这姑娘发现她是女的，一定羞愧的一头撞死。

    她只能扛着她一路走到卧房，将她抛到床上，一边烦恼被子等下全沾了水和澡豆，肯定又要麻烦人家换，一边丢下一句“被子里等我别着凉”，头也不回的跑回澡房去了。

    等她进了澡房，连忙抬起旁边放干净衣服的五斗柜堵住通往两个房间的门，瞬间无力地滑倒下去。
. A9 q; |' @9 }& t& `
    妈蛋啊！
. a. h! J2 j6 u' A0 J3 F1 l1 p
6 b( S/ ~  u, d1 L    这都叫什么事啊！

& |; W+ g3 n$ j9 G6 M0 O    桃花都开在奇怪的地方了！
' [  u0 h+ {* ^
    一停下来，贺穆兰才觉得满身都发冷，她哆嗦了一下，连忙把澡桶旁预备的热水桶盖子打开，将剩余的热水倒进去，跳进澡桶匆忙的洗了个战斗澡。
, V: y, h) x9 ~. n4 i3 y+ Z
    因为还牢记着自己晚上要赴宴，贺穆兰把脚丫子好好的洗了洗，确保绝不会出现十四羽林郎来他家时的尴尬，这羊脂和着豆粉、香料做的澡豆非常好用，洗完后身上有一股清香，贺穆兰三两下清洗完自己，用舞儿掉落在地的干净澡巾将自己擦个干净，再看看她跳出浴桶又跳进来弄的一地狼藉，蹙了蹙眉头。

    这干净鞋子都没干的地方下脚了！
$ U6 P, Z- O+ F) n- h+ G* `: M& H1 k" s
! D" P8 E+ u" n+ M    ***
) Q* a0 ^' l: D& L9 C
    话说舞儿一脸娇羞的将自己埋在被子里，悄悄的将自己有些湿了的裙子也脱了，整个人窝在被子中，满心都是忐忑和雀跃。

8 d" E( _/ ?& L" Q8 k- I    她确实是家中培养出来专门招待贵客的暖床奴婢，不过主人家地位尊崇，很少有需要派出家妓招待客人的时候。

    她父母祖辈都是盖楼家的奴隶，她因为从小时候起就皮肤白皙，身材又长得犹如妇人，所以才摆脱每日里做苦役贱役的命运，来客院做这伺候贵客的差事。

5 s7 ]# z9 v. ^/ R2 R3 U4 ^    有的姐妹伺候的好，从此就跟着客人走了，还为客人生了孩子，虽不是主子，却也衣食无忧，有儿有女傍身了。鲜卑人对姬妾是什么出身看的很淡，过的好的也有不少。

    ‘这位大人虽然不英俊，但是气度不凡，而且眼神纯善，绝不是什么暴虐之人，第一次给了他，也不算受罪……’舞儿想了想那蜜色的肩背和完美的脊柱沟，感觉全身都燥热了起来。

    ‘等下不能害羞，只要把他伺候的好了……’
2 V( O- P3 x4 }) J1 b1 C; b
    “等急了吧？”

    在浴房里换好了一身干净衣服的贺穆兰，头痛不已的走到了床沿。
7 g) m' _" |& D2 p; s6 e  N
  ?% t2 c* s3 K    待看到从被子里露出来的那张绯红的小脸和无意中露出来的小巧肩头，忍不住捂着额头哀嚎了一声。
% I6 P. {% b  ?; u
& V, m6 R' r! p% s3 w- P' p5 Q( Y* d    “我的天啊……你先把衣服穿起来吧。”

    她话一出，舞儿的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
% F) d7 T, ^$ R% f' W
    “大爷，大爷可是那里不满意奴婢？”
1 L, ~( E1 E& w6 R" Z+ Y
    贺穆兰舍不得把自己的干净衣服给她穿，她身量高大，很难在外面买到成衣。可是舞儿自己的衣服已经湿了，这主家怕是打的是让她陪寝的想法，也没见到她带什么洗换衣服来，所以贺穆兰只能忍痛把自己的脏衣服丢到床上。
! r* r8 T7 [+ s0 X- I
: ?, g3 z: h# D+ P    “穿上我的衣服出去吧。我不需要人伺候，也不准备对你做什么。”贺穆兰见她脸色已经灰败，只能忍住心中的心虚一咬牙：“我……我不能人道。”

+ q- u9 U7 t! X- v    我都自污至此，你总该离开了吧？
, p' a  v- x4 s$ r. K0 l3 ?. L
) u* o# E# j2 s    我不能人道，不是你的问题！

    舞儿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但更多的是疑问。
- a9 ^2 v% r7 d- i2 \
! _) ~4 {: Z! h& p7 q+ \2 @    “您……您是骗人的吧？”

    她的眼中泫然若泣。
! U1 N3 Q$ ]& \
5 ^- E  V3 `: R' y/ _    一个男人厌恶她厌恶到毁伤自己，这是多么伤人的一件事啊！

    “我不骗你，真是如此。”贺穆兰的眼神真诚的不能再真诚了。“离晚膳还早，我还想先休息一会儿，你躺在这，我没法睡。”
. P: R. G( e! @# h0 x$ }; d
, u! U7 N6 ]& r, M! _9 X+ D+ f# \4 y    舞儿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像是被一万匹马踩过，碎成了粉末，又被风吹到了天上，半天下不来。
7 O/ J* P0 I6 h# P* ^. s
6 P, K' T  j% D  j    她爬起身，在贺穆兰鼻血都差点流出来的表情里转过身子，开始飞快的穿起贺穆兰的脏衣服。
% G7 d4 z" E) Y: j2 Y
% J# {5 i4 D/ R% \; R* P5 M    待她胡乱穿好以后，贺穆兰体贴的从澡房拎来她的鞋，让她穿上，要送她出门。

    舞儿感觉到萦绕在自己鼻端的“男人味”，怎么也不相信贺穆兰的话，待要推门出去前，她低头说道：

    “这位大爷一定是心里有人了。您可以不必自污的，奴婢出去后，什么都不会说的……”

    她捂了捂自己的胸口。
7 C* x, q9 ?+ d& A, F- O
; ]3 J% @) k, c1 o+ S. H# S1 S5 t    “您是好人，我……我会好好珍藏您给我的衣衫的。”

( q6 N' X" u- x9 z7 Q9 l* Z2 x    她闷着头就要出去。
3 d+ S8 _( f2 Y. J# @1 C; D
    “不要走！”
, c6 [/ U8 W3 z5 x2 @# ?3 {) k, ^9 i
  k# `2 r& k2 B2 B    舞儿心中一喜。
; B2 b0 E+ z+ Z8 C* |
# G  R0 |# n: n    他……他是觉得我还不错，又改变主意想让我伺候了吗？
2 U" H/ y% R3 n
; M$ ^# [% D7 P. P    “不要走。”
2 ~; j! @+ Y5 H% V/ Q6 s# k$ q
    贺穆兰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有些愧疚的抓住了她的肩膀。

5 u; q* Z" o9 P3 V: E* s    舞儿羞答答的抬起头。

: L% z) ?6 D1 t& Q/ q( I. X    “姑娘，你不能走……”
0 b( z6 K( D& [! e
    贺穆兰满脸通红。

    “我想起来了，我盘缠还缝在你身上的那件中衣里。”

