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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穿越重生]《老身聊发少年狂》作者：绞刑架下的祈祷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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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2:24
标题: [穿越重生]《老身聊发少年狂》作者：绞刑架下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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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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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身聊发少年狂，治肾亏，不含糖。

从二十六岁风华正茂的女医生穿成五十多岁的国公府老太君，顾卿表示压力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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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顾卿同时也继承了邱老太君的记忆，但这个老太君简直就是乡野村妇陡然成为豪门贵妇的典型，完全没有多少可以学习和借鑑的地方。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妇人甚至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不过也幸好是这样，顾卿才没有露馅或者被当成妖孽附身给烧死。

走路会喘，手老是抖，咳嗽会崩尿，吃点香辣的东西都会胃疼，顾卿表示穿成老太太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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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 A1 u2 y5 F3 I6 K7 U+ {邱老太君的嫡孙李锐在阴谋中挣扎著，顾卿决定帮这孩子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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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 t& L2 {; x; h4 J$ y/ l李锐：（歇斯底裡）求您老别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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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卿：（掏掏耳朵）老身就剩这点乐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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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得（一）：

差点就错过一本好看的小说了，我因为女主是个老太太一直搁置这本小说，提不起勇气看，我虽不至于到颜控的程度，但是女主设定是个老太太总让人很难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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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5 Q! z8 t! d我可以接受没有什麽男主的小说，但是女主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总觉得很难与读者产生共鸣的火花，最后也因为书荒不得不从清单中找出来看。

  l( b6 {, H5 F' h  d) Y不看则已一看惊为天人，它的内容实在太有张力了，让人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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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V- I- A# w太佩服作者了，对于这本内容描写的功力，这本在正文中没有男女角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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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后来写了三篇女主与男主候选人的番外，其中一篇女主与齐邵配对，个人觉得有点拉低了这本的精彩度，因为有点太刻意成就两人，不过这是作者额外写的，就不用计较太多了。

7 b) z- r' u0 {8 m# F; t小剧透...

- r3 r1 w" ?1 n1 g3 v+ m女主穿到某架空的古代，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而且是穿在一个全身毛病的老太太，女主当下只想结束自己的生命，觉得自己是个悲催的穿越女主。

( [0 t; C' Z' \8 l在女主寻死的过程中，得知自己如果死掉了会连累本尊的大孙子，心软的结果下，女主决定先养好身子再找机会了结自己，

在女主养身体的时候，得知本尊的大孙子因父母早逝，被本尊的二儿子夫妇养废了，女主想反正在养身体，乾脆找个事情来做，就决定插手拯救本尊大孙子，导正被养歪的伪孙子人生...

这本就是看女主怎麽跟伪家人磨合，然后将每个人都导上正途，找回每个人善良的一面，算是一本题材特殊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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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没有什麽粉红泡泡，但是却很引人入胜，裡面也有不少笑点不会太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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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 p: U# h/ X' ^7 h后面讲到天师张玄的部份，个人觉得有点恶搞的感觉，整个看下来是很顺畅的，当然首要条件就是克服女主是个老太太的心理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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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e" |1 w, O2 b  s' Z其实在看的过程中，老太太这点反而会在不知不觉中忽略了，而这点就是作者成功的地方。


+ i0 n4 W) P  N9 y心得（二）:

我主要会推荐这本是因为看到裡面的热血青年们(国子监学生)觉得好开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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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0 a" F  a0 Q% [7 F还有一段皇帝告诉皇后「你的手段失了仁」，不像一堆皇帝老是疑心疑鬼

, @3 K! Y; g( j7 Q: J; [该怎麽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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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知道做官的不会一心为民，总是有各种私心，不论为权为名为利
% Z! u0 G3 k+ T1 i; B* o7 O* V- }  P
/ L8 D: ^; ]2 k但是看原创通常当官的除了主角丈夫之外一群人都是唯利是图让我看著心情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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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O+ }7 B; \. G) q有时候真的觉得原创充满了负面能量(宅斗不顾亲情、官斗不管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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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D6 x: H: z2 J2 M  p所以这本裡面出现了很多愿意为民著想的官跟小人物我光看这点就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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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本书主轴就是女主(老太太)拉拔大孙子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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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爵位是大儿子的，大儿子死后就给了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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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子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被砸晕了，就想把大儿子的儿子(老太太大孙子)捧杀

) l( n5 r1 F) e结果小儿子老婆捧杀就算了，甚至想更进一步杀人，女主就是这时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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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很想死，长得丑身体差(会尿崩还有高机率中风，走几步路就喘)

& i; ~9 Z. U, \5 A但绝食没死成反而听说便宜大孙子快挂了，就去看看大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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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手救人之后想说好歹让大孙子好一点再挂吧，就一路活到现在了XD

重点是两个孙子(另一个是小儿子儿子)相处的很好让我好感动

/ g0 v9 g6 W' n4 `3 T最讨厌看那种堂兄弟大房二房互斗之类的剧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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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女主跟小孙子揭露事情真相也很好

还有最新一章写了小儿子老婆为什麽会做这些事我觉得也很好

5 a5 }$ a- C9 y小儿子跟他老婆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一个是一时鬼迷心窍，另一个是自己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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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_1 I# E4 {旁边又有坏人带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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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k& `( w% F! Y% f嗯，我不是觉得他们多无辜，只是想想小孙子，若是他们可以明白过来往正路走
2 s# w9 v! P' O3 x- j; a& l) }, f
/ a/ m( F& y# d我也不觉得看到他们结局惨会让我高兴，毕竟就算是法律杀人未遂跟杀人判刑都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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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看这本算是给了我满满的正能量吧？

" [/ U1 S) v; E% Q" X* }看著一堆好人就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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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s7 |% R" ~" ^  m7 o; Z, I不过这本略有金手指，女主写出了三国演义、造出三国杀、製作孔明灯(天灯)、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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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部分作者写女主从小就是超级三国演义迷所以可以默出来还好

只是演义、三国杀跟孔明灯造成的效果感觉都好大，所以说略有金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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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G  G" }: w2 ]% H1 V- ]但不会让我觉得反感救了

P.S.有个小人物原本挂了但因为读者要求又活了也挺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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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2:57
第1章 穿成老太太

    “太夫人可算是醒了，要是再不醒，锐少爷恐怕就要倒大霉了。”持云院的洒扫丫头一边扫着落叶，一边小声地和修剪着枯枝的丫头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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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锐少爷就是被教训的太少了。”修枯枝的丫头压低了声音，不以为然地说，“别说是公府这样的富贵之地，就是外面贫苦人家的孩子，也断没有顶撞自己祖母的道理。亏我们夫人是宽厚之人，若换了第二个婶母，锐少爷这样的都没有好果子吃。”

    “嘘，刘嬷嬷来了。”洒扫丫头眼尖，看见锦绣堂那边夫人的心腹刘嬷嬷正穿过小门往持云院来，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说闲话了。

- @! g9 p5 O5 J    “太夫人，夫人那边的刘嬷嬷来看您了，见不见？”问话的是邱老太君身边的一等丫鬟香云，两年前刚升成了太夫人房里的大丫鬟。

/ |6 v4 ~. x0 q1 s& }+ }; R    顾卿苦着脸躺在床上。

    见什么见啊！一觉睡醒变成个老太太，而且是个连呼吸都会喘气的老太太，她连坐卧都嫌头疼，更不要说去见那些陌生的仆人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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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w( q4 _* H8 o: e8 ?. E    “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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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正房那边说锐少爷要被问责，问太夫人要不要求个情……”香云站在床边，轻声和顾卿说明刘嬷嬷的来意。

, _* ?5 \, p6 t4 M* [% Z; b) b& P    太夫人不见刘嬷嬷是太夫人的选择，但她要没有通报，那就是她的大错。孙子顶撞祖母，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如果太夫人愿意维护这个孙子，硬着头皮护着他，一个“调皮”也就轻轻揭过了。

2 K" M" @+ w" E; S    不过，太夫人一直对锐少爷不怎么亲热，这次又因为锐少爷讨要故去的大夫人嫁妆的事情被气着了，肯不肯替锐少爷说情还很难说。

    “问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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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是要动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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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觉得自己一阵一阵的头疼。不光是因为自己穿越的这个太夫人年老体弱，还有很多记忆突然冒进脑子时的难受。一想到那个“锐少爷”就是让自己穿越的罪魁祸首，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再想到这个孩子今年也十二岁了，“熊孩子”成这样也太过了点，教训一下也许还是好事。

    他们家几个兄弟姐妹小时候哪个没有吃过“竹板炒肉”啊！被打几下也不算出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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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正房那边说，我没什么大碍了，教训几下就行了，不要太过，伤了身子倒成了我这个大人得理不饶人了。”顾卿了想了，觉得自己这么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 C1 f5 f" J* C    “我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回话。”香云点了点头，出了内室。

8 b- @( {1 w! K, D7 ]5 q1 f) X    看样子太夫人还是不想饶过锐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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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2 d, e8 s8 H2 {# o- x    香云叹了口气。公府的鞭子是老公爷当初行伍时用的，府里人人都怕被‘家法’，锐少爷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就算只是抽上几鞭小惩大诫，恐怕也要躺上不少时候。

    看来锐少爷还是太伤太夫人的心了！

    香云心中感慨着李锐的自作自受，脸上却一点也不显，站在廊下一五一十地把太夫人的话传达了。

    刘嬷嬷是信国公夫人方氏还在当大理寺卿家小姐时的家人，陪嫁过来也有十几年了，生性稳重老练，听见香云转达的话，也不多言，在院门口给太夫人磕了个头，就回去回话了。

( p$ c3 U  I2 d    刘嬷嬷走后，香云和烟云两个丫鬟伺候顾卿坐起身。

    顾卿在现代时虽然一直在小儿科实习，但也知道自己现在这种身体情况是怎么回事。头重脚轻、舌头发胀、而且反复出现瞬间眩晕，这是中风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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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蛋啊！穿到一个太夫人身上就算了，你好歹也穿个身体健壮点的太夫人身上啊！难道过一阵子要让她口眼歪斜、下身不遂吗？我还是死回去比较好吧？

    顾卿望着头顶蝠鹿同寿的帐子，欲哭无泪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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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I+ T. e  c" i9 k6 T    不是说有些太夫人年纪大了以后还是气质优雅，漂亮又慈善的太夫人吗？说不定这个信国公府的邱老太君就是这一种？国公府的老太君，怎么也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太夫人吧？

    想想自己妈妈五十多岁保养很好，看起来还仿佛四十出头的样子，顾卿鼓起勇气，向旁边的丫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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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R! k) f3 c* L% }  d    “给我面镜子。”

: C* _; {0 y( M: x& k    “太夫人，您现在正在病中，气色可能有点委顿。过一阵子将养将养就好了。”香云担心邱老太君看见自己脸色不好后又动了气，所以先软语安慰了她一番。

# U& h* i2 ?8 r/ u    饶是顾卿已经做好了“气色不好”的思想准备，在看到镜子的一瞬间还是吃了一惊，震惊之下她没有握好手中的那面黄铜手镜。

8 }  d0 q. T  y% p. p    嵌金镶玉的美人镜掉到了床下的踏板上，发出了“咣当”一声大响。香云和烟云当时就弯下了腰去，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屋外的花嬷嬷和孙嬷嬷更是掀开直接帘子冲了进来。

" J3 X! ]. H6 }" a- q    看见房间里没有什么变故，只是太夫人脸色难看的半倚在床柱上闭着眼，花嬷嬷和孙嬷嬷对视一眼，用眼神问两位近身伺候的丫头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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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云将眼光移到踏板上的手镜上，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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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哆嗦着手，摸着自己的脸。

    这真的是只有五十多岁的太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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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W; |( u# w( U    气质一点也不优雅也就算了，半点也和“慈眉善”搭不上关系好吗？镜子里那张脸上爬满了皱纹，脸色还是蜡黄蜡黄的。一双眼睛年轻的时候应该很大很明亮，但现在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眼袋也很深，看起来有些吓人。眉毛浓而长，整张脸传出的是一种‘狼外婆’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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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了个去，放在现代哄小孩，小孩都跑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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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也！不！慈！善！

    顾卿心中“也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的幻象被彻底打破了。当不了小美女就算了，连美妇人和漂亮老奶奶都当不了。她的人生直接从二十六岁跳到五十六岁，而且还是一张六十五岁脸的五十六岁老太太，顾卿心中除了想死就是想死。

    死！一定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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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s- p% V, ^. f    哪怕死不回去，也不能呆在这里一直等到中风后期！半身不遂什么的，到时候想死也死不了了！！！

% A& E; M6 m0 l; \" B2 k: `    “太夫人，请您保重自己的身子！”屋外进来的花嬷嬷跪倒在踏板上，抓着顾卿垂在床沿的手温声和气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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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病之人，形容有毁是正常的，等病愈后就能恢复了。更何况，府里那么多梳头娘子和梳妆丫头难道是假的吗？可是太夫人你的精气神要先塌下去了，再好的镜子也映不出好容貌来了！”

    这话也就花嬷嬷敢讲。花嬷嬷是故去的老信国公特意寻来留给太夫人的心腹。听说是前朝宫里的宫女头领，老信国公救了她，在得到她同意的情况下请她进府，让她在太夫人前面伺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太夫人并不怎么重用她，但也对她十分尊敬，对待她和其他丫头嬷嬷都不一样。就连她的“供奉”，在府里也是独一份的。

    国公府里上下见了她都要喊一声“花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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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花嬷嬷说这话，换成其他下人就是逾越，是以下犯上，可花嬷嬷这么说，就成了情真意切的劝诫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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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2 W1 J0 ~8 f    顾卿虽然不知道这位花嬷嬷的身份，但一个年纪可以当她奶奶的妇人跪在她床前请她保重身子，还是让她愧疚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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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Y6 U9 z% G) f+ ?* z    她的寿都快要给折没了！

) L# T& D5 W! g    “香云，烟云，把花嬷嬷扶起来。”顾卿翻了翻邱老太君的回忆，得知这个妇人好像叫花嬷嬷，是个很厉害的角色，邱老太君对她是几分尊敬几分忌惮，还有一些厌恶？

" w  {6 W  K; D& P; [    香云和烟云扶起花嬷嬷，看太夫人脸上终于没有了刚才那种吓人的神情，这才都松了一口气。刚才邱老太君脸上那种“生亦何欢”的表情实在太让人揪心了。

    太夫人要是有个万一，她们全院上下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尤其是她和烟云为首的几个丫鬟，各个都到了适婚年纪，又是家生子，拉出去胡乱配了都有可能。

1 I1 B7 s, E/ Q  [% g8 r/ F    ‘得一定照顾好太夫人，再不能生什么事儿了！’香云心里这么想，发誓一定要睁大了眼睛盯好太夫人，绝对不能让她冷了热了，生气了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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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T! y* P0 h: l    ‘我究竟是绝食呢，还是上吊？’顾卿看着一脸忠义的花嬷嬷和香云，心里想着能让整个院子里下人们昏厥过去的事情。

$ U! d: g9 t  w    ‘我好怕痛啊，现在好像是秋天，半夜在房间里烧炭好像也不可能。这么多丫鬟仆妇围着，难道要拉她们一起死吗？’顾卿头疼的盘算着在这种情况下究竟怎样才能寻死。

    ‘我的天啊，难道我要咬舌自尽？’

' P: E& u5 A* F, l/ l    啊啊啊啊啊！老天你不带这么玩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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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3:19
第2章 求求你让我死吧

) ~6 Z$ X6 A, P1 i) Q$ [2 x    刘嬷嬷绕过曲折游廊，从邱老太君所住的持云院往锦绣院走。等她穿过锦绣院的角门，立刻又两个仆妇迎上前来，替刘嬷嬷拍了拍衣裙，掸掉也许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后退几步，笑着给她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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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4 T- N2 Y8 |# Y. B# }# W% J- X: R% b    “刘嬷嬷才回来，夫人已经等你好一会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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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嬷嬷微微点点头以示谢意，站在廊下在腹内将自己要禀告的话打了个腹稿，方才掀开帘子进了正房。

: G6 q/ Y/ U; B! j/ z    “夫人。”

    锦绣院正房的临床大炕上铺着猩红绒毯，设着大红金线凤凰靠背，炕两边放着一对桃花样式的螺钿漆几。一个穿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襦裙的妇人正靠在靠背上，枕着一个石青色金线凤凰的引枕。她的脚下放着一个蒲团，上面跪着一个丫头，正拿着美人拳轻轻地敲着这贵妇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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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妇人的面貌姣好，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周身都透着一种温柔的气息，说话时也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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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怎样？可能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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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9 ?+ D2 ?- [9 C    “回夫人的话，奴婢这次过去没有见到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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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老太太身子不好？”炕上的妇人正正了身子，脸上全是担心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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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以前一样，太夫人说看见人影就头晕，不想见人。但见持云院里上下的样子，太夫人应该是没有大碍。”炕上的妇人松了口气。

9 J: |6 B+ T0 c" n" g% }/ Y$ J; @    “不过……”刘嬷嬷顿了顿，又说，“太夫人好像没有维护锐少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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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y7 ~2 R8 f% b0 V! o  ?/ M    信国公夫人方氏脸色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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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M2 p2 _: `$ k: z8 E    “老太太没有替锐儿求情？”

2 E* ]& ?0 _( T/ r! f    “没有，太夫人派香云出来传话，说是‘不要教训的太过，否则要说我得理不饶人了’，并没有说该如何对锐少爷进行处置，看样子太夫人的气还没有消。”

3 l* p) b8 u. ]; x    “我的儿啊！他还是个孩子，怎么受的住府里的鞭刑！我还特地压住前面，让老爷容我去和老太太求个情，老太太怎么就这么狠心……”方氏掏出臂钏上掖着的手帕，擦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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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e2 X6 t# u5 Y1 p5 a% d' ^5 S; M    “奴婢觉得，这次还想像上次那样轻轻揭过是不可能了。太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这次晕厥了两天两夜，连宫里都派人来问过了。如果公府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被参‘个治府不严’是跑不掉的。更何况夫人您的娘家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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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方氏抹了抹眼泪，脸上透出无奈的神色来。“不能给父亲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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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S% J6 f; T# N- K4 V    “夫人还是不要太伤心了。家中上下还全靠夫人主持呢。”方氏身边伺候的丫鬟珠绣换过方氏手中的帕子，抬头安慰道。

- E7 O. X; \+ {: q/ |% {    “虽说锐儿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但我看他和铭儿是没有两样的。现在锐儿闯了这样的大祸，是我管教无方，怎么能让我不自责呢。”方氏叹息着说，“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连老太太都给气倒了，一定是那些小厮们教唆的，回头统统都给赶出府去！”

: Z1 I9 @% F) n& R. m    刘嬷嬷不发一言，只是垂着头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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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上这波，都已经换了四波小厮了。府里的家生子一听说要给锐少爷招小厮，都恨不得将自己家儿子腿给敲断了才好。

    “行了，你去办差吧。”方氏闭了闭眼，“刘嬷嬷，吩咐哪个小子跑一趟前面，和老爷传达太夫人的话，务必要让老爷看着点，别让那些家人打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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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0 `1 b" {! ~' B8 w( ?: n* T# K    祭祖厅里，信国公听了太夫人和方氏的传话，终是没有下狠手，只是当着众人的面，用鞭子轻轻抽了几下就算了。就连围观的族人和其他下人都在私下里悄悄议论，说国公老爷这是心慈手软，对锐少爷这样的纨绔子弟就应该好好的教训一顿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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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之下，信国公和方氏的儿子李铭虽然才七岁，却比嫡长孙李锐要有气度的多。听说已经在读“四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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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3 u/ I5 G5 G6 }# Y1 |    众人看着明明只是擦破了点皮，根本算不得什么重伤，却依然哭的鬼哭狼嚎的李锐被下人抬回去，心中都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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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小时候还是请了鸿儒亲自开蒙的，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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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N' G2 {( S" n  |6 b# W* p    “太夫人，您多少吃点吧。”烟云端着盛着鸡丝粥的瓷碗，连声的哀求着。“您现在身子还比较虚弱，太医嘱咐了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这粥是看起来清淡了点，但味道一点也不淡，您就吃几口吧？”

    顾卿将脸对着床里，一言不发。

4 {/ n3 s5 p9 `4 p5 Y+ l, l1 x    她决定绝食死。

    这个叫烟云的小姑娘已经求了一个多小时了，装着鸡丝粥的碗也换了好几次。她觉得“绝世而亡”对自己真是折磨，才饿了三顿，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叫了，胃里也火烧火燎的。可是她还要闭着眼睛，装作闻不到那鸡汤传来的鲜美气味。

* U8 i0 o- C! ?( T2 u% \    那些绝食而死的勇士们当初是怎么忍下来的啊？

/ ^  [+ |, T! s0 r. v& F; W2 o    她倒是想选择其他死法，别说敢不敢的问题，这么多仆妇丫鬟之类的围着，就连如厕都有人盯着的，她一点寻死的办法都没有。

    谁说金簪的尾巴都是尖的！她换了好几个都是圆头！
" u0 c! j1 n$ f+ ~1 ?  Z
9 Z1 W0 }5 D* i% m    那个叫做香云的丫鬟从刚才起就没有看见了。可能是去前院搬救兵去了？想想等会她这个身子的“儿子”、“儿媳”都要来哭求，她就头大。怎么不穿个乡野村妇什么的呢？要死找个野树往上面一挂就行了。
7 D' @$ i& L6 T" L: c4 i1 q
" h. t( E& a. l3 |" D$ V    偏她穿的这个身子有个了不得的身份，居然是楚国的开国功勋、老信国公李硕的结发妻子邱氏。她的丈夫和嫡长子李蒙都死了，继承“信国公”爵位的是她的嫡次子李茂。李茂夫妻二人平时待这位邱老太君一直都尽心尽力，千依百顺，唯恐有一丝不周的地方。要不是她借口说自己头疼不想见人，她那个“儿媳”应该是每天早上都来请安的。

! v- n& Z; I4 r6 [6 H2 X    刚穿来时，看见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大的女人站在床前喊自己“母亲”，她当时差点没被吓晕过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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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国公老爷和夫人过了二门，马上就到了。”孙嬷嬷在院子里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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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7 c& U' l8 K2 d8 G1 I1 e9 Z    ‘我只是想死，要不要这么困难啊！’顾卿悲愤地把自己的脑袋塞进被子里。
6 t' K0 X; |1 E* X! f
, A) P2 G8 y. @5 _1 @+ f    “母亲，是儿子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让您生气了吗？”一副美大叔模样的信国公亲自执着碗，跪在顾卿的床前。“您要打我骂我都行，请不要这么折磨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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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V5 R) X' k6 B" A$ ?    顾卿恨不得捂住耳朵。这个大叔太啰嗦了，而且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 w1 p, |/ K' \0 L+ ?    这样的口才，到底怎么在外面当官的啊？

" T/ }: x: o# d    “母亲，你是不是觉得老爷没有重责锐儿，所以动了气？”方氏也跪在顾卿的床头，啜泣着说，“是我没有教养好锐儿，您要觉得不出气，打我就是了，千万不要气坏身子。”

    顾卿皱了皱眉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儿呢？表明上听起来像是自责没有管教好孩子的样子，但是听完了就像是劝旁边那大叔赶紧回去再打一顿小孩似的。

    果然，信国公李茂为难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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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7 g5 S( {# }( k2 t3 c4 \# a- z    “母亲，不是我不肯责罚李锐。你也知道，锐儿是我大哥仅存的血脉，平时生怕有个闪失。他年小体弱，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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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听不下去了，再不说话她就成了跟小孩怄气的恶人了！

    她转过头来，盯着底下跪着的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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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来倒是温柔可亲的很，怎么说话那么让人难受呢？

    “谁说要重责李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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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T: l  y" U    “母亲！”李茂和方氏惊喜的看着终于说话了的邱老太君。

    “那您为什么不吃饭呢？”李茂把手中的碗放到邱老太君床边的小几上。“要是不合胃口，我们叫厨房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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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N6 Q# M3 t9 x    “老爷，太医都说过了母亲不能再吃那些油腻的肥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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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母亲就好这个，再怎么也比不吃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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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  D' b" G2 B9 P    顾卿在旁边听得脑仁子都疼。

    这个邱老太君不是诰命一品的夫人吗？信国公也是一副家大业大的样子，怎么会喜欢吃肥肉啊？肥肉啊！

    她可算知道这个老太太为什么会有中风前兆了。敢情是高血脂引起的血管阻塞！

# ?) i+ Q% d+ F1 ~; a3 y    顾卿看着李茂和方氏连哭带喊的求着自己吃饭，觉得帐子稀薄的空气都被这两口子给抢走了，她气闷地捂住胸口，一口气好险没有上来。

# x6 b6 x4 p6 Q- }# [    不是装的，是真的好闷。眼前也不停的黑来亮去。这是高血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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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 b( J7 D: }; r2 t, ?7 E    邱老太太，你到底多少病啊？

$ M" W# f1 `. ^! c* x9 v    不过，如果能这样憋过去，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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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7 }: K4 u2 d8 H    谁料方氏一把冲上前，扒住顾卿的人中就使劲掐。她一边掐一边喊着：“快来人啊！拿老爷的帖子请太医过来！薄荷脑呢，烟云，把房里的薄荷脑拿出来，给老太太抹一点！”

    顾卿鼻子下面被掐的火辣辣地疼，明明是要晕过去的，却被按的楞是维持着一丝清明。眼见着自己“寻死”的机会都被这个美貌妇人给搅黄了，顾卿恨不得将她按着打一顿才好。

1 o) U$ O$ ?9 V) u    李茂抱着邱老太君，方氏和花嬷嬷对着她又是吹气，又是抹薄荷脑，又是掐虎口和人中的，竟真的让顾卿的一口气缓了过来。

    顾卿拍着自己的胸口，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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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k$ Y3 S  j1 s, T; E2 O    妈蛋啊啊啊！嘴唇都掐破了啊！！！现在痛的地方又多了一处！

    想死怎么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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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3:27
第3章 剥皮挫骨

    “夫人，怎么，太夫人还是不肯吃东西？”刘嬷嬷看着一回来就去掉外裳的方氏，走上前去，替她揉了揉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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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了，又是跪，又是哭，又是求的，都不肯吃一点东西！老爷说重了一点，她就捂着胸口一副要晕死过去的样子……”方氏咬着牙，拧眉说道：“要不是老爷现在绝不能丁忧，真不想管她了。”

    刘嬷嬷扭头去看门窗。

    “放心，我说我乏了，让她们下去了。现在就我们两个。”方氏拍了拍刘嬷嬷的手，“好了，我也累了，扶我去榻上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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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3 }0 i9 Y+ w1 E. U    刘嬷嬷扶方氏到芙蓉榻上躺下，替她摘了珠花和耳坠等物。她散开方氏的头发，用手指一点点的按压着她的头皮。

    “夫人，我看还是要找到太夫人绝食的原因才好。老太爷在的时候，大老爷走了，太夫人伤心成那样，也没有绝食过。太夫人是什么人啊？老太爷从龙的时候，她一手拉扯三个孩子，乱军屠村的时愣是扔了两个女儿去保全小儿子，这样狠心的人，会因为被锐少爷气着了而绝食，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刘嬷嬷揉着方氏的后颈，“要说是装的吧，太夫人也没为什么事吵闹要求，更何况，要是以死相逼做做样子，饿个一两顿就行了，你说她一不吵二不闹，一饿就饿了三四顿……”

% X& r: c. V$ h! ~    “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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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f8 B4 |# _& q" s- I    “我看，会不会是魇着了？惊厥之下三魂离体也是有的，到时候脏东西要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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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e+ d( n' I* x+ n    “不会吧？老太太看起来神智挺清楚的啊！”方氏吓得坐起身。她虽然不是个娇弱妇人，但听到神鬼之事也不免全身发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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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问题所在。太夫人自从得了个手抖的毛病后，你看她什么时候那么清楚过？”

4 o& P$ A+ Z3 D    刘嬷嬷的话让方氏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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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要找个尼姑或者神婆看看？

    持云院里，顾卿并不知道方氏准备找神婆“对付”自己。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赶紧睡过去。睡过去胃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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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都觉得自己要死肯定不是饿死的，而是胃疼活活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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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饿了四顿，国公夫妻来求过，国公的儿子、这身子邱老太君的孙辈都来求过。好在她绝食的事情还没传到府外去，现在除了邱老太君几个稀少的子嗣，其他亲戚都没有来“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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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顾卿还是连睡觉都成了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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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睁眼起耳边就萦绕着“太夫人吃点吧”、“老夫人你倒是进点儿什么”之类的话，顾卿饿的连开口让她们闭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敢情把“劝饭”当任务刷了是吧？

    她差点惊厥时太医来了一次，给她施了次针。从那以后，公府里的人不知道是怕家丑外扬还是什么，那个太医就再没有出现。每天来问安请脉的是一个胡姓医生，听说是家医，也是一位高明的大夫。但这个据说高明的大夫，每天来看诊时也只用什么“焦虑过度，寒凝气滞”的话来忽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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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听了都想笑。要说“焦虑”肯定是有的，饿了四顿，可看起来离死还早，她能不焦虑吗？可是“寒凝气滞”是什么玩意儿，能“滞”到胃上让人绝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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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7 }! U7 B& N4 @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自己是寻死嘛！

; W! G/ V1 r8 H& C: x) k    她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想着估计再饿一顿这家人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有可能派人来灌，或者想出其他招来。

    倒时候她该怎么应对呢？顾卿觉得“绝食”这件事大概是她从小到大干的最有魄力的一件事了，也是最头痛的一件事。

1 a# _7 l; V- H. b* a3 K; w7 x    她这厢想着该怎么应对，刚翻了翻身子想让自己舒服点，一睁眼，却被床边跪着的花嬷嬷吓了一大跳。

    花嬷嬷一直是在外室呆着的。屋里是孙嬷嬷、香云、烟云并嘉云几个丫鬟在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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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h& H( X2 w, [    顾卿用余光扫了一眼房间，光线昏暗，大白天的，门窗都紧闭着。除了花嬷嬷跪在床前，那个年纪很大的孙嬷嬷在门口把着门外，香云和其他几个大丫鬟都不见了踪影。

    “奴婢知道太夫人一直不太待见奴婢，但有些话奴婢不得不说。”花嬷嬷的脸上板着严肃的表情，跪的端端正正的。“奴婢的命是老公爷救的，实在是不想看到公府因为太夫人的绝情而大祸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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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招三国演义里常见啊！顾卿对那些谋士们动不动就冲进来大叫“主公，你要大祸临头了啊！”印象深刻，花嬷嬷这是想引起自己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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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她并不是邱老太君，花嬷嬷这话说错对象了。她都准备自杀了，还管得了这府里怎么样啊？她又不是他们的亲妈、亲奶奶！

# V6 d' w6 z; |5 P, @5 H/ R- K    “太夫人，您绝食，若有个万一，首先遭殃的就是锐少爷。您若不好了，所有人都会觉得是锐少爷害您变成这样的，您是有诰命在身的老封君，锐少爷却是什么爵位都没有的幼子。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夫人您大概是不懂国法的，但奴婢是宫里出来的，见的多，像锐少爷这样顶撞祖母到把祖母逼死的，是要治‘忤逆’之罪的。”

    “忤逆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是要被剥皮揎草、磨骨扬灰的！大老爷就这么一个孩子，你是想要让大老爷绝后，死了坟前连个点香火的人都没有吗？”

- T) U  u7 W4 d) r( i    顾卿的眼皮颤了颤。磨骨扬灰她懂，那个剥皮揎草是什么？不管怎么说，听起来都是极可怕的刑罚。

& {! ]" a% H4 Z& `: Y; Y6 Y0 R4 Y" j: K    作为一个现代人，顾卿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可怕的酷刑。听到那个小孩因为和祖母顶两句嘴就要被剥皮扬灰，即使顾卿再怎么想不管不顾的丢掉这个破皮囊，也不禁为此揪了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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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一点表情都没有的说着可怕的事情，像是事不关己一样。可她的眼睛却出卖了她。此时她正仔细盯着顾卿的脸，连一丝一毫的细小神情都不想放过。她知道邱老太君听得见，并不是旁人认为的已经饿糊涂了。

0 \; G7 s1 Z% H8 T1 r" ^3 i* @    有反应就好！有反应就可以对症下药。

    “‘剥皮揎草’就是将人的头顶皮剥开，灌入水银，这么做的话，一张完整的人皮会剥落下来，然后将人皮塞满灯草，制作成人样，送到街上去游街。锐少爷还是孩子，人灯大概会做的小些。等皮被剥下来后，骨头还会磨成粉，随风四散……”花嬷嬷看着脸上终于有了点变化的顾卿，继续硬着头皮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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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Y) u# D0 P2 F) f- {5 F    “您不要觉得锐少爷还是个孩子，我们又是赦封的信国公府，锐少爷就不会被这么对待。国公夫人虽然是公认的慈悲人，但并不代表没有私心。锐少爷为什么会来顶撞您？他是怎么知道大夫人的嫁妆在您这的？谁多的嘴？铭少爷可已经七岁了！”

    “太夫人，您要还在意故去的蒙大老爷，就应该撑起这口气，帮帮锐少爷。锐少爷现在看似锦衣玉食，但其实危如累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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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说那个剥皮扬灰的刑罚时，顾卿倒是听得脸皮一抽一抽的。可她说到“公府秘闻”什么的，顾卿又没有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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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啊，那小屁孩自己都没见过。嫁妆不嫁妆的她更是不知道了。谁要谁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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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k: z# o  \7 w    孙子说不动，那就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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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不疼惜故去的大老爷，那就说府里这位老爷。您要有个万一，国公老爷刚升的‘兵部右侍郎’就要丢。若御座上那位有心收权，因为这个事老爷被摘掉爵位或降爵都有可能。现在这位可不是老公爷那时候那位了，国公老爷也没有大老爷那种才干，让那位舍不得动！倒时候您一倒，整个公府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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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s7 \) }% \1 {% ~: R" F    “再说香云、烟云那些丫鬟们，还有整院上下的下人们，都是依着您存活的。您要有个万一，我们这些伺候不周的人只会更惨。香云她们大概会被拉出去卖了，她们是家生子，父母全家都在府里当差，恐怕全要被撵出去。那些粗使下人，命能不能留住都是个问题！太夫人，好歹我们伺候了那么多年，您就行行好吧！”

' }, W) g) Z) X" z( C    花嬷嬷说的有些烦躁。这位邱老太君没读过书，连字都不认识，要说人情世故，平时也没见到有多达练，若换了另外哪个主子，她都不用把话说的这么清楚。可是床上这个老太太不把利害全说清楚了还不行！听不听的懂都是问题。而且，这位要是浑起来的时候，连老公爷都没办法，只能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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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说她费尽口舌说了这么多话吧，若是其他哪个府里的老太君，为了家族兴衰的大事，就算是要死了，一口气也给她喘过来了。她倒好，除了说到扒皮的时候眼皮子颤一颤，脸上抽抽，其他时候都是巍然不动的样子。她花朝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各种主子都见过了，像床上这位自私成这样，除了自己想法谁的死活都不管的，这还是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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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2 D- ?2 E( `! x; |- s    活着好好的，寻什么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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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4:01
第4章 谁比谁可怜

    顾卿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其实内心也在做着剧烈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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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Y8 c. f2 h    要说无辜，她也算是无辜的那个。好好的一个大姑娘连恋爱都没正经谈过，就穿成了老太婆，摊谁头上谁都接受不了。更何况这个老太婆除了一个看起来就让人头疼的身份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儿外，其他什么都没有。钱？那东西要了干嘛？能买电脑吗？能买手机吗？能出门旅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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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 m8 O' d) x    没有好相貌或者好性格就算了，就连好身体都没有哇！听花嬷嬷那话的意思，和善儿子和贤良媳妇好像也是假的，孙子也不见得多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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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些本来就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现在这个老妈妈告诉她——您呐，连死都不能死呢！你要死了，全府上下都要完蛋！你孙子要被挫骨扬灰，你儿子要丢官罢爵，我们这些下人要被拉出去打死了，你那些如花似玉的丫鬟们要被拉出去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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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后槽牙都疼。

1 g* p' }( T/ a    背着这么一身血债，就算死了都不能安生。

! P5 v( V3 ?5 J$ o+ T5 h1 q    花嬷嬷这也算是一种道德绑架吧？可是，如果一个人连道德的底线都没达到，她还配被称为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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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陷入了寂静之中。为了防止顾卿再晕过去，屋角里点着提神的冰片香，整个房间里都是清清凉凉的气味。稍显昏暗的房间里，顾卿裹着被子在思考何去何从，花嬷嬷依然纹丝不动的跪在那里，而且大有顾卿不开口吃饭就一直跪下去的态势。

    罢了，大不了到时候游湖或者上香的时候制造个意外死了！人要变通嘛！回头她多找点乐子，做出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再“意外死亡”，大概就怪不到这些无辜的人头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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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连累别人啊，太缺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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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L5 a3 M4 K4 `" D    顾卿翻了个身。花嬷嬷面色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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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r; W) V+ u7 v2 P    ‘说通了！’

( u) m7 c7 \- w+ _9 P$ d9 L    花嬷嬷连忙上前去扶顾卿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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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云、烟云，进来伺候！灶上温着的鱼片粥也端上来！”孙嬷嬷立刻打开门，向外室里侯着的丫鬟们叫唤道。

    屋外的丫环婆子们听说老太太终于决定要吃东西了，各个都喜不自胜。“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的乱谢一通。

    真是逃过一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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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云和烟云擦着眼泪走了进来，她们两个自小在邱老太君房里当差，老太太虽然脾气古怪，却不是很难伺候。而且老太太也说了，等她们年纪大了，送点嫁妆，帮她们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做个平头娘子或者管事嬷嬷。可现在如果老夫人有个万一，最先倒霉的就是她们和她们的家人。自己倒霉也就算了，要连累家人被赶出去，那简直是没脸活了。

    顾卿知道香云和烟云肯定不是为了自己而哭，但她自觉自己“牺牲”后有人能够喜极而泣，还是有些触动。两个小姑娘放前世也就是刚刚高中毕业的年纪，却已经伺候人伺候了好多年了。封建社会这些家生子的命运往往都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和她们比起来，自己只是穿成个老太君，已经是感谢上苍了。

* s; p( N" q: g  Q- ]0 ]6 u: D    至少别人还把她当成个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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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 ^% e- ]% I    这么阿Q的想一想，好像又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了。

    “鱼片粥先不要上，我身子虚，上点清淡的米汤，里面放些糖。”顾卿气喘嘘嘘地吩咐道，“叫几个丫头给我按摩下腰和下半身，床上躺久了，有些发麻。”

    为了能让自己饿的不那么难受，她是尽量减少活动量的。这就导致她着床的臀部和小腿肚子等处现在完全麻木了，本来她是寻死的，也就无所谓后遗症的情况。可是现在她要活，就必须解决这个问题。如果血液不循环久了容易坏死，到时候她想要出去寻死都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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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u. d/ T( [3 \    另外两个一等丫头嘉云和磬云立刻爬上床来，将顾卿的小腿屈起来，轻轻的按揉着。花嬷嬷以前呆在宫里，知道有受了杖刑的人躺久了屁股都烂掉的，连忙叫其他小丫环们打几盆热水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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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温热的毛巾裹着腿慢慢揉，要把血脉给揉畅了！快请胡庆年来！”

. B; s# `  q- h5 C3 ]0 j    “什么，老太太终于吃了？”方氏都准备去请神婆尼姑了，听闻邱老太君自己想通了，喜不自胜地道：“这真是阿弥陀佛保佑，怎么会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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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是花嬷嬷屏退下人，在屋子里劝了好久才劝好的。”东厢锦绣院的看茶嬷嬷跪在屋门口回话。她的女儿在持云院里当差，虽然只是个扫洒丫头，但是也能获得不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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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宫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方氏神色轻松，“这个月给她的月钱再涨一倍！老太太身边要是多几个花嬷嬷这样的人，我们做小辈的也就不用操心了！”

0 `* J5 z& O: ~, j/ N    “夫人的孝心，全府上下都称赞呢。”看茶嬷嬷奉承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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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就我这么一个媳妇，我不孝顺她，那就是大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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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3 ]- B$ P0 u    “夫人，夫人！锐少爷不好了！”

    “我的小姑奶奶诶！我还没有通报呢！”

2 t/ M4 @+ O4 @$ I/ B' l9 y% V    “谁在那大呼小叫的！什么叫锐儿不行了？谁放她进来的？先掌自己嘴十下再回话！”刘嬷嬷指着屋内一个小蒲团，“就在那儿扇。”

( o: @" ]' R' b& w4 i8 u( ^    “是。”从擎苍院跑来的小丫头声音发颤，朝那蒲团跪了下去。不一会儿，“啪啪啪”打耳光的声音在屋里和屋外都响了起来。

    “在府里说话要慎言。什么叫不好了？谁也没有不好！不好的就只会有你们。哪怕有什么大事，也要冷静了以后再回话。下面乱作一团，主子还要不要问话了？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能。”

    “好了好了，不过是个小丫头，嬷嬷你就别训了。规矩不好可以慢慢调教，胆子吓坏了以后还怎么办差？”方氏好言安慰着小丫头。“别害怕，有事慢慢说。文绣，等会把屋子里那盘四色果子给小丫头装一碟子回去压压惊。”

  Z0 [: s$ b" N7 A- N4 ]    “谢夫人。”小丫头跪在蒲团上给方氏磕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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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都说夫人面慈心善，她就真当上锦绣院跑腿是好差事了。夫人是心慈不假，可是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却不是吃素的。她怎么就忘了呢？

    擎苍院的小丫头被方氏的软言温语安慰的眼红心热，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锐少爷前天吃了鞭子以后就不大好，先是老说疼，后来又说痒。王奶奶和苍舒姐姐看了看，只是破了点皮，并没有太大的伤，苍舒姐姐就给少爷上了点创伤药。”

    “早上锐少爷没起得了床，王奶奶就准备叫胡大夫来看看，结果少爷不允，说是怕再生事端，躺一躺就好了……结果，下午少爷就发起烧来了，还说胡话，伤口看起来也不太对。少爷的小厮伴当都被赶出府去了，现在身边缺人伺候，去找胡大夫，他的徒弟说被持云院请去了。院子里如今乱成一团，连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求夫人……”

- B  _6 g/ V& n5 w" |' |    她的话还没说完，方氏就已经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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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F% S8 \2 {; E    “不要多说了。我这就去。”她看了下屋子里的人，“刘嬷嬷，你和文绣、绢绣跟我去擎苍院。胡大夫现在不能动，老太太那里也很凶险，不能有个万一。李琦家的，你让你家男人拿府里的帖子去请前门街上的白御医，他刚刚告老回家，在前门街上开了一家叫‘悬壶’的医馆。再派个小子去前面，老太太这几天不吃饭，老爷也告了假，应该在府里。请老爷速速去西园的擎苍院。”

    “是！”屋内众下人得了指示，连忙动作起来，各行其事。

    方氏安排好事情，也顾不得让屋子里的小丫头起来，脚步匆匆地出去了。后头丫鬟婆子连忙跟上，一时间，屋子里倒走了一大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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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擎苍院派来传话的小丫头孤零零的跪在那里，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

% T1 J. k3 _5 s. |    还是锦绣院的珠绣心好，扶起了小丫头，把装着四色点心的帕子往她手上一塞。“好妹妹，今天事儿多，太夫人那也是刚刚进食，先前一口气差点没有喘过来。夫人两头操心，你要有什么委屈，回头姐姐给你赔罪。”

    “姐姐说这话不是让我折福吗？我就是擎苍院一个三等丫头……”瓶儿的头低了下去。她还是上次锐少爷犯错赶走一批丫头小厮后买进来的丫头，卖断了终身的。既不是家生子，也不是从小养大的，平时跑跑腿传传话都是看的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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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 V' I1 O  `! }    珠绣亲热地挽起她的手，拉她到自己的屋子里说话去了……

    北园，持云院月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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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拉了，你就让我进去求求太夫人吧，回头老妇我定当重谢！再这么下去，少爷要出事了哇！”

    李锐院里的王婆子使劲挣开守门婆子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就要往里面闯。两个看门的健妇急得直跺脚，又不敢使劲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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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Q5 u. V  N# S! ~    这王老太太是已故大老爷的奶嬷嬷，儿子原是大老爷的伴读，如今在外地为官，王氏现在也算是个奶奶，只不过听说大老爷去了后，自请入府看护小主子的，每三天回自己家一次，并不长住在府里。这王氏就算是国公老爷见了也要喊声“王老太太”，她们挡着也就算了，哪敢拉？

$ M) W2 e4 B. `' h) Y    “王奶奶诶，求您不要太大声了！太夫人自从被锐少爷气晕了后饿了四顿，这才刚刚进了点汤水，花嬷嬷和孙嬷嬷都吩咐要让太夫人好好睡一会儿，探望的人一律都挡了，等太夫人醒了再说。您这是在干什么呢？要是太夫人又有个万一，锐少爷才真是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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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Z% c2 B    这王婆子和国公府里的邱老太君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她大字不识，也没有什么见识，只不过运道要好了一点。邱老太君是妻凭夫贵，王婆子是母凭子贵。这王婆子要说才干也没有多少，唯一可取的就是“忠义”二字。

+ D2 V- o' g5 S6 \1 z7 q% V5 o    她不知道什么利害关系和大道理，她只知道她的小主子现在发着高烧躺在擎苍院里，而府里唯一的大夫被请到了邱老太君这儿，就头脑一热跑了过来。

2 t0 I1 j0 O% n" e, H. Q* q    也是因为现在她在自己府里也是丫环仆人围绕着，过着主子的日子习惯了，国公府里上下对她还算客气，才渐渐把胆子养大了。要是搁大老爷李蒙还在的时候，送她一千个胆子她也不敢跑持云院里来抢人。
( e; f- w; e% I4 F3 V. j
- r1 S) |2 B/ t- l  n7 z    ‘隔壁张家的小孙子就是发烧耽搁久了把脑子烧坏的！’

& x1 N" S+ p- @9 v1 m+ u: ^+ ]    这么一想，她更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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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F, L% N* S5 Z+ X  U0 d    ‘大不了我一条老命不要了！’王婆子一咬牙，不管不顾在月形拱门下一跪，怎么拉都拉不起。她扯起嗓子，大喊了起来。

" N) f  T6 j0 c5 c    “太夫人啊！锐少爷快要死啦！求您发发慈悲让胡大夫去擎苍院看看吧！那是您嫡嫡亲的孙子，是大老爷唯一的血脉啊！太夫人啊！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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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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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 g8 c' w# @- K, Z    这一下子，把持云院里的丫头婆子都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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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4:15
第5章 伯仁？伯仁

: E' G- X  H- \3 d$ w! `- F    花嬷嬷忙了半天，才喘过一口气来。

    胡大夫看完了脉，说是没有大碍，但是再饿几顿就不好说了。听花嬷嬷说邱老太君先是喝了点甜米汤，连连点头。

    “太夫人的做法是对的。人饿久了后容易头晕眼花，胃也极易受刺激。米汤性平，吃点甜的头晕会好些，太夫人这都是历练过后的经验，以前兵荒马乱，饿上几天也是有的，这倒是比进粥更合适，也养胃。”

    顾卿喝完汤米水后吃了点稀粥，强逼自己睡一会儿。嘉云和磬云手都捏酸了，现在换了几个小丫环在给顾卿捏腿。

: F7 q7 j! z, \2 y8 z9 T8 B8 c8 f: P    屋外老妇人的声音不时地传进屋子里来，花嬷嬷想忽略都不行。

    “外面在吵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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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t6 Z8 B$ G  d# ~6 u    “好像是在喊胡大夫。”门口站着的婆子回话道。

    胡庆年拿着笔的手一抖。这是后院，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喊自己？难道是夫人生病了？可是如果夫人生病了，那下人肯定是直接进来了，怎么会被拦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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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C. r1 e5 @    “是了，我让下人不要放人进来的。我出去看看。”孙嬷嬷一拍额头，连忙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胡庆年留了方子，开了点温和的滋补方子。邱老太君的持云院有专门的药室，煎药取药都方便，看炉子的丫头都是在他那里专门学过煎药的。

3 y/ V7 x2 e  s' v9 L/ _    不一会儿，孙嬷嬷带着王氏和锦绣院的小丫头进了院子，她也不让她们进屋，只让她们在院子里候着。王氏还准备再嚷，孙嬷嬷一翻白眼，用手把她的嘴给捂上了。

2 @. q+ M* O" m1 u' U* u    孙嬷嬷和王氏以前都在大老爷李蒙那里当差，有几分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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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她命好，生了个好儿子，就这副德行，也配被人喊声“老太太”？！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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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0 q6 R* H: r0 F    有时候不认命都不行，任你有七窍玲珑心，命不好也是白搭！大老爷聪明能干吧？老皇帝赞赏过他“美士良才”，连晋国公家的世子都要靠边。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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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云跑出来在院子里和那小丫头说话，孙嬷嬷拉着王氏的手走到另一边，问个究竟。两人将来意一说，竟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孙嬷嬷这下不敢再拦着她们了，急急忙忙就往屋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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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原本睡得就浅，她头疼的很，就算睡也睡的不安稳。现在进进出出的，还是把她给弄醒了。

. J! ?$ W  }& `, k& z9 f* @    “出什么事了？”

* u5 I) j) J6 n2 g- X    她怎么听到什么大夫，什么少爷的。

    “太夫人，说是西园擎苍院的锐少爷高烧不退，府里请胡大夫请不到，王氏就上院子里来寻。那小丫头是夫人派来的，夫人问胡大夫看完了没有，看完了就上擎苍院去瞧瞧锐少爷。”

1 P; d$ e/ M% a; x; g6 i    什么？那孙子高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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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5 K( B6 i; z6 ^: |6 z. M- I* h    雕龙围屏前，身着金地缂丝衮龙袍的中年男人正站着看一封折子。这折子是暗探昨日送来的。折子到了他手里，因为上面并无加急字样，所以他直到了收到折子的第二日下午空闲时才拿出来查看。结果一打开折子，倒是把他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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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信国公府的老太太绝食寻死？被孙子气着了？”楚睿摇着头，有些好笑地说，“也只有这种乡野出身的老太太会闹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信国公府的李锐，是救驾有功的李蒙之子吧？”

    “回陛下，正是李蒙的儿子李锐。”呆在一旁的内侍省总管太监秦越躬了躬身，回话道。

& N5 K  r. {( d  ?1 Z4 T5 k    “这几日信国公府上有没有宣太医过去？”

    “十四那天老太君晕了一次，请了张太医过去。后来没有听说过有再请。”

    “那大概是没事了。”李睿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这个李茂啊！”

    信国公府虽然现在看起来威势不减，其实自从才干过人的李蒙英年早逝，老国公李硕又驾鹤西去了以后，已经逐渐开始走下坡路了。能有现在的风光，全靠楚家和李家旧日一起打天下的情谊维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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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内院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这个李茂，和他兄长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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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睿是大楚朝当今的圣上，楚的第二位皇帝。和老皇帝同乡的老国公李硕从龙时，就连楚睿也要喊他一声“李叔叔”。老皇帝楚钧带着大伙赶跑了胡人，建立了“楚”。在定都金陵后，这李硕也是第一个上交兵权，并以“旧伤复发”的理由告老的。

% P) B% o# v% \& i$ d    后来，兵权自然是收了，但是老皇帝却没有答应他的告老，甚至在大封功臣时，封了他和郡王同等的“国公”一爵。大楚自建立以来，只有两位国公，一位是皇后嫡亲的兄长，大楚第一谋臣的晋国公张允。晋阳张氏是累世大族，和从龙前一穷二白，仅有一身好武艺的李硕截然不同。能有这样的恩宠，且封号为“信”，自然可以看得出老皇帝对老国公的感情。也从侧面反映了老国公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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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为“信国公”，除了老国公确实是忠君之人外，老国公府上人口单纯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老国公的结发妻子邱氏是李硕二十岁时娶的普通妇人，并无显赫身世。老皇帝多次要赐予他美妾，都被李硕以“糟糠之妻还在老家种田”的名义婉拒了。后方稳定后，李硕没有和很多同僚一样停妻再娶，或者广纳妾室，反而接回了妻子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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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Q9 L& l$ ~    当时还是鞑靼人建立的“辛”朝，老国公跟着当时还是县吏的老皇帝楚钧造反，家乡被胡人官员问责，惨遭屠杀。邱老太君死了两个女儿，却保住了当时唯一的血脉，这件事，就连李硕也感念她的坚毅。邱老太君后来又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最小的儿子小时候没站住，李硕现在的两个儿子都是嫡子，而且都是邱老太君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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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复杂的姻亲关系，忠心没有贪欲，继承人又早早确立。信国公确实让老皇帝非常放心。李老国公交出兵权后，每年一年里倒是有大半年是在宫里伴驾的，圣恩之隆，就连太子李睿都好生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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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他的世子李蒙，也很快就升到了“东阁大学士”之位，风头一时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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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 P3 Y9 v6 |    可惜天妒英才。李蒙在一次宴饮时替老皇帝挡了鞑靼刺客的暗器，毒发而亡，老国公也因伤心过度，没过几年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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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国公因人口单纯而得到了楚氏皇族的信任，现在又因人口单薄而面临人才凋零的困境。听说李茂的儿子李铭倒是天赋过人，但要成长到能顶门立户，没有个二十年是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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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件事上，皇家确实亏欠信国公府。

    “宣李茂，这个信国公，是要点拨点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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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w. M% r6 [/ S5 n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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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X/ G8 [" U/ y/ m2 |7 b    西园，擎苍院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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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门街上请来的白大夫和府里的家医胡大夫一起在给李锐看诊。

    李锐背上有伤，所以趴在床上，背上盖着几条赶紧的纱布。他浑身滚烫，却一滴汗也没有，口中胡言乱语着“婶母”、“奶奶”之类的话，方氏在床旁一边握着他的手一边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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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老御医和胡庆年两人，一人久为御医，另一人也是老成之人，两人在一起辩证了半天，谁也不愿意先发表言论。方氏在一旁静等，直到一刻钟都过去了也没等到两人说上一句，方才直言道：“两位都是信得过之人，锐儿都这样了，有什么情况各位就直说吧。”

    “李大公子这鞭伤只是小伤，伤口却红肿化脓，显是外邪入侵所致。冒昧问一句，请问这鞭伤是？”白老御医心中也暗暗发苦，谁能让信国公府上的公子吃鞭子？这高烧明显是伤口沾染了污物引起的。倒不是下毒，可沾染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 H* K0 i3 v  F! m! t    堂堂国公府的嫡长孙，这么小的伤口居然也被照顾到“外邪入体”，可见府中情形之复杂。他在宫中见过了各种阴私之事，好不容易熬到了告老，却想不到这宫外的丝毫也不比宫里干净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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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N0 Z# C+ J* A& Z2 b# u    再想到这嫡长孙似乎是现任国公老爷李茂的兄长之子，白老御医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位李蒙大人的风华，他还记得。当年李蒙中毒，他和其他几位御医还会诊过，很是嗟叹了一段时日。

    方氏红着眼，哽咽着说：“因着前几日锐儿顶撞了老太太，老爷请了家法。我担心着锐儿从小没吃过苦，家中的鞭子怕承受不住，还特意找了太夫人求情，只鞭打了几下，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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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E% z7 F+ X1 r    胡庆年捻着胡子，沉默不语。

    问题不是出在鞭子上，就是伤药里。但他不能说，更不能求信国公夫人将这两样东西给他查验。更何况，若真是有人要在这两样东西里搞鬼，东西怕是已经处理干净了。

$ O7 p3 |9 J2 E, u3 x7 m$ X' i    白御医只管医病，也不想管这府里的阴私。两人讨论了一番，白老御医开了些去腐生肌的药散，又配了几副退烧的药物，就急急忙忙的告辞了。胡庆年对伤口做了些清理，说了些安慰方氏的话，就去小厨房盯着徒弟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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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2 I+ _- p7 A1 ?    因李锐的小厮都被赶了出去，人手不够，方氏带着几个锦绣院的大丫鬟并下人一起，在擎苍院里守了一夜。

    “什么？你说高烧到现在还没退？”顾卿睁大了眼睛问身边的香云，“我不是吩咐了教训几下就行了吗？打重了？”

    “回太夫人，并没有狠打，只是抽了几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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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握着手杖的手不禁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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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d& S4 ~    抽鞭子？不是打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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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j, ?( j& O# `9 N; ~    她对“家法”的认识，是古装剧里把人按在凳子上噼里啪啦一顿竹板那种，所以才说“教训几下”这样的话。这家人的家法怎么这么奇怪，用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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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v  L( s4 d, `7 W    她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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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I' u- c& L3 r    顾卿昨日下午进了些米粥，又休息了一夜，早上刚刚恢复了点力气。她知道久卧不利于身体健康，尤其她还有些中风先兆的情况，所以在床上吃了早饭后，就叫丫头们搀着她下床，在屋子里走走。谁知道孙嬷嬷急急忙忙进来，禀告了西院里顶撞自己而被家法的李锐陷入昏迷，再不清醒恐有凶险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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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一寻死的人还活着，顶嘴的快死了算哪门子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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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里有轿子没有？抬我去西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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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4:21
第6章 疑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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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3 h% K/ s; V( ^, w* R$ P    尽管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反对顾卿身体未愈就出门，但顾卿还是硬摆出老太君的威风叫来了软轿，去了擎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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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擎苍院正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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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l. w$ ]1 b3 E, V    顾卿一脸呆囧的看着床上的包子。

    不要觉得包子是夸奖，这只是纯粹的表达观感而已。当顾卿站在床边，看到裹在土黄色被子里的李锐时，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包在油皮纸里的大号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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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叫李锐的孩子趴在床上昏睡着，露在外面的脖子上全是横肉，脸上也都是肉。脸因为侧睡的原因五官全挤在一起，活像是包子褶。以他这个年纪，胖成米其林轮小人的样子倒不稀奇，稀奇的是难道没有人帮他控制饮食吗？胖成这样身体会出问题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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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啊。如果李锐他娘看见他儿子现在这个样貌，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投湖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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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  _6 C" g$ R9 M1 F    “娘，您还是回去吧，这屋子里气闷……”

' Z, R) n' D& g; N2 `% z# @* S+ c' [    老太太怎么跑这里来了？她不是从来不管事的吗？方氏有些纳闷的看着一进来就东张西望的邱老太君。她就差没有直言“您老在这里也是添乱，还是回去吧”这样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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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U- \0 s0 g+ L& U  P/ ^1 K    “你也知道气闷？这才十月，这屋子里放这么多炭盆，还把门窗关起来干嘛？”顾卿无语的看着脚下的几个炭盆。她们不怕二氧化碳中毒吗？她才刚进来没多久，就觉得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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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 L; c( _7 U' r2 M- K# x3 I    “胡大夫说了，已经高烧了，更不能着凉。”方氏担忧地看着裹在被子里的李锐，“他一直在发烧，人还打寒颤。”

    胡大夫？那个诊断她“寒气滞胃引发绝食”的庸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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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拄着手杖走到床沿，一把掀开了盖在李锐身上的被子。伤口需要的是透气，而不是用不知道干不干净的被子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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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j5 j5 k+ u7 f& N. y, I    李锐的伤口上覆盖着纱布，她凑过去，将纱布小心的揭开。纱布上敷着青绿色的敷料，大概是某种活血化瘀的药膏。还好，伤口没有化脓，也没有肌紧张性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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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您可千万别乱来，锐儿已经只剩半条命了！”方氏吓得从床尾处几步走到了顾卿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白老御医和胡大夫都已经看过了，您老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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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鞭伤是不会引起高烧不退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顾卿虽然是小儿科的大夫，但在实习时也是每个科都待过的，外伤也见过不少，这孩子烧了一夜，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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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2 r' y2 Y9 _    “你放手。老身自己孙子，难道还会害他吗？孙嬷嬷、花嬷嬷，把夫人扶走。”顾卿翻看过邱老太君的记忆，知道她是一个混人，一直是想干嘛就干嘛，倒是少了很多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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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8 j* B# s! u    方氏虽然还想在说几句，但是花嬷嬷和孙嬷嬷把她一搀，口中说着“这是老太君的慈爱，您不能挡着老太太查看孙子伤势不是”，也不见怎么用力，就把方氏带到远处了。

    顾卿满意的点点头，穿成地位高的长辈就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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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0 h& k3 r: U  \    她低下头，仔细观察伤口。血痕不是很深，说明李茂确实没有怎么用力抽他，但是血痕上下左右都有很多细小的出血点，这些出血点呈现紫黑色，显然有血瘀在里面。而且伤口呈现红肿的情况，可能已经出现了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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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4 B, e- l: H& M' B+ }- J  V    正是感染让这个小孩发高烧。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伤口感染有可能是会致命的！

    “老太太，您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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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言，你已经熬了一夜，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有老身看着就好。”见方氏还要多言，顾卿直接板起脸，瞪着眼睛，“怎么，你信不过老身？”

  x; }7 j" ^% g& {9 i  v$ t    方氏低下头，使劲咬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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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M- M6 R% ~( C& p( l7 U* @5 P    屋子里仅剩的大丫头苍舒、苍衣两人都用期盼的眼神望着方氏，希望她能坚持留下来。比起性格古怪的邱老太君，还是温和宽厚的方氏更可靠些。再说，这场祸事本来就是因为主子顶撞太夫人而来，还不知道太夫人要怎么折腾小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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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x1 X; y0 Z. b7 \1 r* h    方氏犹豫再三，最终只是略略福了福身。“娘一说，我才觉得确实累的很，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容媳妇儿告退休息。”

7 h% T4 u' m* }! B! g3 l& J  f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弄出什么明堂来！”

    “香云，找个人跑前面一趟，把抽了李锐的那根鞭子拿来。还有，先前用的什么药，现在用的什么药，都拿来。”顾卿决定帮帮这个孩子，如果他有个什么万一，说出“教训他几下”这样话的自己就是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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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走后，顾卿叫人搬来一把圈椅，在床头坐了下来。她指挥下人们搬走炭盆，将门窗打开通气，拿窗纱门纱遮住门窗避光；又叫人烧红了铁板，把醋浇在上面熏蒸房间。

& d/ \) |; Z; }    “府里最烈的酒是哪种？去酒房拿过来。纱布是下过水的吗？”顾卿见纱布质地并不松软，觉得应该是处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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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太夫人，胡大夫说纱布最好要蒸煮个一刻钟晒干在用。平时都是常拿出来过水的。”苍舒不好说锐少爷老是打伤下人，所以擎苍院里纱布和伤药是一直常备的。好在夫人慈悲，也经常赐下上好的伤药来，他们才没有留下什么暗伤。

1 ^& l: w3 j" h! E! W4 s, u; I0 p    “唔，这一点倒是挺好。”至少知道简单的消毒。“你们所有人先去洗个手，用胰子洗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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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I( R2 H9 H/ @  D    鞭子和伤药都放在了桌子上，顾卿叫婆子们把李锐扒光了，让丫环将烈酒倒进温水里给李锐擦拭全身（除了伤口），尤其是手脚心和腋下等位置。擦完也不必穿衣服，直接放进被子里。被子盖到李锐的腰部，受伤的背部只用干净纱布盖上就好。如果高烧还不退，她们就要不停的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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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的下人们虽然不知道邱老太君是在做什么，但见老太太并不是胡乱行事，而是很有章法的样子，也就渐渐把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再一想，老太君虽然没有什么学问，但前半生是跟着老国公经历过风雨的，这种鞭伤也许曾见别人治过，心里就更安心了。

    顾卿走到桌子旁，拿起那根奇形怪状的鞭子仔细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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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条造型极其狰狞的鞭子，赤红的鞭身上有许多小的凸起，正是这些像是尖刺一样的凸起造成了李锐背部的出血点状伤痕。那些破皮大部分也是这些凸起刮伤的。看到不是铁刺，顾卿总算松了一口气。

    话说，用这种的人不是变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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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f: v- a' p" g( u    擎苍院里拿来的伤药是放在一个漆盒里装着的，药膏呈黑褐色，味道有些辛辣，顾卿闻了闻，好像有白芷的味道。她学的不是中医，只能辨出几种药物的气味来。漆盒旁边一盒是那个白老御医开的，用瓷盒装着的青绿色药膏，颜色看着很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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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分别用手指抠出一小块放在自己的手背上涂抹，顾卿很好奇古代的药膏和现代的有什么不同。漆盒里的药膏涂在手上火辣辣的，瓷盒里的却是冰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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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 g  i6 m; |- M    咦？

    黑药膏并不细腻，像是有些什么碎末没有研磨好。顾卿用手指捻了捻药膏，挑了一些小粉末出来细看。小碎屑是绿色的，却不像是植物，倒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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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D! ?; H$ Z& _) ^( `    铜锈？顾卿倒吸了一口气。青色的铜锈，那是出土的铜器啊！

    伤口被掺入了混着铜锈的药膏也只是引发了伤口感染，而不是破伤风，该说这小孩运气不错呢，还是庆幸的他的皮够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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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C- q% {; p# P9 r    不过，伤口感染放着不管也是会死人的。老御医的药大概没有什么问题，顾卿让人用烈酒清理过李锐的伤口后，就重新为他敷上了绿色的药膏、裹上了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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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V* F/ [8 L    “这漆盒里的药哪来的？”顾卿不动声色的问擎苍院的大丫头苍舒。

    “这是府里上好的金疮药，每个主子屋子里都有配的。”苍舒心中害怕。难道是药有不对的地方？“上一盒已经用完了，这一盒是上个月才在府里的药房里领的。”

    “每个月都发吗？”

    “不是，只是我们屋子里的金疮药比其他主子那里用的快些……”苍舒脸色苍白。公府里人人都知道擎苍院的主子是个生性残暴之人，可若是连老太太也厌弃了锐少爷……。

9 [3 p8 Y& P5 p& u    “哦？”顾卿似笑非笑地看了床上的李锐一眼。

    恐怕床上的不是什么小正太，而是个熊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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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4:35
第7章 逃过一劫

    方氏之所以走的那么干脆，并不是真的怕邱老太君，而是根本就看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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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自己的婆婆，方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无论是她还在家当姑娘时，还是出阁后，都没有见过像自己婆婆这样的人。

    说她无能吧，她也曾经在乱军里保住了自己的嫡长子，然后一直撑到老公爷飞黄腾达，妻以夫贵，直接一路做到超品的国公夫人。说她长相普通，可一辈子老公爷就守着她，一个姨娘都没有，也没有庶子，只有一个小星生的庶女，前两年也嫁出去了。女人家想要的一切，她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你说这是运气，方氏一点也不信。老太太恐怕真有什么长处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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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要说这婆婆是大智若愚吧，也一点也不像。她几乎不管事，无论是前院的事，还是后院的事，她统统不在乎，她只管跟老公爷过好日子。没开府时，后院简单，大伯李蒙有时候过来看一下，全家的事情就这么轻松解决了。后来开府了，大嫂张氏嫁了过来，她直接就把管家的事情交给了她，是真的连问都不问。再后来大嫂去了，李茂袭了爵，她成了这个府里的女主人，她也是直接把管家的事情移交给了她，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除非她来请示，不然她极少伸手。

' k4 H6 p0 ]% C( S* g    老太太平时接人待物也好，和人交际也好，只能说是不出错，和几个老夫人也说不到一块去。除了几个早年一起共患难过的人家，她谁也不爱见，就算见了面，也都淡淡的。她不爱绣花，不爱看戏，也不爱热闹，只在后院辟了几块地，偶尔种种菜，就算消遣。和那种乡下老太婆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一个婆婆，她虽然面上恭敬，礼数也做全了，但心里是有不屑的。她虽然没有生在什么钟鸣鼎食之家，但也是世代官宦的书香门第，自认和这种乡野出身的老妇人不同。

5 F: [. c' ]0 S+ d, T4 D    可就是这么一个她打心眼里看不起的人，居然莫名其妙的救了李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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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Y* C9 H; ^7 r9 ?# r    方氏有些心慌地揪着帕子，恨得银牙乱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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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从来不管擎苍院事情的老太太怎么会亲自来擎苍院，还插手起了李锐的事情！难道说她以前不管不顾都是装的，其实什么都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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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4 ^  d# X* j' X: j8 N    想到邱老太君站在床边瞪着她要她走的样子，方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S$ G1 F% m6 b; K    这老太太，如果察觉到她做的事，是做得出去敲“登闻鼓”面圣的事情来的。她是真以为现在的皇帝还是她家那个可亲的大侄子！

    那么，老太太究竟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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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o9 R( Z3 a. I    应该没发现吧？如果发现了的话，现在她就该冲到锦绣院来质问她那药是怎么回事了。恐怕只是巧合。老太太跟着老公爷久在行伍之中，会治疗这种军队里常见的鞭伤也是正常的。军中的条件可要恶劣多了。

    还是把那个家里送来的小鼎给埋了吧。埋了保险。

    擎苍院里，李锐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吃饭了。

1 K9 V7 v9 f1 F' Y( U, U% T5 u    这小屁孩刚清醒，就不安分的要吃这个，要吃那个。伤口感染有很多食物不能吃，辛辣刺激的和过于油腻的都不行。顾卿板着脸都给驳了。她让厨房的人另做一些清淡的容易消化的食物端给擎苍院。

    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从鬼门关里捡回了一条命。

    “祖母，婶婶呢？”李锐鼓着包子脸，有些担心地说：“我现在好了，祖母你还是回去歇歇吧。”老太太已经在他院里呆了一天了。每次她颤巍巍的拄着手杖走的时候，他就害怕她会又倒下去。

2 Q1 i2 d7 `9 T; s/ x6 x    他还记得自己去持云院里找老太太讨母亲的嫁妆，老太太捂着胸口一下子厥过去的事情。他是真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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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X! B' c9 K( G; G$ s6 o    “你婶婶守了你一夜，我让她去休息了。等你好些，我就回持云院。”顾卿知道自己呆在这里这孩子也休息不好，还不如观察一下，没问题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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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n) d( L" z/ t7 U) S    “我把花嬷嬷和烟云给你留在擎苍院，你这里现在人手不足，有她们在，你院里的丫头婆子们才不会偷奸耍滑，我也放心。你好好养伤，有事让下人直接去持云院找祖母。”顾卿看着一脸感激的小胖子，又看了看花嬷嬷。

8 p' D8 V+ d: e8 v    花嬷嬷弯腰应承。“太夫人放心，奴婢几个肯定照顾好锐少爷。”

6 l* h$ p9 I: g( u& x: {    “我明儿再来。”

, F* B# p' ^* R    顾卿点了点头，坐着软轿回了持云院。

    顾卿回了自己院里没多久，刚从宫里回府的李茂前来问安。她刚穿来就经历这么多事，实在不耐烦敷衍这些人，可又不得不和这具身子留下来的亲人们接触，只好强打起精神见他，没说几句话就借口照顾李锐累了，敷衍走了这位国公老爷。

' c! v; r& D+ m6 ^1 m3 A6 D    李茂听顾卿一说李锐高烧刚退的事情，又急匆匆地往擎苍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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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顾卿看李茂和方氏都不像好人，方氏就不用说了，顾卿多年来看各种宫斗的小说、古装剧的经验告诉她这个女人有问题。而这具身体的儿子李茂，她也不是很喜欢。她总觉得这李茂虽然长得一副忠厚大叔的样子，但却很像他的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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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6 i2 I, L: n5 M' A+ i6 @- c5 I    她的二叔在家排行老二，她爸是老大，她还有个特别受宠的小叔，照理说二叔排行中间，应该是最尴尬的那个，可她这位二叔，从小就懂得左右逢源。而且，他总是摆出一副“我又被忽视了”的样子，只要他爸爸或者他小叔得了什么好处，哪怕是自己挣来的，他也做出一副可怜样子摆给别人看。她的爷爷奶奶内疚，总是反复和她爸和她小叔强调要“提携”自己的兄弟。这个二叔一辈子都没什么立场，谁问他都说好，也没见他做过什么特别漂亮的事情。顾卿从小看着自己父亲对这个二叔各种照顾，和养儿子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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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种善于和稀泥，什么都说好的人，往往是最不可靠的人。后来她家生意出了问题，二叔第一个不见了，反而是以前吵过架的暴脾气小叔卖了房子帮她家度过了难关。

    再后来，他们家就彻底对二叔家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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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G. F3 w0 |( ^- c    再说李茂去了趟擎苍院看了李锐，见他并无大碍，总算长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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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摆出一副“慈父”模样叮嘱李锐好了一定要去持云院叩头，又仔细询问了饮食医药之事。因为花嬷嬷和他母亲院里的大丫环都在李茂的院里，他不便久待，见李锐确实也没什么事了，就回了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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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园里，方氏伺候李茂脱掉进宫穿的官服，换上家里的常服。夫妻两个一起歪在窗边的大炕上说着话。周围的下人们都远远地避开了，只有刘嬷嬷在门口不远的廊下边做着针线活边守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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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这次进宫是？”

    “陛下宣我入宫问了问老太太的事。”李茂揉了揉了额角，没告诉方氏皇帝训斥他的事情。“李锐又是怎么回事？”

    “说是鞭子不干净，污了伤口。原本很是凶险，一直高烧不退，后来是老太太带着一帮丫头嬷嬷给慢慢调养回来的，听说又是熏醋、又是蒸酒的，折腾了好一会儿。你看老太太是不是一直……”

    “你不要想太多！锐儿这次凶险你有没有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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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Z1 }; @7 {( Z: K8 W6 r    “老爷！我怎么会不和你商量就做这种事！”方氏立刻轻叫起来。她是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不假，但这并不代表她想自己的丈夫把她看成一个毒蝎妇人。

* P8 u+ e/ o; R    “没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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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心里有些不信，但还是把她搂在怀里安抚了一番。

    最近几年，他觉得自己的妻子越来越浮躁了，说过要徐徐图之的，她却老是忍不住把手伸长。就李锐现在那副样子，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十一二岁的孩子字都不认识几个，又长成那样，连最趋炎附势的下人都不愿意把自己儿子送到他身边当差，以后只有越长越残的份。和他一对比，自己家孩子简直是美玉良材一样的人物。

  {( B& V. ]) h5 g- k    就这她还一直担心！现在还疑心起老太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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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顺着自己夫人的背，决定和方氏说清楚形势。她是个妇人，管家能力再强，不一定能看到朝廷的局势。现在国公府还算强势，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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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再怎么糊涂，那也是锐儿和铭儿的嫡亲祖母。更何况母亲的心思我最明白，她是觉得自己能就，就下手干涉了。宫里最近盯着府里，你最好稳当点，锐儿那边的事也不要多管，有老太太照拂着就好。他们祖慈孙孝，传出去也是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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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握着方氏的一只手，面色凝重地说：“还好这次锐儿没事，不然我真是说都说不清了。锐儿是我大哥的血脉，可以养废了，但绝不能出事。不然宫里第一个不能放过我们，真要被申饬起来，我恐怕爵位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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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愣住了，“夺爵？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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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这位可不是以前的老陛下。”李茂叹了口气，“当年他还是太子时，就不同意设置超品的国公。你没看连王爷都没有封吗？是老陛下感念旧日的恩情，我们府上才得的这个爵位。现如今这个国公能不能传到铭儿的头上，还难说呢。”

    方氏看着漆几上的雕花图案，渐渐看出了神。

4 P3 n, W- S, q6 O. A! y- Y    新的一天到来了，从三更起，持云院里的下人们就陆陆续续动了起来。听说太夫人的身体大好了，还出了院子，北园里的下人们都神色轻松，连走路都轻快起来，和前几日惶惶不可天日完全不同。

    顾卿拿着一根不知是什么树的树枝，蘸着一种青绿的膏药在揩牙。前几日她一直是躺在床上吃喝，就连牙都没有刷过，只是用盐水漱了漱。现在下了床，她仔仔细细地把牙擦干净了，又漱了口，净了面，有丫环们伺候着穿上了里外好几层衣裳，才坐在状态前任由梳头娘子梳头。等梳好头，吃完早饭，她要去擎苍院里转转。

9 G: ~9 e, L" m: v; }* Z    还好她穿成了老太君，不然连衣服都不会穿！

6 A. M6 R$ q. N6 k+ X# M' Z( h    “太夫人，今天外面的罩衫是穿那件月白色缂丝的，还是雪青冰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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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R! F3 w& R" e$ `( g    磬云负责管着老太太的衣柜，照例过来问上一句。她们府里老太太和其他府里的不一样，穿衣服随便的很，有几次还闹过笑话。后来方氏就让磬云每次都给老太太把衣服配好，然后让老太太来挑选。这样既尊重了老太太的想法，又不会弄出一身上七八种颜色的尴尬事来。

6 h& H: J" b, p4 a. J" S) m    啥？月白？雪青？

( O" L$ A& k$ s9 S$ @3 e9 w; k    那是神马颜色？

    顾卿深深的觉得自己这个历史盲要在古代混日子很吃力。就算邱老太君给她留下了大部分记忆，可是这些常识性的东西她也不能马上就翻找到啊！

    “月白那件吧。”顾卿想象了下，月白色，大概就是月亮那种黄色。雪青，大概是蓝色？比起蓝色，她更喜欢鹅黄色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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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o2 J" D8 I, D6 g" g; ~, s: F    结果，磬云捧着一件浅蓝色的衣裳过来了。

4 {8 l0 i, x9 c( V, b$ T/ q    顾卿看着磬云手上轻薄的罩衫，有点疑惑地问：“月白的是这件吗？”

3 [1 U$ D9 I* X+ L    磬云看了看手上的衣裳，点了点头。“太夫人，月白色的还有两件，不过都不是缂丝的，罩在外裳上恐怕有些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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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这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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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 V7 K; V5 e, ~    妈蛋啊！月白色是蓝色闹怎样啊！你就直说是浅蓝色就是了，还月白！自己差点露出傻瓜相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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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人也太蛋疼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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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x& J$ k' ~" w. X6 F    那雪青色到底是什么颜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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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1 U" v& b" _! Y+ j    唔，下次要件雪青色的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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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4:58
第8章 惊天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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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8 M! I: Y" j- g- v5 J    小胖子李锐很快就完全好了，这让直到现在一走路还头晕的顾卿羡慕不已。

    年轻就是好啊！

    因为被信国公下令禁足，李锐不能离开西园。加之顾卿又隔三差五就来西园里看一看他，李锐决定用“要读书”的理由让顾卿止步擎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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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k% p4 V- m: O  _    整个大楚都知道，信国公府上的老太君只识得几个字！

0 E" T5 a% W0 c# _8 n% ^    但这次他对上的是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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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读书？好啊，终于懂事了。”顾卿看着脸上露出意外神情的小胖子，心里乐开了花。她捧着茶碗坐在书房窗边的轩台上，笑眯眯地说：“那你在这里读，奶奶就坐在窗边看着你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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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的脸僵住了。

0 ^/ I9 j3 P+ \" R" W    哈哈哈哈，小胖子僵住的表情好好笑哦，脸上的肥肉还会轻微的抽搐呢！

* q- U' D8 n3 d' ?7 f9 I* T    李锐无奈的随便抽出一本书，大声的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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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招牵牛星，交交河汉女……”

    顾卿“噗”地一下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去。

    ‘有门！传说老太太一听到诗词歌赋之类就头晕是真的！多读点让老太太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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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胖子李锐兴奋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将吟诗的声音放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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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千摘素手，扎扎弄机舒……”这下连香云都背过了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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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Q+ [% v' b+ @    “终日不成章……”

* G  y# I. f, @( `- m0 l# p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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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李锐最后一句“卖卖不得语”读出来后，顾卿笑倒在轩台的栏杆上，哼着声直揉自己的肚子。真是个有才的小孩啊，一首《迢迢牵牛星》错了一半！他真的有十二岁吗？不是两岁吧？

    李锐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老祖母笑成了个疯婆子的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读个诗有什么好笑的。但他敏感的觉得自己可能读错了什么，不然不会连香云和花嬷嬷都背过身去，肩膀还一耸一耸的。她们两个都是识字的下人。

    但无论他是不是错了，也不该是祖母听出来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虽然你祖母我是没什么学问，也知道……哈哈这首诗不是这么读的……香，香云，把这首诗读一遍给锐少爷听……”

8 X6 A0 a/ T; T5 |    香云笑着从书案上捡起了被丢下来的诗集，翻开刚才那页，重新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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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8 X/ m  S: d$ @4 D    香云的声音非常清亮，吟起诗来抑扬顿挫，可李锐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他的脸皮越来越红，越来越僵，让顾卿笑的更厉害了。

% w0 A4 F' t2 ]9 |    哈哈哈，大肉包变成了灌汤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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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有些恼羞成怒的看着笑得捧腹的祖母，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祖母没有再笑了，而是捂着肚子板着脸，有些惊慌地看着自己。

    “锐儿，你出去一会儿，随便去哪儿先玩儿会！”顾卿看着有些好奇的李锐，好声好气的说。

0 \6 p/ R& F+ P9 o! w4 v0 g* g; w    祖母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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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犹犹豫豫的，努力撑着他那双被肥肉挤小了的眼睛使劲看了看顾卿。

4 P# I: Z5 T& S0 H. z" p    不能看哇！

    “出去！”顾卿板起脸，神情严肃地指着门。“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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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E+ s; Z2 S6 X    “是，祖母。”李锐满肚子委屈，低着头，两眼通红的退了出去。

    看见小屁孩那个怂瘪瘪的样子，顾卿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严肃了点，心里有些内疚。可是她现在的情况，是绝对不能让这个小孩留在屋子里的。也不能和他解释为什么要让他出去。更不能让他使劲看她。

    “嘉云，你把周围的人散了，然后守着廊口不要让人进来。香云，你回持云院再拿一整套衣裳来，要悄悄的。”这间“谁坐轩”的一面是敞着的，好在书案后有一面大屏风可以暂时遮遮。顾卿红着脸等她们都出去，才对房间里仅剩的花嬷嬷苦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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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扶我到屏风后面去。我弄脏衣裙了。”

    刚才，她笑的最厉害的时候，一股热流突然汹涌而出，她的第一反应是——“完了，来大姨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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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V% z9 n: P/ `" ]7 Y' F8 {    可是转念间她就知道不对。因为这位邱老太君还没到五十岁的时候就没有癸水了。她在翻找记忆的时候还庆幸过不用在古代尝试那可怕的“月经带”。

2 J9 J; p; t$ u; D. Q7 P6 J    那会是……

    妈蛋啊！不带这么玩儿人的！

    她笑的尿崩了！！！不是形容词，是真的尿崩了！

    她又想死了！撞柱子行不行啊？要不然撞墙？这次谁也别拦着她！

& _. Q# Y! ?! j! Y0 P" S" d: c* h    作为一个小儿科的医生，顾卿不能理解古时候的老年人括约肌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她在现代时，也没有听说过谁才五十岁就患上了这个毛病。

    这简直太苦逼了好吗？这是逼着她以后不能大笑，也不能大哭，更不能剧烈咳嗽了？难怪这个老太太给所有人留下了一个“不苟言笑”的评价。谁要一笑就要换裤子，谁都会控制情绪的好吗？

' W$ a  O+ x/ o* x# ?& R; {    顾卿把脸对着墙，露出一副想死的表情。刚才香云给她换衣服时，她都想干脆晕过去算了。偏一脸不自在的不是她，反是香云。那丫头当场就跪了下来，并指天誓日的说自己不会出去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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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才不担心她会出去乱说，先站起来，让她把裤子换了好吗？这个绳子在裤子上绕两圈穿来穿去的亵裤她不会穿啊！还有那腰上的宫绦，脚下没有橡皮筋全靠绳扣的袜子，零零散散太麻烦了，要不然她早就自己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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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下裳湿哒哒的贴在腿根上很难受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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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S: s  r- J- z    还是花嬷嬷看不过去，伸出手来先帮她把下身的衣服全换了，这时香云才敢爬起来给她穿上衫。过程中，香云一直是低着头的。

( m4 k% E6 D$ h0 l* M2 G    顾卿是到了古代才知道穿个衣服还有那么多步骤和讲究。每件衣衫的两边腋下都有绳子，用来固定衣襟，衣服要“右衽”，就是左前襟掩向右腋系带，右边胸前半片在里面，左边半片在外面。前朝的胡人们是“左衽”的，所以本朝太祖规定“左衽”是失仪，是要被打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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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原本还想自力更生，自己穿衣服，后来不小心系错了带子，把屋子里的丫环们都吓了一跳。律法之下不通人情，太夫人要真穿这样出去，挨打的可不光是太夫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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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U. f3 X8 k; `8 a7 c4 N    当顾卿知道“衣冠不整”有可能挨打后，果断放弃了自己穿衣的想法，全部让她们服侍了。反正看的多了，也就会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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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e4 |9 d! r# |    香云回持云院拿了一个手持香炉，在“谁坐轩”点了，四边熏了熏了。轩台是坐不得了，花嬷嬷正在换已经湿了的靛蓝色羽缎垫子。顾卿尴尬的拿起李锐书案上的书乱翻，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副大屏风上的字画给吸住了。

    先前没注意，李锐那“壮硕”的身躯又挡住了这屏风的小半部分，所以顾卿没有注意到这幅屏风上的内容这么出彩。也是看了这幅屏风，顾卿才明白为什么西园这个长廊上的敞开式书房，会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

    顾卿并不会画国画，也不会写毛笔字，所以并不知道屏风上这幅一个男人独坐窗边小酌的图画的好不好，也不知道这上面那唯一的一句诗“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用的究竟是什么体，但她自认欣赏美的情趣还是有的。她能感觉深刻的感觉到从整个画面中流露的平和恬静，还有那九个字表现出的遒美健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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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穿越还有什么让她满意的地方，那就是这古香古色的迷人氛围，和在现代完全不会享受到的精致生活。连每一个碗，每一双筷子，都有不同的搭配。喝汤的，喝羹的，喝粥的，各不相同。象牙的，乌木的，镶银的，每一双都有说头。邱老太君本人可以不讲究，但别人一定不能让她不讲究。邱老太太的随意叫率性，可别人真和她一起随意，那就是犯了大错了。所以顾卿刚开始时，经常看着那些精致的物什叹为观止。

. }3 [7 r& E, U4 u) [    她连打开自己装头饰的妆奁都有犯罪感，就算她再怎么喜欢珠宝，也没有仔细的把玩过那些精致的头面。她总觉的自己抢着过了别人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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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4 `. M) l1 D( b    所有人都认为邱老太君并不识字，所以她的房间里并没有太多书画之类的东西，各种珍贵的摆件和绣品让屋子被装饰的装饰的雍容华贵。

    但从擎苍院各处的屏风、壁画、匾额里，顾卿还是感受到了从前看的那些古装剧里完全不能表现出来的东西。

    那就是“气”。或者，也可以称之为“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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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O* h; Y; Y2 u& ~    顾卿欣赏完了屏风，往它最下方的落款位置看去。落款上写着的是“癸巳年秋日葛生书于自宅”，看到这，顾卿不由得露出惋惜的神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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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熊孩子早逝的父亲李蒙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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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想想自己刚才听到的“招招牵牛星”和“卖卖不得语”，顾卿不由得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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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x& G4 [9 i4 O) m1 q$ G    花嬷嬷看见邱老太君对着屏风黯然神伤，也在心里嗟叹了一声。这邱老太君原本可以过的更好的。她除了嫁了个好丈夫，还生了一个好儿子。只可惜那惊才绝艳的蒙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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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a7 M% s" W& Q9 ]2 ~    花朝原本是犯官之女，被罚没宫中。后来当上了前朝管理冷宫的女官。她原本在老国公随太祖攻破宫城时就要死的，那场动乱里，有太多的宫女死在了乱军的蹂躏之下。妃嫔和公主不能动，可她们这些人却难逃一劫。

0 n& b7 a# e1 Z: p8 s7 S* e5 \    是老国公看她在冷宫门前临危不惧，心思澄明，才动了心思将她救了下来。在禀明皇帝后，太祖将她赐给了邱老太君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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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国公李硕知道自己的夫人资质鲁钝，性情又并不圆滑，花朝管了十来年的冷宫，什么样的妃嫔宫女都见过了，各种阴私之事也见得多，有这样一位女官愿意帮着提点自己的夫人，他也算放了心。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夫人并不喜欢她这位宫里来的女官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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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b0 Y4 u# \; Y    即使邱氏嘴里尊敬的称呼她为“花娘子”，后来她老了，又称呼她为“花嬷嬷”，可态度却一直是不咸不淡的。她从最先开始盼望能得到倚重，到后来渐渐认命，再到最后看到了邱老太君如何丧夫、丧子、枯守在北园里，索性就把自己当成了在国公府养老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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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t) {2 d8 Q4 u    方氏和李茂是如何对待李蒙留下的幼子的，她通通看在眼里。她觉得老太太应该也清楚。邱老太君要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妇人，是不会养育出李蒙那样的儿子的。李茂后来会变得如此中庸，也是因为府里早早就确定了继承人而渐渐养成的心性，并不是邱老太君教子无方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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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邱老太君有自己的想法，她也就不好多言。她想要报恩，但也不想引的信国公府家宅不安，老太太想粉饰太平，她就帮着她粉饰太平。

    可是这次李锐少爷凶险，邱老太君似乎又有了新的想法。如果她真的想重新伸手去庇护自己的嫡长孙，她想她可以帮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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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短短的几天里，花嬷嬷觉得自己和这个已经相处了几十年的“女主人”终于有了些交心的感觉。在这之前，邱老太君一直是把她当客人对待的，虽然客气，却不够热络，既不能完全信任她，更不会托付给她什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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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她很少看到邱氏有露出过大喜大悲的表情。说她是乡野无知的妇人，可是就连她最骄傲的儿子李蒙去世时，她也没有像普通乡下妇人那样扑在地上哭天抢地，而是一病不起，从此落下了有时候脑子会糊涂一会儿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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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现在，她觉得自己了解了为什么邱老太君一直会是那种古井不波的性情。那种连老国公都钦佩的淡然，并不是来自于她内心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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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a& A: }  L6 Q, s% B    原来她有这种见不得人的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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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5:03
第9章 不学无术

    李锐胡乱的拔着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出气，还把地上的盆景踢得到处都是。

    旁边的小丫头们都吓得躲得远远的。这锐少爷生起气来，是真的会打人的！

1 N% P8 e6 _' R& I5 _# y$ K5 W    脾气古怪的老太婆！老妖怪！上一刻还笑眯眯的和你顽笑，下一刻就恶狠狠地让你滚！还说什么自己的父亲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孩子，结果每次见他都跟看空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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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婶母的话，他更是把手中的菊花都揉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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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l% I- k6 V6 B# x8 [$ b' C! v    她还吞了母亲的嫁妆！母亲的嫁妆应该留给他娶媳妇的！他早就定下婚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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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3 S/ {* y! D9 H( A+ n: Y    等他长大了，等他长大了……

    李锐一肚子怒火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出了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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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C: E5 \6 f    等他长大了，能干什么呢？

4 u' E# [' a0 M) V    袭爵？公府肯定是由铭堂弟继承的。伯父和婶母愿意锦衣玉食的养着他，吃穿用度都比其他人都高一截，对自己比亲生孩子还好，已经是非常厚道了。他应该感恩，不能再肖想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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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a5 B  D( b$ y    考科举？李锐想起刚才“谁坐轩”里闹的笑话，恨不得冲进书房里把书都给烧了。

1 P: U' o1 {0 T( ]  R% w    入行伍？自己府上倒是真的是行伍起家，家里‘步武堂”还存着许多前朝搜来的兵法，老家将们也都在府里荣养，可是自己……

  \- B- A% `3 K. E9 R" \' s    他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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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R! a5 _4 e0 o& \    低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脚尖，只能看到肚子。

    还是算了吧。做一个安乐公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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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j2 a# P8 f4 o0 s    “我坐轩”里。

1 C; v* t5 ^) Q4 B# A5 F& \    顾卿整理好衣物，等脸上一点异样都没有了，才叫大丫环嘉云去把李锐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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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6 N4 ^: ^0 }7 s' |3 y/ A( B    李锐倒是回来了，可嘉云的表情有点不自然。顾卿注意到了这点，准备回持云院后问问。

    她端坐在书案后的黄花梨圈椅上，看着这个上下一般圆的“孙子”。就算她这么仔细的打量他，也看不出他的五官究竟是什么样。眼睛被肉挤的只剩一条缝，睁着和闭着区别不大。鼻子倒是很挺，可是双颊的肥肉太高，反而看不出鼻子的高度。嘴巴太薄，也因为脸太大了看起来非常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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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她莫名其妙的看他顺眼，还有在后院实在无聊，像这样一点也不可爱的正太，是真的懒得管。

    “李锐，你今年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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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几个月生辰，您老还送了我一套文房四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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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那套不合他心意，不知道被丢到哪里的文具，李锐不是很有精神的说：“孙儿今年十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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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罗十二为使臣。你现在十二岁，却连一首诗都读不全。”顾卿有些可惜的看着李锐，“你父亲在的时候，你也是三岁就能背诵千字文的聪颖孩子，为什么现在连字反而都认不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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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L  x; x4 U4 c    “是孙儿的无能！”李锐羞愧地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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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8 ?5 @' a: Z& K- h, m. N    顾卿小时候读过“伤仲永”的故事。但那是因为那个少年沉溺于别人的夸奖之中，整日作诗而不累积学问，最终肚子里无货可用的故事。李锐身为信国公府的嫡长孙，从小鸿儒开蒙，博学之士上门教学，他却什么都没有学会，这点让她觉得很吃惊。

    除了懒惰，找不到其他原因啊！

    “你祖母我也识不了几个字，更不懂什么学问，可也知道如果有心向学，什么时候学都不晚的道理。”顾卿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你的学问虽差，但做老身的老师已经够了。从明天开始，你白日里继续向学，下午到持云院来，教老身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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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 o# ?! D4 f    “孙儿不敢！孙儿……”李锐心里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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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x1 B: D: h: s    我的天啊！我父亲和我爷爷都做不到的事情，现在让我来干？老太太连笔都不会拿，更别说写字了！明日还和钱尚书家的小儿子有约，说是一起出门散散霉气呢，以后难道天天要窝在老太太的院子里过日子？

0 j/ |  i/ \- k' z% G& s/ @    李锐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

7 v9 s& ]6 L6 e, Q) F2 _/ C    他不要！

    “孔子说过教学相长，是不是？老身也曾听过‘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这样的话。连老身这个不识字的老婆子都懂的道理，你怎么不懂呢？”顾卿的话让其他丫头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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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居然也知道这两句！是听大老爷以前说过的吗？