. d9 r8 m7 d, z5 Y7 k5 e. c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1 x+ n2 x# |! H+ j# L, N( D
    舞儿换了件贺穆兰的衣衫，嘤嘤嘤的走了，贺穆兰伤脑筋的送走她，吩咐院中等候的下人换被褥，清理已经一片狼藉的浴室。
! Y# k- }2 {4 W6 v! K/ e
    下人甲：……战况好生激烈，难怪那姑娘是满脸泪痕软着身子出去的。

    下人乙：从浴室“战”到卧室，又从卧室“战”到外厅，这是一种何等惊人的“战”斗力！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4 00:55
第98章 投怀送抱
! k# x% J& W5 u
    贺穆兰都不知道自己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把舞儿送走的，她觉得自己的表现真是LOW坏了。

9 H& n* M8 w# ?# ]' e    这姑娘的一定是把她当成“不能人道脾气古怪穷酸刻薄的怪大叔”了。

    尤其是她后来要求她脱下自己的中衣，小心翼翼的撕开自己中衣缝的那个口袋,掏出十来片金叶子时，贺穆兰发誓那姑娘已经要哭了。

    ……姑娘,不是我不送你这些金叶子,不过姑娘我出门在外开销也大啊，一下子救济别人一下子又遇见打劫，留下这点东西真是拼了老命了。她还有阿单卓要投喂，真没法一掷千金……

    到了晚膳的时候，几个下人顶着有些诡异的眼神请她和阿单卓去用膳，贺穆兰先是不知道这院里伺候的下人为何这样看她，再一想,明白过来了。

) s7 C/ k- n5 A$ o, J% Q4 t    一定是刚才被伺候的事传出去了……

% |  Q! D( A2 u5 B3 p    那姑娘不是说不会乱传吗？
; |+ m' f3 w& b) N: P( o6 m
# u6 m. N( J3 {% [8 e6 _$ w    哎,她自己作死说自己不能人道，就不要怪别人了。

    “花姨,我怎么觉得他们老看你肚子下面？”同样洗漱的干干净净的阿单卓看了看周围侍者的表情,有些奇怪地挠了挠脸：“你最近在闹肚子吗？”
; ]8 c# \/ [4 @8 _; i8 d
    “没有。”贺穆兰硬邦邦地回他,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了他一句：“你洗澡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发生什么？”阿单卓抓了抓脑袋。“就是澡豆比别的地方的都香些，其他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 n1 Y( B! o6 ?" j4 R& k
    难不成阿单卓没有享受到她这边的待遇？
9 m# C1 \. S. l- ?" V
    也是，若是真有美女伺候，以阿单卓的性格，怕是叫的她这边都听得见了。

    “无论如何……”贺穆兰拍了拍阿单卓的肩背，在他耳边悄声说：“都不要透露出我是花木兰。”

# y: h& v0 K' h/ T0 c+ r# K    为了花木兰的声誉着想，还是不要把她的名字报上吧。否则野史里就要多上一条“花木兰赶路时把钱缝在内K里”这种坑爹的东西了。
/ H  H5 x1 O7 y. c3 V- \
    ‘是因为盖楼老爹身份可疑吗？’
9 g$ G7 M1 h8 R+ |5 T: F
6 Y: c1 y- N! D: K; l9 m1 w/ g    对花木兰盲目崇拜到狗血的阿单小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会说的。”

, l2 p$ ?) s* f2 a) B    楼老设的晚宴并没有如同贺穆兰想象的那般奢华，也没有什么美女跳舞助兴。在见识过袁家邬壁那种恨不得把老虎豹子都端上桌的宴席后，贺穆兰面对的也很自如，并且恪守客人的本分，不时敬敬主家的酒，表示下感谢。
1 s& B* o8 u* H0 r
    盖楼侯是一个热衷与交友之人，从年轻时就颇有好交友的名声。致仕后也不服老，他子孙多，都在各地出仕，他就到处跑，这家住几天，那家住几天，俨然一副“老年游”的样子。

    无奈他辈分高，权位重，全家谁也拦不得他，只好任由他在每个子孙家里长住，并且吩咐家里所有人在老爷子住的时候都要听他的。
- q/ {( L1 C8 D% x( j4 A' m- K2 S7 `
    此地的主人也不是盖楼侯，这处宅子是盖楼侯买下来给在这里就任的儿孙居住的，不过他那孙子大部分时候住在上党郡的太守府，很少来这处私宅，这里倒像是盖楼侯的别业了。

    “老朽在这里住了有好几年了，这宅子本是我儿子的，去年刚刚升任了代郡的刺史，这里只留有孙子。我妻妾子女都不在这里，见到两位小友，心中甚是欢喜，来来来，我们喝上几杯。”

    盖楼侯又举起杯子，先饮为敬。
/ o# f9 I% S, A' i$ A4 F, o
    花木兰酒量不差，贺穆兰前世也挺会喝酒，所以她也端起杯子喝了起来，还好声好气的劝解盖楼侯少喝一点。

    “我年少时是千杯不醉的量，老了倒是不行了，喝多了胃就疼。不过我那孙子却是遗传了老汉的好酒量，等下他回来了……”

    “老太爷，少主回来了。”
. t  M+ ]7 d4 B3 m
    一个下人跪在屋外禀报。

    “刚在说他，来的正好！”楼老站起身，大笑着和贺穆兰两人说道：“我孙子在此地太守府做个主簿，虽是太守的属官，却也能干的很。你们都是年轻人，应当互相结识一下。”
: n/ g- S( ]3 h  _! M
    他高兴的站起身，去外面迎了一个青年人回来。

    阿单卓和贺穆兰无奈的对看了一眼，早知道要这般呼朋引伴，还不如住在客店里，虽然一不安全二很简陋，但至少不需要这样交际应酬。

    无奈人来都来了，就算是出于客气，和这里的主子还是要搞好关系的。他们只好站起身来，也出席相迎。

    “阿翁，你急急忙忙把我叫回来是要我见什么人？”
; G0 g: |1 U; `% C* \
    “阿留啊，我在城门口遇见两个很有意思的人，尤其是那个叫做木兰的军户，是个很有见识之人。你今年考绩下来也许就要高升，不妨和此人结交一二，若是对方还没有什么归属，不如邀请一番，说不定对你有所裨益。”

    他会这样说，是料定三十多岁的人正是希望施展抱负的时候，他能说出“吏治败坏、官员腐化、三长制和宗主督护制让政令朝令夕改”之类的话，说明是已经站在很高地方看问题的人，他孙子年轻，正需要这样不仅仅看到好的一面的良师益友襄助。

    楼老在门口和孙子小声地对着话，脸上的关心溢于言表。

5 Y+ X% m5 H9 f- y    盖楼留根本不担心没有人用的问题，就凭他的家世，大把的人才都会挤破头来求他留用，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祖父看人很准，所以一点也不敢怠慢，整了整衣衫，这才进得屋来。

! l) M9 D& f0 |- l$ q: k* s    贺穆兰和阿单卓在席边等了一会儿都没见到两人进来，心中刚有些不耐烦，一个青年就进了屋，灯火辉映下，那个青年俊朗的脸庞一下子映入了两人的眼底。

* c& g, N4 _2 r    双方见面都是一愣。

) p6 ?, G' t4 x9 l/ U0 o    贺穆兰发愣，是因为这个穿着一身官服的男人长得极为俊逸，若单论气质张相，还在崔琳那个美男子之上，脸型是鲜卑人常见的方脸，所以比崔琳更添了几分硬朗。

! @* n6 p$ A- U% \    看他年纪颇为年轻，绝不超过三十岁。这时代的人普遍长得显老，说不定二十五岁都没有也不一定。
: {" r9 j0 M, u) g( F% y$ m
    盖楼留发愣，是因为他根本看不出在屋子里的这两人有什么出众之处。前面那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军中回来的，无论是从腰侧的剑还是站立的姿势，和他家几位哥哥都是类似；
" Z' e- t$ Y5 |  g
    而后面那个黑脸的少年，除了身材魁梧些，就真没什么可以让人眼前一亮的，连表情都是一副迷茫憨厚的样子。

8 o- ~8 B  x$ S    一个是军户，大约在沙场上历练过，一无亲兵二无随从，要么闲赋在家，要么郁郁不得志，这年纪正是将士们刚刚开始建功立业的年纪，居然出门连一两个随从都没有，混的不算好。

    后来的应该是军户出身，但没上过战场，也很少出门，不太通人情世故。

* p$ d' `/ L" ]  _% p/ y    盖楼留对两人做了一番评判，脸上顿时露出和煦的笑容。他知道这样的人都不耐烦复杂的交际，所以索性大方地先道了个歉：“在下盖楼留，我家阿翁虽早早叫我归家，无奈太守府如今正忙着春耕之事，是以有心无力，到这个时分才来见两位客人，实在是惭愧。”

4 ^6 R, r& j" V- x% S- B5 A    他跪坐在席边，给两人致了个礼。

    贺穆兰和阿单卓连忙回礼，“阁下因公忘私，这是值得称赞的举动，怎么会惭愧呢？反倒是我们，素昧平生就得主家的招待，这才是惭愧。”
, D' d- R3 x! N
% k- M' [/ e/ t$ A/ X    ……
0 V; x0 P# x/ R( B% y& }! T' W
    真是惭愧啊，还劳你们费心洗澡的事。
" M0 \" h% w8 X% Y& a! E
/ b6 ^$ u% o1 ?9 F/ o# X    “你们就不要客气来客气去了，阿留，也不要把你在官中的做派带回家。大家坐下来尽情享用酒菜，话话闲情才是。不要把饭吃的一点滋味都没有了。”楼老豪爽的笑了起来，请所有人入席，又让下人重新换过席案。
( l8 k1 Y( B. r3 O; H
    搞半天，原来不是菜色不够丰富，吃食不够精致，而是这些有钱人家，根本是要吃上好几轮的……

    还好之前都在喝酒，没有大吃特吃，差一点就丢人了。
4 M$ @6 A$ B8 e5 F2 e5 M
0 n. }& E: Z3 T7 B    阿单卓却是大吃特吃了一顿的，等新的炙菜上来时，他悄悄打了个饱嗝，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犯愁。
  ?; S/ ]' ~& _% J/ l" V. i
8 R  B* h& ^9 S    这怎么办？

, m/ w- [0 I0 [  T. @    要是不吃，主家会不会觉得他嫌弃他们招待的不好啊？
, C3 w3 |5 V1 J9 ?9 W+ P
3 g4 M. Q6 u8 C( P3 |/ G    可是要继续吃……
9 u( o& K8 r* z& N; h* p; i, h
    阿单卓苦恼的摸了摸肚子。
1 V- ?0 _9 s7 d5 K, T: C, R
$ B" k% a1 O# ~! N; N' e    吃不下啊。

4 k1 u. Q& \) F1 `4 e; p3 k  U    盖楼留是个风趣之人，而且很有一番大家族才有的洒脱做派。他并没有一上来就问两人的身份来历，而是先把自己的官职身份，以及对阿翁朋友的欢迎表达了一遍，又体贴的问两人要住几天，需不需要安排向导。
  d2 M) G6 h/ R& t4 y
4 W; a4 _3 ?/ n: s7 Z    “既然盖楼主簿是此地的官员，那在下正好有事请教……”贺穆兰微一沉吟，还是问出口。“在下来此地是为了访友，那朋友住在此地的小市乡，我上次来还是七、八年前，如今路径不太记得了，可否打听一下，小市乡具体该如何走，当地之人最缺什么，我好准备表礼。”

. J& ]# V  t  e5 s4 z+ t+ M$ [    “你要去小市乡？”盖楼留主持春耕，对此地实在太熟，当下不假思索的说：“从城门东出去，行约十里外，有一座‘仙市山’，我上党四处是山，壶关城东高西地，这小市乡就在地势较高的仙市山下……”

    他只是略微一想，就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小市乡确实有不少从六镇迁来的鲜卑军户，当地很多汉人也被编入了军户，负责为我大魏养马牧羊。小市乡的勇士在并州赫赫有名，阁下是从战场上回来的，怕是所访之友也是位将军？”
8 x4 {3 }# y; U0 o/ _
& i- ^* x/ R" l7 C/ z    “是位郎将。”贺穆兰没有多说，她怕说多了，这位主簿很快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在下此次去拜访的是他的家人。”
0 X7 ?. U3 T# h& H$ y7 \6 i
    “原来如此。”盖楼留笑着说：“那边地势高，山间晚上颇冷，若准备表礼，不如带些厚重结实的布料，绸缎绢帛可以给他家的妇人。若是他家有老人，上好的炭不妨带上几筐，那边虽然是山，山上却没有多少可以烧炭的好木头。其他东西，就看阁下的心意了。”

; R9 M( K" U+ Z$ }' {3 w3 D- v4 x    他也不知道贺穆兰到底有多少家底，没有胡乱建议什么，说的都是实用又不只争排场之物，就这一点，贺穆兰就对他升起了好感，感激不已。
# h$ H  p* O2 A& R7 |
    “多谢盖楼主簿提点。”

9 E. H5 \) `4 o( o9 @: b    楼老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们宾主尽欢的样子，间或在其中说个几句调节气氛。他们都是大家出身，又惯会做人，贺穆兰和阿单卓都过的很愉快，至少气氛还是很轻松的。

    散席后，盖楼留让下人搀着喝得微醺的楼老回房，自己亲自送贺穆兰和阿单卓去客院。贺穆兰推辞不过，也只好随他相送。
! C* A: O2 S* Y7 A) S) O
- T$ \9 P' h  u- r    “我阿翁年轻时就好交朋友，三教九流，贩夫走卒，王孙公子，他交友从不看对方的身份。有时候明明没见过别人，只凭着听闻的一些逸事，就能千里迢迢上门去拜访……”盖楼留一边引着两人走，一边有些羞蔹地说道：

8 x/ v4 ]7 e* z* G8 ^    “他并非是个怪人，请两位来做客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两位值得结交，而我也需要结识一些新朋友。”
, c- r" T$ s- V% |. O+ p* z
    “楼老倒是性情中人。”
! m" G9 V  x$ h
    贺穆兰点了点头。
0 W+ _" p* A4 I
: H) a. c$ ^% o4 ^+ U/ H    “实不相瞒，我们家原在平城，我是这支的长子，家中阿爷在上党为官，我便跟随父亲来了此地。我的朋友故交多留在平城，所以我家阿翁一天到晚替我操心，总觉得我如今朋友太少，过去的朋友又没时间走动……”