    只有花嬷嬷神秘的笑了笑。她早就觉得邱老太君不同一般人，现在一看，果然是“大智若愚”。让年幼而学识浅薄的孙子来教她读书，锐少爷一定会回去翻阅自己以前读过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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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F. j) s# n: G5 `7 P: `& i, F$ P    锐少爷不是笨，而是基础不牢。他年幼时的灵气府里的老人们都还记得。只要从头学起，他不会比现在的铭少爷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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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叔父婶母那边，老身会派人去告知一声。”顾卿满意的站起身，也不管李锐的脸色有多难看，“明日下午，老身会备好笔墨纸砚，等乖孙儿来教我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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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岁了，出生豪门，却连字都认不全，也未免太可怕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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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子诶，你奶奶我落到这里正好无聊的紧，就让我磋磨磋磨你那小小的自尊心，让你看看什么才叫一学就会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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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老太刚刚天派人来东园，说是以后锐儿上午读书，下午到她院里去习字……”从外面厢房处理完家事走进来的方氏，一边换着衣裳一边好笑地和自己的丈夫说着刚才孙嬷嬷来传的话。

    听到老太太这个口讯，方氏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习字？老太太？

    老太太连笔杆都不知道怎么握啊。

    “这之前发生过什么？”李茂正打着棋谱，听到这话拈着黑子的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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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在‘谁坐轩’里坐了一会儿，听了锐儿读了首诗，然后就把人赶出去了。”方氏也有心腹在西园，连忙把消息说给李茂听，“听说老太太发了脾气，把其他丫鬟婆子都赶走了，好像还哭了，是香云回持云院里拿的衣裳回来换的。也重新梳妆过才出来见的人。”

+ @* U4 P/ V3 B& n6 g: _    “娘哭了？”李茂这下连棋谱都丢下了。

1 O4 P& |. \. ]% S! ?5 L    “妾身也是猜测，没有其他原因会重新梳洗更衣的。而且还不允许别人靠近，只有花嬷嬷和香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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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3 Y) n9 i6 I! t    李茂捏着黑子，陷入了沉思。

    他的母亲他知道，是个非常能守住本心的人。同时，也是个活的非常自我的人。说是哭了他并不吃惊，吃惊的是李锐有什么值得他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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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自己袭了“信国公”的爵开始，老太太就明确的表明了自己只想享福，不愿意管事的态度。能让老太太动容的，只有大哥的事。

    是睹物思人，还是李锐说了什么有关大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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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q. D; K( p/ o4 j    “先随着母亲，然后你多盯着擎苍院点。”李茂抬起头，若无其事的继续打谱，“听说刘嬷嬷的侄孙想在府里谋个差事？正好锐儿的小厮都给赶出去了，要补上几个，就把他给锐儿当伴当吧。”

3 ~+ ^7 u/ H5 C! Q! J" h4 r' x    “妾身都听老爷的。”

) G, g. {9 \! E% ]$ R5 p    方氏心里有些不太高兴。刘嬷嬷对她开这个口，是想给她侄孙找个体面又有前途的差事，不然，如果只是个混日子的差事她自己就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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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嬷嬷说她那侄孙在家里也是当少爷一样养大，是读过私塾的明理孩子，她准备留给铭儿的。现在只能先到锐儿那当个耳目，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算了，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好小子还有呢。为此和相公多言反而不美。就是刘嬷嬷那里怎么安抚，得好好想想。

    “那老爷，要不要把铭儿也送去？”老太太院里还有老国公给她留下的许多宝贝，她私库里的那些个物件连京里几个钟鸣鼎食的人家都不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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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还是老国公随太祖东征西讨时候攒下的，若是铭儿能得到老太太欢心……

+ |3 Q& ?1 ^6 v) s" l+ B& _    “糊涂！”李茂一声冷哼，“男女七岁不同席，铭儿现在已经七岁了，每天去问问安可以，难道你要他整日和后院那些丫鬟婆子混在一起？名声都给糟蹋完了！”

    “可是，总觉得老太太这么做很是稀奇……”

3 t- b7 v3 c) l9 B' m4 N. [    “母亲是大字都不识几个的普通妇人，李锐是个什么情况你我都清楚，折腾不出什么明堂来！老太太屋里除了花嬷嬷，都是些糊涂人。无非是锐儿现在的字太见不得人，老太太盯着点罢了。”李茂不屑地填下一粒黑子，将白子杀了一大片。“光会写字有什么用！去把我那方“听涛”的松烟墨给锐儿送去，叫他好好习字！”

/ i/ T' d! G" N7 ^" @  n    若是只会写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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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这才应下了，连忙叫珠绣去前院找管着老爷书房的李大成要松烟墨，去给李锐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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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可惜了那方宋代的好墨，现如今古松可不多见了，铭儿也想要，她都没敢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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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5:20
第10章 天资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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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4 `! b* |" x) z$ P    北园是整个国公府的主园，是老国公和邱老太君居住的地方。除了主卧所在的持云院外，还有“归田居”、“虎啸厅”、“蛙鸣榭”、“禾风亭”、“雕弓楼”等多处。北园里甚至辟了几处菜田，盖了几间茅屋，就为了老太太偶尔消遣消遣。

/ p7 x7 @4 a+ B: J" e, M, N& S    这座信国公府是皇家的宅子，原是前朝王爷的府邸，被修葺后赐了下来。在去掉了一些臣子不能用的违制之处，又改了一些格局后，这座公府依旧是京里屈指可数的豪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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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T# Y( l$ H- G4 j, B3 x# ]) |    持云院里也有小书房，不过里面没什么东西。这府里老太太和其他府的老封君都不一样，是连佛经都不读的。佛堂佛龛一律没有。名人字画也很难找。倒是有一些绣屏什么的放在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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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顾卿坐在软轿上花了一个钟头把北园绕了一圈后，决定就把李锐教课的地方放在东厢的“雕弓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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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 F* J. e8 l    “雕弓楼”原本叫“倚画楼”，老国公嫌这个名字脂粉气太浓，就给改成了“雕弓楼”。这楼前打开窗户就是一片荷塘，光线敞亮，写累了看看远方，还可以休息休息眼睛，最适合看书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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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r& U" ~' _' a4 |  c, _- F    雕弓楼里也有藏书，是老国公当年留下的，多是一些兵书和史书之类。老国公从龙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尉官，连媳妇都娶不上，到二十多岁时才娶了邱氏。他能一步步走到高处，和他的勤勉好学是分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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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4 o( @/ ^+ Q( w# l    顾卿翻了翻老国公留下的书，里面夹着一些书签一样的纸条，多是一些“蠢如猪狗”或者“非人哉”之类的话，倒引得她笑了几笑。看来这老国公也是个有趣的人。

    再想想老太太记忆里的老国公，浑然就是一个有点学问的老兵痞，粗而不糙，待人直率，善于用人。老国公从年轻到年老都称不上英俊，却也是个魁梧的好汉子，也颇有人格魅力。

    想一想李茂那四四方方的国字脸，顾卿大概知道李茂像谁了。

    花嬷嬷看着邱老太君先是笑了一会儿，后来又拿着老国公的书发呆，使劲咳了咳。待她回过神来，才轻声地劝解道：

    “太夫人，哀思过度有伤身体，您还是来看看准备的字帖和笔墨纸砚合不合适吧。”

7 b) X: T3 O3 ]; T- d3 e. _    “我这不是悲伤，只是有些感慨罢了。”顾卿从善如流的把书放回书橱里，跟着花嬷嬷去了临湖的那间临时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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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里放着一张鸡翅木的书桌，雪白的宣纸被裁好放在一旁，用镇纸压着。旁边还置了一张紫檀案几，案上摆着各种名人法帖，并几方宝砚。除了书桌上的笔架以外，案几笔筒里的笔也插得似树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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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A+ w) |+ T5 U- ^/ b    顾卿一看到那笔筒就笑了。

5 n- z0 x$ \2 D1 S4 s' o    “怎么弄这么多只支笔？”这到底是教她一人习字呢，还是教整个持云院里的人写字啊？从最小号的毛笔到手腕那么粗的毛笔，居然都有。她不过是想学写字而已啊！

* K# N) L- ]4 b7 N( G- q& o6 q    “老婆子想着多准备点好，有备无患嘛！”负责整理临时书房的孙嬷嬷笑着接话。

4 b4 n4 r/ p1 m6 s5 K$ m- }  X- y8 c    她心里也是叫苦连天。老太太要跟孙子学写字，她们都当是老太太无聊，找点乐子，但她们谁也不知道老太太会用哪支笔写字。

    照理说初学写字的，一般都写的都是正楷，从羊毫用起就行。羊毫容易濡墨，写出字来圆润丰满，适宜初学者锻炼功力。等练熟练了，再改用狼毫或者兼毫。

% U, N1 }6 i- T    但这个，得锐少爷知道如何教人写字才行。

    孙嬷嬷以前是跟着大少爷李蒙的，后来蒙少爷变成了蒙老爷，她也在二十八岁的时候被配给前院管车马的李方。成完婚，她就来了老太太院里当差。孙嬷嬷嫁人之前是在书房里伺候的，粗通文墨，所以顾卿问过之后，就让她来准备文房四宝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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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J- F8 j7 b& ?: L    但她毕竟是奴才，不能越俎代庖的一一提点邱老太君先用什么笔，后用什么笔这样的事，不该她一个奴婢来说。她只能把那几支的羊毫放在最顺手最显眼的位置，又把其他类型的笔各拿几只，放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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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太夫人觉得字写不好是笔的原因，这么多种笔，也够她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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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1 h1 o1 j4 ^& ~. ^( ?( _    孙嬷嬷觉得太夫人学个写字，自己操碎了心。

    李锐这一早上的课上的都是魂不守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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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5 ~. e% v/ e9 L7 A    老太太说要跟他学写字，就一定不是玩笑。昨夜叔父也送了一方上好的松烟墨来，嘱咐他在北园里要好好习字，不要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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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 s$ G  X+ A. k" a) q8 `" p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曾被人抱在怀里夸过字写得有灵气，是谁呢？是父亲，还是祖父？他也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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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 G5 r; z    父亲在时，他的开蒙先生是父亲身在翰林的好友周伯伯。后来周伯伯调去外地为官，父亲又过了身，叔父怕他的功课落下，特地请了几个大儒教他读书。

- m9 Q  e3 |/ ~  U4 X/ Q/ g    那些大儒起先听说是他是“李葛生”的儿子，各个都答应了下来。可是他们教的东西，他大部分都听不懂。那时他才四五岁，连训蒙骈句都没有读完，哪里听得懂他们的那些“之乎者也”？

    没过多久，先生都纷纷请辞了，他在外面也留下了个“资质驽钝”的名声。

. f+ F" \" q, [6 f7 J  \/ G    后来，他的先生就像流水一样的换，明明都是一些博学的先生，却没有几个能教满三个月的。他一本《小学》读了三年，还是生疏的很，每换一个先生就要从头教起，他听得烦了，索性上课就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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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w, z( {( p: p    再到后来，连叔父看见他的功课都摇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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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J1 V8 V6 g0 ?+ a0 ]! p    他也觉得很内疚，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不像铭堂弟，先生只是翰林院里一个编修，可是学问却很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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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叔父和婶母都没有怨他，还一直安慰他：“我们这样的人家，不一定非要走科举这条路，你学问稀疏点没关系，接人待物上周全些，以后叔父给你疏通疏通，在朝里觅个差事还是没问题的。退一步说，就算文不成，还可以学武。”

    可惜他管不住自己的嘴，一天天的臃肿了起来。这下，连武艺也是学不成了。

5 K6 ]  h$ I3 G8 z- f  Q% a    他能不在意叔父和婶母的看法，也可以不在意下人们的议论，却不能让祖母失望。祖母被他顶撞到晕厥过去，还愿意原谅他。为了他，还苦心的弄出“教学相长”的法子来顾全他的颜面，怎么也不能让她失望。

    外面都在传他是要去持云院，在老太太的督促下学写字的，只有他知道他是要教会老太太认字。想想自己那篇错字连篇的《迢迢牵牛星》，他准备下课就回去把三字经、千字文和百家姓给翻出来。

    雕弓楼里，一老一少站在书桌前看着孙嬷嬷在一旁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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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从书袋里拿出一本《三字经》放在书桌上，一本正经地说：“祖母，咱们今天先从三字经学起。您老认得从一到十的数字，也识得百、千、万，我就不教您数字了。我们先从简单的学起。”

0 }! u) i2 }0 |0 m3 i    来了！古代启蒙必备《三字经》！

    顾卿囧囧有神的看着李锐用小胖手艰难的剥开《三字经》的第一页。书上不知道是沾了水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书页都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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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 t7 X. z  \4 D+ c# \    “我先教您拿笔。”李锐顺手拿起了搁笔上的一只羊毫，递给邱老太君。

    毛笔嘛，虽然没写过，怎么拿还是知道的。顾卿熟练的用大拇指按住笔身，然后中指紧挨着食指勾住笔杆，摆出一副“我很熟练”的样子。

( o7 B$ J6 }& b! ~2 l    李锐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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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知道自己任务艰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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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L$ h- J; W; Q( C( _3 o    他走上前，伸手帮老太太把小指抵住无名指的内下侧，教她怎么用劲。大概过了几分钟，顾卿就已经可以像模像样的拿着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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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7 x0 m4 d0 A6 @5 z& v    一个下午，李锐都在教老太太如何执笔，如何运笔。然后开始教她写“人”、“之”之类的字。李锐在府里府外名声都不好，都说他是“虎父犬子”，结交的也都是各府的纨绔子弟，个性又骄奢傲慢，不成大器。但他在持云院里教邱老太君写字却是耐心的很，对如何执笔，如何拆分结构之类的也是说的头头是道，这倒是让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和几个嬷嬷大吃了一惊。

    殊不知，李锐心里也是吃惊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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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v. M- S1 N' l! l/ n    他发现自己的祖母聪明的紧。无论他教她写什么字，一遍就会，而且还能准确的说出这个字的意思。虽然字有些歪歪扭扭的，但字这种东西，只要肯苦练就能写好。可是记忆力和悟性这种东西可是天生的！

    ‘祖母生错了人家，如果要是投生在官宦家庭里，说不定也是一代才女。想不到我父亲的天赋不是来自于祖父，而是祖母。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祖母是粗鄙女子的那些狗眼看人低之人，真应该让他们看看祖母的本事。’

. C0 z4 x' W* K! d, }3 ]    想到这里，小胖子李锐决定一定要教会祖母识字，让那些人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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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却是有些后悔。
8 M$ q& M( A. N! t7 R3 i2 w
. }4 B8 @# u; I/ N  q4 u  J    她是觉得穿到古代不学会点什么东西有点可惜，一个老太太抚琴弄萧的有点奇怪，下棋这种东西又不能一个人来，所以就想学学写字。可是若是从《三字经》、《千字文》开始，那得学到什么时候？真的要把所有时间都耗在学那些她原本就认识的字上面？

    她还想自杀回去呢！难道就没有什么速成的法子？

/ b; q3 u9 r6 D" g9 `    顾卿随口问了问李锐，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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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料李锐还真的仔细想了想。

% g4 E  y- E" L    “若说速成，怕是不成的。不过您可以先从常用字学起。祖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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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我奶奶。”呜呜呜呜，能不能喊她姐姐啊，再不济，阿姨也成啊！

0 O, G# W0 z. x    “是，奶奶你学字极快，要是从常用字开始，确实可以缩短识字的时间。”李锐笑着说，“孙儿晚上回去就给您选一些常用字出来，我们先捡着这些学。等这些你学会了，我们再学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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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乖孙子。”顾卿越看这个小胖子越顺眼，笑眯眯的夸奖道。“不过不用那么辛苦，你明天下午在这边选就是，小孩子不要熬夜，觉睡不够，不长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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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儿谨记。”李锐感激的躬了躬身，眼眶都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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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W2 K$ ~, k9 R7 }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性格还是很软的嘛，怎么能让那对夫妻给养残了呢？

+ e+ h4 V6 p& J- a) `$ _7 z' ]    顾卿准备找花嬷嬷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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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5:33
第11章 一笑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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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o) X  G% M7 Z    顾卿从邱老太君的记忆里知道了花嬷嬷的身份。这位名字非常诗意的嬷嬷曾经是后宫里一位看惯了各种宫斗的女官。信国公府这点小宅斗子在她的眼里，恐怕只是毛毛雨。

7 A+ g6 Z; n8 g5 z% R    这样的心腹，若是其他主子，即使不肯信任，也不会这样晾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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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a2 E# P: D  I: k' ?    而邱老太君不喜欢她的原因很简单——她一直以为老国公和她有染。

+ g+ X- Z' W1 [3 K/ {7 ]- P1 y9 q    当年老国公随老皇帝占领了皇城，军队里那些已经杀红了眼的士兵糟蹋了不少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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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6 r4 k' j7 E8 \! K8 c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要想让兵将们拼命，就得让他们看到拼命后能得到的希望。乱世里军费是没有多少的，最多能吃饱肚子。长期战斗的压抑和急行军后的疲累让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宫廷里那些无辜的女人就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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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老皇帝还算是个仁君，在他的命令下，被糟蹋的宫女除去一些自尽了的，都被嫁给了那些士兵为妻。这世道，好男不当兵，这些人能娶到老婆就很感恩戴德了，听到大元帅下的命令，一个个都去自己的将军那登记，宫里曾经为他们开了内库，办了一场集体的大婚礼。

    那些宫女们也许不愿意吧，但再怎么不愿意，事实已经是这样了，只能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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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觉得这种事很恶心，所以看完那段记忆就不想再看了。

    花朝的出现，是那场宫乱的几天后。老国公带回了这个叫做“花朝”的美貌宫女，而且又对她悉心照顾，这很难让人不想歪。

) d  x+ [% V7 y% j2 E    老国公对邱老太君的尊重，当年军中众多女眷都非常羡慕，所以这个花朝的出现，让邱老太君度过了非常难熬的一段日子。各种流言蜚语让她守着自己的儿子哪儿也不去。就连李蒙，似乎也是在那些日子里突然长大的。

$ \- L$ Y: n" ]/ X  V; @; s    连邱老太君自己，都不相信李硕的深情。随着楚军势如破竹的攻破旧朝的防线，她已经无数次发现了自己枕边的男人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

    这样普通又蠢笨的自己，真的能和他相守到老吗？

    再后来，这个宫女被赐给了邱老太君做侍女，而不是给老国公当妾，让许多人大吃了一惊。对于“邱老太君手段厉害”的猜测也甚嚣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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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 `8 c% ~# E. h    邱老太君虽然很快摆出了相信自己丈夫的态度，但猜疑的种子早就在那段时间里埋下了。她并没有选择折磨花朝，而是磋磨她的岁月，无视她的期待，将她生生从“花娘子”熬成了“花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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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2 X$ [4 A: d" U0 ^    顾卿觉得邱老太君在对待花朝这件事上，已经有点疯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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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I( j  p8 v    看着面前坐在小绣墩上低着眉眼的花嬷嬷，顾卿心中有一丝怜悯。从花嬷嬷如今的面貌，无论是谁都会承认她是个非常端庄美丽的妇人，这样说的话，她年轻时候应该更漂亮吧？

    一直没有嫁人，花嬷嬷的心里可有怨愤呢？

    顾卿问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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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问出口后，就发觉了不对。这句话并不是她说的。她觉得邱老太君应该还在她的身体里，才让她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

    她的性格一向内敛，并不是那种会刺探别人隐私的人。

; z0 R; t' L8 |1 q+ t& ^    花嬷嬷一怔，抬起了头。她仔细的看着邱老太君，确定她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问一问，这才恭敬地回答：“我原本就没有想嫁人。宫里呆的久了，越发觉得那些东西都虚妄的很。在国公府里当您的嬷嬷，比外面当管家娘子过的还好些，何况我又不需要看人的眼色。我只希望老了以后，府里能允我过继个无父无母的小孩，死后能给我摔盆捧灵就行了。”

    她并不是府里的家生子，而是老皇帝赐下来的人。信老国公是把她当成妻子的客卿来对待的，所以花朝并没有卖身契这样的东西。这么多年来，在持云院里，除了她，没有哪个下人会在府里的几位主人面前自称“我”。吃穿用度和平日里的赏赐，和国公的那些老家将是同等的。

& G' f4 f3 [0 M- J- K/ P    她的每个字都是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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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S% B8 K( v) N* h5 Q& J3 m    花嬷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心里也有些轻松。

    当年在宫里时，她就没有奢想过被皇帝临幸；后来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冷宫，她拎个包袱就去了。当年楚军攻城时，若不是冷宫里有些妃子受不得刺激，怕闹出人命来，她大概会躲在冷宫那个密室里，一直呆到大局将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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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P2 `( j' {4 S    也许是自己相貌太过出色，让邱老太君不喜欢；也许邱老太君并不喜欢和她这样的人相处；也许是自己宫女的身份让曾经的邱氏，现在的邱老太君不喜欢，所以她一直只能和自己相敬如宾。但她确实是对老国公、对邱氏以及信国公府充满感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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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5 M( l. ?: o8 I. {    如不是他们，她早就被那些畜生糟蹋，变成一抔黄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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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过去了，邱老太君可以和她这样平静的说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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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0 Y7 O  Z( i1 a" ^    “当年……你和老太爷……”顾卿觉得那张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 |4 b! C2 }. J8 D    邱老太君？你还在吗？还在的话你就赶紧回魂吧！我不想要你的身体啊！问出这样尴尬的话来，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和花嬷嬷相处啊？

    花嬷嬷先是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片刻后，身子突然一颤，心里冰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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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花嬷嬷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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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绣墩上站了起来，捏着拳头走到了顾卿的面前。

    ‘怎么办？她听懂了！她明白了邱老太君的冷落是为什么了？现在，她愤怒的要打她了吗？冤有头债有主哇！

    呜呜呜，不是我问的！真不是我问的！’

: i7 b2 |* K9 w3 h7 n    花嬷嬷伸出一只胳膊，凑到了顾卿的面前。顾卿很想在花嬷嬷的拳头落下前闭上眼睛，但体内的邱老太君逼着她睁大眼睛，直视着花嬷嬷的眼睛，一点也不肯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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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并没有给顾卿一拳，而是缓缓的，用另外一只手掠起了自己的一只袖子。

+ _5 _5 \9 ]$ n; Z$ W) _" @    她的肌肤依旧光滑细致，丝毫看不出是个五十岁妇人的皮肤。

    顾卿想起自己这具身子蜡黄的皮肤，在心中默默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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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1 E& z# Q5 _/ o3 X$ S. O; b    花嬷嬷指着自己上臂上的一个小红点。

  E% w, R3 }9 @  ~* o    “太夫人，我知道什么言语都打消不了你的猜疑，但是前朝每个未被临幸的宫女身上都有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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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U3 p& Q3 \$ d( j4 A) P/ ^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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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z. k# S6 Z3 h7 S5 a    顾卿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个黄豆大的红色凸点。看颜色，很像是那种朱砂痣，可是看起来似乎是硬的，而且圆得非常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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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f- Z; m( D/ i4 L6 B    顾卿惊诧地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动了起来，摸到了那颗红色圆点上。

, L4 Z" w% H/ V: x+ y5 G, T$ w    真的是硬的，而且是冰凉的。一点人体的热度都没有。

    “守宫砂，是守宫砂。哈哈，是守宫砂！”顾卿惊骇的感觉到自己的声带开始震动。大笑声中，两行热泪从颊上滚滚而落。

    “他没有……他没有……”

    一股让人难以理解的情感从她的心头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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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悔恨、释怀、强烈的爱憎和巨大的失落所共同交织而成的复杂感情。这是一个女人一生所有的情感汇集而成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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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9 Q) `8 P5 X# ?! I    她几乎要被这种无法形容的情感给压的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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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他没有”的低喃过后，顾卿的身体终于又可以动了。那种一直以来压抑着她的沉重也一扫而空。

* h$ T4 g% |0 j( M, i" s/ A    她一直以为那种积郁之情是自己附身后的副作用，却不知道那是邱老太君最后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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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邱老太君是真的走了。

    只留下面对着花嬷嬷，一脸尴尬的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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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5:45
第12章 前朝旧事

* o7 o/ K# v3 V* B" r1 a    要说顾卿人生中最尴尬的时刻是什么时候，不是她在现代时学习给男病人插尿管的无奈，也不是穿越后大笑后尿崩的困窘，而是面对面前这个慢条斯理整理着衣服的女人，自己却不得不擦掉脸上完全不属于自己的眼泪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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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不是我问的！我一点都不关心你和老国公发生过什么，真的！

    花嬷嬷看见邱老太君脸上的尴尬，心里那一丝快意也很快收到了最深的地方。她已经在这里过了大半辈子，未来还要继续在这里过下去。既然知道了邱老太君一直以来那种莫名的冷淡是为了什么，她就有办法重新让邱老太君当做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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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Y' t# ]- Q' p" j    邱老太君才是国公府里最高地位之人，她想要做什么，就连现在的信国公大人也不能阻止。她若自己不能了解这个事实，她就帮她了解。蒙老爷和老公爷去了这么多年，邱老太君一直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如果继续下去，锐少爷真的要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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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2 V+ W7 x7 {- z8 r! {    更何况，现在方氏那个女人明显不想再拖了，锐少爷还能活到几时都难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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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 e! b& h. q  p/ P+ H4 S, _8 z9 f    “太夫人，你应该相信老公爷对你的感情。老公爷一辈子只有您一个女人，信国府所有的孩子都是您亲生的。偌大的京城里，有哪户人家有咱们府里这么清静？”花嬷嬷心里有些酸涩，但还是打起精神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您竟然是这种想法，我这样的人，有哪一个手指头配得上老公爷？真的是折煞我了！老公爷要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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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不是说老国公还有位小妾生的女儿吗？

3 I; S! N2 i1 f0 {# V! j- }+ Z    顾卿翻了翻邱老太君的记忆，不由得为邱老太君的好命羡慕了起来。

    信国公府的那位小妾原本是李硕的一个同袍之妻，那位同袍当时位卑家贫，阵亡之前请好友李硕娶了她，能让她的女儿能不受人歧视的活下来。李硕回去后就和邱氏坦白了一切，并喊来了所有的孩子，征求他们的意见。

6 c2 Y% w1 V( m    邱氏并不是个硬心肠的女人，而李蒙和李茂对那个可能会成为他们“庶妹”的小孩儿也持无所谓的态度，最后那位战友之妻在孝期后被抬进了李宅，从此都过着独门独院的生活。

+ F0 V6 \* ~# B% r# z    那时候李硕还没封国公的爵位，后来发达了，府里供应那位夫人的一干吃穿用度，也不禁她接触家里人。那位同袍的女儿在十六岁那年被当做国公府的庶女嫁给了一个五品的官吏，随丈夫在外地做她的夫人，也算一生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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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出嫁后，那位夫人也去了京城郊外的“如是庵”出家。“如是庵”是皇后娘家的家庵，当初那位夫人想在那里出家，信国公府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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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花嬷嬷说着自己“有哪一根手指头配的上老公爷”，顾卿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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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年的那些旧茧并没有因为这么多年来的养尊处优而完全消失。指甲也没有像很多贵妇人那样涂上甲彩，修剪的很漂亮，只能算剪得很整齐。指尖上有一些伤口，看起来不像是抚琴弄出来的，这么粗的伤口，恐怕是纺纱的时间太长弄出来的旧伤。

; R& U1 g7 H) y    若花嬷嬷一根手指头都配不上老公爷，邱氏是凭什么能获得老国公一辈子的尊敬和爱护呢？持云院里的所有人，都是老国公还在世时一手挑选，调教好了才给邱氏送过来的。他甚至把当年用命换来的积蓄都留给了邱氏，而不是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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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隔着衣服触碰着胸口的钥匙，不胜唏嘘。

    还好自己是穿到了老国公死了以后的邱老太君身上。若是她穿越时老国公还活着，得知妻子已经不是那个人了，他该有多失望，自己又该有多内疚啊。

    花嬷嬷看着顾卿的表情，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位太夫人，从上次被气晕后，就变得更加难以捉摸起来。

" x) |: u+ S8 c' j. Q# r* @" X    她只能一如既往的恭敬，安静的等着邱老太君自己开口。

    “锐儿这次的高烧，不是偶然。”顾卿看着花嬷嬷，决定向她透露自己发现的秘密。她不知道这位花嬷嬷值不值得信任，但她没有其他人选可以托付，也不想在这里长期待下去。她只能选择向这位花嬷嬷讨教帮他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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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y9 u$ s3 [    所以她和花嬷嬷说了混在金疮药里的铜屑，说了出土铜器上的铜锈进入伤口很容易让人肌肉抽搐而死；说出了她对李锐记忆力超群，却连字都写不好几个的疑问；也说了她对方氏的怀疑，和自己的担忧。

    “花嬷嬷，老身不想看着锐儿如此下去了。府里是人口简单，但也正因为如此，若方氏对锐儿起了坏心，我怕他逃不过这一劫。”顾卿看着花嬷嬷，露出一丝软弱的神态。“还请嬷嬷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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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起身，向花嬷嬷弯下身去。

    花嬷嬷不肯受这一礼，侧着身子躲到了一边。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朝着顾卿言道：“就算太夫人您不问我，我也准备向您说明事情的严重性的。以前国公夫人对锐少爷没有杀意，只是想把他养废，我看您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就没有多嘴。现在铭少爷一天天大了，上面却没有同意册封世子的折子，怕夫人是心急了。”

6 r' b' t  b) z/ |  z    “养废了？世子？”

    “方氏的父亲是大理寺卿，专司刑狱之事，怕是‘家学渊源’。这种手段，一般是后宅里续弦的妇人用来对付前妻的孩子的，朝廷里很多老爷们恐怕都不知道这种阴私的手段。这种捧杀的事情，前朝宫里也曾有过。”

8 ^5 t6 I/ E8 Z3 m0 Z0 v! a    “昔年江淑妃小产后，前朝的哀帝曾把一个宫女生的儿子抱给她养。起先，江淑妃也很疼爱这个孩子，对他视若己出，直到那位小皇子六岁时，江淑妃又怀孕了，她产下了一位小皇子……”

    花嬷嬷看着顾卿认真的神情，娓娓道来。

    “生下小皇子后，江淑妃并没有冷淡先前那位宫女所生的皇子，反而对他更加宠溺。那位皇子后来被养的目中无人，残暴任性，见恶与哀帝，彻底失宠，成年后被封到了一个偏远的藩地。而江淑妃自己的孩子，因为有这么一个气量狭小的兄长做比较，越发的可爱起来。哀帝很是喜欢他，并称赞他‘聪慧灵秀’。若不是江淑妃后来暗害另外一个有孕的修仪被发现，那位皇子的前途还难说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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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z. c0 D- H% C    这件事是被江淑妃害的没了孩子的那位修仪说的。她原是江淑妃宫里的一个宫女，被皇帝临幸后有孕，封了修仪，移出了江淑妃的翠微宫。后来那修仪孩子没了，人也变得疯疯癫癫的，就给送到了冷宫。

2 Z% u. K2 u8 X" X& M4 g5 h: c    “不过，这都是前朝的事情了。就算方氏是从哪里听得的，也是这么做的，她还是没想到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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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两点？”

4 G, E1 D+ p# O7 {* m3 I    “第一，锐少爷天性纯良，虽然现在被养的性格急躁，目中无人，却并没有以前那位皇子的残暴。公府里的公子，如果只是平庸了一些，是算不得什么大过错的。世子和太子不同，龙座上那位说不定需要的正是一个平庸的世子。方氏机关算尽，却忘了猜度那一位的想法。或者说，她猜到了那位的想法，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十几岁的孩子，不像小时候那样容易‘夭折’。到了十岁还站不住，那就是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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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H; v7 K6 ^+ m7 C2 J" |+ O0 E    花嬷嬷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彩。分析这样的事情，居然能让她已经枯死的内心继续热络起来。若她年轻时就让邱氏看到了自己的守宫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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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I) q4 v8 C. V1 \1 L    罢了，还是想想眼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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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锐少爷毕竟是嫡长孙，信国公的爵位在世人眼里，原就该是蒙少爷这一支继承的。锐少爷是正统，铭少爷虽然也占了个嫡，在这位兄长面前，却有些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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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F" r2 \/ `( b* c    “前朝皇帝是胡人，兄终弟及很常见。但我朝以‘汉家正统’立国，讲究的是立嫡。现在一个府里有两个嫡子，锐少爷即是嫡，又是长，就算养废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其他人还是没法轻视。”

2 w, N, X. I4 w% k2 i! n    “正是因为这两点，方氏才急着下手。等他过了十四岁，各府的嫡子是要入宫当皇子的伴读的，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造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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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R  E6 w1 M& s3 T5 Y9 b3 W    “原来是这样！”顾卿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可是，我现在已经不管家了，就算是想护着锐儿，也鞭长莫及啊！”

    “依我看，太夫人先前做的就很好。将锐少爷移到持云院里来读书，方氏就算手再长，也不能伸到咱们院里来。等锐少爷性情养好了，咱们再细细的替他挑选先生。以前那些先生，呆不了几个月就被府里换掉了，又能学到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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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x! Z' L5 z1 A/ w0 Q# i9 L    “锐少爷的舅舅今年刚被点了国子监司业，太夫人您不是还送去了贺礼吗？锐少爷母族是书香世家，倒是可以在这上面想想办法。只是我们都是妇道人家，想要到外面去递个消息困难的紧……”

    “这个倒无妨。回头我就说想出去上香，在庵里住几天。到时候派个人去亲家那里，邀他的夫人在庵里见见好了。”顾卿想起了电视剧里常有的戏码，愉快的决定就这么定了。

- c. f5 t+ c! U4 J) l" C    花嬷嬷看着一脸轻松的邱老太君，默默的在心里估摸着除了孙嬷嬷家管车马的男人，还有哪些婆子的男人或者儿子是在前面伺候的。可不可靠，有没有机变之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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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腿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可谁能保证不会让锦绣院那边察觉呢？

    就说大夫人张氏的事，也是府里欠她太多。现在张家和信国公府里还有些紧张，平日里也不怎么登门。张舅爷的夫人愿不愿意应约，还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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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D  i: d, m/ g- h% ^; @9 d    但花嬷嬷不想扫邱老太君的兴，决定以后和老太君慢慢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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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老太君留下来的这副皮囊质量不太好，顾卿先是大喜大悲，后来又坐着说了好一会儿话，居然觉得自己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她担心自己的心脏供血也有什么问题，不敢久坐，只是和花嬷嬷聊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就让她搀着自己回到卧房去。

1 R& |* D6 F) ]+ R8 X    顾卿一离开小厢房，远远守着的婆子就看到了。花嬷嬷对着婆子点了点头，没过一会儿，丫鬟婆子们都从角房里出来扶着顾卿往卧房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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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了内室，连床沿都没坐稳，突然有个婆子在外室门口求见。

    “是什么事？”顾卿记得这个姓王的老太太似乎是擎苍院的人。小胖子读书时是七天一休沐，今天正是休沐日，昨天就来请过假，说是今天要出门发散发散，她想着这个小胖子每天来教她写字，恐怕也难过的紧，所以就允了他。

    难道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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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花嬷嬷刚刚对方氏的猜测，顾卿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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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显然和顾卿想的是一样的。两人对视了一眼，花嬷嬷走到卧房外去询问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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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4 H' n' d# ?    不一会儿，花嬷嬷快步走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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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 y! A* h; J- M) h8 E3 y    “太夫人，说是锐少爷被吏部尚书家的公子给打了！锐少爷被抬进了擎苍院，已经叫了胡大夫过去。吏部尚书家的少爷被刘尚书捆了来，国公老爷在正厅里招呼着。王老太太的意思，似乎是想给锐少爷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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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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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6:34
第13章 斗法完胜

    擎苍院里，李锐又羞又恼的把头埋进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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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w/ ]: W+ Y% \; d0 V" |; M    今天他算是遇见横的了。只怪那群人不开眼，二话没说上来就动手。松涛楼里的掌柜和跑堂的当时就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拉架，也被一并打了。

. g2 i% d- y' _, d2 Z0 Z; n    李锐这段时间早上在家读书，下午教老太太读书，早就觉得憋气了。好不容易熬到了休沐，就准备去前门的松涛楼里听一段书。大概因为他有好一阵子没来，他去的时候，平时常坐的靠窗位置已经有人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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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k5 b* b& `, T/ U. `- c2 B$ `    见他来了，店小二的脸色也不太自然。靠窗的位置一向是几个勋贵之家常坐的，信国公府的少爷爱听说书，掌柜的就把靠窗的一个上座一直给它留着，平时并不给人坐。今天来的这位公子排场很大，加之信国公府的这位李公子已经好久没来了，掌柜的当时就让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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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少一事变成了多一事。

# z+ p% V5 m* J    他在正门口一看到那熟悉的‘魁梧’身躯，就知道要坏了。

    松涛楼的掌柜的一边低声下气的请李锐在雅座里先坐一会儿，一边跑去靠窗那边的位置求人家挪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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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本不想麻烦人家，随便在外面找个座听听就完了。无奈人家殷勤，他今天出来身边带的人又不够，确实缺人伺候，掌柜的殷勤，他面上也有光。既然人家主动去商议，李锐就吩咐了句“如果可以，拼座也行”的话，其他的也没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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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A, S+ g5 v1 e    像他家这样的人家，在京里让哪个公子让座都是够的，更何况他只是要求拼个座。就算不让，也就是面子上尴尬些，倒不会有什么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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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料李锐一杯茶还没有喝完，那群人就进了雅间，各个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的小厮因为他上次顶撞祖母的事被撵了个干净，身边只有一个才给他的伴读叫做刘东的。这刘东看情况不好，立刻开窗子叫楼下守着的家人回去喊人，后来的事……

    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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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信你这个长得跟猪一样的东西？信国公府的公子才七岁，人家天天闭门读书，哪有闲工夫出来满街乱晃！敢冒充国公府的少爷？给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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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对方那不屑的眼神，李锐就不甘地猛捶着枕头。

    “打枕头有什么用？有这个精神，当时怎么不知道狠狠地揍回去？”顾卿一进门就看见李锐在猛戳枕头，没好气的出了声。

    “奶奶！”

    “苍舒苍衣呢？就让你这么躺在这里？”顾卿环视一圈，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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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让她们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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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L8 G: ?* p% ]( |    “哟，还知道羞愧？平时少吃点，多练练身子骨，今儿个就不会吃亏成这样！”

2 _# {+ R4 @  j, V, K. S  Y    顾卿好笑的看着李锐脸上的“颜料铺子”。青的红的什么都有。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整一个“京城官二代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段子。出门没带什么下人就算了，自己还不够硬气，也不怪别人见人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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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今天开始，你挪到我的北园里来，就住归田居里。那是你祖父以前住的地方，东西收拾收拾就能住。”

    李锐露出了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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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丫头只准带苍舒一个，我回头再分几个洗衣扫地的婆子给你。你院里的王家老太太叫她这阵子回去享享福，在我那里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个伴读也不要进园了，他也十岁了，院子里都是小丫头，不合适。明儿开始，穿衣洗漱只准你自个儿动手。归田居里有几亩地，你帮我把种的东西给收了，以后那块地就归你管。”

! F9 T* s: W$ ^) f    说完也不去看李锐的面色，直接喊来擎苍院的丫头婆子，又叫孙嬷嬷亲自去东园里和方氏说上一声。

& s( e- F8 x9 S# ~/ R* d    “给我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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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叫李锐种菜既能锻炼身体顺便减肥，又可以解决让她头痛的难题，一举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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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这个话题顾卿就一肚子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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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C4 J4 @6 x. y0 L  r    这位国公府的老太君以前居然是拿种菜和纺纱做消遣的。前几天管菜地的婆子报过，说是地里的作物都长熟了，询问她何时去把地里的白菜、豆角和其他几样蔬菜给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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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哪里种过地啊？别说种白菜或者收白菜，除了白菜，其他几种菜估计都叫不上名字。吃地上部分的菜还好，若是地下部分的，她真不知道是该收茎呢，还是收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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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时候露出马脚来，恐怕又是一阵大乱。

    顾卿最近想开了，即使是要寻死也要徐徐图之，更何况这国公府的日子过的太舒坦，走哪都有人伺候，过的一点也不比现代差。除了无聊了一些，身体差了一些，倒也不是很难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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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w8 ?" {/ p# D& h4 d" G5 K    但她想扮演好邱老太君的身份，光继承了老太太的记忆还不够，许多东西还需要她自己适应，也得慢慢想办法调整过来。

    就拿这种菜来说，她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也不想做的。无奈下人们总觉得她好多天没去菜地了，是不是心情又抑郁了，还是对菜地里的下人们不满了，每天旁敲侧击的各种打听，弄的她也郁闷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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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就是这个老太太的饮食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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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身体稍好一点，开始正常下床进餐后的第一顿饭，就被吓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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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福肉、八宝乾坤布袋鸡、还有一堆说不上来名字的菜，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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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总算是找到这个老太太会因为血栓而中风的原因了！

- O2 A2 u9 U) n4 d    太油腻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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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万福肉倒是做的很好吃，色艳肉香，但是那厚厚的肥肉让她动了一筷子就不想动了。还有其他那些滋滋冒油的大荤菜，看起来倒是色香味俱全，一吃到嘴里就难受的要命。

( C5 O$ K# L# V7 J' I" g% V" ~    这老太太大概是口味重，盐和酱都用的不少，但顾卿是南方人，口味清淡，吃了几口后，那顿饭她就吃了点素菜，喝了点鸡汤，连饭都没怎么动。

    她每天就动一些素菜，小厨房里的人也不是笨蛋，渐渐就把菜做的稍微清淡了一点，顾卿想死的心这才重新淡了下来。

0 q+ S- n* P- L/ M% N1 L1 H    后来顾卿回想了下老太太的经历，大概知道了这是她以前灾年的时候饿着了留下的毛病。早些年间，中原大旱，赤地千里，赋税却越来越重，老太爷跟着同乡的几个大族一起反了，带着族人一离家就是两年。

1 @& p, L* z* G6 b0 B# U2 S    若说苦，她有老公爷后来托人带回来的银钱，照理说是该吃穿不愁的。

    可她不敢乱花用，乱世里一个妇道人家出手阔绰才是真的危险，而且那是个有钱都买不到粮食的时候，她和三个孩子空守着银山，也只能维持着不饿死。

    等那段时间熬过了以后，老公爷把妻儿接到了身边，邱氏就变得只喜欢吃大荤了，而且还喜欢吃肥肉。老公爷李硕对吃食不讲究，在家中时一直都是和发妻一起用膳。两人年轻时运动多，这么吃还看不出问题，等到老了，情况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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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Z( v& U+ Y) M    李蒙的死讯一传来，老公爷就倒了，后来瘫痪在床，撑了不到一年还是死了。要不是顾卿穿到了邱老太君的身上，邱老太君现在应该也是死于突发性脑梗。可以说，两位老人平时不好的饮食习惯是夺去他们生命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果邱老太君真被李锐气死，李锐估计真的会像花嬷嬷所说的那样被“剥皮揎草”吧。前朝的朝堂里大半都是胡人，本朝自视正统，对礼法礼教看的更为重视，是绝对容不得“逼死祖母”这样的忤逆大罪的。

  p; ~  |4 F0 E' E  }    这么一想，顾卿觉得自己折腾李小胖子一点也不算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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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Q" |0 a! e/ l* G    姐姐我牺牲自己，救了你一命哟！

    擎苍院浩浩荡荡的搬着家，方氏接到消息后走了一趟持云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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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N1 X5 b% c0 I/ I0 k    然而无论她怎么苦口婆心的劝老太太不要太劳动，顾卿就是雷打不动的坚持要李锐搬。

& t, L  j: t2 ~7 y0 U    花嬷嬷说的不错，她是信国公府地位最高之人，就算信国公，在品级上也大不过她这个超一品的太夫人。再加上一个“孝道”的大牌子，是真的能压死人的。在这一点上，方氏就是使尽万般手段也没有用。

4 [1 U* D, `5 Y- n3 x) n* `    这方氏长得温柔，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倒是不惹人烦，可是顾卿一想到花嬷嬷说的那些话，就对她没有了什么好感。方氏一直呆在持云院不肯走，顾卿被方氏缠的实在是烦了，索性把前院的李茂叫过来，把夫妻两个“请”到正厅里一起骂。

    “我说你们养个孩子都养不好！你现在就算贵为国公老爷了，每天早上还要打几套拳，常人几个轻易近不了身；你父亲一杆银枪挑了十八将，虽然说留下训诫不准家中人再入行伍，可是家里几个孩子武艺都不应该丢！出门给一个尚书的庶子打了？！我们家可是武勋出身！还弄的人尽皆知的送回来，你们还要脸面不要？你们不要脸面，我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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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觉得自己挺入戏的，因为她说着说着真的替老太爷委屈起来了，声音也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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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l2 ]! _  _# e1 S& R    “还有铭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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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听到邱老太君提到自己的儿子，心里一惊。难道老太太管李锐管出兴头来了，还想把李铭也接进持云院养？那可不行！老太太这院里连像样的书都没有！

    国公府的家学是建立让那些老家将和以前袍泽的遗子们读书的，方氏担心李铭在里面学坏，平时都是送他到娘家的家学里读书。她的娘家“太原方”是诗书鼎盛的世家，家学里都是一些告老的方家宿老。对于她的做法，李茂也很支持。

    听到邱老太君的话，李茂也是担心老太太要把李铭接进园子里养。他倒是不担心老太太教不好孩子，但老太太这里的丫头太多，他怕儿子呆在这里移了性情，以后就难扳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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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儿，李茂连忙上前安抚老太太，一边承认是自己和方氏的不是，一边高度赞同了老太太的英明举措，并表示一个李锐让老太太操心就够了，不敢把李铭也送进来一起叨扰云云，顾卿这才收起“老太夫人”的款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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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M2 d% M$ H+ m( e( Z    看见顾卿不再提李铭进园子里的事儿了，方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提议起替李锐再挑几个丫头婆子的事。李锐进了老太太的园子，伴当和小厮是不好带了，但是年幼的小童倒是可以找几个，这些都要尽快派人去办。

    顾卿对方氏送过来的人是一点也不放心，擎苍院里金疮药中的铜屑是怎么进去的，一想想她就觉得这个女人可怕。顾卿现在看方氏就差没在她脸上标个“蛇蝎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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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方氏还想再开口，顾卿使出她在现代“噎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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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用了一句话就让方氏脸青一阵白一阵，让李茂也不自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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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喜欢给小辈置办小厮丫头，你们就赶紧再生几个。”

# j6 ^% G5 l5 p    见方氏和李茂脸上都不好，顾卿心里快意的很，嘴里继续不停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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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嫁进来十年了，只有铭儿一个骨血，子嗣还是太单薄了。我成亲这么久的时候，孩子都生了四个了。我想一想，怕是我不管家，你平时太过太操劳的缘故。我看该添的，不光是丫头和婆子啊……”

% z: _, d3 O2 l9 [. m    顾卿意味深长的看着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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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6:40
第14章 种菜达人

    给儿子房间里塞人，是最恶心儿媳妇的一种做法，这是顾卿从无数宅斗小说里得来的经验。当然，这种办法只适合那种花心滥情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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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老国公带了一个好头，李茂和李蒙都不好女色。李蒙娶妻时，身边只有几个丫头，而且还不是陪房的那种；李茂和方氏成亲十年，一个妾室都没有，姨娘、小星什么的，更是从来都没有进过门。

    在信国公府里当丫鬟，如果不想着往上爬，比在其他府里要幸福的多，至少主子都很仁厚，不会被当成玩物。等到了成婚的年纪，还可以得到一点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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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在方氏脸色煞白的时候就拉着她告退了，完全没有接口关于“再添几个人口”的事情。顾卿本来就是随口威胁一下，自然也不会过多纠缠，得意的看着这一对夫妻狼狈的离开。

$ f* i; l* x- q9 t: M9 w2 _5 U+ B    唔，李茂居然不是个渣男，还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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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决掉方氏的纠缠，下面就该轮到李小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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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0 a5 d* h2 t. J" i    归田居里，寅时刚过没多久，李锐就被顾卿派来的婆子叫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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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P0 u# U( s5 o2 g) v* v: q: T    他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这时天还没有完全亮，他很少起这么早。李锐坐起身，等着苍衣和苍翠两个丫头打开遮灯的纱布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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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i, S) c7 I9 M    结果等了半天，屋子里还是黑蒙蒙的。

/ s0 p; J6 ^: T: q; H7 p5 y4 F    “苍……”他开口欲喊。

& y" d8 H! P4 ^6 k2 H2 g4 S7 x& C    “锐少爷，太夫人吩咐了，从今儿起，您的穿衣洗漱得自己处理。苍舒姑娘给您准备了热水和毛巾，就放在外间。您今日的衣裳都在窗边的榻上。老婆子年老体弱，这水还得少爷您自己端。少爷既然醒了，老奴就去外间候着了，没得让我的浊气污了屋子。”

    说完，看归田居的婆子看着一头雾水的李锐，挤了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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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光线下，这老婆子满是皱纹的脸简直媲美妖怪小说里吃人的老妖怪，直把李锐的心肝惊得颤了一颤。

    “你，你出去吧……”

! t& E/ D. s) {. T1 q2 p    被老婆子吓得完全惊醒的李锐光脚下了床，冰凉的地板让他龇了龇牙。他几步走到床前的纱灯前，拉下了纱布罩，屋子里总算亮堂了一点。还好蜡烛没有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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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p+ h; P  C0 ]( p' |    李锐走回床边，因为太胖，他很少弯腰，穿鞋一直都是几个丫环伺候的。现在连苍舒都不准进屋子伺候，他只好“哼哧哼哧”地弯下身捡起鞋，坐在床沿自己穿。

) F8 W/ u' _" n  m  u7 v    等他穿好鞋，出门从外室把水盆端进来，水盆里的水已经不怎么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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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E+ w" a8 n4 _+ h# x    难道以后他都要过这样的日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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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8 |1 ^4 {; w. C    持云院的内室中，顾卿刚刚清醒。

8 H! q2 }& b  Z0 q. h    古代的夜晚非常单调，尤其是深宅大院里。若是夫妻，还能一起在卧室里“运动运动”，可顾卿一个孤寡老太婆是不可能这么打发时间的。邱老太君不识字，卧房和书房里都没有书，顾卿晚上连看看书消遣都不行，双陆和叶子戏这样的东西她都不会，也不想学，无奈只能早早就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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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得早，醒的也早。老年的人的睡眠质量不太好，顾卿有一次半夜无故醒了，直到天亮了才又睡着。自那以后，顾卿晚上睡觉就让卧室里的婆子丫头全部出去，把灯火全部点着。

    等穿到古代才发现，一屋子古色古香的中式家具看起来是很有韵味，可是一到晚上或者光线昏暗的时候，整个房间让人觉得十分阴森恐怖。住惯了现代简约风格的房间，关了灯的卧室让她老是觉得自己跑进了古装恐怖片的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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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s5 [, V6 Q4 q    尤其是她睡的这张雕花大床，床帐顶上还绣着婴戏图，半夜醒了满头的人影能把人活活吓傻，她只睡了两天，就叫人换了一个素色的来。

' R8 F& g/ P$ l+ U! o7 x5 j  E& i( C    到了这儿，她才养成了睡觉留着灯的习惯。

    顾卿在床上咳嗽了一声，呆在外屋值夜的丫头喊了声“请太夫人安”，屋外的丫环们接到了信号，开始动作了起来。

    香云和烟云入了屋，扶顾卿起来，另外一个二等丫头叫云拂的站在床沿捧着银盆，里面盛的是一直放在炉子上准备着的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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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H& o3 W9 _% ?) l  o    香云用热手巾将顾卿的手包起来，在热水盆里浸泡一段时间，把手背和手指的关节都揉活络了，再涂上香膏。然后另一个二等丫头云釉端上另一盆水，由烟云伺候着顾卿洗漱，净面，涂上面脂。

    都完毕了，香云和烟云给顾卿穿上鞋，管着衣物和香帕等物的磬云和嘉云移来檀木架子，上面挂着今天要穿的衣裳。宽袍大袖的衣裳特别容易留下印痕，要穿的大衣裳通常前一天就整个撑起来挂在一个专门房间里，由专门伺候衣物的丫头整理过，第二天才会拿给主子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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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a/ e2 ^( ~+ D    一切打理完，顾卿被丫头们扶到下床，伺候着穿衣。穿完内裳，又去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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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梳头娘子在梳头的过程中，还兼任着给邱老太君说些乡野趣闻、风调雨顺、因果报应的故事，再称赞下信国公府是一等一的慈善人家，一定有好报之类的吉祥话。这大概相当于顾卿的《早间消息》吧。

    梳头娘子还得学会这个绝活，是因为邱老太君每天用在梳头上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邱老太君的头发有些已经灰白了，还要编些假发进去给遮了，全部弄完，一个多小时都用在头发上了。

    顾卿很是佩服这个中年妇人，这信国公府的梳头工作是有多竞争激烈啊？这妇人每天说故事得说一个多小时，还都不带重样的，而且诙谐有趣，并不粗俗。她都有记录下来的冲动。

    万一以后回到现代，还能写个《持云朝闻》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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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梳完头本来还要敷粉，但是顾卿穿来以后，就不再敷粉了。那些据说非常高级的脂粉被顾卿分给了丫头们。看见那些丫头高兴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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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z$ I) P5 }) F& n    一来她到这里，又没可能勾引什么帅老头，既然没有了第二春的可能性，也就没有必要画大浓妆遮盖她那蜡黄的皮肤。二是她不知道这个粉是什么做的，不敢往脸上抹。

9 s6 X; g& }7 Z: ^: \, N3 n5 [% v    不过，国公府里用的脂粉，应该是高级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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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l& Z  C0 `5 D+ q    喝完一小碗银耳雪莲汤润了润喉咙，又用了几个翡翠包子，顾卿准备去看看归田居里的李锐菜收的怎么样。

    李锐在婆子的指引下穿过稻香榭和禾风廊，到达了信国公府里最让人无法理解的一处景致——这个菜田原来是种着桃树的，给全部移平种了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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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地方他没有来过。应该说，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去过任何一块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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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当他看见这大片的菜地，以及在菜地里到处乱跑的鸭子时，露出了难以接受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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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啊！我们府里的菜地有这么大吗？不是说只有三亩地吗？三亩原来是这么大的一块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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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 U7 ?! W. u& o    ‘祖母，你一个人是怎么种的这么大的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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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T$ O! s' [; A. U; u: D    “这……这为什么还有鸭子？”李锐脸色铁青的看着鸭子走在田埂间，非常欢乐地留下了一堆……鸭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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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l, r9 [) i1 V    他有种掉头回擎苍院的冲动。老太太一定是故意这样做来教训他的！一定是！

# J0 F1 G! d; H3 P/ `! f9 k    等会他就去持云院跪一跪，发誓自己再也不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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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太夫人的办法。把刚刚能吃草的小鸭子放进菜地里，小鸭子会吃摘剩下的烂菜叶子，平时还会吃掉田里的虫。这些鸭的……能够肥田。鸭子长大了，就可以送去厨房，然后再采买新的进来。”负责照顾归田居农田的张婆子指了指那些鸭子。“这些已经可以送走了。”

4 l7 j6 i( }) p, t. q' B    “这简直荒唐！少爷我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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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W5 k- f0 U2 e7 l$ n    “不行！”邱老太君的身影出现在了菜地入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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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一走到菜地的入口，就被这几亩地吓了一跳。

    她以为邱老太太种菜是种着玩儿的，想不到真的种了这么多田。听香云说，光是负责照顾田地的婆子就有四五个。更不要说养鸭子的，负责采买苗种的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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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_' u6 c: v( @! @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养鸭子。信国公府缺鸭子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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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不是重点。

    李小胖子想不干？那怎么行？在没有比劳动更减肥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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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N' [& b% |* m    “张婆子，江婆子，你们看着锐少爷，他要出去一步，你们就把他绑回去！我们信国公府也是贫寒起家，怎么能养的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顾卿心虚地看了一眼长得绿油油一片的蔬菜，除了青菜真的什么都不认识。

- ]  ^5 ?' F& ^  q  Y6 U    “锐儿，你给我在三天……不，五天里把这么多菜都收了！我会天天来看着，你不许偷懒！更不准让别人帮忙！”顾卿看着眼睛瞪得快要掉下来的李锐，“我知道你不会收菜。你可以和这些婆子们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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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我们换个行吗？你罚我写字吧？要不然背书？我堂堂一个国公府的少爷，跑到菜地里来种菜……”

# L& H) D! _5 [& f4 g0 U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难道天生就是少爷吗？你爷爷，你爹，还有你奶奶我，在家里都曾种过田。你怎么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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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种也行。你能做官吗？你会武艺吗？还是你能赚到银子？哪怕只有一样，你就可以不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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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长大了……”

! r  Q) u" I1 E. P    “你已经十二岁了！穷人家的孩子这个时候都已经挑起家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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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就坐在这儿！香云，拿椅子来！”顾卿板着脸，指着面前的菜田，“你们几个，还不教锐少爷怎么收菜？”

    “是！”

    “奶奶，你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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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6:48
第15章 饿其体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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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n; l; v2 y2 `! ]    李锐伤心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经瘦了一大圈，都没有以前的富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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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他从住进归田居以来，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自己洗漱更衣。清晨在奶奶的监督下侍弄菜田，顺便赶鸭子出竹篱笆，然后捡鸭蛋，给菜田浇水浇肥。

9 X- d- z5 \0 g) U/ y    万幸的是肥料不用他弄。不然，他一定瘦的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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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完菜田和鸭圈，他还要再回归田居更一次衣，带上书本，去前院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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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5 J8 X% ~- ]7 U    每天中午是肯定吃不饱的。以前他每顿要吃三碗饭，现在祖母居然只给他吃一碗！！一碗！！他们这样的人家，碗都是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一碗怎么够！

! A) {5 f. C8 G: `    要不是苍舒时常给他偷偷装一点点心过来，他早就饿趴下了！

    “少爷，你每天这样身体怎么熬得住……”苍舒抹着眼泪，“太夫人心也太狠了！早上寅时一过（五点）就要起床，早饭只有一碗牛乳粥，两个鸡蛋。就算是一般人家，早上吃的也比这个丰盛，更别说还要干一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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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狼吞虎咽的把翡翠绿豆糕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嫩有七的就不错了。就怕奶奶还要弄出什么其他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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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L+ C) w- ~% J# Q    “要不然，我去偷偷求求夫人，让夫人想法子救少爷出去。你是国公府的少爷，怎么能和那些田里腤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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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x  O# B; y9 g6 W    “哟，弄半天苍舒姑娘是把我们当腤臢的下人？”管着菜园子的江婆子在归田园的角房外似笑非笑的出了声，惊得屋子里的李锐和苍舒连忙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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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舒抹了抹眼泪，赶紧打开门，江婆子正拎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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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让我把厨房今天送来的桂花鸭和咸蛋酥给锐少爷您送来。太夫人说了，这鸭子是您亲手抓的鸭做的，这咸蛋酥用的鸭蛋黄，是您捡的鸭蛋腌的。”江婆子把食盒放下，看了看李锐嘴角还没擦干净的碎屑，“太夫人还担心锐少爷您这几天吃不饱，我看太夫人是多虑了。有苍舒姑娘在，锐少爷怎么会吃不饱呢？”

; i/ \1 t" r; ~. g  h3 O# b5 v) p    说完，也不看苍舒和李锐好像被人掐了脖子一样的表情，放下食盒，转身就要回去禀告。

! D' c7 S! d4 j" d% B+ ]    李锐还摆着主子爷的架势，不肯去求江婆子回去不要告状。苍舒已经褪下了手中的银镯子，连忙向前奔了几步，把镯子塞到了江婆子的手里，嘴里说这些“江奶奶大发慈悲，锐少爷这是实在饿得受不住了”之类的话，才让江婆子的脸色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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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江婆子原是老公爷一个江姓家将的家人。信国公府里养着许多老国公麾下解甲归田的将士。身子还比较硬朗的，当个护院；有残疾的，管着花草树木并湖里锦鲤之类的轻巧活。江婆子家的男人原本也是个校尉，后来断了腿，又不想以残疾之身给府里添麻烦，便求老公爷给他家婆娘找个活儿。这江婆子在家也是里里外外的一把好手，邱老太君就让她管了北园里几亩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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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G5 Q. B6 E2 V: F. |! y    江婆子家三代佃户，一辈子土里刨食，她家男人当年是因为遇见连年荒年，田里没有了出产，活不下去了才去当的兵。所以当她在门外听到苍舒说种田的都是“腤臢之人”时，顿时火冒三丈。原想着回去就告这苍舒偷藏点心给锐少爷，但她也是有孙儿辈的人，一看着锐少爷脸都吓白了还要强忍着摆出少儿的款儿来，不知为什么就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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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 K1 B  N3 |) {. k    江婆子把镯子塞回苍舒的手里，口中只淡淡地说道：

5 {* |: p- T4 h1 u    “姑娘这镯子婆子我不敢收。只盼姑娘下次慎言才好。老公爷和太夫人都是草莽出身，这府里大大小小在地里劳作过的怕是占了一半。姑娘是命好，从小卖进了公府，不知人间疾苦。外面的穷苦人家若不伺候几亩地，怕是全家都要饿死。”

    苍舒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手里的帕子也给她绞的皱巴巴的。她捏着帕子退了几步，冲江婆子福了一福。

    “谢江奶奶提点。下次不敢了。”

    江婆子避身让开，不受她那一礼。

    “你是锐少爷身边伺候的人，又是一等的大丫头，我当不得你的礼。锐少爷，婆子还要回去传话，我先告退了。”

2 u7 F3 T0 o$ V4 Z    江婆子告了退，从归田居的角门里越走越远。

" J1 U7 }. G8 j8 f  f    归田居里的丫鬟婆子没留下几个，只有一些负责洗衣和打扫的粗使丫头。这些下人是上不得台面的，没事也不敢进前院来，这才避免了苍舒和李锐现下的尴尬。

    “这江婆子，仗着是府里的老人……”苍舒觉得自己挺没脸，把帕子捏的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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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觉得她说的没错。”李锐走到房门前，拎起食盒进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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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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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P" C& p6 ]# }6 o$ E2 ]* y    “奶奶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我若是没有劳作过，尚不知外面的人家过的这么辛苦。奶奶……以前肯定过的也很苦。”李锐打开食盒，拿了一块咸蛋酥尝了起来。“不用偷偷摸摸吃的点心，果然要美味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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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L) z6 G( z# e6 Y! r. b# V    持云院里，被李锐想象的很美好的顾卿，正思考着该怎么“改造”李小胖。

    “花嬷嬷，光指望他种菜瘦下来恐怕很慢，你看可有办法请个武师什么的，打熬打熬锐儿的筋骨，让他能早日瘦到和常人一般？”

    “若是学武，府里合适的人选倒是不少。老太爷的几个家将都在府里荣养，他们都是以一敌十的猛士。可是想要避开夫人和老爷的耳目去请他们教锐少爷，怕是不成。更何况他们愿不愿意教锐少爷，也是个问题，您也知道，锐少爷那个身子骨……

    顾卿叹了口气。是啊，他那个身材，哎。

    李小胖蹲在地上捡个鸭蛋都要喘，弯了腰着想要摸到脚尖，那是妄想。也不知道方氏是怎么给他洗的脑，居然让他觉得自己的胖是“富态”，是“威武”。见到自己脸上肉少了一点，还经常摸着脸像小老头一样长吁短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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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1 ~- i1 L/ [2 n# i    “这事急不来，嬷嬷你帮我先打探着。锐儿现在天天下午教我学写字，三字经和千字文都已经熟了，可是这‘小学’他教我勉强的很，我对他现在的夫子很是失望，连个‘小学’都教不好！可有什么办法能让府里辞了这个先生？我看花嬷嬷和孙嬷嬷你们的学问就很好，先让他把‘小学’学会了，打好基础。四书五经之类的，我们再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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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在心里赞了一声邱老太君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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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3 b3 a; t4 ~1 f( X9 T8 h    所谓“教学相长”，自从锐少爷教邱老太君读书以来，进境极快，再也没有出现白字的情况。而且，锐少爷的字小时候是蒙老爷手把手教的，原本风骨就极佳，只是疏于练习。最近天天陪着邱老太君练字，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的字现在已经比香云和烟云几个丫头要好的多了。

8 V: b9 X5 V) ?7 `' n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让锐少爷获得这么大的进步，除了锐少爷天生聪颖外，邱老太君的循循善诱也是离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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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老太君的天资也是十分惊人，若不是出生在穷苦人家，怕也是一位闺阁文秀。她不但自己学字极快，过目不忘，而且一旦发现锐少爷哪个字写得生疏，就故意非要把那个字多练几次，起先她还没有注意，后来才发现其中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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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G7 M4 f) ?$ w+ O    想到这儿，花嬷嬷不由得恭敬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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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学问是成年后冷宫里无事可做的妃子教的，并没有孙嬷嬷从小在蒙老爷身边浸染来的扎实。我看这‘小学’，孙嬷嬷教就很好。至于夫子的事，也简单的很，只要太夫人你去夫人的房里说一声，就说锐少爷想跟着你学种田，早上就跟着你学学农活，不去上课了，夫人肯定不会反对。”

    不但不会反对，恐怕还会乐见其成。

( U3 E' z$ O' Z- b3 c    “能教四书五经的先生，恐怕还落在锐少爷的舅舅那边。这也简单。锐少爷身边的那个王老太太，为人忠心护主，她家的儿子现在正在舅老爷的辖下做着官，我可以去见见那个王老太太，让他给舅老爷带个信，说明府里现在暗藏的诡秘。我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如是庵’替太夫人您看望水月师傅，就趁那个时候送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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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月师傅，就是老国公那个“姨娘”剃度后的法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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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就劳烦花嬷嬷你了。”顾卿觉得自己穿到古代最幸运的事，就是身边有个花嬷嬷这样的人物。无论大事小事，只要自己问一问，总有应对的方法。

6 I$ P. j6 ]7 T; R4 B    所以说上位者何必什么都亲力亲为？只要会用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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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A" G  O% ^8 @, X% o    前院里，方氏正在和针线房的管事商议冬衣的事情，忽然有人报持云院里太夫人派了大丫头烟云过来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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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上次老太太有意无意的拿她子嗣单薄说事，她的气理了好几天才平。老爷嘴上安慰她，说了一些宽慰她的好话，可那神色看起来却也有些可惜的样子。这让她这个月来老是东想西想的。

5 }: |( f- G/ d- h! V7 Y    现在一听烟云过来，她那一颗放下的心又给提了起来，生怕老太太是要旧事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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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1 I( u0 Q( W% U$ l    老太太身边的四个大丫头里，香云和烟云都到了可以配人的时候。香云模样好，性格温顺；烟云言语伶俐，性格爽朗，身材也像是个好生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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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1 I9 B4 I9 D4 Q8 N5 w    万一老太太想要……

    不，不会的。老太太最恨纳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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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1 F3 I- r9 g0 _    烟云进了屋，给方氏福了福身，将来意说了。方氏不由得松了口气。

  U' I' q: [  @    要罢了李锐的课，改去种田？这是在搞什么名堂？方氏心里自然是一万个同意，可是她这“贤良婶母”当了许久，就这么同意不免让人生疑。

- Z( @7 M$ j, f" J7 r" I' D    方氏摆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有些不乐意地说：“那怎么行！读书才是正经！要种田做消遣也算是个佳话，怎么能当正经事做！学问丢个几天就荒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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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云来之前，花嬷嬷就嘱咐过，也告诉她该怎么说。所以烟云弯了弯腰，语速很快地说道：“夫人您是不知道，锐少爷来了北园里，哄的太夫人每天连饭都多吃了几碗。太夫人喜欢下菜地，锐少爷就帮着太夫人收菜，连太夫人都说锐少爷是个种田的好苗子……”

6 N, P! V2 N. H- \    旁边的管事娘子拿帕子捂了嘴，偷偷的笑了笑。

    堂堂国公府的嫡少爷，居然是个种田的好苗子。

    “荒唐！”方氏冷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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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说不是呢。可太夫人认真起来，夫人您也是知道的。”烟云也微微笑了笑。

2 R, X* h% b/ s' W4 G1 b    “太夫人让我和您说一声，锐少爷若是自己不想读，谁来教也没有用，还不如和她学种田，至少也算是一技之长，二来，也是给她做个伴。老太太说自己院子里无孙辈绕膝，很是冷清了点。若夫人不愿意让锐少爷呆在那儿，铭少爷去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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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说什么！铭儿还在我娘家的家学里，五天才回来一次！”方氏一拍身边的案几，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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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回去回老太太，就说若她要想孙子们了，等铭儿回来，就叫他给她老人家去请安。也是我们做晚辈的疏忽，总想着让两个孩子有个好前程，忘了老太太在园子里也寂寞的很。”

. ?9 S, h+ H. f& c    方氏叫刘嬷嬷赏了烟云两个银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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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要喜欢锐儿，就让他先休息半个月，陪老太太排解排解。至于以后就不上课了，这个我做不了主，得等老爷下了朝后和老爷商量。如此草率，那是万万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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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是不是半个月后又半个月……

) B2 L# n8 `6 l    方氏心里得意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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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能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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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6:54
第16章 番外老国公的一生（上）

    我的父母死的早，是堂伯和堂伯母把我养大。我堂伯是个读书人，但是却不愿科举，也不要同乡举荐，说是“胡夷在朝不为官”，所以我们一家人一直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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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U- y% a2 O6 A    我十四岁那年，乡里拉壮丁当兵，这时我堂伯家的堂兄才刚刚十六岁，身子骨瘦弱的风都能吹跑，我却喝水都长个，我想了想，冒了我堂兄的年纪，去当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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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兵好歹不会饿死，吃喝都管饱，每个月发的军饷我就托人送到了家里，我只希望堂伯的“骨气”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 Z% M* x, h& y7 @2 K! B    兵营里的生活很枯燥，我却发现自己很适合这种单调的生活。每天出1操，习字，练武，巡营，以及……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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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x9 C, i$ w2 M    我其实很喜欢读书，但我这黑皮魁梧的形象自动就被人打上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烙印。我总算是知道了猛张飞的苦恼。可惜我不会画美人图，不然我肯定要画上几幅烧给他，聊做慰藉。

4 I8 @) u9 }, H! \+ ~2 f9 m3 c7 E    兵营里的书记官楚悦看出了我的野心，带了兵书和史书给我，教我兵法，教我韬略。我很感激他，将他视为我的良师益友，无话不谈。

$ g1 y: U& S& D    等我二十四岁那年，我已经混上了“威武校尉”，楚悦也在后勤里混了个要职，富的兵营里的兄弟恨不得夜夜套他麻袋。

' j. `- i0 s9 b    我有时候想，他刻意结交我这个好友，是不是就是担心着这一天呢？

    我已经二十四岁了，这个年纪还没有成婚，在我们乡里还是很少见的。堂伯母派人叫我回家，说是给我找了几个同乡的姑娘，要我相看相看。

$ m5 n+ N. g1 `0 _- j% ?4 z, Z  B/ t    我一直觉得娶媳妇这个事很麻烦，单身汉的日子过得也挺好。楚悦一直觉得我这个人没有意思——去馆子里吃饭，大家都觉得好吃的菜，我没觉得有怎样，真的行起军来，粗糠烂菜我也觉得不难吃。别人觉得好看的姑娘，我觉得无非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也没比别人多出个花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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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9 G- n, Y2 @: A0 Q6 {* s# c    当然，身材好坏我还是能看的出来的。我又不是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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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伯母给我找的姑娘都是家里穷的活不下去的，或者是年纪太大嫁不出去的姑娘。我对年纪或者对方家里如何无所谓，但总觉得成婚这种事吧，总要你情我愿才好是不是？我这个人长得不好看，又是穷当兵的，别人家的姑娘看着我，总是一副“忍辱负重”或者“卖身养活家里”的表情，这让我难受地紧。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邱冰。

    她皱着眉堵在门口说跑想占她家房子的亲戚的那个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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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哭啼哀嚎，只是冷冷地盯着那个堂兄，一字一句地说着昔年她父亲在时为他家做过的每一件事情，详细到那一天砌了几块砖，种了几分地，都清清楚楚。她那不屑的眼神像把刀子，连我这个刀头上舔血的人都激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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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概当兵当坏了。我觉得自己找到了想要和她过一辈子的女人。

    我让堂伯母去邱冰家提亲，带上了自己在军营里攒的二十多两银子。邱冰已经二十岁，在家里守着幼弟和病母，日子过得很是艰难。我虽然年纪很大，但并没有什么毛病，也愿意接她的弟弟和母亲一起过来住。我在乡里起了一间大房子，我相信她不会拒绝。

5 D' ], `& X0 r7 X3 G8 X    这么做有些趁人之危，我知道我的条件这样的姑娘应该不会拒绝。兵法有云：“就势取利,刚决柔也。”我是真把娶老婆当打仗一样看待的。

    堂伯母回来了，表情有些不太高兴。那姑娘答应是答应了，但是想见我一面。伯母觉得这样的姑娘有些太过随便，我却高高兴兴地去见她了。

0 U$ i' O) B+ f+ x6 L    堂伯母说穿着军中的衣服去见姑娘不太好，可是我总共就这么几件衣服。若她真要嫁我，总要习惯我“穷当兵”的身份。若不是和楚悦交上了朋友，现在我估计真的连娶媳妇盖房子的钱都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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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9 a, P0 @1 i9 {2 M5 |    那一天，她站在屋里，我坐在屋前，我们聊了一个下午。我也没说些什么，就是说了下自己的情况，一年有半年要在军中，收入，爱好，以及一些对她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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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u# y4 e5 q" X4 a. w    她听到我会写字，眼睛一下子亮了。

    半年后，我娶了邱冰。她是个好姑娘，种田、纺织、做衣服、养家禽，每件都做的很认真。我也尝到了娶老婆的好处，每次休沐时就顶着一堆人的羡慕眼神往回跑，连楚悦都打趣我“一沾了荤腥就忘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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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它呢，人伦大事，谁也不能拦着。

, V& j0 d, N4 g" ^+ @4 g& S    后来，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姑娘，邱冰很失望，觉得没给我生个小子。我却很喜欢姑娘，觉得她长得很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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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说这个话，她就更沮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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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我们又生了二丫头和一个儿子。儿子很听话，长得很像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原来也是官宦之女，胡人有几年大肆搜刮女人充塞后宫，我的母亲才便宜了我的父亲。他的聪明也像我的母亲，说话早又懂事，从来不让我们操心。儿子三岁时，我给他开蒙，他识字极快，让我非常惊喜。

5 l9 }! t5 L* y' z    我觉得这辈子已经值了。

2 W3 B  \, f: K' b% b4 g* v    天启四十七年，中原突然大旱，三年里土地颗粒无收。官员横征暴敛，朝堂里胡人们还在四面征战，兵士们常常被调去西域，往往十不存一。

, i+ w$ m: J7 i    天启四十九年，我们被调去镇压暴民，所谓的暴民居然是一群饿得要易子而食的苦人，我下不了手，下令收队回营。随军而来“调配军饷”的楚悦分了一些军粮给这些人。我们被监军告发，都要被下大狱，楚悦和我被判了斩监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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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5 h7 [; i( H# ~4 H( [" d    楚悦的弟弟带着整个楚氏反了。荆南楚氏是著姓大族，他们一反，整个南方反了一半。本来就活不下去的苦人们砸了胡人的官府、宅邸，搜出钱粮和物资，听说那些串钱的绳子都烂了，谷仓里底下的粮食都生了霉，但是他们就是不肯给汉人们用。

    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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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v- v& d, s& N/ ?2 d7 i, V" [    楚悦和我被救出了大牢，我连夜回了家。我的妻子和家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必须得在他们知道之前回去。

    又过了几天，楚悦带着人来找我一起出去闯，我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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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4 `1 C6 V: M/ _& J" d    邱冰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还有母亲和尚未成年的弟弟……

    此时乡里的壮年已经全部成了楚悦的人。他们家粮食充足，跟着他反，至少不会饿死。我抱着我的妻子商议了一夜，最终还是选择了和楚悦一起出去闯闯。

    老天不长眼，家里田地毫无出产，自己又是戴罪之身，这个连年灾荒的乱世里，自己除了杀人，居然没有一点求生的本事。呆在家里，也只有一家饿死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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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D/ W7 ~$ i) \    我的一家老小被托付给堂兄和堂伯母，我这一辈子受他们的恩惠良多，还也还不清了。

    楚悦的队伍一路势如破竹，异族统治了我们五十年，早就已经弄的民不聊生，这一股火焰燃烧了整个中原大地，连楚悦都没想到仅仅是为了能活下去而烧起的星星之火，竟然会蔓延地如此之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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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杀的人越来越多，我们的军队也越来越壮大，渐渐地，楚悦也开始变了，我知道他从最初的自保，到现在已经有了想要称王称霸的野心。

    管它呢，等洛阳城到了我们的手里，后方平定，我就卸甲归田，带着那一堆银钱回去继续做我的“人伦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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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G! O' r6 a  [( ^    天启五十三年，堂兄红着眼来军营里找我。看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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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混了这么多年，已经混出了个“李将军”的名头，死在我手底下的胡将不计其数。有一些胡将的家人不甘心，偷偷易服轻骑，到了我们乡里去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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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z4 L! k* X    堂伯母、堂嫂、我的两个女儿，还有我妻子的一家，全部死在了那场浩劫里。

    邱冰拉着儿子躲在了水井里躲过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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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她当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选择保住儿子的，我们家那口井很小，只能藏得下两个人。我的大女儿和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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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敢再想，和楚悦匆匆告了假，回到故乡接回了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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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聪明伶俐的儿子已经瘦得形销骨立，我的妻子也是两眼深凹，没有了以前的秀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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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P4 [  w0 g# `! y    我明明托人送回了银子！难道他们……

    “银子我收到了，可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财不露外白，现在世道又那么乱……”她平静地告诉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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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7 F: u& u6 G& Q1 e    我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光记得送钱回家，却想不到如果一家人突然有了钱，那些同乡的人会不会……

    乱世中，人心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我把妻子和儿子留在了身边，堂兄也被留在军营里，任了个闲差。这是我第一次求楚悦，他似乎非常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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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i3 q0 Z! F) ~    这几年来，他不停的送我女人、田地和财宝。我有妻子，对别的女人实在不感兴趣，即使有需要，也是随便洗个冷水澡了事。楚悦先开始以为我嫌那些女人脏，找了一些破落的贵族之女给我，都让我给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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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女人在家里替我操持家务，养活儿女，我在外面又有了女人，晚上会心虚地睡不着觉吧？

    我可不想邱冰也像对着那个人似得冷冰冰地告诉我：“你走以后，我在家里种了多少年的地，养了多少只鸡，纺了多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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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u* a* Y- S/ m    光是想想我都打了个寒颤。

( `5 r; i! M1 \& V! ^    我大概知道楚悦的想法，他觉得我什么都不要，怕是想要更多的东西。但是我懒得和他解释，我和他这么多年，他要是还看不清我是什么样的人，也算是白相识了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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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L; Z$ ~) q* f( J! q    银钱和财宝我留下了不少，就算是卸甲归田，我也不想家里人饿着。我和我的堂伯父本就不是同一种人。

; F+ b  q9 l+ X) E  h+ H& ~' _% i+ h5 ~    我把我的想法和他说了，他笑着拍拍我的背，摇着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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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L' P5 E5 X$ K6 f% S    “你才三十岁，就想着卸甲归田？”

' [- I7 N2 b& Z) i3 E5 M& P+ A: M    “若是四十岁时你能平定天下，我能卸甲归田，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打仗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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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q7 A5 u& b/ _; v" J- p' k3 j    我这是真心话。字字发自肺腑。

! t7 j  d  w" \% [    我甚至不让儿子学习兵法，只练点防身的武艺就好了。我造的杀孽太多，怕是不会得什么善终，我希望我的儿子能当个富家翁，好好的过他的日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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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师看上了我的儿子，说他是“天纵奇才”。我一点也看不出我这个除了长的俊秀些的儿子有什么“天纵奇才”的地方。但是他和我说他想跟着军师学习，我就随他去了。

5 E( M0 Q8 p; p/ y* o7 x    儿子想要上进，老子不能拉着他往下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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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D/ d: S3 s4 M/ `    后来几年，越来越顺遂，需要我带兵出征的时候也少了。我和妻子总算安定了下来，又添了两个小子。

* A8 v  b- U4 o$ u    她养了个毛病，爱吃油腻的东西，尤其是肥肉，每顿必吃。因为这个毛病，她都很少和孩子们一起吃饭。现在日子过好了，家里也有了伺候的下人和厨子，孩子们肠胃比不得成人，都是自己吃自己的。

; \0 N: |( v. t" s- T    我对吃食不讲究，看不得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吃饭，于是只要我在府里，就一定和她一起吃。我看的出她很高兴，就连夜里都热情了许多。

4 l- d! [2 J$ a# _    我这个娇妻什么都好，就是太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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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儿子李蒙现在基本都住在军师家里，听说还和军师被托孤的外甥女相处的不错。

' l: O& ]# C/ T1 h3 t2 ~* _    他见过那个姑娘，出身大族，长得很美貌，性格也很识大体。

* W" b' k  R+ x( D, v    小子干得不错！先下手为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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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7:06
第17章 番外老国公的一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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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t6 D0 Q' L1 G9 T0 |# d$ s    李蒙那小子的相思落了个空，整天坐在屋檐上长吁短叹。

    军师家的那个外甥女被许给了楚悦的嫡长子楚睿。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认为我那聪明俊秀的儿子会和她成为一对。就连我，都已经在默默地数着家底，看看够不够娶回这个家里累世大族的世家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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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蒙很失落。我觉得他倒像是自尊心受损，下不来台的那种难堪，并不是伤心欲绝的那种。我的这个儿子，怎么也不像是会为情所伤，伤心断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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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你才十六岁，要不要这么早熟？你老子我二十四岁才初识情爱滋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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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N" [/ \8 z+ _3 W6 Q$ }    邱冰很担心，每天愁得睡不着觉。李蒙从小不用我们操心，乍一出现问题，所有人都分外关注。军师每次见我都欲言又止，楚悦那段时间更是绕着我走。

' \5 t1 x. l# o3 N; i4 N7 V$ \) h8 S% ~    其实我比他们更担心。不过不是担心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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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 l, L  U! z' U  T    军师的妹妹嫁给了楚悦，日后楚悦若是……，那她就是皇后。现在军师的外甥女又嫁给了楚睿。日后外戚这般势大，叫军师如何自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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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允当上楚家军的军师，倒并不是因为他和楚悦的亲戚关系。张允是真的有经天纬地的才能的。我多次死里逃生，全靠他的计谋。所以我这声军师大人，叫的是情真意切。

    正是如此，我更难接受以后这两位好友可能面临的尴尬局面。军师张允和楚悦都太骄傲，也太自我，军师的身后还站着晋州和荆南几个大族，现在是在打天下，自然需要这些人的襄助，可一旦将胡人全部赶了出去……

* \: T# m1 c: F' _: s8 `3 h. k    指望军师能像我一样两袖清风，退隐田园，就算他愿意，他身后千丝万缕的关系也由不得他了。

; O0 y5 z, c% k$ J    还有那小姑娘，明明对我的儿子有好感，却能为了家族彻底抛弃情念，也是个不可小觑之人。若是她和楚悦的夫人那样贤良温柔还好，怕就怕这种聪明坚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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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a( V! ?" Q9 N7 I$ w& n5 y    想到这里，我也开始发愁了。

    那个冬天，所有人的关系都像被突然冰冻住了一般。此时西边战起，我又需要点兵出征，邱冰几次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让我走之前和儿子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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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征前的那个夜晚，我抱着个酒坛子，爬上屋顶找了我那个呆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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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4 F* o* E' o    你说我出征之前还敢喝酒？谁说我要喝？我这不是来灌醉我大儿子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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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W* k8 h! l1 D3 M) F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变得那么快。”李蒙接过酒坛子，喝了一大口。

" {7 W( a8 c# T2 f% \    “噗……”

: G6 W. U+ }! m0 r4 F3 R    啧啧，连酒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还敢每天爬到屋顶“害相思”。

! B( O7 Z& [; T8 `* C; @    “你不是输给了楚睿，而是输给了权势。这没有什么好丢人的。你老子我娶你娘时，也是以财帛动人的。世上哪有那么多可歌可泣的恋慕之情，那都是骗闺阁里小姑娘的话本。”我看着我的儿子皱着眉头一口一口的喝着汾酒，“就算是乡下人家的姑娘，也要考虑考虑嫁的郎君有没有上进心，家中有几亩田。”

    “我不甘心……”

( ?8 z2 m4 E( @. k, S    “不甘心的话，就娶一个比她更美，更聪明的妻子。全心全意的爱慕她，维护她，把她宠成全天下最幸福的娘子，让没选择你的人后悔死。”

    “爹。”

; X7 l1 h' p) q( L( o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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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是不是被人家姑娘抛弃过，然后才找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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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

0 n" f; S: ~" C    我抱着喝醉了的儿子下了屋顶。这小子真沉，明明长得这般清瘦，怎么会这么重？难不成这小子是属螃蟹的，肉全长在骨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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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W4 g8 \& k- I$ t$ b    “呼……”

/ G- V# X6 ^+ u/ T6 H. w    好吧，下次回来，我得好好培养培养他的酒量。在军中长大，居然不会喝酒，这怎么行？别以后连洞1房都醉的进不了，让我的儿媳妇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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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y% u: r' G& z9 x, T7 p% x    第二天，我告别了妻子和两个小儿子，带军出征。李蒙还能睡，看样子是看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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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场仗要赢了，天下就收复了大半。剩下的都是难啃的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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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m5 G, W! ~9 R6 ~    一想想很快就能卸甲归田了，我就忍不住想急行军，把剩下的那些胡人彻底赶回漠西老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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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k. q; x8 J, P) d/ h    这一仗打了三年多，等我回家以后，我那大儿子告诉我他看上了一位姑娘，叫我赶快去提亲。邱冰也一副非常满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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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姑娘也姓张，却不是晋州的张氏，跟楚睿现在的妻子更是没有半点关系。她是前朝太师张庭燕的孙女，胡人作乱时太师携全家归隐，现在天下平定，张氏子弟出山，楚悦军中大半低级官员都是张氏子弟任职的。

% v1 z& n1 [0 M4 v3 j% p+ r; }    这些钱粮小吏，那些世族里的子弟都不屑担当。愿意担任这些候缺的，又大部分是像我这样出身的人。他们大部分不识字，或者不识数，后勤不是小事，楚悦自然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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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I9 c+ h5 _    现在张庭燕的后人出山，总算是解决了我们燃眉之急。

& N' h. @% t! \% v    地盘打的越大，越感觉到楚悦的艰辛。世族啊！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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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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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l0 Y. S' i* J    第二年，蒙儿和张氏婉宁成婚。楚悦带着楚睿，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重礼来贺。礼物我收下了，不收他们又该多想了。你说他们多累啊？

    我把礼物交给了邱冰保管，邱冰如今还和以前一样，给她钱也不知道怎么花。我们都一样。从军这么多年来，我们攒的钱大概可以让全家吃香的喝辣的过上几百年了。

    我们两家因为军师家外甥女的事情，已经尴尬了好多年，连楚睿和蒙儿，都没有从前的那般莫逆了。我原本想两家的孩子也和他们的老子一样亲密无间的。

! x+ s$ Z7 t7 V% c1 W5 O    好在，儿子成婚后，好像终于又回复了往常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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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我是真觉得那个女孩不适合蒙儿。蒙儿应该也想开了，就不知道那对父子每次都摆出那种“我知道我负了你我会补偿你”的样子是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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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儿继承了我的性格，性格沉稳淡然，更兼具了邱冰的韧性。只不过他老子我长得难看，就被人说成了是“木讷寡言”，他天生长得俊秀，就被人说成是“内敛通雅”，有“国士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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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他妈的是些什么损友！

    蒙儿一天天在改变，成婚后的他越发出类拔萃。张氏性格热情活泼，让李蒙也渐渐变得性格讨喜起来。要知道这孩子从小就少年老成，跟个小老头似的，这可是惊人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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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儿媳妇娶的好！

    让我真正觉得李蒙真的已经成长到了和我比肩的程度，是在攻占胡人最后一座城池的那一年。

    那时我和楚悦都已年近五十，胡人守着这座城守了近两年。胡人统治我们已经一甲子的时间，中原和周边小国所有劫掠来的物资尽存于此，西域色目人提供的守城器械也让我们数次铩羽而回。

  ~$ v& m" u" @& l/ y1 L, F8 V    里面的粮食够他们吃上几十年，围城？

    我们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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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春季，雨水不断，攻城困难。军营里又突发了时疫，更是雪上加霜。那场时疫蔓延了整个楚军，就连我最小的儿子也没有幸免。

    把妻儿带在身边是我的决定，我又一次感到了挫败。自从上次胡人屠村，我把他们放在哪里都不安心，情愿带在大营里，无论谁说都没用。在我自己的眼皮底下，我才有信心没有人能伤的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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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没有人能伤了他们，但这次伤害了他们的，却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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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冰木着脸流泪的样子让我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我那小儿子的长相和神态都像极了邱冰的弟弟，既瘦小又腼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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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等于是在她面前又杀了两个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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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着邱冰哭了一夜。若是她不能大哭，就让我替她流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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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6 e/ v; E6 I, x! q$ G- E) \    时疫过后，军营里减员了一半。蒙儿决定找一批死士，将那些因为时疫而亡的军士从土里挖出来，用投石的器械扔进城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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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t6 l7 m# `0 x    他是想让时疫在那座城里的也蔓延开，胡人来自漠南，一旦发生了时疫，存活率更低……

  S3 E7 M7 ]) M6 h    但那座城里，也有汉人啊！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蒙儿已经变成和军师、楚悦一样的人了吗？

( O7 ~$ |5 ?# `    这简直是给我的又一次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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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的战争！

4 v) O8 ^2 A/ J) S& V$ L    我极力反对他的做法，我第一次为了一件事激烈的争吵。如果真的以这种形式攻下朱雀城，就算能够胜利，百姓的心里也会留下猜忌的种子。现在能为了胜利抛弃他们，日后就能为了别的东西，将他们视为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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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那样，打下这个江山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换了另一批将他们视为猪狗的统治者！

    蒙儿说服了军师和楚悦，甚至连一向低调的楚睿也保持了一致的意见。我在不甘和愤怒中看见成千上万的旧日袍泽，像一个个破败的麻袋一样被投入皇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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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留下军中剩余将士麻木的表情，和敢怒不敢言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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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无葬身之地，这大概是最难堪的惩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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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j$ q* k' F& p5 R% ^    四月，皇城爆发大规模瘟疫，死亡惨重。蒙儿的计策奏效了。我曾一直觉得自己杀孽深重，可能不得善终。可我的儿子，一夜之间就造成了几倍于我造成的伤亡。

) F  b+ }1 j2 G1 R    看来我剩下来的日子里，都要为了我的大儿子积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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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8 t% c# ~6 V% ?6 O1 Y    此时，军中所有人都憋了一肚子气。再打不下这座城，不但是对不起战死的同袍，更是对不起土坡上那一个一个掘起的土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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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只花了一天一夜，就拿下了这最难攻克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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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繁华的朱雀城已经被完全脱了缰的兵士们糟1蹋的不成样子，尸骸遍地，到处是咳嗽着的胡人和汉人。我成天带着我的亲卫部队，蒙着面巾去抓那些脑子已经坏掉的兔崽子们。

4 w/ Q- |& d, Y    该杀一儆百的杀一儆百，该杖责的杖责，还好这么多年的征战，我已经在军中已经建立起了威严，总算控制住了这群脱缰的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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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y- o& a4 e. I" j    楚悦松了口气。我们都明白绷得太紧的弓弦一旦松手，反而容易弄伤持弓之人的道理。

3 w! L1 p7 t8 f! k  f" T3 R    我们进了皇宫，胡人皇帝被绞首，王族腰斩，宫女们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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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让楚悦干脆把这些已经活不下去的宫女赐给了那些军中的光棍。有些为了楚家打天下，四十好几了都没有成婚。现在天下快要太平了，兵士总要归还田园的。
7 [+ N: d) v2 l4 B2 Z% ^' a+ c7 _% ~
% x/ O; \" w' ]    总还要让人家过过正经日子。

- \+ d4 d8 w$ U; @# _; E: @0 B3 W    我在宫里救下了一个年纪不小了的宫女，她面对那些兵士时据理力争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邱冰。我把她要了回去，准备让她给邱冰做个伴。我觉得我的妻子应该能和她处的很好。

    我知道楚悦在想什么，他以为我动了心。我懒得解释，我对我妻子怎样，我和我妻子知道就行了。邱冰是远没有她聪明，也没有她漂亮，但这个宫女却不如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有着一颗无论何时都能自持的平常心，也有懂得该放弃就得放弃的坚毅。

    我当年为了她的坚毅而倾倒，现在也为了她的平静而更加恋慕。

- H9 e4 y4 V% L$ P+ @    但我的猜测错了，邱冰好像并不喜欢这个叫“花朝”的宫女。甚至于，就连我的孩子们，也并不喜欢她。明明他们都能接受我那袍泽的妻子，却不能接受一个明显是为了伺候他们的娘而找来的管事娘子。

& W( a  P4 ?! H! p8 B% A1 ]    可惜了她的聪明伶俐，出事周全。而且还没有什么野心。我看人一向很准。

. V% R$ m6 K& ?! h7 Q) Z' l    管它呢，若不喜欢，就不喜欢好了。我本来就是为了邱冰才救的她，若妻儿都不喜欢她，就当个摆设养着她，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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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她想要嫁人，我送她一笔嫁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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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9 r6 u# C: m' o    江山初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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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到了我该卸甲归田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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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7:16
第18章 离家出走

. E) C) F6 J" W# i+ r    邱老太君不让李锐读书，而是让他跟着自己种田的决定在国公府里传开后，下人们凑在一起时都免不了窃窃私语一阵。

    长嗟短叹一番后，大家一致认为——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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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看不着这些长嗟短叹，或者说，没人敢给她看。花嬷嬷自开始协助管理内院以后，北园里连个苍蝇飞进来都要弄清楚是谁放的。归田园居住了李锐，里面也就只剩了洒扫丫头和老婆子们干些粗活，主子们的事情都是不清楚的。

    所以顾卿每天是在跟着李锐读书而不是督促着李锐写字之类的，传也传不出去。

2 e$ j9 G: Z# @* E4 ^2 }    顾卿现在正计划着近期想办法出去一次，找找“外援”。王老太太的儿子已经联系上了小胖子的舅舅，那边府里的下人给王老太太递了话，说是十五她家太太要去“如是庵”礼佛，希望能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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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W! Q7 K+ I$ f    照理说，公府的老太君要想找个夫子进院教孙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不用绕这么大的弯儿，但一来顾卿国学太差，不知道什么样的夫子是好夫子，二来她怕方氏知道了，又弄出什么阴谋来，她本来就不是宅斗的料，难免要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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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9 c; l6 A    所以，暗自里慢慢调1教李锐是唯一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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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在院子里听到不必再到前面读书的事情，震惊之下，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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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2 ~( k* g, q3 k    虽然他先前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但那和被人说“你就不是那块料，书还是不要读了”是有天大的差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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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田？他一个堂堂国公府的少爷，就算日后封不了爵，蒙荫封个五品左右的官还是可以的。他现在只会种田，以后走出去，同僚岂不是要笑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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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S" Y3 G; s* g    李锐觉得自己不能干坐着等，他得抗议。

    鉴于上次顶撞祖母把祖母气晕了过去，自己也被鞭子抽个半死的情况，他决定换一个反抗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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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

    离家出走！

' T  ?) T& l7 H" v    菜地里，等到日上三竿还没有等来小胖子的顾卿奇怪极了。平日里这个时候，李小胖早就已经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下了菜地了。

    “锐儿起来了没有？别是睡过了。”顾卿问每天负责叫李锐起床的江婆子。她当时挑这个婆子，就是看她长得吓人，非常适合喊醒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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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禀太夫人，老奴早上已经唤醒了锐少爷，看着他起身更衣洗漱的。”江婆子低着头回话，非常肯定的表明李锐绝对不是在赖床。

8 E% Z5 S& e+ c    “那是怎么回事？江婆子，你带几个小丫头去归田园居看看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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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4 W2 l$ o    莫不是种田种烦了，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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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她小时候读书读烦了，也经常想着离家出走来着。

    归田园居回来的下人们神色慌张的告诉顾卿，李锐不见了。

6 t% `- v4 ]+ G: A% S    顾卿一点也不着急。这又不是交通发达的现代，一个小胖子，能跑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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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r# O, a+ g    被家里经常走丢的猫已经训练的轻车熟路的顾卿，只是思考了几秒钟的时间，就开始指挥起下人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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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嬷嬷，你去看看府里的四门，问问锐儿早上有没有出去，往哪边去了。如果是自己出去的，就派人骑马去追，如果是和其他人一起出去的，问清是和谁再派人追。花嬷嬷、香云、磬云，你们随我在北园和西园找找。”

* k* U; U3 K* f( Y) O    李小胖体型那么特殊，只要走在路上，总会有人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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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的镇定让其他下人们的神色都平静了许多。无论何时，主心骨可靠的立在那里，总能让人沉心静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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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静小点，不要惊动了东园。”

8 Y' I( l( c; P+ J2 W/ V    “是！”

, t7 t7 q4 @# \) @    孙嬷嬷的男人管着车马，她去问四门的情况最合适。顾卿带着花嬷嬷和两个大丫头把北园的持云院、雕弓楼和归田园居里找了一通，也没有看到李锐的影子。

9 F; v: l7 r2 q2 _) C    屋子里东西没少，衣服、散碎的银钱和屋里贵重的摆设都没有丢。顾卿觉得李锐应该不是跑了。要是离家出走，一分钱都不带也太傻了点。

! C1 M) |0 N. w8 h8 P    如果真傻成那样，也别想着帮他了，自己干脆洗洗干净，找根房梁吊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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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舒，你主子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 h8 w0 t3 X1 B) V0 q/ M, A/ T    留下这个丫头，是担心李锐在这个新环境人生地不熟，反而适得其反。

    她虽然想让小胖子尽早学会独立，可是人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十几年，过的真真切切的那一个“*”，你叫他突然一下子跟大学生去宿舍似的过，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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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6 U* P) K" K6 D, M    就算是她，被这么伺候了半个月，叫她现在回到现代那个单身宿舍样样都自己来，恐怕还要习惯一阵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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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v4 D* l# M- {3 b: R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今儿早上去了洗衣房。”

5 ~; U: h- Z6 [) q7 Q# B1 s3 X* N0 M    苍舒嘴里说着不知道，心里却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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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早上出门看见少爷那有些慌乱的神色时，就知道可能要发生点什么。但是她选择了什么都不说，捧着少爷昨晚换下的脏衣服就去了洗衣的婆子那里。

( k5 Q# t5 g$ X! U7 H' y    锐少爷这阵子太苦了。天天吃着粗茶淡饭，天刚亮就要耕田，下午要教太夫人读书，晚上还要为了太夫人第二天的功课准备功课……

    天可怜见的！哪朝哪代也没见过公府家的少爷这么过日子的！传出去岂不是要被笑话死！

    现在为了陪太夫人高兴，连书都不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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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c& O9 C/ j9 O8 v( e    那天孙嬷嬷传完话走了以后，她的眼泪就怎么也控制不住了。少爷摔了杯子，她去收拾，心神恍惚之下，还割破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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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下人们和主子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她虽拿着大丫头的分例，可府里谁把她当正经的大丫头看？不就是看她跟的是锐少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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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z. T8 M$ Q* V  k3 T+ X' J. p    平时处处矮持云院和锦绣院的大丫头们一头也就算了，现在连一个菜田的老婆子都敢冲她。她在擎苍院里也是有小丫头伺候的，婆子们也奉承着，现在呢？

    等少爷的事闹大了，闹到了太太和老爷的耳朵里，恐怕他们就可以搬回擎苍院了。就算小厮仆从都被赶跑了，至少那里还是锐少爷的地盘，用不着看人眼色。

+ [' Z; Y0 ^  J9 Q4 `) b    见问不出来什么，顾卿也不想做“屈打成招”这种掉人品的事，那姑娘看起来也还没她上高中生的表妹大呢。她只好带着花嬷嬷去西园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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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P6 @' U/ E  ^' W5 V2 o    路过西园的抄手游廊时，花嬷嬷突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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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苍舒，恐怕藏了话。”

    这个年纪的丫头说没说谎，看看眼睛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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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l! Z  F5 Y- i1 A    “她是知道些什么，但是不是我想知道的那些。”顾卿叹了口气，“恐怕她也没想到锐儿闹的是‘失踪’这一出。”

# ^" y5 X8 S( G/ J- }+ g    “太夫人，以锐少爷的年纪，恐怕是很难了解你的好意的。他年纪尚小，从前又被养的不知天高地厚，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 m+ P& w3 w) x    “有人来了，好像是方氏的人。我们先避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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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眼尖的看到对面来了一个嬷嬷和一个小男孩。那嬷嬷是上次来过持云院的那个刘姓嬷嬷，小男孩看的眼熟，却不知道是谁。

4 s1 X/ Y5 L1 D' {9 I    顾卿拉着花嬷嬷进了游廊转角的“我坐轩”。

    这里是西园，因为李锐去了邱老太君那里，加之下人们最近因为李锐发高烧的事情被赶出去了好多人，西园难免空虚。“我坐轩”的水榭和连接内外院的游廊上居然看不到一个下人。这在公府算是天大的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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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样子李锐一走，方氏是根本不想要他回来了。

    “最近过的怎么样？你娘担心你担心的紧，非托我来看看你。你上次被打的地方疼不疼啊？下次这种事意思意思拉几下就行了！”

; i% |: r" N: E1 S3 I0 f    花嬷嬷和顾卿站在门后，刘嬷嬷的声音被风清楚地送进了轩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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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惊讶地挑了挑眉，对着顾卿做了个“书童”的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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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L* ^0 S6 t1 O: h    顾卿点了点头。

1 X/ x3 G0 n: [  |; K    知道了，上次陪着李小胖被那尚书家公子打的伴当。

  X3 `7 V( @5 d    “舅奶奶，你放心，我这里一切都好。上次的伤，苍衣姐姐给我上了上好的棒疮药，已经好了。就是老太君不让我跟着少爷去北园，在这里无聊的紧。这里都是丫头和婆子，也没有多少书读，怪气闷的。”那少年未变声的清亮声音清晰地传来。

7 g  d4 U" i! I! F    “我的乖乖孙诶！擎苍院里的药，你沾都不要沾！若是伤了坏了，偷偷来锦绣院找我，千万不要用你那院子里的，尤其是主子用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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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j6 l$ o, e2 P  C2 A1 g    “为什么啊，舅奶奶？”

    刘嬷嬷有苦说不出，难道要说擎苍院里的药都是做过手脚的吗？她自己没有孙子，把自己弟弟的孙子视若己出，这种阴私的事情，叫她怎么说得出口？没得教坏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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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用管为什么，记着就行了。你那锐少爷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肚子里的货还没你的多，跟着他实在没什么前途。你先等等，等我办好了什么差事，再去和夫人求个恩典，把你弄出来送到铭少爷那里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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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嬷嬷慈爱地看着刘东，他是他们家里最聪明的孩子，不能在西园里给埋没了。

( U, Y  h/ U) e& |# F; t: t/ A; s$ `    “我觉得锐少爷人还不错，对了，字写得也很漂亮！”

    “光会写字有什么用？能出将入相吗？你难道想当一辈子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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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m5 D, e, Y: T* N& h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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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跟了锐少爷，你这辈子就毁了。”

    两人头碰头在游廊上聊了好一会儿，大都是拉些家常，譬如“你家的姐姐找了个人家啦”，或者是“下次休沐记得去她家看看”啊之类的。

; r0 j1 z4 }0 ~3 W, l: m3 }# N& G- O    顾卿和花嬷嬷等的有些不耐烦。

    好在刘嬷嬷也不是那种闲散嬷嬷。作为方氏的心腹，她每天有许多差事要督促着。在安慰了刘东几句以后，刘嬷嬷让刘东悄悄的回去，叮嘱了好几句，让他不要让持云院里的人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对了，若是擎苍院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你就托你们院子里看角门的苏婆子找我。我不能常来，你自己警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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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0 a- L/ D5 _& o3 \' p& e    “什么样才算风吹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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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你那少爷有关的，都是风吹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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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 S2 P+ ~    “我懂了。舅奶奶，您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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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 _. }7 b    两人的声音渐不可闻，没过一会儿，才彻底的安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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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9 m& y1 ^9 Q0 K$ i1 N4 A    两人一走，花嬷嬷赶紧搀着顾卿在轩台上坐了下来。站久了，顾卿的腿居然有些抖。
7 S& L9 ~6 a% t7 P6 P3 T6 ]! K0 X0 S
+ j! m# |  }0 ]/ x  R  s& E    顾卿苦笑着看着自己一直在抖的左边身子。这是中风越来越严重的征兆吗？不光多站一会儿会累的头晕眼花，现在连手抖脚抖都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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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I/ w. E  o2 p    料理完李锐的事，赶紧自杀！她可不想米田共和那啥都在身上过日子！

    “这些背主的奴才！想不到那个书童看起来是好的，也是个不能用的人。”花嬷嬷捏着顾卿的肩背，有些忧心的说：

! o2 G; P; a/ I2 \8 `+ v    “连刘嬷嬷都知道锐少爷药里有人做了手脚的事情了，那这事必然是夫人做的没错。只是不知道国公老爷知不知道。这次锐少爷九死一生，若不是太夫人你明察秋毫，看出了那药不对，恐怕锐少爷也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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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3 P4 C- p) ^) s) d* t  [    “现下也管不得这些了，擎苍院在清理干净前是不能让锐儿回去住的。那个叫刘东的孩子先不要动，现在换了，回头方氏还不知道要塞什么人进来。”顾卿挺瞧不起方氏的，她都已经贵为国公夫人了，居然还怕一个小孩子抢了国公的位置。对孩子下手的，都是天理不容的烂人！
6 Y! o# U" R' b5 y9 g' K; r9 n
, ?2 d% P0 c9 v* p0 y1 e    “当务之急赶紧把锐儿找到吧。万一跑到无人的地方去，给方氏趁机害了都有可能。这方氏，为了她儿子的世子地位，简直是丧心病狂！”顾卿一拍轩台上的小几，气的咬牙切齿。

& M& J$ N) ]) G) k& S- q4 [0 Y    “这擎苍院里还有多少是她的人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一个小孩子有什么能防的？她也不想想，她做的那些事若不是东窗事发，她这嫡母还能不能坐得住！她国公夫人的帽子要被摘了，他儿子还算哪门子的世子！”

6 t4 ~3 s: U/ M( R" n) x    “哐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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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g( a7 Y8 L: B2 m    “什么人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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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声音？”花嬷嬷和顾卿吃了一惊。

    “我坐轩”里那扇“清风明月我”的屏风轰然倒下。

! {6 H/ V9 v2 u) _    屏风后的李锐满脸惶恐，脸色白的像纸。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7:33
第19章 揭开伤疤

: t+ V1 c7 [* k$ p+ t　李锐想离家出走，思量了一番后才发现，自己出了家门竟然无处可去。这种事实让他心中无限寥落，最后偷偷回到了自己在擎苍院里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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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间“我坐轩”是父亲亲自布置的，里面的一点一滴都来自父亲的手笔。他抚摸着父亲熟悉的字迹，觉得自己不但没有父亲的才华，甚至连父亲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至少，父亲去世时来吊唁的众多叔伯他还是记得的。接踵而至的人群让他跪了一天一夜都没办法起来，低着头跪在那的他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世伯哭晕在灵堂上，给当年懵懂的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 ^9 \4 E6 Z3 R% ^" A! g" o5 {    如果现在他死在这里，除了叔叔、婶母、弟弟和奶奶，又有谁会为他留一滴眼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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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舒苍衣也许会吧？也许还有江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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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名其妙陷入了自怨自艾中的忧愁少年，就这么站在父亲的屏风前，泣不成声。

    直到他听到了外面传来了花嬷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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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第一反应是花嬷嬷带着人来搜他了。所以他迅速的躲到了屏风的后面。屋子里没有任何一处地方可以掩盖他“威武”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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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然后，花嬷嬷和奶奶也进来了。

) F+ y9 b/ ~( l4 ^/ v8 G3 u) b. F    ‘这府里，还有奶奶需要避讳的人吗？’大概是出于这样的想法，他没有吭声。而是好奇的等着到底来的是什么人。

7 x) s' v! W1 s6 C    接下来发展的一切，让他恍如五雷轰顶。

    “锐儿？”

    “锐少爷？”

9 y: t' i1 m! {* Q    “奶奶，是骗人的对吗？你早发现我了，你想把我吓出来才乱说的对不对？”李锐两眼含泪，“我从小是婶母一手带大，举凡吃的用的无一不是府里最好的，我住的院子比锦绣院的正院还大，丫头仆从规格超出李铭一倍……婶母不是这样的人。婶母，婶母她……”

" y- v' z. }% J* A# G3 p) P+ M    顾卿神色复杂地看着像是失去了主心骨的李锐，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位置。

    她本不想这么早让他知道事实真相的。对人充满仇恨，就会带有怨怼之气，心胸难免狭窄，为人处世也会带着一种尖酸。她并不想把李锐养成“哈姆雷特”那样的人。

    她不是真的邱老太君，她并不关心信国公府的未来、权势之类的事情。她只想要这个孩子健健康康的长大，能够靠着自己的双手双脚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好还有一份担当，一份爽朗，能够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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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看着双手捏紧拳头的李锐，不忍心地开口道：“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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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给我闭嘴！我和我祖母在说话！”

    花嬷嬷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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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E; I* Z! O- K    ”奶奶！刚才刘嬷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擎苍院里的药都沾不得’？什么是‘跟着锐少爷一辈子都是书童’？是那刁奴一厢情愿的臆测对不对？我回去就要婶母把她赶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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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被埋在荣华富贵，锦绣前程的外衣下的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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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n0 C4 e9 ?    他需要有人告诉他那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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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S, g. D2 K. E    事情都发展到这样，再说什么“是为他好”都是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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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指旁边的椅子，对李锐说。“你先坐着，听奶奶给你讲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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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b) a2 A" H9 f3 H  m    顾卿怕小胖子太激动晕过去，他现在体质很差，因为过度肥胖，常常体力不支。让他先从理菜地开始，也是为了慢慢加强他的户外锻炼，先把底子给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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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6 y9 {, n' P! a    李锐紧紧咬着嘴唇看着顾卿好一会儿，这才坐到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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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在脑子里理清了思绪，这才开始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从前，有一个人家，家里有三个孩子。老大生的早，性格稳重又有才能，所以他们的爹娘准备让他继承家业。二儿子虽然没有表现出惊才绝艳，但也是中人之姿。小儿子从小体弱多病，后来死于疫病，没能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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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 `* _9 }3 E# \    “……很多年后的有一天，大儿子为了救他的上峰，不幸英年早逝……”

    顾卿将她知道的事情改头换面，换了个其他人家的壳子，给李锐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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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c1 A' O6 r) Z6 |, U% W    “……再后来，二儿子的夫人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得到的东西落到了她的头上。她居然成了这个大家庭的女主人。正因为这个地位并不是靠实力得来，惊喜之下，她也难免心虚。”

    “她的丈夫也在这府中大儿子的上峰手底下做事。她总担心那个上峰考虑到大儿子的功绩，会把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还给大儿子的遗子。所以，她做了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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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的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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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5 q  z  V) \* Q' U" F    那把圈椅可真可怜，扶手位置已经被捏的噶扎噶扎作响了。

$ X' A% {4 f1 D$ O2 J& W    “那个孩子的母亲在他爹去世后的第四十九天跳湖殉情了，他的爷爷伤心之下卧病在床，无法起身。他奶奶要伺候他的爷爷，从不出远门一步。这孩子如此可怜，怎么能没人教养？于是那个当家的主母就把这个孩子带到了自己院子里，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养。不，比亲生儿子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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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I$ \9 U  g9 w% [0 L% h    李锐看起来要哭了。

; F$ S6 X6 v% I& q2 W: Z* r5 }    “她给他想要的一切，把他惯得无法无天，无论他要什么，她都给他。她告诉他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就算不上进也没什么，反正一辈子不愁吃穿。她告诉他，要身体强壮，就得像他的爷爷奶奶那样顿顿有肉，多吃才能多长，瘦小的孩子出去遭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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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R" x9 K    “她把他院子里的小厮每隔一段时间就以各种名义换掉，那孩子一直都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心腹；她在那孩子的院子里塞了各种耳目，就算那孩子没有学坏，也要撺掇着出去惹点事，把名声败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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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R( u8 W: Z2 r6 ^! }2 B) t    “他的夫子从来呆不满半年，上的课又要从头学起，一本‘小学’读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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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金疮药里掺了生锈的铜屑，她不用府里的大夫，反而派人绕出内城去前门街上给那个孩子找大夫；她……”

    “不要再说了，奶奶！”李锐从椅子上一把站了起来，跪倒在顾卿的身下。

    “奶奶，呜呜呜……救救我奶奶……我不想死！”李锐趴在顾卿的膝盖上，又惊又气的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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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顾卿就觉得自己的裙摆湿透了。

# \  I3 @' q% t* E( d8 G* u7 y! b1 I    “我不想当什么国公，我也不想当什么官，我只想能好好的活着。我想做我的富家翁，做我的国公府嫡长少爷……”

8 G7 q% Y! |; F7 r    告诉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这些，还是太残酷了。她十二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那时候六年级，应该是为了升哪所中学而烦恼吧？或许还有放学买几毛钱的冰棍，这个月存几块钱买本小人书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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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在这个世界，十二岁已经可以做很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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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死，你就得自强，要当官，也要出头。让自己羽翼丰满，再也不怕别人把你的翅膀折断。”顾卿摸着李小胖的头发。“你当不了富家翁，也不可能永远当着国公府的嫡长少爷。你的兄弟总有一天会继承公府，那时候你必须要离开。可是什么都不会的你，离开又能做什么呢？”

    “孩子，你得强起来才行啊。不然，奶奶都走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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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r7 Z; B8 E2 {+ k    “呜……奶奶你要去哪儿？”李锐抬起头，“你要离府吗？”

- G$ J8 j, r7 L/ T" v    “我总有死的一天。”顾卿板着脸，希望能打消这个孩子对自己的依赖。她是肯定不会在这里长呆的。就算她想，这破败的身子也不允许。

( f! T+ F( r) R  a( v% C4 {" T' g    “你母亲的嫁妆、还有你父亲的遗产都在我这里。你爷爷走之前给我留了一些珍贵之物，这些东西，我死之前都会给你。但是，在此之前，你得证明你守得住这些东西……”

6 G. j3 F' s. H    “我不要那些东西，我要奶奶长命百岁！”

    真是个贴心小胖子！顾卿感觉心都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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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B8 b( L5 f/ E# _9 x1 w2 n' h    现在就开始狂刷好感度了吗？她虽然是个大龄青年，可还不想这么早就当奶奶啊！如果你能说“我要姐姐长命百岁”就太好了！

- k  M: T$ P  N3 r6 J    “人终有一死。你爷爷死了，你父亲死了，你母亲死了，我也会死的。就算你的孩子，长大以后也终有一天会离开你。所以你以后要善待自己的妻子，因为只有她能一直陪着你，就像你奶奶陪着你爷爷那样……”

/ G! Z0 n$ C* ^, @    顾卿说教还不忘了把李锐培养古代的“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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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未来的孙媳妇，你要谢谢我才是啊！

1 S: B9 r4 ]; V5 N' M* n    “奶奶！呜……”李锐哭的快要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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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这等姿态。我现在还没死呢！”顾卿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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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们得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洗漱更衣，再一起出现在持云院里。你突然闹失踪，虽然我让人掩了，可是你婶母耳目众多，迟早会传过去，你得做出一万分不愿意种田的样子来，方能降低她的警觉性，不让她伸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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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q- ^$ Z/ t- w1 N    “我不想告诉你真相也是这个原因。你才这么大，要你一直演戏也太难了。”顾卿拍了拍李锐的后背。

* h, \; |" U, `: r    “这个月十五我要去‘如是庵’进香，我准备也带你去。那里有一个人，我想你见见。”

    李锐的舅母是他母亲昔年闺中的手帕交。希望他们能看在锐儿母亲的面子上，帮着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吧。

9 t: T8 w" K6 Q    文盲什么的，实在太煞风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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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7:37
第20章 如是我闻

* G/ }6 y2 S" \: j    “如是庵”，虽然只是一个尼姑庵，却并不比“大报恩寺”这等专门用于皇家礼佛的寺院名望差多少。它的兴盛是一种偶然，也是一种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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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_6 }7 u) M$ S, L$ C4 {    大楚立国后，当年许多草莽乍然跻身新贵的“功臣”们纷纷都停妻再娶。无论是为了结交新的势力也好，还是“糟糠之妻难登大雅之堂”也好，总之，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信国公府的老国公这样专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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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1 Z# w/ }6 m    而这些原本的发妻们，有很多原本就是穷苦出身，一没有娘家势力，二没有什么见识，乍遭逢此事，不是哭哭啼啼地终日以泪洗面，就是自己找个佛堂带发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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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  m( \. P! B! S    所谓“一如侯门深似海，悔教夫婿觅封侯”大约就是如此了吧。

( n( i7 f+ u! a. N4 A+ b    也有一些旧妻的嫡子非常出色的，因为“母凭子贵”的原因没有遭到休弃。可是每天在府里见着自己的丈夫厌恶的眼神，或者新姨娘和夫君卿卿我我，也实在是难熬。宠妾灭妻虽不至于，可时间久了，很难不生出厌世的态度来。

    这时候，皇后设立的“如是庵”就成了她们另一种选择。

' U) ~% ^7 Z- a3 s' R    顾卿和邱老太君在对待“如是庵”上的态度是一致的——那就是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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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i& a+ f$ s$ Y    这些女人是新一轮封建里真正的受害者，曾与夫君共患难，而没有共富贵的她们，甚至连一个好点的下场都没有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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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知道了她们的遭遇，没有选择制止这种风气，却将“如是庵”扩大到这等范围的皇后，也实在让人兴不起好感来。这简直就是变相纵容那些混蛋们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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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 {' b. I: \( \    但由于“信国公府姨娘”的存在，邱老太君也无法对皇后的决定说出不是来，她只能尽量不表现出对“如是庵”的热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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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a! u+ B0 R: S9 @" J4 O6 R    毕竟大部分妇人都是自请削发为尼或者带发修行的。“如是庵”至少是正经的皇家庵堂，不是那种藏污纳垢的所在，也有收留一些孤儿为尼专门伺候这些“旧夫人”们，说是礼佛，不如说是“出世”更贴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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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这么做，居然也赢得了一些官家夫人们对皇后“仁厚”的称赞，对如是庵也十分肯定。即使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想法的妇人，也不得不在这种言论下沉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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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 a. v( D& P5 p. j, y) X    邱老太君很不喜欢赴别府的约也有这个原因。当年那些熟悉的面孔也都消失的七七八八了。那些李硕昔日的同僚后院，不是娘家势力强大的新夫人，就是美貌动人的续弦。有些年纪都可以喊她“奶奶”了，可还是按照同辈人的座次来论交，这让她非常难受。

    方氏大概是很喜欢这种场合吧。因为无论在哪个方面，她都是让人羡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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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1 L6 t0 n3 g+ S! _, [    信国公府，算是整个大楚的闺阁女子都想要嫁入的豪门了。先不说显赫的家室和皇家的信任，就是两代都不滥情的家风也让那些女人们嗟叹。府里人口简单不说，有个不揽权也不为难媳妇的婆婆更是难得。她的丈夫身为朝廷重臣，儿子听说也是从小就聪颖灵秀，尽得他伯父的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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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c8 X+ z4 s- D1 A    就连那个可怜父母双亡的嫡长孙李锐，当年父母俱全时和翰林院掌院之女定亲，不知让多少有女儿的显贵人家摔碎了无数花瓶和茶碗。

    久不出门的邱老太君想要去“水月庵”看水月师傅，无论是信国公府，还是如是庵，都动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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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这么大年纪出门，可不是像一般人出行那么简单的。日常用具要全部带全不说，一些必备的药品、随行的大夫更是必不可少，其他还有烹茶、捧果、揉腿等各色丫头十几个。方氏原本也想跟着去，结果那天正好是李铭休沐，从她娘家回来，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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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顾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出趟门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她可是从早上天刚亮就起来，折腾到日上三竿才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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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家也不过这样了！

    李锐一大清早也被丫头们抓了起来，他平日里早上要种菜，刚起身的时候都穿的细布衣服，回来再换一身。可是今天太夫人说了，“要把锐少爷好好拾掇拾掇”，好拉出去见人，所以所有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非要把他往“可以好好见人”上打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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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李锐被打扮的像个吉祥物似的站在顾卿面前时，顾卿非常不给面子的笑了。

+ h1 b  k; ^( Y: E    “噗嗤！现在又不是过年，穿的齐整些，头发梳好就行了，这从头到脚都是红彤彤的是怎么回事？还有那脸！谁给他涂粉抹脂的？跟个猴屁1股一样！”

    天啊！穿地活像个红色的灯笼椒！一点腰身和脖子都没有的人这么打扮真的好吗？除了皮肤白点，她这个便宜孙子半点也和“贾宝玉”扯不上关系啊！

& c$ s; P. ]" ~" F    顾卿一点也不担心别人嫌她说话粗俗。一来没人敢说她闲话，二来邱老太君原本说话就谈不上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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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J7 U# y" \( M# f, n! x    “奶奶！”李锐自上次和邱老太君在我坐轩里长谈过一番后，自觉自己和奶奶亲近了许多。也敢撒娇耍赖了。亲近起来的两人，都对对方有了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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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V  F. N) c    ‘奶奶看起来可怕，其实也是个有趣的人嘛！’李锐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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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胖人是胖了点，其实是个心胸宽广的小包子嘛！给他个铲子叫他挖蚯蚓去喂鲤鱼什么的都不嫌弃，真是个好孩子！’顾卿满意地点着头。

; J$ X, n. L$ }- g8 v* K    “好了好了，给他穿上次那件绿色的衫子，他皮肤白，穿那个最好。把脸上给擦干净了！这能见人吗？快点，别耽误了出门！”顾卿赶紧指挥着其他丫头给李锐“改头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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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得了顾卿的指示，开了她的私库，取了一些给李锐舅母的礼物。大都是一些精致贵重，又不会使人觉得炫耀的首饰。其中有一副点翠嵌珠宝五凤华胜，乃是前朝宫廷所藏，更难得的是没有任何宫印，最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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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e' e6 F$ h$ A    花嬷嬷把这些礼物放入匣中，抱在怀里上了老太君的车。

    邱老太君和李锐、花嬷嬷坐在第一辆车里。来之前顾卿已经和李锐说明了此次前来是要让他见见他母族那边的亲戚，所以李小胖异常紧张，连早上被人画了个大花脸都没有注意。

    他母亲投湖自尽后，后宫里颁了一面“忠贞烈妇”的匾额下来，礼部也立了贞节牌坊在他们住的清水坊入口处。但是自那以后，他舅舅家就很少来探望他了，舅母和外婆也不怎么来府里走动。最近四五年，舅舅调任去了外地，年节里除了互送年礼，更是很少往来。

% ]- L/ _" K. Q% q( _    李锐对自己舅舅的印象是一个留着漂亮长髯的中年男人，会对他很温和的笑。舅母则是脸圆圆的，笑的非常慈善。可是等他再使劲回想两人具体的样貌，竟是想不清楚了。

7 X$ g! X; g) I  D- S! _9 M    好像从他搬进“锦绣院”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上过门。直到今年他过了十二岁的生辰从叔叔和婶婶园子里搬出来，外家才送了一把名家的雕花大弓并一些贺礼前来。那把雕花大弓现在还挂在他房里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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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1 G& u+ }5 N/ v" |& s    “如是庵”早就封了路，除了一些早就约好的妇人，其他外男一律不准进入。这“如是庵”不像其他寺庙或者庵堂那样建在山上或者郊外地方，而是在京城里靠近内城的一片僻静之地。那里原是前朝一处达官的家庙，后来给改作了“如是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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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为如是庵里住了不少京城里各府公子的母亲，不管这些公子是受宠还是不受宠，母子天性是很难断绝的。如是庵里每逢“初一”、“十五”这些对外开放的日子，总有许多府里的儿子、儿媳妇前来探望。今天他们得知“如是庵”要来一位身份贵重的女客，也就索性在庵外不远的雅舍里等待，想着这位女客和她的家人走了，再进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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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当信国公府的仪仗从这条路上先行通过后，这些等候之人还在纳闷到底是信国公府的太夫人去了如是庵，还是国公夫人。

    等那驾一品国夫人的才能坐的朱漆马车从如是庵前的街道上通过时，这些人家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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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t9 n/ ?8 n6 d/ V' s    原来是很少出门的信国公府太夫人出府了。这可真稀奇，听说这位老太太身体不太好，连皇后主持的宴会都很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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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月师傅在花嬷嬷和邱老太君商议要找亲家帮忙的那个月就“生病”了，三天前报了“急病”给信国公府，顾卿正是以这个名义出的府。

+ m- H7 A# G, x2 S& f; K2 Z& c    这妇人一生仰仗信国公府，唯一的女儿也嫁的极好，对邱老太君一向是敬爱有加。女儿一出嫁，就自请去了“如是庵”剃度，为自己的丈夫吃斋念佛去了。她背着这个枷锁许多年，总算可以丢掉这个包袱，只是不能报答邱老太君的恩德很是内疚。

3 T$ u( m; Z& j* {7 _" I/ j    所以花嬷嬷来看望她时说了想要在她这里见个人的消息时，她没过几天就“感染了风寒”，让其他人不要靠近自己的厢房，以免传染。

' f. q$ ?* M) E9 j$ f    顾卿到了“如是庵”，上过了香，添过了香油钱，就带着李锐往后院而去。水月师傅住在东边厢房里。负责做些粗活的尼姑们被暂时清退了出去。

' U6 l" N5 r* E! U& N6 H  l    顾卿让丫头婆子们留在外面，只带着香云和花嬷嬷进了厢房。

    香云是邱老太君从小养大的，对邱老太君忠心耿耿，为人更是谨慎稳重，所以顾卿也对她很是放心。有这么一个丫鬟在，很多事情有时候都变得很容易。

, g4 s* O. V7 Z    厢房里，并没有水月师傅的踪迹。一个年约三十的妇人正坐在罗汉床上等着。她着一身玫瑰紫的银花暗霞茜裙，外套一件淡藕色的罗缎坎衣，虽不富贵，但也显得雍容大方，很是端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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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e7 M7 Q* F    顾卿进了厢房，那妇人连忙过来见礼。待一见到顾卿身后的李锐，她难掩惊讶表情的用手捂住了嘴。看样子也是个性情中人，并不是那等矫揉造作的妇人。

0 @6 _8 ?6 t  R  Y) {- P4 @, S% v5 w    “这是我的外甥锐哥儿？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 B8 |5 Z0 f' Q7 I0 b    好吧，便宜孙子，早就说你该减肥了。看把你舅妈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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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7:41
第21章 爽快舅母

3 B# V. {9 S1 b! S9 m* A    李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舅母，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模样有什么不对。虽然一头雾水，但李锐还是中规中矩地给舅母行了礼，问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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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x. u# z# O  W    顾卿心里乐开了花。前一阵子她和小胖子聊过，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得很“有风度”。理由是自从他胖了以后，每个人见到他都会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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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便宜孙子，你确定别人真的不是想笑，不敢得罪你才低下头去吗？

& o& z3 @. E" N, L- @9 n' [    顾卿一直觉得那才是真相啊。

- ]% x# p% n% t; V3 U2 F0 n    李锐的舅舅张宁的夫人赵氏是将门之女，生性洒脱，行事也很大方。她拽着李锐前后看了半天，直把李锐的脸皮都看红了，这才拍着李锐的肚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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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国公府也是将门出身，我那妹夫虽然身体文弱，一把长剑舞起来，等闲三四个大汉进不了身。就算公府现在弃武从文，也不至于将学问像吹皮球一样吹到肚子里去吧？锐哥儿，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现在已经可以去当宰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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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 f0 o: \, O    顾卿一下子就对这个妇人有了好感。在古代能遇见这么一个不死板的人，真是好难得啊！更难得的是赵氏虽然善意地提醒了邱老太君，“喂，公府把李锐喂得太胖了！”，却不会落了邱老太君和信国公府的面子，更不会让李锐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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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最羡慕情商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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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听得出舅母话里的揶揄之意。想到婶婶和叔叔说他现在这样白白胖胖才富贵，再想到祖母一看到他的身材就摇头，他觉得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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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看李锐迷茫地站在那里的样子挺可怜的，连忙把他拽到了自己的身边，以显示对他的亲近。她一边护着可怜的李小胖，一边和颜悦色地对赵氏说道：“老身托大，当年喊你赵丫头，现在还喊你一声赵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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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Z! l% \4 s2 Y2 \    赵氏连称那是自己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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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身没有什么见识，大字也不识几个。我多年不管事，你也是知道的。”所以，你好友的儿子、你的外甥现在这幅样子和我一点没关系都没有哟。

    “老身身体多年不好，对锐儿疏于管教，等我发现他体型骤变成这样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男人相貌如何不重要，可是体型这样，以后朝廷选官，‘身言书判’的‘身’这关，定然是过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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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问过花嬷嬷，为什么方氏要把李锐调1教成这样，当时花嬷嬷详细的和她解释了本朝选官的要求，其中一项就是要身材正常。

    侏儒、体型异常者、驼背和斜眼等有外貌缺憾的一概不得录取。

5 ?# t& n2 g# d! M0 _' Q    李锐要按照这个风格再胖下去，无论是十四岁时入宫陪伴皇子，还是二十岁时蒙荫入朝，体型这关都无法合格。他现在已经构的上“体型异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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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人家在小时候以为小孩子胖就是健康，胖就是有福气，结果孩子大了以后，福气反而被折掉了，再也回不来。尤其是男人，胖到出入都必须有轿子，除非是大富大贵之家，不然哪里能有这样的条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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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y# `" t0 f) d- C% I$ l0 |    听见邱老太君的话，赵氏更加疑惑重重。听说现在他这侄子被移到了老太君的屋子里，连书都不给读了。她一直觉得这其中或有隐情，却不敢肯定。

, d# o5 H5 D+ n; m% v+ C    自从李蒙英年早逝，她那好友又不明不白地淹死在信国公府的湖里，国公府里继承人易主，他们两家就疏远了起来。现在邱老太君带着李锐想要见她，又开始说这些关于锐哥儿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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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君，您有什么话就请直言吧。我和我这内甥的母亲从小一起长大，您府上的情况我也清楚，老太君您是出了名的‘不求人’，不是老太君您遇见了什么难题，断不至于联系到我们府上。”赵氏知道邱老太君和老国公都是直率的人，当年她没少羡慕过好姐妹张静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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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李锐想到了自己婶母的阴险，又看看自己舅母的坦诚，不由得心中黯然。明明婶母也是至亲之人，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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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 }, d$ i3 }! S/ J$ O    早知道，舅舅还在京里的时候就该去拜访，至少奶奶现在不用为了他低头求人。

3 V+ p% j- Y0 L' Q    顾卿笑了一声，安抚地拍了拍李锐的胖手。小胖子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还是个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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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丫头爽快，我也就不瞒着了。说起来也是家丑。我近日里才知晓锐儿学了六七年的书，竟然连一本‘小学’都没读完。府里请的先生，据说是被他气的不出三个月就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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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 f& r- F  T$ e: x    赵氏的脸色不太好看。她自己的儿女五岁时就读完了‘小学’。像李锐这么大的时候，她的长子已经开始读“论语”了。

$ B" @7 g( U3 X* E5 A    ‘有表情就好。有表情说明在意你这个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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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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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把锐儿移到持云院里亲自看顾时，却发现他聪明伶俐的很，绝不是那种蠢笨如猪之人。常听人说学问好的人不一定会教人，怕是这个缘故。我府上草莽出身，没有什么结交什么好的先生，唯一有学问的交好人家，也就是两个儿女亲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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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不紧不慢地说明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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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X) ^1 z1 J; x! Y# ]# s! K0 ~    “不光是功课现在比旁人落下太多，锐儿在人情世故上，也缺乏的很。像我们这等人家，有时候书本上的学问倒不是第一位的，重要的是人情达练，待人处事的学问。老身在人情达练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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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P- S+ ]1 o8 j    “老太君是自谦了。”

    “是不是自谦，老身自己清楚。”从老太太的回忆里看，不合群是一流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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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w5 ]4 I$ i: U* z    “老身和他婶母毕竟是一届女流，吾儿李茂现下身居要职，连自己儿子都尚且无法亲自管教，更不要说看顾锐儿的功课了。现下我另一个孙子李铭正在茂儿媳妇家的家学里求学，所以，老身想看看贵府有没有什么先生，可以也教教锐儿的功课。他已经十二岁了，再荒废就来不及了！”

3 ^: S- t+ h( A6 i    顾卿看着面色越来越震惊的赵氏，知道她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便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我将他移到我的院子里，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 A8 u1 t7 ]) h' t; {    赵氏看着一旁的李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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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看见赵氏看着他，上前几步，对着自己的婶母深深地长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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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1 G- A* z' z7 z8 S    若他要摆脱这等进退维艰的状况自立自强，除了依靠父族，只有靠母族了！

    赵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将李锐移到她的院子里方能不荒废功课，邱老太君这意思……这意思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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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外面纷纷传诵方氏的贤良淑德，竟然是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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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 P/ H' f* a; Q    她那姐妹刚去世的几年间，她和丈夫还曾去府里拜见亲家。当时新任的国公夫人方氏温柔和善，锐儿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周身气派就是正牌的国公嫡子也不及。锐儿和国公夫人能相处融洽恍若亲生父子，她那丈夫还松了一口气，说是信国公府里家风甚好，他这外甥至少能平安喜乐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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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 p/ D# E6 H    再后来，锐儿搬进了“锦绣院”，后院之地，丈夫是不方便上门了，她这几年先后产下幼子和幼女，这么多年来，也就年节的时候过过礼，竟是没有再上过几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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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曾外人说过锐儿气跑了几个师傅，而且在读书上没有他父亲的灵气。当时她还打趣她的相公，说是这孩子不幸，在读书上随了他的母亲。

    想不到居然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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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P3 _' o4 f    就这四五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好端端钟灵毓秀的孩子，变成了这般让人不忍直视的样子？他的父母都是一副好容貌，可现在，他哪里有一点好容貌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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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连学问也没有，还不懂人情世故，这孩子这辈子都毁了！

8 A4 S/ y" M: \    方氏这毒妇，好狠的心肠，好辣的手段！竟然连邱老太君这样的地位，都要私下里偷偷联系府外才能庇护到孙子！

  s, k6 N8 K1 u/ a  g& u# Y8 d- [    赵氏银牙乱咬，恨不得摘了自己房里的双股剑，直接砍到那方婉的院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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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 A1 @! B. E8 Z2 j. t    “孩子，你起来，这点小事，你舅妈我应承下了。我府里的夫子乃是你舅舅的好友，学问是极好的，只是无意为官。他正在教我那小儿子‘四书’，你可和他一起读书。你舅舅在通州任官，明年就要上京述职了，到时候让你舅舅手书一封，帮你再找个人情达练的可靠师傅。”赵氏大大方方地应承了下来，扶起了长揖的侄子。

8 `8 U! |+ X1 q( \3 w8 f    李锐身宽体胖，弯下腰去本来就辛苦万分，被赵氏扶将起来，更是浑身肥肉乱颤，汗流浃背。这样的李锐让赵氏的脸皮都在不停的抽搐，直想赶紧回府，在房间里痛痛快快地骂上一通才舒畅。

    好笋出歹竹，这叫怎么回事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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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7:45
第22章 摇光姑娘

    “亲家的大恩，老身承下了。以后锐儿还要对府上诸多叨扰，这点礼物，权作心意。”花嬷嬷将礼物匣子送到了顾卿的手里，顾卿递与赵氏。

1 \+ j1 q  V3 E5 s    按照“江湖惯例”，双方你来我往推辞了一番，赵氏才收回了礼物匣子。顾卿了了一桩心事，不由得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 B, ~4 L+ w. e  f" X    “只是锐哥儿每日来我府上，怕是有所不便。老太君可想好了如何安排？”赵氏思咐着，若方氏真是包藏祸心之人，锐哥儿想要出府求学，怕是又要再生事端。

" m% A( ~; k# \5 v    后院主母能做的事情，她这个同为主母的，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哪怕是咳嗽几个月要求两个孩子“侍疾”，他们就都走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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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g" W# s' W    “我想慢慢锻炼锻炼他的身子骨，等他体力再好些，方放他出府进学。他现在的身材也太蠢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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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放心，都是自家兄弟，断不会做出嘲笑兄长的事……”若是老太太担心她的儿小子会笑话锐哥儿的身材，那倒大可不必。他们要敢，她先拿荆条收拾他们！

; o1 {) g0 x* m1 |! J4 R    “我并不是担心锐儿遭人笑话，只是读书写字也甚是耗费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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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O7 C3 |% R" ?- f$ ]    好吧，她真的是担心李小胖被人笑话。

& J' C6 Q! n7 m4 f+ B, }5 J0 y7 |7 `    但是当着李锐的面，她不能说的这么明白。伤了青春期少年的心什么的，会掉人品的好吗？尤其还是在他刚刚意识到这个体型不太对的时候。

    “我让他这几个月多做做体力活，一来可以打熬身子骨，二来他生在在富贵之地，如此也好让他知道外面那些普通人家求生不易。这几个月里，我要找个由头，让府里名正言顺的放锐儿出去进学……”

* ]8 t8 H; h8 Y. {7 X2 A2 Z, m; O    顾卿每天呆在信国公府里实在无聊，闲着无事就在脑子里勾勒小胖子的“培训计划”和接下来对付方氏的法子。也算是唯一的乐趣了。

( h8 s/ h1 p& ^' d3 [% L    “在这之前，还请舅家偏劳，将我这孙子的情况告诉亲家舅爷，请他多多照拂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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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个月里，即使不能让李小胖减到正常体型，至少也要可以见人。还有那个发型，在她的院子里，她不想再看到那个发型了！

    你能想象一个全身都是肥肉的“健硕”少年，穿着鲜艳颜色的衣衫，头顶两侧竖着双根辫子的在她面前晃，是有多惊悚吗？

    先开始她是讶然，到后来看习惯了，就想大笑。李锐还在“总角”的年纪，所以要留“总角”的头发样式。所谓“总角”，就是小时候大家都绑的双马尾，只不过马尾变成了冲天辫而已。幸亏这里没有照相机，不然李小胖回首当年，岂不是要撞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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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她都竭力忍着不笑场，忍的快要尿崩了好嘛！偏所有人都觉得这样正常，就连府里那些个不满十三四岁的小厮们，也都是这个发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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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M+ T" L2 _, y    再这么下去，她“隐疾”的秘密要保不住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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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和赵氏商议完李锐读书的事情，双方都很高兴。赵氏出身将门，这下连李锐习武的事情都有了眉目。国公府里的家将们自是愿意教导小主子们，可是李锐这等身材，就算他们同意了，也未免不会生出“折辱”的心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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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_% J; ]3 |) W3 g2 K    待一切完了，顾卿带着李锐出了厢房。为避免人多口杂，赵氏还得在水月师傅那里待上一会儿才出门。

. V, h& y$ i) G; I/ Z) A9 A# W    顾卿神色愉悦的拉着李锐的手从水月师傅房里出来，一旁的花嬷嬷和香云也没有什么悲伤的神色，此次跟来的下人们不禁猜想是不是水月师傅的病已经好了许多，没什么大碍了。毕竟是府里几十年的老姨娘，府里有些老人没事还拿出来念叨念叨。

    国公府的老太君准备回府，自是前拥后簇，声势惊人。家人们动作起来，整个如是庵都仿佛重新活了起来一样。

# @  y; g8 h: o( _8 d    就在顾卿和如是庵的庵主寒暄着告辞之言时，一个女声突兀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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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可是李老夫人？请等等。”

    喊李老夫人的，大多是邱老太君的故交，或者李老国公从龙之时的同僚。现在这些权贵之家的女眷，见她大多喊声“太夫人”或者“老太君”。一品国夫人的诰命已经是一个人臣家眷“妻以夫贵”、“母以子贵”的最高荣誉。

    顾卿惊讶地转过身，想看看来的究竟是谁。

    然而比她更惊讶的，是随侍在一旁的花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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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打头的贵妇穿着虽不起眼，却是一身宫里才能有的贡料。她在宫里呆了几十年，往日里冷宫里进出的，有不少都是曾经得宠过的嫔妃，是不是宫里出来的，一望便知。尤其那贵妇后面的几个侍女，那站立的姿势，都是宫里“站”上个十几年才练出来的。

    那为首的妇人外罩一件大红色素面的外衫，至于是什么料子，作为历史盲和服饰盲的顾卿表示自己并不清楚。但这个妇人外衣的红色非常正，更衬得那个妇人皮肤白皙，神采奕奕。外衫里穿着一件鹅黄的流仙裙，裙子样式简单，只在裙尾用银线绣了百蝶戏花的纹路，走起来蝴蝶和花朵的影子若影若现，说不出的风流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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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问为什么描述的这么详细？顾卿看着人家的漂亮衣服，就差没流口水了好吗？

5 v; L& F$ a6 V$ C4 \! s& X1 m    自从穿成了老太太，她的衣服颜色就永远离不开“墨绿”、“月白”、“藏青”这些老沉的颜色了。有时候她看着那些小丫头穿着样式简单却不失飘逸的漂亮襦裙时，都恨不得“嗷嗷嗷”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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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K: E7 {2 Y, B    香云原本还想让她带抹额出门来着。但她总记得那个是七八十岁老太太（比如薛宝玉他奶奶）带的东西，她又不坐月子，带那个太难受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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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看见一个妇人穿着如此抢眼的衣衫过来，她恨不得回府就把衣服全部换成自己的喜好！反正邱老太君乱穿衣的事情府里也有耳闻，穿着一身小姑娘的衣服在屋子里晃晃应该不会太惊悚吧？

    嘤嘤嘤，说起来都是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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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妇人行动间仪态万千，很是好看，这是身为现代人的顾卿怎么学也学不好的本事。好在邱老太君到了这个年纪，爱怎么走怎么走，谁也管不了她。不然让她每天挪着小碎步，非急死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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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夫人，别来无恙。”这妇人对邱老太君微微颔首，笑的一派雍容华贵。

# ~6 @( X" t& p) G) v' H! y    咦，这长相？似乎邱老太君留下过深刻的印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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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使劲的回想了下，觉得应该是那个女人。可是她又和记忆里那个“巧笑倩兮”的明媚女子差的很多。那女孩长得非常娇憨，笑起来也是可人的紧。这女人笑起来端庄是有了，就是说不出的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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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是那女人的……

' d7 m6 v+ t; B8 ]' H4 f( {% W- V  {    顾卿试探着问了句：“这位……莫非是摇光姑娘……”

4 \5 I' p8 V4 c+ J" i    那女人笑的更灿烂了，正准备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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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Q9 _/ r" P# H! X1 J$ G3 A    “……的哪位长辈？”

    这下，这位“摇光姑娘的长辈”一僵，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场上突然一片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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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她搞错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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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1 P' C, c& l5 m& X    顾卿看着笑不出来的红衫妇人，再看看花嬷嬷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有些为难地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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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 _& |7 b    张摇光，正是邱老太君大儿子李蒙的初恋情人，后来嫁给楚睿的那个姑娘，也正是现在的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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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C/ Y+ M  l2 a    邱老太君从小喊她“摇光姑娘”喊惯了，即使她后来成了皇后，也改不了口，每每在宴会上被她的大儿媳妇扯袖子。后来老国公怕她逾越惯了会惹出大祸，便让她一到皇后主持的大命妇的宴会就抱病。皇家都知道张皇后和国公府曾经的那些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有皇后没邱老太君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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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晃，邱老太君已经十年没见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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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7:48
第23章 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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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 v5 u$ P$ ~* _    张摇光修身养性这么多年，自诩无论是气度涵养都是一流的，不敢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至少已经很少有什么人能让她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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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次，她是真的挂不住脸上的笑意了。无论是哪个女人被认作是自己的长辈，都会笑不出来。她乍听到那声“摇光姑娘”的愉悦，瞬间就被错愕给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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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F6 r; S% i( I    邱老太君这是在提醒她，她和她不怎么熟，最好不要笑得这么热络吗？

    这老夫人真是……一辈子都不肯对她低头！

  S; O0 V% B6 V9 y4 e    “李老夫人真是诙谐。”张摇光脸上的错愕只是一瞬，立刻又回复了一贯的端庄贤淑表情。“我来看舅母，听闻老太君恰巧也在，所以特意过来相见。老夫人身体不好，一直很少出门，这一晃，我们也有快十年没见过了吧？”

% r# K/ }4 F: S. y% w0 P+ u: x" t    神，神马？

: O* k5 H- D& R8 w' T& ]. p    顾卿心中咯噔一下。天啊，她干了什么蠢事！对着一朝国母说“喂你现在很老哟”这样的话吗？这皇后不会报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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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H7 [) I0 n  d; c    再一想，这皇后这个时候出现在如是庵，恐怕不是偶然，尤其是那句“恰巧也在”，根本不可能这么恰巧。她现在贵为皇后，难道出宫能像小燕子一样容易吗？

) F) y5 t; {: C/ t' t  V- p    这么想，顾卿心中总算是定了一定。她是国公府的老封君，是连皇帝都要尊称一声“老夫人”之人，因为“老眼昏花”这种事被问责，应该是不可能的。

    就算真的要计较，她怕个毛！她都是随时等着死的人了！

    “原来是皇后娘娘。老身这几年得了眩光的毛病，看人都看不清……”顾卿扯出一丝笑容，接着说道：“娘娘愿意见老身，是老身的荣幸。只是老身这几年确实人老体弱，一穿那诰命衣冠就连路都走不了，请恕老身的失礼，这几年都没去给娘娘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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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G" s& j. p* Z# i/ ?  a    顾卿虽然口中这样说着，但是现在一点给她磕头的想法都没有。穿到这个世界，穿成她这样的身份，一直都是别人给她磕头，把她弄的诚惶诚恐的份。她还没有弯过膝盖。

    “老夫人您言重了。我只是想找故人叙叙旧，断没有其他的意思。”张摇光露出一副哀戚的表情，“自从坐上了那个位子，连说个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这么多年来，也只有老夫人你一直如故，一点变化都没有……”

( ]2 `+ c6 m9 M. P& y    在这一点上，她是真的佩服这位信国公府的老夫人的。无论是发迹之前还是发迹之后，她一直都是这种执拗的脾气，而且一直以来都是不通事务的样子。她这种“我管你怎么样我就按照自己想过的日子过”的态度和能够如愿生活的命运，不知让多少妇人羡慕。

    叙旧？在这里？顾卿看了看四周。这里是门口的药师殿，如是庵的那位庵主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下去了，余下的国公府下人们都把头垂的低低的，恨不得埋到土里去，再堵上耳朵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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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想叙什么？”邱老太君这破身子，一站久了就头晕。而且还常常尿频尿急尿不尽。只盼她不要叙太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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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O- q+ Y. h  F& B& r    张摇光知道邱老太君并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就直言了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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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Q2 G# N/ S- s/ f    “老太太这次前来带来了贵府的嫡少爷，不知道是哪一位？您老也知道，公府的嫡长孙到了十四岁是要入宫陪伴皇子的，蒙……贵府大老爷之子小时候我曾抱过，长得是聪明俊秀，尤其是那双眼睛，有乃父之风，极为灵气。我算算他今年也十二岁了。我那儿子正好八岁，正到了伴读随同的时候，所以我一看老太君你恰巧在此，就冒昧前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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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来的是女眷，所以顾卿让李锐先回车上去了。古代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次她带他来，名义上是探望他生病的庶祖母，自是不用避讳，只要把路上的小尼姑们请走就是。可是外面的女眷就不得不讲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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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一听皇后这话，差点没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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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z, U8 D5 r, p! b1 F2 ]    聪明俊秀？一双眼睛很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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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来了这么多时候，都没见到李锐睁开眼睛是什么样儿好吗？都给肥肉挤成一条缝了！

    “娘娘，晋国公府上的哥儿今年也十二了吧？”顾卿记得张摇光舅家的晋国公府上，嫡孙子和李小胖同年。是邱老太君给那孩子洗的三，她的记忆里有当年的回忆。

7 X8 K4 ^  _+ j3 J' D( t    怎么正经的亲戚不找，找到她们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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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摇光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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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A9 N# Z* z; G    “正因为是我的娘家，所以才更要避嫌。更何况，如若是表兄弟，恐怕会太护着我那孩儿，我并不想让皇儿的伴读处处让着他。我相信陛下让国公府的嫡孙们进宫陪读，也不会是想找几个听话的伴童。”

    顾卿点了点头。虽然觉得这个张摇光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但在为母之上，未必就不是个好母亲。大楚只有两位国公，连本姓的王爷都没有封，这两个国公府上的嫡长孙若不能长成国之栋梁，则大楚根基不稳，君臣离心，老皇帝的心血就会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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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还有其他原因，大概就是老皇帝不希望三家的第三代变得疏远吧。故去的太祖一辈子和两位好友君臣相得的故事，也是文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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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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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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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娘娘真的看得上她家的小胖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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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身明白了。”顾卿点了点头。

    张摇光听到顾卿说“老身明白了”，心中一喜。

    当年李老国公留下了深厚的人脉，朝中众人受他恩惠极重，李老国公身后无其他势力，可以说是孤臣，所以无论是世族还是寒门，和他相交起来都豪无负担。李锐的父亲李蒙当年身为翰林院掌院，后来又入了东阁，士林中倒是有一半是他的门生故友。现下这两人虽然都不在了，但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李锐未来出仕后，路会比旁人顺遂许多。

% e( _& V5 d8 K$ }    更何况现下信国公府虽然是李茂袭了国公的爵位，那是因为“兄终弟及”才袭成的。很多人一直认为这违背了本朝“立嫡立长”的宗法，嫡长孙既在，就应该保留爵位等待嫡长孙长成。当时这个不赞同的声潮颇大，是当时还在世老国公亲自长折子为幼子请封才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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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以后有人愿意为李锐施为一番，若干年后，这李锐就是下一位的“信国公”也不一定。

7 s# P# T, Q2 ?' [- z    到时候，李锐“名正言顺”，那储位之争必定也就更加站得住脚。毕竟前面几个修仪和婕妤生的儿子都夭折了，她的儿子才是“嫡长”。虽然现在皇儿没被立为太子，可即使后面有再多的弟弟，既然连国公府的家事尚且维持“宗法”，在兴废之事上……

    这李锐，若不是个付不起的阿斗，她就能让他起作用。

    顾卿是不知道皇后肚子里这一大本帐的。她扭头和一个小丫头说道：“去请你们锐少爷来，让他来给皇后娘娘磕个头。”

4 |2 |* j- j1 q    她对李锐将来究竟跟着哪个皇子一点都不关心，反正都是伴读，就算身份再尊贵能尊贵过皇子去？都是要受委屈的命。不过这也是他摆脱信国公府上那一对虎狼夫妻的方法之一，至于这个皇后值不值得托付，还得看看情况。

    张摇光见邱老太君果然派人去请李锐，不禁露出一丝喜色。

    “皇后对锐儿青眼有加，信国公府阖府上下都受宠若惊。只是俗话说的话，‘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更何况当时锐儿才两三岁，能看出什么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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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Y* A( H- L  l7 Q6 {  R$ z+ ?4 t    “我料想贵府的家教必是好的。”

0 A1 }! J8 w5 y: b1 Z) o- k% S    “家教倒是没有问题。”那夫妻对李锐的礼仪和教养上的培养是一点都没有水分。毕竟若是家教不好，那就肯定是这对夫妻脑子有问题，而不是李锐脑子有问题了。

. e2 p9 R! F/ ]    “只是锐儿资质驽钝，长相蠢笨，怕是入不了皇后娘娘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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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W2 k" {9 P, X; q+ N    “老夫人谦虚……”咦？那一大团裹在衣服里挪过来的是什么？

    张摇光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慢慢走来过来的李锐。
+ M5 M, `1 s" k$ p% G. H
& i7 N9 |/ v/ ]    她今天一天吃的惊已经比她这十年来的还多了！
) N) ?% f  P5 R1 Y
$ X5 X  ~) \7 p# a" x4 @    穿着绿色长衫，梳着两个小辫的李锐吃力的蹲下身子，弯了半天腰，才摸着地上跪了下来。他直起身，恭恭敬敬地给祖母对面那个穿着正红色衣裙的威严妇人磕了三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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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拜见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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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摇光看着李锐长宽快要差不多的上半身，以及深叩下去连后颈都没有露出来的脖子，不知怎么晃了下神。

) Z- J9 h1 P( p6 X    她想起了当初见李蒙的那个秋天。也是这样的季节，舅舅家的后院里红叶飞舞，抱着书卷的俊秀少年进了院子，不小心撞到了蹲在地上捡叶子做书签的她，两人都羞红了脸。那时李蒙十三四岁，已经长得风神秀异，她看的自惭形秽，直觉珠玉在侧，无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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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Z2 F8 q0 c# ]$ t* e* k    她想着地上那孩子的父亲，心神恍惚之下竟然忘了让李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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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7:53
第24章 驽钝的小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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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t, N* U% f/ G9 F/ K    顾卿看着吓呆了的皇后，心里忍不住狂笑。她喊李锐来磕头本来就带着一丝奇怪的心理。尤其是皇后一本正经地说着李锐“聪明俊秀，目蕴灵气”的时候，她就很想恨恨地打破她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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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承认这是自己的情感，因为她对这个“张摇光”没有太大的好恶，只是对她建立“如是庵”在价值观上有些抵触。那似乎是邱老太君对她强烈的厌恶，至于是为了李蒙还是其他的原因，她也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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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w5 m+ `: o6 P% w- i    她既继承了别人的身体，就要尊重别人的立场。既然邱老太君不喜欢她，肯定是有不喜欢她的原因。她还是不要让李锐做她儿子的陪读才好。皇后真是为了自己的孩儿好，看见这样的李锐，总要思量再三。若李锐资质驽钝，形象异于常人，这位皇后还是执意要李锐做皇后之子的伴读，那这位皇后所图谋的肯定是其他的东西，绝不是她所说的“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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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1 Z* F2 W- r" I* _    若是那样，对李锐是祸非福。除非皇后所出的条件对李锐有利无害，不然的话，她不想让李锐做她的棋子。

    张摇光看着地上的小胖子，几近痴了。可怜李小胖磕头本就困难，现在皇后娘娘一直不喊他起身，他就只能保持着头碰着大地，撅着屁1股的姿势一直这么跪着。

- `; z$ a7 t3 M7 \/ }. l    他是国公府的嫡孙，需要下跪的人本就不多。像这样被晾着的情况更是没有。一阵屈辱之感慢慢爬上了他的心头。

    他知道他可能胖了点，可是至于这样吗？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可置信！

    小少年的自尊心有些受损。

    还是皇后身后的大宫女咳嗽了一声，小声在她的耳边提醒“皇后娘娘，该让小公子起身了”，张摇光这才如梦初醒。

2 B! m2 N% {  J; Y: V    “是本宫不好，本宫想起你年幼时的样子，一晃十年过去你都这么大了，百感交集之下竟然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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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着的李小胖提醒自己这是国母，不可失态，他已经满脸是汗，万万不敢抬头，只好在口中连呼“娘娘宽厚”，将头接着埋在地上。

    “本宫疏忽，好孩子，快快平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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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摇光去扶李锐。李锐这人，一向是跪下去容易爬起来难，张摇光平日去搀扶别人，往往都是手伸出去虚扶一下，别人趁势起身，然后对方说些“有劳娘娘”或者“臣妾/奴婢惶恐”之类的话。双方谦让一番，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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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今天她伸手去扶这个孩子，这孩子居然一动不动。只是上身晃了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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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跪久了头晕吗？张摇光有些过意不去，搭上七分力气，真的去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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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p% s, i1 b& b/ D- b    结果李锐还是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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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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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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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顾卿和花嬷嬷都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才没有笑出来。上次李小胖知道真相，趴在顾卿的膝上痛哭，事后顾卿的腿都麻了，花嬷嬷一个人竟是拉不起来李锐，还是李锐跪走到墙边扶着墙，在花嬷嬷的帮助下慢慢起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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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行动不便，真的不只是一句形容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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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云烟云，孙嬷嬷，还不快去扶你们少爷！”顾卿看着还尴尬地伸着手的皇后，连忙救场。“我这孙子体胖，每次弯腰蹲下等闲没有两三个人是起不了身的。资质也平庸的很，每日一读书就睡着。皇后娘娘是初次见我这孙子，怕是不知道这胖人的烦恼，气虚体乏之下，连读书都没有什么精气神。哎，每年宫里赐下来的好料子，在我这孙子身上费的竟比成人还多些。”

    “呵呵，公府这样的人家，自是不愁料子的事情……”张摇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随口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个小人在尖叫，脑子里也乱成一团乱麻。

4 y. l% X! B0 d& Q; Y    她已经开始想象以后李锐做他儿子的伴读，若是圣上驾临，这李锐跪下起不来，她那瘦弱的儿子使出吃奶地劲帮着把他从地上“拔”起来的情景了。御前失仪啊！

5 X& E4 k5 e9 x/ t5 U# {    这样的想象已经让她悄悄的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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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要让李锐当晨儿伴读，她还要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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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离李锐十四岁还有两年，说不定这两年里有什么变化也不一定。小孩子小时候胖，长大了瘦下来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张摇光做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心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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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J" U. ]0 v0 a" z" R    这边李锐在几个丫头婆子的帮助下哼哧哼哧起了身，已经是衣衫凌乱，汗流浃背。仪容不整示人，这是“不敬之罪”。香云赶紧递过去一条帕子，李锐感激的对她笑了笑，拿起帕子擦起了头脸和脖子。

3 V- W2 S) D" M7 r: a9 Y6 i    这时候讲究“德辉动于内，仪礼动于外”，像这样的行为，若是个成人，甚至是会被御史参上一本的。

    “本宫是微服出宫，身边没备的什么礼物。圣上与你父亲平辈论交，本宫也算得你家婶婶，这是婶婶的一点薄礼……” 张摇光从广袖里取出一枚羊脂玉的玉佩，这佩上并没有刻着龙凤的图案，而是一个童子抓着蝙蝠的形象，寓意“纳福迎祥”，显然并不是随手拿出来的随身之物，而是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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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看了看顾卿，见顾卿点了头，这才接过玉佩，又要屈身磕头谢恩。张摇光这次是怎么也不肯让他跪下了，连忙拉住他，口中只称“切莫要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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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也不想老是跪来跪去，皇后一拉，他连忙就站稳了身子。要是把皇后带累地摔倒，那不是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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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R/ ^- v( A6 s    张摇光出宫之时，备下了两套礼物。若这次老太君带来的是嫡次孙李铭，她就送出袖中的前朝古玉。这枚小佩材料珍贵，更难得被把玩的温润通透，又不起眼，送给李铭也算是合适，又不失亲近。

+ ]0 Q/ m- U) m7 W  M    若是来的李锐，她则准备的是一方“金龟钮烙鱼鸟篆”的小印。这印本身的价值并没有那方古玉珍贵，可它代表的含义却能让许多士族动容。这是天下未乱，胡人未入侵中原之前，“熙”朝一位著名的宰相郑惠臣的私印。这位郑惠臣三朝元老，位极人臣，更难得是忠心耿耿，一生并无留下任何诟病之事，后人对他的评价极高。

, U* c) B$ _/ c& k. t    若邱老太君愿意让李锐做他儿子的伴读，张摇光准备送他这枚印。一是寄予他好好辅佐皇子，将来必能位极人臣的含义，二是“印”往往还有“正统”的含义，掌印者往往都是当权之人，张摇光想隐晦的向李锐传达这层意思。就算他现在年纪小，没他父亲那般的聪颖，等他再大一点，看到这方印也能明白过来她现在的深意。

9 J3 \. s" a' @# Q, i+ v, o    但如今李锐这种情况，连自己起身都很困难，再加上邱老太君“我这孙儿实在愚钝”这样的话，她临时变了主意，把右边袖子里准备赠与李铭的小佩拿了出来，赠与了李锐。

    张摇光和邱老太君又说了半天话。皇后对公府表达了深切的问候之情，对邱老太君身体送上了诚挚的祝福，还有对李锐的殷切希望等。等聊完这一切，张摇光看了看天，旁边的宫女立刻有眼色的上前提醒皇后“天色不早该回宫了”。

, g' q5 _) o; o2 v( V- A# F' _7 J! B    顾卿心里叹服一声。都是人精啊，在皇宫里做个宫女，没点眼力劲儿估计连伺候人都没人要。瞧这一唱一和，跟捧哏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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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一群人又开始送别皇后娘娘。原来皇后的侍卫并座驾等全在如是庵的左门，那边朝着着宫城的方向，所以竟是没有人知道皇后娘娘也来了。

    信国公府之人折腾了半天，总算是送走了这个“一国之母”。

8 W: h3 Z5 ^1 }; p    虽是“微服”，这皇后娘娘在左门外的排场一点也不比信国公府上邱老太君的声势小。怕是担心邱老太君发现会避开，张摇光才在左门只带了几个心腹进庵，又从观音殿的方向绕个大圈往药师殿而来。

# m8 C) N1 F: u  W# X8 O    “偶遇”？

    呵呵，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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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D( k* S) t    皇后离开，如是庵的庵主才又重新出现。世人皆知这如是庵的庵主原本就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头，她会提早给宫里的皇后送信，告知邱老太君要来看望水月师父的消息，顾卿并不觉得奇怪。来的这么快又这么巧，怕是已经这如是庵的庵主在接到公府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派人入宫了。

8 z, B# v+ Y" r, b- E1 r( ?    想不到如是庵还有替皇后传递消息的功能。也是，这里住着这么多达官贵人的女眷，就算那些公子们为了看望母亲，也会露出一些信息来。只是不知花嬷嬷和水月师傅的对话，庵里是不是也有办法偷听了去。

    在回府的马车上，顾卿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她有意想要让李锐多听听花嬷嬷的见解，所以没有让李锐去其他马车，而是跟着她在这驾朱漆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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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w; m7 L8 E1 Z: ~    花嬷嬷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道。“这个我不知道。”

8 E+ h5 k& T) f* J) N    这下，顾卿倒是露出意外的神色来。因为花嬷嬷在这方面向来很是敏锐。

    花嬷嬷见顾卿的表情，向两位主子解释道：“若说监听，依这位皇后娘娘的心智和手腕，应该是有的。只是，一来这些都是下堂妻，这般做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后院里的那些*对皇后娘娘并无多大用处。二来，若是被发现，这些‘师父’原本就万念俱灰，如是庵是唯一的归宿，如果连这里都不再单纯，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也难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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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不能确定是不是每个厢房里都有耳目。但是，皇后因为来探望晋国公府上那位‘舅母’，还有过来慰问各位故旧夫人的理由，常常可以出宫，却很是便利。这样的好处比‘如是庵’能带来的耳目作用要大的多。像是今天，不就‘偶遇’了太夫人你了吗？若是哪天再‘偶遇’哪位少夫人，少奶奶，也不是不可能……”

! W8 D! f/ J7 o/ `! s    顾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花嬷嬷的意思是说，也许有偷听的渠道，但皇后不会经常用到它。若是些家长里短或者下堂妻的哭诉之类，她没必要听。可若是真有什么时候需要，会不会用上就难说了。

    这些古代的女人，真是让在现代最多看看大妈叉腰吵架的顾卿叹为观止。

    “我不喜欢那位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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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顾卿身边，静静听着花嬷嬷和祖母交谈的李小胖，突然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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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8:04
第25章 另一个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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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9 a* t6 M7 Y, @$ ^    噗，说着“我不喜欢她”的小胖子，表情太傲娇了啦！顾卿虽然觉得李小胖的长相被那些肥肉所扰，一点也谈不上萌，可是偶尔也实在是会让人心痒痒啊。小孩子摆着大人的表情什么的……

    真的太反差萌了！

    “哦？为什么你不喜欢她呢？”顾卿觉得自己的口气，像是那种问幼儿园的小孩“你为什么不喜欢那个老师啊”的家庭主妇。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啊，她连儿子都生过，这就直接带孙子了！还是免费的！

    李小胖的脸鼓鼓的，他一本正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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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虽然口中称自己是孙儿的‘婶母’，却一口一个本宫，搀扶我的时候，脸上有一丝迟疑。后来我半天没起来，她怕我带倒她，瞬间就收回了手。我的舅母虽然也觉得我胖，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的样子，只是惊讶罢了。”

1 H! q! I3 M7 V: R% L; H1 m* }    顾卿听着李小胖的话，渐渐坐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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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我的样子，像是在看其他人。她看的根本不是我。嗯，恐怕她现在连我的长相都忘了吧？她只是把我当成了‘信国公府上的嫡长孙’，孙儿不喜欢那样的眼神。”

    顾卿和花嬷嬷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讶然。她们一直认为李锐即使并不蠢笨，也绝不会是那种心有七窍之人，不然也不会在锦绣院里呆了这么多年，都看不出方氏的恶意。

    可是今日他见皇后，却表现出了稳重（真的很重！）大方，不卑不亢的态度，也能心细如发，看出皇后对他并不满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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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皇后娘娘给我这枚小佩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她的手先在左边袖子里顿了顿，才又从右边袖子里取出了这枚小佩。我想她起先大概是想给孙儿其他的礼物，可能看不上我，才临时改了别的吧。”李锐撇了撇嘴，把玩了一会儿手中的“纳福”玉佩，然后塞进了随身的荷包里。

    这古玉虽然贵重，但他身为公府的嫡长孙，比这还要贵重的东西也不是没赏玩过。东园库房里的东西，很多叔父和婶母都是随他取用的，只要登记做册就行了。也许当时婶母是想养出他的纨绔之气，但他的眼界拜婶母所赐，早就开阔了许多。

: D- S6 @8 K; F" q7 F0 x4 v    这时，顾卿和花嬷嬷的惊讶之色更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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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仔细地看着李锐，像是第一次见这个小胖子。顾卿和花嬷嬷都没注意到皇后娘娘有这么多小动作，李小胖居然敏感地察觉到了！

& M5 L2 n& N  s7 _    这李小胖说不定真是块璞玉呐！

    “皇后娘娘想让你去做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今年十岁，再过两年，你也十四了，和他做伴正合适。我平日里不大出门，你出门更少，皇后娘娘这是特地在这里等着我们的。”顾卿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皇后的来意告诉李锐。

3 H# u( c' }6 j7 ^4 O. T- K( V& o& U    “你奶奶我并不是正经的官家出身，对于这些前头朝堂里的事情没有什么见识。贸然答应或者不答应，奶奶都怕耽误了你，所以我并没有把话说死。等你那舅舅年后回京，我们再就此事商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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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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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又接着正色道，“在后院这一亩三分地，奶奶能护着你。可若你再长大一些，面对的就真的是豺狼虎豹了。你是男人，是迟早要离开后院的庇护的，在那之前，你必须要自省，让自己立起来才是啊！”

( v% ]7 Q4 x* @1 Y  @    “奶奶的教诲，孙儿定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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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园，锦绣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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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说老太太去如是庵的时候碰到了皇后娘娘？锐儿还磕了头？”方氏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账簿。方才她正在和核对这个月的用度，早上一起跟着老太太去如是庵的下人却偷偷摸摸地跑来了她的院里，告知了她这个惊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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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5 p+ B  Y5 ?: G) m1 H    “你给我仔细讲讲。”方氏给大丫头文绣递了个眼色，文绣立刻开匣子取了两个素面的银手镯来。方氏和颜悦色的将银手镯赏了那个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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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婆子是府里管喂马的，她的男人是府里的车夫。这次老太太去如是庵探望生病的那位姨娘，她也跟着他男人一起去了，帮着上下马车时候放放脚凳车墩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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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仁慈。”那婆子欢天喜地的接了素面银镯，在手里颠了颠。

    啧啧，怕是有六七两！抵上好几个月的月钱了。府里都说太太慈善又仁厚，果然不假！那婆子笑得更开心了。

: S# A7 |/ l, w  Z0 z    她受了镯子，连忙迎奉着说：“是在太夫人准备回府的时候偶遇的，说是想叙叙旧。后来花嬷嬷就让我们往后退，所以奴婢不知道太夫人和娘娘说了什么。但后来太夫人确实让车上的锐少爷下来，给娘娘磕了头，娘娘还给了锐少爷什么东西。”

    “锐儿没有任何失礼之处吧？冲撞了娘娘没有？”方氏倒不担心皇后娘娘一见李锐就有好感，她对李锐现在的样子有信心。虽然皇后娘娘和大伯少时有那一段，但正因为是有那一段，皇后娘娘更不会对李锐表现的太过关心。

, D$ e0 b- A6 v    “锐少爷……跪下来后一下子没有爬起来，还是几个丫鬟婆子一起拽起来的……”那婆子有些想笑，但一想到方氏平日里将锐少爷视如己出，就没敢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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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4 h: X- d9 {% @6 M* m& q2 V% h    “皇后娘娘当时都呆住了。后来锐少爷起来的时候，还吓得不停擦汗。”

4 @  J# W, R, b: u* v    方氏这才安心的放下了账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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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c  h; \- s: R- o    李锐若是表现的太好，她反而担心。这一阵子没听见锐儿闹出什么风波，她心里却不踏实了。刘嬷嬷的侄孙又没进的了持云院，现在一点情况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几次她去持云院想接李锐回来，都被老太太驳了，这让她更是一阵心慌。从前老太太是从来不管事，她说什么都无所谓的。

    方氏也都不知道是哪里让老太太厌弃了，往日里日日请安，老太太对她都和颜悦色的，现在却连她的请安都免了。想伺候她，她却说自己忙，不敢指使，还是早添孙子要紧。

# a9 Y4 n# d7 `3 I! e. s3 |    连老爷都问她，是不是她告诉李锐大嫂的嫁妆在老太太那的事被老太太知道了，所以老太太才生的气。

    她哪里知道啊？她原本只是想李锐知道这件事后疏远老太太，彻底孤立才好，谁知道他会跑去持云院里闹！有心想去问个究竟，又真怕老太太往老爷身边塞人。她这婆婆，是真的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 s3 p3 L! Z2 U+ }    她现在是有劲都没处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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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你在忙吗？”

- l/ c/ C  n" b! x& h2 n    对了！明天一早可以叫铭儿去老太太院里请安。老太太也有一阵子没见过铭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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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 _* ~( S$ Y$ f    顺便叫他问问锐儿，昨天见皇后娘娘到底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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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平日都住在外公家里。他母亲是外公家唯一的女儿，两个舅舅一个在翰林院任编修，一个在外地为官，外公府里除了时任大理寺卿的外公，以及外祖母，只有他们这一辈的几个孩子。

3 q- n- L+ S  ^9 [8 z4 V5 B1 \. |4 Y! _    他在外公府同辈的几个表亲之中年纪最大，已经习惯了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几个孩子也都对他言听计从。舅母和外公外婆都对他极好，他在外公的府上事事都过的称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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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一回到公府，父亲和母亲却总是对兄长比对他还好。从小到大，他书要读不好，就要罚跪、打手板，可是兄长读不好，母亲却和颜悦色的让他不要太劳神。他那兄长老是惹祸，也从来没做出过哥哥的样子，父亲却要他对兄长恭敬，要牢记“孔融让梨”的典故，要事事谦让，要温良恭俭让……

    久而久之，他都不愿意日日回家了。哪怕两家只隔着两条街。

    他一直觉得反倒是外公府上的弟弟妹妹们让他更亲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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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6 L# N( g: Z  b) D8 v$ B    今日天还未亮，他就被母亲和丫头们唤醒了。新的秋衣刚刚被收进了衣箱，母亲就让丫头们熨了出来，让他穿的精神点。他听母亲的穿了那件红色的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脚上穿了双黑缎的粉底小朝靴。因为他还年幼，不能扎小辫，所以头发是全部披散下来的，直梳的整整齐齐。

- B2 |" ]; @7 K- N9 m    母亲前后左右看了半天，方放他出了门。

    不过是见奶奶，为何要如此慎重？而且母亲还再三叮嘱要问问大哥昨儿去如是庵都见了些什么，他真不情愿。他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大乐意帮母亲做这种打探消息的事了。

    母亲让他递话，让大哥经常回锦绣园坐坐，她想他想的紧。大哥每日尚在府中，要是想见，早就回来见母亲了，母亲对他那么好，他却不知道日日来问安的道理。自己住在外公府上，每次休沐回家，也没听过母亲说过“想他想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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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R  `* _: x; m6 q2 G! U& t7 G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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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8:20
第26章 “子曰”小呆

0 s8 v& V! E% E( [( Q    归田园居的菜园子里，顾卿听见下人来报,不免有些吃惊。
: d  ^# D9 `8 z9 h2 G+ Q; s, P
. V; @- B' N: H; I' _3 N    她以为她另外一个孙子李铭,怎么也得辰时（7点到9点）左右才会来。小孩子如果睡得太少，一天都没精神不说,还会影响发育。李锐是她每天叫下人盯着他早早睡，所以早起她倒是不担心。

    看李锐刚来持云院时，每天也是睡到辰时才起,还以为方氏的那个孩子也是睡到八九点钟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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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这才卯时（七点）,天刚刚亮没多久，这孩子就来了？加上梳洗和穿衣的时间……

4 T0 E2 s! J% B, f5 _/ E/ j* r    怕是饭都没给人家吃吧？

    “快把铭儿带到归田园居来。跟厨房说一声,今儿早膳摆在后面的雕弓楼，我们不回持云院吃了。”从归田园居的菜地到持云院还要十几分钟，不如就在后面的雕弓楼一边看着风景一边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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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n, H* _. [1 y5 z/ P% Y    嘤嘤嘤，吃饭的时候左右都坐着小孩子，果然是岁月催人老的趋势吗？

; d, U3 e) @/ s: h/ ?7 A" N    她是儿科医生，不是小学老师啊！

' [* K$ M5 p) _  G7 w- k    李铭被祖母身边的大丫头烟云带到菜地，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归田园居的菜地这边。待看到菜地里的兄长，他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一副“我肯定是睡糊涂”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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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听说奶奶让大哥留在北园里种田的事，却不知道，不知道……

) i1 e9 p' ]/ \1 f    ……这是种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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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短衣束袖打扮的李锐，正气喘吁吁的把鸭子赶出圈去。他吃力的蹲下身子，拿着一个小筐，将鸭蛋一只只的往里面捡。等捡完了，他再扶着鸭舍站起身，把鸭蛋递给一旁的江婆婆，继续去撵那些已经跑出了鸭舍的鸭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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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k0 p) {7 U( s    顾卿让他每天亲手抓三只鸭子给厨房，李锐把鸭蛋捡完以后，还要想办法抓三只鸭子。当然，归田园居养的鸭子再多也经不起这么抓，所以每天府里都会从外面采买来不少鸭子填补归田园居的笼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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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9 \1 n+ {2 O! `- E! l    好在公府是富贵人家，府里每日消耗的食材也不少，这五只鸭子每天厨房都有把它做食材使用掉。不然这么做，有些太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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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鸭子们在满场跑着。跟着满场跑的还有李锐。有的鸭子钻进了菜地里，李锐担心压到菜地里的菜，只得小心再小心。

/ P7 S0 `$ j* J% C* R    一时间，整个归田园居里都是李锐“哼哧哼哧”的喘气声和鸭子们“嘎嘎嘎嘎”的惊恐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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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鸭大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这么倒霉过！以前只要下下蛋，吃吃田里的虫子就行了，每天有专人给它们喂食喂水，打扫鸭舍。遇到天气好，还会有人赶它们在雕弓楼前的湖里游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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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这胖子来了，每天早上都要被迫出去乱跑不说，这小胖子还要抓走它们的好几只同伴！这才多久啊，鸭舍里的鸭子都换了几轮了！它那小引以为傲的肚子哟，都快瘦出个小蛮腰来了。

    快跑啊！跑慢了就被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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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乐不可支地看着李锐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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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她突发奇想让李锐亲手抓鸭子以后，每天搬个椅子坐着看追着鸭子跑的李锐，就成了她的清晨消遣。不是她太恶劣，而是这个办法一举数得，既能锻炼李锐的身体，又能培养手眼脑的灵活性，她觉得好得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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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y, G. {: t6 @& ?    李铭看见奶奶坐在菜地旁的小棚子里，连忙整了整衣服，毕恭毕敬地过去给顾卿行礼。他低着头过来，顾卿远远只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男孩过来了，等那小男孩走到他的身边，“啪嗒”一下干脆的跪下来，脆生生地喊了声“孙儿给奶奶请安”时，顾卿的心一下子就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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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嫩的声音啊！好可爱的小孩！披着头发什么的果然比扎羊角辫好多了啊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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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孩子快起来，早晨地上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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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和颜悦色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搀扶起李铭，李铭抬起头，一双又黑又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的奶奶。

    顾卿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李铭和李锐的五官并不相似，李铭长得更像方氏，李锐目前眉目被看不清，则不知道是像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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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w, O0 W/ @0 |( |    总体来说，李铭的眉毛比李锐的要清秀，李锐的眼睛比李锐要细长。

    李铭的样子和神态，看起来很像现代常见的那种家庭环境良好，家教严格的小孩子，满是安静和温和的表情。虽然被顾卿直勾勾的看着，眼神也并不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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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T4 z' F+ [# Z2 i. r( k    唔，面白唇红，明眸皓齿，脸型也漂亮，长大了会是个帅哥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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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v* x; S    就是不知道李小胖子瘦下来不知道是什么样。不是说他父母都长得极好吗？应该不会像老国公或者是邱老太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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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D% {0 x' `0 W    顾卿的眼前突然浮现出老国公那张国字型的大脸。顶着老国公长相的李锐双眼圆睁地咧开嘴，娇声娇气地喊起了“奶奶”。

: a, p/ N$ X3 q    呃，太糙了，还是不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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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选择当儿科医生就是因为她非常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可爱的小孩子。李锐虽然长得不可爱，可是性格却天真的很。这个李铭长得极其可爱，就是不知道性格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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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y/ B' B/ ~0 G9 j5 E* ^1 Q    她看这个小正太不停的扭头去看李锐追鸭子，于是挤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慈祥地问他：“怎么？你也想下去一起玩？”

+ ?* A! M0 h0 W8 E8 i6 r; L# W2 k    下去追着鸭子跑？开什么玩笑！

    从小深受外祖家庭训影响的李铭一直是个“好学生”。他看着又一次摔倒在地上的李锐，嫌弃地撅了撅唇，然后猛地摇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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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s; f- D) B. v/ I2 K: f    “孙儿不想，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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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e+ a. R5 ?8 _% A5 D  i# \+ J. _  y    “咦？你怎么不喜欢玩儿呢？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多玩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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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2 n. |* [) M. u! @5 O; c; j    顾卿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和院子里一群孩子追着院子里的大狗到处跑，就为了爬到它身上去坐一坐的事情。现在想想，那只大黑狗被他们折腾的够呛，超对不起它。但她的童年确实因为它留下了很美好的记忆，后来大院子拆迁，一院子小孩抱着大黑哭的稀里哗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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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v6 h, z- p9 B    鸭子虽然不好看，不过玩起来是一样啦！

3 l5 a: o7 E# ~/ P% L* s' H$ r0 e" g    李铭整了整袖子，一本正经地板着小脸说：“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

% \  X# ^7 W1 G9 [  e    “啥？”顾卿一僵。这半大小孩在跟她拽文？

    话说，方氏是不是老拿这句文言文安慰李锐，所以李锐才使劲吃，把自己吃成这样的啊？她总觉得这句话好像不是字面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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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好笨哟！’李铭想起娘亲曾说过奶奶不识字，也没读过书的事情，瞬间一股优越感油然而上。

    难怪奶奶只知道种田和赶鸭子！其他的她恐怕都不会吧？他看着顾卿莫名其妙的表情，抱着一丝同情和惋惜解释着。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君子的举止轻浮，态度不庄重，就没有威仪。”李铭接着说，“我要去赶鸭子，不免弄脏衣服，大呼小叫，不成体统，这不是君子该有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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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反而被他这么认真的态度给逗笑了。这是哪里来的“小书呆”？听见他说的话，顾卿想起了原来在儿童医院里她经常逗弄的那个小病人，每次她想带她出去做游戏，那个小萝莉也是一本正经地说“妈妈说了会弄脏衣服，淑女不能像个野丫头，我要当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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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o6 C3 p1 T    后来那个小孩还不是给她带的一到活动时间就喜出望外？

    只不过这小家伙李铭倒没有一口一个“妈妈说”，而是“子曰”。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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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 b  b. V2 s9 w. H/ d/ f    对付这种小孩子，她最擅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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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得意洋洋的说完了话，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己的祖母。他说起来爽快，可说出口后就觉得不太合适。

# B/ n5 O6 |! y# I5 Z, m9 w/ ]4 m" w    连父亲在祖母面前都不敢顶嘴，说什么就做什么……他是不是被外祖父和外祖母惯得有些失了根本呢？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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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懂得真多。”顾卿笑眯眯地说，“那孔子有没有告诉你要孝顺奶奶，听奶奶的话呢？”

; H$ B+ I; C" p) B# I  V" E' t    李铭点了点头。

: A* W0 l9 D$ s. c' l! ?    “那奶奶现在想吃鸭子，奶奶就想吃孙子们亲手抓的鸭子，你能不能给奶奶抓一只，表示你的孝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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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G+ y9 y. F2 U& c* `    李铭为难极了。他看了看早上才换的黑缎粉底小朝靴。这靴子还是新的呢！他准备穿到外祖家里给那些弟兄看看。这朝靴是按照他父亲的朝靴缩小了做的，有趣的很。

    看着身宽体胖的长兄尚且艰难地为祖母抓着鸭子，自己明明熟读诗书，立志做个君子，却害怕弄脏了衣物而不去履行孝道，李小呆子羞愧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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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我这就去抓！”

    “孙儿真乖！”顾卿喜笑颜开地看着李小呆头也不回的往菜地里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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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意外地好哄！对付这种乖小孩，只要把他自己绕进去就行了！孩子的天性就是玩耍，两个便宜孙子，感谢她吧，让他们沉闷的童年生活里留下了一些有意思的回忆！

    “你怎么来了？”李小胖嫌弃地看着一身大衣裳的李铭，“你别给我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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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y. Y/ \+ k' s' T    李铭向来不怕他的哥哥，他整了整衣裳，将袖子卷起来，袍子下摆别到腰带里，“奶奶说她想吃鸭子，我来抓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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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2 S8 Z8 X3 z& _: |9 T    “什么？”李胖心神一震，悄悄看了一眼顾卿那边。后者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们这边。他朝李铭伸过头去，威胁地伸了伸拳头。“奶奶是我的！你要敢用撒娇装傻那套跟奶奶卖乖，我就揍你，听到没有？”

    李铭心里冷笑一声，哼，就你那体型你还揍我？我一撒丫子你拍马都追不上我！

+ b$ R" C- a& S+ }. t, p    “怎么了？兄弟两个要好好相处哟！锐儿，你是哥哥，要带好弟弟一起抓鸭子，别给鸭子啄了眼睛！”顾卿一脸满足地坐在阳棚下，满心自得地看着兄弟两个“亲亲热热”的凑着脑袋说话。说是照顾弟弟，其实她早就吩咐了旁边一堆下人看着呢，绝不会让两个小家伙被鸭子叨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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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个个都是人精，若是小主子追的烦躁了，还会不动声色的把鸭子赶到小主子的身边，让他多些兴致。

% C! C, `  y& H" Z5 S: j    唔，她真是个很棒的奶奶呢！

4 t! j0 {$ g; D5 ^    “知道了，奶奶！我会照顾好弟弟的！”李锐冲着顾卿灿烂地一笑。见李铭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他接着就着那个灿烂地笑容龇着牙说：“鸭子都是我的！奶奶要吃也是我抓！你就做做样子就知道了，懂吗？”

# w3 |7 r4 y  j- Y1 M* I9 V    ‘兄长真幼稚！’李铭翻了个白眼，撅着小屁股就直接冲出去了。

* T* L) w6 r( k' q4 U    那只好肥！他早就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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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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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N) _* }) I  X- Q7 J: I3 N: F7 e    鸭子虽然不好看，不过玩起来是一样啦！

. u* ?' T3 ^+ I7 V    鸭子：我们鸭子也有自尊的好吗？

# b, B. h+ z; ~7 \6 X) p    大黑狗：这种自尊我们宁愿不要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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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8:31
第27章 子嗣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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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孩卯起劲来捉鸭子，那些可怜的鸭子被追的四方逃散,若说李锐一个人抓偶尔还能逮到一两只特别笨的，李铭的加入就让鸭子们跑起来更没有规律，直白忙活了一个时辰，兄弟两个才放下各自的小心思，“精诚合作”起来。兄弟俩一个赶，一个抓，这才成功的抓到了鸭子。

2 J& v3 f/ a& s  j9 K0 ?' L+ f    李铭抱着自己抓到的鸭子，笑的开心极了。就连一身的泥土和脏污，也不再觉得那么碍眼，至于自己的兄长李锐,也变得可爱起来。

9 O3 y3 S3 x0 p( [+ c% U1 U    “好生生的为什么要来拿衣服？铭少爷掉到水里头去了吗？还是摔了跤？”老太太身边四大丫头之一的磬云来了东园里,想要取儿子的衣裳回去，而且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连佩的香囊和荷包都要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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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这话，方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若只是摔了交，或者是更衣时弄污了衣服，换个外面的褂子就成了，何至于全部都要换掉？她越想越担心，恨不得抱着衣服快点去北园那边才好。

  H* B! y  U, R7 [2 G: B    “禀夫人，少爷并没有掉水里去，也没有摔跤，只是早上在菜地里顽，弄脏了衣衫。”大丫头知道方氏担心什么，急忙解释。“少爷衣衫都汗湿了，外衣也有些脏，所以太夫人让我带着小厮回来给少爷另置备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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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让丫头们去开铭儿屋子里的柜子取来衣裳，又准备带着下人们亲自去给儿子洗漱更衣。老太太那伺候的大部分都是婆子，铭儿细皮嫩肉的，她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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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太夫人吩咐过了，要留少爷在北园那边用午膳，太夫人嘱咐了几次，说夫人您管着府里里里外外，不比老太太闲人一个，还是先忙府里的要务要紧。让负责伺候换衣服的丫头跟几个跟奴婢回北园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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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磬云蹲了蹲身，传了老太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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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 {3 H6 ?7 l" g: _$ n, h  X    方氏冷着脸，“什么要务抵得上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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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您这话倒是让婢子们臊得慌。太夫人把铭少爷和锐少爷看的跟心肝宝贝似的，丫鬟婆子们都尽心尽力地照顾着，生怕有一丝不妥当。再说，太夫人被两位孙少爷逗的十分开心，这前阵子身子上的不爽利都没了。夫人您要去了，两位孙少爷难免不自在起来，反倒是不美。”磬云嘴皮子是四个大丫头里最利索的，这也是顾卿为什么派她来锦绣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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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2 O/ b1 ?: J    方氏听了磬云的话，终是没有跟着去北园。但她又实在不放心自己的儿子，所以派了刘嬷嬷跟过去看。等刘嬷嬷回来，禀了方氏铭少爷一切皆好，老夫人心情也很好，铭儿看起来并不是受了委屈的样子，方氏的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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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实在是分不了身，再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大伯死后没几年公公也去了，这公府里重孝带了几年，年节里不能大办，今年夏天除了孝，过年重新开门迎客，现下已经成了府里的重中之重。

    上次老太太说她子嗣单薄，她当时眼泪差点都没下来。她的委屈又有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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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o6 \5 g- @. R- S) h    这孝期一过就是四五年，先是大伯，本应只守一年，但因为李锐要守满三年，老爷又刚刚袭了爵，为了怕人诟病，是足足守满了三年的。没两年，已经瘫在床上的公爹悲伤过度又去世了，府里重孝之上又是重孝，公爹去了，老爷哭晕了好多次，悲痛欲绝之下，差点没把身体给搞垮了。

3 `1 p& S( z/ @! d; P3 G7 B8 N- |1 t; _6 ~    这几年守孝，老爷丁忧回家，平日都是闭门谢客，她身上带着重孝也不好去登别人家的门，她已经离开自己的小圈子好多年了。老爷的身体虚空，因为每天只能茹素，将养了好一阵才养回来。就算养回来了，他们夫妻俩连都不敢有不庄重的言行，更别说弄出几个孩子来了！