/ l- D7 q" D2 @8 N! M2 W    盖楼留脸上满是温情，“我痴长了二十余岁，竟还让家里年迈的阿爷操心。”
) P+ R; _; D# P' b
" i- x3 U/ g- _    “看的出，楼老对你寄望很高。”贺穆兰夸奖了一句，“在下也觉得阁下与楼老都是可结交之人，可惜在下来壶关也只是路过，否则常和楼老把酒共话，也是一大乐事。”
! [  d3 H4 o6 d% A
; r) e/ Q, w( l" I# n' {' `/ s    贺穆兰的话隐含的意思很明显了，我也觉得你们很适合做朋友，但我毕竟不是本地人，和你那些平城的朋友一样，是无法长来往的。

    “木兰大哥若有心，经常走动一二也无妨，我家必定以贵客之礼相迎。”盖楼留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还不知道木兰大哥和阿单兄弟住在何处？”

    “我祖籍怀朔，如今住在梁郡。”贺穆兰只是微微一顿，便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来历。
3 _( u' Z+ o" x  f  i; {7 z. e
    阿单卓则直接说道：“我是武川的阿单氏族出身，在大魏立国之前，我们家族一直是盖楼部落的战士。”
+ Z1 X$ U  F/ M/ g
    “居然是一家人。”盖楼留看阿单卓更是温和了几分，“小兄弟一望便是勇士的样子，我一点都不吃惊。”

0 _  C/ ]6 e! W    说话间，盖楼留将两个人送回了客院，头也不回的疾步就往主院奔。
- r8 h; J- c& L( n
1 \1 l/ i! k1 c6 O0 a8 L& p    “少主，你这是要去何处？”他的长随和侍从们被盖楼留的急切吓了一跳，一边追上主子一边示意举灯之人快速上前开路。

    “去阿翁的院子。这阿翁，那客院里的客人怎么可能是我招揽的起的！”盖楼留越想头越疼，脚下几乎飞了起来。

2 e0 ~4 e3 E; H4 L5 A: }    他一路风风火火的闯到主院，此时楼老喝的熏醉，意识已经有些迷糊。他毕竟一把年纪，身体再硬朗也不如小伙子，见孙子进来，还有些含糊地笑道：

& B' I0 T. O0 P5 N; k    “知道你孝顺，不过我喝的不太多，还不需要你伺候……”
& B7 d, V+ b8 \/ c  e5 W9 c
    “阿翁，你请回来的那个中年男人，是怀朔花木兰！”
9 p+ l+ ^1 B3 Q  C! |, j, W
3 D, c( t1 p9 B    盖楼留博闻强记，这花木兰以前在京中几乎是个传奇人物，无数士族子弟、名门小姐都想要结识与她，后来没有成为“保母”，柔然王子也没有成功求娶到她，只是带着一堆赏赐回了梁郡，大伙儿都在扼腕。
1 ?9 B2 J+ L/ J7 u
    今日这个中年男人一说自己“祖籍怀朔，现居梁郡”，再一想他名为“木兰”，却没有报上姓氏，三十多岁，出身军中，却连个随身亲兵都没有，盖楼留何等细心，一联想起来，立刻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她怎么可能有亲兵！亲兵是要出入相随，贴身不离的，在乡间一个女子身后跟着女子多不方便？她家又不是没有女眷！
. Z' H2 o; R( G; \+ P( }
    楼老喝的头脑不清楚，居然还笑着回孙子：“我知道是怀朔来的啊，他和我一照面的时候就说了……唔，出身怀朔，那是我家老太婆的同乡嘛。还姓贺？贺赖家的还是贺兰家的？嘿，不会和你阿婆是同族吧？”

    “阿翁啊，哪里是姓贺，是姓花！”
# g) [* W( j4 L6 C; _! V
" ^7 r3 K3 Q- D( T; ^0 p    鲜卑语贺和花发音相近，花家确实是从贺赖家出来的，所以世居贺赖的附近，也在怀朔。
! I( j6 |! @* c
    “咦，有姓花的鲜卑人家吗？”楼老嘀咕了两句，突然想到一个人，吓得顿时酒醒了一般。“你说什么？花木兰？哪个花木兰？那个花木兰？”
% n' D2 C% u( W$ w8 p( D5 j1 Y9 f& Y
/ B+ E2 c- w, l/ h' u5 V+ {4 Y& _8 D, Y    “叫花木兰，又是军中出身的能有几个？上下千年，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
$ e8 U: g, R" @; e9 Z; L
    “这不可能！”盖楼侯差点跳起来了。“我今儿还让仆首派了一个家妓伺候这位木兰，据说他甚是勇猛，那家伎出来的时候脚步虚软，脸色酡红，两眼还含着热泪。送她回去的时候，这家伎穿着他的衣服，收拾房间的下人说无论是浴室还是房里，到处都是欢爱的痕迹，显然客人很是满意。”

    “我见那叫‘舞儿’的家妓伺候的好，还让人赏了她一副镯子……”
: c! l+ l, x* l5 _
    须发皆白的楼老磕磕巴巴道：“这……这这这怎么可能是女人呢？”
  ]$ Y0 ?% C8 I( M# Q$ [- d
    ！！！

$ F7 _; E- }' V" W    盖楼留觉得自己的三观都碎了。

    女人和女人，难道也能恩爱吗？

    还是说花木兰原本就是女儿身男儿心，不过是投错了胎？

    “会会会不会是误会……”盖楼留也结巴了起来。“那那家妓……”
  ~( L- W9 v% F0 `9 P( |
5 K( p8 f, d3 T7 j% C+ k    哪里会是误会，那家伎要发现花木兰是女人，难道不会回禀主家吗？
, o- E# @; p+ `9 Y
    这花木兰什么情况？

    还是他猜错了？

/ F  V6 ?) Z: A7 O5 K. {7 F# H# r    “要不然，是我料错了，也许是同名同地？”盖楼留觉得自己晚上一定是喝多了，脑子才这么混乱。

    “快快去叫白日伺候的舞儿过来！”楼老对着身边伺候的人大叫起来，“速速带过来！”
$ c8 s  R  q) j3 x
+ t' `! d' A) s2 A    “是！”
$ o- Z7 b" u  Z2 h/ N
2 R6 r) b6 Q. r; s& m: s    舞儿白天里能出去伺候贵客，已经得了许多姐妹的羡慕。而后她伺候的好，郎主还赐了一副银镯，更是被人酸了一下午。只是她自己心里是有苦说不出，莫说是伺候的好了，她根本脱光了衣服都贴上去了，那客人也没多看她几眼，反倒是把她丢到床上就不管了，洗完澡出来还把她撵了出去。
2 v1 r; I4 y/ j# }) r
4 f5 l( K' J0 \7 g& a    她走的时候又羞愧又害怕，一想到伺候不好的下场腿都软了，百般诱惑后反倒被赶出去的羞耻让她泪盈于睫，原以为一顿打是肯定少不了的，谁知道也不知这个客人做了什么，人人都觉得她伺候的好，还对她多有褒赞，连郎主都赐了镯子，还让她休息几天。