9 Q9 j  X+ j( U3 v, d    人生有几个五年啊？她都三十多岁了！亏是大伯去之前有了嫡子，不然她这么多年更难熬。孝期里平日。

! ~3 v( o0 _* v    就是自己的儿子，也都是送到外祖家里读书，才和自己娘家的亲戚亲近起来。李锐的母族尚且没有踏进门，她娘家人更不好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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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府里人丁单薄，数来数去主子就这么几口人，还是老的老小的小，能指望上办事的更是没有，就连唯一的小姑子嫁到外地里都三四年才回一次。她都快变成“孤家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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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s- H$ x0 `" K; M0 y    今年春节和上元节，老爷要让府里重开府门大操大办，这上上下下要忙的事太多。光是把以前那些素淡的摆设换成喜庆的就花了几个月，更别提其他的了。

    这时候老太太带走锐儿养在院子里，她即使是有心每天去持云院请安陪伴也□乏术。老爷刚出孝，回了原职，原先的同僚不是高升，就是去了他部，老爷每天熟悉人事，还要勤于王事，每天都要到很晚才回来，这来来去去的，人伦大事竟是又耽搁了。

" F+ w7 K, @; C4 X, ]1 f    要说方氏现在最担心什么，一是老太太发现锐儿不对，开始插手教养之事；二是老太太真的担心国公府子嗣太过单薄，想趁着刚出孝让老爷快点开枝散叶。

    现在老爷还挡着，可是再过一年两年，她肚子里蹦不出个孩子，就算是老爷也难保不生出其他的心思来。

5 a2 d) o0 t8 w4 Q    方氏一下子有了“孤木难支”之感，恨不得找一两个帮手来才好。

1 k" ~6 p1 X* h2 y- X+ L6 y5 s' M    雕弓楼里，顾卿带着两个孙子在吃中午饭。两孩子抓完鸭子都巳时（九、十点）了，只是稍微进了些点心和稀粥填了填肚子。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两孩子早就饿得两眼发亮了。

, S, T8 K  W3 J& i9 k% C    小胖子李锐被顾卿勒令不准多食，每天中午只有一小碗饭，配上清淡的小炒和汤羹。他的饭菜都是另做的，少油少盐，又比较扛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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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其实最爱吃辣，可是这个老太太的胃不太好，一吃辣就胃疼的整晚睡不着，她只好含泪每天吃些容易消化，味道又比较鲜美的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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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 j5 v; d; p2 ?  h" q    “这个是用你们早上抓的鸭子做的，多吃点。”顾卿地夹起一块“蜜汁烤鸭”，放进了李铭的碗里。看见李铭吃的香甜的样子，顾卿和李锐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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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 k! L/ J1 J' N/ H    减肥/怕中风什么的，太烦恼了啦！

. n- N; A: [. z& I, O; y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用膳通常都是不需要自己动手，她们只要负责吃自己碗里的，夹菜和其他琐事自有下人们伺候着。可是邱老太君以前一直是和老公爷一起用膳的，最讨厌丫头婆子们围着，情愿自己动手伺候老公爷，所以久而久之，这边的规矩就是用膳得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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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P7 S$ ]$ B  A( x, W    加之她想培养李小胖的独立能力，所以用膳时不准别人伺候李锐，李铭到了这里，也得守这个规矩。这让从小被伺候惯了的李铭非常新鲜。

$ L* i0 Y/ z9 ?8 a+ k: V- j& z5 e    顾卿给李铭夹了菜，扭头看见李小胖一副吃醋的表情，心情大好，破天荒地准备夹一个“金沙银卷”给小胖子吃。

' Q' h" u! m6 |# U    “来，锐儿今天抓鸭子也辛苦了，你也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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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小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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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沙银卷”是鸭蛋黄加豆馅儿的点心，外面裹着山药炸的，每个只有拇指大小。这点心外酥内软，香甜可口，分量少又不甜腻，顾卿每天都要吃几个。

    她拿起公用的牙箸，伸手去夹“金沙银卷”，手却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趁其他人都没发现，顾卿迅速地夹起一个卷儿，准备往李锐的碗里放。

# Y. l& A" W; H8 x  \    却听见“吧嗒”一声，那“金沙银卷”掉到了桌子上。

    顾卿尴尬地举着筷子，手不由自主地又抖了抖。

    ‘奶奶这是怎么了？手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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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V" ?# c) D  t. A5 ]3 P4 B    李锐看了奶奶的手几眼，连忙伸出筷子把掉到桌子上的卷儿夹到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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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子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掉了未免可惜。这么好吃的银卷儿，要不是我这肚儿实在太大了，真是恨不得多来几个啊！”李锐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大声说着话儿，替顾卿解了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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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掉了再夹一个就是了，兄长你这样太夸张了。”李铭皱了皱眉。掉到桌子上的点心还夹起来再吃，要是他做出来的，母亲已经打他手板子了。

    “这是奶奶夹的！‘长者赐，不敢辞’的道理你不懂吗？”

    李小胖真乖！真不枉她尽心尽力地对他！原本还尴尬着的顾卿被这小哥儿俩又逗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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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笑着收回了筷子，不动声色地瞧了瞧自己的手。

    最近越来越频繁了。不知道是不是要叫个大夫来瞧瞧。但是她又担心万一闹出个“身体不适”来，方氏和李茂会拿着个做借口让李锐回擎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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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加上她身体要欠佳，那方氏肯定早晚都要来“侍疾”的。她可不想那个女人一天到晚站在她面前，饭都吃不下去好吗。

    想到这里，顾卿若无其事地随便吃了几口饭，拢了拢袖子就不再进食了。

- [5 \9 t% l; s% z1 o5 L    哎，等手抖好一点了，下午再吃些点心果子什么的垫垫肚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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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老太太诶，你为什么就不让人伺候呢？让别人帮着夹菜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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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H1 F: A3 J% g8 |- t    李铭下午跟着哥哥写字，他虽然读的书比李锐多，但一笔字写的倒是没有李锐好。李锐小的时候父亲尚在，习字的功底是实打实练出来的。李铭年纪尚小，古时候为了不把幼儿的手指弄伤，到三四岁才让孩子拿真正的毛笔，所以李铭的字还是挺幼嫩的，只能说得上工整。

    两个孩子每写一会儿字就被顾卿赶出去玩一会儿，放放纸鸢或者喂喂鱼休息休息眼睛。李铭觉得今儿一天过的快活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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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奶奶，奶奶真会玩儿！听说那纸鸢也是奶奶做的，兄长要的样式，然后自己上的色。奶奶说下次他再休沐，也让他亲手做个纸鸢。

2 b; \: ^+ h) D4 |6 Y; U    明天就要回外祖父府里了，以前每到这个时候都归心似箭的，现在倒是不想走了呢。

    唔，回去跟娘商量商量，以后五日一回改成三日一回算了。奶奶还要吃他亲手抓的鸭子呢，这也是尽孝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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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8:42
第28章 过节过‘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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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飞快，顾卿刚穿来时秋叶还未落尽,一晃眼大地都飞霜了。

" G3 o  o, d& o    原本顾卿带着李锐是过着平淡又“和谐”的日子的，可惜没过多久，确切的说是一入冬开始，顾卿就无法得闲了。

    这是信国公府除孝后的第一个新年，为了“辞旧迎新”，也为了让信国公府重回京城顶级豪门的圈子，方氏是卯足了劲儿大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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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R" f4 g; c) h9 z: W+ P$ ^! j    越到后来，事越多，给下人置办新衣，采买年货，店铺查账、年底庄子里的收成，还有祭祀时的礼器出库等等全都要人。他们现在是国公府，自己是有家庙的，光年前的祭祖就可以忙活死。

    这桩桩件件都是事儿，就算她方氏是三头六臂，一个人也做不了。没办法，腊八一过，方氏竟是不得不亲自来了北园，在持云院里委屈哭诉，只求婆婆能出山帮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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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内外繁忙，大冬天里，嘴上急了一嘴的泡。

' j0 ]8 O- G  `3 X" }6 S+ i    时隔七八年后，不理家务的“邱老太君”又被重新请了出来，就连她身边的孙嬷嬷和花嬷嬷都被借了去。这是攸关公府前程和门脸的大事，顾卿又不好说不放人，只好放了两个心腹嬷嬷并好几个年纪大经验丰富的家人去帮忙。

    香云和烟云从小在府里，又都是家生子，她们跟着孙嬷嬷，从小识字会数，倒是帮了顾卿不少忙。北园的下人是几个主子里最多的，顾卿一伸手，方氏身上顿时一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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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F$ }' {% z    顾卿从年前开始，就接了无数人家的拜帖，大部分是相识人家的女主人希望年节里过来拜见的帖子。有些邀请赴约或者过府的，顾卿都以让方氏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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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翻找老太太的回忆，有些帖子里的人家还有些印象，有些根本就完全不知道是谁。她只好把这些帖子按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分了开来，然后把不知道的那些送去给方氏，让方氏斟酌。

( n" G. j, Z) {- n; j  h    无非就是摆个笑脸迎客，把这些人应付过去就是了。她都这般年纪了，身份又放在那儿，见或不见都有自己的道理。况且能让她见的，不是非常亲厚的人家就是最近朝廷新贵的女眷，这种人，总不会大过年的指责她招待不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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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c9 L: n1 J& ^& G* n    所以她光棍的很。

# o+ @2 J1 S- d5 s( B9 W    从进腊月开始，迎神、接灶、敬天地、礼百神，那是一件接着一件。腊月天太冷，李小胖子也没有再出去“锻炼身体”，府上事儿又多，顾卿索性把他当小厮使唤，让他满府里跑腿，顺便监督各院里下人们事情做的怎么样。

    信国公府的面积，丝毫不比后世的那些公园要小。从邱老太君住的北园到方氏住的东园，来回就要两三刻钟。更别说库房、针线房、家庙等处，李锐跑了大半个月下来，竟是脖子都出来了，比一直以来抓鸭耕田见效还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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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每天累的够戗，倒床上就睡，连字都不想练了。

: V: l% p. X+ U% p8 r    一个偌大的公府，这几年因为孝期都没有怎么采买下人，新买的下人好多还在调1教就拿来用了，不免有些纰漏，也有那些心大的，想趁着府里要用人的机会出头，反倒越了规矩。李锐从小在方氏院子里看着她办事，对这些下人该如何处置也清楚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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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H' _9 Z& S! ~; Y) E    他脾气暴躁，有时候火上来了，叫家人把下人们拉到院子里打上一顿也是有的。对于那些偷奸耍滑的，他也不罗嗦，别人年节有的东西这些人都没有，都是家生子，羞也羞死了。他的办法简单粗暴，又有些孩子气，可是异常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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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公府的嫡长孙，身份放在那里，下人们本想敷衍，可他身后带着老太太派来的几个老家将做护卫，一个不诚心就打，方氏向来对他又是百依百顺，比对亲儿子还好些，他们也不敢敷衍，一看到这个小煞星来了赶紧尽心尽力的把手中的差办好，效率很快就提上去了。

, T( c: H) p5 T- R! |5 x6 w    这倒成了意外之喜。

8 R$ }  ?% @  ?    李铭腊月一到就回了府。过了腊八，就算是夫子也要回家操1办过年的事情的。李茂年底事多，忙的连方氏一天都见不到他面儿。李铭回了府，母亲忙，其他人都忙，唯有他闲得很，颇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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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q. O) {4 h$ J( l3 u    好在休息了没几天，他就被持云院那边叫去了。李锐负责在府里跑腿、督办下人们的差事，办的有模有样，这让顾卿意外之余，就连年幼的李铭都抓了壮丁。他年纪还小，也不敢让他做什么要紧之事，就让他负责核对数量，抄写东西之类的轻巧活。

) A: Q# X7 S- E1 t4 {. K/ I    晚上也不让他回去，他哥儿俩个都睡在老公爷以前住过的“归田园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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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9 E  o" O: ~' i2 E; J# I( A    李铭习惯了早起，到了北园里每天早上要睡到寅时之后，反倒不太习惯。

% T, C8 H1 P9 o8 k& s/ E- c9 z    李铭和李锐在府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原来偌大的家业扛起来有这么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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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x5 @( c4 A' ]    这还只是府里的事情，若涉及到府外，不知道有多少。看李茂镇日里连家都归不得就知道了。他们家发迹晚，人口少，可得用的下人也不多，府里家人里还有一半是当年爷爷养起来的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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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z. H- H! J; D    李锐和李铭哥儿两日日里忙来忙去，竟也忙出了滋味来，尤其是李锐，以前每天混吃等死，现在能做出点事儿来，早憋着一股劲儿想让奶奶看看，方对的起奶奶为他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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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q& ?. d4 z: @' }# a    府里的老人们原来对李锐的评价不高，尤其是那些见过李蒙大老爷的下人，以前都常常惋惜的惋惜，叹息的叹息。可现在李锐行事果决，处理事情干净利索，颇有李蒙当年的风范，这些下人们现在也大都改了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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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x3 G  m4 p5 q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长大了，也许一切也会变的。李蒙大老爷小时候不也不起眼的很吗？到了十三四岁拜了晋国公为师后方才开的窍，一鸣惊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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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I. D3 Z3 `2 ]    至于李锐，他本来就是个责任感较重的孩子，顾卿把他当大人待，他也就努力让自己像个大人那样行事。他在身为大理寺卿的外公府上，是小辈里最大的孩子，许多事情都是他做主的。可回了府里，人人都当他“小少爷”，他娘一方面关心他，一方面又对他要求极为严厉，这让他从小做任何事都慎之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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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他每天摆着“少主”的架子，一本正经的点着库房和冬衣的数量，核对着每笔发出去的款项，就算是协助他的管事们都不得不赞叹他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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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E9 a1 i7 [. f    和李锐简单粗暴却有效果的方法不同，李铭处理事情来详尽仔细。

    谁出的库，谁点的数，谁领的东西都一一记录在案，谁出的纰漏不但出事的人受罚，上一个环节的人罚的更重。这么一来，上下监督，上下帮忙，事情做得又快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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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c( B. f: f. f3 k: M- l% s6 J    顾卿三不五时就会来看看兄弟俩做得怎么样了，而即使她是个大人，也不得不承认她也不会做的比他们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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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这和顾卿把身边得力的下人和管事都拨给了他们协助办事有很大的关系，但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兄弟的行事手段，在这个年纪就可以预见未来绝不是庸才之辈。

    李锐眼光敏锐，当机立断。李铭处世稳妥，润物无声。这些可都是书本上学不来的，只能说他们天赋惊人吧。

9 s  g4 g' D# |1 W    只盼他们哥儿俩能一直好好的，兄弟感情和睦，以后兄弟合力，以后两人功成名就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 [( s0 B9 f" x$ E    哎。最近邱老太君该干的事情太多，当奶奶当的也太入戏，她都已经陷入“祖母”的角色扮演里不可自拔了。明明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居然已经开始想到两个孩子十几年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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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l" \, ^6 M7 ^  d" A    她还能不能陪他们十几年都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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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真是亏死。人家穿到古代谈谈恋爱，聊聊风月，闯闯江湖什么的。她就被困在这个府里，养孩子，种田，操持莫名其妙的家务，没事就被那一对夫妻当刷孝顺值的对象，摆摆慈母的范儿给儿子儿媳妇刷刷孝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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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K. }7 g! Q5 z    所幸宅斗目前没看到，宫斗也跟她沾不上边。方氏再怎么想把李小胖拉下水，只要李小胖有了上进之心，总是不会溺死在烂泥里的。唯一要担心的无非就是安危问题，她能护他几年，就护个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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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奶奶？你是不是乏了？乏了就去歇歇，孙儿们来就行了。”晚上，忙完了一天的兄弟俩来给顾卿“汇报工作”。眼见奶奶似乎是神游太虚了，李锐不免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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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顾卿朝夕相处，李锐知道奶奶身体似乎是有些不对劲。但是为了她，她硬是压下去没有和任何人说。他只能努力点，再努力点，等他能够让奶奶放心了，她应该会找大夫，好好养身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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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q6 X2 J! v# E    都怪他太没用了。

4 ]: O% ~, t7 c( e7 h1 [  j, E% G    “哦，没有只是晃了晃神。你们接着说吧。”顾卿看着面露担心的两个孩子，心里不禁一暖。虽然不能有帅哥陪伴，早日结束自己剩女的身份，但是有两个贴心的未来小帅哥（大概吧？）承欢膝下，也是让人愉悦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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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孩絮絮叨叨地表功自己做了什么事，顾卿微笑着听着，持云院里灯火通明。

  h; I6 m( N2 Y0 A, \3 S    “嘘，轻点，别把奶奶弄醒了。”

    李小胖和李小呆轻手轻脚的离了主屋。他们两个说了一半，顾卿就靠着软榻睡着了。嬷嬷和丫头们扶着老太太躺下，盖好了被子，他们就告退回归田园居里去了。

5 o( X6 |, h  |/ l% ]2 A3 F    “哥哥，你说这还要忙多久啊？”李铭叹了口气。别说奶奶人老体弱，就是他娘，他白天去请安的时候，眼睛下面也是重重的青色。

2 o" _/ p) d7 V) P    “都不想过年了！说是过节，跟过‘劫’一样！”李锐变化最大，这一个多月下来，瘦的出了轮廓，眼睛也变大了许多。

. [+ A, Y4 b8 A' E    “咱们也别在院子里傻立着了，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忙。祭祖的大事可不能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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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h$ z2 p  u/ f7 _/ N作者有话要说：作为国公府唯一的男丁，李茂表示很蛋疼。尤其他从小就不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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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9:11
第29章 恩宠有加

    除夕前一天是祭祖。府里所有的主人全部起了一个大早,穿起厚重的祭服，去家庙祝祭。

! |+ M9 c- J  B# k& r% {9 F    国公府的家庙在府里的西边，位于擎苍院不远的地方，平时都是关闭着的。这座家庙既然称作“庙”,自然是有仪门有二门，有月台有大殿的。从腊月十五开始,负责管理家庙的下人们就已经开始打扫家庙,把所有的祭器擦洗干净,摆放出来，整理祖先的造影，准备各种贡品,直忙活了半个月才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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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祭祖的时候，顾卿作为府里地位最高、年份最长的妇人,免不了要领头在家庙外说上一些勉励后辈的话，带着女眷和家小在家庙外叩拜。等磕完头，男人们进大殿，女人们在外面整理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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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在祭祀完成前是不能进家庙的，主祭那是男人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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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W; K+ `9 l" t+ _9 m    对此顾卿表示很满意。看见两个小豆丁天不亮就起来背那篇极其长的祭文，而且生怕出现一点纰漏的样子，顾卿就觉得蛋疼。

( ?7 b  K6 C- l4 @5 l0 U4 Z$ O9 _    穿成连字都不会写的老太太什么的，实在是太美好了啊！

0 u$ \" p2 \& L' u    信国公的男主人李茂，领着李锐、李铭两个孩子在家庙里祭祀。想起别人家祭祖后面一排小伙子，他们家一回头就两个童子，李茂不由得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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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4 z1 j: @" ]2 C: p    老国公父母双亡，穷苦出身，正经的亲戚只有堂伯家一家。

    现在李茂的堂爷爷和堂祖母早就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还在荆南老家，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乡绅。堂爷爷家教严，临死前嘱咐不许儿女上京攀附公府，以免惹来麻烦。他年年送钱过去，也想接了他们一家来京，算作报恩，也是多一门臂膀助力，结果年年都被拒绝。

6 V* f6 m$ N7 ~3 F" u" L    这样的高风亮节，就连他也钦佩地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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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G0 C  M: L. q) Q3 X    现在他只希望李锐和李铭早点开枝散叶，等子孙多了，他们这一支也就总算是站起来了。丁忧后他重回朝堂，才知道人单力薄的坏处。他虽为国公，但在大哥去世之前，并没有接触到那个圈子里去。后来他虽因为世子空缺，父亲又去世的原因袭了爵，可是也丁忧回家好几年。若论朝廷新贵里地位最显赫，根基也最脆弱，犹如水中浮萍的，唯有信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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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他还年轻，圣上对信国公府依旧信任有加，想要重新站上大楚的舞台，对信国公府来说并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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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2 U# a" R/ a6 T7 i) {$ [! S    再说小辈，虽然李锐现在给他们养的不明事理，又学识浅薄，但生儿育女这种事和这些都无关。他那侄儿早就订了亲，等他有了儿女，开了府去，作为补偿，他会好好栽培他的侄孙们，也好成为铭儿嫡子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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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 i2 W    ……铭儿明年虚岁也十岁了，今年出了孝，让他母亲多在贵眷里走动走动，看看有谁家女儿相貌好性格又稳重聪慧的，趁早订下来好。等圣上的几个皇子成年了，怕是好姑娘都留不住了。

$ b8 a: k, w$ x    李茂带着两个孩子主祭完毕，李锐和李铭出了殿门，回到女眷中间。祭祀完成后，是要敬献贡品的。李铭和李锐把贡品一件件的递给邱老太君和方氏，再由她们摆放在月台上，等月台摆满了，所有人再三叩九拜，这才算礼成。

    祭完祖宗，顾卿觉得自己的膝盖和腰都不好了。尤其祭的还不是自己的祖宗，顾卿表示很吃亏。可是想一想，这些人都是古人，若是在自己的世界，怎么也是几百年前的“先人”，给他们磕磕头也不算什么，顾卿这才觉得还算值得。

" J6 g2 ~' H( s- R; q4 F    祭祖后第二天，又是不得闲，因为这是信国公府上出了孝后，第一次进宫参加“辞旧迎新”的大贺。所以顾卿和国公夫人方婉清早必须一齐穿了诰命夫人的大衣裳，和男人们进宫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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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9 m( O! v: Y. R6 H5 A    顾卿坐在马车里，有些好奇的看着身上的衣服。

+ c* X: c* @! B4 |8 C+ A    她一直以为诰命的服装就是豪华的汉服，因为她看电视剧里那些贵妇们穿的命妇官服就和结婚时候的凤冠霞帔差不多。等早上丫鬟们恭恭敬敬地把大礼服“请”出来时，顾卿才发现这身衣服与其说是裙衫，不如说是女子穿的官服。

    顾卿到这里已经很久没有穿过鲜亮衣服了，就为了穿一次这明亮华丽的诰命夫人之服，她也决定今天再辛苦也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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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c" ?7 M$ X% i2 j  I    顾卿在丫头婆子的伺候下穿上红地平金绣麒麟鸾凤纹的圆领底衣，套上葱绿地的妆花纱凤纹襕裙，再穿上朱红色的蟒服官衣，罩上大衫，束上玉带，最后披上了团花霞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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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N) G" y: `' C  E6 o# |0 o    顾卿觉得穿的如此繁重的自己一定优雅极了，就连一层层穿上衣服的过程也充满了仪式感。她穿着礼服，迈着方步，美滋滋地照了照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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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头呢？她的脑袋怎么不见了？

    哦，原来不是不见了，而是被两肩高耸的团花霞帔衬得小了一截。一身红红绿绿的颜色更是显得她脸色蜡黄，两眼无神。

    妈蛋！穿成老太太什么的也太惨了一点吧？这一身搁在现代随便哪件都是珍贵的文物啊，就是现在听说也要几年才能完成一件，结果她一穿，那效果还不如刚刚撑着衣服过来的衣架子！！

$ e. m, `2 o9 W# G" u9 S' A6 p    你没看错！衣服架子撑着都比她撑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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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R& G! D5 T1 J) s1 C    兴许是她的脸色不太妙，将要随她一起入宫，曾任女官的花嬷嬷安慰道：“太夫人，你现在没有上妆，头面也没有戴齐，现在就看衣服穿的齐整不齐整未免太早了。还是让丫头们服侍你梳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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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已经对自己能“美美的”不抱希望了。这悲剧的人生让她无力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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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完妆后，她戴上装饰着翡翠和雀鸟的九翟冠，配上翠羽黑纱的抹额，手持着笏板，站在了铜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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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S, R; h& {# v4 x    唔，果然头面很重要！总算看起来不像没有脑袋了！

    顾卿和方氏在宫门前和李茂分开，他们要分别从不同的门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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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根本就没有注意这座皇宫究竟是什么样的。她这一天脑袋都是浑浑噩噩的，其他府里都是婆婆带着媳妇，一点点提点该怎么做。到了顾卿这里，倒是身边伺候的花嬷嬷小声的提醒着邱老太君该怎么站，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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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此次是第一次入宫，丈夫封爵前是五品的官员，她的诰命还是丈夫袭爵以后封的。从前一向是婆婆带着大嫂入宫。在来之前，她已经详细的请教过了家人，她母亲是二品诰命夫人，她的弟媳妇是四品恭人，都在命妇朝拜的队伍里，两边互相照应着，总算没有出大差错。其实她也是多虑，这么多人，大家又不是没有眼色的无知妇人，只会给她们方便，又怎么会出什么问题呢？

3 \) n1 W; m6 |( p    太后这几年身子不大好，已经有很久没有出来过了，今年依旧是皇后主持大宴会。

! M! m/ |% I  j& J4 Q- S    顾卿身体虚弱，入冬后关节也疼，叩拜时差点直不起腰来，腿也一直在晃。方氏一边心里暗暗叫苦，一边去扶。她们站在最前排，一举一动都有人看在眼里，这已经算是“失仪”之罪了。

0 ~/ z! N- P& Q0 g3 D$ x( [    没看到晋国公府的老太君都快八十岁了，那腰还挺得直直的，身子摇都没摇吗？她这婆婆乡野出身，规矩是差了点，也不至于磕几个头身子都抖啊？还是说老太太一直和皇后不太对付的话是真的？

    “是本宫疏忽。来人啊，给几位老太君看座。几位老太君、怀有身孕的和身体有疾的夫人们今天都免了叩拜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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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K8 @( k, M    “娘娘仁慈！”

9 S: z0 U& u5 P# ?1 X$ f9 j    顾卿也随大流的喊着。被迫磕头、被沉重的衣冠压得透不过气的顾卿开始后悔入宫了。早上穿了稀奇衣衫的新奇劲儿一过，她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 o  @) K& t9 X8 q3 {    早知道就请病不来了！反正往日里都是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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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x7 r' w' T/ y0 b3 z2 |3 x    “李老夫人身体大不如前了。想过去时您老一直是跟着李老国公一起行军的。”皇后和颜悦色地对已经坐下了的顾卿说道。“有时候出去走走，身子骨自然会健朗起来的。老闷在府里，反而会闷出病来呢。您老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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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3 x! b' `- W2 P- I    顾卿不得不又一次站了起来，躬身应和道。

$ u, u1 p% ~+ ~# Z3 g& m' D7 d9 O    “娘娘说的是。”

    万恶的封建社会！如果注定要穿成老太婆，为什么不让她穿成老太后算了！至少不用跪来跪去，也不用拍马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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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常来宫里坐坐吧，就算是圣上，也老念叨着您呢。若是实在不耐烦穿这些累赘的东西，大可轻车简服前来。”皇后的话让所有命妇都大吃一惊。这样的恩宠，就算是皇后的娘家晋国公府上都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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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的命妇齐刷刷地向邱老太君看去。被这么多女人盯着，顾卿觉得有些不自在。皇后说完这段话，像是随口说的那样，又去一一问候其他的封君和命妇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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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z" o. n" W7 C) F    可皇后的话出口，谁会当她是随口说出来的？人人都不由得掂量掂量这话后面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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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b2 k- d, R' b6 B    俗话说，夫妻本是一体，这位皇后又最是稳重不过，这样的话绝不会是想起来才说的。

9 j4 G, x9 V+ z; P# X    说是“常来宫里坐坐”，这常来就很值得商榷。这“常来”是一个月一次，半个月一次，还是想来就来呢？

' U2 Y( K6 F+ [    就算是皇后的娘家，坐在邱太君左手边的仇老封君，也才每隔半年带着府里的命妇进宫见一次娘娘。若分亲厚，信国公府一不是皇亲，而不是国戚，凭什么老太君能常常进宫？她并没有什么要探望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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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j+ Y5 h3 [( F    还有那句颇有深意的“圣上老念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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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这“轻车简服”。乍听起来只是担心邱老太君的身体，所以免去了诸多繁缛礼节。可能够轻车简服入宫的，大都是被宣召，以“私人”的名义入宫。也就是说，这种入宫并不是后宫定时的朝见，而是叙旧，或是正常的交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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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0 V3 |; m' \" n$ p& h$ \    就如同李老公爷当年卸了所有公职，但还是经常入宫陪伴先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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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W7 A' Z: M& K/ P    这些朝廷的命妇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向自家的男人们传递发生在后宫的事情了。更多年轻的命妇，在脑袋里斟酌着有没有哪门亲戚和信国公府沾亲带故，年节里去信国公府走动走动，拜访下信国公府的夫人方氏。

/ y2 \# D& M  T/ ?3 F  h    可惜的是方氏没有女儿，不然小辈们也可以走动起来呢。

    受到这样的恩宠，若是别的命妇，怕是早已感激涕零的下拜，要么愧不敢当，要么歌功颂德。可是作为一个现代人，顾卿完全不能理解皇后娘娘这段话的含义，只能当成是皇后娘娘的客套。

    就如同你去别人家做客，别人说“下回常来我家玩儿啊，别带什么东西了空手来就成！”这样的话。关系好的，你自然就大大方方常去走动了。可是关系要就一般的，也就只能随便应付着，并不会放在心上。

    刚穿到古代的顾卿，并没有获得“七窍玲珑心肝”这样的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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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3 A# ^7 v" h/ G: S* X. K$ P    所以顾卿呆了半天，眨巴眨巴眼睛，像以前经常做的那样应了声。

    “哦，好的，一定一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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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妇们面面相觑。顾卿又一次成功的施放了大范围的“群体沉默”。

    方氏已经用笏板把自己的脸挡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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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给邱老太君的反应逗乐了。皇家和外面人家没有任何区别，她从腊月里开始忙年，忙了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真正的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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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y; k3 P; q+ g! m) n# M    这老太太，还真是可爱。若是自己当年嫁的是信国公府，怕是要快活许多吧？若是李蒙还在世……

    算了，为何这段时间老是想这些有的没的呢？她真是老了。

# s2 ?* J* W8 [7 n    竟然连这种大不敬的想法都敢生出来了。

    “老太太率直。”皇后轻笑着说：“我这话不是客套。老太太，您要想进宫见见太后，或者看看我这个晚辈，后宫的大门都向您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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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从一旁的女官手里接过一枚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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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o/ V8 U( g4 g    “这个您收着。出入时给宫门前的侍卫看一下，核对身份无误就可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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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Z4 F! l# r! I    若说皇后前面那番话让命妇们生起了各种心思的话，皇后娘娘的主动示好和送上腰牌，那就无疑是在命妇们之中引起了七级地震。

0 C! a# Q' e% Z+ K& X    随意出入后宫！这等于是送了一条通天之路啊！若是邱老太君家有女孩子，老太太经常带着入宫，难保未来信国公府里不会多一个娘娘什么的出来！

    她家现在是没有女孩，可是方氏肚皮里难道不会再爬几个出来吗？信国公府今年可是已经脱孝了！

* @4 H6 q2 J& v    方氏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的婆婆。她生怕婆婆突然说出一句“这东西我要了干啥”或者“入宫太麻烦了还是算了吧。”

    从她一贯的作风以及最近越来越古怪的脾气来看，说不定真的会这样做。

& ?7 W: a" G& x8 v    天知道她多想得到那个牌子的是她！

" S' v6 K& z% p0 ~7 C/ r& M    还好顾卿不傻，看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就连方氏也是一副热切的表情，她就大大方方地接过了皇后送上来的小牌子，将它塞到了袖子里。

# Q* x* A! W, L5 z# L    看见邱老太君随随便便就接过了木牌，像是揣手绢或者香囊那样把宫牌揣进袖子里，很多家教严格的妇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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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应该双手捧过头接过木牌，然后跪下谢恩才是！听说这邱老妇人是出了名的怪人，看起来真的是一点也没错！

    方氏已经吓得“咕咚”一下直接跪在了地上，膝盖撞击地砖的声音让顾卿听着都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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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母身子骨不好，膝盖经常不听使唤，臣妾方氏替信国公府谢过娘娘的恩典！若家母冒犯了娘娘，臣妾愿受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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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重重地磕下头去，深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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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这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她考虑是不是也该跪下去给皇后磕个头？可是一来内心就不愿意跪来跪去，二来方氏说了自己膝盖不听使唤，她刚说自己膝盖不听使唤，她就下跪了，这不是说方氏在骗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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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b8 b, v. v$ T% r1 Y    方氏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信国公府的脸面现在还不能丢掉，至少不能丢在她顾卿手里，否则那也太对不起死去的邱老太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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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她是不是无意间已经把脸丢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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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尴尬立在那里的顾卿，深知邱老太君为人的皇后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当年邱老太君对太后，也都是一副平辈论交的样子。

$ J9 d6 @6 ^8 V! k  `    她又弯身扶起了地上的方氏。唔，好像遇见这府上的人，一直都在不停的扶来扶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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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5 c8 ]$ a1 @2 F  P+ R    “我刚刚说年高德劭的老太君、患病之人和孕妇都无需多礼，贵府的老太君当然也不在此列。你的孝心我看见了，为婆婆甘冒‘失仪’的罪责，理应嘉奖，怎么能责罚呢？来人啊，赐信国公夫人并蒂如意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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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 {8 P9 Q+ M8 P! Z    刚被扶起来的方氏又扑通一下落地，再次叩首谢恩。“膝盖中箭”的顾卿只得应景地弯了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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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今儿的命妇宴会成她们家和皇后上演“君臣相得”的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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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看着方氏受宠若惊的从地上爬起来，不禁为张摇光的手段叹服。至少所有命妇都是以各种羡慕的眼神对着她们婆媳俩，而方氏的眼里全然是对皇后宽厚的庆幸和敬佩。

    原来她们成了皇后刷“好感度”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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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b  M" o6 k! X    直到宴会结束，她们一行人的车驾在宫门外等李茂出来的那半个时辰里，都一直不停的有各府女眷前来拜会。期间方氏也收了无数其他人家的帖子，有邀约的，也有要去信国公府上拜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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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方氏总算有了自己是“国公夫人”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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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摇光自然不是无缘无故对信国公府宽厚的，更不是随随便便的送出了“出入平安”的腰牌。

. f  U$ `% f3 T" H) h" w8 Y    事实上，这种“出入平安的”腰牌她是没有的，整个宫里，只有皇帝和太后有。而她“出入平安”的宫牌，是圣上在大宴前三天给的。

    看样子陛下是下决心要扶起信国公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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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信国公府向来无依无靠，上一代就是靠着一心为君的“孤臣”老国公而一直傲立在京城贵胄之中，这一代李蒙虽死，但李茂也不是那种扶不起的阿斗，陛下只是要一个肯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之人，这人必须有分量，无党无群。

    这李茂身后一无势大的外戚，再过两年，身为大理寺卿的丈人也要致仕了；二无世族豪绅亲戚的牵绊，只能一心为君。

1 n7 p  d: l& S% l+ Q( [+ _    陛下信的，是像老国公那样的人。或者说，陛下信的是“孤立无援”的信国公府。京里像信国公府这样只依靠圣恩立足的人家是少之又少，更重要的是，军中到现在还在私底下偷偷祭拜着老国公和李蒙的灵位，李家军的威势依旧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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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世族真要有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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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I+ R3 }- w5 v5 b    这些年世族之争是越来越激烈了，前朝和后宫都受了影响。她虽出身大族，但父族早亡，母亲是现任晋国公丧夫投奔的嫡亲妹妹，原就不能算是嫡亲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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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他和陛下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应该早就知道她无意搀和到世族和王权那些斗争里去，她只想一心伺候好他。甚至在她的劝说下，连晋国公府这么多年来也收敛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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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7 ]) F2 ]" V9 O. M    可是陛下还是不能完全信任她。只要她姓张，只要她出身世族，她就永远打上了“世家”的烙印。外戚势力过大，让她的皇儿年近十岁都没有封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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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i6 l! B2 y" ?0 g/ \    她要重新考虑考虑伴读的问题了。李锐不行的话，不是还有李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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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大楚这位皇帝陛下为什么要给老太君这枚腰牌，除了皇后猜想的那些原因，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担心旧友李蒙的儿子会有什么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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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蒙是为了他的父皇而死，总不能让他死后连个继承香火的人都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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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国公府离开朝堂这么多年，需要再次证明自己府里的地位，他观察了李茂一阵，觉得是可用之人，至少在“谨言慎行”这点上，他和李老国公很像。只是楚睿是一心想要扶起信国公府，他们府里自己先不能出现什么问题。而且绝不能出现让御史弹劾的事情。

: s3 e$ @4 d  Y' U8 @, J. D; t7 s5 ~    楚睿会让李老夫人常进宫也是整个原因。一来向群臣显示了自己对信国公府的重视；二来老太太性子直，什么话都有话直说，藏不住事，这样信国公府里行事不免就会慎重再慎重。三是楚睿从探子那里得报，说信国公府里的李锐被老太太接到了身边亲自抚养，他有些怀疑方氏和李茂的手脚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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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M1 n; S  i6 ~, ?    那孩子原本是天之骄子，嫡嫡亲的长孙，现在却成了尴尬的长孙少爷，一个府里倒冒出两个嫡孙来。虽听说国公夫妻将这孩子视如己出，就连外人也挑不出错来，可是楚家和李家相交多年，早知道邱老太君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 h: a8 z6 r; Y& m* M; [4 J    若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她这样寡淡的性子是不会伸手干预孙子的教养之事的。

5 Q/ Z* \! v3 f8 s* D    她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琴棋书画更是一概不会，能教导什么呢？

) v7 N, o3 E' d5 W/ g    种菜？养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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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这其中必有问题。

    作为心思沉重的一国之君，楚睿的心里最先浮上的是各种后宫倾轧，各种图谋家业会出现的阴私。方氏虽然出身大理寺卿府，但大楚立国尚没到十年，这个大理寺卿也是看他家老爷子当年在军队里管着狱讼之事，又忠心耿耿才恩封的。若说见识，真比不上她那出身累世书香门第的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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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D, ?0 `: \    若是她要暗害李蒙之子李锐，邱老太君不会饶过她。现在没告发出来，恐怕只是犯了一些小错，惹了老人家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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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种事做了一次总会再做第二次的，给老太君腰牌，就是给老太君一个入宫申饬的机会。若方氏不贤，他就让太后下旨罢了方氏的一品夫人诰命，再赐一个身家清白的平妻给李茂就是了。

    李蒙和他相交于贫贱之时，虽因摇光的事情疏淡了几年，但终是莫逆。若非他早逝，现在应该已经是他的肱骨之臣。李锐那孩子，现下看来应该是不能继承国公之位了，但却不能就因此断定他不能成才，更不能因为没了父母的庇佑就任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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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6 o! \. l; |4 l6 p; r7 S    李茂若自毁长城，做出这等背信弃义，毫无孝悌之事，不用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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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19:58
第30章 一掷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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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除夕开始，顾卿也不知道被人磕了多少个头,光是做金锞子和银锞子的金银就不知道用掉了多少两。

    作为国公府里地位最高,年纪最大之人,所有的下人们是要先来她院子里磕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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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8 p2 V; w8 I) m& ]6 Q" k/ _    除夕那天,一大堆丫鬟婆子，在院子里站得满满的,一排排的进来磕头，顾卿那一天的脸都笑僵了。穿着新衣，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人们跪在地上给她磕头,她起先还有些不自在，后来每被人磕一个头，她身边的烟云就拿起身边一个藕荷色的小荷包给一个下人,她就把自己COS成财神娘娘或者土地婆婆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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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J+ [6 h* @6 A! J1 I# L! o    等李茂夫妻带着两个孩子和浩浩荡荡的管事来给她磕头，顾卿觉得要在她面前放个供桌，点一炷香，她大概都能飞升了。

    当天管着发“压祟钱”的烟云说着肩膀都递肿了，顾卿听了后给她发了双倍的“压祟钱”。这都让香云打趣明年要向老太太要这个发“压祟钱”的恩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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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C1 V) T& h' u# {    下人们之所以来的这么勤快，是因为顾卿这边今年发的“荷包”特别鼓。

    年前，几个管着钱库的管事来问今年的金锞子银锞子铸模做成多少两一个的为好，还有那些一二三等的下人和粗使仆从的铜钱该怎么串。

4 S% `/ c9 D3 |( q/ V; v) w# _* \    顾卿看过自己的私库，老公爷给邱老太君留的私房钱差点没把顾卿给吓死。田庄和店铺这种有出产的东西老国公都留给了公库，给老太太私库里留的多是金银珠宝并一些珍奇异宝。其他譬如珍贵药材、皮毛、兵器、古玩等更是不计其数，为物品造的名册就有好几十本。

0 l0 U% |, X7 c; T" @7 O' S    库房里更有李锐母亲当年的嫁妆，因舅家不受留给外甥，也由邱老太君保管着。一座七进七出的库房里满满当当的堆满了东西，门口的铁门就有三四寸厚。

* i+ W: L. @8 z) B$ o    顾卿本就不想在这里长呆的，自然把银钱看做粪土。今年是她来的第一个年，问过往年发放的数目后，财大气粗的顾卿大手一挥，今年全做银锞子和金锞子，不用什么铜钱了！统统一两一个的，按等发放。每一等的下人发几个，让方氏去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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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钱是从老太太私房里出，老太太大方，想趁过年想乐呵乐呵，方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做好人的机会，定的额度非常丰厚。

    回去的路上，管事的喜不自胜，自然被有心的下人看了去。这来问铸钱发年利的的事情，回去的时候喜笑颜开，肯定是因为今年发的钱特别多！

    铸模的时候自然少不了用府上的木匠、金银匠，人多口杂，今年的荷包老太太都定成“至少一两，不用铜钱”的消息一出去，整个府里都喜气洋洋的。要知道老太太，老爷和夫人，三位主子每个人都是要发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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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 k0 a9 g  z4 E# F$ Z    这么一算，年底的岁钱可并不比一年的月钱要少。

    所以到磕头的时候，每个下人都磕的情深意切，拿荷包的时候再一掂重量，那是笑的更加开心了。每个人都笑成一朵花儿似的，对顾卿感恩戴德的样子，就算顾卿当个散财娘娘的摆设，坐在那里被人磕头累的腰都酸了，也不免情绪大好。

    这一个年，阖府上下过的是欢天喜地的。往年孝期，禁欢宴，禁酒席，禁歌舞，年过的都是静悄悄的。今年放鞭炮，点烟火，总算是好好的去了去霉气。

    方氏和顾卿忙年忙了几个月，看见府里上下欢声笑语的样子，也觉得不枉自己的劳累，总算是值了。即使顾卿对方氏不怎么待见，除夕那一天一家子的团圆饭也吃的是和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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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n9 |9 }/ L* S! [) n    正月初一不出门，府里主子们总算闲了一天。到了正月初二，各方亲友前来拜贺的时候，那才更叫忙乱。

    初二一大早，方氏娘家的兄弟带着妻子孩子来信国公府上贺年。李茂在前头招呼着方氏的两个兄弟，方氏的弟妹带着孩子们先去持云院的邱老太君那里磕头贺岁。

; T; @% r$ x8 }& [% o7 N: s    信国公府的几位男主人都没有纳妾，亲戚算起来就这么几家，除了荆南老家的本亲，就是两府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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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前方氏就接了自己娘家和李锐舅家要来贺年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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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4 I) j/ {6 _' j$ Y; R    今年信国公府里刚出了孝，这位在外任通州布政使的大舅老爷终于要携全家上门拜年，方氏不知这位舅老爷见了李锐会不会失望，心里七上八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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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让她担心的是李锐一直在边关任职十来年的小舅舅张致也回了京，听老爷说是要向兵部里核对后方钱粮一事，年前没动身时就向府里递了拜帖，并送来了几十车边关的野味、山珍和皮毛等年货。

    张致是张府的焦姨娘所生，和张宁张静两兄妹并不是同母兄弟。他从小喜欢舞刀弄枪，成年后入了伍，后来走李老公爷的路子去了梁州边关，防御胡人残兵作乱。他这一呆十年，官也做到了都尉，焦姨娘早死，他就不常回京。

3 j: N) U' n$ E  v" y    张致在京中并没有宅子，回京后住在张宁的府里。张家的宅邸本来就是故去的张老太爷任官时皇上赏的，他离家前也住在这里，加之这次是公务，没有带家人来，更是洒脱。兄弟两多年不见，每天喝喝酒叙叙旧，只是比以前少了一个好妹婿，不免有些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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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q8 F4 D# k% d0 z3 v! j    这大舅爷张宁和他的夫人孩子，以及小舅爷张致，今日怕是要一起到府的。为着这几门重要的亲戚，方氏也提前做了不少准备。

    如说这方氏的家室，在李茂娶他的时候并不算太好，其父立国后一直是刑部的官员，和李蒙的老丈人“都察院左都御史”比起来，只能算是个还可以的官。

* @( C* J. w" b/ A4 j5 T0 q+ E8 X    大楚建国之初百废待兴，人才凋敝，世族虽人才济济，寒族可用之人不多，但老皇帝还是让朝廷里世族和寒族保持尽量保持占各半的比例，第二年第三年还连续开了恩科取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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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u) r3 ?" v1 p    晋国公张允出自大族，眼看着无数族中优秀的子弟无法出仕，当时找老国公喝了好几次闷酒。两人关起门来唠叨，他醉话里说那时“是个头脚齐整的都能当官”，可见当时缺人的情况。方氏父亲原本一直在军中做着考察军纪的郎官，后来就去了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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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 g8 m: ^: ~    早年李蒙娶的张静，其父开国时任了从一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兼太子少师，位高权重，李蒙的正妻是世族之女，未免有站队之嫌，老二李茂的正妻就不能再往世族里去找，只能去看寒门官员出身的姑娘。

; ?5 q: E$ z7 ^" r$ U) U( o. e2 q# i' u    方氏还在姑娘时，就颇有贤名。那时候大楚的贵族圈子小，世族有世族的圈子，寒族有寒族的圈子，这方氏一家就在后来发迹的那个圈子里常来往。当年官太太们互相经常带着孩子来往，方婉在家是长姐，照顾人习惯了，对待比自己小的孩子，往往是面面俱到，十分周全，手帕交中竟是没有一个不称她好的。

    邱老太君并不喜欢交际，但她的故旧大部分都出身寒族，一来二去之后，就注意到了这个姑娘。她的二子李茂性格并不如他的长子李蒙那样外柔内刚，他的脾气更像她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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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性格坚忍执着未免有些过于冷硬，但身为男人，就说不上不好了，只是相处久了，未免有些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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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温柔小意，又善于以诱导而不是以说教的形式教育弟弟们学好，邱老太君见了她几次后很喜欢，就准备让李老国公去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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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国公也是个妙人。他大儿子的妻子是自己看上的，当然合意的不得了，可是他那二儿子性子说好听了是沉稳谨慎，说不好就是闷葫芦一个，而且二儿子长得颇像他，方脸浓眉，长相一般，肚子里有货还倒不出来，老国公怕那姑娘嫌弃二儿子，勉强成了夫妻反倒不和美，就打听到了那姑娘去上香的时候，带着儿子去“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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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l. i; b, [9 ~' E    邱老太君知道了李老国公的打算后哭笑不得。她这一辈子跟着老国公，见他做了太多像这样毫无章法的事情，竟已成习惯。这次小儿子娶亲，她早料到肯定又要有什么名堂，仿佛他不这么做，才真叫奇怪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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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儿子正在对未来另一半好奇的时候，老公爷又是个不靠谱的，邱老太君也不好打扰那对父子的“兴趣”，只让李蒙悄悄的告诉了方家的亲人，说是老国公担心方家姑娘对他儿子不满意，老国公想让小两口先培养感情，正到处找“门路”去“偶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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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时男女大防，现下天下刚刚承平不久，旧日里丢掉的规矩正一件件的捡起来，年轻男女接触的机会远没有以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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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k1 ^  W0 [: y, R- }8 q    但信国公府一来位高权重，二来颇有“侠”风，三也是最重要的，他家世子结婚几年，一直只有张氏一个，就是孕中听说都未分房，说明婆婆是绝对不会管儿子房中事的。老国公也颇有“专情”之名，家风甚好。方氏的父亲觉得刻意为两个年轻人创造相处条件未免有些荒谬，但禁不住方母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还是大开了方便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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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c% a  g" k. Z* g# d& e0 \    方家经常制造机会让这对儿女接触，自然是比到处“偶遇”来的有效率的多。两人君子之交了一年，也互相交换过信物，双方提起对方都是很满意的样子。老国公这才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拉出一条长街的聘礼去方家下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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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后，两人果然琴瑟和谐，方氏的父亲也因这门姻亲，从刑部升去了大理寺做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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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以左都御史为长官的都察院，除“职专纠劾百司”之外，还有两项重要职能，其一为天子耳目，即所谓的言官，在特定时期特定情况下甚至可以风闻奏事；其二为重案会审，即重大案件由三法司会审，三法司就是指刑部、都察院、大理寺。

    李蒙的老丈人张泽，当时还算的上方氏父亲的顶头上司。

    长久以来，管着刑狱之事的职司不免给人带来不好的印象，尤其是刑部侍郎，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吏”而非官。但掌断天下奏狱，司着平反冤假错案的大理寺，却有着相当高的威望。大理寺相当于现在的最高人民法院，对任官人品经验都要求很高，方氏的父亲调了官署，从“吏”变成了“士”，官虽没升多高，却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 v2 m5 a: V& h3 z    就是现在，方府的老太太也认为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女儿嫁到了信国公府。李茂会袭了爵，从此一跃成为国公，自己的女儿也有了一品国公夫人的诰命，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偏就落到她女儿头上了！

1 _% X+ O+ x- `3 F2 I    尤其是当年的胡搅蛮缠让老爷松口，给小两口制造机会更是让她得意了一辈子。整个京城里像她女婿这样成婚十年只有正妻一人，从不拈花惹草的，能找到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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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老太太从此就在府里摆起来了，两个儿子的婚事都是她大包大揽，亲自相看的。而且从此多了个爱说媒的癖好。但凡哪个人家里有好姑娘，互相走动的时候她是非要去相看相看的。有些世族人家相当烦这妇人，对她风评也不太好，她却装作不知，以点评各家女儿为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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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看在她的夫君以及女儿女婿的份上，不与她计较，她也就越发以“月下老人”自居，喜欢给各家牵线搭桥。

7 n6 f6 E8 l5 u; P" t# _0 g    若不是这几年她女儿府里重孝，她被方老太爷勒令“收敛”，这么多年过去，还不知道要出多少对“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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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t1 z% n7 B' B1 h    方氏的家室还算显赫，但和当年国公府的大少奶奶，她的大嫂母族比起来，还是要差了不知几等。他的父亲是大理寺卿也就是这几年的事，而张氏的父亲还在从龙之时就深受信任，当年任太子少师，当今圣上也要喊声“师傅”的。虽然这位左都御史领太子少师的老大人去的早，但就是现在，方氏的几个弟弟，也没有一个能像他们家几个儿子那样能做到封疆大吏或掌一地兵马的。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方氏惴惴不安的原因之一，这李锐的母族实在太强了。若李锐再能干点，又被母族撺掇着兴起了争爵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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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只能把李锐往不知天高地厚里养，最好变得不堪入目，让他母族对他彻底失望才好。

" U. `6 `% O, d; \* v3 m    只可惜她教养李锐的时日尚短，李锐也还没到寻花问柳的年纪，孝期也不能经常出府，连让外人带坏都不行。不然弄出个糜烂豪赌的声名，就算他的舅家再显赫，为了自己的官声也不敢多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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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知道今天李锐的舅舅和舅母们要来贺年，她一大早就让丫头婆子们收拾好了李锐，千叮咛万嘱咐要低调，回头有时间让他们相聚，万不可太出格，让方氏看出马脚。等李锐听得都不耐烦了，她才让李茂把他带到了前面去迎客。

0 Q) ]9 j! X9 b- ~( F% J/ M* X    十二岁的小子，现在也可以接待同辈了。就是今年刚八岁的李铭，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不过，他招呼的是自己外祖家的几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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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香云来报，说是方氏的家人来给她拜年时，顾卿不由得有些失望。她以为先来的会是张府之人。但既然来了，当然不能说“啊哟我今天有重要的客人懒得见你们你们磕个头就走吧”这样的话，即使她是这么想的也不行。

% R! O0 u( \$ e  {7 E    方氏的两个弟妹一个是圆脸，一个是瓜子脸。圆脸的是大弟的妇人王氏，瓜子脸的是小弟弟的妇人赵氏。两个人身后都带了几个小萝莉，都长得明眸皓齿，样子互相有几分相像。几个小萝莉也不怕人，一进门就跪下磕头，还脆生生地给顾卿说了一箩筐的祝福话，逗得喜欢小孩子的顾卿直乐呵，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方氏的亲戚自然不能和府里的下人一样，顾卿让人拿出一盘子的金锞子，有传统的海棠式、梅花式、荷叶式、葵花式，八宝如意等等造型的，顾卿见过周大福等金店里的金玩意儿，除了这些好口彩的金锞子以外，还让府里管事另造了小动物样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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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4 A* X% P, R6 ~    一盘子零零散散各种造型的金锞子，每个都有一二两之间，绝称不上小。这堆金锞子沉甸甸的端出来，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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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现代从来没有如此“一掷千金”过的顾卿笑眯眯地说：“孩子们来给奶奶磕头，奶奶自然不能让你们空手回去。奶奶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自己挑，喜欢哪个拿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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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d: n' ~  V$ x    饶是方氏的两个弟妹见惯了富贵人家，也没见过邱老太君这样给小孩子发压岁钱的。外面有传闻说老公爷把值钱的东西全给了公府的太夫人，怕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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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孩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金锞子。她们犹豫了半天，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竟是没一个人敢伸手去拿。也不知道拿几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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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花眼了？来，奶奶先给你挑几个。”顾卿也是从小时候过来的，捡了几个小葫芦和小动物，放在手上让她们拿。赵氏和王氏对着孩子点了点头，她们才高兴的接过顾卿给的小金锞子，然后又在盘子里挑起喜欢的样式起来。

    “老太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那这么重的压岁钱未免有些压了福气……”王氏红着脸说，“常听说大姑说公府太夫人最是慷慨，可这般慷慨法，还是让小辈们受宠若惊。”

    她家婆婆可没这么慷慨。她家大姑子实在太好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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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些身外之物，图个高兴就好。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不怕福气多的。”顾卿见几个女孩子都高高兴兴地，心里也轻松的很。她又让人拿出备下的各色礼物交给赵氏和王氏，都是一些整套头面和贡缎等物，算是厚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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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今年过年干了无数“新春大派礼”的事，散财老婆婆当多了，看这些金银珠宝跟游戏里的道具似的，送的一点都不心疼。她准备死之前把库房里的东西捡一些东西给李铭，其他的全给李锐了。

    赵氏和王氏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几个小萝莉还给顾卿送上了一些自己的针线活，这些五六岁的小姑娘亲手绣的荷包和手帕都绣的非常工整，比顾卿打发时间绣的十字绣不知道精美到哪里去，这让她在心里为自己红了红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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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Z5 J! r0 C. U5 w0 d    唔，要不要学点刺绣或者琴棋书画呢？万一自己一死又穿回去了，学点手艺以后失业说不定还能靠这些手艺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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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自己不时会抖抖的右手，顾卿还是默默地在心里画了个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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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Q9 l& h* k; \! f4 c9 O" c    几个人正在聊着，门口看着二门的老婆子突然跑的飞快的进了院。这老婆子是报喜的，声音自然特别大。

  @* f& U4 e% i7 \4 E    “太夫人，锐少爷话的舅太太带着两位表小姐来给您请安啦！舅太太带的礼物太多，二门那丫头们正帮衬着呢，孙嬷嬷让我把礼单子拿过来，问太夫人过的礼是直接入库，还是进了宝房里先放着？”

    顾卿到了这里，才知道大户人家送礼，除非是小物件，不然很少有缺心眼把一堆东西抬到人面前一件件给人看的。大部分是把礼物登记做个单子，先让单子进府，然后听收礼的人安排把东西放到各处。

    可是礼物多到丫头们都要出去帮着处理，那礼物数量该有多少，这份礼又有多厚？等花嬷嬷出去了一趟，跟进来两个陌生的仆妇。这两个仆妇手里拿着礼单和贺函，显然是知道邱老太君不识字，进来唱自己主人送的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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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D  m2 X2 V# c# D; e    但看见邱老太君里有客，这两人拿着礼单贺函不知如何是好。她们是来告知邱老太君送的礼是什么不假，但却不是来显摆的。在女客的面前唱自己家送了多少多少礼，回去就该被撵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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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两个张家的仆妇不知道怎么好，里面坐着的两个方府媳妇更是尴尬。她们虽然也备了礼来，但也就比往年年节里的礼厚一些，单子是绝没有老太太现在手上的这么长的。更别说老太太送的整套头面都是价值不菲的，两个孩子也拿了七八个金锞子，越显着她们打着“贺年”的名义占老太太便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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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D" P  v  g4 q9 t    花嬷嬷见两个妇人尴尬，请示过顾卿后出了房门，对着院子里的婆子一阵训斥。

    “年节里不好罚你，不然真想刮你两个耳光。里面有客人在，你这般咋咋呼呼成何体统！这笔账先记下，过完年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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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1 N3 s, b, m0 V6 z! }' y    花嬷嬷嘴上虽狠，表情却并不难看，说“过完年再收拾你”的时候，甚至还对地上的婆子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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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婆子都是人精，一看花嬷嬷这作态心里什么都清楚了，连忙把胳膊拍的啪啪响，然后骂起自己眼皮子浅见不得好东西，又说府里宽厚，自己竟忘了规矩等愧疚的话来。

: M( }  l( Y4 V9 ]. W6 {5 S    两人做戏了一会儿，花嬷嬷传达了顾卿的话，让丫头小厮等人先把离进了宝房，等回头送完了客再处置。

    这话一说，就算方氏的两个弟妹脸皮再厚也不能多呆了，连忙说还想去大姑那坐坐，很快地就告了辞。

    这国公府虽然根基浅薄，可比自己府里不知富贵多少！老太爷跟着老皇帝打天下，收的好东西数也数不清。

1 c4 Y1 p) P+ r  P6 n    赵氏和王氏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女儿，虽年纪尚幼，但也能看的出是个美人胚子。李铭哥儿又从小在他们府里读书，近水楼台……

    回去还是和老爷商量商量，以后公府的礼要送重一些，尤其是老太太和大姑这边的。

    这国公府的嫡孙，他们的内甥李铭，不是还没定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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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20:26
第31章 舅舅威武

" V/ \* S$ A( R* M) Z4 v    张宁和张致看着李茂身后的外甥,皆板起了脸。他们多年来位高权重,或掌一地总务，或辖着一地的兵马，浑身的威势远不是在信国公府里养尊处优的李茂可比的。两位舅老爷这么一板脸，连屋子里的气氛都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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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已经听赵氏说过了李茂的情况，饶是如此，却还是被李锐胖的不成体统的样子吓了一跳。他们还不知道，李锐现在这个体型已经是顾卿使劲替他减肥后的样子了，至少现在看的见眼睛和脖子。若是以前,怕是让人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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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K+ F6 b8 g7 t& T- Z) H    张致久在边关，抗击前朝散兵游勇，手上是沾过血的。以前他在军中，全靠老国公的关系照应着,他能晋升的这么快，说起来靠的是他的努力，实际上官场之上，升迁哪有那么简单，还是凭着两府的这层关系。

    所以，信国公府是对他有重恩的。可是即便是这样，张致还是握紧了拳头。

    时人对外表虽然没有前几朝那么注重，可是以后想要出仕，这幅样子是绝对不行的。别说再过两年伴读了，这样子就连太学都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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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李茂夫妻，是想毁了他们家的外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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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和你两个舅舅见礼。你祖父去后，这还是你们第一次见面。”李茂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就是面圣，都没有见两个亲家这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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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p2 |* y3 M    所有人都以为李锐只是磕个头而已。谁料李锐几步从信国公身后走出来，跪倒在两个舅舅的面前，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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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 q( L. T8 Z( l    “外甥李锐，平日里不懂事，多年来未能给两位舅舅请安，请两位舅舅勿怪。”李锐磕了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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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q9 {' A# Q# Z8 q( \    “外甥未能给外祖母尽孝，外甥自责。”李锐再起，又磕了个头。

6 I6 B% l" J6 G+ H1 c% Y% E    “外甥久不见两位舅舅，心中很是想念。一看见两位舅舅，就想到了我的母亲。母亲她……”李锐又深深的埋下头去，若说先前跪下只是做戏，这一提到母亲，李锐是真的潸然泪下。

    大舅张宁和母亲张静，五官太像了。他娘去的时候他已经七八岁了，对自己的母亲还是有很深的印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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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K) D3 u% |' w6 Z    他这么一说，张宁和张致的喉头也哽咽起来。张致力气惊人，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的李锐，舅甥两个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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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4 M) k5 K* D/ d5 X    他小时候身子骨不好，母亲又早丧，从小是养在嫡母房里的。他和张宁张静虽不是同胞兄妹，却和同胞的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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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的神色更尴尬了。这么多年来，吃穿用度信国公府里都是尽最好的供给给李锐，和老太太是一个等级。方氏又对他百依百顺，温柔体贴。要说吃苦受罪，那是一点都没有的。所以他带着李锐来的时候，没有一点心虚，因为就算是两个亲家追究李锐太胖的问题，他也有话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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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o  k0 `* {% N    可是这几个一起抱头痛哭，追忆死去的大嫂，他就只能在一旁干瞪眼了，连安慰的话都不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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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去世那年，大嫂半夜落湖，死的不明不白，他当年未请示过父亲，就先向宫里上了折子。此事由后宫先下了“烈妇”的诰命诏书，大肆褒奖了了张氏殉夫的情深意重。虽然人人都知内有蹊跷，后宫里这么做，等于是直接盖棺定论了，此案再不能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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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 k) X6 k8 E, g' v; M. ~* T7 P    虽知道皇家这么做是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可谁稀罕那面烈妇招牌？张致和张宁当年处理后事时进府，指着李茂的鼻子就骂，差点没有动手，还是病中的老国公拖着病躯结结实实地抽了李茂一顿才平息。

    府里知道此事的老人，现在提到此事，都讳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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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知道自己鲁莽，可是他怕啊。大嫂出事那夜，他在老父身边侍疾，熬了整整一夜，可是他三更回房换衣，却发现他的发妻却不在房里！天亮后湖里发现了大嫂的尸体，事后他对妻子百般逼问，妻子也不承认此事和她有关，但他却还是担心，若不提前上举，日后被人举出来，全府都跑不掉。于是他先斩后奏，用了“信国公世子”的折子。

: U2 A* a! s- ~, @. x    他当时想，若是圣上派人下来调查，查出是他的妻子，那他也认了，嫡子虽小，但他可以多费点心血，亲自教导，在长成之前不娶正妻就是。谁料皇家直接将大嫂定成“殉情”，弄的他里外不是人。

    那几年里，他看见妻子就满腔烦闷，便托了“孝期”的借口碰也不去碰她。这几年看她持家有功，在对待李锐这点上也合他的心意，两人感情这才又和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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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张氏的事情上，李茂心虚的不是一丁半点。所以侄子和他的舅舅们哭成一团时，为了避免双方都尴尬，李茂最终避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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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告了罪，直接把正厅让给了他们，自己出去接待方氏家的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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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M4 W  ~4 U# u' y9 o$ L    李茂一走，李锐一声怒吼，把屋子里的下人们也赶了个干净。

    “好孩子，你的事情你舅母已经和我们说了。难得老夫人深明大义，及时干预，不然再过几年，你长定了型，就是改也改不过来了。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十二岁都已经算晚，可是要想学，还是学得的。”张宁拍着外甥的肩膀，这肩膀都快抵得上他的宽度了。

" T- ?( L9 a' t2 N" a# R; j    “是奶奶睿智，外甥一直都没察觉婶母他……外甥一直以为婶母是好的，发自内心的尊敬她，甚至把她当成亲娘一般。”李锐难掩语气中的失落和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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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H8 v6 S: \* Q  M2 {2 C    “你和你祖母还是太过小心了。”张宁捋须暗叹，“你若要上进，这事不必藏着掖着。你是男子，管教之事应有你叔父过问，过去你是年幼，后来你移到擎苍院，按规矩，你婶母就不能再和你如往日那般亲密，你要怎么做，她也管不了。”

    “你祖母将你移到北园，是担心你被方氏暗害，这想法是好的，但你祖母毕竟不是出身大族，对这倾轧之事不甚了解。后院妇人若是想要施展各种手段，你和她们见招拆招只会让事情更糟，只需釜底抽薪，直接抽身事外，让她们管都管不到才是正理。”

! i' s' \' K" E& `, t+ N. I( N5 ?7 `    “求舅舅指外甥一条明路！”李锐纳头便拜。

    “你舅母和祖母想让你在我家读书，此事我看不宜。你若真避到府外，这一辈子就立不起来了，府里的亲信心腹，可不是一天半天培养出来的。你和你那堂弟毕竟不同。你常住你祖母那里，安全是保证了，可是混在女人堆里，能有什么出息？”

8 K! ~4 i3 g. Z9 z  S4 x    张宁在这一点上和李茂惊人的一致。他们都认为长期混迹于妇人之手，只会让男人变得越发阴柔寡断，或偏激骄横，最后是成不了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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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Q/ {, e, @    舅舅建议他从北园里出来，不知为何李锐有些舍不得。这几个月的时光，竟是比以前几年都要快活。可再一想，若对奶奶真有孝心，跑的勤快点就行了每日在膝下尽孝就是，只有自己先强起来，奶奶才能放心。这么一想，他这才回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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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b* M2 h  F7 _    “年后你就请示过你祖母，搬回擎苍院去，我会向你府里举荐两个学问渊博，善于教书育人的先生。先生我已经物色好了，一位先生是你舅母说过的那位，一位是我的幕僚，那位幕僚姓杜，是个有才有德之人，昔日你父亲对他有恩，你要好好和他相处。”

    “可是，叔父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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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W: a* w$ }    “我亲自送人到你府上，你叔父不会不接，方氏的手也伸不到这里。”张宁有自傲的本钱。“他若要推三阻四，你就请老太君直接进宫面圣，求圣上赐两个师父下来。我会从中施为，让两位先生能顺利到你府上。”

    “你这小子，已经得了当世最大的靠山，却不自知。你以为老太君为何会得‘出入平安’的宫牌？为何早不给晚不给，你一搬到老太君的院子里就给了？”

, o5 c2 S7 A8 c4 O( L6 @$ D, T    李锐有些受宠若惊。他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怎值得……

    是了。是因为父亲。父亲虽早死，当他的余荫依旧照拂的到他。

    李小胖的眼睛一下子通红了起来。

2 {7 ]  ^4 K  d7 c! b1 N    “我接到你大舅的来信，立刻点了两个教头和我一起进京。这两个教头虽出身草莽，武艺却了得。只是都是刺头，在军中混的不是很如意。好在我此番已经和他们说清，要教的是李国公的孙子，他们都很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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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A" X/ R! T0 P+ ]" T  h7 p9 C    李硕在军中地位尊崇，无论是当年求先皇赐宫女给那些老兵为妻，还是上折请求发放眷田让孤老残疾士兵还乡的举措，都让这些军士感恩戴德，遂张致与他们一说，即使是给一个小孩子当差，他们也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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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人性格粗豪，但不是愚笨之人。你平日里出手豪阔一些，好酒好菜供着，关键的是多发些月钱，就能用他们。”张致说话直接，“你府里刚出孝，肯定是要采买小厮下人的。你大舅对你安全不放心，我们这几个月会调教一些下人，趁着府里添人给你送来。”

: X6 P, a; i1 f% v  }. }& M    “你府里挑人，邱老太君肯定是第一个挑，我会让你舅母说明是哪些人，到时候让你祖母留下，送你院里。这些人是送与你的，你尽管用。若不忠心，打死便是。有我们在，还怕没有人用？”

    张致久在边关，又是督办军纪军务的官职，一张口，便是杀伐决断的那套，直唬的李小胖瞪大了眼。他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崇拜英雄，他父亲又早亡，平日里光听得父亲的丰功伟绩，却没见过父亲当年的风采。他这小舅直白粗犷的一段话，却让李锐对这位小舅有了深深的孺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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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三人又聊了半会儿，张宁来之前已经为外甥谋划过细节，此时一一道来，该如何说，如何应对，如何接纳安排那些人等等等等。

# }6 \, R# X% N8 o% {2 J. b    等李锐都复述一遍，确认无误，张宁张致这才放心。

" N1 |4 e* H# A    李锐出了门，唤来下人打水净面，他们几个都曾哭过，这样出去未免不雅。张宁从荷包里取出个极小的梳子，对着自己的胡子梳了梳，直梳的光滑油亮，方才取过热毛巾敷在脸上轻揉了起来。

    李小胖好奇的看了看张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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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什么看，你小舅我没胡子，身上更没带什么荷包！”张致知道李小胖在想什么，他那兄长颌下美髯，那是圣上都夸奖过的，可是他却没有一根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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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边关经常好几天都顾不上洗脸，吃东西也没有府里那么讲究，有时候直接拿起盆子就胡噜，一不注意胡子就掉进去了，洗起来麻烦，还闹肚子，所以他索性把胡子剃了个干净，已经好多年没留过胡子了。

: j' g- o; e' `    下人捧来了铜镜，张宁对着镜子整理了半天衣冠，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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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G7 ?4 [" N% s' |    “你叔父恐怕还在接待方府来人，锐儿，你带舅舅们去你的擎苍院看看。”

    顾卿那边，李锐舅母和老太君说的也是差不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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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但锐儿双亲尽丧，还请老太太多照顾一二。这番不能再拖了，您是府里的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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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6 ~! l1 q( E/ R5 P  y    “你不必说了。”顾卿知道赵氏在担心什么，若是真的老太君，恐怕还会挣扎一番，但她是西贝货，对那对人渣夫妻一点好感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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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Y( D  |& q* R: n# G* h    兄长死了白占了便宜，抢了人家的东西还想害人家的孩子，这都叫什么事哟！若不是担心以后小胖子和小呆子没法做人，她早就想进宫去告御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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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母听顾卿说“你不必说了”，心里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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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丈夫的谋划都是好的，但前提是府里地位最高的老太君要配合。不然，无论他们手段再怎么通天，一个外家想要把手伸进国公府里去护人都是枉然。

    他们也曾想过，若老太君想要保全儿子和府里的名声，有可能会拒绝他们送人进来，可老太君既然向他们求助，那就肯定是真的没有可用的人手，谁料……

: J) E$ B' d5 b    “你不必多说。你们想怎么办，就直说吧，老身全力配合就是。”顾卿笑道，“李锐是个好孩子，断不可误了他。说实话，老身最近身子不济，也担心无法看顾他周全，亲家愿意援手，自是再好不过。方氏居心不良，必有报应，我不必费心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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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氏闻言大喜，对着深明大义的老太君行了个大礼。

3 l3 d+ R& P9 r) x! i0 F    “老太太愿意鼎力支持，那就是再好不过了。我们想要如此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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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氏将丈夫及小叔子的安排一一说来，顾卿边听边点头。这些“原住民”的智慧和手段她真是拍马都赶不上的，至少，趁采买小厮的名义安插进人来，她一没人手二也不会挑人，是不可能做得比李锐舅舅们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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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中午，信国公府为方府及张府在府中摆了宴，张府没像李茂想象的那样对着外甥“不学无术”的事情有意见，张府两位舅老爷对方氏的两个弟弟也很是客气，这一顿饭自然吃的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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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蒙的两位姻亲都身在要职，张宁连续两次评级都是“上上”，此番回家一定是要高升。方氏的两个弟弟少不得小心奉承，打点关系，张宁和张致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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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V/ n- P! m8 @" _    张宁此番回京，如无差错，应该进入吏部接任告老的尚书，正是这两人的上司。

3 F; `; `" \7 v- x, M; U7 Y& v# P: K' u    他倒不想打压这二人，只是想把方氏那“捧杀”手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全番用到她两个弟弟身上。方氏那般“捧杀”的手段，也只能对垂髫小儿用用。

    她想断了李蒙与他妹妹独苗的前程，他就坏了她娘家的前程。到时候因果报应，不要怪他心狠。

  A  P# l7 P8 Q& X7 S4 T5 S    李茂有意为两边亲戚牵线搭桥，李锐的舅家一直到傍晚才走。

    李锐半大小子，居然也给他小舅张致灌的醉醺醺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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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看着双眼已经发直的李小胖不由得好笑，连忙叫下人带他回自己的院子，吩咐丫鬟们为他更衣洗漱，又命厨房去准备醒酒汤药。

: G" G; ]/ @% ]    待到洗澡的时候，李小胖又出了一件糗事。喝醉了的李锐不给人近身，谁脱他衣服都不行，只要别人一碰他，他就一拳头过去，非说别人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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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r" p8 \5 Z+ S    他那大丫头苍舒是从小伺候他的，眼眶上也挨了一拳，嘤嘤嘤地哭着给邱老太君告状去了。顾卿一听乐了，这小胖子居然撒酒疯！连忙带了几个健妇，去归田园居看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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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田园居的浴房里，披头散发的李锐张牙舞爪，唬的丫头婆子们只敢绕着浴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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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H! i8 y) J% G( S7 f: p, \, @' v    顾卿有备而来，威风八面地对着身后的健妇一身“上！”，那些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们就冲上去架住了李锐，不让他伤人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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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 f/ q% k% `1 v' q  P& f    顾卿露出狞笑。

# r+ y5 U7 m2 O2 r8 P    ‘李小胖，在我的院子里还敢横？就这酒品喝个毛的酒，以后说不定还会误事！等醒了，看她不把他训成孙子中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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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v* P, U9 p8 Q4 W    顾卿看着胡乱扭着的李锐，亲自上去把这混小子扒了个精1光。李小胖一身横肉，皮肤倒是白嫩的很，因为喝醉了酒还有些微红。他年纪已经不小，几个伺候的丫头羞红了脸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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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倒是自在的很。她以前在儿科医院上班，见多了各种大孩子小孩子的果体。小XX上长了东西来看的有，因为治蛲虫对她撅PG的也有，小嫩PG不要看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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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X4 c: X0 @    “你们干什么！你居然敢脱我衣服？我可是国公府的嫡长孙！我叫我小舅把你们都抓去，都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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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f5 x7 _; x; K2 D  d+ _" N7 v    顾卿无奈地摆摆手，一巴掌拍在他肥嘟嘟的胸口上。

' Y; {- ^: \3 ?9 V% F0 P    “把他丢水里去，好好刷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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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健妇一个使劲，直接把李小胖撂到大桶里去了。

) T: o) u; B2 g    所谓健妇，就是让后院的女主子们把她们当男人使的，每个都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可怜李小胖被她们“伺候”完以后，一身好肉从微红变成通红，人也清醒了不少。

    李锐脑袋昏昏的趴在桶沿，莫名其妙地看着就差没龇牙的祖母。

    “我怎么在这里？我酒还没喝完呢。咦？奶奶你怎么来我房里了？”

# e3 e% }4 R; m# U2 k' Z    “不找你小舅抓我了？”顾卿笑的像是狼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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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脑内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刚才说的蠢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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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啥，孙儿喝多了，犯傻呢。您老就把我刚才说的话当个P给放了吧！……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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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李锐一脸紧张，不知怎么的顾卿逗弄之心大盛，故意板着脸说：

    “忤逆犯上，该怎么罚好呢？你说，是想每天绕府跑十圈，还是给你弟弟李铭当马骑，绕着东园走一遍？”

' x8 F2 j( d% \' \9 {6 H+ _    “我的好奶奶诶！咱们府上走一圈都要几个时辰，您老就绕了我吧！”李锐的脸皱成了菊花，“要我给李铭那小子当马骑，我还不如绕府跑十圈呐！”

    “我看铭儿挺好的，给他骑骑又怎么了？你是兄长，要爱护弟弟！”李铭那个傲娇小正太多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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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j0 d) n7 H' V; g    “奶奶，你莫不是移情别恋了吧？好像不是这个词，那是见异思迁？”李锐挤出个哭脸来，“奶奶，我只有你了奶奶，你别不要我啊！”

! U$ ~8 @" G' _9 f% m    他这话一嚎，一脸调笑的顾卿和原本只是撒泼的李锐均是一怔。一旁的花嬷嬷不知怎么的，背过身子突然抹起了眼泪。

    顾卿心里也是长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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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敏感，即使李锐看起来浑浑噩噩的样子，也有着强烈的危机心理。她有意让兄弟两个和睦，经常把李铭招过来让他们一起玩儿，两人感情是有了，可是李锐心里怕是一直担心她更喜欢李铭一些，真的不管他了。

+ i# U% X9 n$ @$ I- n    在儿科医院时，也有小朋友喜欢她，不许她对这个好，不喜欢她对那个好，可是基本上都是插着腰气鼓鼓直接说出来的。像李锐这样闷在心里借酒装疯才敢吼一嗓子的，说起来还真是让人心软。

    “你这混小子，不学无术就算了，还乱用成语。你奶奶我没看过书，都知道这两词不是这么用的！”顾卿一巴掌拍在李锐脑门上，“不罚你跑圈了，等回头年过完了，你把这两个成语的释义给我写一百遍，下次再乱用还这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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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那话出口，三分是酒意，七分确是埋在心里不敢言语的。今天舅舅们来，说是他混迹在后院里对自身名声太差，年后一定要搬出去，他一想要离开慈祥有趣的奶奶，又回到那个孤零零的院子里去，心里就说不出的空荡。

' V7 i: ^" e; G+ l9 s) v" K    他已经习惯了在北园里种菜、养鸭、习字，每天累了放放纸鸢、挖挖蚯蚓钓钓鱼，就连奶奶身边的婆子们，他都觉得比别处的更温柔可亲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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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7 r7 Y% X4 B7 n9 w  d+ E+ R# C" L    想到擎苍院里还有个刘嬷嬷的侄孙，苍衣和苍翠也是前年方氏赐下来的，他心里就是一阵烦闷。有种无处容身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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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吧，别着凉了。”现在还是冬天，水很容易凉。顾卿把手在水里搅了搅，确实已经不太热了，再一看李小胖一脸委屈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一气，啪嗒一巴掌拍在他水中的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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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X6 w( U3 p) y$ m! i) J, O    ‘你委屈个毛啊！阿姨我年方二十六就晋身成奶奶，天天带你这个孙贼都没委屈成你这个样子！我还背井离乡，举目无亲呢！你好歹还有舅舅舅妈护着！’

' y4 H9 ]5 ^+ I$ |% s9 w5 d$ X+ O    “别做这小女儿状！你都是十二岁的大孩子了！奶奶心里你自然是第一位的，可是你要再这么混账下去，就难保不会排第二排第三了！以后若是搬出去了，每天早晨绕府里跑一圈，跑到奶奶院子里来请安，你以为搬出去就不用种菜养鸭了？想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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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n' h. @1 e& A& b7 S    “奶奶，你说罚我写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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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 h5 b. K+ @+ r    “这不是罚，奶奶这是关心你。看你这身肥肉就有气！”顾卿揪了下李小胖的肥脸，“你给我快点减肥，怎么也要能看才行！趁我现在还管的到你，我就得管！”

( I& h/ j9 M, T8 o: F3 s0 F! y    “奶奶，求您老别管我成嘛！我不要跑圈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舅舅真是怕麻烦，不是那啥不长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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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23:10
第32章 顾卿买孩子

    兵荒马乱的过年直忙到正月十五过后，虽国公府还是有络绎不绝的拜帖,不过那都已经和躲进了持云院里的顾卿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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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1 e0 k& [& g- L    这次忙年,别说方氏差点累的大病一场，就是邱老太君院子里的人都被抽调了一空。邱老太君带着两个孙子居然亲自置办起过年的事儿,这在很多富贵人家里都是想象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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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顾卿摆起了婆婆款儿，把方氏叫到了持云院来，先是说自己过年累着了，实在没有精力再带着李锐下田种地,也没精力照顾他衣食起居，要方氏派人收拾擎苍院，把李锐重新移回西园的擎苍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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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移回去倒是不费事,可是您这么做，我怕会伤了锐儿的心。”自邱老太君得了宫里的腰牌，方氏倒是不太乐意李锐住在老太太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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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而且，老太太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到时候李锐心里一定不好过，和老太太生分也不是不可能。虽不知为何老太太被锐儿顶撞后突然亲近起他来，但儿子每次休沐都被招去持云院，看来还是自己的儿子更受宠些。

    也是，比起那个蠢笨如猪的李锐，自己的儿子实在是玉雪可爱，两厢对比，老太太会喜欢自家的儿子一点也不奇怪。

$ ~+ n. i# E; a+ T/ g    “锐儿那里我已经说过了，你找人来搬就是。府里上次夫子都请辞了，上次锐儿舅母来的时候我提了一次，你们这几年都在府里守孝，外面的事情毕竟不太清楚，能找的高明先生也有限，我托着锐儿的舅家帮他找先生了。”老太太轻描淡写的话让方氏心中大惊。

2 L* ~8 I1 e: m4 ~+ ?6 ]: A6 S4 @    “娘，这……这怕是不合适，倒显得我们府里亏待了锐儿，连个夫子都请不起似的！”方氏陪笑着，“现在老爷也重回朝堂了，回头再给锐哥儿找个知识渊博的师傅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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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渊博的师父？怕就怕找的都是太“渊博”的，只会掉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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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府上的脸面重要，还是锐儿的前程重要？”顾卿板起脸。自小胖子和她转告了他舅父的话，顾卿也想明白了。对付方氏这种人，对她客气是没有用的，也不必顾忌她的想法。她是婆婆，以势压人就是，就算是无理取闹，旁人也就只能说说。

2 T1 e( u4 J6 e    她还怕人说？她又不是真的邱老太君！

3 s1 F9 n" c7 t5 y! m! a8 H+ A* T3 P    “话不是这么说。娘，这锐儿的舅舅……”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就知道他们一家回来要坏事！

    “不要多说了！此事就这么定了。”顾卿一挥手，“还是你要我亲自进宫，求圣上赐两个好师傅给孩子们？”

; E0 c' q. u, {4 ~. w    方氏脸色大变，连忙在顾卿脚下给跪下了下来。“娘，你息怒，此事是家事，千万不能劳动圣上！皇后娘娘给咱家腰牌，那是信任咱们府上审时度势，一直很守本分，若娘你老是为了一些小事进宫，恩宠倒成了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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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H. _$ q2 P. r1 l* _5 p    “那你就派人去把擎苍院好好拾掇拾掇，若是锐儿舅家送了人来，你和茂儿一定要摆酒好好款待人家，束脩比照以前夫子的两倍。人就安排在擎苍院西厢的微霜堂授课居住，那里是昔年蒙儿招呼好友的地方，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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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老太太早就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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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媳妇都听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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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纵是有千种不甘万般不愿，老太太这么斩钉截铁死了心的要在外面请夫子，她也只能咬着牙应了。

# }; Q, X" O. h1 V$ Z    什么搬回擎苍院，她看是外男进后院不方便，老太太特地让孙子回擎苍院去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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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恨！她四五年的谋划，竟因老太太的一句话就破灭了！

, i* P2 A# k2 f; e    还有那锐儿，经过年终一事，府里倒起了议论，说他颇有大老爷的手段。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做了点芝麻大的小事，提的上什么手段？无非是监管的时候性格暴烈的点，竟也让下人们都吓破了胆！

* S( m  {$ J1 [6 Z3 S, P; ?    好在擎苍院里还有她早些年拨过去的人手，刘嬷嬷的侄孙也还在擎苍院等着随侍主子。等日后院子里进了人，再谋划谋划也不是难事。

    年后出孝开府，锐儿也可以随意出去走动了，到时候再配几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小厮伴当，把锐儿勾到那些下作地方去……

( ^: U% }6 U" |3 p# h" f1 O: ~. Z7 L    “还有一事，想向婆婆请示。”方氏想了想，此事还是先和老太太通气了为好，别老太太看擎苍院人少，又找李锐舅家要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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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顾卿不禁感叹李锐大舅的足智多谋，他料定自己说了前番的话，这方氏肯定是要把擎苍院里的人给补上的。她一边心中赞叹，一边不动声色的说：“还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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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a( w" @6 L! Q- a( ]& G2 a    “这忙年一过，倒越发显得我们人手不够来。年前锐儿那事，老爷一气之下又撵了他的伴当和小厮们，就留了几个丫头，马上先生再一进府，真是连个干事儿的都找不到了。”方氏婉言道：“还是上次和婆婆说的事儿，这府里人手要再进一些了。我们家的家生子少，少不得要找官牙和有信誉的私牙再添一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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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就在等她这句话！

    “是我疏忽了，这个年过下来，倒是把你累的不轻。我看你脸都小了一圈。”顾卿的脸上全是痛惜的神色，“花嬷嬷，去把锐儿舅家送来的上等血燕燕窝和那老参拿来，让我这好儿媳滋补滋补，我还等着她给我添孙子，可不能现在就把身体给亏了。”

    “府里千头万绪都是你挑着，委实也是辛苦了些。”

5 u. ^3 Z* n$ K* z+ f    方氏心中害怕极了。她就担心这老太太说出“我给你找两个姐妹分担分担吧”这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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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老太太只是眯了眯眼，接着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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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p  t0 R2 V    “这么多年来你管家管的很好，我都记在心里。这次进下人的事，你就看着办吧。只是有一点，挑人时那些近身伺候的，务必让我先看过，若是不合我眼缘的，过于油滑或木讷的，我是不会要人入府的。我们家里的家生子少，这些人说不得就是以后家生子的老子娘，还是要慎重。再者，你帮手多了，才有精力去生孩子。”

8 Y) d) q$ S4 C" F. c$ a, D" s    “娘不必说，媳妇也是知道的。到时候人进了府，让娘你先挑。您要觉得不好的，只管让牙子再领回去就是。”

    方氏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也开始庆幸自己是嫁给了李茂。府里老太太虽然没什么见识，话也糙的很，但还是一心为着儿女的，也不揽权。即使府上人口凋零至此，除了上次略微吓唬吓唬了她，也没有什么真的刺激她的事情。

    也不枉她劳累了这么多年，伺候老爷婆婆尽心尽力，不敢有一些差错。

  o8 o% j  o- j: r3 X! T6 T    想到这里，方氏忙不迭地连连谢过老太太的“仁厚”，又许诺这几年一定努力给老太太添几个孙儿，让老太太只管享福就好。

0 @$ t, h4 _- x4 ~    走出持云院，方氏开始把“造人计划”提上头等大事了。她和老爷还年轻，感情也挺好，若平日里努力些，孩子总是会有的。

: z" K& r# B* v+ O7 B* {4 o* K    上次是哪个家的太太说城外杨桥山有家送子娘娘庙很灵验？还有刘嬷嬷上次说的那副方剂，可以考虑让胡大夫看看，如是有用，就要调理起来了。

: @9 r* D- g' g2 g7 z" j5 q6 ^    又过了几日，方氏来回话擎苍院收拾清了，可以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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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 B# o' O; M7 s    李锐搬走那天，李铭刚好回府休沐。顾卿把两个孙子都叫在一起，让他们在一起抓了次鸭子，钓了次鱼。

    “铭儿不经常在府里，每次回来要记得要多在你兄长那里走动走动。你们这一辈儿就你们二人，奶奶也不想说些什么‘兄友弟恭’的虚话，但老话说的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二人感情好，日后出去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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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 w' r5 ]0 Z2 v' \    “奶奶放心，孙儿一定和兄长好好相处。”只要他不欺负我，哼。

    “我一定会待弟弟好的。”只要他别老是对着您撒娇打小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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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T: c+ K  ]; k( q    看见两个孩子这么乖巧，顾卿欣慰地笑了。

    李锐搬去擎苍院的日子和在北园里没有什么区别。大舅的夫子要到二月二以后才会来，所以李锐每天还是到顾卿的北园种菜养鸭。顾卿给他在雕弓楼里安了个沙袋，每天叫他习完字后再打打沙袋，也算是一种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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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1 i5 X! ?2 y; E    二月二那天，李锐的大舅张宁亲自带着两个先生和两个武师上了门。

    李茂一看，有一位竟是原翰林院致仕回乡的翰林，荆南大族出身的“齐明辉”，此人文采了得，但为人也是出了名的散漫；另外一位叫“杜进”的，他也略有印象，仿佛是某一年的三甲。

    这下就是连李茂也不敢怠慢，连忙叫来李锐行拜师礼，规规矩矩的在圣人面前磕了头，敬了茶。又每人派了一个一等丫头，两个二等丫头伺候着，小厮书童各两人，把他们当半个主子对待。

4 V1 N9 Y. U( i/ U. J* p) e    这可不是什么寒门请来的“才子”或宿老！李家自己就出身荆南，荆州的大族“李齐江刘”，“李”和“齐”就在南方。李家人多，自家老公爷当年连分支都算不上，拉出去也有好几百口壮丁。齐家却是一等一的人才济济，只是人口单薄。

8 }9 G8 j8 d2 _3 m" Z    薄待了这位“齐先生”，怕是老家的老人们都要上门来敲他脊梁骨的！

    两位武师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凡，只是走起路的步态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和老公爷留下来的那几位家将看起来相似，怕也是上过沙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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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把两位武师安置着和李府那些老家将们住一起，也算是客卿的身份，有丫头和小厮伺候着。只是这两个武师好像确实是一身武人的习气，到了信国公府没两天就开始和院子里的老将们切磋，倒惹得许多小厮和丫头每天偷偷在角门里扒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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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H& P  h. p+ F  X6 ~    府里来了新师傅，李小胖也有好多天没时间来持云院找顾卿，顾卿一下子少了个事做，不免冷清的很，每天就带着丫鬟们琢磨着要弄点东西打发时间，有这些下人们逢迎着，顾卿总算是调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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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二月二十八那天，方氏果真让牙婆子们把第一批的小姑娘小男孩给带进了府。

    这时候府里粗使下人倒是不用再找，缺的是聪明伶俐，或者会识字算数的小孩子。这些下人年纪不能太小或太大，太大有了性格，不好管教，太小一时不得用。只有那七八岁到十一二岁间的最好，慢慢调教几年，就可派上用场。

9 |- z& y. h( v1 q' o3 c9 K    方氏找人要求高，所以正月里就去要了人，挑到二月底人才送来。

    世道越昌平，家生子就越显得其重要。现在又不似往前十几年那样又是兵祸又是天灾，到处都是卖儿卖女的。这些年老天有眼，风调雨顺，老皇帝和当今圣上都是轻徭薄赋，又在每乡里都提供种子和农具。战乱过后，到处都是可以开垦的土地，人却不够，只要不懒不病，无论如何都有口饭吃，决计饿不死，卖儿鬻女的人也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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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1 w0 [- M5 Y3 |    官牙里的人口，大都是犯官家罚没之人，或是失了双亲自卖自身的，也有家人苛刻被卖掉的。也不知张宁到底多大的本事，竟然能塞了人进去，还一定能让牙婆子们给领进来。怕是年前得到赵氏的来信，早就开始准备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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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0 b% w7 }) s9 d7 ~    顾卿到了这里，对于被人服侍这点，一点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以适从。人类真的是天生就有奴役性，她被人伺候多了，从最早接一杯茶都忍不住想要说声“谢谢”，到现在毫无心理负担的就让别人给她敲敲背什么的，转变的极为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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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O5 V7 g5 r$ M7 H    她想的很开，到一个地方得守一个地方的规矩。她又不是穿到小姑娘身上，难不成还要来“姐姐妹妹”那一套？她这具身体年纪大，行动不便，她家又富贵，她付工钱，别人做活儿，她又不虐待苛刻人家，若是哪个婆子丫头想要回家，她也是肯定同意的，还会再送人家一笔钱。

. O4 F0 u+ Q8 o  b    所以对于自己现在被伺候的比猪还要懒，她除了有些心虚，倒并不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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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现在一溜排的半大小孩子被拉到她的面前，各个儿都带着期许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就莫名其妙的有了深深的犯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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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卖人口！奴役童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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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都是半大孩子啊！有的只有小学一年级的样子，长得也挺可爱，怎么就舍得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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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头发是怎么回事？”好晃眼！好大的一排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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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 t2 g; h) I( k7 d    这么一大群孩子全部头发都剃的光光的是闹怎样？难道是要送进公府来出家吗？

8 X- L3 ~! u6 A* W5 G8 \" ^! n    男孩子和女孩站成两队，露着头皮，穿着一样的衣服。乍一看像是走错了进了集中营或者劳改队，再一看都是小孩，表情也并不悲苦或怨怼。

    顾卿翻看了老太太的记忆，却发现没有什么以前挑人的印象。这些事情向来是她的老公儿子做好了，把人调教完了直接送到她院子里的。香云等四个丫头以及孙嬷嬷等人都是这么来的。就是花嬷嬷也是老国公给的。

    唔，邱老太君真是享福的命。

    “回太夫人话。这些孩子都是好的，只是为了防止他们头上有虱子或者跳蚤，凡是要入府被挑选的，头发都是要剃掉的，也仔细的洗了澡，涂了香膏，保证不会污了主子的眼，熏了主子们的鼻。”

4 a3 Q! t/ {: l" @( s: {" Y; o5 n6 G    这回话的牙婆是官牙，也就是在官府里登记造册，接受官宦人家挑人委托的牙婆，最是正规不过。这老婆子出入达官贵人的府里惯了，行事倒是大大方方的，虽做的是卖人的生意，却让人不讨厌。

- _. Q& s" r% x; Y" z% B% F4 ^9 O, ]    “若府里要留用，过个几年，头发也就留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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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子还好，怎么把小姑娘的头也给剃了？”

    “太夫人，只要是进府的，都是要剃的。若是不喜欢，到时候叫她们用头巾包起来也就是了。这些孩子都在署里造了册，也已经检查过了，都是健健康康，略识过字的好孩子。”牙婆子有些不以为然。这国公府的老太太居然连官牙进出人口要剃发检查都不知道，真是不操心的好命。

    本来就是女孩子家头发上容易生虱子，男孩子头发没有女孩子浓密，有虱子也好捉的。

    顾卿听了牙婆子解释，再听花嬷嬷说无论是家生子还是外来的，还在调教的时候都是要把头发剃掉，细细检查身体的，于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来的，而且让自己进了一个老太婆身体里，但她还是要感谢上天，没让她穿到哪个丫头婆子身上，每天跪来跪去没有自尊不说，真要生灾害病，哪怕是生个虱子，怕是都头疼的紧。

    一想到自己光着头，拎个小包袱，可怜巴巴求人家买了自己去伺候，她就打了个哆嗦。

    这么一想，顾卿就把面容放的更和颜悦色些。邱老太君的长相并不是圆脸慈祥老太太的那种，平时不笑的时候很严肃。她现在笑眯眯的，那些小孩子们脸上的紧张总算也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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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李锐舅舅家送了信，细细的说了这些派过来给李锐得用的孩子有哪些特征，可是一排衣服一样的光头站在顾卿面前让她找，她还是有点眼晕。

$ _- \3 ~1 o& t    更别说邱老太君有点老花了。

5 E# o3 Y" L* D/ y# E0 D, g  P3 O    “都近前来，一个个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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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们一个个走到顾卿面前被相看，顾卿点着人，看看这个的眼睛，看看那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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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这个小男孩双耳微微有些招风耳，耳上有痣，应该是舅老爷安排的人。

1 T0 Z  E% A+ c$ r' m* y    “你多大了？叫什么？”

    “回太夫人，小的叫王大田，今年十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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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9 k  K% d2 C6 K    顾卿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这个留下吧，看起来机灵。”

    这么简单？

    一旁的孩子也好奇地看着王大田，但就差没看破了眼睛，也没看出来这个王大田哪里看起来聪明。难道耳朵上有痣就是聪明？好恨爹娘没给耳朵上生个痣啊！

- z- H( W9 ~/ N8 a    瓜子脸，杏眼，年纪稍大却没有耳洞。这丫头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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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 i; ^/ s5 Q2 D$ I    “你叫什么？多大了？有些什么长处？”

5 A. F: J. C6 M' x2 ]" d    “回太夫人，奴婢叫春丫，今年十岁。略识得几个字，家父以前是账房先生，奴婢会打算盘，也会一些简单的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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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李小胖的未来管账丫头送来了。就是她了！

    “是个好的。也留下吧。”

5 s5 o! o+ M* m6 L4 e0 ?    顾卿也不知道这批人里哪些是方氏安排的耳目，按理说她不可能不插手人进来，再加之旁边还有锦绣院过来等着消息的刘嬷嬷，所以她挑人的时候就格外谨慎，生怕暴露了亲家的安排，惹得方氏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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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批孩子里挑人，顾卿就真的只凭心情，看着眼缘来。除了明显是信里提过的那些人，剩下的人挑起来都是天马行空。

, W) i: I3 z$ e* N# q    一旁的牙婆子也是心中啧啧称奇，从未见过哪个府里主子是这么挑人的。这邱老太君一不看长相，二不问所长，只让每个人在她面前给她看几眼，随便问两句就定下了。难不成真有火眼金睛？

    有好几个丫头长得一眼看去就是个美人胚子，这都是听说信国公府里有两个十岁左右的嫡孙，牙婆特特留下来带过来的，长得水灵灵的不说，仪态谈吐都是调1教过的，老太太却仿佛眼瞎了一样直接给跳了过去，看都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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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_4 a3 s. N    得，这最贵的几个，怕是卖不掉了。只盼着挑剩下的，回头国公夫人能看上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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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R. V5 ^7 N% r9 [    牙婆子哪里知道顾卿在现代看各种小童星看多了，对那种看起来很俊秀的小丫头倒是没什么惊艳，况且也想不到什么通房丫头上。而且她下意识的觉得，漂亮的说不定就是方氏安排好了让她选的，所以她就不怎么把重心放在她们身上。

    顾卿看人看眼睛，眼神闪烁或者期待心强的，她都不喜欢，看着她害怕的直哆嗦的，她也不想要。她挑的大部分是一些情绪平静，看起来比较忠厚大方的。有些问过后会画画或者针线的，顾卿也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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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6 h9 j8 g1 Q4 Z/ i. F3 G    好在李锐的舅舅安排了几个长得漂亮的丫头进来，不然等这牙婆子带着挑剩下的回去，邱老太君怕真是要留下个“老眼昏花”的名声。饶是这样，这些牙婆子也决定下次要再来，就只管带一些长相平庸，但是能干或有特长的。没看见连会劈柴的都留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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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P8 a9 I; |8 z* v7 D    这信国公府可真省！

    这一挑选就用了一个下午，百来个孩子里顾卿挑了二十多个，有四个男孩子是给李锐当小厮书童的，六个丫头是给李锐当使唤丫头的。这十个孩子是李锐舅舅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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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T( x1 w0 P% v& G+ E- c    还有十来个孩子，顾卿让花嬷嬷安排了。剩下的一大票孩子带着失望的神情，准备给牙婆子带回去。公府里挑剩下的，相等的人家也不会挑，只能往在下面的人家里推送。

/ ^# W$ |$ N2 L* R    真是可惜了。

/ {  m- M  q4 u8 L    一群光头孩子像来时那样安静的往外走，突然有一个小子脱了队，在离顾卿几步的地方“咯噔”一下跪了下来，又砰砰砰的磕了十几个响头，直把头磕的鲜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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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x: {  E" ]' Z) P6 N3 J4 h    顾卿被这磕头磕的血肉模糊的情形吓得一惊，差点没把隐疾给弄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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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g( P1 t& }/ w6 K% ~  c3 q    “还不快扶起来！有话好好说，别磕了，别磕了，小心伤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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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T5 W& I1 j    脑震荡还好，要是有了其他损伤，那可是一辈子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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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牙婆子脸色难看，走上去就给了那个小男孩一巴掌，虎着脸把他从地上拉起了就拖着走。

    官牙不比私牙，几年也要考核一次的。规矩坏了，出了纰漏，这辈子也不必当官牙了！

    “求太夫人开恩收了小的！砍柴也好，倒夜香也行，做什么都成！小的父亲重病，家中还有两个幼弟，家中等着钱救命，实在是养不了我了。卖到公府里还能卖上几十两，被退回去就只能把自个儿贱卖了！”这年纪稍大的小孩被牙婆子打了一巴掌，依旧梗着脖子继续喊着，“求太夫人恩德，留下小子！”

1 y$ L; ?3 L6 w    顾卿确实心软了，而且看到这小孩命这么惨，有些心疼。只是人家等着钱救命，给了人钱买下来了总感觉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顾卿想了想，还是没有准备留下他，但是却让牙婆子放开了他。

$ j5 P& e/ V/ H5 |# [0 S. @    顾卿把那小孩叫上来，掏出帕子给他把头上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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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x0 ?4 r7 m9 t2 a5 _8 s* H" R    “是个好孩子。只是你父亲病重，你弟弟年幼，你身为长兄，更要撑起家业才行，怎么能卖身呢？”顾卿问那婆子，“他卖身卖了多少银子？”

    “卖了二十两。说好了卖了好人家，多出来的钱给他一半。他识不少字，还会一些算数，上手就能用，要不，太夫人您……”牙婆子见顾卿有意，也有心帮这孩子一把。这孩子在这批人里算是上等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被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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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Y( h& v( j- G    顾卿让花嬷嬷把过年时候发剩下的金银锞子拿过来，抓了好几个给他。金锞子一两一个，现在金银兑换是一兑十六，这三个金锞子就有四十几两了，更别说还有几个散的银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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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大概有五十多两，也够用了，拿二十两赎了自己，然后回家去吧。也不必想着报答，你以后要成了才，多帮帮别人就是了。”顾卿摸摸小男孩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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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男孩一脸感激，却无论如何不肯白收这银子。

    可是无论这孩子如何咬定要卖身报答府里，不肯白收这便宜，顾卿都不愿意收用他。她觉得这孩子谈吐不俗，又有责任心，应该可以养成一个能顶门立柱的人。可是要当下人，从他冒冒失失跳出来看，留下来要么把这倔强性子给磨掉了，要么就不听话被打死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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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c4 ]3 F) {7 P    那牙婆子带着这群孩子走的时候，顾卿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孩子说不定各个都可怜，但自己却不能全留下来。就算全买下了，这天下的人难道她全买得？刚才她不想留的那些企图心重的孩子，说不定里面也有这样不得不卖掉自己的人在？

    今晚她怕是要合不上眼了。

- G6 K2 K; R- G! h8 e' l1 n; N    那个得了金锞子的孩子被人无限羡慕，就连牙婆都夸他好运气。那个被羡慕的少年却内心在咆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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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5 }* {* A* h. W' v9 M& w    ——妈蛋！千方百计才混进来，这剧本怎么完全不按主子设想的演啊啊啊！说好的国公府缺人一定会留用他这样识文断字的呢？说好的老太君面冷心善，磕完头说的可怜点一定会留下他在府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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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骗人的啊！

5 ?+ J7 K3 z% f作者有话要说：外来势力，没成功进府。第一次尝试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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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23:34
第33章 两位先生

　 新来的两个先生都很怪。李小胖深深的觉得自己被大舅给坑了。

8 \/ x! V( K& g    先说齐先生。这位先生在“微霜堂”挑了半天房子,最后每一间都摇头不满意。微霜堂虽然不大,但大小房间也有十几间，早年是他父亲接待好友的客房，每一间都装饰的颇有文人雅士的风范，环境又好。

    这微霜堂屋外就是成片的细竹,夜风呼啸，可听见风吹竹林的清响。冬季霜凝结与竹,竹子收缩,有时候还能听见微语一般的声音，谓之为“霜语”，是府里一处得意的景致。

+ C6 w7 S+ A3 E' u" K" z    连这样的房间他都不满意,莫非要住主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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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Z) a0 N4 m' _4 C    这先生姓齐名耀,字明辉，明辉先生的名声在士林里虽然大，可是李小胖却是一点不知的。但奶奶和叔父都吩咐了不可怠慢先生，叔父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这“齐明辉”是个名士，学问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一定要好好上进，所以李小胖虽然一肚子火，但是还是僵着脸陪着齐先生逛完了西园。

    最后这先生游到北廊，一指我坐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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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2 j$ l. B5 }3 v7 i5 I1 `    ——“就这了！”

    李小胖扭过头，朝着无人的地方露出了“这师傅是蛇精病吧一定是蛇精病吧？”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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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轩”是半架空在水上的楼阁，外面绕着半圈游廊。两面是可以打开的大窗，一面是直接伸到水上的轩台，一面是连接游廊的入口。“我坐轩”是西园里风景最好的地方，环境倒是不错。

    问题是，这“我坐轩”是个观景的小型轩馆，只偶做书房用用，李蒙经常在这里画画或者赏月，并不是做常用的屋子的使用的。更何况这里一无床，二无洗漱的地方，这先生说这里“颇有一番意趣”，然后选了它做住处，住倒是可以，您往哪睡啊？

& m+ c' h, k; J    李锐干巴巴地说明了这“我坐轩”的特殊地位，企图能用故去先父的名义让这位师傅忌讳一二，换个地方。

1 |# J/ z: O1 |& Y7 z+ ~7 S4 I* ~) [    结果，这齐先生听了李锐的话，双眼一亮，反倒找个轩台一卧，大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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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葛生兄的惬意之处，无怪乎一股风流之气迎面扑来！我与葛生兄虽未相见，但神交已久，此处正是再好不过的住处！没有床？无妨无妨。且看我以窗代床，以清风明月为被，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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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y; B  V  Y( o  G. n0 x    快哉你妹啊！哪里有什么风流之气啊！只有水上迎面扑来的水汽好不好？你和我爹都没有见过，神交已久个妹啊！睡窗台上传出去他家要被骂死的好吗？“惊见一先生夜晚冻死窗台”的消息传出去很好听吗？现在是二月里，二月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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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胖已经无力吐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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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你可以考虑考虑其他地方。谁坐轩虽然敞亮，可是西园里敞亮的地方还有好几处。鸳鸯馆也不错，还可以看到水里的鸳鸯戏水，颇有一番意趣……”

    李小胖觉得自己的口才在遇见这位先生以后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 Z; x7 q  ~; b5 T5 x6 f, a6 [    “不去。我又不是小姑娘，看甚么水鸭子！”齐明辉一震大袖，直接在“我坐轩”里绕了一圈，四处欣赏了起来，待看到李蒙手书的那扇“与谁同坐？清风，明月，我”的屏风，不由得正正衣冠，恭恭敬敬地对着屏风深揖到地。

- A9 c# ?! p( U) x$ |, ]7 n    “世人盛誉葛生兄‘良才美士’，愚弟晚生了几年，未见兄之风采。此书字势雄逸，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当见葛生兄气魄。见字如见人，愚弟拜服。从此常住此轩，还望葛生兄晚来入梦。我二人小酌一番，与我同坐，共享清风明月，亦是一番佳话。”

9 y# k5 }2 s7 y% E1 D& R' a    居然邀请自己故去的父亲入梦！这个师父真是，真是……

    百感交集的李小胖突然对这个神经病一般的师父生起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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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齐明辉拜完屏风，立刻贴上去以手抚屏，细细勾勒那些字的笔画和转承，李小胖见再劝是无用了，只得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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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4 c7 M. s  Y: [    他转身出去，吩咐那些调配来伺候齐先生的丫鬟小厮，一是去微霜堂把寝具和其他用品取来，以免齐先生晚上睡窗台真的被冻死。二是去寻府里工作堂的工匠，看看能不能给轩台加个帘蔓或者其他设置什么的，挡风遮雨，免得一下雨，被子和枕头全湿透了。现在还有风，吹出个头风来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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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诸如洗漱，用饭，值夜，各种问题不胜枚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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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 B" n- C5 Z9 c4 ^% T    ‘我要收回好感！我这是找个祖宗师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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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F# c: A9 L  ~& a. Q9 M1 R    坐在雕弓楼书房里的顾卿被李小胖的表情逗得乐不可支，这新来教书的夫子确实有趣的很，而且有种魏晋之风。看样子小胖的舅家知道李小胖底子薄，找个怪师父来剑走偏锋，另辟蹊径来了。

    真是超期待李小胖能被教成什么样啊！

    李锐见奶奶被李先生的事情逗得十分开心，心里也是一阵喜悦。

: y) ]" l5 M+ Z6 b! j5 p# g% c" W    自师父来了以后，他不像是西园的主人，倒像是两个师父的老妈子，事事都要关心，连每天过来的请安都漏了好几天。本来今日里来持云院之前，李锐还担心奶奶怪罪，结果顾卿开口就问这几日他有没有累到，把他感动的泪流满面，这么多天被两位师父折磨的苦水一下子就朝奶奶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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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q6 l0 P+ d; g) }/ q    看奶奶高兴，李锐接着说起了另外一位先生。

    哎，权当是“彩衣娱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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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9 |+ U. Z! z) H1 w' o' O  r& M0 d    “另一位杜先生……”

    李锐舅家给外甥送进来的幕僚姓杜，叫杜进，字东升，是开平四年的榜眼。这位师父进了翰林院后的第二年，就因母亲去世而丁忧回乡，守完孝已经年近四十。四十岁入翰林院，再蹉跎打磨几年就轮到外放，外放完回京，年纪就可告老还乡了，这杜进不愿人生就此蹉跎，遂报病辞官，回了通州老家教书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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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的舅舅张宁在通州任职时，爱慕他的才华，将他收为了幕僚，每日东升先生照教他的书，只是在张宁有事的时候过府出谋划策，也算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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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g- }% n8 [    这位东升先生倒不如明辉先生那么怪异，他是个长相很普通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和他的叔叔与大舅一样颌下留着长须，看起来十分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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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a; i3 E9 x# {    张宁当初对李锐说，此人值得信任，“事无不可对他言”。是示意让自己外甥把他当做谋士或参赞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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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v7 G0 i% q    这东升先生一见李锐，就摇头不已。李锐以为他嫌弃自己的长相和身材，心中还暗暗自卑，结果他却扶额大叹：“过高啊，过高！”

$ M" N/ E' v2 J- w8 Q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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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z9 Z' a* \2 P8 L    “我观你的面相，天庭高广饱满，鼻正四顾，五岳朝拱，本是极好的长相，只是你如今名不正言不顺，袭不得爵位，这个长相反而不宜。当今圣上乃是英主，决不可能让公府两处开花，坐看势大。你若得意，公府必失意，你若失意，公府却无损失，所以我只得长叹一声。你这命相过高，反而不美。”

; b# \- b* Y# q) q$ n7 X    李小胖听得稀里糊涂的，先生是说自己命好？命太好了，所以不好了？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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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h6 d7 X, _6 v    “再次，你双目藏神，眸子黑白分明，此乃杀伐决断，明辨是非之势，本是男子极好的命格。可你额中发际上有道三棱髻，此髻若在女人身上，曰‘美人尖’，在男人身上，谓之‘风流眼’。闺阁女儿多情，尚可博得夫君欢心，成就一番美事；可杀伐决断的男人多情，多半英雄难过美人关。”

    “虞姬虞姬奈~若~何~呀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杜进居然唱起了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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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东升师父神神叨叨的看了一下午李锐的命相，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唔，此子可扶，当扶！”，然后就叫他回去了，明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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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X# j. t3 E    原想抓着这谋士谈谈人生，谈谈未来的李锐，就带着一脑子的“天圆地方，五岳朝拱”什么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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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长得这么英俊潇洒吗？’小小少年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命丫头拿来了刚磨好的铜镜，喜滋滋地照了起来。

8 t1 t; O1 i3 J2 x; ?3 @% ?* t    ……

2 ?2 E  K+ G/ x: d( q# ?    ……

( L2 i- S% n# W; v5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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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J, ~# L8 T+ ?    摔！他的五官都已经和脸上的肉肉们连成了一片，连他自己都看不出五官哪里凸出来了，请问这五岳是朝哪里拱的啊？你是说他的肉头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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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头鼻子这也叫鼻正四顾？欺负他不知道方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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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哪里是找了个谋士回来，整一个算命先生！难道以后他去问策，这先生还要拿个龟甲出来卜一卜，或者告诉他“为师今夜夜观天象，得知明日……”

9 \5 u8 C* R6 q: z: Z! b    李小胖森森地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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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看着李锐那挤成饼状的脸庞，忍不住一阵大笑，直接俯倒在罗汉床的小几上。额头宽？是额头宽啊，你见过哪个胖子额头窄的？窄了才是悲剧，成栗子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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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个栗子？噗！

# B/ e" q0 Z) s1 Q/ l    “原来你那个尖尖叫风流眼啊？噗！我还一直觉得你的额头像白娘子，原来是风流眼。哈哈哈哈，五岳朝拱，拱……呃？……”顾卿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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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9 l7 S. @' F, ^/ L3 K    乐极生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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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k6 j7 }    “锐儿，你出去一下，奶奶笑的抻了筋，要花嬷嬷给我揉揉……”

: e+ _6 R% r: X) T& n- o- R    李锐一脸紧张的上前几步，“奶奶要紧吗？要不孙儿给你揉揉吧！”

5 S+ o% m; H8 p' O$ X8 }: O  `) P    “别过来！”顾卿一肚子草泥马奔过。

    千万别过来啊！她怕有味儿！

    “奶奶这是老毛病了，得更衣贴身揉，你在这里不妥，去外面喂喂鱼吧。奶奶没事，花嬷嬷经验丰富，等喂完了鱼，奶奶就好了，啊？”

6 J8 x! N+ @6 `2 r+ H( y- S1 }9 b    李锐将信将疑的看着花嬷嬷，没听说花嬷嬷有这门手艺啊？

    但祖母要去掉大衣裳按摩，孙子留在这里确实不合适，所以李锐微微朝花嬷嬷躬了躬身，说了句“有劳花嬷嬷了”，就规规矩矩的退出了雕弓楼的书房，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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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门的李锐迎风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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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D$ R0 q7 c    奶奶啊！现在是冬天，鱼都沉底了，怎么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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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w; g# J3 x    上次在我坐轩，这次在雕弓楼，顾卿深深的觉得自己和有水的地方犯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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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云去持云院取了全套衣裳，拿了手持香炉和新的罗汉床陈设，带着几个丫头匆匆忙忙回了雕弓楼。老太太还贴着湿衣服呢！能不跑快点吗？

0 _  ^0 k! D0 r  W    待伺候老太君清洗，换过衣裙，熏了熏香，撤了罗汉床上的全套布置重新换上，李锐已经在外面喝了一个时辰的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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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进来，顾卿一看小胖子冻得乌青的小脸，连忙心疼地把他拉到暖盆边坐下，又往他怀里塞了个手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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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 _/ j, w    “怎么不在隔壁屋里等啊！天冷你就避避风啊！”

    ‘奶奶，是您让孙子喂鱼的啊！我拿着饵食喂了一个时辰，敢情您老是随口一说的？’乖孩子李锐石化了。

    顾卿经过刚才的事儿，是不敢再大声笑了，可李小胖两位师父才说了一半，就跟一个评书，到了最好的时候来了个“且听下回分解”，实在心痒难耐，便催着他说：

, a) ~& o4 V+ s% h    “第二天你去找东升先生又如何了？还是拉着你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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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V! L- }5 S  O: {7 m% a7 o0 ^    李锐做出一副仇大苦深的表情，老气横秋皱了皱眉，微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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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一言难尽，奶奶您听我细细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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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李锐起了个早，做完了奶奶规定他每天清晨必做的半个时辰的沙包和跳绳，用完早饭，这才更衣去了东升先生的房里。

    等到了微霜堂，两位先生早已等候多时了，正在对弈。

    李锐对琴棋是一窍不通的，书还算尚可，但画嘛……和奶奶一起画过风筝算不算？

. q3 |% ?8 K  Q0 d    总之，李锐在一旁呆着，看着两个师父下棋，等的十分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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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D( r! d( G+ t- S    这一盘棋下了大约两三刻钟才下完，李锐为了表现自己尊师重道，没敢坐下，活活“被罚站”罚了两三刻钟的时间。亏他被自己奶奶调1教了这么久，若是像以前那般体虚，这么一站肯定是倒下了，不知两位师父到时候怎么办。

, j+ ]8 Z$ z, y- A, A    想到这里，站得已经腿有些发麻的李小胖不禁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但凡少年，都有些自我中心，总着“天上地下我最大”，这两个师父明显知道他来了，却装作下棋入神，完全不知的样子，让李锐一肚子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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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r- _! Q- g+ S, T, o3 A    他觉得若是自己装晕，两位师父一定急的满头大汗，满心内疚。这两先生端着自己家的饭碗，怎么也要顾及下府上大人的看法，要是更甚点，说不定还要向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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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 k# L) E: s    哼，看他们下次还敢也不敢晾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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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想，李锐的身子左右摇了摇，“嘣咚”一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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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m4 c7 Q, t- k) N    呃啊……地砖真硬！失策，该换个软点的地方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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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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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R# x( d" F: q0 ]( ]# n& ~* A    ……两柱香时间过去了。

' s: G3 [0 P- `' f; w) z+ e    两位师父还在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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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s5 n( N% ~* i    若不是来院里斟茶的童子看到了睡在院中的李锐，还不知道这位少爷要尴尬的躺到什么时候。院子里一番兵荒马乱，拿被子的拿被子，拿手炉的拿手炉，直忙乱了许久，李锐换了一身云狐皮的大裘，抱着暖炉暖了半天，才算是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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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师父倒是没下棋了，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 \7 a$ v# c% u+ ~    “这第一课，就是要你戒骄戒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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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 U, N1 |, Y- ^    李小胖闹了个大红脸。

    东升先生捻着胡须说：“苦肉计这种东西，一向只对重视你的人才有用。你尚未弄清我们的性格，就贸然使了‘苦肉计’，若我二人真对你有坏心，你现在已经冻出毛病来了。”

3 T& ?! d1 _& H2 O5 B: d3 T    “若童子不来，两位师父真的要让我一直躺在那里吗？”李锐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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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H7 w1 g    “唔，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明辉师父模棱两可的望天。

    ……这也太不负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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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后你若再想毁伤自身，便想想今日躺在地上的难堪。想要通过伤害自己获得别人的注意，向来是令仇人快，亲人哭。你过去被娇宠过度，养下了一堆的毛病。所谓‘惯子如杀子’，大丈夫行走世上，谁也不能保证日后不经历委屈，遭受挫折磨难。即使龙座之上的那位，也还有给世家低头的时候……”

    “明辉兄，慎言！”杜进一惊，这齐明辉又开始狂言了。

  T/ ?7 |, `7 R( I3 ]8 |/ P9 c) f    “他是世家子，这种事情迟早是要知道的。信公府再过两代，未尝不会是另一个世族，他想要成才，难不成还要闭着眼睛，塞着耳朵自欺欺人吗？”齐明辉摇着头道。

5 b( G3 C" Z& u0 M1 [    “我要说的是，别人不会如同你的叔父婶母这样惯着你，你若习惯了所有人都向你让步，那别人不让步时，你该怎么办呢？若别人假装让步，实际上包藏祸心，等你下套，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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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D" C3 `0 P& z$ [. m0 B    “像今日这样装可怜，博取别人的同情？还是摇尾乞怜，低三下四的求人让开？”

: L+ j0 `& }$ X5 |% k! c    李锐年纪虽小，却并不笨。他知道府里两位先生已经看出了他现在最大的危险，正在用另外一种方法教导他。

" M$ L& j/ s, r7 E( x& w    于是李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弟子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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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L) R. l0 E1 f    “还请师父们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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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东升扶起了弟子，收服了李锐，他心中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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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H) `) P7 J    他愿意背井离乡，来信国公府教导一个孩子，除了昔年曾经领受过他父亲的大恩，更多的是出于对这个江山社稷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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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承平才刚刚十年，却已经略微有了些将乱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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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皇帝当年和两位老国公君臣相得，手握兵权的李老国公果断交出兵权，出身世家的张老国公劝说世族们还耕与民，放出了灾年那些归入豪门求护庇的佃户回乡耕种，这大楚才能休养生息，渐渐重建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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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今世族渐大，李老国公去世，晋老国公也以报病在床三四年，久不上朝，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去。后宫太后与皇后皆出于晋州张氏，后宫大半女子也来自世族，当今皇帝登基十年，却未立储君，可见已对世族颇为忌惮。

4 M' o- x2 x( t" ^, c    大楚根基浅薄，新的人才还未成长起来，注定了朝堂中世族还要再林立若干年，可世族出一个人才容易，寒门出一个人才却是险阻重重，往往能到达朝堂之上的，十不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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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R6 A& ?- j; m    这时，信国公的位置就变得很微妙，李茂是孤臣，李老国公临死前散尽了李蒙的谋士，让李茂无才可用的安排，也是让他只能当孤臣。李茂没有李蒙的能力，必定压不住这群谋士，到时候起了别的心思，反而是信国公府的大祸。只有他孤立无援，依靠着当今圣上，他才能继续站稳。这老国公临死一步棋，既向新帝表了忠，又让当今圣上对信国公府不得不用，不得不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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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9 X# M* U3 G+ c- l& f    这信国公此时朝向哪边，很可能就决定了未来十年世家与皇权的走势。毕竟老国公的旧部皆在军中，李茂虽不通兵事，可“李家军”威望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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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张宁来信，说起外甥的处境时，满是对方氏的怨怼和对外甥的惋惜，请他出山，他却看到了另一种可怕的可能。

    李锐是一面很好的旗帜，也是很好的棋子。若李茂一心为君，有圣上护庇，自然不会轻易被打倒，可若是他们内斗呢？若世家和皇后扶植李锐，意图谋划爵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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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明辉大抵也是为了这样的理由。世族势大，却不是每个世族都想和当今圣上争权，弄得如此尴尬的。若圣上徐徐图之，世族大约还能再兴盛一段时间，未尝不能找到平衡的出路。可现在圣上春秋鼎盛，年富力强，此时再出事端，激的圣上出手，世族反弹之下，怕是要再起刀兵。

7 D" U( v1 w8 b    和当今皇族、信国公同为荆州大族的“齐氏”，正是如今世家的“缓和派”。他们不主张将皇权逼到主弱臣强的地步，齐明辉屈尊来到信国公府教导一总角小儿，怕也并不光是看在张宁的面子上。

. M% h* o8 `9 D5 g    只有李锐自己先能抵抗的住来自爵位的诱惑，才能不被旁人利用。可要有那样的心胸和眼界，被蠢笨又一肚子其他心思的妇人方氏教养，一定是教养不出来的。

5 W. y6 N1 k" z4 _& x+ z' s, V    若有人能走通李茂的路子，能陈清利害，使得这位信国公善待子侄，倒是大楚的大幸，可惜当世有此重量之人能有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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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不成靠那后院不识字的邱老太太？

    信国公府已危如累卵，又无人可用，可笑李茂昏聩不明，心胸狭窄，如今除了仰仗圣上，竟再无出路，好在他虽然才能平庸，陛下为了能用他，总还要细心教他，用心维护才成。李老国公临死一步棋，原本可以让阖府再立个几十年，可若他泉下有灵，发现他这一心谋划的幼子竟在暗谋亲侄，引火烧身，不知有何感想。

    若李老国公还在，有老国公把舵，李茂一定不会走什么昏招；若李蒙还在，与未来的新帝君臣携手，这大楚朝堂也不会是这般模样。李蒙之子当初会和翰林院掌院之女定亲，怕就是老皇帝看着这翰林院里磋磨着一群寒门报效无路的举子，给儿子留下的人脉，以期来日另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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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M& \. a, K0 W; V7 \  i    他们这些书生当年受着李蒙和掌院的庇护，原也想着将来一鸣惊人，勤于王事，结果李蒙先死，新皇让步，他不愿继续蹉跎，这才离开翰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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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 ]: f% P8 ~6 ^- a    只可惜昔年那些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如今也不知傲骨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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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1 S7 O& B, M' r' |4 O% L7 ^    李锐自然是不知道两位师父这一大堆的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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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奶奶说了两个师父如何教他为人的第一课后，顾卿一脸佩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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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你舅舅为你找的师父极好，你要珍惜。能教你学会书本上知识的先生好找，教你经纬之才的先生却难得。你出身公府，并不需要科举晋身，这话是对的，但有些东西，必须在读完书后融会贯通，才能悟得。你这两位师父愿意将一辈子所悟的知识尽授与你，这才是你天大的福气，至于长相命格什么的，都是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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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a; H* p7 W1 d2 T. z  i* B. ?    李锐口中称是。

9 s- V6 b0 \4 ^! `    “那个……”顾卿挠了挠下巴，“不知你那位东升先生什么时候有空，问问他能不能拨空给老身看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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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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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e: y) w% y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李小胖砰的一声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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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明辉：唔，这一步妙！我该如何拆解？

- F! C% W3 d! Y  d; v" U: Q- j2 n    杜东升：他一定会这样防御，我应这般“暗度陈仓”……

$ j2 m+ o% a! b4 U) B/ w    李锐：地上好冷，这两个师父好狠的心……我错了还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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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子：（石破天惊一声）锐少爷，你怎么了——

5 K( J( a' ~1 ]% l) G( ?9 }    杜，齐：糟糕！下入神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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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看李锐满脸羞红。哦！原来是苦肉计！

    杜，齐（做高士状）：赶紧找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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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23:45
第34章 又做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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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我能出去了吗？我我我我快不行了！”李锐整个身子套在一个大木桶里,只有头从洞里露了出来,一脑门子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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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6 x# x+ Z9 \! S    这是李锐舅父请来的两位武艺师父在看过李锐的情况后,为他量身定做的“减肥方法”之一。顾卿先开始听李锐说他们给他蒸原始的“桑拿”,很害怕李锐长期被熏蒸会弄坏皮肤或者脱水，结果等她去看过后，却发现这两位师父老道的很，水里放的都是些让人皮肤舒缓清凉的药物不说，每隔一刻钟还让李锐喝一点水。

) ?+ o# y+ B4 a5 S2 B5 I    每天熏的时间也不长,也就几刻钟。

. D  l: g; g. b/ j9 i1 y% c    “今天开始时间要延长！马上你就要开始骑马射箭了，我们可不是什么会易筋伐髓的内家高手，只能让你先把身上那肥肉减一减！”这师父叫王翔，擅长擒拿摔抱的功夫，他琢磨着信国公府估计也不是想练出个沙场猛将来，弄些防身的手段就够了。

$ s, N) W8 K. ~/ ~. w& C    “我内急！”

    “尿1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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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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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水里！”小兔崽子，熏之前让上过厕所了，给老子来这一套！

    “师父，我，我，我中午就叫丫头们收了你们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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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哼……”王师傅狰狞着表情，“敢停了咱们的好酒，你蒋师父第一个收拾你！你想跑圈跑死吗？”

    李锐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

    呜呜呜呜，武师父比文师父吓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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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觉得自己像是放在笼屉上蒸的馒头，快要熟了。前天奶奶来，他还满心以为奶奶会来救命的，结果奶奶来澡房看了两回就满意的回去了，临走还嘱咐两位师父往水里放了一些其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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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U; O7 y0 g/ U/ a, U6 N" P: E    奶奶啊！他又不是娘们，你让师父放什么干花瓣啊！传出去了脸都没有了好吗？

9 h) G( D- r0 a- H8 L/ V  g, I' R    “阿嚏！”顾卿揉了揉鼻子。

  y$ q2 C# e2 I) ]1 x2 i    “太夫人，春寒料峭，您还是带暖点比较好。”香云将手中的裘皮斗篷给顾卿披上，“现在锐少爷可指望着您呢。”

* j, E5 I- M. s, }3 J8 ]' _    这一阵子天天跟在太夫人和花嬷嬷身边，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她也隐约着知道了。一面心疼年幼失去双亲的锐少爷差点被人养残了，一边又担心着太夫人的身体一天天恶化，她们这群丫头又要落到孤苦无依的地步，作为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香云心里盛的事未免重了些。

/ E* _1 l/ Z! D' j; I0 y5 O    旁人不知道，她和烟云是近身伺候的，自然再清楚不过了。太夫人经常走着好好的两眼发晕，手抖的频率也越来越多。前几天非说一道菜忘了放盐，她们几个后来偷偷尝了，那菜是甜口的，老太太竟没有吃出味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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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不是着凉，怕是什么人在念叨我，连耳根子都痒呢。”顾卿笑着披上斗篷，任烟云丫头给她头上戴上昭君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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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去擎苍院那边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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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公府的公子爷，又不是以后要闯江湖的游侠儿，用不着从扎马步做起，你学的也不该是杀人术那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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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d/ |: O( b, y- `' M    “咦？不是吗？”亏他知道自己要学武，还让那刘嬷嬷的侄孙给他在外面找了许多志怪小说呢，这几天他脑子里全是那种“十步杀一人”，或者“取尔首级如探囊取物”之类的场面，结果蒋师傅一来，直接和他说没那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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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人术是真的要在人堆里杀出来的！你一个勋贵公子，难不成要当屠夫去？你现在要学的是‘御’和‘射’！我们凉州那边的小孩，各个都五岁能上马，八岁能拉弓，你现在都十二岁了，弓都拉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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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没人教得。”

    “你屋子里那把弓我看了，是把好弓，你现在却使不得。先从这个开始吧。”

    蒋师傅来的时候身后背了一把铁弓，威风无比，李锐已经盯了许长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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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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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师傅在李锐期冀的眼神里递给他另一把弓。

! M& L2 S" g" C9 s2 l% S, h* Y9 _    “……师父，戏弄弟子很好玩吗？”

    这明明就是把小孩子的玩具弓好吗？他四五岁的时候就不玩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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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n& B8 M9 r5 b) Y+ N    蒋师傅倒被他这个悲愤的眼神逗笑了。

3 H# M( h' H6 s    “以你现在的体格，拉开普通尺寸的弓，弓梢会被肚子挡住，然后被自己的弓弦伤到。好在我们现在先学正确的拉弓姿势和弓箭的礼仪，小弓也无妨。君子的‘射’和士兵的‘射’是不同的，我们先从如何站立，如何行礼，如何拉弓开始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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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失望地“哦”了一声。

6 @  _& m( J( c* @" Y    等顾卿到了李锐的擎苍院，李锐已经满脸泪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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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J1 g" Z  [. k' s3 x7 E7 _    倒不是累哭了或者被师父训哭了，李锐拉弓时老是手滑，弓弦撞到鼻子后出血或鼻酸是常有的事。鼻酸之下难免流泪，这是常人无法控制的，刚学弓箭之人，除非天赋异禀，满脸涕泪再正常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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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J6 D! B9 V  u2 v3 J" f    顾卿到了西园，既不让人通报，也想不打扰师徒两个授课。西园有个小校场，就在擎苍院后面不远处，如今给李锐练武倒是便宜。只是小校场长久不用，收拾起来花了好几天。现在顾卿来看，各种兵器、草靶等设施倒是像模像样的全了。只是不知到底是方氏来布置的，还是李锐自己找人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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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已经在下人中建立了自己的威望，要个什么东西，便宜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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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m0 D2 U9 q9 z) _    要说李锐这孩子，虽然身娇体胖，却遗传了李老国公的某些特点——个子高力气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营养太好，他愣是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一个头还多。这也是顾卿刚来时觉得李锐不可直视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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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U/ z) c& x* Q    若小孩子白白胖胖，清秀可爱，就算胖点也还能接受。可这李锐，既高又胖，好在不黑，不然黑壮胖，料谁看了也要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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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为他力气比常人要大，练弓箭时发力的技巧更要磋磨。蒋师傅一边赞叹着李锐是个好苗子，可惜太胖，一边打定主意回头要和王师傅参谋参谋，尽快让他瘦下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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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 t7 w+ D8 m% N9 c- c% O- U; J    这王师傅久在兵营调教新兵，什么惫懒的家伙没见过？还不是没多久都老实起来了？何况这公府小少爷倒不是太娇气，吃苦也就嘴上唠叨唠叨，没真的撒泼耍赖不干了，不然他们肯定撂挑子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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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4 N4 I' t1 w, Q' K6 p; x# L    “奶奶！”李锐眼尖的看见顾卿穿戴着厚重的毛皮衣服，站在校场的门口笑吟吟看着他，不由得欣喜的叫了起来，然后又扭头可怜巴巴地看了蒋师傅一下。

, K0 [9 Q# {* M8 K* ]3 T0 B" P    蒋师傅故意板起脸，但很快就破了功。

    “咦，也练了一个时辰了？你去歇息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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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2 B# i! Y8 A    “谢蒋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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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丢下小弓，迈开步子就朝顾卿冲去。

- S) _% n/ [) U$ ]    “慢点慢点，别撞到墙！”顾卿无语的看着李锐像个小火车头一样咚咚咚的跑了过来。自从上午习武，下午学文以来，李锐的精气神明显变了很多，人也瘦了一大圈。现在他自己知道克制了，大荤和甜腻的东西不吃，加上运动多，倒真有了点“五岳朝拱”的雏形，至少，看的出来不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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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就是也看不出来将来帅不帅就是了。

7 A) s$ ^) m( r3 C! }! ?6 _    “奶奶，你怎么来了？”李锐亲热地贴了过来，一脸的鼻涕眼泪加汗水就往顾卿身边挤，有些洁癖的顾卿看不过去，拿了帕子给这花猫擦了擦。

    李锐看了眼帕子，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下。

7 q8 B2 F/ o9 K1 M; m4 E& c# T. @    顾卿从荷包里拿出两个物什，递给了李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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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听说你今天要射箭，奶奶给你准备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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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W4 C: O. V; g    “这是？”李锐看着这个像是戒指一样的东西。

! {% K5 [" b& p% {    “你可以叫它扳指，大戒指，或者随便怎么叫。”顾卿听说李锐要开始学骑马和射箭以后，就开始让内外准备起箭袋、骑服、缰绳等物，并亲自再三检查过，才送到西园去。

/ f( ]- s( v2 S4 f  v    其实这些东西，府里早有准备，老国公以武立府，府里怎么可能没有这些东西？所以方氏早早就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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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奈顾卿从知道方氏这个人面善心恶开始，就对她各种防备。刚听说方氏送了马具等物过去时，顾卿倒是没什么想法。但挨不住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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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b. c  Z5 C3 j- @: @  @( v& l  E    这里的夜生活实在无聊，顾卿穿的邱老太君是个老太太，睡眠质量也不大好，晚上通常要睁着眼很晚才能睡着。

    那一天晚上她照常无聊的数羊，突然脑中电光一闪，就想到了过去看过的各种宅斗小说里用的烂俗的那些情节。什么“马鞍下放针惊了马”啊，什么“骑服上熏了会让马兴奋的香”啊，什么“马缰绳突然断掉”啊，担心的顾卿一晚上连觉都没睡好，就怕李小胖摔的缺胳膊断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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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 _+ R6 k. D    第二天一早，她就亲自去了趟西园，把方氏给的那些东西都给带回了持云院。

    她和花嬷嬷将那些骑具统统检查了一遍，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孙嬷嬷的丈夫是管着府里车马的，这马上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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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g, |" ~6 H# o% M    可顾卿还是不敢给李锐用那些东西，只好让花嬷嬷开了私库，把老公爷以前用的那套家伙取出来。就为这个，李茂还过来劝过老母亲，那意思是李锐新学骑马射箭，用不了这么好的东西，李老国公的东西都颇有纪念意义，还是继续收着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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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z$ j/ U) q) E    顾卿对此表示出了“恩你说的都对，但这毫无意义”的态度，继续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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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就是拿来用的！放在那里生霉吗？

    老国公的东西取了出来，缰绳马鞍等物是有了，箭袋衣服针线房里也在做，可是顾卿却没发现“扳指”的踪迹。

7 O6 S' \* g8 \2 J8 ?    照理说骑马射箭，这东西应该是有的。没看见古装戏里，各个阿哥王公手上都带着这个，射箭的时候一拨弦，姿势帅呆了吗？

    待详细问过了伺候过李蒙的孙嬷嬷，顾卿才发现这个世界居然是没有“扳指”的。

9 M: D, \6 u% d. Y9 b0 ^( X# A    这块土地上的国家以农耕立国，也只有少数几个地方产马，大部分还是驮货的马。骑马和马上战法都是武将世家或有钱人才能学的东西，所谓“穷学文富学武”就是如此。就算兴起刀兵，也多是步卒为主，就是前朝胡人入侵中原，胡骑也大都是重甲骑枪兵，而非她那个时代元清那样的游骑兵，所以并没有发展出像“扳指”这样的东西。

# {, {( V- m* o# u# I    时人射箭，若是专门的箭手，会在大拇指的指根那绕个布条，大部分人还是不用任何防护的。戒指这种东西通常和女性联系起来，谁也没想过在手指上套这么个娘娘腔的玩意儿。日以继夜的练箭，那里总会磨出厚茧，久了也就不在乎磨不磨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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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i8 J8 n, {9 o    所以李锐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扳指的时候，顾卿还是有些自得的。烧玻璃造大炮的事儿姑娘不会做，做个扳指给便宜孙子用总还是没问题的！

1 J/ u, I& o  x4 E) T# m    她教着李锐如何把这个物什套在大拇指上，怎么用来抵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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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3 J% x: u8 D: H    “这个可以防止你磨伤皮肤，也可以防止急速回抽的弓弦伤到手指。”顾卿想到自己那个时代满世界的清宫戏，男的只要骑马射箭，大多数都套了这玩意儿。幸亏这些清宫戏，不然她还想不起来要做这个东西。

# J6 S5 e) x8 M) S* A, Q, h. g    “原来前几天磬云姐姐来找孙儿量大拇指的尺寸，是为了这个！”李锐稀奇的看着大拇指上的象牙扳指，“这个只有我有吗？孙儿以前怎么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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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人聪明到想出这个法子，不过连花嬷嬷和孙嬷嬷都说没见过，应该是没有普及开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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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奶奶瞎想的，或许其他人也做出来过，但你这个，府里怕是独一份儿的。若你那两位久在沙场的师父都说没见过，大约就是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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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看着小胖子一脸骄傲的样子，非常满意地摸了摸小胖子的头。哎，都长得一样高了，怕再过一两年就要踮脚摸了。

    “奶奶就不打扰你习武了，缺什么让你那新来的小书童跑一趟，奶奶给你准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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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D( g* w% L6 g' }' Z2 T* y    顾卿此番来就是送扳指，顺便看看李小胖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和师父相处，扳指既然已经送出去了，顾卿也就心满意足的准备走了。

% f$ P; ~0 t+ q' ^% {    李锐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把顾卿送出了西园，这才回去拿着扳指“献宝”。

    “蒋师傅你看！我奶奶给我做的大戒指！”李锐捡起地上的小弓，用力嗖地一下拉开，他的指肚因为先前频繁的拉弓，已经有些淤血，此番带了扳指，却丝毫没有酸胀麻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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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师傅要了李锐另外一个鹿角做的扳指，仔细的打量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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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U( G0 o) L/ j$ C    李锐胖，手指却不是很粗，所以蒋师傅也没法带着这个扳指试一试，但见李锐拉弓再无先前的痛色，又看过了这个扳指的形制，就知道了它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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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邱老太君早年跟着李老国公一直常驻军营，果真与寻常妇道人家不同。她老人家见多识广，又兼具慈爱之心，方能为你制作出这种射具来。只是用筒形，还是不太能贴合手指，最好能做成坡型，将这侧微微倾斜，才能完全发挥作用。”蒋师傅指着扳指一侧点了点，“你可和你祖母商讨下，多做改良。此物甚好。”

. R1 [4 n# ?! S( O5 k8 x/ B    李锐喜滋滋地摸着手上的扳指，决定以后都不摘下来了。

; b  s, N' k. ?' z4 _; X    这可是奶奶给他一个人做的！就他一个有！

    等小心眼李铭回来也给他看看，气死他！

" `0 ]7 e. \) v# M' q+ w% }    下午上课，李锐依然带着那个象牙扳指。

    老太太要这个东西很急，家里的工匠也不知道老太太做这个东西是为了什么，还以为是主子们想出来的新首饰，所以虽然时间仓促，只用了一两天做这两枚扳指，却依然将内里打磨的光滑细致，外面也阴刻了些古朴的花纹，戴在手上，显得十分别致。

    李锐带着这个奇怪的东西上课，自然引起了齐明辉和杜东升二人的兴趣。

* ]7 B& k2 w1 T# F% c/ C" F    “李锐，你手上这是何物？”明辉先生问道。

; O8 a- F; F$ T    “这是我奶奶做的！”

    两先生齐齐翻了个白眼。

    “知道你奶奶给你做的，我问你这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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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7 T3 q: |6 Y& s( G    邱老太君并不是那种喜欢华丽装扮的老夫人，两人第一天入府去请安时，就觉得她是个很朴实的老夫人。李锐手上的那物什，绝不会只是一个戒指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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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说，叫它大戒指，扳指，或者什么都行。这是奶奶做了给我拉弓用的。”李锐一脸“我特殊我骄傲”的表情说道，“用这个扣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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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4 a1 J* I# Y3 z$ N    他比了个拉弓的姿势，“弓弦会卡在这里不容易滑脱，也不会弄伤手指。我今早拉了一早的弓，手指都没有受伤，蒋先生还说这个是难得之物呢！”

1 A$ @/ {! e* n! ]' d- H5 k    齐明辉听了心痒难耐，叫李锐把手上的扳指给脱了下来。李锐一脸不高兴的把东西递给了明辉先生，又用眼睛紧紧盯着他的手，就怕这个不要脸的师父吞了他的新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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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师傅是怪人，说不定真做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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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耀出自大家，君子六艺自然也是齐备的。他幼年学箭，常常苦不堪言，断没有李锐这般轻松，下午读书时还能神色自若。更何况此物造型古朴，有上古之风，也是很好的装饰品，他不由得多把玩了一会儿。

" a+ R* l# i+ u5 F5 o( ^0 e" R    杜进却想到了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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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大凡神射手，几乎是一个兵营里精锐中的精锐，这是因为战乱时一个农夫拿了武器就能上阵杀敌，可弓箭手却不是能够速成的。新募的兵士若要勤于习箭，多半手指受伤，耽误训练；可若继续包扎伤口练，伤口往往和包扎的布料等黏在一起，撕开时苦不堪言。每一个好箭手的背后，往往都是血泪凝成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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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扳指的出现，倒是可以解决这方面的问题。尤其是初学者，此物能安抚最初习箭时的畏惧心理，也能让人瞄准时不因疼痛而失了准头，确实是一项极好的创造。

    杜进和李锐详细说了这个扳指的各种好处，李锐又说了蒋先生的改良意见，齐耀在一旁不住点头。一个东西有没有用，只有行家才说的算。久在沙场的老兵都说有用，那就一定有它的好处。

    “此物若是达官贵人使用，自然是用金银玉石来做，如此一来，即可昭显身份，又能体现自己尚武的作风。要是在军营推广，木角瓷陶皆可，造价便宜，制作也容易。这世上好东西多了，可是难的是这件好东西雅俗皆可，既能实用，又能装饰。”

    齐耀笑着说，“你们府上露脸的时候来了，我劝你多找一些府里的老将军和老兵士们再研究研究，把这个指套做出最适合使用的样子，然后让令叔上个折子，建议在军中推广。”

3 H) U6 t8 M! a0 }& `$ U    “这……这样行吗？不过是个指套……”

) w5 e# q7 G1 s1 h8 M    “不光是个指套。你府里刚刚脱孝，你叔父丁忧才回朝堂之上，又文不成武不就，即使圣上想提用他，也找不到机会。现在天下承平，你叔父在兵部任职，边关小打小闹双方都习惯了，是没什么仗打的。如今这武备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圣上想如何行事。若圣上想用你叔父，这小小的指套也能做出天大的文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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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瞪大了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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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e7 u1 b. l( |    “莫瞪眼，这正是瞌睡了送枕头，你叔父好大的运气！”

    李锐有些不甘心的看着手中的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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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明明是我奶奶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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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进一拍李锐的脑瓜子。

3 y1 y7 M: ~1 _9 f0 d. K' ~% s    “此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你叔叔立起来了，你祖母和你们兄弟才有好日子可过。若信国公府此时再不在朝堂之上占据一方局面，就算是圣上也要放弃你们了。这世上富贵过了三代的豪门少，两代就败的勋贵多，便是内斗太过，人才又不济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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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L8 b( l2 _    明辉先生接着说道：“再说了，若折子里写的是你祖母怜惜你年幼，方作出此物，后由你叔父慧眼识物，呈上此物，岂不是全府上下都与有荣焉？祖慈孙孝，叔父又爱护侄儿，处处关心，不然也不会发现此物。这一下上下嘉奖，你祖母怕也会得到重赐。”

: Q1 S. l1 C3 G- H1 x    李锐这才显出笑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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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s: I6 m. E" @    “你这小儿，好小的心眼。大丈夫行事，当有舍有得，你舍不得让你叔父占便宜，这般行事，未免落了汲汲营营的下乘。我们这第二课，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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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H# o$ y% H/ j/ O+ D+ O/ z8 Z    “弟子不是小心眼。”李锐第一次打断了两个师父的话。

    他表情木然地说道，“只是有些人天生运气就太好，别人用命换来的一切，他坐在家里就能得到。如今他想要更多的东西，也还有人继续送到他的面前……”

    杜进和齐耀都听懂了李锐说的是谁。

    “如今连祖母为孙儿废的一番心血，明明是不沾染功名利禄之物，却也要成为他晋身的踏脚石，弟子未免有些，有些……难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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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虽然心里清楚，他们若要维持这种富贵，作为当家人的叔父定然要站的稳才行。可奶奶折腾出这个东西，却不是想要让府里拿出去邀宠的。

    若是为了这个，怕是祖母早就做出来了。

0 r  m# n" Y- I    现如今一腔慈爱之意竟成了某种工具，他就是意气难平！

) F" A) V$ Y- {# V* a- @    两位先生对视一眼，那“第二课”竟是怎么也接不下去。

    唯有一声叹息。

---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7 23:54
第35章 邱氏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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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M& {) y' Y: ?7 u& {: ~' M    四月十八,正是个黄道吉日,沉寂了四五年的信国公府仪门，在时隔几年后,终于得以重新打开。
# r3 M$ y$ m6 W& L: L/ L. K  d
; k" j7 ?' w  A6 B. u) ?9 `4 c    一大早起,公府里所有的下人就开始忙活了起来,却丝毫没人埋怨,均是一番喜气洋洋的样子。再一问，原是月初时太夫人弄出来的那个“扳指”，由府里的国公老爷呈给了当今圣上，圣上命工部和兵部反复试验过后,确定大有用处，故而前几日在朝堂上好好的嘉奖了国公一番，今日一大清早又接了宫里的恩旨,说是要来封赏府里的太夫人和府中众人。

    李茂早就让一群下人在清水坊入口的地方细细撒了黄土，用脚踩实，又净水泼街，再三确认皇家的车马不会扬的车身满是灰尘后方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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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带着内院的管事们准备着接旨用的香炉、香案等物，又把府里的所有管事叫来嘱咐了一遍，府里这么多丫头和婆子和小厮，除了有职在身不得不出的，其他的全都要辖制住，天使来时，不可擅出。

    府里的大管家李忠站在门口，盯着粗使小厮们把大门和门上的铜钉擦了又擦。

    “小兔崽子们，今天都给我放勤快点！耽误了府里太夫人和国公老爷接赏的大事，被撵出去带累一家大小事小，一条贱命送掉可没人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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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头忙活着的下人们心里暗暗“呸”了一声这老货狗仗人势，手上却丝毫不敢放松，睁大着眼睛继续干活。

$ u6 i7 P4 \; H9 J    顾卿也不知道自己只是为了让李小胖不会伤手的扳指，为什么会变成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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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天，祖孙两个凑在一起，问遍了府里所有的老兵宿将，这才最后将“扳指”定成了钩状的梯形模样，这种形制最适合大楚现在军中制式的“短梢弓”。这弓是复合弓的一种，弓力大，钩状的内侧有利于控弦，梯形的样子则是为了防止手指被弄伤，也是为了便于放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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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2 }" q8 {3 e. _3 K    要说自己做的东西得到别人的重视，大都数人都会觉得高兴，顾卿是俗人，也不例外。但她觉得自己在府里随便鼓捣一下的东西居然传到了宫里去，未免有些小小的猜疑。

! F% V( G, [5 }4 k    难道龙座上的那位在国公府里安插了探子，府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那位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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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7 x2 v, _8 S( l4 A    顾卿这才知道两眼一抹黑的坏处。这府里今任的国公李茂，也不知是不想劳累到自己的母亲，还是压根就觉得自己的母亲没什么见识，有些事说了也没用，这前面后面的事，竟是从来也不会过来支会一声
。若不是顾卿亲自叫来问，李茂是很少给老太太说外面的事情的。

    顾卿毕竟是个“假货”，平日里没事，都是越少接触儿子媳妇越好，下人们就算察觉出顾卿有什么不对，也只会往“老太君一场大病，性格大变”上靠，就算有疑问也只敢烂在心里。主子要做什么，也不会向个下人汇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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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P1 S# i$ ?/ i7 {    好在现在顾卿笼络了两个乖孙子，不时问问各种情况，总算摆脱了这种睁眼瞎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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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6 R5 n4 V8 P3 q8 r$ z8 P    李锐倒是一直想和祖母说扳指的事，可是一想到祖母给他做的心爱之物反而要作为李茂的晋身之用，他就不知从何处开口。李茂大约也是觉得抢老太太的功劳不好意思，这事也就没有提过，这么一来，顾卿反而成了最后一个知道扳指进了宫之人。

3 a) f3 n  h6 Y) l' f3 H: T    顾卿叫来了李锐，想问问他可知原委。自从府里来了两位“怪”先生，这李锐对内外的事情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倒让顾卿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常像个孩子。

    “并不是奸细泄露。此事是齐先生献计，杜先生拟的折子，将家中的扳指由叔叔呈上去的。”李锐听到祖母的担心，连忙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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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咦咦？难道那两个先生是吃里扒外的货，明面上帮着李小胖，实际上跑去给李茂那个渣男献计献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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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当时脸上就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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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是奶奶给你做的东西！”

    李锐自是知道奶奶在想什么。“奶奶莫动气，此事是孙儿的不对，拿着奶奶的东西，未和奶奶商议就由得两位先生去做了……”

. C4 l4 M5 l3 A- x$ w6 G    顾卿眯着眼，看李锐到底是说什么。

    “两位先生和孙儿分析过利害。”李锐把两位先生当初对他说的一番话给邱老太君复述了一遍，然后又说道：

, O% P* b; ?5 B+ ]) {/ y0 B' }    “我们府上离朝已久，早已淡出朝堂。这时叔父这位新国公要立足，需有一桩要事引起关注。献上‘扳指’，是为了表明我们府里虽一直守孝丁忧，却不忘爷爷‘忠君报国’的遗训。如此一来，既可以重获君恩，又能让京里勋贵世家多个理由重新接近我们信国公府，还彰显了我们上下慈爱孝悌的名声，只是奶奶的一番心思，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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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4 k; k% j+ Q% r( a    “我并不是怪你们拿我做的东西去邀功，而是此事是大事，我却被蒙在鼓里，实在是不甘。难不成奶奶我在你们的眼里，就是这么一个小气肚肠，昏昧无知的妇人不成？”

' [9 z% b* \; i    李锐惊得一下子跪了下来，“孙儿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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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有些难过的扶起了李锐，看见半年前还浑浑噩噩，受了一点小委屈都准备“离家出走”的李锐，此时却为了不让她担心款款而谈，分析利弊，顾卿不知为什么鼻内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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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富人家的孩子，若无父母，也是会被环境逼着早些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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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想起了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家中独子独女每个都是家中的宝贝，哪里有过细心谋划，拿别人送的东西去给长辈讨好上司的经历？这么一想，顾卿越发觉得这个孩子可怜，竟是没有一件东西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锐儿乖，这扳指你既然给了你叔父，就算不得奶奶给你做的独一份儿了。你放心，奶奶回头会给你做其他礼物，保证这世上只有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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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j* I6 Y+ I    “奶奶！”李小胖喉头一哽，“我不要礼物，只想奶奶永远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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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3 ^' b" Y5 z/ v    想当年自己在儿科医院内，绝对算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医生阿姨”之一。无数萝莉和小正太拜倒在她的医生袍下，哭着嚷着以后要娶/嫁她。结果呢，等过几天再来个帅气的医生或者漂亮可亲的阿姨，这些小萝莉和小正太们又会去抱他们的大腿，宣告全世界最喜欢“他”（她），常弄得她哭笑不得，黯然神伤。

    说好的永远喜欢呢？说好的长大了要娶她当新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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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多了都是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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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0 V( C0 E# Y    李小胖如今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毫无依仗，一直以来视若父母的叔叔和婶母，又因为她的缘故横插一手，让李小胖对他们产生了提防和厌恶。而她现在既是李锐的长辈，又是整个国公府里地位最高之人，小孩子最是敏感，多番因素，终是让李锐对她产生了极大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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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L( v7 a% u    这跟聪明的宠物会分辨家中谁才是说话算数的，极力讨好一样。虽然李小胖内心绝对没有这么势利，大约也没有想的这么深过，可是人的潜意识是无法控制的，不知不觉间，李锐已经渐渐变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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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他极度迷茫，拿自己当成精神的支柱，倒是有利于他心理的正常成长，可是孩子成长的过程，向来是一个从父母长辈身边渐渐“剥离”的过程，李锐如今对她过度依赖，待她真的去了的时候，打击会变得更大，也会更加一蹶不振，这就不是顾卿想要看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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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2 `2 P% D  A1 y    如今她这具身体已经五十六七，这个年代医疗条件这么差，随便一场小病都会因为没有抗生素而死掉。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她是否能好好活到七十而不瘫痪在床还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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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 d+ b  |* [5 j9 l$ o    “又是孩子话，奶奶总有一天是要去的。这世上，即使是你的父母、子女，或放手让你自立，或你要推他离开怀抱，总有一天也都要离开你，只有你的发妻会一辈子永远陪着你。你若真的喜欢奶奶，奶奶在的时候多多尽孝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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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呸呸，奶奶怎么能咒自己！”李锐从幼年开始，在短短时间内就经历了父丧母亡，府里擎天柱一样的爷爷也病逝了，小小的内心竟是从此对死亡有了极大的恐惧。

3 ~1 L$ k5 A. O; m    顾卿想要帮他的，就是让他能够正视死亡。

4 Q4 Q" `  b+ j! ~# [    “这不是诅咒。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理应顺其自然。只要能够问心无愧的回首自己活着时度过的每一天，死亡也没有什么可怕的。”顾卿冷静地说着，“奶奶我并不懂许多大道理，但古人的经典中肯定有许多关于这方面的感悟，你可以和你的两个师父讨论一番。”

    至于你会不会给你两个师父忽悠的连门都找不到，那奶奶我就真的不得而知啦！

6 H+ ~5 D' @' X6 W! B    一个“扳指”引发的人生感悟似乎还历历在目，皇宫里派出来的天使却马上就要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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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5 ]7 G% S% ^3 G9 q1 g    可怜顾卿一大早梳妆整齐，穿了命妇诰服，领了家中儿子媳妇并两个孙子盛装在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直等的两眼昏花双腿发软，才等来这群姗姗来迟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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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使啊天使，为什么你不长翅膀快点从天上飞过来，却要骑着矮脚马慢慢走呢？

    当顾卿见到那位明显不是太监的礼官，慢悠悠地跟着仪仗踱到公府的仪门前时，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早上天刚刚亮的时候宫里来传的口谕，叫公府准备清早接旨，这都日上三竿，眼见着要中午了，他们才来。

; Z+ }6 p+ u0 |% e  ]  Y    这群“天使”是掐着点来蹭饭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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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U3 Y& C: O3 x    顾卿为了接赏赐，特地翻过了老太太的记忆，这老太太跟着丈夫儿子接旨接赏接过大小十几回，也算是经验丰富，但朝廷特地颁给她的赏赐，除了刚开府时候封国公夫人的诰命以外，这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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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弯着身恭迎礼官，这群礼官人人有须，绝不是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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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楚不似她所知道的任何一个朝代，大概是年年征战，男丁珍贵的缘故，宫里的太监多半还是前朝那些老人。也有一些是实在过不下去的孩子，或者一生下来就天阉被送到专门的宫司的孩子，每年新进的太监没有几个。从小入宫的，数量不多，宦官们往往也得不到重用，只做些跑腿和粗使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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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颁旨、赏赐，来的大部分是宫中太府寺的礼官。专门为皇帝跑腿的这群礼官，官袍大都是靛蓝色，只有主管才是红色。他们头戴双翅帽，身佩宫廷出入的金牌，一眼就能辨认。

    顾卿先前还担心要和电视剧里似的，接个东西还要向太监下跪，好在这大楚的开国皇帝脑子正常，没这么折辱功臣。

    邱老太君作为两朝的老封君，已故老国公的遗孀，亲自出来接旨，即使是“天使”，也不敢受了她的全礼，只微微侧着身子避开，以示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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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h3 ]% l* P: w    一位中年礼官拿出圣旨，开始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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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t& w8 m& ?/ v& ~, b$ U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信国公府实乃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父子两代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尔今日信国公太夫人邱氏以一老妇人之身，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视军中兵士若自家儿孙，以……”

; j; x0 y& l" w* l" d1 F    顾卿听得两眼发晕，迷迷糊糊都不知道这个封赏的圣旨到底说的些什么，只盼的接完圣之后，让她两个乖乖孙子给她好好解释解释。

3 }/ G$ T- p: g8 H7 z7 i% B    这是她在古代接的第一份圣旨，如果连人家说什么都不知道，也太吃亏了！

    那礼官依然一丝不苟地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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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8 c5 E, P+ H2 K1 l    “……阖府精于武备，心系社稷，赐予奖赏理宜然也。兹特授信国公李茂领兵部武备一事，盼卿显体国之忠，威振夷狄。今邱氏所作之玦，赐名‘邱氏射玦’，嘉尔冠荣，永锡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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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 c: P9 j3 Z* K3 s: |# C    “妾身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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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n: i7 \) @: \3 r& t! ^% ^    等那礼官念完圣旨，顾卿迷迷糊糊的上前躬身双手接了旨，李茂连忙再伸出双手从母亲手中接了恩旨，奉与早就放置好的香案上，点上一炷香，顾卿带着全府上下面对圣旨三跪九叩，山呼万岁，此旨才算接得了。

7 C+ B4 d% a. q- E    那些礼官们平安顺利的完成了使命，也均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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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B( U, d) g( q& x$ C    为首那宣旨之人笑着和李茂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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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公莫以为我们几个早上偷懒，混到此时才来。实是圣上对府上恩隆，我们走到内宫门口，陛下又将我们招了回去，再将赏赐厚了一倍，待我们走到丽正门，慈明殿又来了懿旨，太后也赏了恩赐下来，我们来回折返，竟错过了吉时，还请府上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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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讲究吉日吉时，错过吉时，总是不美。但错过吉时的原因是因为一桩天大的好事，哪里会有人缺心眼到责怪的道理，没看到李茂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吗？

    “不敢怪罪，倒是累的天使辛劳了，国公府上下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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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y% ]& t- [    这些礼官都是天子近臣，颁完圣旨和恩赏还要回宫去复命的，自是要对他们客客气气的。那礼官也不想得罪现在正红发紫的信国公李茂，见李茂表情从容，这才点了点头，又继续对后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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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V3 v( U  v/ m, A    “信国公一品国夫人邱氏接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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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P6 X  d/ t( H+ u) j    “妾身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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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氏孝敬勤俭，贞静淑懿，笃生哲嗣，大义可嘉，潜德宜表，御赐‘金缕翠鸾荣华加身翟冠’一顶，缨络垂旒女官冕一顶，蟒袍玉带两条，‘邱氏射玦’御笔亲提匾额一块，金三千两，宫缎九匹，内造七色射玦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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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0 l9 `2 M- q  R    “奉太后懿旨，赐国夫人邱氏……赐嫡孙李锐……赐嫡孙李铭……赐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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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和太后的赏赐，光是报各种物件的名字就少说用了一刻多钟，待后面抬着赏赐的礼官用铺着黄绸的托盘和箱子一件件把赏赐奉上过目的时候，信国公府一家老小少不得又要跪又要拜，又要谢恩又要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真是把人累了个半死。

    看李茂和方氏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再看李锐和李铭也是与有荣焉，小胸脯小肚子挺得多高，顾卿深深的意识到他们之间的“代沟”恐怕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她除了对这古代帝王搞的“面子工程”和“个人崇拜”生出了烦躁以外，半点也没有生出感动或是骄傲这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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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场封赏盛事直浩浩荡荡进行到午时过后，才算完全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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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9 ]( F" x; V" m( b2 t% y' X    若是现代，上级领导派专员下来出差，接待的单位怎么也是要管吃管住，有的甚至还要安排些“特色节目”。这里的礼官却似乎清廉的很，差事办完，跨马就要回宫。

, _* [$ H. V# |9 ~0 u    顾卿一直瞪大着眼睛注意着，却没看到如电视剧里那样“公公这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或者“钦差一路辛苦了这是一点小意思”这种公然收贿受贿的恶场面。

    那礼官甚至和李茂连肢体接触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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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4 ?8 I; A5 a1 f8 ^& S( W    清官啊！顾卿对这些没有“潜规则”的礼官送上了敬佩的眼神。

    而后府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圣旨和一些封赏得造过册后送到家庙供上，非祭祀之日开家庙还要重新祝祭一番。小胖和小呆也得了太后的赏赐，小胖得了一把名叫“秋泓”的长剑，小呆是一套名家的文房四宝，两个孩子都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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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阵子过年时的热闹尚未散尽，这事一出风头，府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李茂新领了修整军队装备的差事，这差事涉及兵部、户部、工部三部，有些军队的仪仗等物还涉及到礼部，这差事是熟悉六部最好的办法，比李茂刚入朝时到处应酬有用的多。

    皇帝怕李茂不通庶务，还特地拨了几个翰林院精通兵事的学士协助他，短时间里倒没出什么纰漏。若无例外，这几人以后就是李茂的人马。这李茂水涨船高，几部里涉及军备的属官们纷纷上门拜访，李茂每天应接不暇，倒让想要赶紧“造人”的方氏生出了些不满来。

    想要拜访庆贺邱老太君的帖子自是也不少，“夫人外交”古今中外皆有它重要的作用。无奈顾卿是穿来的异类，不但不喜欢应酬，更是连如何应酬都一窍不通，除了接了方氏的娘家女眷和李锐舅母的贺礼，又见了见以外，其他人都用“身体抱恙”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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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国公府上也递了帖子，邱老太君能“抱病”不去，方氏要是也不当一回事那就是狂妄自大了。帖子约定的那条，方氏亲自带着回礼去了晋国公府上道歉，她婆母身体不好，早就不出来应酬了，老晋国公的母亲现在还健在，年已八十，辈分还在邱老太君之上，方氏被她留下来见过了晋国公府上诸位女眷，回来时春风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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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国公府站起来了，从上到下都仿佛重新焕发了当年的光彩。二月里买进来的下人也在细细调1教着，听说有几个特别懂事，怕是要不了一年就能被送进后院伺候。方氏只觉这一段时间万事都顺，万事都好，连晚上睡觉都恨不得大笑三声再睡才好。

    只是眼见得李锐越来越瘦，她这么些年辛苦养出的痴肥都渐渐消失了，李锐眉目间已经有了俊秀的影子，方氏有些烦躁。但一想自家相公现在得了圣上重用，再过几年，上个折子立了她的嫡长子李铭为世子，也就是时间早晚的事，竟觉得一直在心里视作毒刺的侄儿李锐也变得顺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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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铭儿最近的功课得了她父亲的盛赞，在她娘家府上大大的出脸。而李锐还在擎苍院里学着射箭和骑马，似乎是觉得书现在读已经晚了，准备走府里老国公的路子，连四书五经也是跳着去读的。

    现在学什么都晚了！

    一个月后，北园，持云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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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S6 U9 j( z9 ]' y/ h3 O: c    五日一休沐的李锐准备在北园窝上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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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 n! S( Z( N; D    奶奶送了他一件有意思的东西，他刚刚学会，一有时间就恨不得赖在持云院里不出去。

    “决斗！”

    “杀，杀！”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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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杀！”顾卿得意的看着可怜的吕布被自己的黄月英给决斗掉最后一滴血，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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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你明明是黄月英，为什么抓一手杀！”李锐不甘的看着顾卿得意的表情，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杀神吕布给黄月英一手杀突突死了，真是死都不能瞑目啊！

    刚刚两人都是最后一血，他拿的是吕布，手上只剩一杀一决斗，原想着祖母手上四张牌不可能全是杀，果断先出了决斗，结果顾卿手捏四杀，轻松完虐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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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运气好，运气好……嘿嘿，原想着一手烂牌肯定是要死了，谁知道你不直接砍我，跑来决斗。”顾卿丢掉手上的黄月英，拍了拍李锐的手，“好了，别垂头丧气了，下回不要轻敌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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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K* n* R  A- Q1 b0 B: [/ R7 n    没错。他们正在玩“三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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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J3 S/ v) j9 K8 y    顾卿自上次承诺过李锐，会送他一件独一无二的礼物以后，就在琢磨到底送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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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阴谋诡计不行，宅斗宫斗更是战斗力负五的渣渣，可是说到带小孩子玩游戏什么的，那可以说是个中翘楚。

+ P$ T& h" ~2 Y0 ?6 f    她穿的这个世界条件有限，太前卫的东西又怕惊世骇俗，李锐是大孩子了，再玩什么水枪滑梯的未免有些幼稚，最好是能寓教于乐的那种东西才好。

    顾卿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把这套风靡后世的桌上游戏给做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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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00:06
第36章 惊为天人

    做这个“三国杀”,顾卿不是随便乱来的。这个世界虽然风土、版图皆与她的时代不同，但前半段历史却是一样的，只是在顾卿熟悉的晋朝到宋代的这段时间截然不同。前世的晋朝遭遇五胡乱华，后来分崩离析，这边却出了个坚忍雄才的英主，先是肃清朝堂,后来又用了几十年的时间，终将胡人抵御在国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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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 F9 G/ O: d4 P- F8 x    正是因为晋朝以后该有的草原文化没有融入中原文化,世家风气又延续了许多年,在往后延续了几百年后，这里的风俗和人文和她熟悉的差了很多,在这平行世界的历史中又出现了好多个拐点,最后竟是连顾卿也看不懂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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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b) B7 V# |* X9 y' i    但根据顾卿从雕弓楼翻看的史书来推算,这时据晋朝大约有七百年，应该是她所在那个时代南宋初年的样子，科技和文化也大体和那个时代齐平。

1 Q9 a) \- n1 f( K, O- K6 r/ o) k    这里自然也有《三国志》。只是《三国演义》这样的小说还没有问世，也没有那么多脍炙人口的故事，顾卿将后世的“三国杀”复制出来，还是有着风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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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M: k9 e( `$ K$ E    “奶奶，为什么人物就这么几张，而且画面这里全是空着的？”李锐指着光秃秃的人物卡，上面只写着“黄月英”三个大字，以及技能、生命值之类重要的东西。

    还能为什么？因为我不会画画啊！

6 s( @7 f2 \# x    “这只是为了让你了解玩法而先做出来的样式，并不是整套牌。武将和文臣的卡奶奶还在做……”

4 `7 v) l$ O. ~% I    顾卿（内心）：‘还在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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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q5 P+ H) E4 ~$ X; T    “上面的留白是特意留着待你完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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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L. B6 x  m! i6 d* ^    顾卿（内心）：‘……奶奶画不来。’

    顾卿摆出一副“我这么做自有道理”的样子来，“你爷爷当年十分推崇蜀志、吴志和魏志三书，经常说与我听，也常在纸上推演，与我同顽，我这才熟识。只是我毕竟是妇人，这虽是游戏之作，我却不能胡来。这些人物的肖像和性格注释，还待你细细翻书，重新填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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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9 t3 t# @2 @    ‘才怪！她能记得基本包的内容，以及人物的技能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要她把所有诠释的文字都写出来，还要配上图上了色，她是神仙吗？

  t. `# F' ~  K% U" c    她又不是美术生！

5 ^) c+ P% C* Q2 F    “原来是爷爷想的。”李锐恍然大悟道，“那军中为什么没有流传呢？我也没见过叔父玩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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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r3 `+ m' z; {" V1 p    “你爷爷毕竟是将军，每天琢磨这个传出去很好听吗……”

) F& \% ]. {' ~- c    ……顾卿觉得自己快掰不下去了，所谓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 k% y  k# Z/ R0 G3 W) N& Z( P
* F$ ], T( f& R9 R* J  C% y0 `    “你信奶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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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Z& j1 T/ [: g4 M; V    “当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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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s9 p/ F& F# Q    “那你就不要问这些东西如何来，为什么会有，你爷爷为什么不教给别人，只管用就好。”顾卿真想给自己擦一把冷汗，这小胖子不“混”了以后，糊弄他是越来越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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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只需记得，这是你爷爷的心血，扔掉可惜，奶奶凭借记忆把它做了出来，但毕竟有不全面和不完善的地方。”她玩的最多的是基本包，所以对基本包是最熟悉，基本包里也是一些经典名将，只是像“大乔”、“小乔”、“黄月英”这样的人物，能不能登上舞台，在这里能不能算做武将，顾卿毕竟对这边的制度和风俗不能说了解透彻，做的时候她也担心遭到其他人的诟病，反而给李小胖惹麻烦。

1 T4 h8 P3 u; C: }! w9 M: g9 L8 K    “这套游戏，需要你很多年的时间来完善，每当你对一个人物了解透彻，你可以在将卡上留白的地方填下形象。也可以在侧边奶奶留白的地方写下你心中对他的评价。在完善的过程中，你可以和你两位先生研究这些人物的性格对他们未来命运造成的影响，也可以和你以后的好友知己一起琢磨更多的武将和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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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r' |6 V* p0 E. {- ?    顾卿看着一脸兴奋和跃跃欲试的李锐。“只有完善终了的‘三国杀’，才是完全属于你的东西。这就是奶奶送给你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奶奶……”李锐被顾卿说的热血澎湃，他的眼神熠熠生辉，他的表情豪情逸致，顾卿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李锐露出这种属于“奋斗者”才会露出的神色。这正是心中存有“目标”，无限憧憬成功后，会露出的神色。

( K- b' T9 Z8 k, {    像李锐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逐渐在竖立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的时候，不停的激励和重视有助于正确的人生观建立，但创造出“难题”让他们解决，也不失为让他们学会独立思考一种方法。

( R: E0 B8 _( H+ `: t    至于这个年纪的小孩对于新鲜事物以及游戏、英雄的崇拜，她还是个少女时，从身边那些同龄男孩子们做出的弱智事情就已经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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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2 i8 s: P, a1 S9 c    当她还是个青葱滴绿的少女时，某年，有个方便面品牌开始在方便面里放一种“水浒卡”，这套卡包含了水浒一百零八将，做的十分精致，渐渐风靡一时。她班上的男生，从学习最好的好好学生班长大人到最调皮捣蛋的孩子，全部都在收集这种“水浒卡”，每次得到一张套牌里没有的卡，甚至会欣喜若狂到在学校走廊里发足狂奔。

    至于那种“买了方便面实在吃不下丢掉方便面留下卡”这种和“买椟还珠”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傻事，她也不知道看了多少。

2 [8 {+ g. |. T7 z  V( F3 A, B    当年她在读初中，初中早上起的早，有时候赖床没吃早点，她懒得从四楼的课室跑去一楼的小卖部买早点，就是用买方便面做早点后，里面能得到的“水浒卡”来吊着一堆小男孩替她跑腿，加打扫卫生或签订其他各种不平等条约的。

/ S; K$ a. ]& e; w& T0 p1 o' {    唔，这么一想，她好像从小就已经表现出怪阿姨的倾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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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X' Q$ N2 S1 a! O    “那奶奶，这游戏我能让铭弟弟和我一起做吗？”李锐犹豫别扭了一番，还是说出了口，“他也是爷爷的孙子，理应和孙儿一同完善。而且这东西一个人又玩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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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s: G) U! N( V, B) V( _    “奶奶做出这个东西，就是为了让你找到志同道合之人，一起嬉戏放松的。从游戏过程中，你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情，是鲁莽，是冷静，还是粗中有细，这都是一门学问。”顾卿微笑着说。“自然是越多人参与到其中越好。没见奶奶给你还写了一本详细的玩法，放进那木匣子里了吗？”

    顾卿现在写字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只是字还谈不上好看，勉强的算上工整。但不管怎么说，能够写一手繁体字，顾卿表示非常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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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国杀这东西真的能看出一个人的潜在性格，当年她有好几个女性好友，表面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样子，玩起来，用着张飞拿了一手“杀”砍的两眼通红眉飞色舞的样子，她至今一想起来还想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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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O4 A5 z2 ^! y    也曾被表面看起来平庸无奇的同事，在玩内奸之时谋定后动，左右逢源，最后手刃主公的从容所震撼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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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款非常神奇的游戏，各种势力的互相试探和猜测，为主公时，对忠臣与内奸的判断取舍、为内奸时，审视夺度的眼光……它不光光是个游戏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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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有一点，这东西并不是奶奶做的，而是奶奶从你爷爷那里学来的。”老国公，实在对不起你啦，死了还让你顶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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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这里还有一个关于三国的故事，你每天晚饭过后，来听我讲。”

7 h: O: P" `( y* y' }7 z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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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_& ^# M# P% O4 ]    “是的，那是一个戏说的故事，却也是有关于这个游戏，有关于那个时代，也有关于那个时代无数人人生的故事。”顾卿高深莫测地说，“虽是个故事，却值得听一听。”

# S# I% j, o, Q9 U0 M* Y/ r    于是，第二天的晚上，一头雾水来听故事的李锐，带着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离开了持云院那间根本无书的小书房。

/ t7 T  q$ P. K( C+ q& ?    ‘奶奶根本不需要有书，她的胸中自有一个世界啊！’

    李锐梦游般回到擎苍院，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大半个时辰，还是睡不着，索性一跃而起，趁着那个故事的开端还清晰的留在心头，点起灯火，传人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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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 E& z: K) i' f% f% w/ q    权当练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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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Z; N- h2 O: I# t! |; J  O    李锐拿起一本空册，也不顾什么衣冠不整，在苍衣和苍舒担忧惊疑的眼神中，笔走龙蛇地写下：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

    这一写，写了一个多时辰，直写到“斩黄巾英雄首立功”为止。但他修修整整，至少又多加了一个时辰，直到二更天才全部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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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的记忆力也实在是惊人，只是听得祖母口述了一遍，竟能写的八九不离十。写到二更，还是因为他祖母的口述毕竟要更浅显一些，他写做书面，自然不能如此浅显。加之他祖母在讲述完毕第一回后，还将一些祖父当年给她说过的见解说与他听，这些字是字字珠玑，李锐唯恐自己日久遗忘，用朱笔在第一回的下方批注诠释。甚至于里面哪些内容是杜撰，哪些是史实，皆写一一写明。

$ h& ^: F2 [. M* W; I    李锐觉得有一扇新的大门正在向他敞开。

& g+ T3 N) ]3 z$ M9 u$ S    不是困于后院与妇人争斗，不是困于公府与叔父争势，不是为了生存汲汲营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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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只属于男儿的挥斥方遒，是纵横捭阖，是乱世战起，是粪土当年万户侯！

, j3 ]7 w* p; B    顾卿给李锐说“三国”，那是一点也不稀奇。就是在现代，她也经常和一些朋友聊三国聊得眉飞色舞，口若悬河。

4 @; T4 j1 G- `8 \% J8 k. w8 b    要说顾卿和《三国演义》的渊源，那真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顾卿的爷爷是唱大鼓的，她从小被爷爷带大，日久天长，对三国演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说到她对三国的喜爱，更在她有“历史”这个概念之前。

    那时候从小学到初中，她的成绩用“稀烂”形容都不为过，但却能把一部《三国演义》倒背如流，一点零花钱全买了和三国有关的连环画和各种贴纸。后来为了印证《三国演义》的真实，又去读了陈寿的《三国志》，在自己三国演义的套书上做了许多注释。

/ g1 D; c& _, v) B8 H' }0 @5 Q    她小的时候，可不是有度娘的时代，任何资料都得去图书馆查阅，还要去翻各种书摊，她一到放假就往这些地方钻，每天抱个大本子写写画画，所有零花钱全用到了这里，其疯狂的程度，比后世那些追星的小姑娘还要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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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某天，她妈妈一个大耳括子刮了她，哭着问她——“以后你难道想和你爷爷一样唱大鼓吗？”，她方才清醒。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不让父母以后对爷爷有怨怼，她努力上进，将她那专注力用在了学习读书上。

! I- o9 z( s7 F& Z0 w( }    但直到她成年了，工作了，她对“三国”的热爱依旧不减。和三国有关的游戏、电影、电视剧从来不放过，也喜欢吐槽一些制作有缺漏的地方，忍得家人看这类电视电影时不胜其烦。每年放暑假必放的老版《三国演义》，她来来回回已经看了十几遍。至于易中天先生的百家讲坛，什么各种教授写的有关三国的评论和文章，她只要看到，绝不错过。

    “三国杀”问世时，她就是最早玩起来，并且带动身边所有朋友玩的那批人。

' f* ]' \$ G3 b9 X; y: U! n    若说顾卿除了专业是医、专长是带小孩、最得意的是什么，那肯定是她对“三国”的了解和喜爱。她那豁达的心态和对历史一鳞半爪的了解，多半来自于此。

8 s- P" t5 K* l2 S, s    所以，三国杀只是引子，顾卿想要让小胖接触的，是那个硝烟弥漫，黄沙裹血的世界。是天时、地利、人和，是聪明智绝之英，胆力过人之雄。她并不是惊才绝艳的古人，也没有见微知著的本事，三国研究的再透彻，也终归是个兴趣。可这里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俊杰？只要她给李锐开了个大门，自会有无数人向他阐述三国里的道理和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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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李锐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是和叔父角力，徐徐图谋爵位，还是入朝堂为官，或者入行伍征战，就端看他自己内心的选择。她毕竟不是他真正的祖母，能多陪伴他几年，救他性命，引他入正道，培养他的趣向，让他竖立正确的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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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2 `) o, A* a, D) S3 W! r& t  G    她已经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多的了，无需连他的未来都要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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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S& ]% x5 D1 K2 u    自顾卿开始给李锐讲《三国演义》以后，每晚到吃饭的时候，李锐吃饭的姿态都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就跟后世小孩急着去看电视一般。

3 B% f0 H/ a; M' M    这里晚上没有什么消遣，去听奶奶讲故事，就成了李锐一件日常的大事。他白天习武读书，晚上听故事记录，休沐和休息的时候，只要一有闲暇，就给自己那套“三国杀”录个签子，写写画画。他画画是早就学过的，后来又丢掉了，现在为了画那套卡牌，方才捡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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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跟着李锐听了奶奶讲了两回以后，竟开始天天吵闹着要回府住。他还是孩子，和母亲说的都是真心话，可方氏一听儿子说回来的原因是要跟着李锐听老太太“说书”，气的狠狠地打了李铭一顿手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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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那里能说的，无非就些乡间野史，风流趣闻，最多是梳头娘子早上说的一些平民人家里杜撰猜测的富贵人家景象，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听的？再一听李锐每天都去听，更是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她那侄儿，从小养在她膝下，平日里就是说些正史都要犯瞌睡的，能听进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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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K) x5 [. x% Y7 H* P    李铭拗不过母亲，就去找父亲。谁说从小乖巧的孩子就一定讲理？这孩子的天性要占了上风，那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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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母亲那吃了亏，这次他找准了策略，再也不敢说真相，为了能劝服父亲，小人儿充分发挥“三国”里谋士们舌战群儒的精神。小小的孩子，先在纸上写出了一二三四条来，又打了一番腹稿，才去找自己的父亲，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李铭举例子，摆事实，先从外祖府上几个表妹年纪渐大，多有不便开始讲起，又说到府里新找的两个先生颇有大才，又都是正经科举出身，通晓世事，和外祖家学里的先生截然不同……这一顿一直说道自己和兄长年纪相仿，感情却日渐疏远，未免不美，自己孝期已过，要开始交际，兄弟二人理应互相帮衬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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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 @& M6 H, g    直说的李茂两眼放光，面露笑意。

    自己儿子清秀可爱的儿子，一脸大人的正经，身穿着小儒衫，对着自己款款而谈，有理有据的样子，直让李茂把自己的儿子看成了眼光深远，逻辑清晰的天赋奇才。若不是世风讲究“抱孙不抱儿”，他真想抱着自己的儿子转个三圈，亲上个一百回才好。

2 `: W3 T2 p, T- p4 ~& g0 U    有子如此，何愁家业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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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8 ~% E  y  R) L  C3 `9 Q1 h* n    被说服的李茂带着厚厚的重礼，亲自领着李铭去方氏的娘家登门道谢。一是谢谢岳家这么多来对李铭的教导和关心爱护之情，又把小儿对自己所说的那一套观点拿出来向外家解释，并言明是李铭自己所思所想，不得不重视，望岳家理解云云。

# b2 ~4 U8 q5 o' t" \& a    外孙子如此聪慧，女儿女婿又琴瑟和鸣，方氏家中还有什么不高兴的？虽然可惜于孙子孙女无法再与李铭如往日那般培养感情，但一想反正都在京中，信国公府又总共就这么几户亲戚，怎么也不会生疏的，府里这才安心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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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b$ h% d2 K    只是李铭的外祖母放不下李铭，直抱着李铭哭了许久，倒让李铭生出一些内疚来。一边是祖母，一边是外祖母，他这般做，其实已经是分了亲疏。

    ‘外祖母，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且让我先听完《三国演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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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R! y% b9 ]" {: g: n    李铭看着哭得伤心的外祖母，心中左右挣扎，还是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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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的小书房时间，才真正让两兄弟亲近起来。两人为了研究那套“三国杀”，几乎是同进同出，同吃同住，这让方氏心中不悦，在李茂面前埋怨了好多回。

    这一日，两人*渐歇，躺在床上闲聊，又说到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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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兄弟感情好，倒是府里的幸事。我看锐儿平日里总是抱着‘三国志’，又努力习练兵马刀弓之术，怕是继承了我父亲的志向。”

1 ]8 B0 U  ^( L! S    “锐儿像公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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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O  A6 y    “是啊，我看锐儿日渐长成，渐渐有些像我父亲的性格。至于铭儿，性格却有些像我的大哥。我们自己的孩子，竟一点也不像我们，我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心中还有些自责错过了他长成的那段时日。日后再养育其他孩子，不能这般轻慢了。”

    “老爷，你说什么呢，还不是当时怕外人说一家孩子倒请两个师父让人生疑，才让锐儿去的我娘家么！现在又说错过了长成……”方氏不悦地掐着丈夫，半调笑半委屈地说着，“当时大厦将倾，一切都颤颤巍巍的，家中又只有我一人操持，老太太凡事不管不问，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我们又摸不清上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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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老爷渐渐站稳了身子，若再给铭儿添弟弟妹妹，自然不能那样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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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9 j+ k- a7 }; c    “咳咳，我只是感叹，感叹而已。”李茂那儿被掐的又痒又麻，赶紧把方氏的手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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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e, T1 V1 o3 j! P, m4 N    “现在天下承平，甲兵不用，我这兵部任职做的都不咸不淡，若锐儿以后入宫伴读，会些武艺，日后可以留在京里做个校尉，也是不错的。但要留在军中，圣上是不会允的。李家军名头太大，我父亲早留下遗训，三代之内除非御命，子孙不许入行伍，也不许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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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兄弟一文一武，互相帮衬，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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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8 ~) L% e. M+ Y* t  y7 p    李茂早已打消了继续养废李锐的想法。若是一个小孩子养了四五年还移不掉性情，怕真是天生正直的性子，以后再想养坏也难。何况现在张宁调入京中，时时走动，府里两位先生也是耳目，现在胡来，才是给自己招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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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杜两位先生有大才，他经常与两人相谈，获益良多，就是重回朝堂中心，也是借着两人的计策和手段。两人有意无意间似乎也提点到此事，倒让他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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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才知道他是把人人都当成傻子，李锐那舅家早已看出了不对，方送得两文两武四位师父进府来帮衬外甥，若论傻，他们夫妻两个才算是个中翘楚！现在他正受圣上重恩，更不能轻举妄动，总要做出家风甚严的样子才行。

    方氏心中一惊。老爷这意思是要重新扶起李锐？明明以前是默许她养废那孩子的！鞭刑那次她起了杀心，就是看李锐快要到十四，怕他进宫找了靠山，以后反来夺弟弟的家业，才趁着孝期刚过，无人注意之时下了黑手。结果现在丈夫先变了卦，叫她日后如何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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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1 P2 g9 o) H, Z7 b    她一切的便宜可是建立在丈夫默许的基础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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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自己孩子和李锐同吃同住，她竟是连饮食里做手脚都不能了。日后铭儿和锐儿要一同出去交际，难不成她给李锐准备的那些专勾人学坏的烂胚子，要带累到自己儿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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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J, @: o4 g; ?6 }    不成，她得想个办法让两个孩子分开才行！是了，老太太对李锐明显与铭儿不同，铭儿从小又敏感，她可以从这里想想办法！

    话说李铭虽然留在府里读书，但他的进度和李锐明显不同，虽然一同在四位先生门下学习，李铭的经义还是另请的名师教导的，只有一些难点会过来请两个师父提点，也学些杂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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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O. @' P. @* h# \+ G! ~9 v6 p    李铭明显对骑马射箭不感兴趣，只略微学了点弓马。他最喜欢的是齐先生教的棋和杜先生鼓的瑟。为了能画好“三国杀”里的人物，两兄弟也一起学了画，府上还找了专门的画师教他们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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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李锐偏好白描，不耐烦繁复的技巧，只要勾勒出型就行，李铭却颇喜欢工笔勾染，觉得能够静心沉气，兄弟二人作画互有特色。最后两人中李锐负责画形象，李铭上颜色，也算是相得益彰。

    两兄弟每天琢磨着“三国演义”里的东西，又老是问两个先生关于“三国志”里的人和事，求他们详解，自然引起了两位先生的好奇。兄弟俩也没想瞒着两个师父，行事并不避讳，终于有一天，齐明辉看见了搁在擎苍院里那本顾卿口述、李锐记录的《三国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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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顾卿已讲到了第三十一回“曹操仓亭破本初，玄德荆州依刘表”，李锐也已记录到此处。虽首页上就明晃晃地写着“此乃家祖早年所得一本野书，真假五五之数，仅作小说之言云云”，但下面注解颇多，许多更是一些不凡的见解，非乡野之人能够识得，这让齐明辉心中铁定了这就是那位老国公自己所写，因涉及许多政治和军权之事，才假托的野书之名。

    这位明辉先生惊为天人之下，丢下那本手抄册就要去内院拜见“邱老太君”仔细问询。还是李铭和李锐死死拉住，才没弄出在京里闹出“痴先生明辉擅闯后院，国公府女眷魂飞魄散”这样的烂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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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Q4 d! p& z5 `: R: n/ ?0 p    饶是如此，看了这本手册，又详细问了“三国杀”诸般玩法的杜进和齐明辉，还是魂不守舍了好多天。

    老国公由此在两位先生的心里，拔高到了几乎是“武曲星下凡”，专为来匡扶正统的高度。要不，怎么能解甲归田的那么利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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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00:55
第37章 “小人”和“老妖”

    西园,擎苍院内。

    “少爷的月钱和太夫人一样,一月是二十两，一年二百四十两,七年下来一千六百八十两，加过年过节给的金锞子银锞子,赏玩的花锭……”新来的丫头苍岚把算盘打的“啪啪啪啪”响，苍翠原本是兴师问罪而来，每听苍岚说一声,心里的不安就更重一分……

    苍岚心里一声冷笑，这院里少爷这么多年一直糊涂着，把所有银子都丢给这丫头管,竟也不看看每年数目对不对,连个账目都没有！只有某年某日领多少银钱这样的东西，能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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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5 G) k% Q0 k    银子也有成色好坏，堂堂国公府嫡长孙，和府里太夫人一样吃穿用度的主子，居然银箱里有许多银饼不是足银的，这些银子颜色里发着青黑，怕是一两里成色不足八成。这么黑的银子，就连给下人发月钱下人都不会收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换回来的。下这么黑的手，这么贪，她们是有把握一直巴着主子房里不成？

    再说锐少爷这么多年都没有怎么动过银子，最多取些散碎的银珠，应该所有银子都齐整，没被绞了用过才对，结果小库房里所有箱子她都开了，金锞子银锞子他们不敢动，除了银子被调包换了成色，还有些把玩的梅花银锭、招财进宝的金锭等缺了角少了边的。