9 G1 s1 ^! q% S2 q1 w    这客人对她如此体贴，人品极好，她投桃报李，虽然羞窘，可是暗暗发了誓，就算死也不能将他“不能人道”说出来。

/ Q+ o, J/ L* B  R& g  f    所以当她被提到主人屋子里，质问白天可有伺候好的时候，舞儿羞红了脸，点了点头，蚊子哼般地说道：“那位客人甚是……甚是勇猛。奴婢一下子就被扛了起来……”
: s+ w/ M  D+ u* y- f' {# J" y
. h; Z+ J$ ^  o. u    舞儿的话一出，一老一小两盖楼彻底傻眼。

0 D1 E, f: P6 [) L& |    “你此话可当真？”
7 H% V2 ]. o5 p# U
+ G2 B& p( I4 b" M/ h9 [    舞儿有些害怕地把身子伏的更低。

    “不敢瞒着主人，确实如此。”

% {8 o: G* Q7 }' `+ Y    盖楼留几乎漂浮着乱走一般的令人将舞儿送走，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反倒是楼老长舒了一口气，庆幸道：“还好，还好。”
, x6 L7 y4 x  t, Q9 x
) S& p* W- }! J3 @0 C2 T    “还好什么？”

8 B* R9 m4 s: ]* [    盖楼留疑惑不解。
+ l: r" ?& W) \6 a& O/ ^* ?
! N4 Q8 }7 g8 E+ s' b    “还好这个木兰是个男人，我见舞儿下午伺候的好，想来这木兰也不是迂腐之人，晚上便又点了个两个家妓去伺候他们两个，冬日寒冷，暖暖床也是好的。”

    他家奴隶众多，冬日里让女奴暖床是惯事。
" V4 {; y4 y7 R) U1 N" Q' f1 p
) i) _/ x9 n+ a    “既然这木兰是男人，我也就不用担心做了糊涂事了。”
, O) E' Q" |0 V% H
  F  }$ `  C4 b; m    ***

    贺穆兰奔波一天，累的要死，下午在浴桶里泡澡本就昏昏欲睡的，结果却被那丰腴女子的“香艳招待”吓得半死，完全清醒了过来。

    如今晚上喝了点烧酒，肚子里又吃了热食，如今一进摆了火盆的温暖房间，顿时困得不行。

    这家人也是客气，居然还有女仆捧着热水帕子上来，她把自己头脸擦了一遍，正准备叫她退下，却发现另一个女仆捧着一个奇怪的陶器过来，跪在地上。

! J& x7 U) h/ `0 b4 _; U    那陶器是一个趴伏着的女人，身子丰满，贺穆兰看的纳闷，完全没想到这美人器皿是做什么用的，待那女仆突然跪在她的脚下，伸手要去解她的裤带，顿时吓得往后猛退几步。
! n3 \# z5 z. F( c7 f6 U* |! ^5 N/ v
    “你你你做什么！”
0 G) M( w& L, g
    这家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 i9 y8 I! }( \9 _9 l# B' A, U    “郎君在宴席上应该饮了不少酒，伺候你盥洗之前，自然是要方便一下啊。”那女仆指了指放在膝盖便的陶罐，将它举起来，以趴伏着的臀部位置对着贺穆兰的某处，了然道：“客人可是不习惯由下人伺候方便？那婢子就负责举着，客人自行方便就是。”

    ……

    什么方便？
" p, n3 n3 y2 E! T9 @* u
    什么伺候？

    贺穆兰眨了眨眼，傻乎乎地看着那个陶壶，待意识到陶罐女人高高翘起的臀部上那个大圆缺口是做什么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5 W* |& |. z; y1 C. e) O
+ q0 e( Y9 G  a) ~) k# f& y: K    “这是夜壶？”

: N9 ~; Y  M7 K7 k# R" M    贺穆兰瞪大了眼睛指了指那个壶，为古代陶艺者的想象力深深折服！

    这他喵的太情趣了！
4 b8 q6 E! L7 z4 H. ^
& d9 Z5 D( i% s. h* R' R    情趣的不敢直视啊！

    那女仆莞尔一笑，似是已经见过不少客人吃惊于这个夜壶，当下点了点头：“正是夜壶。”
& e3 U9 U# ?1 c7 t* f" p
) m% o- A% W" B. k' a7 t    “你你你放下来吧，我现在不想方便……”贺穆兰退了几步，“我若要如厕，自己会去厕房。”
$ I9 O, {& a6 {0 w5 Z2 I% {
    “恭桶奴婢已经铺好香灰，放在了那帘子后。”先前碰盆的女奴伸手一指某个竹帘，跪行后退几步，拜伏于地。
$ {: w# K! n& i3 ]
    “郎君既然想要休息，奴婢就不再打扰。床铺已经由其他婢女整理好，奴婢先行退下。”
: \7 C) m% v1 ]+ j
    “如此甚好。”

- [& D- b1 W$ Q( G& s' {    贺穆兰简直是欢送着这女仆出了门。
+ q- v% {: S$ o! l
    妈啊，这地方绝对不能待了，明日买好礼物，果断要离开啊！

    这腐败的贵族生活，幸亏花木兰在的是随地便溺的军中，否则站着躺着用夜壶什么的太惊悚了。
  H5 F* o. ?5 w) H
( \% K0 a) l; ?2 Z- J    贺穆兰要了盆热水，去浴房胡乱擦洗了下身子，漱了漱口。因为白天刚被惊吓过，所以还特地堵了门。

/ T) Y! V0 p: p' d7 f    直到洗漱完毕都没什么“美人攻击”，贺穆兰松了一口气，伸展了下筋骨，快活的往卧房而去。

7 J3 ]$ {" T, O6 t" T2 ^! A) D    “辛苦了一天，总算可以休息休息了。”贺穆兰快活的蹬掉鞋子，往床铺中一扑！
/ b2 y8 v/ h+ r$ }/ I7 y
5 c- e) n) q8 K; d: N$ t. D    “呃啊！”

    “啊啊啊啊啊啊！”
9 z7 J" b4 I8 Q
    贺穆兰胸口如遭巨震，她感觉自己一跃之下，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 I- f1 Y! ^( G' U: z4 k. z/ y
. }, B( E. h! p) @9 M% f: w    与此同时，被子里突然伸出一个鬓发如松的脑袋出来，鼻血直流，双眼含泪，捂着胸口不住惨叫。
8 ]* t3 w5 T$ \( m. x) E
& V1 Y5 @, m" k+ J4 @    “你是何人？”

# _5 W, `4 o6 p/ Y8 \% U    贺穆兰摸着痛的要命的胸口，弯着腰龇牙疑问。

) _, W' z. X! S( w    这暖床丫鬟脱光了衣服正在替她暖被，听到脚步声过来还没顾得上娇羞，就被高大的贺穆兰一下子扑了个正着，顿时鼻子剧痛，酸的她眼泪鼻涕一起下来，鼻腔也热的如同火烧火燎，眼睛更是睁不开了。
4 I+ B% [  T/ B4 q* W
$ `/ ]3 ?$ E3 |9 a9 ^    贺穆兰一看她光着身子，又有下午的“待遇”，顿时知道这女人是来干什么的了，脸顿时一黑。
3 R0 f0 F# |  E: d
    可是她理亏在先，好生生一记人肉炮弹把人砸的差点毁容，贺穆兰身高175左右，虽然身材瘦长却不瘦弱，怎么也有百来斤，她也担心的要命，凑上前去担心的看了看这个姑娘的伤势，非常专业的检查了起来。