' H$ _) j) m% a/ J3 Q8 }( w1 H( z    要说这一屋子丫头小厮婆子人人都不知道此事，她可不信。大丫头是两个丫头住一个厢房，谁耍坏都有另一双眼睛看着，更别说还有伺候的粗使丫头们，若说就是管着银钱的苍翠一个人干出来这等背主之事，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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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M5 ^  q. N4 G; b# o6 h6 J& o- v    现在这苍翠气势汹汹地跑到她房里来闹，怕是给人当了枪使。跑来出头为难她一个新来的丫环？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被少爷厌弃！最讨厌这种又蠢笨又贪啬的人，这府里太太真是什么人都用，才把这么内里藏奸的下人提到一等上！

4 ^4 z) v6 `( @7 S' _    “我就不说称重共少了一百六十多两银子，外面三十两就能让一个中等人家过上一年了，这一少就少了这么多，更别说银子成色……”苍岚可不怕得罪人，这群丫头婆子蹦跶不了多久了。“我一看就心里荒突突的，我要接了这银房，以后十张嘴也说不清，只好带锐少爷自己来看，和他说明银子成色的事情。可笑你们还觉得锐少爷浑浑噩噩，对银钱之事一窍不通，他是不通，但我们是用来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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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翠当场软倒在地。

    “是锐少爷念在你们服侍多年，让我只把短少的银子和成色不对要费的火耗记下来，并没有报到夫人和太夫人那去。不然奴窃主物，还贪了这么多，在府里打死都不算出格。就算送到衙门里去，你们一家子都是要刺字流放。劝你还是好好当差，争取立功改过，主子仁慈，你们就别再想其他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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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岚见苍翠一头冷汗，面如金纸，冷哼一声，“姐姐可别这样，说出去还以为我在里面打了你。这是银房，托你的福，我还要登记造册重新做账，你避避嫌罢！”

    苍翠从地上爬了起来，失魂落魄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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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岚啐了一口，继续理她的银箱子。

' _( P+ L5 P1 S& a. m    娘的！这么多八成的银饼子，就算一个月换一块也要换个两三年，这少爷是有多蠢笨一点都没发现？还是和主子爷说的一样，这擎苍院里全是窟窿，从上到下沆瀣一气，抱成团把这主子当傻子耍？

  H0 p  o% B0 s, Y7 q    只盼溪儿姐姐快点来，好好整治整治这些刁奴。

    要说这丫鬟这么厉害，是有原因的。她是今年初入府的外面丫头之一，在仆房里调教了半年，又细细学了规矩，算是新进下人里一等一的出类拔萃之人，这才被提早放进主子房里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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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N0 k% }% \6 e6 M! M    这苍岚原名张岚，是李锐的舅舅张宁回京时从通州带来的账房先生之女，她今年已经十四，只是看起来脸嫩人小，虚报了十二岁进的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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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倒不是张府的下人，只是早就和府里另外一个大管事的儿子订了亲，说好过来这边府里给表少爷当丫头，到二十岁要嫁人的时候就回去，那边府里只有两边家人知道此事，对其他人都封了嘴，说是回了老家伺候生病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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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Z! O4 ?% A: V4 O3 |; D& i0 L# O    她在这边府里拿着二等丫头的月钱，她家里在张府也拿着另一份管事娘子的月钱，等她回去，两边都允诺少不了嫁妆，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嫁人，她可和这里的家生子和没家可回的卖断之人不一样，有什么不对的，最多回家就是。

. U9 H9 e9 X+ L+ N4 G    她和其他几个丫头小厮都是被张府安排进来的。她识文断字，在张府里规矩早就调教好了，所以才出头的快，其他几个是倒不是资质差，而是听主子的话，故意留在仆房，摸清其他孩子的底细，顺便结个善缘。再过一个月，他们怎么都要被放出来送到各主子那里了。

2 m( K5 J9 P* a, V0 b0 H% }    这时候苍翠和其他几个丫头到现在还在作死。殊不知等过一个月其他人陆陆续续进来了，到时候太夫人拿这银钱之事一发作，这擎苍院里还能留下几个“姐姐”！

& I# z& C: i% U1 r" Y. u  o4 _    哼，也不知道这几个丫头准备怎么“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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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翠失魂落魄的离了银房回了屋，在她屋里早就等着的苍舒和苍衣连忙凑了上来，自苍莲出疹子被移出西园，换了这个苍岚过来以后，她们就一直觉得如鲠在喉。现在苍翠领了原本是苍莲管着的杂物差事，这新来的却领了最重要的银房，她们趁着苍翠一肚子鬼火，怂恿她去闹上一闹，最好把那姑娘拿捏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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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外来的，在府里四处无援，今年也才十一二岁，能有什么见识？到时候态度一软，口风一松，发财生意一起做，不信她不愿意。

6 k/ C% a" R, a6 P7 A    “怎么样？那小姑娘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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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b7 Q/ H% p6 X8 u9 U    “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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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怎么了？她发现了吗？苍翠？你怎么了！”苍衣看出苍翠不对劲，使劲摇了摇她的肩膀。“急死我了，你倒是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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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完了，全完了，脸上刺字……流放……打死……”苍翠两眼瞪得直直的，说着骇人听闻的话，直把苍衣和苍舒吓得后退了几步。

& U; O4 b/ d. }: r# P    “她怕是吓到了，也不知道那新来的小丫头用了什么手段。”苍衣一咬牙，上前打了苍翠一耳光。

3 s% W+ E' q/ x0 _7 N    啪！

    “有什么事大家一起商量！你别这样吓人啊！”她们再怎么油滑，说到底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没经过什么事，苍翠被这么一打，“哇”的哭了出来。

    “……苍岚早就和锐少爷说了！锐少爷什么都知道！”苍翠号啕着说，“苍岚说再逼她就告到夫人和太夫人那里去，让衙门里把我们捆了！”

6 \; {) R9 y, j6 l6 I6 ^2 }    这下苍舒和苍衣都变了脸色。

$ W* e: ^* F5 e/ z+ V6 n- M    “少爷知道了？那他怎么不……”苍舒突然住了嘴，好像主子从北园里回来以后，就习惯了一个人洗漱穿衣，她贴身伺候的时候都少了。就连用膳，也是锐少爷和铭少爷一起在微霜堂留用的。那里有外男，她们不方便过去，这么一说，主子和她早就疏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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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k" k; I, w) b) _" ]5 x    苍衣也想的是同样的事。她管着主子的衣箱配饰鞋帽等物，同为近身伺候的丫鬟，可是这一段时间来，主子明显很少和她说话了，就是吩咐什么事，也是冷淡的很。

    “怎么办？我们去找夫人求情？”她们在擎苍院里办差，但还时时回锦绣院里拜见夫人，跟夫人回报这一阵子少爷的情况。她们都是从锦绣院里移出来的，和那边院子里的丫头也交好，又是家生子，父母亲戚都在夫人身边办差，自是和院里其他丫头不一样。

    “旁的事还好，这番是我们先贪了主子的银钱，这事捅上去，夫人都饶不了我们，更别说保我们。”苍舒咬着下唇，“府里这么多年戴着孝，都没开府，也不出门，若不是家中兄弟一点油水都没法捞，我们何苦要做这种肮脏事情！”

    “做都做了，现在说这些话作甚！快想想怎么找补。不行先把银子都还回来，再去少爷那求求情。我们伺候他四五年……”苍衣是去年才沾这个事，现在收手，倒还不了多少钱。

. d3 p1 z8 w- S. \6 g+ t    苍翠脸色更白了，“哪里补得了！开年出孝，我两个哥哥都娶了妻，银子早用掉大半了。现在叫他们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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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M2 K3 K2 p3 z* u5 E) t    “不补就一家子坐牢！”苍舒一拍桌子，“这番被捅出去了，要么补上，要么一股脑全部捆了送衙门里去，你就这么和家里人说！让自己姐妹弄这种钱娶媳妇，现在还要你顶缸不成？我这就回家里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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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可不要被撵出去，也不要脸上刺字！她丢不起这个人！

+ U4 B0 R6 b! F. S- K    锦绣院里，方氏正在和放课回来的李铭“谈心”。

    自己的孩儿回了府里读书，接触的就更多了。方氏事忙，白天要顾着管家，一天见儿子的时间倒没有几个嬷嬷下人多。她想着孩子渐大，等十岁的时候也是要移出东园单住的，不由得一片慈母之心发动，天天嘘寒问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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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以前，李铭见到母亲对自己这般好，早就受宠若惊了。只是自从他读了“三国演义”，又跟着两位高明的先生学习做人的道理，心中对以前母亲冷落自己捧着兄长的怨怼淡了许多，同样的，对期许也看淡了许多，母亲天天来他房里问长问短，他也就应着。

# e5 Y3 j; v/ e& k    “听说老太太昨日里又给锐儿单独加了一道菜？怎么你没得？是惹了奶奶生气了吗？”

( r8 C3 R4 l5 Y+ d* p    李铭的脸色突然古怪起来。

    方氏心中一喜。果然是小孩子，就连一道菜都会吃味！

# y0 [$ K: H( S- V4 m$ K/ g! @    李铭是深深的同情自己的兄长的。昨日里他们在微霜堂里用的饭，奶奶突然派人送了一个坛子过来，指明是给兄长用的，说是可以“吸掉油脂”。兄长高高兴兴地盛了一碗出来，却发现是豆子，再一尝，差点没把牙给倒了。

    原来那一坛子都是醋泡的炒过的黄豆，味道奇怪不说，还又酸又难吃，吃那一勺，一中午都吃不了饭了，吃什么都是那个味儿。他只偷偷的夹了一颗吃了，就被那怪味熏的给吐了出来。听兄长说奶奶不知道从哪里得来许多怪方子，都做了给他试用，这一年下来瘦倒是瘦下来了，就是人实在受罪。

    李铭看看自己的小身板，以前还觉得自己没有哥哥高壮，有些难过，现在一想，自己这身材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知足常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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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7 @0 f- ?3 T" B& Y    想到这，李铭心有戚戚焉地说：“被加了那道菜，怕是兄长又在哪里惹了奶奶生气了。”

    奶奶生起气来可吓人了！她从来不打骂他们，可是比打骂他们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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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三国演义”给他们断了！不说了！请听下回分解后没有了！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好吗？

    方氏只当是儿子嘴硬，更加和蔼地说：“你兄长无父无母，奶奶肯定要多照顾他一些，你是弟弟，要懂得谦让，不过是一道菜，以后你是要继承家业的，整个府里都是你的，现在你让着他些，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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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 z0 |. X; j    “我早就习惯了，娘，你不用担心我心里难受。你不一直就是这么做的吗？”李铭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一直都是关心哥哥多于他，怎么现在突然担心起奶奶不公平的事情来了？“而且奶奶很好，没有偏心过。”

    他那还有奶奶专门为他做的“竹蜻蜓”，说是他每天读书，眼睛都看坏了，没事去空旷地方玩玩，可以锻炼锻炼眼睛。这东西哥哥都没有呢！可以自己飞上天的玩具，哥哥眼睛都看直了！

    嘿嘿，奶奶说他年纪大了，这个不是大孩子玩的，还是弟弟好，当弟弟好啊！

9 s. Y0 c0 M0 F6 B8 h    看着儿子傻笑，方氏也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对。见儿子说还要做功课，方氏只好纳闷地出了屋。

& _0 s7 T- _& ^" q    “刘嬷嬷，你说这老太太怎么就和变了个人一样呢？以前从来不管前后的事情的，现在又是找师傅，又是关心起居，还给他们说起书来了！你见过铭儿那些签子没有？他每天都写写画画的，跟着了魔一样。”方氏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我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养了七八年，没有一天不操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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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老太太哪里来的迷魂汤。现在铭儿对老太太的感情，倒比和我这亲生的娘更深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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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9 o5 x$ z* o; K& w0 d- z    刘嬷嬷也郁闷。她的侄孙被夫人送去了擎苍院，说好了过一段时间就调过来伺候铭少爷的，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忘了一般。他那侄孙回去说过好几次，说是锐少爷天天和几个先生跳着学东西，竟是没有那本书是从头到尾讲完的，这样下去，她那资质聪颖的侄孙就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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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老太太又插手两位少爷的功课，还给锐少爷指了两个书童过去，说是还有几个小厮，等过一两个月调教好了就给他送去院里，那她那侄孙以后更是凑不上前了。

    只是她心里埋怨归埋怨，脸上总还是不能表现出不满来。她一直在方氏身边近身伺候，肚子里有事，脸上还要笑，时间久了，未免憋气。

6 j- z& o4 |' \+ B2 N    听方氏这么说，刘嬷嬷突然想到其他事情上来。她左右看看无人，小声说道：

. P  g2 F! {+ b    “奴婢也觉得，这太夫人自上次被锐少爷气着以后，突然变得大不一样了。听说现在还会写字书信？这寻常人家请了先生教孩子启蒙，怎么也要两三年才能到自己写信的地步，这才一年多，目不识丁的太夫人就会写信了，实在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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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s# d( {9 Z2 \0 b) H    “还有那射玦、铭少爷手里的卡片……”刘嬷嬷声音低了下去，“恕奴婢多嘴，这太反常了……”

8 R9 k1 A0 M7 @+ Q9 x  x    方氏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有多想，被这方嬷嬷煞有其事的一提，倒是吓了一大跳。

. X/ [/ {% s- P3 X( t    “你这意思是什么？老太太以前都是装糊涂，其实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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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7 }: Y" ^    “不，奴婢是觉得，府里接二连三的死人，大夫人也死的不清不白的……”刘嬷嬷的眼睛里闪出异样的光彩。

    方氏不知为何晃了晃身子，像是没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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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5 _1 e+ ~    刘嬷嬷连忙伸手去扶。

    “……奴婢怕是，府里有人冲撞了狐媚黄仙之类的东西！”

" m( `2 ^( q9 ]! V+ y* a    “子不语怪力乱神！”方氏一瞪刘嬷嬷，“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就算你是我的陪嫁嬷嬷，在府里说这样的话，也逃不了干系！”

: e0 F, J( Y6 _( l7 `# X    刘嬷嬷心里不以为然。她伺候方氏这么久，若她真的觉得她说的荒谬，早就板着脸先走，看都不看她一眼，冷上个几天了。哪里还会这样故作冷静。

    “夫人你是大家出身，没见过乡野里这些东西的厉害！多少人家就因为无意间伤了这些‘大仙’，被报复的满门横祸。有些老黄仙上了人身，那就是抢夺人家的富贵，来凡世里享福来的。奴婢听说过有老婆子害死了媳妇，最后被人发现，身后突然长了尾巴逃走的事情，也有些狐媚专门害人子嗣！”刘嬷嬷越回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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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L( x' [  o1 f- a, C4 L/ K$ E    “原来有老国公在，满身的煞气，自是不怕小鬼老妖的。可老国公身子开始差了以后，先是大爷去了，然后又是大夫人……锐少爷又莫名其妙的去顶撞老夫人挨了鞭子，老夫人醒了以后，吵着绝食不活了，后来又进食开始医治锐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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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3 t: o9 c# q: f/ H4 |6 C6 o    “这府邸，老万岁赐下来之前，听说那住在里面的显贵也是获罪后满门抄斩，然后这宅子才被没入宫中的。这太邪乎了，连续三朝几代的主人都有血光之灾……”

    方氏打了个冷颤，她突然觉得这四面八方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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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句不好听的话，夫人和老爷夫妻和谐这么多年，府里府外谁不羡慕？老爷只要在府里，都是宿在您房里的，这么长时间了，您为何还未有孕？”刘嬷嬷看了看方氏的肚子，“怕这府里盘桓的妖魅是那种要害人子嗣，绝人门户！”

, q5 ^) `$ J4 q    刘嬷嬷这话一说，方氏彻底没法冷静了。她调理身子的药一直在吃，那个非常灵验的送子庙也去拜过，添了重重的香油钱，却到现在肚子里也没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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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o* c0 @7 p" W    若说他们夫妻一直没有孩子，她也就死了心，最多给丈夫纳个妾，把孩子抱到自己底下来养也是一样的，可是她嫁过来第二年就有了铭儿，明明两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依嬷嬷之言，该怎么办呢？要不和老爷说说，让老爷找个高明的道士来看一看？”方氏不安地捂着心口，“还是去大慈恩寺请一座菩萨回来？”

/ p: b; K8 Y$ }- U    老爷那性格最是要面子，这时候要闹出自己府上有妖祟的传闻来，她第一个就要挨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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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T3 u* B5 t5 I! g/ w7 O# G    “这奴婢倒是不好多言。奴婢这番也都只是猜测，无理无据的，要和老爷说，怕被当做妇人的荒唐之言。我看，夫人不如和娘家商量商量，找个灵验的神婆或者道士进府看看，没有妖孽作祟当然最好，总能安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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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点了点头，盘算着什么时候让自己母亲来一趟。她母亲在外面走动多，认识的人也多，应该知道哪里有灵验的庙宇。

    此时，正在持云院里的顾卿，并不知道方氏盘算着要找人进来“捉妖”了，她正忙着其他的事情。

2 Y. I0 k3 u% |7 w/ `    十几天后，是李锐大舅张宁家的嫡长女年满十五岁的日子。那张大姑娘张媛的笄礼，赵氏邀请了她做“正宾”。

; Q2 n4 V+ O% s    这女子笄礼的“正宾”，一向是德才兼备、地位显赫的女长者担任的。任何人得到别人家女眷的邀请为自己家女孩当“正宾”，基本都不会推辞。因为那是对被邀请者的一种最好的赞誉。除非是真的生了病或者最近家中有白事，不然都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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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6 O" V' z9 W9 Y2 t    顾卿是挺想见识下这古代女子的“成人礼”的。只是她对这个是一窍不通，她翻了老太太的记忆，这邱老太君十五岁那年也就是找隔壁家的婆子往她头上插了个木钗，是没有多复杂的。

    所以一个月前赵氏来邀约，她就老实和赵氏说了自己“才德不够”的担忧。

    当时赵氏笑着说：“笄礼当天都是自家人，也不准备大办，仪式并不复杂，到时候叫个娘子过来细细和老夫人说道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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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T. j9 Z4 f* P$ `# N, L& o# I    顾卿这才答应。

3 |; C6 {/ A: z6 j    小胖子的舅家为自家胖子做的甚多，顾卿一直想报答这人家一二。她现在是真的把自己代入到养孙子的老奶奶身份里去了。所以财大气粗的顾卿直接让人去张府回话，说是大姑娘笄礼用的头饰她都包了，到时候挑好了给张府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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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0 n% E6 Z+ z  x7 R$ V& |1 H    现在顾卿在做的，就是挑好那一笄一钗一冠三样东西。

    “要不，用这个怎样？”顾卿面前的桌子上珠光宝气，几个丫头看的眼睛都不眨，就连顾卿都有些被闪的眼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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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o1 ?' S9 g) R: R; c$ n    邱老太君的首饰箱子里，也不知道有多少老国公当年搜集来的首饰。只是老太太嫌戴的多头上重，总是捡轻巧的戴，其他的都放在匣子里分门别类存了起来。现在人家家姑娘及笄，自然不能找些素净的过去，但是如何才算贵重，又算合适，顾卿也不清楚这个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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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连很多发饰的材料她都说不上来。

3 ~" o" k' d4 D( a4 `$ l    所以顾卿只好翻了一大堆出来头钗发冠等物出来，放在大桌上和花嬷嬷一起挑选。

    顾卿看着一桌子满满当当的头饰，心里一阵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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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头面上镶嵌的可都是真正的珠宝，打造的材料也多是贵重之物，搁到现代，随便拿哪一个出来都是价值不菲，顾卿一倒就是几匣子，挑挑拣拣和小商品世界里买头饰似的。

- j1 G* R+ k( S; r( A- ~9 U& ?" w    她到这里这么久，除了有几次穿命妇诰服动过几次首饰箱，平时常用的也就是梳妆台上几个匣子里的头面，今天一翻出来，倒把她查看自己家底的兴致全勾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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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o% _# v2 y- X" w    “这个好看，样式也雅致，用这个如何？”顾卿一眼看中了一根蝴蝶采花的，样式好看，也不俗气。

    “太夫人……”花嬷嬷叹了口气。“那是金缕蝶簪，簪子在笄礼上是用不到的，您得用笄才行。”

; Q- ]1 t: }+ z( @: f    花嬷嬷伸手在桌子上取了一个羊脂白玉做的细长棍子，“我看，这个玉笄就不错。”

    ‘唔，通体白透细腻，确实好看。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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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 Z+ b0 u. z- L9 j3 q    妈蛋！这个难道不是插冠用的插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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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花嬷嬷眼光不错，笄就用这个吧。”顾卿若无其事把那根蝴蝶簪放了下来。

% Q3 M# p3 D" v: s    “笄既然选定了，下面就是钗了。这个怎样？”

    嘿嘿，这次她总不会搞错了吧？笄是认不得，可是发钗这东西，她看遍各大古装电视剧，她也记得钗子应该是两根股，一长一短的，再找错了她就把这根给吃下去！

    “这倒是个好东西，看样式，像是前朝宫廷里的形制，外面命妇仿作的。虽是仿作，工艺却不差，这翠点的也好。”花嬷嬷看着顾卿手上的龙凤花枝样式的发钗，鸾凤嘴中衔着翠羽，看起来十分华贵。“不过这是根步摇，张家的大姑娘是在及笄，步摇过于娇媚，得选用点端庄点的样式才好。”

    ‘步，步摇？和发钗难道不一样嘛？不就是下面带了个小坠子吗？’

    顾卿觉得自己的喉咙已经开始痛了。

  f$ O% M) p  g' [& x    被花嬷嬷否定了两次，就算顾卿又再好的“兴致”，都被败光了。她泱泱的随便拿了个珠花把玩，又和花嬷嬷说道：

% ^( _& ]) d" X% w1 Z) j: G/ U    “我出身贫寒，不知道这里面的讲究，花嬷嬷久在宫廷，对这些礼节也都熟悉，这张姑娘的钗子和冠还是嬷嬷你来挑吧。”

    先是拿簪当笄，后来又拿步摇当钗，就连一旁的丫头都露出有些异样的眼光，顾卿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算再没文化的妇人，从小总要梳头的，她却这些最简单的常识都出错。事实上，这种尴尬的事过去大半年里她都弄出过好几次了，也不知道这些丫头为什么一点都没表现出诧异来。

. D* r# U. S* s  }9 U5 l    邱老太君啊，你以前是做过什么更丢脸的事，才让这些丫头都见怪不怪啊？我要给您老人家点柱香，好好谢谢你的“放浪不羁”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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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花嬷嬷，其实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任哪个主子好脾气，被这么拂了两次面子，怕都不会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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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 x! w) o, S3 g3 ]0 Y    可是若真让太夫人拿着金簪和步摇去给人家姑娘行“笄礼”，到时候要丢更大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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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n$ |3 P: P+ g$ t% m: h    太夫人自老公爷走了以后，就常有些迷迷糊糊的，平日里头都是随便梳头娘子梳的，头饰也是下人配的。现在虽然比以前精神了许多，可还是不时犯糊涂，记忆也差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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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好久没有走动，还以为老太太是以前那副精神矍铄的样子，现在太夫人应了要给张家那大姑娘做‘正宾’，她真是为那个要及笄的姑娘捏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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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是人家姑娘一辈子一次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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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坏了！’花嬷嬷突然想到了更严重的问题。

$ i! f% w3 X8 }& s/ W: Z4 ]    ‘太夫人到底知不知道怎么梳高髻啊？’

3 A9 G0 X) B! i; ?' L    她已经想象到披头散发的张家大姑娘跪坐在那里，手足无措的太夫人抓着梳子半天梳不起发髻的样子了。后面是要加“戴冠”的，普通的发髻可是加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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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嬷嬷顿时陷入了极度苦逼的状态里去。她都已经彻底败坏了太夫人的心情了，现在又不得不问这种事情。

    ……她得考虑考虑是不是要告老了。再过几年，怕是寿都折完了。

    花嬷嬷心中长叹了口气，一阵挣扎后，终是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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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二礼的时候要梳高髻，虽有赞者帮忙，可是持梳的人还得是您。您早就不梳头了，就是不知这高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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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 N$ Q$ W, b! c- J5 U    她话还没说完，顾卿已经双眼圆睁，一副“哎哟我艹那是什么东西”的表情。

# T8 D/ `; s- y" r& M1 P& z7 l    张大姑娘诶！你还是在家里多烧几柱高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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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01:07
第38章 中秋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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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 e% i8 m7 J, ^1 O    张大姑娘及笄那天，顾卿非常兴奋一大早就去了张府。为了完美的履行“正宾”的职责,也为了不让张媛的笄礼出错,李锐和其他丫头的头发也不知道被顾卿梳掉了多少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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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3 I' z: y! R; d    那为张媛的笄礼所准备的一笄一钗一冠,被送去了张府里以后，那边派人来回话，说是及笄礼的三件发饰太贵重了，对顾卿是千恩万谢,又说了张大姑娘非常喜欢,改日里亲自登门道谢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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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I: w: R5 t3 d+ u+ b    若说送礼的人最高兴什么？那肯定是自己送出去的礼物别人非常喜欢，非常高兴，让你觉得自己的辛苦没白费了。虽然说这几样东西都不是自己挑的，顾卿还是心中一阵熨烫。

    顾卿从小就是这样,若是重视一件事,就会反复的确认，绝不会出错。后来她当了医生，更是不能马虎的职业，所以后来花嬷嬷仔细一说这及笄的重要性，她这十来天都在熟悉各种笄礼的事情，也学会了那些复杂的赞词和梳头的方式，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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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笄礼那天，顾卿果然没有出任何差错。

    这让一直提着心的花嬷嬷终于把那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笄礼过后，顾卿却低沉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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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因无他，她想家了。

    那张府的张大姑娘张媛长得非常美丽，人如其名，是个闺秀的名媛模样。当她在父母亲人的围绕中，在亲戚好友的祝福里，含着泪水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礼时，顾卿突然猛一下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当年刚刚成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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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十八岁时，父母也是煞有其事的带着她出门旅游了一次，甚至不惜对她班主任撒谎，给她请了三天的病假。她老爸说：“你今天成年了，我带你看看世界”。老妈说：“你今天成年了，我完成你一项最近的心愿。”

    当时她也是这般饱含泪水，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在感动着的。

    如今，她的人生在哪里？困于后宅之间养孩子，顺便宅斗？大开金手指，惹得四方为自己这糟老太婆折服？然后呢？看着自己一步步僵硬，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中风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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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B* e+ f9 j4 z( ~9 g* j; C( g    她不怕死，可她从未想象过，死亡是以这种姿态接近于她。

+ W0 N" N- ~% u5 ~# }    张大姑娘的笄礼完成了以后，老太太的情绪明显不对，她身边亲近的人都看出来了。

( `9 y0 f4 q2 A0 e( A: E7 v    方氏来请安时，老太太甚至还在魂游太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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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4 Q2 K: J6 b* g* F    方氏心中揣着刘嬷嬷对邱老太君的恶意猜测后，每日来请安时，是怎么看老太太怎么觉得难受的，好在顾卿对方氏也没什么好态度，所以两人每次都匆匆刷完这个“婆媳日常”，各干各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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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顾卿真的不理睬她，在她行礼的时候一直出神，晾着她这种情况，她从和李茂成亲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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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老太太回过神来，说自己“抱歉晃了下神”的时候，方氏的腰已经弯的有些发胀了，肚皮也紧绷的疼。但涨的最发疼的，是自己的脸面。是她一直低着头弯着腰，周围丫头不自在扭过头的那种尴尬。

" ~+ o  a8 D' [7 ^    她的婆婆最近实在太反常了，要赶紧催催母亲，问问那神婆找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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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方氏都察觉出了顾卿的不对劲，李铭和李锐自然也都感觉到了。哥儿俩个把脑袋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终于推断出了结论——奶奶怕是看了李锐表姐的及笄礼，想起自己的女儿，他们那早逝的大姑二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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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胡军报复时，他们的大姑二姑都香消玉殒在胡人的铁蹄下。奶奶自后再无女儿。至于外嫁的小姑姑，府里所有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感情也很好，但奶奶一直做不到像对待自己女儿那样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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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v1 {# \9 V  ]& J: F+ ^    这次李锐的表姐及笄，老太太去了，看张媛热热闹闹的行完了及笄，恐怕想起了自己那两个永远不能成年的女儿，有些感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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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顾卿能看到两个小孩脑袋瓜子里的想法，恐怕会笑出声来。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水晶心肝玲珑窍是怎么长的，什么事都爱弄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好像世间的每件事不找出个理由来匹配就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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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W$ a: G, z9 d# q    总而言之，此事的结果就是，两个孩子跑的更勤了，撒娇卖萌装傻的更彻底了。就连两个先生也给他们放了假，支持他们胡闹。

    开玩笑！那部《三国演义》还没讲完呢！这些天老太太说着说着就晃神，五天了，三回都没说完，这让他们这些等着看《三国演义》的人，突然就惊觉下面没有了，简直是惨绝人寰好吗？

    “奶奶奶奶，我们去捉鸭子吧？”李铭凑在奶奶旁边，“孙儿看您这几天都瘦了，肯定是因为没有吃我们亲手抓的鸭子！”

/ E: q8 C" T0 }& w; f    “咦？奶奶瘦了吗？”顾卿惊喜的摸着自己的脸。自从她来了这儿，发现老太太饮食太过油腻以后，已经渐渐将日常的餐饮改成荤素搭配了。这大半年下来，她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皮肤状态也好了些，现在李小呆告诉她，她还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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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哦哦，她简直是个“减肥达人”，自带“减肥光环”啊！

) M  P4 Z( v) G    ‘重点不是瘦了，是鸭子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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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心想要拉邱老太君出去晃晃，换个心情的李铭泪流满面。他给李锐递了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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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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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 n) X0 v2 G! u; U    “奶奶，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听先生说，今年中秋御街前后和内城里，宫里都安放了宫灯，就连我们府里也制了不少灯，要不然，中秋那天，我们去街上看看灯？”李锐越想越觉得兴奋，他日日在府里呆着，有好长时间没有出府玩过了，奶奶又不是未成亲的姑娘，奶奶要出去赏灯，应该没有问题吧？

5 m2 M, r6 k& t% j    “中秋也有花灯吗？”顾卿想了想，古时候不是只有上元节，也就是正月十五有花灯吗？去年过年的时候，也不知是这里哪一种礼仪，需要府里年纪最大的长辈扎个灯，她还亲自扎了一个灯笼给府里挂出去了呢。

+ K  B2 `" |! X4 H  B. x- |' [    “也不是年年有。但若宫里想要与民同乐，就会特地拨款在各处点起灯火，搭起戏台，好好热闹热闹的。”李铭在他外祖家待的多，外祖父也会和他说起一些往年老皇帝在时的光景，所以知道的倒比李锐多些。“上行下效，无论是公侯官宦，还是平民百姓，就都会跟着一起挂灯笼，放起灯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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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拍马屁！充分贯彻学习当今圣上积极走人民群众路线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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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唤你父亲来趟。”顾卿被说的意动起来。

    李茂今日正在家中休沐。李铭一听奶奶被哥哥说动了，偷偷的给一个“你好棒”的眼神，在李锐得意的表情里跑出了持云院，去喊自己父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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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从东园里被李铭拽的往北园里走的李茂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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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路上，李铭详细说了奶奶如何从张大姑娘的及笄礼以后就开始意志低沉，自己和兄长的猜测，以及准备让奶奶带着他们兄弟出去一起出去“发散发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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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E; ~1 _* O( c! E& S    “爹，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自李铭听了“三国”以来，说话都是这个调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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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这一说，倒是勾起了李茂那一点内疚来。他生在军营里，当时后方已经稳固，小时候没有吃过苦。他也曾听自己的大哥说起过那段往事，大哥语气里是满腔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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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没见过的姐姐死时都未成年，自然不能给她们过继养子，继续香火。也不能成冥婚。母亲这番难受，怕也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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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明日就派人回趟老家，叫那边重新修整下两位姐姐的坟茔，多赏那看坟家人些银钱，让他多上些心。

    谁也想不到，一晃间，自己居然成了那个仅剩的孩子。如今母亲的孙儿尚且想到要尽孝，自己难道比小孩子还不如吗？

    “那父亲就做你这个东风。父亲保证此事必成。”李茂微微一笑，在半路上就应允了李铭，引得李铭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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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W, q8 d! @. R* x3 t    正在持云院里等待李茂前来的顾卿，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女人家出去赏灯合不合适的。两个小孩子贪玩，也许为了想出去玩，把这事情说的千好万好，可是若是此地风俗和律法规定了她不能去，她这么做了，倒是不妥，叫李茂来，也是为了问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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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李茂来了持云院后，总算是彻底打消了顾卿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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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楚立国之初，百业凋敝，老皇帝下令取消了前朝的“宵禁”，就算平常百姓夜晚出来游玩，也不算出格。只不过逛集市自然是没有关系，若是趁着夜晚没有提前通知就私闯他人住宅，也有“凡夜无故入人家内者，杖八十。主家登时杀者无论。”的律法。所以虽然老皇帝恩旨开了宵禁，京城内的治安却很好，并没有趁夜出过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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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m3 M# y! P5 w5 E    更何况当天就算是皇帝和皇后，都要在门楼上出现，接受百姓朝拜，与民同乐的。内城里的老封君带着夫人小姐到内城去赏灯，赏玩后四处游玩一番，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顾卿早就听两个孙儿说过内城的无聊，提出想带着两个孙儿去外城的夜市里转转，去看看街景。李茂一点也不惊讶，他们家出身并不高贵，他父亲和他母亲年轻的时候携手去城镇里街坊上看花灯夜市都是有的，他只当老太太又开始怀念过去的生活了，当下孝子之心大起，立刻大包大揽的支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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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您老人家想带着孙子像普通人那样去玩一玩，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家里那些家将和府丁护卫要多带一些，大小丫鬟也要跟着。”李茂想了想，“主要怕街上人多，把大人孩子冲散了。孩儿那天要入宫与圣上一起登楼，婉儿也要在家里主持祭月，怕是都不能跟着母亲，这安全上，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咦？李茂和方氏都不去？那岂不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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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心里大喜。

! {( ?6 x; F( p5 u& [5 @    两个孩子也对视一眼，偷偷高兴地笑了起来。没有其他大人，只有奶奶陪着，那岂不是要干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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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l' |- s/ u/ q0 q; A+ {    顾卿不是笨蛋，小说看多了，也看过不少什么赶集或者观灯时被绑架啊，遇见刺客啊之类的桥段，于是立刻点头应承，说是到时候带足人手，做好万全准备。

- ?1 w6 O. }1 m3 W, p" h  f! I, G  I, X    她甚至还好心情的留了李茂的饭，一顿饭吃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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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不知老公孩子都留在了持云院里，而自己只有丫鬟婆子围绕，在桌上独自吃着饭菜的方氏，现在是何等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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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N: n, r3 _& }" o- ]# |    若是一直在巴望着哪个日子，那段时间一定是很难熬的。两个孩子和顾卿就是如此。在好几天的翘首盼望下，中秋佳节终于到了。

    虽然中秋节的灯火注定比不了上元节的（冬天在农闲，中秋在农忙），可对于京城的老百姓来说，农闲农忙的影响比京郊以外那些以务农为生的人们要小得多，即使是再穷苦的人家，也竖上一个旗杆，挂灯笼几个，自取其乐。

6 M" D: }. ?% p! f) h    他们信国公府上的花灯自然是不同一般，所悬之灯，高约数丈，更有各种造型各种字样的，放置在各院的院落里。只是作为唯一留守府邸的主子，方氏除了要主持祭月，还要防着府里失火，怕是今晚得不了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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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5 ~/ g- d$ m& ^+ D: h    李茂下午就进了宫，怕要到半夜才能回返。等用过饭，天也黑了，顾卿带着两个孩子，驾着她那架国公府一等国夫人的朱漆马车，后面浩浩荡荡的跟着丫头婆子、家将护卫等人，开始驶离国公府所在的清水坊。

) T& Q; k: u9 ^    这第一程，肯定是要前往内城与外城的交界之地的。那里有一处门楼，平时做鼓楼，年节做灯楼或仪楼使用。一个时辰后，皇帝和皇后会登楼赏灯，信国公府作为官宦人家，自然要先去朝见一番，不然罔顾君恩先去游玩，被发现了要受弹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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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楼的周围早就被要观瞻圣颜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在灯楼的后面就是御道，四周围都是宫中的禁卫把守，他们一看国公府的车马来了，连忙分了一部分人来清理街道，国公府的马车这才进入了灯楼之下，在靠前的显眼位置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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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掀开了车帘一角，眼看着无数像是后世追星的粉丝一般露出各种狂热表情的百姓，不由得啧了啧舌。

4 U0 x* z' Q# ]6 ?& u    若说当世最大的明星是谁，那一定是御座之上的皇帝了。这种“皇粉”的死忠程度，恐怕也比后世那些星迷可怕的多，也忠心的多。

    眼见着自己府上的车马明明后来，可宫中禁卫还是给他们的朱漆马车开了道，甚至驱赶了不少平民，顾卿心里有些小小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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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2 T  P1 Y6 s, }; N    当年她还是平头小老百姓的时候，看见领导路过要封街封车，静止行人通行，她还偷偷在心里暗骂过，想不到这还没有几年，自己也要做同样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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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f8 A. @/ Q1 ~/ H$ C    不光是平民为他们让道，就算是许多马车上有各府徽记的达官贵胄人家，在见到朱漆马车的时候，也纷纷退后避让，让她先过。这一下，顾卿品尝到了“权利”所带的各种便利之处，可内心也就更加无所适从了。

    “奶奶，怎么了？”李锐敏感的发现到了顾卿的不安，问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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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么多人为我们的马车让道……”顾卿看着外面一辆马车，上面挂着“刘”字的徽记，那马车远远看见他们来，立刻避让，马匹调头时稍微躁动了一下，倒惊得里面的女眷发出了几声惊呼。“有些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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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r$ o' T( h, A+ k% H7 l    李锐伸出头去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那是吏部尚书刘家的女眷，本来就该给我们家让道。”

    “咦？你就伸头看了一眼，怎么就知道那是刘尚书家的女眷？”

  ~6 S, j- ~2 x* `    “本朝规定，三品以上车盖为皂，一品以上车盖为朱，三品以上姓‘刘’的人家，就吏部尚书刘文兴一家。”

    顾卿在心里暗赞了一声小胖子厉害，竟连朝堂之上的官员姓名都记住了。两位先生入府以后，教授李锐的学问倒是其次，教导的最多的，反而是本朝的各种历法、风俗、礼仪、乃至朝廷官员的品级，在这些位置上的人出身，以后身后的各种庞杂势力等等。

4 l  z2 I) A' \# l0 e1 R    可笑方氏和李茂还以为自己孩子把书读的跟个状元似得就算成才了，李小呆也被活生生的教歪了。李铭刚从外家回府，去和李锐到明辉先生那上课时，听见这些世家的各种小道消息，还觉得是浪费他读书的时间，听了一半就告罪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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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0 w5 ~( |+ h* u; R4 y, c    他不听，明辉先生也不勉强，反倒是看起来行事简单粗暴的李锐，听得是津津有味，统统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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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听了李小呆在她面前的唠叨，挺担心李小呆以后被教养的不通庶务，只会读书，还特地找李小呆深聊了一回。结果她发现李小呆是真的不耐烦这些牵扯复杂的关系，只喜欢读书写字，看一些先贤的至理名言，就像后世那些学者或者学术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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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礼仪规范，天文历法，人际关系等等，他只想通个皮毛，不失礼于人就行了，无意去深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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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天性，逆转不了的。就和你明明喜欢语文，非要你去把自己最讨厌的政治考到最好一般，心里自然会有抵触。顾卿见无法勉强，也就作罢。

    “原来是这样。”顾卿听了李锐的解释，了然的点了点头。“只是，这刘尚书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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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E, m6 A. S) n  {    顾卿扭头问车里的花嬷嬷，“是不是她们府上的女眷给我们递过帖子？”

    花嬷嬷摇了摇头。“刘府没有老太君，女眷的帖子应该是直接到夫人那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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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G* O4 l% }8 M( E    “咦……我现在记性也混乱了吗……”

    “奶奶你肯定是故意的！”李小胖气急败坏地红着脸说：“就是上次那个打了孙儿的刘尚书家啦！那个把我打得像猪头一样的刘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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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原来是他家！难怪要让车马。

/ C) b: T' D: x' w9 T: I1 t% f( _    托宫中禁卫的福，信国公府的马车在一处极好的位置停了下来。顾卿四周全是点燃了的各色灯火，内城里的灯火是最精良的，大多是内造和各府里提供的精致样式，这灯火通明的景象，直映的整个内城犹如琉璃世界一般。

    见信国公府的车马在灯楼前停下，许多相熟人家的女眷都下了车，来这边拜见。只因车厢里还有已经十三岁的李锐，来的多是各府的夫人或封君，也就匆匆寒暄上几句，就各自回了车，倒让怕麻烦的顾卿安了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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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G! d5 R0 u1 ]    一阵乱七八糟的应酬过后，顾卿在车厢里猛听得鞭子抽地发出的巨大拍响声，还有各种钟鼓礼乐的声音，心中想着大约是圣驾降临了。再一看李锐和李铭两个小家伙严肃的脸庞，心中又肯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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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w! y& C* G1 j    李锐提醒他们此时应该出马车迎驾，于是一家子人全部下了车，跪地迎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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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V0 B) P5 u2 d, R* V    顾卿跪在地上偷偷往四处张望，除了御前拱卫的禁卫有一部分站着，四下里至少几千的人头，居然没有一个是站着的。更可怕的是周围鸦雀无声，刚才那般喧闹之声就像是一下子被人掐断了，只剩礼乐。

    要知道，就连她们学校当年几千人在操场上开大会，各种大喇叭叫着要肃静，也做不到这样的整齐划一，令行禁止啊。

2 r# I3 j& E. O& {+ i    顾卿这才惊觉以前看的那些古装戏里，有人在宫外冲去圣驾旁行刺都是扯淡，若此时有一个人是站着的，恐怕立刻就被抓走了，更别说去皇帝跟前行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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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去？跪着爬过去吗？旁边的老百姓第一个纳闷就把人给抓了邀功了好吗？

    大约跪了五六分钟吧，她听到灯楼上传出了“平身”的高亢声音，然后身边的小胖小呆立刻利索的起身，把她也给搀扶了起来。

    顾卿听到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不由地小声吐槽：“这皇帝身体还真不错，底气足！还是个大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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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0 y+ ]* o: @/ j! a: z' D! j% q    李锐搀着顾卿的手一僵，用更小声的声音和顾卿耳语道：“奶奶，那是唱者的声音，专门给圣上传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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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X. b; y# Z0 J: ]' I    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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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1 f" ^3 E0 t1 j- r5 q    还好黄桑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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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p9 L6 K& R- J    皇帝在门楼上骈四俪六的说了一通，灯楼下山呼万岁，直引得楼上的皇帝也兴奋了起来，愣是待了半天还不走。

4 i( h$ F3 G3 j" Q    楚睿还是新君，登基不到四年，此时国孝刚过不久，百姓正是好不容易解了禁，想要松快的时候。楚睿做太子也有好多年，为太子时就以宽厚沉稳闻名，现在登基为帝，国泰民安，百姓对新皇的能力也颇为肯定，自然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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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任哪个文人骚客看了此幕，都能写出一大堆歌功颂德，欢唱盛世的诗赋来，这原本是非常让人热血沸腾的场景，可在灯楼下急不可耐的想去玩儿的顾卿却焦躁极了。

9 z% E$ w- c+ ]8 C6 n2 A    她就在前排，抬头往上看，也就看到三楼高的地方站着一排小人，相信后面的人恐怕更是看不到圣上“龙颜”的，也不知道这群人为何如此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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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奈皇帝亲自出来“与民同乐”，无论是哪家想去坊市里开心，都得先去皇帝面前走个过场，她也不敢先撤，直等了许长时间，御驾离开，他们才启程往外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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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R% G# n: S+ [- c+ v' T    此时全是内城往外城走的车马人等，除了一部分看完内城灯火和圣驾就回府的官员家眷，大部分人在中秋灯夜里出来，都是要到处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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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哎哟谁踩掉了我的鞋”、“你怎么能推人，他还是个孩子啊！”之类的声音不绝于耳，把马车里听到那些尖叫声的顾卿逗得乐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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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N0 @$ ?- t- K    呵呵，这个没有城管没有交警的时代，就靠着那一群拿着小棍子的京兆府官役想要维持治安？他们自己的鞋都被踩掉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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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Z' G0 l. j    好在大部分百姓都不会做冲撞朱漆马车的这种妄行，官宦人家更是客气，信国公府的马车一路通行无阻的到了外城。

8 j0 s* A! X" ^    外城门外，早有李茂安排好的家人和护卫等候好了，手中拿着明火迎了上来，护在马车的旁边，驱赶闲杂人等往外城里走。

$ l. U# X5 ^& Q6 |2 s$ f    “奶奶，我们下去晃晃吧？在车里看有什么好玩的！”李锐睁大了眼睛看着外城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不停地唠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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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城里最热闹的是东市和西市，东市靠近内城，内城的坊里住的多为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第宅，故东市中“四方珍奇，皆所积集”，也干净整齐的多，但商业却远没有西市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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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市因面对整个大楚进行贸易，甚至多有各地游商千里迢迢而来，那真是杂货日常，饮食衣物，应有尽有，人人称之为“金市”。东西市的繁盛，让出去购物的人，也都说是去“买东西”，而不具体说买何物。

    然而，即便东市里没有西市繁华，却依然万盏彩灯垒成灯山，花灯焰火，金碧相射，锦绣交辉。李锐再一想等他们到了西市，还不知道有如何热闹，就忍不住心旌摇动，神色兴奋起来。

, Z( W# `# |3 I" _0 E    李茂为了让老母亲高兴，自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车马从东市直接跨过中间的前门大道，驶向西市的入口处。到了入口的地方，除了留下一些看守马车的婆子和仆役，其余人等，浩浩荡荡，陪着邱老太君并两个少爷一起入西市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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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 \6 z7 Z! ]+ l' n! t$ p    顾卿这个西贝货穿来大楚大半年了，日日待在北园，就去过一次如是庵，还在内城里，现在看到这一派古代的盛世景象，立刻露出土鳖应有的神色，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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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z& y2 n3 Q) B; w2 |; S' f    她还以为只是一堆花灯，一群人舞舞龙就算了，结果西市从入口开始，就有长达数里的戏台绵延不绝，上面有各种唱戏的、杂耍的、舞剑舞刀等艺人的表演，戏台前锣鼓喧天，曲乐齐鸣，震的顾卿目不暇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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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H0 k+ q$ l/ n. d/ I    看这剑舞的！她在后世看的那些和这个一比简直就成了渣！那真叫来去如风，英姿勃发，尤其是这舞剑的一男一女，均为青年，长相又俊秀，看的顾卿热血澎湃，恨不得拍掌大叫三声才好。再一想古代的各种侠士侠女，武林高人……呃，应该不会卖艺。

    还是想想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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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君在舞剑的台子前站了身，身后一大票子的护卫丫头自然也都停了下来。李锐抬头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致，他平日里学的是军中的那套功夫，这种江湖上的花哨剑术自然和他不是一路，也只有老太太喜欢。

    李铭和其他丫头倒是看得起劲，一些小丫头拍手称好，倒让后面跟着的家将和亲卫们吃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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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嘁，这些花架子，也就看着好看，在沙场上打起来，真刀真枪的，恐怕剑花还没抖起来，头都给砍掉了。早知道这些丫头们喜欢这些，他们还装个毛的文雅，以后每天起来就打几套拳，不愁没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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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乐，那戏台上舞刀舞剑的也乐啊。这么一大票明显是达官贵人的人站在他们台前，等下打赏一定不少。更何况他这台前人聚的多，众人都有看热闹的心理，也就人聚人，直挤的这个台子观者人数极为壮观，他的脸上也有光。这可是京城，不是乡野那些跑野路子的三脚猫能登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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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f6 c" a4 _. L3 u/ ~3 N/ X    就连隔壁唱曲儿的小生也都啧啧称奇。今儿入夜起，他就和这一群人被划在一处戏台上。他们班子就在不远处，也没见这几个舞刀舞剑的多受欢迎，结果这贵人看了一眼，往前一站就不走了，难不成只有贵人能慧眼识珠，这一对男女真是什么江湖高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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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散了戏，他就去探访探访，若真是江湖高人，他便问问那对男女收不收徒，想他从年少开始，心中就藏着一腔“江湖梦”哩。

    见这台子前挤的人越来越多，顾卿被气闷的喘不过气来，人多味道也重，她连忙要走。见老太君要走，其他人赶紧开路，让邱老太君和两个少爷出了人群。她们一走，旁边原本拥挤的人群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台上舞出个花儿来，也就散了大半。

$ i, H4 \3 S; q. p$ l; V# @    只留那台上刚刚还心中大喜的班主脸色一青。

    擦，看起来也是显贵人家，竟小气到一个铜子儿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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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01:22
第39章 顾卿教孙

& w+ m0 T' p! v( W6 j# v6 Y    若说顾卿一个老太太带了那么多人出门玩,应该是非常显眼的,可这是京城,什么样的人家都有，西市里带家人出来赏灯的富贵人家,很多人的排场远远超过顾卿，前拥后簇着,三四十人的也不在话下。

& d8 F' I. S4 s' j- A    顾卿带的是府里的家将，这都是一个能打十几个普通家丁的猛士，所以他们身边围着十来个家人并算不得扎眼,只是因为是一个老奶奶带着两个小孩,会引得别人多看两眼罢了。

3 f+ L8 j4 {( `, ?3 P# V    西市的花灯和东市的截然不同，若说东市里的灯绝大部分追求“高大上”，那西市里的灯则就是追求“新奇巧”的居多。顾卿甚至在角落里看到了一盏像是春宫图一样的造型灯，她很怕两个孩子会问她点什么，结果两个孩子只是看了一眼，就扭头去看什么龙灯、跑马灯去了，倒把顾卿虚惊一场。

  l* `1 W6 ~0 }( T5 p* S5 x9 b9 i    还是两个孩子呢，没到对女人感兴趣的时候，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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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 X% u& u1 Z# v5 ]: i$ b    顾卿在现代的时候就喜欢逛街，到了这里，一整个西市，相当于她以前居住的那个城市整个市中心那么大，如此大的市场向她敞开，而她的财富足以买下任何想要的东西，简直就像做梦一般。

% c2 u; |5 T( P9 P6 p    她在国公府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很有钱，可是有钱用不掉也没处用，钱也就成了个摆设，现在她要出来玩，细心的大丫头香云早就把几块银饼给绞成了散碎银两，也带了些金锞子等物，就为了让老太太买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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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孩子对木人儿和一些手工好奇，顾卿倒是对一些现代看不见的风物比较感兴趣，三人一路走一路买，后面的家人都快拿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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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j% Y+ \( O/ Y    最可笑的是，在西市某个摊上，居然发现了有卖扳指的，人家倒不说卖扳指，而是说卖“邱君戒”，打的正是邱老太君的招牌。

    围在顾卿身后的家人自是义愤填膺，假冒府里的名义在这里设摊就算了，如此粗糙的扳指，居然也敢说是“信国公府上邱老太君与我家有旧”，还信誓旦旦自己家的扳指是从公府里学过来的，最正宗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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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_: k, a( d4 f, ]    李锐的脾气暴烈，当场就要踹摊子，还是顾卿拉走了他。

    噗，这里对知识产权的保护也不怎么样嘛！早知道就叫李茂派个家人用府里的名义卖扳指了，好歹还能给府里进点银子。

    “奶奶，你为什么不让我砸他的摊子！他明明就是骗人。”李锐委屈地看着顾卿，他火都到头上了，又被活生生掐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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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糊口而已。”小孩子是没见过后世的“贡糕”、“贡梨”、“贡鸭”什么的，见多了就真的是见怪不怪了。只不过是个宣称“和邱老太君有旧”的摊主，砸了人家的饭碗，信国公府反而要被其他人臧否没有容忍之量了。

3 ]( Q5 G/ E8 K$ y2 _    不过就是个玩意儿，做出来就是让别人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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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的这东西要能活些人命，那才叫阿弥陀佛。是谁做的重要吗？能换饭吃就行。若不是我在信国公府里，说不定也是要拿这个卖钱填饱肚子的，随他去吧。”

    “老太太仁慈。”花嬷嬷也见过府外人家生活的艰辛，对老太太赞道。

    “可我们家的扳指明明不是这样的啊！”李铭傲娇地哼道，“才没有这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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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秃秃的粗直筒什么的，难看极了！

    李锐想了想，摸出了随身带着的扳指，顾卿一下子没拉住他，给他窜到了那个摊子上。这摊主的生意挺好，来买的大部分是想要附庸风雅，或者学过弓马的男人，这时一个半大孩子挤了进去，倒把别人逗乐了。

    哟，哪个府里的小少爷，也想买扳指？拉的开弓吗？摸过箭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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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可不管他们想什么，板着脸把带着扳指的大拇指一伸：“我前儿得了这个，和你们家‘邱君戒’完全不一样，你给我看看，是我弄到了假货，还是你卖的不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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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手上的扳指，正是御赐的七彩扳指里的一枚，属于“青”的那只翡翠扳指。整个扳指碧绿剔透，清澈如水，原本是成人带的大小，李锐手大，倒也能勉强套的上。这扳指一看就不是俗物，绝不是摊子上这些杂玉、木石做的扳指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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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B, P. A4 W8 Y    最重要的是，李锐这枚扳指，是后来经过兵部和工部调整过，做成了坡型的，里面还有弦槽。这摊主不知在哪里得知了“扳指”的作用，猜想出样子来，照葫芦画瓢在这里卖，却不知道扳指几经改良，绝不是一个圆筒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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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t: ?# L# [5 ^" U# M    能在西市地界上站住脚的商家，没有哪个是傻子，一看这小孩手上扳指的成色，如此规格的翡翠非贵胄而不敢轻易佩带，否则反是招祸，再听听这口气，立刻推断出大约是国公府的正牌少爷来了。

    虽心里一阵惊慌，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要是国公府不想他卖，早就叫家丁砸了他的摊子，抓到衙门里去了。现在只有一个小少爷出来挑事，怕只是这少爷看不过去，想来出出气的。他本就是西市里随便谁伸个腿就能踩死的小人物，出气就出气吧。

7 }4 T4 Q! t% E3 B    这么一想，这摊主立刻腆着脸说：“哟，这么精致的扳指，小人真是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小人这扳指只是从信国公府里传出来，我再仿的，不敢说就是出自国公府里。老公爷和老封君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像我这样靠买卖糊口的人家，怎么可能沾的上半点仙气……”

  x1 q" @. _( h( K: f    “你先前还说和邱老太君有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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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J2 h; R- H/ U& l) w( {    “呵呵，小人是从荆南来的，和邱老太君是一个地方的人，那还不是有旧吗，哈哈，哈哈……”

    这信国公府里的孩子，眼神怎么跟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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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  i3 K$ q5 Y    “你以后再敢说自己和邱老太君有旧，我叫人拔了你的狗牙！邱老太君出身荆南，荆南几万户人家，难不成都和邱老太君有旧不成？你这样坏人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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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8 A$ a  {' H    摊主脸皮一阵发紧，觉得自己的脸红的都要熟透了，周边还围着一些原本要买的客人，以及看热闹的游人，见这摊主这般怂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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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W+ i2 ?- [, v5 [    “哦哦哦哦哦，我说你怎么和公府攀的上关系还在摆摊，原来是这种关系。要这么说，我祖母也是出身荆南，我也和公府有关系！”

" o% [' `7 F$ v+ t7 a0 t$ x8 W    “原来连这扳指都不是该有的样子，还说什么和公府里少爷戴的一模一样的！”

5 B0 c* G4 L6 X$ w7 Z! M5 V* q    “老板，退钱！我刚买了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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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看着这个和自己叔叔差不多大的男人，勾着背，畏缩成一团不敢反嘴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心里涌起了一丝异样。

    这毯子上的扳指并没有珍贵的材质，一旁还放着一些木雕木镯木梳等物，怕这人以前也不是做的扳指的营生。这摊主一边弯腰驼背的道着歉，一边从一个罐子里拿出钱来退给旁边的人，李锐瞟了眼那个罐子，里面的铜钱只装了罐子的三分之一，大约四五十枚，四五十枚钱只够买几个鸡子加一斤米面，现在还要退人家钱……

    再想到奶奶说“不过糊口”，小胖子已经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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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锐儿，不要再闹了。”顾卿拍了拍李锐的背，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店家，我这孙儿年轻气盛，火气大了点，你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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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孙孙孙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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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这这这这这这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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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家已经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话都不会说了。

, z  o" @5 U0 q, T% G% y7 x    “店家这扳指还算正宗，只是这里应该再陷进去点，这里要高一些才行。”顾卿随手拿起一个扳指，细细地说与他听。“我家孙儿的扳指是家中交好的大人给的，后来经过好几次改良，外面是不得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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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 h- Q4 A2 E6 w    “老老老老……夫人，小人是猪油懵了心，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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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L; X5 w2 n* O  Z  z    哟，居然从李小胖的一番话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顾卿觉得这店主挺聪明的，就是胆子小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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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的脸原本就严肃，不笑的时候更是吓人，摊主已经给她看的两腿哆嗦了。

    顾卿怕真的吓到这个人，摆出了后世哄孩子时常摆出的笑容，安慰道：“我看店家的扳指所选的材料都挺坚硬，内面也打磨的极为光滑，想是下了一番功夫，不是粗制滥造，只为了赚钱的黑心人，所以才出声提点一二。只是和邱老太君有旧的话就不要多说了，人家孀居多年，又在深院，你这般说，传出去反倒给自己惹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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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店家噗咚一下就跪了下来，擦着眼泪说：“小人见识浅，又给钱迷了眼，没想那么多，老太太提点的是，小人以后再说，叫小人全家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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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吓了一跳，发这么重的誓！

. r" G" H# k7 y    “店家言重了，无非是提点，心领了就是。我这孙儿鲁莽，坏了店家的生意，我这有个扳指，倒真是信国公府里流出来的，就给店家压压惊吧。”顾卿扭头跟李锐说，“把你后来得的那个鹿角的拿来。”

1 W3 q% x' K& w. G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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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来吧，下次做什么事前，三思后行。你就当长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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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胖心不甘情不愿的掏了鹿角的扳指出来，递给了那个摊主。

    “呐，拿去。这个比我手上的贵重多了！”这可是奶奶后来做的，李小呆找他要了一个月他都没给！他手上这个就是材料贵重些，和这个完全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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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L& P0 a- X$ n    那摊主还在那跪着，李小胖弯腰把东西递过去，摊主受宠若惊的用双手接过扳指，低头就要给顾卿磕头。顾卿要说到这里最受不了什么，那就是磕来磕去了，赶忙避开，又叫下人把那摊主扶了起来。

  f& V4 L4 u+ }% n    “摊主你靠手艺吃饭，不偷不抢，工艺又好，就是不打信国公府的这面招牌，也能熬出头的。就算是信国公府，出身草莽之时也不见得富贵到哪里去，无非就是奋进罢了。如此佳节，让摊主你这般诚惶诚恐，反倒是我们的不是。”顾卿看了看四周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跟身边的家将说，“我们走吧。倒耽误了人家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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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w4 _- F& N7 z+ y9 I    等顾卿离开了好一会儿，那店家才从地上爬起来，抱着那个梯形的扳指看的稀奇。他原本就是木匠，后来也喜欢做弓箭，勉强能糊口。只是立国之初时，老皇帝下了令，让山林中的禽畜也休养生息十年，一年倒有大半年不许打猎，他才想着做点其他东西活口。

    当初这扳指的事儿，皇帝颁了赏赐给信国公府，声势浩大，清水坊上几乎官宦人家人人都知晓，人多口杂之下，外城自然也有许多人知道了。这些茶馆里游走的说书先生本就是喜欢拿富贵人家里的事说头的，且宣传的大都是富贵之事或者一些有趣的事，并不犯忌讳，如今不像前朝，动不动就以“言”入狱，这些先生们说的更是起劲。

    说起来这摊主也是手艺巧，他是没见过扳指的，和信国公府有旧更是扯淡，这扳指是他在茶馆里听说书的先生说来，只是略微说了大概的形状和功能，就在家里仿了出来，又拿弓箭试了试，确实好用，这才斗胆出来卖。

    只是时下京城习武的少，京城里猎户少，用弓的达官贵人家也不会在西市里买东西，这么一个众人不知的东西，竟不好卖，所以他才假借了“信国公”府那个“邱氏射玦”的名义，改作“邱君戒”来卖。

    别说，这一假借，果然生意大好。只是他毕竟是胡扯，心中未免发虚，生意一好，就不知为何心里荒突突的。

    这也是他幸运，遇见的是已经见惯了盗版和山寨货的顾卿，这扳指本又不是她发明的，对所有权或者是谁做的这种事更是看得淡，不然换成随便哪个人家看到这幕，这摊主都要给自己招祸。

1 V$ S  C: h) R) j+ z& e7 k) Y7 L2 v    这么多围观的人，也不全是傻子，看这老太太架势，还有那孙儿的激愤，以及那孙儿手上的那不是俗物的扳指，再看这老婆子后面家人肌肉紧绷，腰中鼓囊明显有武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围成一团，小心翼翼的讨论起了今晚上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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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是明天一早，各茶社酒楼的说书先生说的段子里，就要有“邱老太君宅心仁厚，黑心摊主浪子回头”之类的新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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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店家，那个鹿角扳指你卖不卖？给你十两银子。”有一个武生样子的青年掏出一枚纹银，开始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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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 \1 ?6 u& E    “十两？这鹿角都不只十两。店家，我出十五两！”

    “我出二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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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 l- B  j7 E/ P& k' m/ e    “我出……”

    “不卖不卖不卖！”摊主胡乱挥舞着胳膊，“这射玦我要供起来，以后留着传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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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l7 L' v# m' F' I7 k' A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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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l% F" M) v  g! g    “你这老货，也不知道哪里走的狗屎运！”

% W7 C' e/ E! ?$ s    摊主把扳指珍之又珍的捏在手里，这才笑着又说：“不过从明日起，本摊位出售仿照这个鹿角制作的新射玦，虽不是我手上这个，但用起来是一样的。连那位老夫人都夸了我的手艺好，做的光滑细致，大伙儿可以放心买了用呐！”

- R4 q- J3 Y, @# y, A9 H    “老板，我先预定一个！我要也要鹿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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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那小孩手上那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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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吧，张麻子，那小孩手上的一看就不是便宜货，你要你也要有钱买才行，别痴心妄想了，杂玉的来一个得了。”张麻子的邻居揶揄道，“我要个木头的就行，给我家儿子带着顽，积个福气。老板，你今晚上别洗手，就用那少爷摸过的那只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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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N4 P, r6 N    “行行行行行！我以后都不洗手了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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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_4 M  q) h, H    老板那生意做得热闹，这边公府里虽然经过了刚才那个小插曲，可是祖孙三人依旧兴致不减，顾卿沿路买了一些没见过的吃食，每样都尝一口。花嬷嬷劝了几次，她都没理。都老成这样了，还不及时行乐怎么成？脏？再脏能脏的过后世地沟油做的各种吃的吗？她当年不也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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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买的多，好吃就继续吃，不好吃就塞给李小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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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说李小胖？人家都叫小胖了，自然是在减肥啊！

3 X+ W( K8 X' ?! T. V    李铭一边得意洋洋的吃着奶奶给的小食，一边还不忘刺激李锐：“哥哥，就说你那个鹿角的给了我吧。早给我，今天也就不用给旁人了。”

    “呸，要给了你，今天掏扳指的就该是你了！心疼的也是你！”李锐没好气地说。

1 X% c- o4 ?  b) z4 j" w9 |9 V    李铭一想，也对，前后做了那么多只扳指，大部分是象牙和犀角的，御赐的不能赠人，其他的太贵重给人惹祸，就那鹿角的正合适。这么一说，还不如当初不得，不然得到了又失去，怕是比没得到还难受。

    这么一想，李小呆万分的同情起哥哥，一看顾卿正顾着看前面耍猴，连忙把手中的丸子偷偷地递到李小胖嘴巴，轻声说：“来，这个可好吃了，哥哥吃一口。”

    李小胖早就被顾卿和李铭二人馋的不行，此时好弟弟把吃的送到嘴边，哪里还能忍得住，连忙张开大嘴就要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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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1 b& j. W$ x4 A( ^. s3 \: |; p6 U    “锐儿，铭儿，你们看那边，围了好多……咦？你们在干吗？”

    两个孩子背着身子，头都要凑到一起了。

% }7 \  R: c# j) O    “没……没干吗……”李小呆慌张的一哆嗦。

/ Q# H' R, |0 C    “嗷呜！”

4 [) e1 D( I  G# t" j% W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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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z" n# q" y; [    李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解释说：“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哭了？”

( p# G, p) u) c8 m& v7 r' W7 o    “眼睛里进了沙子，进了沙子……”李锐揉着眼睛，“我让铭弟弟给我看看。”

    虽然觉得两个孩子怪怪的，但她也是从小时候过来的，什么背对着大人窃窃私语，胡乱吐槽什么的，谁没干过啊，也就笑笑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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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Z# b. H+ H) y' p. {. R0 m! g    “你们看前面，围着的人好多，还挂着一堆灯笼，那是在干什么？”

' D, _! ?8 |/ l  w: X    李铭看了一会儿，也说不知道。还是旁边一个家人见得多，伸出头来说：“太夫人，大约是猜灯谜，能赢到彩头，所以才有那么多人。”

    咦？传说中的灯谜！顾卿眼睛亮了，旁边家人看见顾卿这般态度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立刻从人堆里杀出一条血路，护着三位主子往人群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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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没事吧？”李铭偷偷的丢掉了丸子，那扎着丸子的签子上面都红了。

    “戳到嘴巴里面了，不碍事，就是好痛！”不是好痛，是好好好痛啊！那竹签削那么尖，是要拿来谋财害命的吗？这府外的厨子就是没见识！看他们府里，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尖头的，就怕伤到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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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F! O" Z  D    还好是戳到上面，戳进喉咙，李铭就要背上“谋杀亲兄”的罪名了好吗！

    李锐龇牙咧嘴，怕是好一阵子不能吃什么东西了，李铭也是心惊胆战，生怕被发现。

    但顾卿却没多在意两个孩子，光看灯去了。

    若说这猜灯谜，在后世里也是有弄过的。各大商场有时候中秋或者元宵搞活动，也会扯出一两条绳子，挂上几个灯笼和签子，送点纸巾啊油啊之类的东西来吸引人气。

4 C* k1 r. T% N0 ]; U    顾卿以前也去参加过几次，但是看着一堆人低着头在灯笼下面用手机百度答案，顿时觉得天雷阵阵，也就懒得再去参加类似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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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虽然不是什么智商超群的人物，但是猜谜这种东西老少咸宜，玩游戏这种东西，就讲究个重在参与，公平公正。你一个人傻傻的在那里猜，身边所有人在度娘，完全是比哪个手机的搜索速度快，根本就失了那个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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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灯谜摊子是几个书生弄的，看样子家中应该有些底气，因为顾卿看有好几个灯笼做的丝毫不亚于自己府上的，配色好看，设计精美，上面还有不少书画，一看就不是那种大路货。

, P$ x+ ?/ F% D- w    有一个莲花式样的灯，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一点上蜡烛就张开，熄灭就合上，吸引了许多人气。那个灯旁专门有个小孩在旁边点点灭灭，莲花灯上的红签也一直挂着，没有人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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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还有琉璃灯，八宝宫灯等四五个稀奇又华丽的灯笼，瑞气千条，惹得许多头戴纱笼的女人围着，或让男伴想办法解谜，或自己在那里冥思苦想，倒是又吸引了不少公子少爷的围了过来。

% E  ~9 f* r0 F  H1 r. Y% z    顾卿爱凑热闹，带着两个孩子进了这个用布幔隔开的灯谜场地，各条桌案，头顶上悬着的，脚下放着的，到处都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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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X& M* V' Q& V3 m4 M    “请问，这灯谜怎么猜，什么彩头？”有一个书生前来招呼，顾卿就问起了这人。等凑近了顾卿一看，喲！好相貌！

    这书生大概年约十七八岁，看起来儒雅俊秀。好吧，原谅她用词贫瘠，只能想出这个词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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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外圈的二十个铜钱猜一次，内圈的五十个铜钱猜一次。”齐邵笑着给这位老太太解释，看她的衣裳和后面跟着的家人，喊声“老夫人”应该不为过，“若是猜对，灯拿去，铜钱我们收走。若是没猜对，铜钱我们收走，您可以再猜一次，若还猜不对，就要再付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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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q2 b+ Y& `  q& W; P6 q$ z    这小伙子长得俊，一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和善极了。难怪有这么多姑娘家围进来猜灯谜。

    他旁边还有几个低头在写签子或在灯笼上作诗作画的书生，一个个都长得挺端正的，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这灯下看书生，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ˉ﹃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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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满心里突然全是“俏丫头会书生”之类的戏码，满心荡漾，可是再一抬头，那招呼人的书生一开口，顾卿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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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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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穿到现在，总算看到几个年轻齐整的男人，但是自己却是个老太婆！老太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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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Y6 w0 T4 i& s    人生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你是个老人身萝莉心的怪阿姨，可是面前却有一排清秀可人的书生，你想搭讪两句，可是人家却喊你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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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6 ~, E: j' n9 `    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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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w  b3 @; D' T4 g2 v, T5 L/ C" }    恋爱都不给人家谈了好吗？想要勾搭都不行了好吗！

    她要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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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心中在滴血，顾卿还是强忍着泪意（究竟泪什么呢），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两银子。

% V( `$ I! g. J+ K: L, a    此时一两银子等于一贯钱，一贯一千文，这一两碎银，就算是猜内圈的好灯，也能猜个二十次了。

    “内圈的猜十次，外圈的猜二十五次。”就当带着小孩子们玩吧。除了内圈几个灯有意思，外面的灯只能粗看，靠近了就觉得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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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想这种办法赚钱，这些书生也是风雅，成本不高，能猜灯谜的都是识字的，和识文断字的打起交道来也不会像卖其他东西那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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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U6 c6 a6 K+ j- Z# m2 ~    齐邵从签台上拿了十枚紫色的花笺，二十五枚青色的花笺递给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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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y$ B' y% r7 g) {    “老夫人居然还会算学，一般老人家来，都是一次一次买，很少有像您这样一次买这么多的。”一般能买这么多的，都是对自己有自信，或是旁边带着女伴来充大头的，这老太太就带着两个孙子，又能一口换算出猜多少次，难不成是哪个学士家的女眷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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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笑着自谦：“老身识字都还是大半年前才学会的，略会算个账，也谈不上会算学。”

! p; `0 \* ]* J1 D* R    我的娘诶！这世界里连这么基本的数学都不会吗？一千块分成五十和二十的两份这不是最基本的代数吗？

    齐邵意外的愣了愣。大半年前才会识字？那以前怎么算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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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想自己外祖父家的老夫人也是不识字，但是依旧管了许多年的账，这才有些了然的点了点头。管家多了，有些帐也就自然会算了。

1 S) S6 b( o$ ?& U    顾卿还不知道自己被这清秀书生给归到了“文盲老太太”一类，一手牵一个孙子，带着他们去猜灯谜。

6 m# G$ s; Y# P& t; h; f. c9 L% b    她觉得凭自己的聪明，和在现代那么多年的经验，蒙总算也要蒙对几个吧？她可是一手签子，可以猜许多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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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她刚看上一个走马灯，就被这灯上的谜条给雷的外焦里嫩。

    “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猜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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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表示不好意思，她想歪了。那啥，应该不是那个，这有这么多女人，这一群书生写这个，肯定会被砸了场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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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是砚台。”李铭看了一眼，拿走了顾卿手上一张青色花笺，“砚台端方，用以写字，可不就是‘有言必应’吗？这位先生，我们要拿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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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邵几步走了过来，拿走了李铭手上的签子，又听了他的答案。

; `2 t$ g% h1 Z# V  D5 i    “小公子说的不错，正是砚台。喏，你的灯。”他伸手从他们头顶上的绳子上取下那盏走马灯，“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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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呆兴奋的把走马灯拎给奶奶，惹得顾卿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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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自己还没八岁小孩聪明，不过人家聪明也是为了替她挣东西，想想也很满足啦！

    祖孙三个猜谜猜的兴起，有一半倒是李铭猜出来的。李锐心思并无李铭细腻，但有急才，也猜对了不少。此外，花嬷嬷，丫头等人，顾卿也给了不少签子，让她们一起乐呵乐呵，到最后几乎人人手上都有灯笼，只有顾卿的灯笼全是孩子们给的。

    呜呜呜呜，不是她笨，可是这些灯谜写的太深奥，自己猜不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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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挽回面子，顾卿只要看见有意思的灯，就瞟上两眼谜条，总算找出一个自己答得出来的灯谜了！感谢三国演义！

    “玄德请二人进庄。备座？”顾卿自己都没什么自信的问那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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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Q' M. k1 F    “呵呵，老夫人说的不错，正是备座。这盏桃园结义的灯，老夫人拿好。”齐邵伸手取下灯，递给了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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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y6 p' J3 e1 f% o    呜呜呜，他的个子好高！手好长！他对我笑！

    呜呜呜，又是老夫人！

    “奶奶，这个灯给我吧！我拿这个琉璃灯跟您换！”看见一堆姑娘围着这个琉璃灯，李铭觉得自己奶奶肯定也喜欢，废了三张签才猜到，结果一看奶奶手上捧着桃园结义的灯，他的脸上笑的和花儿一样，急忙把灯送过来“邀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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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3 ], f1 ?: p, p. ?" X0 S    两兄弟天天听“三国”，听的有点走火入魔了，见到三国题材的东西都不肯放过。

9 a4 r6 Z- x# ^0 a- [6 h" z    这世界虽然也有三国志，也流传了不少关于三国的传说，但毕竟还是没有后世那么的深广，有些内容传的也实在无稽，所以两个孩子搜集了半天，也没搜集到什么东西。

" i. U- q8 D" L) a$ a; y    “奶奶，给我，我要！我拿这个给你！”李锐捧着一盏船灯过来，这船灯做的栩栩如生，船头撑杆的船夫，钓者都有做出来。甚至，船上还有文人骚客的小模子，拿起船舱部分点起蜡烛，烛火会把船舱里那些小模子的人影印在窗上，设计的极为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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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挺喜欢那盏琉璃灯的，可是也喜欢小船灯，看着两个孩子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手中画着桃园结义的便宜货，顾卿心里直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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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Y4 A1 ]) L: b, M5 F2 d    我了个去，这给谁啊？给谁都要打起来的好吧？这一家两个孩子只有一样东西的人家简直没法活儿了！逼着兄弟吵架啊！

! k5 B8 B/ N) S: {5 C9 ]# T; g    “给我吧，奶奶！”

    “我是哥哥，孔融让梨你没学过吗？

    “我是弟弟，你得让我才是！”

/ |% e: N' X. c    “都给我别吵了！”

) {) h  E! a9 U2 l- N/ [/ ^4 A    顾卿原本还在为难，一听到兄弟俩个为了个灯居然争起来了，一肚子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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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关张三人虽非亲生兄弟，却意气相投，同心协力，最终祸福同享，共建了蜀汉的基业。你二人是亲兄弟，却不知谦让，只顾着自己的得失，实在让奶奶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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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瞪着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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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说这‘三国’，是想让你们知道其中的真意，学习诸般做人的道理，可笑你们只知道盲目喜欢那些故事和人物，反倒将本末倒置了。这灯笼要了有何用？毁了罢。”顾卿将“桃园结义”的灯笼往地上使劲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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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 u3 R0 b( ^6 g2 i+ a    灯笼倾斜，不一会儿火焰就撩了灯罩，将它烧了个干干净净。

% p. I6 l- S) a8 x    两个孩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 j2 v2 D6 A" |    齐邵暗叫可惜。这盏“桃园结义”的灯，是前几天他的堂叔齐耀去他家府上串门，特意为他画的灯面，早上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他那小童把这盏灯也带了出来，和其他府里做的灯混在一起。因灯面素净，也没用什么珍贵的材料，竟被丢在了外圈的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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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W: V# z7 I/ N' S    写谜题和贴谜条的都是他在国子监的学友，自己只管招呼和收钱等杂事，刚才一见自己的灯笼也被挂在上面，还想等人少些赶紧拿下来，结果这老夫人答对了题，他只得拿下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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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还在懊恼呢，转眼间，这老夫人就把灯毁了。

    这灯画的不错，顾卿虽然可惜了那盏好灯，却不后悔。灯笼易得，兄弟的感情是经不起一点摩擦的。大人们都说小孩子不懂事，那都是屁话，小时候不把性格掰正了，以后有的是影响一生的时候！小孩子若是从小娇惯，也常常造成后来价值观的扭曲，只有因小见大，孩子们才知道其中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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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可以为了个灯争成这样，以后呢？要是其他东西，岂不是要打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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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g+ i2 c* W$ B# \: C# s1 h+ ^    顾卿板着脸训着孙子，后面的下人和家将们谁都不敢吱声替两个少爷求情。这老太太以前火上来，是连老国公都敢指着鼻子骂的，现在的国公爷三十岁的时候，还被老夫人拿玉盏砸破过头，这时候她要教育孩子，谁敢出头？

" |8 c3 ], |" e5 E& B4 k    自求多福吧，少爷们呐！

$ @& M- w5 i! G  y    还好，没过多久，总算有个倒霉蛋救了两孩子的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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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这是仗势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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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仗势欺人怎了地了！你这荷花灯就是再贵，十两银子也卖得了！小爷我猜不出灯谜，我买不行吗？你们这说是猜灯谜，其实不就是卖灯？别给脸不要脸，银子我放这儿了，你卖也是卖，不卖也给我卖！”

5 e9 e: t' a: M7 M    电视剧里常见的“纨绔子弟欺行霸市”的场景，居然在顾卿面前上演了，顾卿板起脸来训孙子，倒比这个男人嗓门小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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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c$ T3 K, K# t1 K! K    那男人一声大喝，口水喷了开关灯上机关的童子一脸，顾卿看那孩子被喷的脸都不敢抬，倒是把一肚子怒火迁移了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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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0 k+ m' h4 C3 Z    哟嚯，自己祖孙几个，乃堂堂国公府的家人，都老老实实的猜灯谜，这一票子年轻男女都是些什么货，居然敢在京城脚下说自己“就是仗势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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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8 y8 D1 {. X* p7 J    想到这儿，顾卿也不知哪里来的脾气，冷笑一声：

    “锐儿，铭儿，去给他瞧瞧，什么叫仗势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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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01:44
第40章 仗势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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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论大楚的爵位和品级,最高的就是晋国公府和信国公府，没有其他。

    老皇帝当年坚持不立亲王,两个弟弟都是郡王,却立了一文一武两位大功臣为国公，一下子位居两位郡王之上,其隆恩可见一斑。

% ?4 x8 Q- {3 F    在这京城地界上，敢大吼一声“我就是仗势欺人”的,除非是皇亲国戚,否则就是两个国公府的家人,也不敢这么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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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这李锐和李铭两个小家伙因为争一个灯,被奶奶训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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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就是一个灯嘛！也不知是哪里鬼迷了心窍，非要得到不可。

    嗷嗷嗷,肯定是月亮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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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当顾卿冷冰冰地说道：“去给他瞧瞧,什么叫仗势欺人”时，两个一心想要“将功补过”的孩子跑的贼快，点了五六个家将就冲到内圈的帐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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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见两个孩子兴奋地带着家将窜走了，不由得摇了摇头。地上的灯笼还在燃烧着，转眼间就只剩了一些焦黑的竹篾。

    “真可惜，这‘桃园结义’的画面画的极好。这位小哥，请问一声，这个灯笼是在哪里买的？我想让家人去给我孙子再买两个。”

    “若是买的，小生送老夫人两个也无妨。”齐邵抱歉地说，“可惜这是我的叔叔随性所画，世上仅有一只。他在别人家当先生，怕是没有什么空暇来做这门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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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i* Y' n3 f: `% z% i* {' O    “啊，那就不勉强了，这也是天意。”顾卿有些失望。

    教育孩子讲究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她刚才训的两个孩子脸色苍白，还准备再买两个灯笼，日后等他们兄友弟恭的时候给他们作为奖赏，结果是人家叔叔画着玩的，还是算了吧。

    “老夫人虽未用什么大道理，却能教的两个孙子明理慎言，老夫人的手段小生叹服。能以一灯笼而言大事，足见老夫人的心胸和见识。小生齐邵，乃是国子监祭酒齐煜之子。敢问老夫人是哪个府上的长辈？”

    哟，大学生哇，大学校长的儿子！古代版高富帅！

    手段？什么手段？叫两个孙子去“仗势欺人”的手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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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q( e  N0 e0 r, V' |    看不出来，这书生蔫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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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虽然被左一个“老夫人”右一个“老夫人”雷的不轻，但有人夸奖，还是喜滋滋的。

8 S- U9 x" Z, c% ]    “老身的儿子乃是信国公李茂。老身夫君已逝，家中孙子年幼顽皮，不得不严加管教。你是祭酒之子，肯定家学渊博，老妇人一点微末手段，倒教你贻笑大方了。”

    信国公的母亲？信国公府，那不是……堂叔待的地方吗？

2 J; ]- J3 N+ X2 B$ z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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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1 W! e: Z( y% F0 G- F    “国公夫人自谦了。其实……老夫人可不必懊悔灯笼无处可买。小生那位画灯笼的叔叔齐耀，就在贵府教导两位小公子，老夫人可以让堂叔再给您画两个，相信家叔必不敢拒。”齐邵笑的露出了小虎牙，再配上那一对酒窝，直把顾卿的心都给萌化了。

1 L  ?) F7 ?* M# i5 W- y    十七八岁青葱滴绿的少年啊，你勾起了怪阿姨一腔热血为哪般！

' o/ e+ c- a# _7 n    咦？齐耀？这名字好熟啊。那不是明辉先生的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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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哦，你是明辉先生的子侄？那我们两家算是故交了！”顾卿幸福地眯起眼，“你也是个好孩子，以后经常来信国公府玩儿啊！我那两个孙儿也没什么府外的朋友，有你这样的年长同辈，应该能得不少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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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少年家里肯定不穷，这么年轻的少年，居然带着一堆学生来西市弄什么“灯谜”，要么就是“社会实践”，要么就是为了想赚点零花，无论是哪一个，这个少年都是一个不一般的孩子。

: m( Z, F- Q& v/ H4 f    人说“荆南齐氏”代代人才辈出，真是一点也没错啊。

    最主要的事，这么漂亮的少年，如果可以每天在自己面前晃晃养养眼，顾卿觉得自己都有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了！

    另一边，那个闹事男人的声音已经到了几乎咆哮的地步，齐邵担心的看了一眼，转头对顾卿说：“老夫人的孙儿年纪尚小，家人又不多，要不我们还是跟过去看看？”

    顾卿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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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r& D- v: Q2 n8 e: V( n1 v3 l2 z    “我这两个孙儿，最是主意多，胆子又大。以前都是在窝里横，今儿且放他们出去经经世事。若是吃了亏，就当长个经验，让他们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顾卿一点也不担心两个孩子，“不过，我是觉得吃不得亏的。”

    能让信国公府在面子上吃亏的，怕要上面那位来了才成。

8 T( b: Y3 l. G. H    若没有“仗势欺人”的势，还去欺个毛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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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就在这里看着吧。若要动手，我这些家将们也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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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直面蛮横男人的书生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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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兄台执意要‘仗势欺人’，我也只能受着。小生和朋友们在此设下‘灯谜局’，本就不是为了人人都能买到花灯的，兄台若是要买灯，这东西二市什么样式没有？兄台还是把钱收回去吧。”国子监监生陈修把十两纹银推到那男人的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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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儿这灯，我是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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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b  w9 K    那男人身边的女眷拉了下他的袖子，似乎是觉得很丢脸的样子，可这男人好像气过头了，完全不理，直接把灯抢到了手里，吓得那执灯的童子一声尖叫。

/ J; B- a: j; M# ~! `3 p/ S8 o    李锐和李铭走进内圈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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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灯给放下！不告则取即为偷，你是要偷东西吗？”李铭一声清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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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你这就说错了。他拿了东西就要跑，明显是抢嘛！”李锐故意大声地和弟弟一唱一和。“居然有人带着家眷出来抢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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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2 N/ b+ D" W! [    陈修见终于有人来阻止，心中一喜。可再一看，只是两个孩子，失望之情无以言表。

    他只是国子监的监生，而非蒙荫入学的荫生，家境贫寒，虽坚持心中傲气将纹银推回，但心中依旧是惴惴不安。

    他敢这么做，原本有大半的原因，是因为这灯谜聚集了许多的游人，他料定这男子不敢太过嚣张的缘故。谁料这人真是个混人，无论怎么说，他非要把这盏荷花灯给那身边的女子，而且这男人身后的家丁也是对他怒目而视，怕是只要主人一声号令，就要来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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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_0 {" P1 }1 t& d    他只盼着同学齐邵快点过来解围，踮起脚尖一看，却瞧见他和一位老夫人聊起了天。

+ S  K! o+ ^) h    ‘齐邵啊齐邵，若是个美貌女子让你无暇他顾，我也认了，可只是一位老夫人而已，却弃友不顾，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可怜他这一身傲骨是维持住了，恐怕等下就要被敲个粉碎。

; m4 C) T( `& ], b9 V8 D" P    真是长歌当哭，长歌当哭哇啊啊啊啊！

3 e$ U. q3 s; [; {+ O6 ^/ G+ Q    “黄口小儿，也学大人多管闲事？走远点！”楚应元抢得花灯，扯着身边的妹妹就要走。

    李锐一个眼色，带着家将堵住了他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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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颠着小方步，昂着头慢慢地走到了哥哥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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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 L% }% Q2 ]5 S5 Z    “过我而不假道,鄙我也。”李铭摇着脑袋，笑着说，“汝甚愚，亦知吾等心意，余欣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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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你，你说什么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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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弟弟的意思是，你要从我们的地方过去，那就是瞧不起我们！你这么笨的人，居然也能猜到我们想干什么，让我们少费了一番口舌，真是高兴！”李锐让家将一字排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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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G( s% g9 j+ o7 ~% W8 ^+ @8 K    “你们两个小孩，居然……看我不替你们家大人教训教训你！”楚应元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就这么点人也学什么路见不平？都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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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K- J( p  G& [: L    “哥哥，我们还是走吧。不过是两个小孩子，也太难看了。”男人身后身穿纱笼的女子声音轻柔，语气满是无奈。她抓着兄长的袖子，

    “都是我不好，说要那灯。你把灯还人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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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凭什么还他？这江山都是靠拳头打下来的，胡人作乱的时候都在哪儿？现在这些有学问的倒是冒出来放屁了！更何况我也不是没给他们银子！这些文人就是矫情，又要得财，又要清名。天底下的人倒似都低人一等，随他们的规矩走了，我就是不服！”

% K' {: }8 {8 U8 u; E" |) W' e+ H    楚应元把袖子从妹妹的手中抽了出来。

4 I$ A7 {1 O% p, u    “不让我们出去，我们就打出去便是，上！”

    道是要打架，灯谜场里原本要猜谜的游人大都吓得落荒而逃，一些女眷反而胆子大些，还能躲到小角落里，指着那几个家将和两个孩子就窃窃私语。

    见到姑娘们的目光聚集了过来，信国公府的家将当场将腰身撑直了起来，胸膛也像城墙般坚实地挺起。他们开始用凶暴的眼神悄悄地狠狠盯着那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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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I. m" k' \. C    哎哟啊喂，真为那些家丁捏把汗啊。

    “能让我把话说两次的猪脑，是非常少见的。”李铭也是信国公府里娇生惯养的公子，“果然是蠢笨如猪！我再说一次，把灯放下，把你的臭钱拿走！”

    “你还和他废话说什么。”李锐性子简单粗暴，“除了那位女眷，我不想看到有他们的家人站着！诸位叔叔，他能不能充做我家大人，就看你们的了。”

' K+ a0 e! z" I. {# ^    “锐少爷放心。”某个家将狞笑着捏了一下手指头，看着冲过来的府丁。“一个都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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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敢说“替两个少爷家的大人教训他”？也不怕口气太大闪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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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单方面的殴打上演了。李锐和李铭虽然只点了四五个家将上来，但这些家将都是年纪三十多岁的壮汉，又久在行伍，绝不是那些家丁可比得的，他们甚至连只听得那些家丁胡乱叫唤，哎哟哎哟之声不停，不到半晌，已经倒了一群。

    楚应元看情况不对，护着妹妹往后退，却被李锐一把拉了出来，一拳捣在了他脸上。

    李锐个子原本就比一般孩童要高，这大半年来，他每天都在锻炼身体，武师傅进屋后，更是勤练弓马，拉弓最需臂力，日久之下，倒开发出他一项天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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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力气比一般成人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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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 U/ A& A  o7 s6 E7 }    听说老国公开得了三百斤的弓，用得了八石的弩，军中向来以他为偶像。想来李锐的一身力气，怕是遗传自这里。

) X$ P5 ]+ w  W  S( T! Q$ n    李锐这势大力沉的一拳捣在楚应元的鼻子上，活似开了染料铺子，红的青的什么都有，直疼的他弯下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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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6 h% R/ J9 F! O8 m/ \    李铭人小灵活，见哥哥大展拳脚，连忙钻过来从那男人的手里拿走了那盏荷花灯，小心的护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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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为了这个打架的，可不能打坏啦！这是赃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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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V) u  R  `6 j5 ~    李锐捏紧了拳头，双目赤红。他恨极了这人说“替你家大人教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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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 A0 \& v% m; z2 f6 w: @    他自幼父母双亡，哪里来的大人？就算是叔叔和婶婶，也从未说过“替你爹你娘教训你”这样的话。李锐举手欲要再揍，这楚应元也不是面瓜，抬手就和李锐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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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打的兴起，四周家将却是胆战心惊。若着小主子有个万一，回去是要吃鞭子的！公府那鞭子，抽一顿是真要人命！

    这下家将们手上的动作更狠了，也再不存心留手，把人掀翻了就往少主子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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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远远的看着李锐和那男人扭打，不由得蹙紧了眉头。和李锐打架的男人应该成年了，看他头上戴着成人的冠，却和一个十三岁的小孩亲自打的起劲，好不知羞耻。

    她为人护短，自然忽略了是她那十三岁的便宜孙子先招呼人脸的。好在李锐手上功夫也不弱，乃是家将们和他小舅找来的行伍高手悉心传授的实战功夫，他的力气又大，楚应元彻底撕破脸面和他扭打，竟是一点便宜也没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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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越打越兴起，面红耳赤之下，直接把敌手给举了起来。

    “嘿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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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b+ {( P! [% W6 K0 U: S. m    李锐将楚应元像破麻袋一般往远处使劲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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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h; i. O4 b. M/ M8 X    “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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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3 x/ S5 M1 M    李锐这兔起雀落的一下，惊得是四周鸦雀无声。就连李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愣愣的看着手掌。

2 f# O; k0 n/ A3 J  N- J0 v6 b    往日里拉弓射箭，可从来没超过五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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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b* ^3 ^; n8 o2 E) u% H' I    见楚应元倒地，李锐疾走几步，欲再揍个几拳，谁知那仅剩的几个家丁护卫着的女眷，却发足一奔，扑倒了那男人的身上，大叫着说道：“是我要的那盏灯，一切都因我而起！别打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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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 B' `. T& e0 R3 w) A    她头上戴着纱罩，这么奔过来，纱罩居然没掉，只能说那罩笼的系带系的确实是紧。只是李锐一时不查，倒给那纱罩边沿给划了下眼珠子。

) }' {. r; X( Y' u& K    李锐龇着牙揉了揉眼睛，女人就是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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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出手去，准备把这小姑娘拉走，再好好教训这男人一番，却猛听得身后邱老太君一声大吼：

" U" S0 A0 F5 T) |& X    “李锐，你要敢动手打女人，回家就给我跪家庙领鞭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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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声石破天惊，直吓得李锐浑身一寒战，原本已经伸出去的手赶紧缩了回来。

- U8 K: u5 a2 e1 k    “奶奶，我没要打她，我就想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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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带这样诬陷人的！这叫他以后怎么做人嘛！搞得他真是伸手不是，缩手也不是，连旁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 G) Y/ [$ G. D: ~+ O! t    明明他们是来仗势欺人，啊不，行侠仗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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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四娘趴在哥哥的身上，害怕极了。这小孩明明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力气却是这般大。若她不挡在他哥哥身上，怕真是要被打出个好歹来。

    楚应元却恨不得真晕过去。他觉得自己的脸都给丢完了，以多欺少之下，十几二十个壮汉连那两小孩带的四五个人手都打不过。自己想要教训教训这两个小孩子，却是骂也骂不过那小的，打也打不过那个大的，他被李锐锤得是鼻血横流，满身青紫，又被大庭广众之下活生生丢了出去，后来再被妹妹这么一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不要再出来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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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娘子，快让开！不然……不然我不客气！”李锐急的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 S( q- W: H' U$ n1 I    “就不让！你要敢打我，你奶奶要罚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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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气的咬牙。这都叫什么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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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P- ^9 w# T- a4 _1 {: M3 L+ C    “谁在西市闹事？都让开让开，谁闹的事！”一阵脚步声传来，手持着戒棒的红衣官吏出现在灯场之外。

    就如同电视剧里常说的，警察永远是来的最慢的。此时这些人一来，顾卿不知道为什么“噗嗤”一下就笑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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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京兆府里的官差先前大都在内城，圣驾降临，他们要防着百姓踩踏。刚回到西市办差，就来了两个书生，检举有人闹事。待问清楚他们都是国子监的学生，今夜在西市划了一片区域做猜灯谜之用，这一个小队立刻提起戒棒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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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子监祭酒齐家的少爷今日在这里摆摊玩儿，上峰可是提前打过招呼要警醒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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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这一队十个小吏到了灯场。好嘛，十几个汉子倒在地上，一看就是练家子下的狠手，一个小娘子趴在一个公子哥身上，那公子哥面目埋地，似乎已经昏厥。