    她翻了翻她的眼睑，然后摸了下她的鼻梁，为了担心被撞得得了脑震荡，还伸出手指问起话来：

    “现在你眼前有几根手指？”
1 U) ]  b8 p3 a) m. W
, `# n, Q: x7 J# [# K1 `1 x0 ?0 a    “你看到的我有没有模糊或重影？”
; ?! ^5 k5 m% c+ {. ~9 o9 n
' |# D9 \  d  O0 R; P7 h    “你还能说得出话来吗？”

    这暖床丫头原本就委屈的不行，好好的差点被砸死，好在朝旁边让了让，只砸中了上半身，而且躲得快，并没有砸个正着，结果这客人却丝毫没有同情心，不但不关心她，还到处乱摸，又抠她眼皮又摸她鼻子，还把手指伸到她鼻孔里！

    真是气煞人也！
& m, ^* F: v2 A
    莫非得了癔症不成？

    待看到贺穆兰伸出三只手指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这丫头顿时一口气堵的不上不下，也顾不得装柔弱卖可怜了，想来自己鼻血眼泪鼻涕一大把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索性自暴自弃地一闭眼，装死去了。

    “莫非真脑震荡了？我X，这可怎么办……”贺穆兰傻了眼，又不敢去摇这装死的丫鬟，起身就要唤人。

. \2 K; a9 D: x. F$ i9 F( e    “郎君莫走。”丫鬟见他要起来，顿时吓了一跳。

    暖床丫头即使得不到客人喜爱，也不能离开房间，夜间是要伺候如厕，端茶递水什么的。
0 [9 x+ E5 L9 q- Z
    若是他出去说她还没伺候好人就把自己弄伤了，是要挨罚的。

    “咦，你头不晕了吗？”
$ B) [) x* f3 i+ a
    贺穆兰关心的坐了过去，“对不住，我没想到褥子下面还有人，你先躺着，我去打点热水给你擦擦脸。”

9 v9 V8 P' I. ~( ]. k9 F9 z; D6 y    她语气温柔，这暖床丫鬟还是处子，对男人并不如舞儿一般熟悉，见贺穆兰像是个良善人，心里暖了暖，也小声回道：
; z/ r% H' p( M. a# r; F, |
8 v% r  k6 C8 q: A/ X: a$ v/ u    “只是吓了一跳，奴婢闪的及时，没有砸的如何，只是胸口太疼，鼻子也酸辣的很，求郎君不要赶奴婢走，让奴婢躺上一躺。”

    “是我莽撞，你随意躺，躺多久都行。”
4 ^9 B; X5 E6 r, R1 m
    贺穆兰看了看被褥上被鼻血染的通红一片，心里过意不去，将她搀扶起来。“你坐起来，莫要让鼻血流进去倒呛到喉咙。捏住这两边。”
4 u) O2 E1 H& p
. b& i" J7 o; k; @% i. ?( M5 p    她伸出手指捏了捏丫鬟的鼻头。
( K. d; ]  K1 A& g$ \+ M$ E) }
8 m, w- u: c# ]+ |/ K" P    这丫鬟被她亲昵的举动弄的红了脸，“奴婢肩膀胸口都痛，实在是抬不起手来。”

    这话就是撒娇了。

) I2 f3 e6 {7 [. |, `4 B$ b  U    贺穆兰却以为是真的，伸手在她光裸的肩膀和肋骨上按了一通。
& @. o9 ]4 Y. I0 Q6 V4 l
    “骨头没事，大概是软组织挫伤。”

    贺穆兰喝了酒，身上酒气熏人，体温也比平时高。她伸出手在这奴婢身上摸了一圈，暖床丫鬟又没穿衣衫，只觉得一双滚烫的手掌将她的要害之处揉搓抚摸了一通，顿时鼻子似乎都像是不通了，眼泪也收了回去。
" J* `- o2 Z0 W9 ?$ B
# C9 h8 d+ O- X# b: w6 _    贺穆兰见这姑娘似乎都被撞傻了，又哭又笑的，暗骂了自己一句“夭寿”，扶她靠坐起来，抽身跑去端自己刚才洗漱过的热水。
% Q' u0 ?( ]1 ]6 L4 y
    贺穆兰去端热水，卧房的门却被阿单卓一下子推了开来。

    他们之前赶路时同居一室都有过，阿单卓又惊慌的要命，推门动作极重。
3 {- x) s3 R. u. J7 x! q6 }
    “花姨花姨，我床上有个不穿衣服的……”
/ f. Z2 e6 J: m- [4 a. U* G
    他一边高呼着一边冲进门来。

% J: d0 a+ H* a. z; p0 A- S- }    “咦？”

    阿单卓和贺穆兰床上赤身楼梯的丫鬟你看我，我看你。
% x, i0 s+ n/ A' F6 C
    那暖床丫鬟被撞得很惨，眼泪鼻涕鲜血糊了一脸，泪痕又把这些东西混合的更加可怕，此时披头散发，满脸是血，阿单卓话说到一般，脸上骇人之色更盛。

# @  g8 x4 P% V% H    “我的天啊，我那边还算是个女子，花姨这边怎么还闹鬼！”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7-1-4 00:56
第99章 白日见鬼

- W' d9 s. P) ~    这一晚上鸡飞狗跳，贺穆兰这里的侍女直说胸口疼，鼻子疼,肩膀疼，到处都疼,所以贺穆兰只能忍了，和她一起睡。
3 O6 \; f0 v: s
    但两人还是分了头,虽一个被子,不在一个方向。

# d2 v; W& K3 G' P2 ~    阿单卓急急忙忙的冲进来，见到满脸鲜血的丫鬟,吓得还以为是厉鬼,当弄清楚是不小心被贺穆兰误伤以后，了然地表示了理解。
4 a4 F! I4 H- a; D; E& g" j# q
% [+ C* F) B1 M7 {    以花姨那般的警惕性，屋子里突然出现个人,被揍一顿也是正常的。只是花姨也太凶残了，连女人也揍。
2 i* Z0 [4 U8 l  m, l" U! F
    也是,男人不好意思揍女人，花姨自己就是女人，却是无妨的……

6 h, k6 `9 a+ y1 z    还好花姨没去做太子殿下的保母，否则后宫里那些女人就要遭殃了。看这丫鬟血淋淋的代价，后宫那般复杂，难保花姨不会一时气上心头，喋血后宫。
0 v5 L  S1 [: Q. l$ N8 l7 E' N
3 s5 W; S$ o! z$ O0 j$ i    阿单卓傻乎乎的被劝回了屋，这才想起来他去花姨房间是因为他被子里也多了个光溜溜的女人，阿单卓比贺穆兰考虑的要多的多，他阿母一直反复叮嘱他，不是自己的新娘子，谁也不能欺负，所以他只能可怜的拿出行李里的绒毯，在屋角窝了一宿。
- \3 T1 R+ O8 A; r! |# r' u) g' d
) h/ y$ G$ x' c    至于她被子里的丫鬟这一晚会是什么想法，谁也不知道了。

- {' c5 B$ L/ T4 e    第二天一早，睡得一点都不好的贺穆兰和基本没睡熟的阿单卓迫不及待的送走了两个丫鬟，一致做出决定：

    “赶紧去市集买齐东西，今天就是爬也要爬出这个人家！”
5 N  L2 Z$ c5 }* t
7 M! T  @5 x( M    再多来几个晚上，没吓死也要困死了。

* k+ p& E# {' x- Z& |" z2 `    贺穆兰只要想到自己一如厕都有人碰东西伺候，全身上下都冒鸡皮疙瘩。

    大户人家不会擦屁屁都有人伺候吧？

    那还要不要好好的思考人生了啊？

    “两位可是嫌老朽和老朽的孙儿招待不周，所以才急着要走？”楼老有些难过的问贺穆兰和阿单卓：“这才住一天……”

6 F' _! D: [. ~- _' C, T- A7 I    盖楼侯心中直犯嘀咕。明明昨晚侍寝的姑娘也歇了一夜，早上都是疲倦不堪的回去的，晚上应该伺候的也挺周到。
" Y7 H4 `8 A& c: c' c7 i; `
4 H4 h! D* L3 B; X    怎么才住一天就要走呢？
5 d( ?; Y  i3 K1 }% n! I! n
    “正是因为楼老照顾的太妥当，所以我们才要走啊。”贺穆兰笑着说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日后就没办法好好生活了。”
1 W4 y5 N7 n2 f# z
    “不过是招待几日，哪里会移了一个人的本性。”
% j' _1 [; s; i, z8 L" G" j
    楼老不以为然。

( F& V8 I6 L6 L6 p    “有比较就会有不甘心，本性都是这么一点点移掉的。”贺穆兰和他打着太极，“何况我们还要去探访好友的家眷，早一点去我们也会安心。”
2 m, l# T0 L" R* H1 B! b/ ?- ~
0 {% W+ l" B4 I1 M; Q    盖楼侯看了看穿着崭新衣衫袍服的贺穆兰和阿单卓，就知道他们今日一定是去访友的，于是也不勉强，只是摸了摸胡子，露出遗憾的表情。
4 N, `) z: z+ p, V/ ?+ ?9 u
! ~: y% e/ |9 V5 C5 T9 P    “这样吧，你们有事在身，我也不留你，不过你今日要去准备表礼，总要有个向导。你们行李本来就多，再加上礼物，一匹驮马肯定不够，等下我叫马房给你们套个车，再带个马夫，就算是借你们先用着，等你们东西送到地方，就叫马夫赶马回来，可好？”
4 O, w8 }" {8 {; Q. j) Y. _
    贺穆兰和阿单卓闻言大喜，他们也在头疼这些问题，想不到楼老全都给他们想好了，当下也不推辞，立刻道谢。
2 L7 r/ z+ k+ m& \$ X- L1 d
# a9 z% D9 W9 ?0 \9 ?    盖楼侯本来是想自己陪他们在壶关城逛一逛的，可是他们今天走的这么急，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他也就不用送上去讨没趣了。

0 }) y( s8 U/ a! M: {7 d4 A    双方好声好气的结交，盖楼侯口中直道日后都算是朋友了，贺穆兰一定要经常来做客，贺穆兰答应回程的时候一定再拜访，这就算是定下了约定。
, L/ O! M$ W( H5 N* S
    盖楼家赶了一辆马车，找了一个熟悉壶关城的管事作陪，几人先去集市买了几筐上好的木炭，又买了些风羊汤羊等风物。此地羊肉颇为有名，贺穆兰想着那同袍家还有一个儿子，年轻人爱吃肉，便多买了一些。
5 U% F% o6 S- N- Q
5 z  Q1 j3 O1 H5 K% x    还有厚厚的葛布、可以给衣服鞋子做面子的缎子，各色准备了一些，把那车装的大半满，在路上还看到卖黑梨的，看起来稀奇，也带了一筐。
. }1 Z2 L* q# ]+ ]1 c4 z! L
    那管家是盖楼府负责采买东西的管事，带着贺穆兰买的东西又便宜又好，他熟门熟路，别人还送了贺穆兰不少添头。贺穆兰考虑到这管事和车夫今天一天下来辛苦的很，索性把这些添头都给他们分了，也算是小赚一笔。

  |( K; a" A5 _& l4 {    要知道这时代没货币，什么东西都能拿来交易，给东西就等于给钱了。

    这一下大家都皆大欢喜，干的更为卖力了。到了快中午时候，几人草草吃了一点，管家回了盖楼府继续当差，车夫便领着贺穆兰和阿单卓二人往小市乡赶。

' b* |* w; |8 I    小市乡在东边，东边山林多，地势也高，马车和马匹们踏着干燥的松针和棕色的落叶，一路进了小市乡。
5 u) D# O1 m( P5 [: }* y* c/ _6 v" ~5 p
    贺穆兰靠着花木兰当年来的记忆找到了同袍家曾经住的地方，结果却发现房屋破败不堪，看样子已经许久没有住过人了。大门被一把铁锁紧锁，屋里屋外都无生气，门楣和窗台上积灰都有寸许，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烟。
+ `6 S6 s3 N; V; H2 [  M3 u
    “难道我们找错了地方？”阿单卓院子里和屋后都绕了一圈，“连个畜生都没有，肯定没有住人啊。”

" ]$ d; D3 e; ]% @    贺穆兰也是纳闷，花木兰第一次来是十年前，上次来是八年前，这段时间他们一家都还住在这里，结果却没人了。

3 ]) l0 M- \/ `7 ?: `    “我们找个人问问。”
- e* u1 w2 ~0 }' Y: \( Y
    于是一群人赶着车马在小市乡的乡间绕了起来。
" W1 b0 A* ]. {  o6 ?# e, L
    他们到达小市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再找不到可以宿的地方天都要黑了。
$ }! u" `7 F$ r# w2 c- S1 M
    冬日里不需要下田，因为外面很冷，大部分农民都不会出门，窝在家里取暖可以少买几件御寒的冬衣，冬衣穿的少，也能多穿几年，所以贺穆兰和阿单卓没有在路上找人，而是在空屋附近找了一户人家，敲响了门。
! r% \0 d& z+ J
    敲开门不容易，好不容易敲开了一户人家，却吃了闭门羹。

2 ~1 R9 w# Y3 a1 f. M" q9 m! _    “敢问这位老伯，你可知一户姓‘丘林’的人家现在住在哪里？他是鲜卑人家，据我所知，小市乡里只有这一户姓丘林。”

    那老头子穿着一身蓝色的葛布厚袄，看起来精神的很，不似一般无知的老头。贺穆兰先用汉话说了一遍，见他只顾打量却不回答，又用鲜卑话又说了一回。

5 s2 T' S! p" M    这老头待听到她说鲜卑话以后，这才搭理她，不过却是摇头。
; f0 e; [- B4 S
% v5 T& k; g, l* r) g1 {    “这里没有姓‘丘林’的人家，你一定是找错了。”