    再一看，那公子哥对面站的是一个高壮的少年，双手捏拳，手上还有鲜血，满脸戾气，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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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e8 a1 ~- G* y( u    就是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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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们，把那惹是生非的给绑了！”吏头一指李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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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 _/ {; u0 _    于是一群穿着红衣的小吏拿绳子的拿绳子，拿棍子的拿棍子，立刻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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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四娘看来了人，连忙大喜道：“快抓了这歹人，我是项城王之女，我哥哥被这歹人带着家人打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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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H4 q  T; g1 v    她原本也觉得哥哥做的太过，不过一个花灯，不值当这些，更何况还要和小孩子争斗。可这男孩浑似个混世魔王下凡，打起人来这般可怕，倒让她心里又惊又恨。再一想不知哥哥现在伤的如何，更是鼻中一酸，趴在哥哥身上就嘤嘤哼哼起来。

    刚刚被召回京的项城王？众人都是一惊。这位王爷和皇帝同辈，乃是皇帝的堂兄，一直在桂南就藩，最近才被皇帝召回京来，怕是要留在京里任职。不说他是郡王之子，就冲着他姓楚，此事也不能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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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 f+ h: @( L, M( X. M; @    小吏们得了令，立刻开始上前抓李锐，那些家将哪里是吃素的，立刻围成一个圆，排出军中防御的圆阵，将孙少爷围在了中间。

; b3 K4 a5 W  U    李铭看着哥哥和官吏僵持了起来，抱着花灯就往奶奶那边跑。

    顾卿看着仓惶跑来的李小呆，一阵头疼。

    她从穿越过来开始，一路顺遂，想着自己是国公府的太夫人，京城里行走的除了皇族，怎么都要卖个面子，谁知道第一次硬碰硬，就碰到了这么个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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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孩子，叫他们去“仗势欺人”，那就抖身份的威风啊，结果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居然变成靠打架取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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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f! [. _- i4 Z* ~% Y    话说她每晚说的是“三国演义”吧？别是她新得了老年痴呆，讲串了讲到水浒上去了，不然这小胖怎么打起架来跟那梁山好汉似的！

    齐邵叹了口气。如今世族和后戚势大，当今圣上也不得不把久居偏僻之地的皇亲给调回来平衡了。眼见着朝堂越来越乱，他都快没有了出仕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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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是正在重用的信国公府李茂的亲侄，一边是准备委以重任平衡朝堂的郡王之子，这一场糊涂官司，就算是圣上来判，怕也不知道怎么判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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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g/ v* j) F- U' Y5 \    老夫人虽然地位崇高，毕竟是妇道人家，让两个孙儿管这事也是好心。罢了，这事因他设立的“灯谜局”而起，还是他出头出面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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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Q1 t2 a7 l8 Y: f! T) `- I9 l6 s    “此事乃是误会，误会！”齐邵挤出招牌和善笑容，踱步到吏头身边，“这小公子也是为了自保，他家府上久在行伍，出手未免失了点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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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  D% q4 J7 [' s5 j, L; ~8 e    楚四娘身下的楚应元一声闷哼，装作从昏迷中醒来，慢慢坐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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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背都湿了，再不“醒”，自己妹妹要哭成泪人了。

# z3 I3 e8 ?5 ]+ O% U( p9 T' ~    “你们来的正好！”楚应元又羞又恼地站起身。“还不把这些人抓起来！这是出手失了‘点’分寸吗？你看看我脸！居然敢殴打皇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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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台此言差矣，他们出手时，并不知道你们是皇亲。俗话说，不知者无罪，怎么能后安罪名呢？再说了，是你们先抢莲花灯在先，这两个小童看不过，和你理论，你便让家人动手，我与几位同年亲眼所见，绝不是你所说……”

    “他们替你出头，你当然替他们说话！”楚应元没好气的说，这小子忒阴，他抢莲花灯和打架的时候都没出头，现在倒是出头了！

0 ^! j% r, u4 F4 c/ M    “敢问阁下可是国子监祭酒的……”小吏为难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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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8 |/ G" T) P    “小生正是齐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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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U6 E. K7 I8 N    齐邵为了让几个贫寒学子能够赚到下半年回家的路费，所以才想了这个主意，为了顾及诸位同学的自尊，才诓了这群寒门子弟一起来帮他做灯做谜，说好收入均分，也是一桩美谈。几个同年意动，于是一起在这中秋佳节摆起了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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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西市不比东市，人多事杂，还特意请了家中的长辈去京兆府打了招呼，想不到千算万算，还是出了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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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T/ A5 z1 ]# s! `2 x    他立意是好的，当然希望也有个好的结果。只是如今骑虎难下，生意也受到影响，陈修更是结下了恩怨，怕是心中难安。

    一场好事，只希望别变成坏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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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公子，你们都是国子监的监生，未来的储相，行事一定不会鲁莽。可是你看，这小孩确实打了人，而且家人也伤了这么多人……”啧啧啧，这么多人躺在地上，说是“失了分寸”，真的有些无稽。

    若这样真的算失了分寸，那他下次办差能不能打人家一顿，然后说“手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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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应元斜着眼睛看着李锐，全京城都知道他父亲这番上京是要重用的，他们阖府熬了十几年，总算是从南方偏僻蛮荒之地得以回京，眼见就要扬眉吐气，现在就看着京兆府的官差们有没有眼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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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见楚应元得意洋洋的样子，对他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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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几位不知，这位小公子乃是信国公府上的嫡少爷，他府上家人……老国公何以建府，众位也知晓，说是‘失了分寸’，真不是托词。只是现在天下承平已久，早已不是当年那些敌手，这群家将一时手快，伤重了些，也是难免。”齐邵索性亮清李锐的身份，不在和稀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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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T) @: }. s" D0 n, _1 m    一个失势多年，陡然翻身的王爷面子更重，还是简在帝心，圣恩日隆的信国公府更受重视，就看着京兆府怎么做了。

; w" L# N$ N: I9 J    这吏头一听李锐的身份，恼的恨不得没有跑那么快才好。原本想着齐家的公子，帮一忙怎么也能讨个人情或赏头什么的，结果却惹了这等破事。

& U. V/ h4 E) D2 R  Q# W9 Z    时人说京城四品多如狗，勋贵满地走，祖上不积德才在京兆府里任官，这话是一点也没错。他们管着西市的还好，东市的那些兄弟，常年一不小心就给上峰顶了缸，丢官是小，挨板子也常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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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随便两个半大小子打架，居然也扯出项城王和信国公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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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论门第，自然是一品的国公府更高，可是项城王也是郡王之位，贵为皇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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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g5 J8 z$ ]. {0 }1 u    ……妈的，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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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应元听得李锐的身份，顿时一惊。他敢说出“仗势欺人”的话来，自然是因为身后有着父亲做靠山。可他父王生性最是谨小慎微，现在又是圣上安抚皇亲的重要关头，能给什么位子就看这几个月的活动了，若他爹知道他和信国公府里的家人打起来，说不定是真的要绑着他上信国公府上问罪的。

+ G) z$ f3 c" m& p. h, b$ x    李锐见楚应元脸色有些变，对不远处担心地看着自己的李铭挤了挤眼睛。李铭急的一跺脚，自己这兄长怎么这时候都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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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嘿嘿嘿嘿地笑了一声，他不着急是有指望的，没见奶奶还没出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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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Q. P/ W2 }( ^% m    果不其然，闹成这样，场面完全僵住了，顾卿见所有人都盯着那可怜的吏头，不由得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场“拼爹拼爷爷”的战斗，再争下去怕是变得更加无稽。她上前几步，带着其余的家人走了过去。

1 Z" P5 E$ y- W8 j+ D    原本小吏们都围着李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项城王的子女也是一副他们敢让开就不得善了的样子，如今这老太太带着另一波家人走了过来，这些小吏心中均是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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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 B8 b; }8 o2 ?+ V& O    不管这是哪一边的长辈，此事都要分个明白出来了。

    顾卿步履缓慢，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身份贵重的老妇人，但身后的围着的众多丫头婆子却显示她不同一般的身份。这些小吏们在京城脚下当差，一双眼睛最利，看这老妇人径往人堆中走来，纷纷让开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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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卫着李锐的家将见太夫人走了过来，纷纷弯腰行礼，口中称声“太夫人”，把圆阵给让出个口子来。李锐看着奶奶一路走开，路过之人无不避让，顿时觉得奶奶威风极了，得意地瞟了脸色更加难看的楚应元一眼，走到了顾卿身后。

    齐邵见这位老国公夫人终于还是出了头，不由得叹了口气。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结果两边都年轻气盛，竟是不能。只盼得这老夫人能消弭这场争斗，别让此事扯进朝堂，让“保皇派”关系变僵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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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k& }- b5 K' h    想到这，齐邵朗声介绍道：“这位是信国公府的太夫人，邱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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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见邱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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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老太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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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K$ x. a# K0 G7 U4 f/ ]  M+ N    一品国公夫人已经是女子最高的诰命，和宰相同品。邱老太君的儿子亦是国公，她昔年早已从国公夫人升为了国公太夫人，按理说，已经超品。当今圣上曾立了恩旨，让她可以面圣不跪，随时出入后宫，这样一位地位高绝的老封君，就算是身为世子的楚应元和县主的楚四娘，都不能不弯腰请一声“邱老太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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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5 z, i$ m3 g+ ~    明眼人都知道邱老太君一出面，事情怕已经是到此为止了。就连楚应元，都在偷偷盘算着该怎么服软收场。

    谁料，这邱老太君咳了咳，却对那京兆府的吏头说：“我这孙儿和这项城王的世子都有罪过，你把他们一起抓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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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x" l& C2 G4 J# ~( c) |    听说过这邱老太君性格古怪，为人孤僻，却不知道还有失心疯的毛病！

    顾卿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话方式，是跟三国演义里的诸多谋士学的。君请看，那些谋士动不动就来一句“主公大事不妙啊！”、“主公你就要大祸临头了”之类的话引起别人的注意，然后陈情利害，这是多么好用的一种手段啊！

$ Y2 x2 F7 ~1 s& L0 Q5 z    顾卿见自己轻飘飘一句话就引得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心中极为满意，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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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 Q' e  _7 D; k1 {4 b' j    “老身带着两个孙儿来赏灯，正猜着灯谜，却听到某个小辈一声‘我就是仗势欺人’的言语，说完就要去抢那头等的莲花灯。老身脾气暴躁，一听火冒三丈，我堂堂信国公府尚且乖乖买签猜谜，居然还有人能越过我国公府‘仗势欺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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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2 B. i' {9 `, M! |$ ~    顾卿这话说的楚应元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老身惭愧，自我府上蒙受君恩，从草莽跻身勋贵，老身也日益自满，竟看不得自己奉公守法，别人仗势欺人的事情了。老身年老体弱，一遇争吵就头晕目眩，于是便让两个孙子去看看什么情况，若是有人‘仗势欺人’，便也‘仗势欺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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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这话一说，在旁之人纷纷轻笑出声。

    这老妇人性格诙谐，倒是个有趣之人。

    “若说仗势，普天之下，能仗的强势，无非也就是君王之恩罢了，只是没想到，老身明明是让两个孙儿仗着‘信国公府’的势，去压人家一压，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可老身的两个孙子却不愿也跟这抢灯之人一般行径，结果一方想劝，一方不听劝，反而打了起来。”顾卿摸了摸下巴。

    “呃，老身也没想到自己这总角之年的大孙儿居然能伤了成人。不过即使老身不懂律法，尚且知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道理，既然我这大孙儿伤人，各位差爷你们就把他抓去好了。老身也想长长见识，看看一个十三岁的小儿暴打弱冠男儿能定下什么罪名。”

    顾卿嘴巴甚毒，直说的旁人纷纷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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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B# k1 p. h7 x* d6 j    楚四娘看着周围人揶揄的眼光，羞得躲在了楚应元的背后。这楚应元哪怕再是蛮横，也被这番话弄的说不出话来。

( b( H) U1 i9 w4 U% X. P    “只是，这位项城王的王子抢夺财物在先，仗势行凶在后，亏得老身这些家人是故去夫君亲带的家将，若是寻常府丁，怕是刚才躺在地上的会是我们祖孙三人了。所以老身才说，这项城王的公子也有罪过，理应一并抓回京兆府的衙门。”

1 ?$ I  f5 t5 ?1 P) D/ [    顾卿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楚应元，非常不要脸地接着说道：

    “只是老身让两个孙儿出头，就是要教他们如何去‘仗势欺人’，这番没成，自然要想法子善始善终才是。等各位京兆府的差爷把老身这孙儿抓进牢里，老身就带着宫牌进宫哭去。老身本就是一介无知妇人，若说要‘仗势欺人’，不妨就仗仗那个最大的‘势’，给某些人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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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u8 j: @1 Y) W& ]8 [    齐邵心中憋笑。这是威胁吧？好“不讲理”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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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q5 [) H5 b% X    好生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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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02:04
第41章 老太君威武

& J8 Q+ ~  M  t) _    顾卿倚老卖老，仗势欺人的一番话,说的项城王的子女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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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种比他们还不讲理,后台比他们还要硬的妇人,他们又是小辈，还能说什么？楚应元觉得自己这二十年来的脸都在这一天被丢的精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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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四娘更是觉得难过，她一个姑娘家，报了自己的身份求助,结果被人家老太太不咸不淡的顶了回来,直接就把他们定义为“仗势欺人还没欺成的京城土包子”。

    她不比哥哥，她还没定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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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话已经放了出去，楚应元也不得不退让。齐邵做了个中人,还是把那盏荷花灯给了楚四娘,也没有收钱,权当馈赠，给小姑娘压惊。项城王府上还站着的家丁搀扶起地上躺倒的同伴们，灰溜溜的跟着自己的主子走了。

    这一场风波这才算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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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Q% q, r5 C" S# N: n! ]  `, ]. q    事了后，灯谜场的书生们齐齐来向顾卿道谢，看着一排学子站在自己的面前躬身，顾卿的心中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她再也不用埋怨老天爷坑她了，好歹她曾让一群帅哥为她折过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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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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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q* m. ~9 s- C7 E( ?    “项城王刚入京，这位世子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到你们麻烦，但日后各位有可能都会身处朝堂，怕老妇人今天把事情惹大，反倒成了各位将来的麻烦。应该是老夫人向你们致歉才是。”顾卿福了福身。她见多了小人得志，落井下石之事，不由得有些担心。

    “太夫人宽厚，今日之事，无论能不能善了，矛盾都已经结下，大不了日后在慢慢开解就是。我等日后就算为官，也是勤于王事，忠于圣上，按太夫人的说法，这天下最大的势，无非就是圣上了，实在不成，我们到时候也去‘仗势欺人’去……”

    书生们齐齐笑了起来。

    齐邵又笑着说道，“倒是打扰了老夫人游玩的兴致。”

    西市的人颇多，猜灯谜的更是不少，即使刚才打架时有许多人跑了，但也有胆子大的过来围观。这一来，整个西市的人都知道了信国公府的邱老太君带着两个孙子出来赏灯，顺便惩治了一位“仗势欺人”的宗室之事。

& }3 V# A; G/ C1 Z$ \  r1 Y    没过一会儿人围得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走不出去了。他们祖孙三个西市之逛了一半，确实是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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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0 M. v1 X$ \7 o3 F) w    不过，顾卿既然已经见识过了古代的中秋节，也赏过了灯，还摆了一次“老太君”的威风，她表示对这趟出府之旅还是很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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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F" m' r; A% V    临分别前，顾卿执着齐邵的手，反复唠叨地让他一定要常去府中玩，他叔父任课的微霜堂为他敞开。这让李锐和李铭都非常吃味，更是让国子监的众学生表现出各种羡慕嫉妒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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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看着国子监的学生们一脸羡慕的表情，大手一挥，表示家中读书的微霜堂随时欢迎各位国子监学子的拜访，家中两个孙子也很憧憬国子监的生活云云，直说的这些学子两眼放光，连看着李铭和李锐的表情，都散发着慈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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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 J: y' X" h5 {    信国公府的“微霜堂”，原本是信国公世子李蒙招待各种名士大儒，翰林好友的地方。老国公李硕当年从龙四处征讨，除了得到了大量的金银财物，还搜集了许多珍贵的孤本和名人字画，微霜堂里就收藏着不少，专供府里家人和府中的朋友们阅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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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m, W6 ^; c; T    顾卿邀请他们去“微霜堂”，齐邵惊喜不已。自从信国公府继而连三的有人去世，“微霜堂”的藏库已经很久没有人再去过，如今邱老太君应承了可以让学子们去，对于这些家中并无太多藏书的寒门学子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称得上是半师之恩了。

  }+ M3 O$ [# a% c1 v7 x* A7 O6 q    顾卿见这群学子差点喜极而泣的样子，觉得自己到了古代一定是获得了极高的“魅力”加成。不然怎么她邀请别人到她家常玩，他们都是一副恨不得“肝脑涂地”的表情呢？就连那个小帅哥齐邵，都是那种感动不已的样子嘛！

    于是心满意足的顾卿终于带着两个孙子打道回府。

8 o/ c1 E- @& B3 ~2 ^+ j2 a    她出来一番十分疲累，回房没多久就睡了，擎苍院里两个小孩却是激动的一晚上都睡不着。李铭得意与今晚自己的口才了得，有谋士之风，不停的向哥哥吹嘘自己，李锐一边敷衍地听着，一边站在房间里比划，他觉得自己那一记“黑虎掏心”用的极好，明日可以和师父再切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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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园里灯火通明到四更天，两个孩子才睡下。好在这几日都是休沐，也不怕要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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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3 j' a) _- v, A/ o! Z/ s    顾卿和两个孙子玩的痛快，却不知道“信国公府”的声望，居然渐渐在百姓和士林中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

2 W% [" r0 P4 Y5 C6 {    先是仿造那“邱氏射玦”的老板被说书先生请去，好酒好菜的伺候了一番。第二天，京城里各大酒楼和茶馆，甚至青楼中，都纷纷流传了那段“中秋灯节义释摊主”的故事。

* {" W. T5 r4 [% q' y4 j    这有关那木匠生计是如何困难，如何不得不做扳指维生，如何假冒信国公府名义兜售，如何被国公府嫡孙少爷们戳破，以及最后那“邱老太君”不但没有追究，还勉励安慰了一番摊主，并赠送真正的“射玦”的故事，一下子广为流传。

% ]" c) K( [2 y- @! v9 R, e    这故事原本噱头就多，而妙在此事太过具体，无需再添油加醋，反倒显得更为真实。众多说书先生只是照实把当时的情况一一说来，再加重了木匠因“休养山林”的政策而无法以制弓为生，以及邱老太君阐述自己府上也是贫寒出身这段，直激的那些听书的百姓热血澎湃，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信国公府如何从贫寒起身，最终一步步走向大楚朝堂最顶端的那段奋斗故事。无论古今中外，励志的戏码总是受欢迎的，邱老太君这一番话，也算是正和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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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青楼里传颂此事，只是因为邱老太君是个女人。

( c9 L/ I6 d/ T( z  N6 I    现在民风虽开放，但一介女流能做到人人称颂，那是极少的事情。再联想到邱老太君如此慷慨仁厚，又有一番侠义心肠，能让老国公几十年来对她不离不弃，夫妻鸾凤和鸣，绝不是没有道理的。如说古代青楼的女子，虽是身处风尘，但也有许多自诩才貌双全，德艺双馨的，这些姑娘纷纷把邱老太君当做自己的偶像，恨不得能觅上一个老信国公那样的男人，哪怕陪着吃苦受罪也心甘情愿。

% L+ B5 t' G9 a" P    若说邱老太君和西市摊贩的故事只是在平民百姓之中产生的影响，那邱老太君逼退“项城王世子”和向国子监学生开放“微霜堂”一事，无疑在朝堂和士林中引起了一次地震。

9 }6 @6 A% ~9 V1 h; L  e: Z    世家大族不比平民百姓，只会对痛快之事拍手称好，这些人中不乏足智多谋，连旁人放个屁都要想想是不是对方在讽刺自己的货。邱老太君此番恨恨地拂了宗亲的面子，让这些人不得不做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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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项城王多年形同遗忘，如今突然被调入回京，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要来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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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D- ^" W& J6 i( x& V    可此时邱老太君直接不顾宗亲的脸面，呵斥项城王子弟“仗势欺人，罔顾君恩”，信国公府的两位嫡孙对项城王的世子大打出手（注，还打输了），极少在外面露面的邱老太君，甚至亲自出面，骂退了想要以势压人，试图以身份逼迫差吏带走孙子的楚应元。

' y  p; L. o# x. Z- x5 X; `+ A    信国公府这般高调，从老国公起，就从未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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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S; V4 k8 [7 B. J  l3 W! q    这不禁让世族联想到，是不是身为“孤臣”一派的勋贵们，也不希望宗亲进京再立一派，搅和的朝堂水更深，所以才如此故意为之。

    这猜想越猜越像，这些世族的族长大都身居高位，“世族派”一直对以李茂为首的“孤臣派”那是虎视眈眈，各种摩擦、暗地里使绊子下套那是层出不穷，可那几日里，这些世族的高官对着李茂一派那叫一个和颜悦色，甚至还屡有示好，真是让李茂百思不得其解，晚上回家连觉都睡不安，生怕有什么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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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楚应元只是性子莽直，个性粗暴，在接人待物上蛮横了一点，这些特点在权贵官宦之家的子嗣里是非常常见的，没看到就连李锐也被刘尚书家的儿子揍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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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兆府的差役常见那些公子哥们一言不合，拉出几十个家人打群架，都已经看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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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N# ?% H/ T! C# T+ L9 O    他倒霉就倒霉在先惹的是齐邵的场子，后又踢了信国公府的铁板，就被活活安上了各种不好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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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齐邵在各大世家中的口碑极好，其父又是清流，在世族和寒门中人缘都极佳，俨然已经是世族里这一代青年俊彦的代表。齐邵想尽办法欲要成就好事，结果差点摊子都被这楚应元砸了，能有什么好气？

    齐邵回去就将带着众书生将此事完完全全的写了下来，他是国子监太学生中的“掌议”，相当于学生会的会长，可以直接走另外的渠道“条呈面圣”。这一下，楚应元算是彻底在皇帝那里留了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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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那楚四娘，项城王此番会带着女儿和妻子入京，本就是为了她。他这女儿已经到了成婚的适龄，可他的居地在南方穷困之地，实在没有什么像样的人家，这次借上京的机会，也是为了女儿相看人家的。结果此事一闹，这几年这县主怕是要耽搁了。

    此事过后不久，当今圣上连下两道谕旨，一道是开放山林，允许每年的秋冬猎户进山打猎，春夏休猎以养生机。二是项城王虽然回了京，也任了职，但是却领的是“太常寺卿”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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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职位看起来清贵，掌管着宗室祭司、医卜礼仪等事宜，但是大楚的宗室没地位，封地又荒蛮是公认的。所谓医卜礼仪，也都是闲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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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n2 U1 Y6 a- i3 b    这位置一直是给宗室宿老养老用的，项城郡王进了太常寺，如果没有意外，这辈子再无进入朝廷中枢的可能。项城王教子不严，其世子尚未得势就如此嚣张，敢说出“仗势欺人”的话来，也确实让皇帝恼怒不已，蠢到这种地步，实在让皇帝质疑项城王用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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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这两道钧旨没有受到邱老太君的影响，那是谁也不信的。就连信国公李茂也被皇帝嘉奖“忠心体国，亲民爱民”，那几日里，他走路都带风，只觉得看什么都好，对方氏也特别温柔体贴。阖府上下，无不欢喜。

    而开放“微霜堂”一事所造成的影响，那就不只是震动朝堂了。这一举措，至少让未来两代朝臣里，都跟信国公有了牵连。

    顾卿愿意开放“微霜堂”，就连国子监的祭酒，齐邵的父亲齐煜都激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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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他还只是一位翰林，是没有资格进入“微霜堂”和众多大儒谈书论道的，听闻堂弟弃“微霜堂”不住，反而去了一个什么水榭睡窗台，早就被他骂的狗血淋头，直称暴殄天物。齐耀连上门看望两个侄儿，都只敢绕着堂兄走。

    现如今儿子和国子监中的太学生均可以去“微霜堂”抄阅典籍，瞻仰李蒙当年和当世诸多大儒论道的手稿，这使得有些不愿入国子监为官的名士们，都纷纷投了名帖，居然愿意屈尊在国子监中做个荫生或者博士，就为了能获得国子监的名牌去“微霜堂”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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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微霜堂”一事，当时顾卿只是随口一说，只因齐邵的叔叔平日里都在微霜堂上课，所以她才说让齐邵随时去微霜堂玩儿，顺便看望叔叔嘛。后来让学子们都去微霜堂玩儿，一是她被众多青葱滴绿的少年们迷了心窍，二是也没意识到“微霜堂”究竟有何重要。

, [9 s+ I: u7 z- }4 t% Z    这只能怪邱老太君的原身原本就是不读诗书的妇人，对于丈夫搜刮了一堆书放在微霜堂，她是完全无感的。这府上哪里没有书？微霜堂不过是书特别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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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对儿子老是带着一帮不着边际的怪朋友在微霜堂一住好几天，不是喝醉了酒吟诗，就是静坐几天瞎耍嘴皮子，还说是“谈玄”，那真是有着一肚子意见的。

1 @  ^% v4 [4 V! s    所以顾卿继承了邱老太君的记忆之后，对“微霜堂”的概念就是——“布置的非常文雅，里面有好多书的客房，专供读书多的客人使用”的居所。

* O6 H# G9 J, {7 ~, w  A    等她回了府，李铭问自己的奶奶为什么要把府里微霜堂的“书苑”对外开放，顾卿才意识到好像有什么出现了偏差。待知道这“微霜堂”的意义后，顾卿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那些学子们都是一副激动万分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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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蛋，原来不是因为可以随时见到她而欣喜若狂啊！

    顾卿不是笨蛋，知道若敞开来让国子监的太学生来借书，那信国公府里肯定要乱了套，怕是方氏第一个就要哭诉几天，让她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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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第二天给国子监里送了一封书函，言明只有微霜堂里的“书苑”才对外开放，微霜堂其他地方因为有客房，还有孙子在上课，所以太学生们不可擅闯。太学生们每个月遇双日可以凭国子监的凭证从南边的边门入府，“书苑”里的书不得外借，但可以抄录，信国公府提供笔墨纸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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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2 s( A1 x- h( ]/ Y& D* e# U    这一规定不但合理，而且解决了许多寒门子弟买不起笔墨纸砚的问题。信国公府的笔墨纸砚都不是烂大街的货，家中在文房的产地都设有专门的作坊，专门供应府里的主子。

    这些太学生有许多是监生，乃是各地府州选中的最优之人，保送入学的。寒门读书向来勤奋，所以监生中大半都是寒门子弟，虽国子监提供食宿和一点点生活费，但要再想多买纸笔，就是奢求。

    所以这些寒门学子一是为了抄书，二是趁抄书好好练字，有的一到无课就来，倒把信国公府的“书苑”当成另一个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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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B0 r1 H! A/ {) x4 B$ G' f    李茂一直对哥哥能凝聚大量文人雅士的本事钦佩不已，此时他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一样的效果，虽只是学生，还是心中暗喜，不但敞开来供应纸墨等物，遇见家境实在贫寒的，还不着痕迹的资助一番，更是命人在书市中买了不少并非孤本的书籍，另放一室，供人借阅。

    他这举动确实是为了图名，可他做的实在不显山不露水，谁也说不出他沽名钓誉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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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里年轻人多了，也有生气起来。有一次顾卿去“书苑”看热闹，看见一寒门学子裹着薄衣，只带着两个馒头，坐在那里抄了半天书，心中实在难受。所以等她回了北园，特意从自己的私库里拨银，嘱咐小厨房随时在“书苑”里备好点心与粥品，冬天要有炭盆，夏季要有解暑的酸梅汁等物，不得轻忽。

    只是看书时不得吃喝，以免污秽了书籍。天黑后炭盆要有专门之人熄灭，以防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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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顾卿准备让人准备的粥，大部分是鸡丝粥或者五谷粥，点心也是有甜有咸，内中有馅，非常压饿。食房里有热水，隔水一温就能吃，甚是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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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S! ]( x$ M! e    这一善举，使得许多寒门学子对邱老太君感激不尽。朝堂为监生所发的生活费，他们中有许多是省着寄给了家里的，国子监的吃食又不能带出来，所以才拿一些馒头胡饼之类果腹，便宜又方便。只是他们毕竟是成年的男子，每日吃这些东西，日子久了，走路都有些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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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虽为寒门，自尊心却比世族子弟更重。顾卿叫人做的点心，不分寒门世族，谁来了都可以吃得。因点心做的精致，世族出身的学生也经常拿着吃，更有齐邵这样带头吃吃喝喝的，于是时间久了，倒没有人再关心谁是顿顿都在这里蹭饭，谁是存心占信国公府便宜这样的事情了。

    这些国子监的太学生里有许多是幽默风趣之人，微霜堂人一杂，有时候笑声、朗诵声以及拍案叫绝声常会打扰两个孩子读书。李铭喜欢和小孩子玩，因他是弟弟，就特别喜欢那种“带头大哥”的感觉，对于读书的地方挤进好多“大人”非常无奈，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他就跑回东园去读书了，只是功课上有问题的时候才来“微霜堂”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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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现在十三四岁，正是喜欢和大孩子玩的时候，这些太学生里有十几岁的神童，也有二三十岁的老学生，李锐表示和他们打交道非常快活，每次一放课，就去找他们请教，或者攀谈，他的两位师父也对此支持的很。

5 e6 P1 W1 W! f, `1 d" n2 X    久而久之，李锐和这些人混熟了，原本稀烂的功课竟大有长进，而李锐的那套“三国杀”，也成了这些国子监学生们的新宠，现在除了抄书声、诵读声，偶尔也能听到“杀一下！”的声音从“书苑”小院里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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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Y, w. G  Z! t9 w# M& C    玩过了几次，有些太学生放下心中的拘谨，会对牌中不太熟悉的人物好奇，询问李锐那是何人，如“黄月英”这样的，竟是半点不知。

  H' x$ S9 `# Y9 s" D  L3 m    此时顾卿的“三国演义”已讲到尾声，还有二十几回就要讲完，李锐每日记录不免自得，又兼是“祖父遗作”，心中早将那本《三国演义》当做宝物，有人要问，连忙拿出去“献宝”。

    这《三国演义》，是连李锐两位先生都“惊为天人”的，更何况这些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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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v0 o  ~0 `4 Z) K" N/ v. I& M    于是李锐手里的《三国演义》成了国子监的新宠，因是手抄的孤本，李锐从不外接，就连给人家看也是看着，所以不少世家子弟甚至捧着各色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求着要抄录。

3 c% I7 \8 K6 I3 R    世族尚且如此疯狂，更不要说那些寒门学子了，一时间，李老国公曾著成一本神作的传闻不胫而走，就连李茂都问了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拿了那本《三国演义》日夜观摩。

    看完那本《三国演义》之后，李茂只有一个想法。

    他想问问自己的母亲，他是不是父母当年随便在哪里捡来的，不然为何和父亲与兄长的资质差的这般多。

    《三国演义》的影响渐渐散了出去，邱老太君的声望也越来越高，高到了有些书生特意会在府外，对着隔着两道墙的北园深揖到地的地步。

    李老国公的两个孙子，也被传的神乎其神。说书先生得不到《三国演义》的正本，就开始按照想象加工。李老国公被说成了神仙下凡，匡扶正室，事成要得道回天的。李蒙也是文曲星下凡，托生到邱老太君肚子里，就为了协助下凡的李老国公成事。各种传闻沸沸扬扬，当然还不忘传个老皇帝是紫薇星托生注定成帝云云，直说的有人得了病都去摸摸信国公府们钱的狮子，想要沾沾仙气。

    李锐和李铭更是被传的无稽，据说书先生所言，两个孙子都得了两位神仙的真传，一个力大无穷，将来必是将帅之才，另一个足智多谋，有名士风流，绝对是名臣良相。可笑两个孩子一个才十三岁，一个才八九岁，年纪这么小就被寄托了这样的厚望，连顾卿都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太高调，反而害了两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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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李铭和李锐都是厚脸皮，被如此夸奖，居然觉得人家说的没错。因常听三国，真把自己当成那样的杰出俊才，就连顾卿这般不要脸的姑娘，都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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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国杀”原本只是为了让李锐交际而复录出来的桌上游戏，因为国子监的太学生们而风靡一时。“三国杀”制作出来并不麻烦，李锐又叫原本做的那些人又按他和弟弟后填的样式重新画了一些，专门给太学生们玩。有些世族学生把抄好《三国演义》和借来的“三国杀”卡牌带回了家，结果连这些大人都知道了，也着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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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就连散朝了，都会有许多人邀请李茂来上一局。李茂在其他事情上只能说平平，可是玩起“三国杀”来，有如神助，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顾卿觉得这些大人们可能会喜欢玩些更复杂的样式，便教了李茂“国战”和“乱战”的玩法，别说，这种明显更复杂，更需要权衡局面的玩法受到了官员的欢迎，成了官宦们常玩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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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坊间有上次“邱氏射玦”的故事在前，谁也没有脸面敢再拿国公府里的东西做出来卖钱，大部分学士和学生珍惜羽毛，也不愿附录出来给别人。一时间，“三国杀”的卡牌倒成了稀罕之物，做的好几套被借来借去，都快玩烂了。

    李茂在得到顾卿的同意后，专门拨了一房，开始做各种金箔蒙面、银箔蒙面和木竹牙等质地的“三国杀”卡牌，放入紫檀木的匣子里，打上信国公府的徽记，用作信国公府馈赠亲朋好友的稀罕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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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r. e# ~  z    李锐和李铭也得了不少樟木盒子装的“简装版”，到处拿出去送人。“三国杀”卡牌上未完成的人物图和锦囊牌，曾得到国子监太学生们的帮助和润色，而变得更为丰满，且有了各种版本的形象。所以李锐手上新得的卡牌套盒，大部分都送了这些太学生。

8 F8 s! ^/ l. o$ ^2 j* l1 f2 h: h9 N    这些太学生得了馈赠，或为卡牌人物题诗，或用各种诗赋盛赞信国公府的种种善行，或以“信国公府得到神灵启示要创作《三国演义》，李老国公梦入东汉”之类的题材做了书画，回赠给信国公府。

8 `5 ?& t- |( w+ w5 Q, i+ _    学子尚且知道投桃报李，那些得了李茂“套牌”匣子的大臣们更是纷纷效仿，也不回赠金银等俗物，多是手书一封或亲笔提的书画，这些人里有些是重臣，有些是文坛巨儒，不拘世族寒门，勋贵武将，只要得了“三国杀”的，人人都有表示。

    “微霜堂”的存稿自李蒙去后，又增添了许多，也算是意外之喜。

9 U/ \  P7 u2 H) R7 t" d: T    现在，顾卿的院子里经常有人投书进来，还有某些官宦人家的女眷拗不过夫君或儿子的意思，不得不上门求见邱老太君的。这一切概因那本《三国演义》，顾卿还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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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说到“孔明挥泪斩马谡”，结果下面没有了……真是活活把所有人急成了太监。

- p3 B) t3 b& [    现在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眼巴巴的等着顾卿把最后十几回给说完。

    此时刚刚入冬，马上就要忙年，今年又是信国公府最昌盛的时候，顾卿偏偏在入冬大寒的时候生了场病。

    这一病上下皆惊，明明只是一场风寒，宫里竟赐了三个御医来看。各家送过来的名医名方，珍稀药材，那更是络绎不绝，顾卿心知自己只是普通感冒，只不过年纪大了，抵抗力差，看起来吓人一些，竟劳动这么多人来，内心里倒是不安的很。

    持云院里，三位御医进了屋，开始给顾卿看诊。

    等他们会了诊，不由得松了口气，安慰信国公府的众国公、夫人、公子们道：

3 j+ B$ |9 E; c1 S' y    “几位放心，老夫人只是受了寒，风寒束表，喝上几帖方剂，好好调养就好。这段时间不能吃的太油腻，也不能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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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听到御医的诊断和自己的推断一样，心里才放下了心。明年开春过后李锐就要十四岁了，春节一过就要入宫伴读，她这时候要是有事，又是全府丁忧三年。

% v2 v) B  Q5 W! z  k    人家府里好不容易出了孝，她要再有事，那不是坑爹坑祖宗坑全府吗。

    “真是劳烦御医了。请替老身拜谢君恩，老身感激涕零。咳，咳咳。”顾卿最近一说话就嗓子痒，咳的尿崩了几回，床垫每日都换好几次，平日里除了花嬷嬷和香云，真是谁都不想见，烦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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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不用客气。我三人特意自荐而来，就是希望能够见老太君一面，还望老太君能够早日痊愈。”黄御医乃是医中国手，专治太后和皇帝的，原以为他是皇帝赐下来的，想不到确是自荐而来，真是出人意料。

    李茂和方氏都露出了惊奇的表情。他们府里已经让太医院都重视了吗？老国公可没有写什么医术方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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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C: W8 A8 x: ^1 J0 g4 ?    “只因我那儿子带回的‘三国演义’，现在还剩半截，不怕老太君笑话，我只盼着老太君您能早日安好，早日讲完才是。”黄御医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胡子，“那个……”

# A% X* `' T6 I) Y0 v* V    几个御医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黄御医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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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老太君，你可知那华佗的‘青囊书’，最后传到了哪里？”

    “啥？咳咳咳……”顾卿快把肺给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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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02:20
第42章 方氏事泄

/ v2 h6 P9 J. @: n  B+ r    “最近这信国公府大为风光啊。”晋国公张诺伸手落下一子,“你看，会不会李茂背后有什么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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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P! `* [) C8 G. x) i, L    “我倒不觉得。”江道奇漫不经心的堵住了黑子最后一气,“最近信国公的事，完全无迹可寻,若真是设计好的,那人恐怕有掐指会算的本事。说到底就是有人愿意捧他们，顺水推舟了一把罢了。况且,就算李茂背后有什么高人,也不会推邱老太君出去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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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j& H( m. s( R; k6 Z0 n    那位老太君性格直率,况且年事已高。像是中秋灯会那件事,若楚应元真是个蛮横愚蠢之人，连老太君一起冲撞，怕是要惹出更大的祸事来。李茂不是笨蛋，冒着再丁忧三年的危险让自己母亲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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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大的笑话。

- H  G0 r" _8 K, C3 M. l% g    张诺的黑子生机已全部断绝，虽败局已定，他却一点也没有懊恼的神色。“只是太过偶然，反倒让人生疑。无论是中秋拂了楚应元的面子导致项城王失势，还是后来弄出的种种事端，怎么看都像是信国公府在布局。李茂才能平庸，老国公临走时又散去了幕僚和谋士，你看，会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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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S7 R: ~- E& C) D/ t    晋国公用手指了指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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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应对之法，只能见招拆招。张兄还是太小心谨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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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Y9 l( |) e4 D- c    “我是不得不小心谨慎啊。”张诺摇了摇头，“我父亲如今不理事，也不准我在朝堂上太过强势，可我们晋国公府本来就是世族之首，若不适当的表现出态度，怕是那些背后的盟友先把我们咬死。做个国公做的如此战战兢兢，真是没什么滋味。有时候倒是羡慕李茂那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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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论运气，这位信国公确实是我见过最好的一位。他恐怕都没有想到，他的母亲已经无意间帮他清理掉了未来的最大敌人。”江道奇把棋盘上的棋子一粒粒的放进棋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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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渐渐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勋贵一派沉寂多年，终于找到了脊梁骨，上面那位已经被我们弄的步履维艰，现在用了李茂，可又怕以后这派也尾大不掉，才匆忙想出让宗族进京，再立一派的破招。他还以为勋贵派会乐意添一助手合力对抗我们，他再从中斡旋，以作平衡……”

    张诺听了江道奇的话，叹了口气。若是可以，谁不想做贤臣，非要斗来斗去？自古权无二主，这天下才打下来多少年，那位就想鸟尽弓藏了。

8 p, A* J% l. C  e3 D    先皇虽然也忌惮世族和外戚的势力，可也还没有这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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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邱老太君打了项城王府的脸，上头那位怕是想的比我们还多，他以为我们和勋贵派都反感此举，担心引起更大的反弹，这才又连忙给了项城王一个闲职，以作安抚。只是可怜了项城王，高高兴兴而来，现在想要回封地都回不去了。在穷乡僻壤当家作主，不比在天子脚下任什么荣养的闲差要好？”江道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 Q; E. P6 ~! B5 ]    “张兄辛苦了。以我之见，你日后和那李茂，还是维持面子上的和睦比较好，你对李茂越和气，那位就对李茂就越疑心。这李茂不是李老国公，更不是李蒙，他陡升高位，本来就战战兢兢，又想做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那位只要一生疑心，就等于给他泼了冷水，怕是君臣就要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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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N9 ?' b' ^    “你是说，让那位和勋贵们……？”

' |; I4 ?, I" l4 f1 Z& w$ [    “勋贵无非就是还没立起来的世族罢了。我们这些人家，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大族的。现在那位要和勋贵联手，无非就是我们的势太大，成了他们共同敌视的目标，我们若退让，那位就反倒要疑心那些‘忠老’们了。”江道奇笑着道：“若老信国公和李蒙还在，我们这些人怕是要再被压上十几年。可现在不是李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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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V- _+ o6 Y5 Z3 s; t    “说的也是。”张诺一想到现在这位信国公，便露出了不屑地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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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2 L" Y5 n7 [! J* d5 e/ o3 y    “说到老国公，张兄可看了那本‘三国演义’？”

    “看了，虽然其中杜撰不少，但依然可以感觉到老国公的经天纬地之气。此外，书中各种兵法韬略，阴谋阳谋，刀光剑影，有许多三国志里都没有记载，怕是老国公自己的经历或见识。这一本‘三国’，写的简直骇人听闻。”

    江道奇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地说道：“你看那邱老太君一字不识，仅凭记忆所述，肯定颇有遗漏不实之处，即便如此，此书依旧波澜壮阔，气势恢宏，真不知若是李老国公亲自来写，究竟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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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0 u6 G. J; v+ s$ c    “你到我府上卖书来了？”

    “不不不，我只是惋惜，李老国公在世时，我竟没有去拜见过！我天天坐在家中，自以为自己足智多谋，和李老国公一比，简直是自惭形秽，自惭形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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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 F0 H/ b9 f) C    张允摇了摇头，他也同样为两位早逝的英才惋惜。可若不是他们早逝，现在朝堂恐怕又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我父还在军中之时，就曾看出李硕并非凡人，难得是心中有大丘壑，却还没有什么野心。他愿意亲自教导李蒙，结下善缘，也是因为想要和李府更近一步。只可惜先皇看出文武两派齐心日后必有大祸，这才让那位横刀夺爱，抢先娶了我那堂妹。不然我两家互为姻亲，现在哪里还需要这般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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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观李老国公一生，似是动了无数次卸甲归田的念头，若是李蒙娶了那位娘娘，怕是先皇早就允了他归乡了。先皇伸手拦下此事，就是为了以后一直重用李老国公。信国公府深受两代隆恩，真是让人羡慕啊……”江道奇叹道。

    江道奇乃是当世另一大族“吴州江氏”的家主，今年四十有余，他们家世居江南，财帛惊人，楚悦造反时，提供了无数钱粮，也算是极大的功臣。他的堂姐嫁入了晋国公府，正是张诺的发妻，为了避嫌，大楚立国后，江道奇没入朝堂，而是常年在国子监执教，是一位通晓百家的鸿儒。

3 _+ D9 i3 d! N% a% S9 G    他虽未入朝堂，但作为补偿，他族中子弟纷纷出仕后，都在各部占据了一席之地。如今，江氏俨然是张氏的忠实盟友，江道奇想要在这场君臣博弈里抽身事外，几乎是不能了。

5 V$ y' [1 m$ z+ @+ r& F4 E    “每次在张兄这里一坐，回去就要烦恼半天啊。你上次托我办的事办砸了，我共准备了一十七人，共计九人被挑进信国公府中待选，最后没有一个能进去。也不知那邱老太君究竟是如何选人的，那些孩子明明无论长相还是资质都是上上之选，我甚至给他们编造了催人泪下的身世准备以情动人，就这样，竟一个都没有能进府的。”

    “什么？”张诺意外道，“一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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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6 r2 u! K$ v  [6 x    江道奇见这位“不怒自威”的晋国公也会惊讶，不由得轻笑道：“嗯，一个都没有。我看这信国公府，若真有高人，怕就是那位邱老太君了。唔，观她最近行事，说不定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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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兄休要说笑！”

    “我说真的。罢了，知道你一向瞧不起妇人。今日在你府上坐了许久，回去后我夫人又要唠叨了。对了，你有没有收到李茂送的‘三国杀’？”

+ v% N  o  l1 A5 |/ {) t- l    张诺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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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n( h* {1 S; q! Z, m; K    江道奇就是喜欢看张诺变脸，这般说也都是故意。见张诺皱眉，江道奇畅快地大笑，“你肯定收了，晋国公要没有收，你后面那群小心眼也没人敢伸手要了。来来来，把你那套给我，我久不入朝堂，那李茂小儿竟把我忘了……”

    “我也就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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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说不慎遗失，再来一套就是。我一国子监博士去要，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让你子侄儿们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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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了，没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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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要走吗？快滚！”

& d' L3 A. `* w; X" K0 x2 U4 g1 |    北园，持云院里。

    李茂又一次被母亲的枕头给砸了出去。

/ ^- b8 Z9 {; ?& d    自从顾卿病了，李茂不知是动了哪根“孝子”的筋，每天上朝前都要来持云院里问候下顾卿身体好了没有，起了没有，昨天吃了什么，有没有其他不适。到下了朝，更是呆在持云院不走，亲自端茶递水，嘘寒问暖不说，就连顾卿在屋子里走走，都要抢着去搀扶，让顾卿烦不胜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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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_! k3 g, V6 R; x    这李茂论年纪，都已经可以做她的爸爸了，这么一个四十好几的大叔（注，还不是美大叔），一天到晚凑在她身边，左一声“娘”，右一声“娘”，真的能把人逼疯，弄的她一听到李茂喊娘，她就想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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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她是感冒了，不是摔断了胳膊和腿好吗？下个地就来搀，她变成个老太太已经够搓火的了，这李茂还来天天刷存在感，让她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年老体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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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H* J/ Z, w) |1 A    为此，顾卿是各种苦口婆心，从朝堂需要你着手，直说到你得看看你孩子的功课不是吧？你媳妇一天到晚管家，辛苦半天也想看到你是吧？她愣是嘴巴都说干了劝着他回去，他就是死皮赖脸不走。

$ {$ _7 D* Z8 k' ^: W    后来还是她火了，随手抄起一个什么东西砸了过去，才把他给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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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0 J1 O6 z( K! w# h2 m    要说这李茂，也是个怪人，好好说话吧，他就是不听，可是她一板起脸，直接上手摔东西打人，他倒是一脸心悦诚服地从了。

    这让顾卿不禁坏心眼的想，这李茂是不是有轻微的受虐狂倾向，所以才这么顺着毛摸不行，打着倒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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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说，李茂会和方氏这般恶毒的妇人夫妻和谐至今，也是因为那方氏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让李茂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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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她最近真是太寂寞了，老是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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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回来，就连李茂和方氏都知道刷下存在感，天天跑来清安问好，自家两个便宜孙子小呆和小胖每天早上就来一下，然后就没影子了。

    两屁小孩到底在忙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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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李锐，还真是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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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从进入秋天开始，就被他叔叔委托，开始帮着府里做一些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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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3 u1 T7 L2 R' g6 h9 o6 f4 c    各府过年，每年几乎都是从秋天就开始准备的。各地庄子里收成了作物，要在秋收后开始清点，是卖掉一部分换钱，还是处理好送到京里，都需要主子根据府里的情况来定。还有秋天开始的各种祭祀等等等等，更是麻烦事一堆。

    好在今年信国公府里添了许多下人，去年又有经验，李锐除了更瘦了些，倒没露出去年那般疲态来。现在李锐绝对称不上痴肥了，只能说是个结实的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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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来再过一阵子，身材会更苗条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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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s* z, }0 T' _# t    除了有时候要陪着叔叔见庄子上来人以外，李锐的交际也很忙。

    秋收的时候国子监也会放假，让学子回家“收种”，这是国子监的传统，用以显示朝廷对“农耕”的重视。但有一大半左右的国子监太学生是不用回家种田或收割的，这段时间就成了他们的“秋假”，也称“秋收假”。

5 b! n$ J; y* k3 T    这些闲下来的太学大多是勋贵或世族家的“荫生”，趁着休假，就开始各种郊游、宴会，或是各家府里乱窜。

# V  M- }9 b- G$ @0 n. [! S    李锐和李铭因为祖母开放“微霜堂”的事，和这些学子们已经混得很熟了，有些交情特别好的来请，在得到祖母和李茂的同意后，李锐也会应邀出府去参加一些集会。

0 e# s- p- o" G3 d    这一来二去，李锐和李铭相交的好友里既有勋贵子弟、世族子弟，也有寒门出身，或破败的官宦之后等等，有时候李锐也会邀请一些好友来家里玩。

% P$ I2 U7 O. I, p/ Y* @    李锐一个人住在西园，场地大，又在府中的西边，不怕冲撞到后院的女眷，渐渐的，李锐的擎苍院竟成了古代版“沙龙”一样的存在，就连住在“谁座轩”的齐耀，没事也过来一起消散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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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p- ~# U6 b* r0 u9 L' v. C    秋蚊子甚毒，这位明辉先生为了风雅住在水榭之上，夏天开始，身上就被咬的体无完肤，到了秋天更是叫苦不迭，偏四面有窗，上了窗纱还是有蚊子，又不能熏蚊烟，怕熏黄了屏风和字画，所以，这明辉先生一有机会，就往府中其他地方跑。

) T5 d0 n0 h% }8 F' g3 A5 C    这些来拜访李锐的同辈，在第一次进李锐的园子时，均被这信国公府的大手笔吓了一跳。

$ W) W: ^3 w2 R$ h/ Y: M    西园就李锐一个主子，整个西园占地有许多人家半府那么大，其中亭台楼阁具备，还有操场和各种李蒙留下来的稀奇居所，都属于李锐。西园里伙房、药房、浴房更各色居室齐备不说，还有工坊、操场，甚至有可以游湖的画舫。无论来的客人想要在哪里玩耍，地方都足够了。

    而擎苍院里陈设的众多物件，大部分是珍贵的古董，许多至少是三朝前的精美器物，就像平日里的用具那样被李锐随便取用，像这般奢华，让许多学子真是啧啧称奇。

# u2 Z- s1 n) W0 S& }2 I- b  L( I    有些识货的，善意提醒李锐，这个是“哪朝哪位名匠的名器”，那个是“哪位大家晚年的大成之作”之类，要小心保存。

3 F/ j! @8 X9 G# W0 w    对此，李锐总是露出一副“哦，我长知识了”的表情，然后反问道：“做出来不就是用的吗？我婶母向来让我在库房里随意挑东西用的，我祖母房里的用器也大都是这样的。我祖父当年说了，既然是东西，摆在那收着也是浪费，不如拿出来用，省的还要再浪费银子买些差的，倒放着好的不用……”

    此话不知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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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知道他这兄长性子有些像是祖父祖母，颇为古怪。于是也会帮着兄长解释补充，说这些东西都有登记造册，下人也很警醒，很少有缺失或损坏的。有些明显是用来欣赏的，府里也不会拿出来当用器使用云云。

    这才让生出“暴殄天物”心理的学生们平衡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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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X4 o- x+ h' L    有些寒门或破落出身的子弟，虽然看了这些，也会生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想法，但信国公府每年都有施粥赠药，造桥修路也从不落人之后，而且人家虽然是草莽出身，但毕竟现在贵为国公之尊，在吃穿用度上追求的精致一些，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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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好友进出公府多了，自然也能看出来李锐的西园明显要比府里其他地方要更讲究，里外伺候的下人也比寻常人家该有的配置多出好多。看来信国公夫妻对这沧海遗珠的侄儿真的是照顾有加的很，纷纷引起众人的称赞。

9 |; _$ K; D0 m- {    对此，李铭自然是骄傲不已。自家父母宽仁，祖母慈爱，自己和兄长又是兄友弟恭，感情甚笃，每次别人一夸，不知道笑的多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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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w" Q, U6 w: S; m    李锐心中苦，面上却不能显现出来。别人一夸，他反倒要笑着应和别人，说是婶母和叔父从小如何如何对他好，几乎到百依百顺的地步。他年幼无知，做下了许多错事，又不爱读书，叔父和婶母也不嫌弃，反而还会安慰他，让他童年过的非常顺遂。只是他年纪渐大，还如小时候那般顽皮，他祖母严厉，见他皮，竟把他关进北园里，种了大半年的田，还要亲自养鸭，吃了大半年的苦等等。

    这些世家子弟里，大多家中后院复杂，这些人里有嫡子，也有庶子，待看到信国公府人口这么单纯，而且府中待李锐这嫡长孙简直像是眼珠子一样捧在手里，李铭也并不反感或嫉妒兄长，反而和李锐如亲兄弟一般，真是羡慕到连看见自家的大门都嫌弃的地步。

, o: G2 c5 W9 p% t4 W8 C    回到府里，也动不动就拿这件事出来说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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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李锐对祖母管教的敬畏和无奈，他们也能一并感同身受了。看他们家中的父母，不是也恨不得动不动就拿棍子吗？

# Q8 x( x& D$ m2 ]/ h2 P    后院的妇人，对这种事情最是敏感，有些在后宅里争斗了半生，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再一听自家孩子的唠叨埋怨，听烦了，倒冷笑着骂起自己的儿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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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父母双亡，叔叔继承了家业，怕是你那叔叔对你会比李锐还要好。别说不读书了，就是要娶几个妓子回来，怕都是允得！你若是想要过那样的日子，我和你父亲说说，趁早抹脖子，让你那叔叔继承家业，让你做眼珠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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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X: \8 l) n3 d+ r$ x4 p    嘁，还以为那方氏真是个贤良淑德的，弄半天也是个面子货。自家孩子居然还在她们面前夸她，殊不知一听就让她们看不起。

    她们后院那般复杂，都有办法把庶子养废了，她一手遮天，又有夫婿支持，居然还是这般蠢的手段。若真要想养坏了李锐，就应该索性铁了心，等那李锐一成了人，就拼命给他塞女人，养坏了性情，直接把身子掏空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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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0 g; ]9 e1 B1 r5 p# @3 y% W4 }    如此一来，李锐名声没了，大伯也有了后，他妻房多，庶子多，不倚着叔叔过日子，以后连饭都没得吃。

+ v, k+ q& e% V6 h# D0 k8 I    当断不断，现在李锐都快十三四岁了，她居然松了手，让那强势的婆婆伸手把孙子给调1教好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瞎了那么多好东西。若是成了，她们也还要赞叹一句好手段，好狠的心肠，偏偏一点效果没有，还把自己架到不下的地方，这方氏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扭捏作态了！

" u6 @8 a, ?7 ^$ \7 h+ M    这些妇人推断出信国公府里的阴私，心中不由得对这方氏起了轻视之心。再一想妇人家如此浅薄的手段，竟然自家聪慧的孩子都看不出，恐怕日后也容易被妻妾蒙蔽，索性把信国公府里的事按照她们的推测，一一给自己的孩子讲清，并且让他们做出各种分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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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i0 N5 _% E. u    这世间的男人，大多看不起后院的妇人，许多的心全放在朝堂之上，关心的也不是后院管家的事情，对于子女，除非是嫡子，不然也很少亲自教养的。

7 c) y7 B# q; v7 ^) L7 r    可后院的阴私，向来都是细水长流，慢慢为之，许多不显山不露水，日子一久，却已经得了手。这国公夫人谋划此事至少用了四五年，当年信国公府全府有孝，不能内外交互，外人又无法插手，她在手里一手遮天，这般用心行事，却依然还是没有成功，若不是她太蠢，就是她府里还另有人护庇着那李蒙之子。

0 p1 R" `/ f: |& N$ o) R    按儿子所说，恐怕那厉害的，就是现在名声显赫的邱老太君了。

. i. X: T9 z/ p( `    也是，方氏现在还能算信国公府后院当家作主之人。

    女子向来以夫为贵，以子为贵，等混到邱老太君这个份上，丈夫和儿子都是国公，方氏就是想对自己的侄儿使出阴谋诡计，诸般手段，她那婆婆要插手，就真是一点都没有办法了。

! q0 L: z0 @) \; C( `( @    要那老太君是个浑噩的，一点都没有察觉也好。可是邱老太君既能做出“射玦”，又会“仗势欺人”的手段，难道会是个蠢的吗？李茂是儿子，李蒙就不是了？老太太会顾及儿子的面子，难道还会顾及媳妇的？媳妇本就是外人啊。

& o3 D, H2 y8 Q# m    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这方氏还未谋划，就已经立于必败之地了。

' k' F+ v9 v) H# L# e. ?: p    这些学子都是天之骄子，就算是寒门子弟，为了让孩子出头，大部分也都是专心在家读书，不理俗务，更别说这些世族勋贵子弟了。待听得母亲这么一说，顿时浑如梦醒，替李锐惊得是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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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心中有事，再见李锐，不免神色有变，偶尔也露出怜悯之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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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这孩子年少天真，还真以为自己的叔叔婶婶是好的，若不是祖母庇护，还不知道会长成怎样。有些好心的，多次想向他揭穿方氏的鬼蜮想法，但又几次欲言又止，一是怕伤了李锐的心，造成他心性大变，反倒不美；二是担心若不是这般，他们这样做未免有挑唆之嫌。

    这些人里的父辈很多和李锐的叔叔朝堂上并不对付，若真落下什么口舌，真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他们身后有着家族，虽然和李锐私交不错，也要再三考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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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P" R0 n/ F  R    在交往中慢慢把方氏的嘴脸抖出去，李锐这样做，原本就是有意为之。他虽然面上装出一副完全不知道叔叔婶婶做的是什么事的样子，可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待看到这些相交之人对他府里“感情甚笃”的态度有些转变，自然就知道肯定有明眼人也看出其中的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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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J6 v/ O9 a1 D    这般作态算计好友，将方氏的名声彻底传扬出去，实在是有些有心算无心，拿朋友当枪使的意思。但李锐自觉一对朋友真诚无欺，二这也是事实不算谣言，最重要的是，他这般做，也是自保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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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马上就要成年，方氏万一想插手他房里的事，那才叫防不胜防，到时候给丫头爬上了床，就算是打死了，他名声也坏了。不如索性让方氏知道这世上不只她一个明白人，投鼠忌器才好。

    他这婶婶最要名声，却被名声所累，做事束手束脚，日后要想要慢慢挟制她，只能从这上面想法子着手。

5 M8 _! z8 q. H8 P" c    李锐谋划的是一点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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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方婉一无非常显赫的家世，二无杰出的才貌，就靠着府中大伯和大嫂都出了事，才捡了国公夫人的诰命。若真是一腔慈爱将侄子辛苦调1教成才就罢了，那些达官贵族家的主母们也算服气，可是现在猛然窥得一鳞半爪，真相就已经足以让她们为那个孩子叹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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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妇人，总爱比较，这妇人又恶毒又蠢笨，居然也能占据高位，她们心中不免有些不平衡。有些德行比较好的，顿时觉得这“国公夫人”立身不正，在那个位子上刺眼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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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坏事总是传的要比好事快的，渐渐的，这些世族大家、勋贵人家的女眷之中，对方氏的风评是越来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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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方氏自入孝期，极少在后院主母的圈子中走动，她在外边的名声被传的如此难听，竟连个报信的手帕交都没有。

( d' B9 ^7 _, m3 b    旁人也不是傻的，就算对此有怀疑，或者心中鄙夷，也不会在方氏或方氏的亲眷当面讲出来。可叹方氏还以为自己依旧是那个风光霁月的“国公夫人”，每次出门交际，依然端着那副端庄贤淑的架子，也不知道人家在心里冷笑了多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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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还不知道现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后院，她现在被要过年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李锐现在年纪渐大，羽翼也在丰满，她是一天都不能放心。

. n2 q( F7 c' `    原想着找个神婆去去霉气，老太太病了，府里现在人也越来越杂，她竟是找不到好机会把人领进来。

2 Z5 S% D5 D/ n( Z# o    正想着如何才能如愿，李茂却在某一日气冲冲地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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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e5 `. R# B& j6 c' l! l' O& x  {    “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同僚‘善意’地提醒我，叫我劝你收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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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收手？”方氏心里一惊。难道是她在外面寻找僧俗道人的事情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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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捧杀’李锐之事，现在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

    这一句话，真是石破天惊，如晴天霹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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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2:24
第43章 有人下毒？

$ Q8 n3 @* Q0 E( E    “老爷,你，你说什么？”方氏拍着胸口，幸亏丈夫已经让所有下人都出去了,不然听到这番话,岂不是连在府里都不能做人了。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李茂颓然地坐下,“似乎是一夜间就传的沸沸扬扬，我大哥的一位故交好友特意将我约到一处雅舍，说了此事，劝我为了以后信国公的兴盛，不要做出这等自毁城墙的事情来。我心中大惊，只能一口咬定没有此事……“

) H. i' e( u6 R0 U. M; T9 ^    他犹豫一会儿,还是问道：“是不是你得意忘形，向娘家说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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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老爷啊！这是什么好事吗？我敢和娘家说？”方氏一肚子委屈，当初做这缺德事，明明丈夫也是赞许的啊！现在出了事，倒怀疑她的不是了？“是不是你应酬时喝多了酒，走漏了嘴？”

    “我们家兄弟两个都是我爹亲自养出来的酒量！我大哥能喝四五大碗，我只比我大哥多不比他少，能灌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你觉得可能吗？”

6 f# u7 q2 q9 }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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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不要多言了！我也是太得意忘形了。中秋节的事一出，我们府里立刻被顶在了风口浪尖上，虽然好名声得了，民心也得了，可是却和宗室结了仇。‘微霜堂’和‘三国演义’的影响谁也不知道这般大，现在怕是已经四面树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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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P! Q, z: `, X" d4 ^    “我们府上一向低调，陡然高调，又得了这般好名声，自然就会有人生事。你只需记住，就算我们做过，也要做出没有做过的样子来，一口咬定是诽谤，也不要在锐儿面前做出任何不一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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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觉得自己胸口有些气血翻腾。从出孝开始，一切过的太顺遂，现在就连世族都对他笑脸相迎，让他虚荣心大起，忘了防备。这些家伙各个都是笑里藏刀的老狐狸，怎么能就这么麻痹大意呢？

+ G0 p6 d" W( P3 S; h0 U- l    “最近你也不要出去应酬了，那些拜帖也看着亲疏再接。还有，从现在开始，我们一点错都不能出，你懂吗？”

    “……知道了。可是真的要让李锐以后就这么出人头地？他现在认识的太学生这般多……”方氏实在不甘心，她用了四五年的时间，一点点的取得李锐的信任，把他养的这般糟糕，绝不是为了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无知！无畏！”李茂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你当人人都是瞎子？我好不容易站稳了，一失足就万劫不复，现在不比以前，到处都是等着落井下石的人！就算没脏水都要泼一把，别说我们自己本来就立身不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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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4 V5 Y9 P6 L3 T/ z) t' H. e    “你这么多年没把李锐养废，难道现在他懂事了，能任你随便摆布？别说他年后就要开始在宫里行走，就算他不去，你能做什么？你别忘了他两个舅舅都不是吃素的！”

    张宁回了京，就连他现在都要和张宁刻意亲近，处好关系。

    吏部尚书啊！现在的勋贵子弟大部分得的是散职和爵位，等着正经差事等的眼睛都红了！他难道就凭着自己是位国公爷，就能让这群人心服口服？他们都等着他带头和世族争斗的时候，从中捞好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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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9 y. m6 v1 K. y: U    “好了，好了，是我的不对，老爷消消气，我以后就真把他当好侄子，好侄儿行不行？”方氏看见丈夫露出这样可怕的表情来，心中也是害怕。

    还好在没人发现她曾暗害过李锐……不然，现在她的丈夫肯定就不会是只吼两嗓子的事情了。想到这儿，她连忙委屈道：

3 @, `- ^- B' A1 U) ?    “我现在就是想要伸手也伸不到啊，老太太看的那么严，我上次送去的骑具都被丢了出来。你说，是不是老太太看出来了？”

- _( b& J4 @8 U$ c; J    李茂无力地掩住眼睛。

    “我怕是，全天下都看出来了吧。”

5 z7 _3 e. y; G4 A( D/ ?& s. n" ^    擎苍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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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的李锐，一到那个点就自然睁开了眼。

1 h: w  X( r7 ]    喝过了祖母嘱咐仆房里准备的蜂蜜水，李锐开口吩咐：“给我准备常……”

9 y2 ~( }# p" U2 A' ]; M! W% h    “呃……”

    李锐感觉自己的嗓子里火烧火燎的，声音也突然不对了。他咽了一口口水，只感觉火烧火燎一般的疼痛。

    李锐捂住自己的喉咙，做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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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溪和苍岚非常担心地凑上前。

    “少爷，怎么了？要不要去找胡大夫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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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用防备的眼神看着两个丫头，直把她们看的噤了声。

    李锐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段时日里因嗓子只有点痒，所以他并没怎么在意。可是今早起来，开口就痛。声音也特别奇怪。他自认这段时间并无劳累，也没有伤风感冒的情况，身体更是壮的可以打倒一两个壮汉，绝对不是生病了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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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婶母发现他下的绊子，索性破罐子破摔，要害他性命了？

. D  u( e5 U. o3 w( g2 _    不不不，现在他不比从前，府里府外无数双眼睛盯着，除非她的婶母失心疯，否则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就是下了毒，要毒哑他？这倒是有肯能。他再成才，不会说话也是枉然。他这擎苍院里耳目众多，下个毒也是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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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从舅舅家安排的苍溪苍岚来了以后，他的近身伺候就已经换成这两个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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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A7 ?% B( n2 L7 ^    这两个丫头是谁被买通了？还是她们也是被蒙蔽的，一点也不知情？

    毒究竟下在哪儿？是蜂蜜中，还是水里？要不然就是玉盏上？他嗓子不适已经有四五天了，也许不是出在蜂蜜水里。可能是慢性的毒药，到现在才发作？

    “少……少爷，你别这么看我们哩，怪吓人的。”苍岚哆哆嗦嗦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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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W7 Z2 b/ k- i    李锐的两位武师父久经沙场，行伍之中学会了一个本事，那就是“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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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5 B& H& }1 \    两位武师父教会了李锐如何锻炼眼神和表情，在震慑敌人这一点上，眼神有时候起到很关键的作用。后来，他府里的家将因为中秋节的事情，对他刮目相看，有时候也会过来和他们切磋，也将自己的各项绝学对李锐倾囊相授。

7 W0 R5 [( f/ c! L% t1 I; E    时间久了，他那股气势竟是渐渐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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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9 }+ P. T1 e    李锐这种“杀气”还不能做到收放自如，有时候一下子收不回来，那表情是挺吓人的。

    李锐自从上次受了鞭伤以后，已经彻底不相信府里的胡大夫。听了两个丫头的建议，他不动声色的起床穿衣，洗漱，连饭都没吃，就往持云院去了。

    如果婶婶不是想要他的命，那他就来得及自救。奶奶有入宫的牌子，不行就找个太医吧事情闹大，彻底把婶婶那嘴脸给撕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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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I0 f( G+ D" p/ P' P7 n, K; l    持云院里，顾卿正吃着厨房里新做的水晶虾饺，突然就听见二门外的婆子在门口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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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锐少爷匆匆地往持云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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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B/ f1 i! @4 B, Y. u  M# \& J    这么一大清早来，可真稀奇。唔，这么一想，归田园居的那些鸭子们已经肥到走不动路了，是不是那天该叫小呆和小胖来把它们给抓了？那么肥，拿果木给烤了，做成烤鸭吃应该味道不错吧？

# y5 t. i/ G3 q% }! y    她正想着鸭子的各种吃法，转眼间李锐已经一打帘子进了屋。

$ \# U7 U: A3 |4 D; n3 t3 X1 E    顾卿刚站起身，李锐就一把扑到了她的身前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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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带着嘶哑哽咽的声音说道：

" Y( C% ]8 S4 m: w# d; J    “奶奶救我！”

    ！！！

6 h& M) O9 i3 N1 K    一屋子人皆是惊讶不已。顾卿按捺住心中的震惊，连忙让下人们全部下去，只留花嬷嬷、孙嬷嬷和香云在房里。

4 Z) o( S1 E8 h# N    其他下人带着各种惊疑不定的表情躬身退下，香云站在帘子边，把住门口，顾卿这才去搀浑身都在颤抖的李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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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3 f4 r$ H  A* m+ j    “别哭，有什么事和奶奶说……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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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 W$ ]# M0 ]& F+ E    李锐的脸上并没有泪。他肩膀的颤抖，是因为他双手捏拳，用力到几乎咬牙切齿的地步。

    “孙儿没哭。”李锐抬起头，站了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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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I' U, {% @' u4 |    他的眼睛里，痛苦、无奈、不甘和愤怒的情绪不断的交织着，不过是一个十三四的小孩，眼神里却有这般复杂的感情。

    这样的李锐，不得不让顾卿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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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怎么了？你先冷静下来再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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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7 P; \8 y4 [; G" a. O! T/ @    顾卿一边安抚李锐，一边顺着李锐的背。他现在已经比她高了，她想要如以往那样摸到李锐的头，就得抬手，因为手会酸，她渐渐改成了顺他的背。

    所有小动物被抚摸背部都会很高兴，也会放松下来的。

    李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睛里闪闪地像是燃烧了什么东西。他露出他的牙齿轻轻一笑，那整齐地牙齿好似会咬人一般的碰了一下，终于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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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人下了哑药。”他嘶哑着喉咙说，“说话就疼。”

    顾卿吃了一惊，连忙拉着他走到窗边亮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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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b  v0 e$ m9 L8 k' i    “孙嬷嬷，执两盏灯来。花嬷嬷，再去拿我的宫牌和帖子，到太医院里请位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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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医不同于御医，凡是在太医院任职的，都是太医。但是只有其中最顶尖的，专门为皇家看病的那些才能叫做御医。顾卿是国夫人，按她的级别能请第二等的“医目”，是仅次于御医的高明大夫，比起家里那位胡大夫，不知道要靠谱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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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3 T! A5 ]( {8 r    “香云，叫下人准备牛乳或羊乳。再拿些温开水来。”古代的毒药大多都是重金属的成分，如果大量吞服牛奶或羊奶，可以缓解中毒反应，防止人体蛋白质遭到重金属破坏。要水是为了催吐后补充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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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n* W) F. e6 W# e6 p    孙嬷嬷高举着灯，顾卿拿起一根细勺，用勺柄将李锐的舌根压下，仔细查看。

/ C4 x$ U# @+ S# }. R5 e    这个，倒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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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不必去请太医了。算了，还是请一个吧，确认下也好。”顾卿好笑地看着李锐的喉咙，着实松了一口气。李锐的喉部确实有充血和不太严重的水肿，分泌物也多，可是，却不像是什么药物导致的。

    再联系到他的年龄……

0 w8 c1 s$ B. u    “你昨晚熬夜了？还是睡得很晚？”顾卿像是前世帮小朋友看病那般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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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点了点头。昨夜看了一会儿书，到二更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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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e5 Q" L+ J0 a" c" m( v! U    “现在说话嗓子就疼，呼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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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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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人已经把羊乳和温水端了上来，顾卿让李锐喝掉了那碗羊乳，又喝了几杯水，直把李锐喝了个水饱，才对着一脸迷惑的李锐笑道：

5 \. \- G! T0 Z+ @* N    “如果奶奶猜得不错，你应该不是中毒。”

4 q9 s1 a9 S6 a  D8 L    “不是中毒？”

& K5 G' S- f& {  ^9 o/ I+ h. ]2 X9 c    “恩，不过奶奶也不能确定。还是等太医来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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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T1 n: j( y1 k) W    北园里因为李锐突然来访，一下子要羊乳，一下子温水，邱老太君还去请了太医。再联想到锐少爷扑进院时的那句“奶奶救我！”，下人们都开始胡乱猜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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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顾卿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守着门口调度众人的香云看起来也不像是心中有事，这才压住了众人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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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h# _$ a( g( L5 K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太医院的太医快马进了府，直接进了持云院。

    锦绣院里得到消息的方氏又惊又怕，连外面的大衫都不套了，直接就带着丫头婆子往持云院而去。李茂一早就去上朝了，她现在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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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E" a0 v6 s, @* W$ u8 Z2 ?    开玩笑，外面刚刚有了对他们夫妻不利的传闻，现在李锐又在弄什么幺蛾子？如今哪怕他掉了一根头发，全天下都会以为是她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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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贵为堂堂国公夫人，难道以后就永远缩在公府里不出去不成？李锐不但不能有事，现在还要比以前更好才行，否则她一辈子也别想抬着头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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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猜的不错，府上大公子确实是开始长成了，他马上要长喉结，这时发生变化是正常的。这种情况可能维持半年，也有可能一两年，依人而定。”太医有些好笑，这样的情况，一般都会有家中的大人告知，弄到请太医的地步，只能说这家里的大人也太糊涂了。

    “大公子在声音完全变成之前，不可劳累，不可大声，要多喝水，否则以后声音有可能破掉，也有可以尖细如童，那就麻烦了。润嗓子的药我也不必开了，上次黄御医给太夫人开的润肺的丸子也对症，用那个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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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 C. W1 j, U6 M" l    方氏在一旁听玩了太医的话，这才松了一口长气。转而心中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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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d5 W4 P1 `2 J& P$ K' L/ g    不过是成人了而已，难不成以后长了喉结，鸡鸡变大，都要请个太医来看看？

" g, ?9 _( z  c" x    真是大题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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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李锐搞了这么个乌龙，也是又羞又气，等太医走了后，就狼狈的跑回了擎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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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本还想让他带着弟弟把那些已经养成“老鸭”的鸭子给抓几只的，结果无奈李锐跑的太快，也就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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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Y/ B, c  o; r4 {    哎，真是可惜，还想着鸭汤对嗓子其实也有好处呢。

    等会还是看看小呆有没有空吧。孙子大了就不愿意和奶奶玩儿了，人生可真是寂寞如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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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V1 `$ l% w6 [3 w# D4 }    李锐关于声音的烦恼持续了好长时间，直接让他的性格都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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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原本就算不上清亮，可是却也没有如今这般难听。声音嘶哑也就算了，他话说多了，还会出现嗓子难受，呼吸难忍的情况。

, ^0 C2 i. U3 G    每次一听到自己活似鸭子被捏了嗓子叫的声音，李锐就怀疑起是不是自己抓的鸭子太多，糟了报应。最近甚至开始提点弟弟，叫弟弟不要老是听奶奶的去捉鸭子。

9 T4 i, b# Q8 U% q- A- I+ }    为了自己的形象，他不得不开始“惜字如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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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他结交的朋友里，大部分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像齐邵这样性格诙谐的，或者喜欢做恶作剧的也有。他们早已变完了声，看见李锐正在经历他们曾经有过的惨痛历史，心中纷纷觉得有趣，便老是逗弄他多说话。

. @) c$ g! i- h& b    “今儿嗓子好点了没有？贵府太夫人昨晚说了三国没有？”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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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W/ ~2 M9 ?9 M6 v    “说的是哪一回？”

7 j0 o" |5 u/ ^/ f" n, e    “一百零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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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7 u% [1 w' y6 [    “昨晚说的什么内容，你和我说说呗？”

    “……不。”

    “那你抄的书呢？借我抄抄？”

' X* T$ t) g' ]. B7 y1 `    “借走了。”

4 T8 v' U: D' Q8 b    “谁借的啊，居然敢在小爷我前面！看我不……”

    “我叔父。”

    “呵呵，呵呵，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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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G1 C, i7 Q' P* k6 v% t    “李锐，今天嗓子好点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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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

    “上次那怒打楚应元的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外面现在开始传是因为楚应元夜晚天黑眼睛花了，调戏了你的祖母，结果你怒打轻浮子？我们觉得这实在无稽，你给我们说说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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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缺德。”

, ^  _2 N+ |' Y; P$ x8 i, _    “咦，你怎么骂人呢？”

    “背后说人，缺德。”

    “……那到底是为什么打架，就为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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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奋武将军家的公子贼兮兮地把头凑了过来，极小声地说：“那项城王家的县主长得好不好看？听说你连她一块儿打了？”

! k# s' r1 l- k( g8 T( `- j9 U9 c    “滚！！！”李锐终于忍不住一声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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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7 v' }2 q- Y& P0 h5 P% q    像这种事遇见的多了，李锐被逗急了，就只好躲进府里不再出门，谎称年底事忙，要帮着处理家事，这才逃过他们的魔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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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w7 Q4 C. Q# B9 y/ W; c. b    结果，他那群朋友不再逗他了，可是他的奶奶却屡屡让他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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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锐儿啊，你出去和那些好友们郊游聚会，有没有见到什么漂亮的姑娘啊？”顾卿的咳嗽已经好了大半，只是一到天冷嗓子就痒，所以祖孙两个一起吃着黄御医开的润嗓的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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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a$ [+ ^3 v: x5 y1 H. |$ I; k    这么想，他们祖孙两也算是另一种形势的“病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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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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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R' ?" x6 ^, {' ]    “怎么会呢？一个姑娘都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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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 t; x% }" p$ z* R4 t    “嗯。”

3 r9 V; T$ p7 L, @* ^# c    闺秀又不是大白菜，到哪儿都能见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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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W' d$ l! J/ i* Q    “就没有什么女扮男装的小丫头和你们一起玩？”顾卿好奇的眨了眨眼，电视剧和小说里都是这么演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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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出。”都说了是女扮男装，他为什么要看的出来啊！他又不能扒人家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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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3 _6 {. L$ M% c! Q; C, g    “可以看耳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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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看。”谁会没事看着好友的耳朵啊！又不是得了癔症！

* J* _3 A' [& C, Z$ g    “我说孙儿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言简意赅啊？奶奶我都快几个月没怎么好好和你说过话了，好不容易等到我嗓子不疼了，你特不出门玩了，怎么现在话都不跟奶奶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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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 H+ P! K! r  I- N# x3 v  p    “嗓子疼。”

    ‘我看是脸疼吧？’顾卿心里偷乐，李锐刚刚发现自己嗓子变坏的时候，惊慌失措地冲到她院里说自己中毒了的样子，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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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R, B8 @) x- `9 K    他怎么说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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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救命！”

8 M) \* ?/ [: ~! P  Q) ^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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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5 i2 b/ C7 R2 D$ k$ z% g% w    就没个婆子嬷嬷跟他说说变声期的事情吗？没爹没娘的孩子真可怜啊。说不定李铭都知道。要不是怕太过惊世骇俗，真想给他普及下青春期那方面的教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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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回头和李茂说说，让李茂注意下这个方面吧。变声了，也就快变身了。

    “明年开春就要进宫了，害怕吗？”顾卿一直觉得宫廷这种地方就是毁人的地方，而且还不知道李锐会去给哪位皇子做伴读。现在皇帝就四位皇子，生母都是世家大族出身，似乎给哪位当伴读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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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就不能漏出一个宫女生的孩子呢？电视剧里都不是这么演的吗？什么性格坚韧相貌出众的宫女忍辱负重，最终产下皇子，一步登天什么的……

' _; ?8 _, U7 h8 B; f1 l% X    怎么能都是妃子生的呢？

    “不怕。”李锐摇了摇头。他现在交的朋友里有些就是国戚，他已经大致打听过了，除了皇后生的大皇子和贤妃生的二皇子在十岁左右，三皇子和四皇子还小，根本就没到找伴读的时候。

    皇后出身晋阳张氏，贤妃出身荆南刘氏，两位都与他家有旧，不会刻意为难他的。

    “你不怕，我倒是担心的紧。原本还想嘱咐你谨言慎行，现在怕是不要了。”顾卿笑着打趣，“你现在肯多跟奶奶说句话，奶奶都要欢喜半天。”

3 F) r7 P" `6 O6 m5 Y2 W2 d    李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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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N7 d3 }( Y* E( x    他还是回小操场练练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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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道李茂开年入宫，确实是信国公府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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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光信国公府和其他世家功勋的人都瞪大着眼睛，想知道李锐最后给谁伴读，就连当今的圣上，大楚的皇帝楚睿，都在犯愁该怎么办。

' q2 u9 m2 V5 s$ p6 K$ O7 Z& F- j! n    他原本是想把李锐留给大皇儿楚昕的。他那大皇儿已经十岁了，目前没有表现出任何非常出众的地方，只是性格非常温和，应该是不会和李锐起什么矛盾的。再加上只是李锐一个遗子，以后也不能继承信国公府，将他给大皇儿伴读，他的出身可以能安抚皇后身后的后戚，却不会给楚昕带来什么实际的助力。

( j2 u8 [, F# Z* U    他如今年富力强，还能再等几年，等后宫平衡，前朝安定，他想再看看几个孩子里谁才是更合适的储位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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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这一切想的都很妥当，皇后对此也是乐见其成。可最近半年信国公府的风头真的太盛了，盛到不得不让他再三考虑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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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S& e0 r1 `% ?    原本大皇儿就既是嫡，又是长，虽然并没有天赋异禀，可是已经占了“正统”的名分。若皇后娘家不是晋阳张氏，他早就已经把他立为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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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S6 a: V/ L6 ]& w    即使他压了许久，每年还是有不少折子请求早日立储的。无论是勋贵、孤臣还是世族，都把眼睛盯着他的几个儿子，未立储君，总是不妥。

    如今信国公府声势虽盛，好在都是在邱老太君身上。虽然这么多年来，外面都传闻邱老太君目不识丁，见识浅薄，可他和李家相交几十年，深知李老国公夫妻的人品心胸。而从李硕和李蒙夫子对邱氏的敬爱之情上，就可以看出这位邱老太君绝非寻常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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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再不寻常，最近这番变化也太让人出乎意料了。

    “那邱氏射玦”没有让他吃惊，毕竟李老国公一辈子都身在行伍，她作为将军的妻子，一直想办法减轻丈夫和儿孙拉弓射箭时的不适也是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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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 `- X7 P. x+ o3 O    可那《三国演义》，就不得不让重视起来了。此书应该确是李老国公的得意之作，不然邱氏一个不识字的妇人也不会倒背如流。此书他也看了，虽然还没录完老太君就病了，但就如今的内容来看，他还是非常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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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这是一本宣扬“正统”的书。

; i' X3 H, q# W  K. q    《三国演义》中对于“蜀汉”的众多褒誉，以及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的贬低，从中可见一斑。而江东众多世族倾轧，孙权在其中各种平衡之举，也让他这位一登基就面临各方势力逼迫的皇帝产生了共鸣。

    他父亲和各方势力都交好，当年又有李国公手握重兵压制众世族，自然是可以将这些世族放在不同的位置上，慢慢分化，徐徐图之。谁知他父亲出巡时遇见刺杀，李蒙中毒而亡，老国公悲拗之下一病不起，他父亲早年身上就有痰症，老国公一病，他压力剧增，竟是没过两年也去了。

) M. S7 q# `1 l% d3 @    事情发展的太快了。他父皇先前埋好的那么多线，留下来的那么多后手，竟是一下子全盘乱掉。这一乱，也让他彻底感受到自己的根基有多浅薄，未来有多艰难。

    和这些几百年传承的大族相比，他楚氏一族就如暴发户一般可笑。

    若不是他们当年第一个反，第一个打下荆南，又是众望所归，站住了跟脚，还不知道这天下将会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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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r0 s  k2 z3 h, \- A1 V5 J' A    楚睿看着手边的“邱氏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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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愿意用李茂，是因为他性格平和，才能平庸，又想做出一番不弱于父亲与兄长的成绩来，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什么仰仗的势力，又不想寂寂无名，就只能紧紧站在他的身后，做他手里的一把剑，一杆枪。

! _; I' w! H! P! x    这样的信国公既好控制，又早不成什么威胁，若真的世族势大，无法挽回，扔出去做弃子也能挽回局面。

    可他错估了那些勋贵们想要手握实权的欲望。就李茂这么一个庸人，竟然也能被他们高高拱起，再加上清流和中立派在朝堂上的影响，现在勋贵一派，竟然也有和世族派分庭抗礼之势。他原本想着等到可以对抗的地步，怎么也要个一两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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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三国演义》从上而下大受追捧，李老国公也被军中奉为“武神”，有些士兵甚至偷偷画了画像供奉，更是把信国公府的声望增添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若说这里面没有好事之人和勋贵派的推波助澜，那他是一点都不信。

    可他又能制止什么？李老国公生前可是从未泄露过一分一毫，连军权都大方交了的。现在他难道还要和一个死人计较关于声望的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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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三国演义》比起来，微霜堂造成的影响反倒是微不足道了。只是一群学子，就算信国公府笼络去了，关心太好的，他冷淡着不用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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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2 r0 D7 A0 C- c% U1 s7 H3 z4 Z9 i    学子又算了什么，原本翰林院里的翰林们都是父皇为他和李蒙背着的潜相，现在朝廷众派林立，不少翰林都快熬成白头了，位置却一直没空缺出来。若李茂真的能帮他平衡朝堂，就算结交学子，培养势力，对他也是有利无害。

    现在的信国公府，还是太弱了。

  I) ^6 ?% {7 B- A" E% y6 F    可惜那吏部由外任擢升的张宁原是世族一派，现在却左右摇摆，还不知道是要忠于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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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想着信国公府和他有姻亲关系，总要倾斜一二，结果他不偏不倚，既不得罪世族，也不得罪勋贵，仗着和勋贵一脉交好，又出身世族，竟然也混的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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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明明身为皇帝，做事却束手束脚，处处要考虑各方的势力。就连他数次提出想要重新丈量土地，核算天下佃户和隐户的数量，重新分配农田，都屡次不成。

    这些私户卖身给世族，不用交税，不用服役，隐没户籍，已成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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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9 z/ e' \# ~. m( d    李老国公曾对他父皇说过“民心易得，民心易失，民心……易骗。”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让民心改变。

    楚睿如此一想，顿时对信国公府的气消了大半。这些世族仅仅是为了自己利益，就可以置社稷王法于不顾，现在百废待兴，处处都需要用钱，土地荒芜，无人可种，他又要轻徭薄役，休养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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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这样下去，这些国之蛀虫的危害更大于在明面上高调示人的信国公府。李茂不过是图名，这些人却是图利、图权、图江山！

    罢了，与其想着如何削弱《三国演义》和“微霜堂”在国公府里的影响，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做，能让这两样变得对他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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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U2 k" V( @0 H' e    不如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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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国公府，擎苍院里。

4 Q- g$ h& r4 {$ i6 Z% F9 P    正读着兵书《六韬》的李锐，突然得到下人来报，说是叔父李茂请他去一趟前院的“集贤雅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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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1 K+ e# z8 [! Y; J    那里是叔父处理公务的地方，闲杂人等不得擅闯，门口也有众多家将守卫。

( ], Z$ R8 J( c' V/ r: W3 \. P    好生生的，叫他去那里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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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了“集贤雅叙”，他那叔父对着他欲言又止，好几次想要张口，又踱着步子叹起了气，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m8 V0 p" T4 B8 q2 m9 L& G    无论叔父是不是有纵容方氏的嫌疑，总是他的长辈。李锐恭恭敬敬地等着李茂的训诫，态度上不敢有一些怠慢。

    李锐年幼失怙，而后又失恃，一夜之间天塌地陷，他恨不得就这么跟着父母一起去了。此时祖父原本就生着病，父母噩耗一传，更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祖母日夜服侍，寸步不离，不到一年，活活熬成了骨瘦如柴的妇人，明明才刚刚到花甲之年，看着却犹如六旬老人一般，将养了这么多年，身子骨还是不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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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祖父祖母顾不到他，下人和亲人故旧看他也全是怜悯的眼神，只有这两位长辈无微不至，体贴入微地照顾着他，甚至亲自教养，抱到膝下，视作亲生，这才慢慢抚平了他内心的伤痛。

- e: z$ m, q& v! u    虽然后来知道了他们这么做是想养废了他，才对他诸多纵容溺爱，可他那么多年来，是真的过的十分快乐。

- T  o3 r! F1 q" o$ [! c* @! f    也正是如此，当祖母说出真相时，他才会那么痛不欲生，甚至性情大变。成长的代价这么惨烈，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该浑浑噩噩，快活一生好，还是像现在这般对着叔父面带“孺慕之情”，心中却平静似水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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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桌后，李茂也是百感交集的看着自己的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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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抱着还是小小婴孩时的侄儿时，自己是多么的诚惶诚恐，连轻轻呼口气，都怕把他的脖子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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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想象过大哥会生一堆儿子，自己也是，信国公府从他们这代起必定兴盛，也好打打那些笑话他们家人口凋敝，后继无人之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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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聪明不如大哥，武勇不如父亲，可是他的孩子却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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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与大哥一母同胞，大嫂持家有道，他的妻子又温柔识大体，府中必能和睦，等日后子孙成才，他也能对得起列祖列宗。

    可一恍神间，信国公府里只剩下他一人独撑门业，大哥仅留一子，他成婚十年，也未再有一个子嗣。

1 z1 ]( }/ a; w5 D1 d    信国公府依旧如当年那些人笑话的一般后继无人。

+ c9 A  P' e' D    他身为继承人的长兄天资卓绝，他是嫡次子，虽资质平平，倒没有什么。可现在顶门柱的兄长一倒，他的平庸反倒成了一种罪孽。

    他是为什么想要养废侄儿的呢？是自卑？是担心？是心中这么多年来那股暗藏于心，对兄长的那股怨怼？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 q7 p2 F) f7 M3 g. i* b    自从去年开始，李锐就在以让人惊讶的速度长高，随着他习武射箭，控制饮食，再加上抽个子等种种原因，他也在迅速的消瘦着。

' a" U+ r$ L- X* Y$ O, q    待能看清五官时，李茂甚至连看自己侄儿的脸都会胆颤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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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的面容，几乎他的兄长十四五岁时一模一样。就连那皱起眉头时的神态，偶尔侧脸思考时的一个眼神，都恍如李蒙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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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与兄长相差五岁，小时候兄长与他看不出有任何差异，无非也就是老成一点的少年罢了。兄长长得像祖母，自己长得像父亲，虽然兄长比他俊美许多，但男儿原本就不靠脸挣前程。他兄长是长子，又经历战乱，比他稳重可靠，人人都视作理所当然。

    可自从兄长被军师领走，跟着众多世家子弟一起学习以后，他就开始耀眼到让他自惭形秽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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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多少岁呢？好像也和李锐现在一般年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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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 d) @+ ?& X    似乎他这侄儿李锐，和他的兄长一样，注定了十几岁前一定会被埋没，十三四岁开始就要开始崭露头角。

    若说只是长相相似，让他心虚不敢直视李锐之颜，那李锐渐渐长高的个子，以及那般可怕的力气，更是让他分外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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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高体壮，天生力气惊人，这是他父亲的特质。

0 j9 U& m( `, W    这两点天赋，既没有传给他兄长，也没有传给他。他那早亡的小弟弟，更是瘦弱娇小，绝对没有遗传半分。

9 f- `' J1 r2 p4 b' w; a/ C9 @! \+ T    有时候看着李锐的背影，他的心里都会揪心般的疼痛。那简直就是小一号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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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T0 G# Q9 |# {% A5 @( J, N    不知母亲是不是早就在李锐的身上看到了父亲和兄长的影子，才会这般喜爱他。如果他真的长成，入了宫，看见了这般长相的李锐，又有谁不会喜爱他呢？

    那是李蒙的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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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简直就像是老天的诅咒，他做错的事情，现在要用这般残忍的方式来提醒他。他的侄儿长相酷似早逝的兄长，身材力气神态却都和他的父亲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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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李锐，就像是同时接受着父亲和兄长的训斥一般，让他内心备受煎熬。

    这种感觉，他甚至对发妻和母亲都从未说过。

+ a5 T* p5 t; \/ x$ A9 ^0 F    而现在……这样的他，这样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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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莫名其妙的答应了老太太要教授侄儿那方面的知识？告诉他成人后应有的变化？

# q* J" j& @& G. a/ p, z! p    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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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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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李铭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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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_7 t7 O, C    顾卿承认自己这么做，是有着恶作剧的心理的。

5 @: `: t! s  C9 d# ?2 o    所以当她慎重其事的要求李茂亲自教侄子这种事的时候,李茂那副答应后浑似梦游的表情,真的是让她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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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集贤雅叙”里，且不管李茂和李锐内心有多复杂，对人生有多不胜唏嘘，可是总不能一直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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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b$ l/ f9 G: v0 R    所以当这一对叔侄两大眼瞪小眼后,还是李茂先开了口。

    “咳,那个,最近你读书很勤勉,弓马上也很用功，几位师父都夸了。”李茂明明对着勋旧故交也能谈笑风生,但是对着这个侄儿就是说不出的不自在。“我很欣慰。”

$ B2 w- a( W! I2 z8 Q  J    “先生的谬赞。我的功课还不比上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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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I$ V+ z) I- j9 s% a/ r9 V    “看见你渐渐成才，我很高兴。”李茂从书案上拿起一封信。“有些话,你祖母叫我和你说，可是，咳咳，总之，你回去一看便知。看完烧掉，不要让别人看见。”

5 d2 u% s/ G8 W1 X    李锐的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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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是什么？叔父会给他什么书信？父亲的遗书？爷爷的叮嘱？

0 i: r4 i5 Z9 f0 Z    李茂觉得自己都快被母亲逼疯了。以前母亲就很奇怪，但也没有这么奇怪的。居然叫他来教侄儿这个？找两个专门管此事的嬷嬷去不就行了吗！

    “你右手边书架上有一本红面的书，你也带回去。”

4 Q3 y0 M. c4 M- e, c$ v    李锐依言拿起，是一本画本。外面封面倒是简单，只有书名，他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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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9 L8 P; Z% n* J# ~( v% M0 e    《*黄帝传》？

( Z# _& G! \3 R    叔叔也看志怪小说吗？

; p& t( f7 K8 s' m& ]    李茂见李锐拿了这两物，总算觉得担子清了一半。他原本就事多，叫侄子来这里，还有其他事情要提。

    “你过完年就要入宫，我看圣上大半会让给你大皇子伴读，若是大皇子，你务必小心谨慎，不要表现的太过亲密。”李茂想了想，担心李锐不能了解朝堂上的一些干系，索性直接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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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皇子身后站着晋国公府和吴州江氏，这两支都是数百年的大族，圣上都甚为忌惮。江氏的族长虽然没有出仕，但他家中子弟管着户部钱粮，不可小觑，你此番进宫，代表的是信国公府的立场，我们府上向来只忠于御座上那位，你在宫中不要站队，知道吗？”

    “若是二皇子呢？”