    “怎么会找错呢？丘林莫震曾以大将军之礼下葬，在小市乡应该有些声名才对啊。我是他昔日的同袍，过来祭奠他的，顺便拜访一下他的家人。”

    岂料贺穆兰此话一出，这老头立刻吹胡子瞪眼起来。
# `8 V# `! X1 T: V& u
1 E, b$ I: g  N! {" S" H6 j    “我说没有就没有，这里已经没有姓丘林的人了。死光了，全死光了！”
+ E4 Q- l7 r  n) @! c
    贺穆兰的心咯噔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 J* q8 e2 H7 J! r1 p  s) H5 f* @, x
6 G- E! |1 Q* }: U- P) [* l    “怎会全死光了？前年下半年我还拖朋友送了不少东西过来，那时候还是好好的……”贺穆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怎么死的？他的发妻和儿子都死了吗？”

    “专门跑到我家门口来说这些做什么？晦气！”老头哼了一声，“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花姨，怎么样？”阿单卓在院门外等了一会儿，见贺穆兰像是梦游一般走了出来，连忙出声询问。
2 N( |" z6 b0 G4 D4 R, x! d
5 h1 y, E( ]" \    “死了，说是都死了。”
7 J& T" p$ Q9 o" R* u$ q! l- P
    贺穆兰垂着头，整个人充满了悔恨。

: u) |, p4 L$ B8 x    是不是她这半年东西没送过来，他的妻儿饿死了？

& ]+ \. R7 c) w2 f6 X    不，他儿子已经成年了，怎么也不至于让母亲饿死。那为何一家上下全都死了？丘林莫震还有兄弟住在这里，为何这处宅子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到底是怎么死的？

    “怎么会死呢？得病了吗？”阿单卓也吓了一跳，“您有问清楚吗？”

( l7 ?' P4 _. P/ W    “那老人家把我赶出来了。”

0 Y( E* A5 K: j    “那我们多问几家，总能问道吧？”
/ _7 v) Q8 K" W- o. ?( {
7 a' T1 W6 G; [4 n    贺穆兰稍稍打起了精神，点了点头。
3 a4 v4 `1 j: x5 O2 S
    “是，我们多问几家。”

    这小市乡和贺穆兰住的营郭乡不同，这里靠近平城，鲜卑人不少，鲜卑人喜欢鲜艳的颜色，所以建房子多喜欢抹上朱红草绿之类的颜色，贺穆兰指望着丘林是鲜卑人，自己也是鲜卑人，看在同族面上好说话，专挑那鲜卑人的房子去问，结果一个时辰过去了，这些人家不是直接说不知道，就是好声好气的把她送出来，告诉她去别人家问。

3 V& |5 q5 @1 o2 O8 G9 `2 B! {* q    贺穆兰这一番问的一筹莫展，还加一肚子火气，顿时眉头一蹙，生气道：“居然白跑了一趟，这一群乡邻一点都不和气，丘林家死的这般无声无息，一定和他们漠不关心有关，要不就是做错了什么事心虚。”
7 e, p- ~: B1 P
, |: _# h: H9 I9 f! n% x# B    古时候的农村迂腐，说不定这母子俩就是得了什么病被赶出去病死的。贺穆兰一想到这种可能就不寒而栗。
0 ~# C0 f- m- l
    “那现在怎么办？”

    阿单卓看了看身后的马车夫。这车夫比他们还急，他负责把东西送到地头，天黑之前要赶回盖楼府的，结果找到了地方，却没找到人。
; l+ g, M, ?1 V7 \. T& N8 J2 s
, M7 a, e, ^! A9 n8 l4 }    “走，去丘林莫震的坟上。我记得就在离这不远的一处山坡上。”贺穆兰一咬牙，“人都死了，总要入土为安吧？我去烧点东西，把能烧的都给他们家人烧了！”
; a/ V; R& ?* S* v; l
    羊腿烧不了，她烧点布给同袍和他的家人用总行吧？

% |: I& s2 D$ r! P% ?    ***

! S6 T2 U6 A+ M    他们赶着车，骑着马，依着花木兰的一些记忆，朝着丘林莫震的坟上去找。丘林莫震是按大将军之礼下葬的，所以坟地占地极大，有阳宅和阴宅，阴宅在地下，是个有墓室和墓道的墓穴，而阳宅在地上，平日里由守墓人居住。

    只是丘林莫震虽然以大将军之礼下葬，但毕竟不是大将军，而只是一个郎将，家里也没有多少家底，所以也没有奴仆常年去守墓。

    贺穆兰原想着大老远跑来，总不能白跑一趟，活人没见到，祭奠一番，替故友清理下墓地的荒草还是可以的。他们有备而来，祭祀的水酒裱纸香烛什么都带了，鲜卑人还喜欢烧衣服，他们也带了衣衫。
/ |/ d3 F% G4 P( V. M  _1 ?& q
& q' Y# y; n: S    因为丘林莫震的坟头比其他人都大，所以这一个土山只有丘林莫震一人的坟茔，贺穆兰让马车停在山下，和阿单卓牵着马，带着祭奠的东西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而去。
5 Z! }/ [0 d: c, h4 e# O
    天色已经渐晚，再晚点回不去，说不定就要在小市乡找人家借宿了，只是贺穆兰对小市乡这些乡民已经失望透顶，情愿住在丘林莫震的阳宅都不愿意去借助他们家，所以动作只能快些。
- e" \& G$ @* D- f1 _" y, n
    好在贺穆兰力大无穷，抱着一大堆东西走的还是如履平地，两人两马到了丘林莫震的坟头，却发现沿路都干干净净，一点杂草都没有。

# a( k7 h4 k* E+ G    “花姨，这不像是没有整理的样子啊。”阿单卓看着不远处白色的坟茔，有些奇怪地发出疑问。
2 Z# K- A0 P9 V1 R
    “你说，他家一家老小估计就是这两年死了，重开墓室合葬，总要整理一下吧？”贺穆兰心里烦躁，和阿单卓说话也急躁了起来。“一定是我，若是大半年前我换陈节来就好了。就算陈节出事，我也可以自己来啊。我居然就这么不管不顾……”

    “花姨那时候不是生病吗？”阿单卓只能苍白的安慰。“这也只能怪老天无眼，竟连这般英雄都没有下后……”
! ^6 E, O5 c6 F( [2 ~
$ J; B/ {$ j" m( [; U& _1 u, P6 D/ d    贺穆兰没有出声，只顾抱着东西继续往前走，一时间，土坡上只听得见马蹄吧嗒吧嗒的声音，以及偏僻山头上呼啸而过的风声。

8 Q; |! k9 ^  B9 B    可即使只有一些马蹄声，还是惊动了某人。
3 ~+ T3 x; I! l+ z
    一个布衣钗裙的妇人听闻外面有动静，从墓穴地上的阳宅中走了出来，仰首眺望，远远地问道：
9 V' P+ Z% P1 `3 y) X
    “是豹儿回来了吗？”

! k3 y5 |. d5 L    ！！！

    坟茔之侧，为何会出现一个妇人？
# Q5 u$ J) M3 R& S
    难不成是白日见鬼？

---

欢迎光临 北美网备份站 (http://beimeilife.duckdns.org/)

Powered by Discuz! X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