    “二皇子的母亲贤妃并不得宠，只是因为身后站着通州和辽州的大族才被封了个‘贤’的份位。但这位二皇子听说生来聪颖，若是让你给他伴读，你就表现的愚笨一些，不要抢了他的风头就是了。”

5 Y4 }( O/ f5 Z    李茂加重语气，慎重地说道：“只是有一点，无论你跟了谁，都切记要忠于圣上。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就算是潜龙，得位也要十几年后，我们信国公府从来不搀和立储之事，我父亲如此，你父亲如此，我也是如此。你须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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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 o- {6 G4 b    “侄儿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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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知道这是大事，连忙点头应承。

# T0 @  k1 S* G) }8 S    “我年底事忙，怕是不能常常和你这样长谈，你婶母一个人打理家事也很辛苦，你祖母又大病初愈，过年的事情，你就多帮衬你婶婶。”李茂这番做，也是用心良苦。

8 K* E3 s' }% r$ J+ F' e; K. L    李茂也不能确定李锐是不是听到了外面的风声，有没有怀疑两人曾经想要教坏他的事情。但他们毕竟是他的叔叔婶婶，这么多年来，一没有害他性命，二没有打骂虐待与他，旁人要说闲话到他耳里，他也可以辩驳那是臆测之言。

* Q) L) r& Q! [2 [! U4 k* k4 P    只有现在加倍的对侄儿好，如同往日一般，才能打消李锐对此的疑惑，免得他心中出现怨怼之情。

( Y/ A  \* K' `" Z    李锐心中虽然不耻方氏所作所为，但毕竟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叔父吩咐了，他也就“嗯”了一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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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2 e' o: @0 V' g1 h' R    李茂对两个孩子向来宽和，和李锐聊了一下老太太最近的情况，又聊了一会儿外面的时事后，就放了李锐回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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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r1 [6 {( ~" l  n2 }+ K    他还有许多头疼的公务要做呢，现在日子过得比当年读书时还苦。

3 Y1 F4 J8 [0 J, y    话说李锐回了擎苍院，直奔内房，随便往书桌前一坐，就撕开了书信。

    他原本以为这是父亲或者祖父的信函，可是一打开就看见了叔父熟悉的字迹，心中就知大概不是他想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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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a7 n- h8 {8 \- I    再细细一读，这叔父这封信居然是淳淳教诲他一些男子成年出现的诸般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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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9 i2 C3 \8 m* \  z    诸如晨起时一柱擎天，出现喉结，夜晚X满自溢，实在难受时如何纾解等等等等，虽文笔含蓄，但也算说的清楚，不会让他产生疑惑。后面又用非常严厉的口气嘱咐了自己这位侄儿，说是他已经订了亲，万不可以去那些烟花柳巷之地坏了名声，惹得岳家恼怒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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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看得李锐变成了个大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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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父也太诡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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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J( j! Z3 `# X    如果要和他说这个，直接找个旁人来说就是了。结果写封信做什么？难道他成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待再一翻开那本红皮的志怪小说，直惊得李锐瞪大眼睛“咻”地就把书给合上了。

/ _' Z2 l2 d8 }5 a  [    那啥啥啥，那女的赤果着趴在树上，那男的在后面干啥？

7 ^4 R+ o, p2 X7 W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春1宫图册？

    李锐像是拿着烫手山芋一般将它丢了出去，惊魂未定之下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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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啊，就这样随便乱丢着，回头丫头下人们收捡的时候要是发现了，那真是脸全都给丢光了。

; P2 ?3 C" m3 _! |5 o9 R; q. H    于是李锐又起身去捡，四处找地方藏。最后把这书卷了，塞在一个大肚子的画筒里，这才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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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g' S. J6 q3 _; Q- ^  q    叔父写给他的信，他细细看了两遍，一点点记下。想要听从叔父的话把信烧掉，却不知为什么总是下不了手。

    最终还是将它整整齐齐的叠好，塞回信封内，放入了书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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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的烦恼已经开始了，李铭小朋友最近也很烦恼。

    他的哥哥李锐，现在渐渐和他有些生远了。他站在自己哥哥旁边，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长不大的小豆丁。

, k6 f; }$ z: i" O    原本哥哥只比他高一个头，可现在他像是雨后春笋一般使劲拔高，而自己从并肩变成只能到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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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他和哥哥说话，都要抬着头，好生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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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0 U, W& n- ]3 U* Z    再来就是哥哥有了那些国子监的新朋友以后，就不带他玩了。

    喜新厌旧，哼！

; A* U) |$ M, s7 w) x/ T. y    前几天哥哥回了府，莫名其妙的跑来和他反复叮嘱，说不要再替奶奶抓鸭子了，不然以后嗓子就会变成他那样。欺负他年纪小不懂事吗？他的嗓子明明就是因为他坏脾气老是吼才造成的！

" `( E7 U5 T+ A( x$ U/ J    还说不准抓鸭子。哥哥肯定是害怕他天天出去玩，不去见奶奶，以后奶奶更喜欢他一点！

    他不但要抓，还要抓多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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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J$ k: t* k    “够了，够了，铭儿，这么多够吃了……”娘啊，怎么好言说都不听呢？一个两个都是倔孩子！！顾卿看着追鸭子追的眼睛都红了的李铭，无奈地放大了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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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j) E0 r! v, b3 `2 s3 d    “呆子！抓个两三只就够了，你要抓多了，咱们府上这几天都是吃鸭子，厨房会头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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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t; y5 D/ A' B. Y6 q  _1 n" N    顾卿也不知道李铭到底发什么疯，大清早不上课跑来说要帮她抓鸭子。虽然她原本就想让两个孙子把后院那些越来越多的鸭子处理掉一些，但是她一看李小呆这追着鸭子跑的仿佛和鸭子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心理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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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可怜了那些鸭子，已经养的太肥了，远不如半年李锐以前天天在这里住的时候那么身手矫捷。若是以前，两个孩子扑上一个时辰，最多也就抓到两只，有时候还要被鸭子扇巴掌。现在小呆在这里还不到两刻钟，都已经抓了好几只了。

  E; l: U( w5 p  R/ ^    小呆听到顾卿的叫嚷，只能不甘地把抓到的鸭子丢给下人，回到了顾卿身边。

2 B. Y) x* g- {% r    顾卿看着有些失落的李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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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r9 e5 ~% h. n/ H$ r    “心情好些了？”

    “嗯。好些了。”李铭把头低了下去，胡乱踢着田埂间的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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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p, T7 Y8 ?9 D    “为什么不高兴呢？和奶奶说说。”顾卿摸着李铭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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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H% i: q    小呆还没到把头发扎两个小辫的年纪，头发又长又软，全披在肩后，摸起来很是舒服。李锐现在长大了，一是摸不到，二是也不给她摸了。哎，人生寂寞如雪啊。

' |/ D1 ~. f, S# q    李铭咬了咬嘴唇，嗯哪了半天，最后还是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哥哥最近都不怎么带我玩了。”

    顾卿突然有化身为狼，使劲咬李小呆小朋友几口的冲动。

* P4 N% F- c% |8 U: q    啊哈哈哈这种“哥哥有了新朋友，新朋友都去死”和“哥哥有了新朋友，哥哥你不要理新朋友好不好”的幼稚想法，不是从小学至高中许多孩子都面临的阴暗情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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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当年到了高中，都还有一个女性好友曾挽着她的手和她埋怨过“你最近和某某某逛街了为什么不喊我我很不高兴”这样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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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呆居然会觉得失落，绝对是已经把李锐放在心里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了！

! k- N0 |9 D1 l) V. V$ y    对于这种情况，顾卿以前用的法子是把自己的两边朋友都纳入一个圈子里来，然后都变成好朋友。

    人一多，不寂寞，也就不会产生那种想法了。

3 h0 ?" @. y: ~) ^: {& v    所以顾卿拉着李铭的手走到草庐里，笑眯眯地问他：“你不喜欢你哥哥的新朋友吗？他们没有喊你一起出去玩？”

    “有。”李铭大力地点了一下头。“可是我还有很多功课要念，不能和哥哥一样没事就出去玩儿。”

# g$ G- Z7 Q4 Y1 J9 h5 I2 S. S& w, Q    顾卿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原来问题不来自李锐那边。

    李铭也很委屈。他的功课是由他娘亲自盯着的，每天不做完不给睡觉。他们读书的“微霜堂”现在人多口杂，东升师父和明辉师父经常还帮着国子监的学生答疑解惑，他每天功课读不完，觉得还不如回东园让父亲和母亲找的先生教来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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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一回东园，娘就开始严厉的管教起他的功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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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G' J6 T% _    有一天他想和哥哥出去玩，他娘还打了他三记手板，骂道：“你和你哥哥不同，你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他以后由你父亲求个蒙荫，一辈子就吃穿不愁，读多读少没什么区别。可是你从小日日勤读经论，是要为家里顶梁立柱的，你难道要和你哥哥一般胡闹，把学问给荒废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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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p1 T  w4 S4 C% f    李铭很想反驳娘亲，因为明辉先生曾对他们兄弟说过，真正的学问不在书里，他们这样的人家，最重要的也不是死读书。

6 [0 S1 o2 ]. m2 l    可是他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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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娘从小对他严厉，生怕他有一刻放松的时候，渐渐的，他连跟娘亲撒娇都不敢了，反倒是父亲还会偶尔给他买些外面的新鲜玩意儿，有时候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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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见了他，只会问“功课做了吗”、“最近学的什么？”、“你哥哥最近学了什么？”这样的话，让他很难过。

    顾卿是信国公府里地位最高，年纪最大的长辈。李铭说这些，一是排解心里的难受，二也不乏一丝告状的意味。他年纪还小，但是已经能觉察到自己的娘亲教育他的方式有些问题。可是他是儿子，又不可忤逆父母，所以这种事情，就只能和奶奶唠叨唠叨，期望着奶奶想办法帮他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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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N/ J2 G9 M! D    嗯。奶奶可厉害了，一定能解决的！

    顾卿一听到小胖的埋怨，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那方氏，怕是看到自己从小放纵李锐后的结果，生怕自己的孩子也会因为放纵而变的无知无畏，所以更加严厉的教导，事事都要管，事事都要让孩子向大人汇报，有些“矫枉过正”了。

    只是如此一来，小时候还好，小孩对母亲依恋的天性会渐渐占上风，让孩子对母亲又爱又怕，可一旦孩子长成，有了逆反心理，再这般做，恐怕会感情日渐淡薄，最后走到母子离心的地步。

; l: K  `: S4 I9 D0 X% {; C6 u) G    说起来，这信国公府的第三代心性真是不错。一般来说，被长辈刻意溺爱娇宠，养出来的孩子应该是无法无天，自我中心才对，但是李锐天性纯良，又心性坚毅，一旦决定改过，便能下狠心将以前的缺点给改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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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李铭性子温和，天资聪慧，自己也善于思考。若其他孩子，被方氏从小如此严厉的管教，按照常理，要么懦弱没有主见，要么性格偏激易怒易躁，可顾卿发现小呆除了有时候真的很“呆”，还有些傲娇以外，并未在性格上有明显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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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5 U' {' J, n9 t2 Z$ I, L    若方氏真是个好母亲，好婶婶，顾卿倒不介意在中间斡旋，想办法让方氏意识到自己在做的事，正在把自己的孩子推的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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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Z! F4 G! I    但这方氏性格毒辣，又极其愚蠢，顾卿懒得搅和“她”的教子方法，而是把李茂给叫了过来，用了个最简单的办法。

    李茂进持云院的时候，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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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母亲叫他来持云院，是让他教导侄子关于那方面，这次再叫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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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结果老太太居然是叫他来，让他把李铭从东园里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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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铭儿虽然才九岁，但从小在外祖父家读书，性格独立，也不让人操心。我看他天天在东园里读书，先生、书童、小厮都在东园里走动，很是不妥。虽然你们住的锦绣院在后面，可是万一哪天哪个无意间冲撞了女眷，传出去倒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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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j( a  t& K( e    顾卿看着若有所思的李茂，又说道：

    “你媳妇原本就要管家，现在还要关系铭儿的衣食起居和功课，怕是更没有心力给我添两个孙子了。铭儿已经九岁，锐儿也是十岁时搬到西园的，你斟酌下，看是把李铭搬去西园和铭儿一起住好，还是收拾收拾南园，让他住南园。”

    李茂心里自然是想让李铭住西园的。西园是为李蒙这个继承人准备的，无论是景致，还是布局，都是四园里最好的。西园有“微霜堂”可以读书，又有小操场可以骑马。南边更是里面设了工坊、甚至连练弓箭的靶场都有。

( o8 o1 @7 p9 W9 r: P0 v6 J    想了想，李茂回了母亲：“是儿子思虑不周，一直没注意到铭儿的不方便。等过几天，我就让铭儿一起搬到西园去。一来兄弟两个感情好，住在一起也有个照应，二是微霜堂里有两位先生教导，对铭儿的功课也有好处。再来，南园多年不住人，收拾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等李锐大了，要娶亲时，再让铭儿搬去南园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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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原本就只是想让李铭移出来，不要老受方氏的影响，至于能一起住西园最好，若是不能，住在南园，西园过去也方便。

    听到李茂这样安排，她点了点头，表示了支持。

8 i0 G( U+ e  i0 o- @! Z6 t    “还有一点，我看你媳妇管教孩子的方式很有问题。一天到晚辖着他读书，不让他交际，也不许他出去玩，我觉得很不好。”顾卿叹了口气，“她要再这么教下去，我怕铭儿要被教成一个书呆子。我们又不需要铭儿以后考状元，每天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却把那么多该交际的人拒之门外……”

3 a+ B+ x2 @& I9 D% s5 b+ _' L    “……娘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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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妻子的管教方式有什么不好。李铭在外祖家自在惯了，回来是应该收收心。

    不过老太太的话也没错，书要读没错，可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和其他显贵门第交往也是必须的。”

2 t5 t9 F3 V3 I& r    “铭儿功课上的事，以后你亲自过问，不要老让方氏管了。若你盯不了，我和两位先生去说，让他们多照看着些。但是铭儿以后要出府交际，只要和你们报备一声，你们知道孩子们的行踪就好，不可以刻意拦着。你那媳妇要不愿意，让她自己来和我说，不要为难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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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k" z( k, q: h! n: C8 O    “只是，铭儿还小……”

    “铭儿虽小，却不是那种失了分寸的人。何况还有锐儿和其他家人一起出门照顾着，断不会让他吃亏到哪里去。就算吃亏了，也算是得个经验，是人总有要吃亏的一天，现在学会了应对，对将来未必不是好事。”

    见顾卿一口咬死了，李茂也不敢再劝，只得答应。

    待李茂回了东园，把老太太的决定同方氏一说，方氏当场就哭了出来。

* B. g# o) J$ j, @* @; g    “那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我从那么小养大，从未有一天敢轻忽，怎么现在说移走就移走，都不和我商量一声呢？”方氏双眼通红，“我教养的有哪里不对吗？谁看了我家铭儿不夸声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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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 d8 v2 Y; a' f* y    李茂从小就依从父母兄长惯了，母亲说是，他想想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就应了。

+ W) \' J2 e+ G0 }" G  q3 s    何况他当年也是八九岁的时候就搬去和兄长一起住了，兄长娶妻后才自己独住一院，儿子现在和侄子也是如此，倒是勾起了他不少回忆，对妻子的伤心有些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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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舔犊情深，李茂也不能说妻子就是错的，所以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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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B8 r2 z  a' a# S% L    “无非就是从东园到西园，又不是搬走。以前铭儿在岳父家住着，也没见你这么心焦。老太太说的没错，现在府里人多，铭儿的书童小厮也渐渐大了，还放在东园不合适。以后铭儿的功课有我亲自过问，绝不会荒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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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1 M1 O3 j    方氏心中更苦了。

5 U+ s$ y  _5 X: R. e5 p8 ?    李茂天不亮就要去上朝，每天忙到日落后才回来，哪里还有时间看着孩子功课？这小孩再怎么勤奋，也是大人盯出来的，三天一放松，肯定就只顾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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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李锐那里名堂多，老太太也由着他性子，一下子是“三国杀”，一下子那群国子监的学生又在西园的水池里弄什么“曲水流觞”之类的游戏，好好的一群书生，疯起来各个不成体统，一想到儿子也要在一起厮混，方氏哭的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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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安慰了半天，却见方氏越哭越厉害，心中的怜惜渐去，只剩一肚子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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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如今在外面也是一言九鼎的“国公大人”，处处都有人小心逢迎着，倒养的官威越来越大。他自认对妻子温柔体贴，也从不学同僚那般踏足那些烟花柳巷之地，可是回到家中，倒老是听她的埋怨。

    他原本爱她温柔小意的性子，这几年来，温柔小意是没了，絮絮叨叨倒是变得特别多。

6 ]9 |8 S+ f/ C    见方氏抽泣了半响还不收歇，李茂肚子里的闷气一下子爆了出来。他不耐烦地站起身，丢下一句“过几天我叫人来搬”，就迈步出了卧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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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方氏倒是抬起了头，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摔了门帘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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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w4 c" a8 B/ k9 k+ m0 s    她想要去追，可是一屋子丫头婆子，她又放不下面子。

& A% n) Q) h2 d) N) z    方氏看见下人头都不敢抬的样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热，越发悲从中来，觉得自己也不知是冲撞了哪路神明，一下子孩子要离开他，丈夫也给她甩脸，在外面名声又被传的那般难听，真是里外都不是人了。

    刘嬷嬷见方氏哭的快要晕过去了，连忙吩咐两个婆子去院门外查探查探，又劝说方氏道：“既然太夫人和老爷都已经决定了的事，夫人何不高高兴兴地答应呢，反正都无法更改了。奴婢知道夫人舍不得铭少爷，但早搬晚搬都是要搬的，铭少爷本来就是小爷，不是姑娘，怎么能一直呆在您身边？若真觉得后院寂寞，等日后再生个姑娘，不就可以日日将她捧在手里，陪伴左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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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1 V- H# I- G7 v( x    “还姑娘！老爷都不在房里呆了！”

; `4 T) q3 Y1 Y5 D; P  C    “我的夫人啊，该服软时就服软啊。就算是平头百姓家里，也没有妻子一直哭不让丈夫说话的事儿啊！更何况老爷坐了一天班，本来就累，你也要体贴下国公老爷才是。”

$ v3 j& b8 u* I0 _% j9 H    刘嬷嬷觉得方氏最近几年成了“国公夫人”，气劲儿越发大了。今天这事，就算她看了都觉得是主子无理取闹，一点都不能说是老爷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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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堂国公府的嫡孙，怎么能当姑娘一般养，圈着不给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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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一会儿，刘嬷嬷吩咐出去的婆子回来禀报，说是老爷宿在前面的书房里了，方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爷那书房有许多家将盯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也不用丫头婆子。倒是不用担心那些心野的丫头做出什么恶心人的事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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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嬷嬷安慰了方氏半天，又提到年底事忙，夫人要养好身子才能好好理事等等劝说的话，这才让方氏渐渐回复了常态。

) y: j. {' r. W% Y. u( O4 ^    只是方氏心中难过，一夜无眠，委实难以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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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宿在前院的李铭，可不知道自己的爹娘为了自己搬家的事还闹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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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身边的小厮过来传话时，李铭正准备上床休息，闻言在床上翻了三个跟头，高兴的连睡着了都在笑。

    就知道和奶奶说烦心事一定没错！奶奶比那庙里的菩萨还管用，有求必应！

( `. F) \! u) k# `+ o/ b; z, K2 y0 T2 {    第二天一早，李铭就爬了起来，开始盘点自己哪些东西要带走，哪些东西不必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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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三国杀”、抄了一半的“三国演义”，还有许多上次灯节买的小玩意儿，那是一定要带的。还有这个……那个……

    这一整，足足整出几大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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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着整理的丫头们也高兴的很，这锦绣院规矩大，自然是没有在西园里好的。而且有些大丫头年纪也大了，身量长开了，不免被刘嬷嬷和方氏盯得紧，生怕她们怀着爬了老爷床的心，衣服不准穿的艳丽，也不许涂脂抹粉，连像样点的首饰都不能戴。

    她们一个个都是爱美的年纪，看见别的院里穿的花枝招展的，自己却只能穿些素淡老成的颜色，不免胸中意气难平。

    尤其是持云院里的“四云”，同为一等丫头，拿着一样的分例，可太夫人大方，动不动就赏了持云院里的一众丫头首饰和鲜艳的布料下来，她们穿戴的倒比外面一般的官太太还富贵些。想来以后出嫁，嫁妆也不会少了她们什么好东西。

3 v% H( Z% r- W, B) W3 y! b& t    再一比自己，简直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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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也不想想，老爷就算再好色，也不可能碰儿子身边的人啊！更何况老爷向来没有沾花惹草的名声。有这个闲功夫，不如把心思放在老爷身上，只要夫妻恩爱，还怕什么妖精勾了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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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她们这些奴婢都知道的事，怎么夫人就不明白呢？

$ t1 G2 }: k1 V( Z! U6 T    西园里，李锐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两位先生正在和他上课。

0 i7 [, f1 y6 e" \2 L    待听到信国公的嫡子搬出了东园，齐耀不由地笑道：“府上的老太太是个会教养孩子的。我们看着你那弟弟做事有些畏手畏脚，又总是顾及亲娘的想法，我与东升兄还担心过个几年，他会被养成优柔寡断的性情。太夫人这一下快刀斩乱麻，直接釜底抽薪，让他脱离过分约束的环境，倒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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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开过年我就要进宫伴读，到时候西园就他一人……”李锐向着两个师父躬了躬身，“还望两位师父多多费心，教导我这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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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 ?: A* O1 R1 i- D" r' [' L1 o& Z1 A    他还在变声期，一张口就难受，能为了弟弟说这么多话来，可见真是对这弟弟关爱有加。

2 @$ E* h$ I+ M5 U, A, C    更可贵的是他这堂弟的母亲对他一直不安好心，可他依旧能够善意对待，兄弟俩都心地纯善，这才是信国公府最大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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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先生都对这两个孩子满意的很，齐耀生性诙谐，存心逗弄弟子，笑着摆了摆手，“那可不行，你给我们一份束脩，怎么要教两个学生？信国公府如此抠门，不成，不成。”

    李锐也知道明辉先生是开玩笑，他这先生家中有良田千亩，哪里还指望着他府里的束脩过日子的道理！这话要是东升先生说还差不多。

    李锐可不怕他打趣。

1 M/ ~6 h- d. X7 r- Z    “再加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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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盘算着自己私库里也攒了不少钱了，就算自己这里再出一份银钱，也还是出的起的。

1 _( H% j. q- ?3 @' n' H8 i8 G# N    “甚好，甚好。东升兄，你看我随口一说，又给我两添了许多进项，是不是该去我那‘谁坐轩’，对月当歌一番？”

    “不去，你那地方到了冬天四处漏风。我怕冷，还是在微霜堂的客房里抱着暖炉过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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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厮，真煞风景。”

1 _, P* m4 \% P; |& J4 f" {( v    李锐见两位先生的意思，是应下了照顾李铭的事，这才安心继续做他自己的功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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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x# o" e' M    他读书与旁人不同，很少是一本又一本接着读的。通常是两位先生说一个课题，然后就这课题引出诸般书中的道理，或正或反，仔细讲给他听，然后让他做个功课，分析到底哪个是对的，为什么对，写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这方法生动有趣，又能同时了解百家之言，甚至许多圣人和圣人之间，对待同一个问题都有不同，这更让他了解到这世上的事不能只看一面，也不能妄下结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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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连身处的位置不一样，对待各种情况都不相同，也不能就随便的断言谁对谁错。

    他原本就不笨，只是基本功差了点，两位先生另辟蹊径，倒让他博览群书。平日里和那些国子监的监生们聊起学问来，丝毫看不出是个才刚刚努力进学一两年的人。

2 U6 R& b% }8 T% a4 C) w5 ?    等他功课写完，交予两位先生，就从“微霜堂”回去，开始吩咐所有下人们动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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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z6 Z: d  o$ {, Y5 x6 u' ]: w    擎苍院是他住的地方，弟弟过来，自然不能和他挤在一个院子里。擎苍院隔壁的“云中小筑”铭弟一直很喜欢，那是一座三层的小楼，住起来宽敞，各种家具摆设也都齐全。

    那原本是他父亲没去之前，准备留给他的地方，后来父亲去了，他搬回西园时，触景生情，最终还是住了父母曾住的擎苍院，云中小筑就空了下来。

    现在给弟弟住，也算相宜。

& ^4 O% p* I/ z) \    只是弟弟也要过来，原本西园里那几个丫头下人不能再留了，年底事忙，仆房里□□着的那些下人也都被放了出来听差，舅舅为他准备的丫头小厮奴仆都由祖母分到了他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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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他四个大丫头，一个生了疹子，移出去给苍岚顶了，苍翠拿不出银子填补，自己摔断了腿，求着他回了家。现在还剩苍衣和苍舒三人，虽然贪墨的银子都填补上了，可她们身后的家人都和锦绣院千丝万缕，实在是不敢放心用……

1 U+ l5 Z" r6 B; E    明天还是和奶奶说一声，直接拿这个由头把她们两个全部撵出去吧。他也不耐烦慢慢收服她们的心，不过是一个奴才，不值当。看在服侍他这么多年的份上，也不拿去送官了，直接叫他们家人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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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信国公府的下人们来说，这一年变化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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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信国公府重登朝堂，下人们出去走路都有了风。又因邱老太君大出了几回风头，全家上下都有封赏，这年也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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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9 z5 o+ U1 C5 p. X; [3 e    而后嫡孙李铭搬出东园，去西园里和嫡长孙李锐一起住。自此两个嫡少爷开始真正独当一面，成了少主子。

    又没多久，苍衣苍舒两个丫头被他们家里人给领走了，连年都没给过。听说是犯了什么事，太夫人叫了她们的家人来，一起训斥了一顿，直接就把全家都撵到庄子上去了。

    苍舒苍衣一走，擎苍院里伺候李锐的四个一等丫鬟全部换了个遍，现在顶上来的是苍溪、苍岚、苍梓和苍墨四个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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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两个是府里仆房里调教后放出来的，后两个是太夫人亲自挑选，送去西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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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6 v! i" C/ [- z    李锐自觉身边清净了不少，他新换的丫头婆子小厮书童更是好用，舅舅挑的人本来就是好的，等调1教完了给放到他身边，两厢一对比，他这才觉得过去婶婶给他的人不是蠢货就是偷奸耍滑之人，其中居心，不言而喻，气的牙都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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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李锐和李铭又照例到持云院里听说书。

+ Z* I+ T) b$ F2 d    此时《三国演义》已到了尾声，就差两三回就要完结了，李锐和李铭原本都期待着结局，可如今真的要完结了，心中又十分不舍，恨不得这三国天下再延续个几百年，永远也说不完才好。

8 Y, \& d6 |$ E8 ]& U8 J4 i! l    顾卿并不知这两个孩子心中想法，只觉得快完成一件事了，心里也安慰许多。她正说着“邓士载偷度阴平，诸葛瞻战死绵竹”，忽然听到有婆子报李茂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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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停了说书，和两个孩子纳闷地看着门口。

, R/ A8 ?" Z! W' I; ^& P8 g    这时已经用过了晚饭，李茂大多在书房里处理白天的公务。他幕僚不多，心腹更少，处理起事情来，那叫一个小心谨慎，通常等公事处理完了，天色也都极晚了，一般很少这个点到“持云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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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d4 A% R# R7 M. D    她正纳闷着，就见着李茂一身朝服进了屋。看他打扮，似是连东园都没回，一回府里就径直往持云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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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Q2 F' p0 j! K2 ~& s/ h3 K8 L! A    这李茂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喜形于色，显然是有什么好事。

    “老太太，荆南老家来了人。这是上月报的信，因路上下了雪，到今日里才来。说是堂伯家的堂侄儿要参加明年开春的科考，提前上京备考来了，托我们府里照顾一二。”李茂笑着说：“算算时间，就算路上下了雪，再过个十来天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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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被封了国公以后，堂伯一家就听从堂祖父的遗训回了荆南老家，安心的做了一个乡绅，平日里照顾荆南老家那边的祠堂和祭田，也帮着国公府照看着老家的田庄。

( Y2 a; y9 J9 Z& B  L8 I  _# q/ B    李硕、李蒙和李茂都曾去信去人，请堂伯送族中子侄来京里上进，可是都被那边拒了。

    父亲从小丧父丧母，是由堂祖父和堂祖母养大，后来又亲自操持父亲的婚事，替父亲娶了母亲。当年父亲跟着先皇造反，家中遭到报复，堂祖父全家只有两个堂伯护着他母亲和兄长逃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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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s" A$ i% G# B% n    他父亲在时，曾叹过这辈子怎么还也还不清那边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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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他，出生的时候还在打仗，小时候父亲见得少，倒是和两个堂伯关系亲厚些，爬到他们脖子上当马骑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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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大堂伯在父亲去后的第三年也去了，小堂伯还在老家，还是不愿意挪动，几次来信，都说觉得当个田舍翁没有什么不好的。现在日子比以前过的好的多了，又不用坐班坐堂，说不得比他们家还快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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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d6 N  C$ O; j+ P" H+ {' W    堂伯豁达，他这小辈也只有高兴。

4 g9 y$ N. i  L  e0 d    这次上京的正是大堂伯家的孙子，他的堂侄儿李钧。不过这李钧却不是嫡子，而是他那堂弟的偏房所生。这庶子从小聪明，又比嫡子年长，在家中未免尴尬，一心发奋读书，想要离了在家府里出去寻个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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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3 c8 X4 _* ^! \" {; x; c    他那堂弟性子懦弱，但对孩子却很庇护，一直支持着庶子读书，倒真读了出来。

    前几年来信，说是已经过了乡试，却正好碰到堂伯去世，这孩子就在家守了三年孝才继续出来考，如今正是要来参加明年的春闱的。

    顾卿被一大堆堂伯父堂伯母堂兄弟堂侄子搞得头晕脑胀，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有一个堂孙明年要参加考试，准备这个年在这里过了。

( |& X+ ?1 n2 I8 B    咦，又要来个孙子？她这是命里带“孙”，子子孙孙无穷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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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5:03
第45章 番外：李蒙的一生

" _0 ?, v" `: h' Z. a! l    我姓李,名蒙。我这一辈正是草木辈,我娘生我的时候，正是日出前，有蒙气传光,我爹便给我起名李蒙。

    我爹大部分时候都在军营里，他自幼当兵，混到二十多岁才到了“校尉”,据他说，这辈子恐怕是不能再升了，除非有大战。可是有大战的话,风险又太大,他现在有妻有子,叫他还像以前那样为胡人卖命，他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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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事很早，大约三四岁的事情，我也都记得。我有两个姐姐，长得不怎么好看，小姐姐脸盘是方的，还很黑，和我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我娘从两个姐姐生下来就用一个小陶罐子在攒钱，我曾问过娘，那个罐子里的钱是准备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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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娘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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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c' R7 h' B1 _9 S- y    “蒙儿，你别怨娘心偏。你长得这么好看，以后肯定是不愁娶不到媳妇的，可是你两个姐姐，大妮儿个子太高，皮肤也黑，小妮儿脸型和你爹活脱脱一个模子出来的，怕以后都不好找婆家。娘现在开始给她们攒嫁妆，等到了十四五岁，实在要找不到婆家，就给你两个姐姐招赘算了。”

    我看着我娘这么忧心，忍不住好笑。她们是我爹的女儿，我的姐姐，还愁嫁不出去？

3 S5 L1 T! l& z# C  ]! v    说到我爹，他算是乡里的一个传说。我爹父母早亡，是堂爷爷把我爹养大，后来我爹顶了我堂伯的位子去当兵，居然在兵营里混的风生水起，还和我们荆南的大户楚家有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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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R6 e0 y" L7 B  U- u9 `    我们家的屋子是乡里最大的，大家都说我爹很有钱。其实我爹所有钱都交到了家里给了我娘，其实有钱的是我娘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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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娘很勤快，但因为不停的怀孕，我爹就请了两个婆子在家中干活。在我们乡里，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是没有招丫头婆子的习惯的，会被人笑话当家的女人懒惰，可是我爹不但请了，还一请就是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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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7 b7 W- x* o    我爹一天到晚在军营里，别人劝不了我爹，就劝我娘要勤俭点。我娘是个古怪脾气，别人说的话，她爱听的就听听，不爱听的，就当人家放1屁。所以乡里三姑六婆无数人说我娘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我娘关起门来照过她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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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有一年，我爹四个月都没有回家，全家都很不安。

/ G* E; z- I2 `1 Y- c# c+ L    军营里两个月一休沐，一休沐就是四天，每次休沐，我爹都回回家，从来没有例外过。我爹要是出去做什么，从来不会瞒着家里，没回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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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娘每天都到村门口去看看，我和两个姐姐在家里等。

    我大姐姐问我：“爹是不是打仗死了？和隔壁阿牛家的爹一样？”

3 |* A8 @0 L' i& {- h4 {9 X- p    我小姐姐敲了一下我大姐姐的手，不高兴地说：“爹能和隔壁阿牛他爹一样嘛？他爹除了打女人，什么都不会，我们爹壮的可以打倒一头牛！”

# N3 ?0 J1 P! `% F6 I: O    我听了小姐姐的话，稍微松了口气。是啊，我爹力气那么大，本事又高，最重要的是，他身后还有我们，是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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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又过了半个月，爹终于回来了，只是瘦了不少。娘问他怎么回事，他说自己出去很远的地方清剿暴民，遇见的暴民居然是一堆饿的易子而食的苦人，实在没办法下手，就辞官回来了。

    我娘觉得我爹做的对，但是又发愁一家五口吃饭的问题。现在是灾年，干旱了好久，我家能有点吃食，全靠我爹在军营里的军饷和楚伯伯分的一点油水。现在我爹回来了，家里田地又没出产，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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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x! g2 z: _* k; s& W    这时我已经五六岁了，识得不少字，正在读“诗经”。我爹在家，正好教我的两个姐姐和我读书写字。别人家闺女都不会写字，可是我两个姐姐字都写的很好，我爹从来不看别人家到底怎么做，他只做他想做的事。他觉得习字好，我们全家就习字。

    除了我娘。我娘总觉得读了那么多书用不上，她也不出去抛头露面。所以只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就不写了。我爹也并不勉强。

: W6 r2 u) k2 l) n) j9 n    我爹教给我的第一个道理，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是，“己所欲者，也勿施于人”。这世上的人万万千，并不是你喜欢的，别人就喜欢。所以即使是你觉得好的，也别一定就让别人也觉得好，你自己觉得好就行了。

0 b0 L5 w* `0 u    这个道理我记了一辈子，后来我结交了许多好友，我们能成朋友，也是我因为牢记着爹的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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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在家住了一个多月，我们看着粮食从一两银子一石变成五两银子一石。前几年的时候，粮食只要五十文就可以买到一石的。现在是胡人的朝廷，胡人的官员去年收税收去了我们所有的粮食，今年田里颗粒无收，只能在外面买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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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D& b. L6 Z& H. \! o    隔壁家的阿牛已经被他爹娘卖了，他还有两个弟弟，已经瘦的得了肺病，他爹娘说养不活他了，不如把他卖到别人家去，好歹还能活一个。后来有个人骑着驴子的人把他买了去，再也没有见到。

    我娘的小陶罐一天天的轻了起来。等陶罐已经快要见底的时候，楚伯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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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Z7 `( ~* s# q' P  M    后来，我爹跟着楚伯伯走了，楚伯伯给了我家一大笔钱，就算粮食五两一旦，也足够吃上一年的。我爹说等在外面闯的好了，就把我们接走。一有了钱，就会托同乡捎回来，叫我们不要担心没饭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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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r' p/ g" ?% Z    我知道我爹是担心我们家也沦落到隔壁阿牛家那样，所以才冒着杀头的危险，跟着楚伯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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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的小陶罐又有了钱，可是娘再也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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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四处揭竿而起，每天都有不少人去投军，我爹作为去的最早的一批，还得了许多乡里人的羡慕。谁都知道去的越早的人越受信任，荆南已经有一大半是楚家的了，听说楚伯伯每攻陷一个城市就开仓放粮，广募兵丁，现在荆南饿死的人家极少，每家每户都有几个人去当兵，军饷送回家，总还能买到一点粮食。

: i6 J  V3 Z% l    此时我已经读完了“诗经”，开始读“论语”。我爹托人送回来两次银钱，都是用大包袱皮兜着的，我娘的陶罐根本装不下。娘又开始发愁，因为不知道这钱到底放在哪里。后来想了想，放到了厨房的烟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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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虽然有钱了，可是我娘还是像以前没钱那样的过日子。此时粮价托楚家收复了荆南的福，已经稳定在三两一石左右，但即使是这样，粮价还是很贵。我娘每次买的粮食都很少，而且都是买一大部分粗粮，一小部分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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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Q: e- `6 ^    我知道娘在想什么，我们一家子老弱妇孺，舅舅还生着病，这个时候突然有钱，怕是要给家里招祸。娘养了三只鸡，生的鸡蛋给了多病的舅舅补身体，我们和外婆吃的是粮食和蔬菜，剩下来的那些，我娘就拿来果腹。

    总之，过的没有以前好。这世道，有银子也不能花，真让人气闷。

    我爹渐渐在外面闯出了名头，有人说我家要发达了，还有人说我爹在外面已经娶了小的，不要我们了，我娘还是和以前那个样子，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反正是不让别人看笑话。

. v; H6 ?7 Z& y8 i    但到了夜里，我还是能听到娘哽咽的声音。我是幼子，到现在还没有和娘分房睡，正因为如此，娘的一些小动静是瞒不过我的。

, H$ _$ L2 a0 t% G8 m6 F9 u    我不知道如何开解娘，因为我爹确实很久没有消息了。我爹和楚伯伯他们打去了隔壁的晋州，楚婶婶娘家也是晋州的大族，打晋州比其他地方要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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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月我家被人偷了两只鸡，晚上还有人偷偷丢了火把进来。我娘吓坏了，还是我大堂伯一家看不过去，叫我们全部住到了他家，这才算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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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子我娘还是放在那烟道里，只带了那个小陶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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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c' p/ s9 Y' o: ~% f    到了第二年夏天，听说晋州攻下了，荆南和晋州一平，大后方就算稳定了。我爹给家里寄了信，说是等秋天过了，就接我们去晋阳。

& B+ v- m( Y) v6 i) R. V4 m    我娘高兴了好多天，还破天荒的扯了布，开始给我们做新衣服。我爹现在也是将军了，如果我们还穿着麻衣，怕是给我爹丢脸。

. T4 m! T8 r( L1 T* `/ n9 l0 b    衣服还没做完，胡人的骑兵进了村。

    他们是征西域回来的一支部队，回到中原后发现后方已经被汉人收复了，又听说是我爹和楚伯伯领的荆南精兵造的反，便绕了小道，跑来乡里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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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人不准备留活口，一进村就屠城。村子里的男丁都投奔了楚伯伯和我爹的军队，没有什么抵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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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 L; b1 l% l    胡人在村子里到处□□掳掠，大堂伯一家带着我们到处躲藏，房子就那么大，屋里屋外藏遍了，才把人全藏了起来。

9 P% ^5 s7 Q5 H    我和我娘被我大堂伯丢到了他家的井里，这井因为干旱枯涸了好久，往两边藏一藏，上面的人是看不到里面有人的。那一夜我们躲在井里，听着外面尖叫声、哭喊声、大笑声，刺耳极了。我觉得我全身都在颤抖，我娘叫我堵住耳朵，自己却睁着大大的眼睛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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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Q( w/ e- E7 @    我知道她在努力听，她怕里面有姐姐和堂伯一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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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杀戮进行了一天，直到半夜，马蹄声才渐渐听不见了，我们在井里熬了一夜，直到天亮才确定终于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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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我堂伯将我们救了上来，脸色却很难看。我两个姐姐和舅舅被胡兵搜了出来，我舅舅当场身死，被剁成了肉泥，我两个姐姐撞墙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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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堂伯的妻子和孩子也全部被抓了出来，没有一个人留了全尸。小堂伯一家因为躲在地窖里，倒是逃过了一劫。

4 p, U) P% o  V9 z# D8 _    我娘当场就晕了过去，我外祖母一直以我舅舅为支柱，我舅舅一死，也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寻了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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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A5 [* A: A: m& i    我家一家五口，加上外祖母和舅舅，一共七口人，瞬间只剩下了三个。

, E" D: m9 n; L" Q* J; Y    村里不能再呆了，谁也不知道胡人会不会再来。幸存下来的人以我大堂伯为首，准备去晋阳投奔我爹。

9 Z6 ^, V1 T( n8 V9 ?% K    投奔之前要把亲人们都下葬。我的两个姐姐因为没有成年，按理是不能埋进祖坟里的，但是我娘坚持，我堂伯父也只好在最偏远的地方立了一个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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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b! h* F2 M% J    我娘埋了那个装满银钱的小陶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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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前，我用木条把家里的门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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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C5 ~; y7 o5 T    我的未来从此在外面，所以我要到外面去。但是我所珍惜的过去则是在这里，所以我希望我死前能够回来。没有过去就不会有未来，我想把这房间一直封到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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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曾说过，无论外面如何，只要家还在，我们终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我们想要一直守着家，可天不遂人愿，我们还是得离开。

    把自己的过去钉起来，就代表要投身到险恶的未来里面去。

    以前我是最小的孩子，从今天起，我是长子。

5 s1 ^8 _) |- k# T! G2 B/ `# d    胡人屠村后的第四天，我们向着晋阳的跋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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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5:12
第46章 堂孙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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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那天,信国公府的堂少爷上了京。城门口已经有家人天天在等，一看到和信中描述一样的少年,立刻就请他上了马车，接到了信国公府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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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C+ _7 f( r9 c0 E    这个堂少爷家里好歹也算富绅,居然是只带了一个书童,骑着两只毛驴上的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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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p& r4 x( L& F3 i" a    这些接人的信国公府家人，虽然不会没规矩到狗眼看人低，但也难免有些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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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p$ I& S) _9 D" ^. `# P    李钧见堂叔府上居然还专门派人在城门边日日等着,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他从小颇受冷遇，很少有人专门为他做什么，就算是他父亲其实很疼他，也只敢偷偷摸摸对他好。堂叔贵为一国国公，却对他一个庶侄这般礼遇,真是让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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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1 @. ]  N6 o$ I) c    只是不知道堂叔府上其他家人可好相处。他那人人称颂的大堂叔已经去了，府上现在似乎人口简单的很，他原本是不用担心受怕成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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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z1 K, z( n8 g8 o% ?    可是他听他父亲的话，离家投奔信国公府时，她嫡母对于他的嘲讽，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不肯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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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_1 V  V9 P9 c  R5 G    “你以为你去信国公府就能得到好前程？他家从来就没有过庶子！从来没有过！信国公府的老太太是个厉害的，她和我可不一样，她的丈夫一辈子都没有让孩子从别的女人肚皮里钻出来的，你去了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眼色的。你还是抱好你那位信国公的堂叔大腿吧！”

    嫡母这番话也许是好意，也许单纯是嘲讽，也许是嘲讽带着提点，但李钧已经自动把邱老太君代入了“顽固狠毒嫉妒心重”的老太太的印象里，就怕自己会得不到她喜欢，最后被赶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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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新孙子没来之前，顾卿承认对他抱有许多幻想。诸如红楼梦里“黛玉进府”这样惊艳登场的场景在她闲着无聊的时候不停的在脑中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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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C" R# g: n, e1 T' T; i    又来了一个孙子，而且已经十九岁了，因为守孝没有娶妻，也没有定亲，正是好采摘，阿不，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

- \3 Z( m$ J1 S' }$ b/ e4 G' O    对于这个和她年纪相配的人统统都已经结婚了，甚至孩子都能打酱油的时代的怨念，已经快让她沮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就算她是原身穿，都已经二十六岁了，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有什么好归宿。续弦？老头？

    更何况现在她这五十多岁的身体，还是诰命之身，就算来了个漂亮的堂孙，除了看看，她还能干什么？

    怕就是勾搭，人家也是“老夫人你好，老夫人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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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真是个悲剧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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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叫做李钧的堂孙进府后首先沐浴更衣，等换了一身干净的棉袄，这才去持云院拜见邱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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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N3 c% w! |  y    当这位李钧给她跪下来磕头，嘴里说着“堂孙李钧拜见堂祖母”的时候，顾卿不禁叹息了一声。

    这李钧绝对是李家的孩子，完全继承了李家基因里“其貌不扬”这种特点。而且他母系的基因绝对不够强大，完全没有对他起到什么好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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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 ]3 K! ?; I0 P( s    国字脸，浓眉，大眼，厚嘴唇，身材倒是挺魁梧，可穿的却是一身蓝色儒衫式样的棉袄。

7 \% W3 w5 R3 J    这样的长相，这样的身材，说是进京赶考的，恐怕都会被人当成参加“武举”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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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翻看过老太太的记忆，发现李家真的从上到下真没几个漂亮的，就算俊秀美貌的，基本都是女方那边改良了老李家的基因了。

    就像李蒙，他的五官肖似老国公的母亲，一下子就成了老李家数代里唯一拿的出手的帅哥；小呆李铭，长得和他娘很像，所以才称得上清秀可爱；李锐……已经初具俊荣，怕是再瘦一点，也是搁现代会让女生为他打架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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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8 v% u8 ~. f) i6 Y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外貌协会’的会员，而且还是资深的，所以在看到李钧的时候，才会忍不住叹息一声。

" p3 a; ~4 h" W, A. {5 D/ G* p( o    李钧洗去风尘，换过衣服，连拿些点心裹腹都没有，就赶紧来了持云院，生怕他这位堂祖母认为他不恭敬。

    他端端正正地下拜，规规矩矩的磕头，自认没有一丝失礼的地方，可是起身的时候，两人眼神相交，他的堂祖母还是对着他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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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值得叹息的地方。是他庶子的身份？还是他的衣着打扮太寒酸？

    李钧半点都没往长相上去想。他一直觉得相貌这东西，只要长的端正不吓人就行了。何况他还觉得自己长得挺有男性气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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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让李钧在她下首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微笑着说：“你和你曾祖父长得很像。就是身材要比他魁梧些。”

- @% i9 h' j9 c6 l# p8 O$ m4 n    “堂祖母说的是，家人常这么说。”李钧松了一口气，原来邱老太君叹息的是这个。

    “你也不必老喊我堂祖母了，没得喊生分了，直接喊我奶奶就好。我府上曾受你家大恩，如果是你祖父来了，你叔叔都还要给他行礼磕头的。我们府上亲戚不多，你们在荆南老家又不愿上京，现在你来了可算好了，我们两家总算不会断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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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的话一下子就让李钧心目中“顽固狠毒嫉妒心重”的老太太形象彻底烟消云散。

    至少，这位堂祖母笑得非常真诚，不像是不喜欢他的样子。

4 s7 b# u+ a3 d: B% _& H& P( {$ y    “烟云，去‘微霜堂’一趟，看锐儿和铭儿下课了没，叫他们下了课直接来持云院用午饭，家里堂兄来了，叫他们都过来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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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吩咐完了，对着李钧温声说：

4 ~* ?6 ^/ J! ~& z: O    “我这两个孙儿，大的叫李锐，今年过完年十四，小的叫李铭，过完年九岁。他们年纪比你小，也许和你玩不到一块儿去，你若是觉得好相处，就和他们多处处，若是觉得他们打扰了你功课，或实在不耐烦应付小孩子，也不必勉强，你只管照顾你自己的感受就好。”

3 q0 X8 G% s3 A    “不敢不敢……”李钧被顾卿太过“真诚”的话吓得站起身来，“堂孙会和两位堂弟好好相处的。”

' L9 N  t9 e& R1 r% h    顾卿看这李钧听了她的肺腑之言吓成这个样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免得他想多了，抱着行李趁夜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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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H6 S: ~* m7 T4 y* ?    看起来是个粗犷的书生，怎么性格这么敏感？

5 y4 B/ j# t! G4 w' v$ Y4 W2 b* D' f    其实顾卿说的都是实话。她自己曾经就有过关于考试前寄住在亲戚家里被吓跑的惨痛经历。

8 b( e# C5 n4 R+ s5 H7 Z    那还是有一年，她去X市考试，她妈非要她借住在某个亲戚家里。她家那个亲戚人很好，夫妻两个还特地给她的卧房换了全套的新寝具，被子被太阳晒的软绵绵，还带着独有的阳光味道，让她在那里的第一天就睡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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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5 F2 l. {! {8 [  |4 z    可是没有两天，她就乖乖的搬到酒店里去住了，任那亲戚和她妈磨破嘴皮劝她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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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那亲戚家的小孩子实在太熊了。每天缠着她问东问西，老是要她带他出去玩，要她买东西给他吃，乱翻她东西就算了，进门还不敲门，几次换衣服差点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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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都算了，他还老是拿她考试的书和卷子乱看，把她所有的书签全部弄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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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5 A8 n0 w8 T2 p5 w1 Z    可怜她是去X市考试的，提前几天去本来是想以最好的精神状态积极备考，结果给这小孩子磨得差点没有精神衰弱。

    要知道，她可是个非常非常喜欢小孩的人啊！都被郁闷坏了。

    顾卿不知道十九岁的人是怎么看待十来岁的孩子的。反正她二十岁左右的时候还并没有以后那样对孩子有耐心。所以若是他觉得不耐烦应酬，其实大可不必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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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一旁陪侍的花嬷嬷听了却想对天翻个白眼。

$ ^/ b3 N2 K; }# a, O2 e    这么一个在家中处处受嫡母刁难的庶子，孤身一人千里迢迢上京赶考，本来就是抱着投奔信国公府的念头的，你让他不耐烦交际小孩就不做，他又怎么可能做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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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G$ W7 E5 K8 h, v& _* \    那是他的同辈兄弟，和同辈兄弟要是都处不好，你叫信国公大人怎么看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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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f- }( a# @. L7 b4 U    寄人篱下，受人恩惠，难道还要摆架子吗？

3 M0 M/ z8 G  i! p. l* }3 w    顾卿受了李钧的礼，自然也给李钧备了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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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送的是一套文房四宝。这套文房四宝是收在邱老太君私库里的，绝非凡品，只是顾卿不识货，不太清楚来历，只是看着这盒子和其他的文房四宝都不一样，看起来非常雅致，才选出了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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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着自己反正也不怎么看书写字，就算是再好的东西，只要接受的人能用的上，那也不算是浪费东西。

2 c# m9 b, }) L5 w    李钧接过了这一套上面烙着“素心堂”烫印的大匣子，又一次吃了一惊。

* q% {! o& o) h& g' K) C    “堂……奶奶，这也太贵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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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然并没有生在官宦人家，可是也知道这“素心堂”是两朝前一位大儒隐居之处的书房名字。这位大儒喜欢收集好的笔墨纸砚，然后按照它们的纹路、性质分门别类，他收集的文房四宝都用料考究，工艺精美，而且都是一些现今已经得不到的砚石或老磨，一直受文人雅士、达官贵人的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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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匣子上既烙印了“素心堂”的烫印，又用刻章印了“龙尾”，想来是和“龙”有关系的文房四宝。这样的东西，叫他怎么敢当做一般的文房四宝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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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就是给人用的。你到了我府里就知道了，我们家没那么多讲究。”顾卿见身材魁梧的李钧抱着大木匣子丝毫不吃力的样子，不由地笑着说，“你要觉得太珍贵，不要带出去用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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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R. ?( T' Y/ d( S    李钧辞了几次，见老夫人执意要给，只好红着脸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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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贵重的礼，实在是让他受宠若惊啊！

: \8 f( M7 I6 u/ R    李铭和李锐听到堂兄到了的消息，和两位先生告了罪就往持云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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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两天前就已经搬到了西园，现在正住在“云中小筑”，现在又来了个堂兄，如果猜的不错，应该也是要到西园里住的。南园几年没有收拾，虽然勉强可以住人，但是毕竟不大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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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l& M. x. f- ?2 O: c# E/ r! s    这下子西园有这么多人，真是好生热闹。

    待他们到了持云院，见了那位堂兄，均觉得他的气质很是亲切。

    李锐是觉得这堂兄身材和气质都和他爷爷很像，而李铭觉得这堂兄长得有些像他爹。

, }6 D, ?% L% m6 L/ I3 S    总之，就是很朴实就是啦。

; l8 ~7 q: j* H) [+ M% D    李钧和两位堂弟见过了礼，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一副笑吟吟看着他的样子，但从他们的笑容里很明显能感受到那种善意。

    这让这位在家里被自己亲弟欺负的很惨的庶长子有些热泪盈眶的冲动。

0 z' V4 W, S$ ~/ Q) i5 c; Z    他强忍着鼻酸，从袖袋里掏出两枚玉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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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t& ^% ~; Z7 W. b5 c% a    “上京时，父亲和母亲叫我带了不少礼物，只是大雪封路，东西还在后面。这是我准备给两位弟弟的小礼物，东西简陋，还望两位弟弟不要嫌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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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m$ O$ N4 s8 o5 T- @    这玉哨做的倒是精巧，玉质也很温润，显然不是俗物。两个玉哨一个是猴子形状的，一个是金鱼样式的，不但长得可爱，口彩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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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T$ T  O- e- i+ C    这两个哨子是他中了乡试时，他爹偷偷给的。他家爷爷以前跟着老国公一起打仗时，也曾得过不少好东西，这两枚玉哨就是其中之一。这两个玉哨后来给了他爹，他爹又把两枚都给了他，没有给他弟弟。

  H8 [  S3 L, K' o5 W, h, e1 i    这一猴一鱼两枚玉哨他一直视若珍宝，均被摩挲的光滑无比，哨口和哨腔更是时时清理，绝不是只能看的玩物。这哨子吹起来十分清脆响亮，应该是打猎时所用的，只是他偷偷得了这两件东西，为了怕人发现，只在试那哨腔的时候吹过一次。

    现在可以放心吹了，不过却要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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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在家中时，被嫡母处处防备，身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家中让他带上京的东西，也并不能代表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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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Y8 a( e& X4 {& W" W    他见这两个弟弟都长得十分好看，性格看起来也很好，心中很是欢喜。想了想，索性一咬牙，拿这两枚玉哨当做了礼物。

, o( r% Q  o. ~    李锐和李铭并不知道这两枚玉哨有这么多故事，他们见的好东西太多了。这玉哨也只有“精巧”这一点让他们觉得新鲜。不过这是堂兄所赠，即使李钧给的是两枚竹哨，他们也会欢欢喜喜接下，更别说是并不失礼的玩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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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让李铭先挑，李铭拿了那个金鱼的，李锐便收了猴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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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齐向堂兄李钧道了谢。

9 k  E2 ~/ q9 D4 _. T: v8 O    这礼物一送，几个小辈再聊上几句，也就熟悉起来了。顾卿见三个孩子看起来一见如故的样子，也就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兄弟间感情好，总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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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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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0 T( B( Q9 V# P7 E    邱老太君留了新来的堂孙在持云院用饭，方氏自然也接到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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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早上要上朝，中午都是在兵部衙门里用膳的，每日要到晚上才回来。今日家里来了亲戚，李茂向部里告了假，和方氏通了气，说是处理完公事就尽早回来。

    现在老太太中午留了那李钧的饭，晚上的家宴到变得没那么正式了。

0 a* ]* K% D4 w8 \% ]! u6 h: \5 i    方氏想了想，若是一直等到晚上才去见那堂侄，未免显得她架子太大，所以吩咐了下人婆子，一起就往老太太院里去。

    她亲自来了持云院见这堂侄，自然不会空手，她又做惯了这些客套间的事情，话语间更是十分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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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7 F) C" h) S. {9 C: y) M    李钧和这位堂婶见了礼，又接了礼物，颇有些不好意思。

% ~* g! l+ ~. A% K+ p5 ^1 c    这一早上，光在收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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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S7 k( T( ?9 G4 L    李钧见这位堂婶看起来和善的很，而且说话非常温柔可亲，气质也很娴雅，和他家中的嫡母和亲母截然不同，再想到这位堂婶每年年节送去荆南老家的礼物，从来都不会忘了他的，心中也是默默感激，自然表现的无比恭敬。

8 l5 G  L2 O) N% K/ b& A    方氏无论如何歹毒心肠，可是在这接人待物上还是非常妥帖的，这一点上，即使是顾卿想给她找茬，也找不出什么错来。她见这新堂孙果然表现出非常感动的样子，只好想着回头把这方氏的“名声”想法子漏给他一二，免得被人卖了还要数钱。

    无论是面相还是谈吐，这位堂孙都不像是有一肚子花花肠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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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O1 f8 r. `    到了午饭的时候，下人们早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主子们上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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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i( p7 [; P" Y    李钧看着这国公府里吃饭与他家并无什么不同，这才把一颗心塞进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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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x1 ^8 e- I9 W8 p! j    他出门前，曾听他爹说过，公侯府上吃饭穿衣都和平常人家不同，吃饭前有各种讲究，吃饭的时候，不同的菜连用的筷子和勺子都不一样，老太太和各位主子更是有下人伺候着，连手都不用伸，只要张嘴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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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9 W! v7 R5 t8 V    他来时还琢磨着，那公府上的大人们不是和那些不能自己吃饭的奶娃娃一样？成年人吃个饭还要别人喂，难道不觉得脸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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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他要是好手好脚的，别人喂他吃饭，他肯定是吞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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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都已经做好了饿肚子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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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Q; q& D. X/ `+ v+ A5 c9 ^    可现在一看，这持云院厅里的饭桌也是圆桌，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上来的菜虽然精致了些，可也就是寻常人家能见到的鸡鸭鱼肉等物，并没有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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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D# P" l, c2 }& _- }" C( \    等他看到方氏并没有站在一旁伺候堂祖母，而是直接找了下首一个位子坐下，李钧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惊奇的表情来。他眼睛原本就大，这样一瞪，样子看起来有点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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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你意？”顾卿纳闷地看了一下桌子。那啥，就算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也没他瞪得这么大吧？这眼神还有点……不可思议？

    没什么奇怪的菜啊？她到了古代很怕吃野味和一些叫不上来的东西，生怕有什么传染病和寄生虫。这里不讲究高温消毒，野物又都不是饲养的，她不太放心，所以一直都是吃些寻常人家的瓜果蔬菜，鸡鸭鱼肉。

" W* _% J8 T, v9 v' g; m    难道这堂孙想着国公府富贵，会给他吃些不一样的，结果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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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望了也不是这种见鬼了的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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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0 X& A" s# g% Z" ~8 U" L    “不是，不是。”李钧连忙起来摆手，他好好的一个黑脸书生，倒给憋成了红脸书生的样子。

    “只是孙儿在家中时，母亲和姨娘从来不是坐着吃饭的，都是伺候完祖母才能用饭，孙儿在荆南的堂叔家时，见到的也是那般，所以看见堂婶直接坐了下来，有点吃惊。”他傻傻地笑了一下，“我来时还怕国公府规矩大，看来奶奶府上倒是比一般人家还随和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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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此时正被身旁的丫头伺候着在水盆里洗手，他这话一说，所有人都齐齐地看着方氏，倒让方氏坐立不安起来。

7 t; z# `  Q% r) A9 [3 {* Y3 }! b    这位荆南来的堂侄是在讽刺她吗？看起来是个憨厚的人，想不到也这般刁钻古怪！

    看老太太和善，就急着踩她抱老太太的大腿了？

    难怪一直不受嫡母待见！

8 R+ |/ h0 B5 i1 A- S7 j: _% y    方氏心中暗恨，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带着委屈地表情看了一眼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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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摸着头，莫名其妙地说：“什么站着伺候吃饭？那不是下人做的事吗？我们在祖母院里，都是自己吃饭的。”

1 w" S4 z0 X" X2 I% u3 j  _, N    方氏看着儿子的眼神温柔地都要滴出水来了。

5 ]: V. {9 b( v* V) X3 d4 {* I0 Y    就是！ 她嫁进来这么多年，就算是她大嫂还在的时候，也没有站着伺候婆婆吃完饭才吃的规矩！乡间的婆婆越发架子大，而且都是些没有道理的架子。像他们这种钟鸣鼎食之家，丫头婆子各个都恨不得争着伺候主子，哪里还需要媳妇亲自动手伺候公婆用膳的道理！

0 l# w5 p) |% P* s    李钧见方氏脸色不太对，觉得自己大概是又说错话了。

    他在家时，就经常得罪嫡母，惹得父亲各种为难。后来他对着嫡母时，就渐渐不怎么开口了，结果又被说成是“蔑视嫡母”，态度不敬，还被族老罚过跪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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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算这样，他也没学会怎么八面玲珑，口甜舌滑，他到信国公府里来，父亲还担心他这一说话就噎死人的糟糕情况给他惹祸。

    可是他也实在是在家中过不下去了。就算再坏，熬上几个月，等他考完了点了官出去，也就算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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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s0 L% n  Y/ i$ s    见红脸的李钧这般尴尬的样子，顾卿看不过去，打了个岔：

    “我们家向来没有这个规矩的。吃饭也是自己吃自己的，看上什么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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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孩子使劲点头。

# ^( u& J, Q. P( ~# _    刚来持云院陪奶奶吃饭的时候，他们还有些不习惯自己夹菜，久了也就习惯了。而且自从奶奶叫人做了个圆盘在饭桌上以后，要吃什么只要让下人转下圆盘就行了，甚至都不必起身。他们也挺喜欢这种在持云院里自己吃饭的感觉，只有在外面交际的时候，两个孩子才会再摆出那副国公府嫡孙的做派来。

9 A: i3 [  D9 X% a* `# O' d& B    顾卿见那孩子尴尬的样子缓了点，接着说道：“我们都是草莽出身的人家，再往上数个两代，我家恐怕还没你家当年富贵，现在是过了好日子了，吃穿用度上讲究一点没什么，但不必去学人家的骄奢之气。你且放宽心，你叔叔婶婶和两个弟弟都不是娇贵人，也不是小心眼的，你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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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7 G- _# H( v% K    顾卿见李钧一脸感动，又对他笑了笑。“这就对了，我就喜欢大方孩子。都是一家人，我说的可不是客气话。”

    李钧是个耿直的性格，也不怎么会说话，可是却很少看错人。

    一场尴尬，让他看出两个弟弟和堂祖母都是直率和善之人。堂婶虽然也很和气，可是大概因为出身富贵，又惯做主母，所以听不得不好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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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下次面对这位婶母要小心说话，再加倍恭敬几分才行。

    他跟着两个堂弟学，在盆子里洗了手，又任由下人用毛巾把手指搓热，倒没有出现任何失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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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一路舟车劳累，早上为了赶路又只是胡乱吃了些东西，现在不免腹中唱起了空城计，看着一桌子菜，闻着饭菜的香气，肚子“咕咕咕”的叫了许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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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嘛，黑脸书生又变成红脸书生了。

1 s# X5 j' i- Q    顾卿觉得这李钧实在是可爱，赶紧一马当先的拿起牙箸，先夹了一块八宝鸭子放进了嘴里。老太太都动了筷子，李铭、李锐当然也就跟着吃了起来。

    他们都是正在长身子的年纪，上了一早上的课，现在也都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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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很少和儿子在持云院吃饭，一般都是在锦绣院里一起吃。现在看见儿子在持云院里吃起饭来风卷残云的样子，差点没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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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这这这这……这还是她从小悉心教导礼仪的那个儿子吗？就连李锐吃起来也比他“斯文”的多！

3 L9 T/ S4 o7 z+ ?; u    李锐正在减肥，所以吃饭时刻意避免自己吃那些大荤的菜，只能一边咽着口水一边专拣那些蔬菜和豆腐夹。他刚夹起一块翡翠豆腐，却见碗里突然多了一大块扣肉。

( q' I/ i: Z) J: |    方氏一脸和蔼地说道：“你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课又重，怎么能只吃些小菜呢？多吃点肉食，才有力气拉弓骑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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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简直都有拍桌子起来给她一巴掌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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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 E# S% t: X9 M" n    这方氏怎么回事？她还以为这方氏至少得有点羞耻心吧？外面传成那个样子，李锐对她也大不如从前，她难道还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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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蠢的，可是蠢的这般天经地义，这般理所当然的，她顾卿倒真是羡慕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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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b2 Z' g: G6 d* |& s    李铭见哥哥一脸为难的样子，伸出筷子从哥哥碗里夹走了那块五花肉，一口吃掉。

) D8 C9 w. @, o9 V/ V0 F    “娘，你别给哥哥夹菜啦，奶奶不准哥哥吃太多油腻的。哥哥以前那般胖，怎么上的了马啊，好不容易才瘦到能骑马，现在再吃胖了，这么长时间的弓马就白练了。”

$ K: d1 V  y, }4 T' t4 x1 R  p    听见是老太太吩咐的，方氏看了眼顾卿，惴惴不安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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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S$ q1 l" p; w( s  U9 G# \    “我就是看这孩子食量大不如前，担心他吃少了熬坏了身子。既然是娘吩咐的，那还是听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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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 A  T' E; T. @6 b8 C    李钧在一旁见着他们“家庭和睦”的样子，不由地羡慕地说：“你们感情真好。我家吃饭的时候都不准说话的。说是食不言寝不语，嘴巴里喷东西出来是失礼……”

    这下子，连顾卿夹着菜的筷子都一僵。

% X5 ], K5 S- q# Z! `& }2 ~    不但语了，还从哥哥碗里夹菜的李铭更是小脸都垮下来了。

    呜呜呜呜，居然被人说成不懂礼节了！这个哥哥好讨厌！

    李钧一看气氛又坏了，真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开始闷头扒自己碗里的饭，再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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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m4 `4 G. C+ B3 s    顾卿看李钧一直闷头塞饭，连菜都不夹，不由得叹了口气，把桌子上她觉得好吃的菜一样夹了一些放在食碟里，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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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A/ t2 |! x    “光吃饭怎么行，多吃点菜。”

) K, k( J* }% c4 j9 B    李钧接过食碟，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饭菜都吃干净了。

    啊，国公府的菜真好吃啊。连米都和旁人家的味道不一样，特别香。

    李钧满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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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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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F: y/ g7 V    顾卿看着吃完了一碗饭肚子还在叫的李钧，连忙叫下人再盛一碗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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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吃饱吧？我们府里的碗是小了点，我有时候也要吃好几碗才能吃饱……”

  E4 E+ d" V7 S! l+ J" [/ E1 }    李铭和李锐抬起头，用眼神谴责着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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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小嘴撅着，心里不爽。

    奶奶骗人！奶奶平时就吃一碗！家中能吃两三碗还不饱的只有李锐！可是奶奶你都不准哥哥添第三碗的！

    顾卿见两个小孩看着他，偷偷对两个孩子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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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拍了李铭手一下，继续低下头吃饭，也让下人再盛了一碗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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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A) N2 G$ |7 H: Y! L    有这好机会，不沾点这堂兄的光吃饱，那就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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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i5 @8 g+ Z. r5 b; T7 c5 n    李钧一见堂祖母和堂弟真的是吃不够再添的，也就安心的继续吃了起来。

    这富贵人家真是奇怪，既然吃不饱，何不把碗做的大一点？让下人不停的添饭，那不是麻烦吗？还是小姐和女眷们都胃口小，为了照顾她们，索性都做小碗，大家吃多少按自己的需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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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D3 ~+ U# }  k    李钧看了一眼方氏，点了点头。

    唔，他这婶母只吃了小半碗，胃口这么小，怕真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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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m0 m, L  b    李锐李铭两兄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堂兄吃了七碗饭，才露出“啊我终于吃饱了”的表情放下了碗。

& X5 O; J! o; E2 Y- Z) L    顾卿看着李钧的大个子，再看看他魁梧的身材，了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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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w( I: H+ H0 g4 f; X' d    李钧的父亲在信中写这庶子因为性格木讷方正，不怎么受嫡母待见。她看这不待见的原因，怕不是木讷，是嫌他饭吃的太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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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5:13
第47章 番外李蒙的白（中）

8 v1 ?0 o/ h- s! Z1 Y7 h% ]) V    从荆南通往晋阳的过程中,我知道了父亲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能回家。

    “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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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原本只是书本里的句子,现在却以一种残忍的方式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父亲在本质上是一个比我还感性的人，恐怕是楚伯伯和他许诺了什么“国泰民安”的豪言壮语,才会让父亲一直在外替他征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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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带着粮食和钱,一路上遇见了无数次不怀好意的袭击。好在我们是全乡一起投奔父亲，人数众多，除了伤了几个人,倒没有太大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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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 ^% m& {, g0 r$ u- L* i! Y* e7 v    饿极了的人什么都吃,我见过了许多难以言喻的惨痛，战争会拿走我们的一切东西，金钱，家人，生命，还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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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如果我有能力，也会想办法结束这个乱世吧。无论是谁输谁赢，死去的人都已经足够多了，多到无法让人承受的地步。

; n1 B( W$ b% w& z    我们到了晋阳，见到了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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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看见我们时候的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掉。那是一种内心出现了巨大空洞，然后强忍着表现出无所谓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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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D9 t; J8 e6 S1 a2 S: S    娘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很平静，那种平静更让人动容。爹一向害怕娘不说话面无表情的样子，如今娘连嘴角都没动一下，爹很快就知道娘是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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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f, g" a6 T" ]+ S" a' g    我们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爹承诺以后去哪里都会带上我们，除非死，不然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但我们心里的创伤，终究是怎么也填补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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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有很多朋友，有一个自称是“军师”的很英俊的叔叔经常到我们家来玩。楚伯伯也经常带着楚睿过来。楚睿是楚伯伯的大儿子，比我大一岁，性格非常冷淡，也不怎么爱说话。但是楚伯伯很喜欢他，走到哪里都带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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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e0 B+ N+ b* W* O: `8 t: b) [    到了爹这儿，我依然没有放下功课，现在我已经在自己看“大学”了。爹的那个叫张允的军师伯伯看见了我在书上的注解，眼睛里放光的问我：“这些注解是谁写的？”

8 K, @- `/ ~0 q2 X5 C0 W    “我写的。我没有先生，有时候看见疑惑的话，就会写下来，然后去寻找答案。这些注解都是我寻找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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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师伯伯的眼睛亮的更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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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d/ W& e$ B0 h6 S) ]    “我叫张允，是晋阳张氏的族长，我想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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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就想找个先生了，这些书我虽然过目不忘，可是有些道理太深奥，光凭我一个人冥思苦想，也不知道对不对。

2 L( [( ?1 f+ \! t' ]+ n0 T    爹现在太忙，要训练新兵，要带兵出战，没什么时间和我仔细讲。

    但这位叔叔看起来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到底能不能拜他为师，还得问问我的父母。

    “此事我得征求我父亲和母亲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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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亲自去说。你只管准备来给我磕头就是了。”军师伯伯大笑着走了。

    第二天，我果然被父亲领着去磕了头。

, l+ {5 W/ w) z8 c/ j    听说正式拜师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就连皇帝诛九族，其中也有一族是师族。师父的作用和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 b/ s. d) @& D3 o; Q; D5 G    我给师父和师母磕了头，奉上了束脩，又听完了师父和师母的训话，就算是正式入得他的门下。

7 G3 {" R! {% ], U0 ~1 Q    我爹继续带他的兵，我跟着先生读书，我娘照顾我们的起居，有时候也帮着治治伤病，缝缝补补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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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以娘将军夫人的身份，原本是不用这么做的，可是娘就是闲不下来。军营里实在寂寞，除了娘又没有什么女眷，爹的那些亲兵见了娘只会低下头退出五米远，我娘不自己找点事做，恐怕要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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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Y3 d, o. v! \, Q% D+ J8 c' B    整个晋州全部拿下以后，我们终于不用住军营了，楚伯伯送了我们家一座大宅，隔壁就是我先生家，我上课更是方便了。

    这一座宅子我们住了很久，直住到我的二弟和小弟弟出生，也住到师父的侄女一家前来投奔。

# S* H- G8 A2 V, B7 |9 ~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师父家的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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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出征时带回了许多前朝的孤本，他本身非常喜欢读书，对书本的喜爱更高于金银珠宝。我从中选了几本，准备送给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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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U! k. O* Z; Q3 u    我在前面绕了一圈，没有找到师父，径直就往后院而去。不在前面，肯定就是在师母那。

( E' f6 R5 p/ M+ e0 ?    然后我就看到了她。

    这个蹲在地上挑选着红叶的女孩，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当然，我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以前也一直住在军营里，也没见过多少女孩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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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r% i) h, O* b6 \! a    她叫张摇光。摇光，破军星也。谁会给自己的女儿起杀伐气这么重的名字？后来我才知道，她的“摇光”和天上的星星一点关系都没有，取的是“光芒闪动”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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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虽然在乱世中遭遇家破人亡，却没有丝毫仓惶之意，眼神里带着坚毅，很像我的母亲。也许正是那种坚毅又聪慧的气质吸引了我，让我非常喜欢和她谈天说地。

/ }' x/ N# P& U# v    我们都曾经历了战乱，也都曾直面过亲人离去的可怕场景，我们都是在亲人走后，才开始觉醒，有段时间，我以为我找到了世界上另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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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着非同一般的野心，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我觉得她的野心和我的抱负并不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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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有一天，我要长出巨大的羽翼，翱翔于九天之上。而她的每一根羽毛都在闪闪发亮，就如她的名字一样，注定不会永远沉寂。

    我也有着非同一般的野心。那些在灾荒之年还横征暴敛，把我们当做猪狗一般的胡人，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全部赶回漠西去。

    我爹想要等天下太平后卸甲归田，而我想等天下太平后进入新的朝廷，重新让中原大地恢复生机。

% p1 K- C. z* q' T( a4 k. x0 |! M    那些十室九空，那些易子而食，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让它们结束。

5 F, G  H$ R/ q! f    楚睿突然也开始频繁的出现在先生府里。先生虽然是他的舅舅，但正因为如此，他反倒不经常到先生府里来。楚睿虽然是长子，也很受楚伯伯喜爱，但他毕竟还有两个弟弟，公然拉拢父亲的心腹和亲信，总归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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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8 A  k" X) Q, M, u    我敏感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尤其是某一次我碰见了楚睿和张摇光在交谈时。楚睿脸上那种满怀笑意的表情，让我知道了他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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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种志在必得的气势。

3 |; a4 F& y9 @+ u2 P    我这人从小想的比较多，也不太容易被情绪控制。若是其他男人，此时大概会被妒火冲昏头脑，上去质问或者伤心欲绝地离开，但是我却站在树后，冷静地看完了他们的交谈。

! o1 Z8 _+ s& ^4 ?- G( O    他们在聊通州的战事。张摇光原本正是住在通州。楚睿提出了他想要对通州进行的一些方略，摇光不停的补充，告诉他通州的风土和人情决定了哪些可以做，哪些不可以做。

, {" a, m# b) x! W& ~    她的眼神里闪烁的，正是我曾经不止一次窥见过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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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i2 a2 j" I2 r+ m    楚睿并不是一个会对别人一见钟情之人，更不会在明知自己和摇光十分亲密的情况下做出“横刀夺爱”这样的事情。他是一个谋定而后动，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的人。

2 D" h' A, C8 p0 v, Y" S4 p    那么，为什么楚睿会这样做呢？他在给张摇光一种暗示，一种可以轻易实现她野心的诱惑。这并不是他能做主的诱惑。

" S8 B/ C* A6 m2 |5 ~    那么，是楚伯伯？

    是了，父亲在军中威望极大，先生本是晋阳张氏的族长，家中也和无数大族联姻，他们掌握了楚伯伯军中的后勤、军略等等各方面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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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太天真了，父亲和楚伯伯即使私交再好，楚伯伯也不可能安心看见一个手握重兵的军中统帅和文臣之首顺利联姻。楚伯伯如果要生了疑心，所造成的可怕后果，可能让现在所有人努力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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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u/ a. Z7 N* [. y    为了不刺激到任何人，楚睿只能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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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念头只是一瞬，等我想明白时，摇光和楚睿甚至还在那里讨论是该走水路，还是从蟒山背面绕过去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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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k% q' n9 w* j- _: c    我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 O; ~4 Q/ L" M+ a5 G7 n  A    这是个无解的结，我找不到两全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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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月，传来了张摇光和楚睿定亲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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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5:20
第48章 天灾人祸

+ d4 K2 f  V4 l3 r( e" f2 g) c; ?    李钧作为第一个上京来投奔的荆南老家来人,得到了信国公李茂的热烈欢迎。

    自己这个一直不怎么受到瞩目的次子,现在也开始成为了能让人倚靠的对象,李茂表示内心里某一块地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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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李硕是老李家这么多年来唯一拿的出手的英杰，李蒙是老李家这么多年来唯一拿得出手的帅哥的话，那李茂和他的两个堂伯一样,代表了老李家的正常水平。可无论水平如何,出身好就是出身好，他投对了胎,最终还是继承了偌大的信国公府。

' c+ I) b5 P5 H    李茂的两个堂伯家,自从富裕了以后，也开始努力让家中孩子读书习字，可是就像李茂和李蒙明明小时候都是由他爹启蒙，也都是极好的先生教导，但李茂就是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让人惊艳的地方一样，老李家两代除了这个庶子，竟是没看出还有哪个是读书的材料。

# J% H' }6 m' A5 W5 d- C1 |! o    念了许多年，也就是识字的水平。

    所以李茂对这个过了乡试的侄儿非常好奇，下午匆匆办完公事，立刻就回了府。

; c& }$ v3 @9 v& a, }% r8 N    李茂归府，方氏就让下人在东园的饮宴厅摆下了晚宴，正式接待这个侄子。由于李钧并不是嫡子，所以家宴的级别没有很高，但即使是这样，李钧还是感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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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c& H0 x5 [! ]    待李钧和李茂见了面，李钧问了安，行了礼，收了礼物，入了席，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 z( W, R8 r3 e  C/ G) c    晚宴的人还是那些人，可是宴已经不是那个宴了。

    信国公府的家宴和老太太那里的常宴是不一样，李钧看着几十个丫头仆人在宴厅里伺候，紧张地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爹说没错！真的是有好多下人专门夹菜！真的是只要张嘴就行了！真的是喝汤的和喝羹的勺子都不一样！真的是一桌子菜吃不完好浪费！

    真的是吃不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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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表示很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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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t2 ^9 \6 J, Z/ S. f# I) |    “现在正是年底，南园要整出来还得到明年，只能委屈你先住在西园了。你两个弟弟都住在西园，那地方宽敞的很，你们一起住，正好可以熟悉熟悉。西园南边的‘微霜堂’里有许多典籍，你可以随意取阅。”李茂带着点得意说：

0 m& d5 l8 K  @3 x    “最近我将家中‘微霜堂’里的存书又扩了几倍，现在市面上能买到的书，‘书苑’五室里都收集齐了，你可不必再去买书。”

    李钧听了，兴奋万分，连忙谢过李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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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又和方氏说道：“你再给李钧安排四个丫头，两个小厮，粗使丫头和婆子各两个。”李茂比照的是公府里庶子该有的配置。只是信国公府没有庶子，两个少爷都是四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四个小厮，粗使丫头和婆子各六个的，用上这样的规格，这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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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最近因为李铭搬家的事，和方氏有些小别扭，对方氏亦是冷淡了许多。方氏正想找个台阶滚下来，听到这话，马上笑着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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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Q1 |& I4 u$ `    “老爷放心，都安排好了。西园里也收拾出来一间小院，离微霜堂和擎苍院有些远，但正因为离着正院远，非常安静，正适合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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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做事一向妥当。”心情正好的李茂夸奖了方氏一句。

1 X3 N. G+ v( U  Q+ i  F$ |) g    方氏笑眯眯地，表情慈爱地看这李钧。“侄儿难得来，自然是要照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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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G& Z. K2 ]* L    这原本是宾主尽欢的氛围，结果李钧憋了半天，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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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

' V. G7 r7 k. F* L    顾卿和两个孩子立刻关切地看着李钧。李钧说话都能噎死人的本事他们已经领教过了，不知这次又要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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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父，婶母，能不能只安排小厮伺候侄儿？侄儿从小就不习惯丫头近身伺候，如果是要伺候洗漱之类，侄儿自己来就可以了，不需要特别安排丫头的。”李钧红着脸，对着叔叔婶婶揖了下去：“侄儿不懂事，先行赔罪。”

    “你都已经十九岁了，往日在家里的时候，难道没有丫头伺候吗？”李茂奇怪地看着李钧，“梳洗熨烫这些事，小厮笨手笨脚的，怎么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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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请叔父婶母成全。”李钧长揖着不肯起身。

0 `- \1 o+ N6 d' u+ k% q5 ]    “并非侄儿不识抬举，而是只要一有年轻姑娘碰到侄儿，侄儿就会浑身起怪疹，有时候还会口吃，呼吸困难，我在家中时候，向来是小厮伺候的。侄儿明年就要春闱，此时实在不能生病……”

    李茂和方氏都露出了将信将疑的表情，李铭跟李锐觉得有些好笑，偷偷扭过了头。

    顾卿以前是位医生，曾见到过这种情况，所以开口替李钧做了主：

    “别再揖了，看着你背说话很有意思吗？你既然有这个怪毛病，那就全换了小厮就是了。”

# y  a6 d; F( ?. L- ^# |    “只是你已经成年，以后总是要娶妻的，总不能一直不让姑娘近身吧？依我看，等春闱过了，你得赶紧把这个毛病给治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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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0 @( d$ I4 T3 w( u    李钧直起身，面对顾卿表情无奈地说：“堂祖母，侄孙家里也给孙儿找过不少名医，什么方子都吃过了，但就是不见好。孙儿……觉得这病是治不好了。若是注定孤老终身，孙儿也认了。”

    ‘不就是情绪性过敏吗？’顾卿看着表情无奈的李钧，他不过表现的厉害一些罢了。还有人紧张到休克的呢！

2 j+ A% H+ J4 V% g" i6 t) s    等找到他“恐女”的源头，慢慢通过暗示和开导的方式，还是可以让这种过敏症状逐渐好转的。说是不治之症，也太过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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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8 }" o+ E1 f; S# v% S, m5 L" l9 r    “你这病症，我旧时也曾见过。若你信过奶奶，奶奶以后可以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把你调理好。”顾卿对着李钧说道：“就是……过程不太愉快，你得忍耐。”

7 p6 Z- L( m  A2 e0 r% f    李钧听自己的病还有的治，哪里还会考虑治的法子舒不舒服这样的小问题！

/ B+ F1 W' G! K) v9 r7 E    他这毛病从七岁得上，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二年了，还是半点不见好转。若不是祖父去世，他爹坚持让他守孝三年不说人家，他这毛病怕早就要传为笑柄。

    “只要有的治，但凭奶奶做主！”

( N+ m( U6 S$ f. l+ D+ C6 z    顾卿点了点头。唔，小伙子有觉悟，她也要慎重对待才好。

( r5 V! k: P5 y( S: j    她得好好回忆回忆，上次那小朋友的恐狗症，她那同事是怎么治好的。好像是天天带小孩去狗场，从小狗开始接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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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Q! f% @' X0 L: e, o    哎哟，难道她要去找一群小姑娘给他适应？

8 F2 h3 C4 X; d6 [$ E% h5 [0 G) i    呃……她不该动这恻隐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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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完了家宴，顾卿回了持云院，李钧也和李铭、李锐一起回到了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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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时，两个孩子已经带着李钧逛过了西园和北园，所以李钧也大致知道了两园的情况。他本来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别说信国公府里给他的安排的住处十分妥当，就算真把他丢到牛棚里，只要有顶淋不着雨，有光能看书，他都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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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z. o& D) V3 n, _- R- Z    方氏给李钧安排的是独门独院的居舍，他长途跋涉了许久，早已经困顿的不行，匆匆洗漱后倒床就卧。

5 }, A9 K. Y* _/ Q2 |; g' u    只是他这一天见了许多人，又见了许多事，他这个从未离过家的“乡下人”难免心中激动，虽然身体上累的不行，精神却极其亢奋。

    他躺在松软温暖的大床上，想着自己以后会得个功名，哪怕是个芝麻大的小官，可以离开家里出去独立，也是好的，当然，如果能把亲母也接出去，那就最好了。只是怕母亲不愿意离家……

) |/ M5 t9 x: w: ?' m: l  Z    他想到慈善的堂祖母，和蔼可亲的叔父，以及两个优秀的堂弟，他们都是好人，并没有如同嫡母那样鄙薄自己，自己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报答……

    他想到堂祖母的话，自己的病也许有的治，也可以娶妻生子，一家团圆。他一定像大堂叔和二堂叔那样，从一而终，只娶一个妻子，不让他这样的尴尬局面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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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Q. `9 q: ]8 R5 U( B7 O/ Q" Y- q    他想了很多很多，但最后还是紧紧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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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你正在享受优待，也永远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他捏紧了拳头，劝服自己。‘因为这个世界不会忘记。’

0 \& m: K1 y: z/ F    他将心里的无限遐想统统压了下去，一直煎熬到夜深，才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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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D) T  u; g0 z! |- r6 r    西园，擎苍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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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I' e6 `/ i& l" B' ]2 [1 w- b# X    “哥哥，为什么大堂兄是庶长子？不是正妻没有娶进门之前，不许有孩子的吗？”李铭虽然年纪很小，可是对各种世俗人情并不陌生。他生于公府，规矩是从小就刻到骨子里的。

    “我也不知。听说这个大堂兄是大堂伯的小妾所生，这小妾是大堂伯从小近身伺候的丫头，后来又做了通房。怕是大堂伯极喜欢她，所以孩子才留下来了吧。”

    李锐和李铭一样，既是嫡子，又是独子，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在嫡妻生子之前生出别的男孩来。

  P( ~! c8 P- M( V    “大堂兄口这么拙，我都替他着急，怕以后要是为官，得罪人还不自知。”李铭像是个大人那样叹了口气，“难怪他家嫡母不喜欢他，要不是我心胸豁达，我也不喜欢他。”

    “哪有你这样自吹自擂的！”李锐敲了弟弟一个栗子。“那是兄长，我们不可在背后说他的不是。我看他的心是好的，只是缺乏与人正常的交往。不是说他那嫡母不待见他吗？那就不可能好好教导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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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0 H, X0 U& B. s3 A& C    李锐想到了自己，没有母亲，婶母不也是不肯好好教导他吗？

0 O% V+ t' j: Z    李钧是动不动就被打骂，自己是压根就不知道“被管教”是怎么回事。自己好歹还是锦衣玉食，千依百顺的教养长大，那李钧看起来不像是被妥善照顾的样子，外衣虽然鲜亮，可是露出来的领子却有些泛黄，显是旧衣。

    贴身衣物最能看出照顾的人体不体贴，由小见大，这李钧在家中的日子过得恐怕不太好。

  t5 F9 p2 a7 c. K. ^    “他要不是庶长子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是嫡长子，在家中一定很快活，恐怕也不会来京里投奔我们了。”李铭说完后，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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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吗？”

    “身份不能说明什么，重要的是心性和立身的根本。”李锐摸着弟弟的头。“像我们家这样的人家是极少的，大部分显贵人家的后院都极其复杂。就像我外祖父家，不也还有一个不是外祖母生的小舅吗？可是他也成了才，而且和我大舅感情很好，也很疼爱我。嫡母的态度有时候就能决定所有家中所有子嗣的生死和未来。所以说大丈夫娶妻最要慎重，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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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 _6 R- O' Q) f8 v    “我们平日里往来的那些太学生，有不少也是家中的庶子。因家里嫡母已经表明了态度不会给他们蒙荫，他们只得刻苦读书，想要凭自己的双手挣个前程。愿意上进，而不是好吃懒做，赖着不起的人，都值得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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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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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S; _% t) h: x7 `$ R: ]    “唯一有立场批评大堂兄身份的，只有他的嫡母，因为他的存在对她的地位和尊严都造成了伤害。但即使是这样，有罪的也不是大堂兄，因为人不能选择自己从谁的肚子里出来。

+ o. Z, \# u" f- N7 D" m    李锐也挺可惜李钧的，可是身份立场决定了他对这位大堂兄也只能亲近，却不能太过亲近，不然以后大堂伯家的嫡子就更难自处了。那样只会给这位大堂兄找麻烦。

0 A" A- p  C2 u2 n: d    “吾日三省吾身。弟弟，你要在心中牢记，我们有时候随便一下，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恶果，有时候甚至是几代人的悲剧。凡是三思而后行，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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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B- `9 ?6 s/ Y    李锐的声音嘶哑，喉咙瘙痒，说完这番话后，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他连忙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枚润嗓药丸吞下，又喝了些温水，这才舒服许多。

2 ]8 A7 J, f4 V0 U4 P! i  o    “哥哥……”

. r% o# k1 {' s. j2 a* x    “嗯？”

    “你每天就是在思考这些东西，所以活活把自己的脑袋想瘦了吗？”李铭淘气地揪了揪哥哥的辫子，“奶奶说我老是摆出‘少年老成’的样子，真应该让奶奶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才叫‘少年老成’呢。”

    李锐的脸不自然地抽了一下。

    ‘小笨蛋，对着自己奶奶，当然要表现的越年幼可爱，越招人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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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园的偏院里，李钧已经起了身。

    他已经习惯了早起，即使昨日非常劳累，睡得也晚，可还是天刚刚亮就自然醒来了。

    他起了床，想要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却发现床尾的衣格上已经放了一件新的锦缎厚棉袍和一件毛皮裘衣。显然是信国公府里担心李钧的衣服不够御寒，派人送了过来的。

1 `1 j, E( h% s% p5 @# }, H% q    李钧再一看样式，像是叔父李茂的衣裳，怕是新作的没那么快，先拿了叔父的新衣送过来让他用着。

    李钧下了床，自己穿了衣。外面的人听见内卧有动静，连忙敲了敲门，进了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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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B/ V5 t8 [$ l7 T" h    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孩，一个捧着水盆，一个拿着毛巾面脂等物进了屋。

    “堂少爷已经起了？下次堂少爷醒了只要喊一声就行，我们就在屋外的角房里候着。”捧着水盆的叫小六，性格活泼，他笑吟吟地说：“堂少爷的书童还在隔壁屋睡着，我叫小虎去叫醒他？”

5 ~4 D$ @0 Y( d2 \% y    “不用了，他也辛苦，让他再睡睡吧。”李钧用青盐揩了齿，又洗了脸，坐在铜镜前自己把头梳好了，这才扭头问道：“这锦衣和裘服是哪位长辈早上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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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老爷昨晚派人送来的，只是堂少爷睡下了，就没叫人叫醒您，早上我给放在床边的。夫人派人吩咐过了，针线房的下人早上稍晚点会过来给少爷量体裁衣，今年冬天这么冷，少爷只穿着一件棉袄，怕是会着凉。”

. g$ V( c$ O2 j2 e! P% K1 E    李钧摇了摇头，“我从小不怕冷，一件夹袄就能过冬。倒是今年大雪，京里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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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W6 P& I/ K3 v2 @+ Z    他的话头突然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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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 U# m& w3 |+ n, w6 [' T9 ~# \    李钧转头问两个小厮，“堂叔一般什么时候下朝？”

7 X; H8 F) W; f8 V    现在天已经亮了，堂叔已经早朝去了吧。

    “今日老爷应该是休沐吧？”小六问小虎，“我们老爷五天一休沐，上次老爷休沐的时候好像是小叶回家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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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着毛巾的小虎点了点头。

    小六心里算了一会儿，“嗯，没错，今天老爷休沐，应该是在府里。”

    “那你二人陪我去给堂祖母与叔父请个安。”李钧推开门，“我这人不大记路，你们上前带路吧。”

% ^0 B5 i8 t( |' P1 e    “堂少爷，你难道不先用饭吗？”

    “不用了，我怕耽搁正事。”李钧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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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1 l4 f/ S5 c/ y0 ?9 L    小六和小虎对视一眼，小六摇了摇头，莫名其妙地耸了耸肩。

    “少爷！你还是穿个狐裘吧！外面可冷了！”两人见这堂少爷明明叫他们带路，自己却走得老远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

$ g5 }& c8 P) @& G    小六拿起床尾的裘衣就往外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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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D0 i& v1 j* B    这少爷，可真是个急性子！

    李钧脚步如飞，随意朝后摆了摆手。

    “不用了，我穿那个反倒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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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C2 O( z) r0 A) `$ t    李钧在两个小厮的指引下先去持云院请了安。顾卿此时刚刚起床不久，早饭还没有端上，见李钧过来请安，连忙招呼他一起吃早饭。

% p# t8 @8 G) {* o    呜呜呜，自从两个小家伙忙起来以后，早上都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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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1 a, Q3 j4 D- a1 @) B; L    顾卿盛情邀请，李钧作为晚辈，当然不能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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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心中有事，吃饭的时候未免神思恍惚，和昨日吃的香甜的样子截然不同。

# l) _% j) i. |: N  n  h    “怎么了？是不是我强人所难了？”顾卿看见李钧的样子，觉得他现在的表现和那些小朋友们急着要出去玩的表情很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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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S2 b) w2 b2 O    “咦，奶奶看出来了吗？”李钧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想早点去找叔父，所以有些食不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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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能让你食不下咽？被下人刁难了？还是受了什么委屈？”

: C. w! d0 C) \3 l- d6 c    顾卿话一问完，李钧连忙猛摇着头。

    她心里纳闷，追问道：“那是怎么了？”

! q$ b! E! x) k' V4 ^    “其实也是孙儿的猜测，但是孙儿就是没有办法安心。”李钧放下了碗筷，“孙儿上京之时，途中突逢通州、汾州两地降下大雪，和孙儿一起上京的车马全部陷入雪中，雪天路滑，马匹也不能疾奔，没法子，孙儿只好弃车乘驴，和书童二人先行上京。”

    “下了这么大雪？可这段时间除了觉得冷一点，京里并没有要下雪啊。”顾卿大部分时间呆在屋子里，屋子里有地龙，又有炭盆，倒真感觉不到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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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N& R  k7 y! u    “奶奶，那是因为京城在南边。”李钧面色严肃，“孙儿从荆南刚到通州之时，雪深才数尺，可到了汾州时，汾州的雪已至四五尺，禽鸟冻死无数。再一算，从孙儿遭遇大雪，到孙儿离开汾州，下了足有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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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y( L2 W0 o! ]) n) N8 G    “过了汾州，往南再行一点，雪是小了，到了京城范围，更是没见雪天。可是这边天气却一点也没比晋州时暖和，理应一样下雪才对。我从进入京畿地界开始，这么多天一直都是阴天，这京城上空的云都是黑中带红……”

    李钧见顾卿听得认真，说的也就更流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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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儿在老家时，也曾经历过这种情况，等周边的地方不下雪了，天气也渐渐回暖的时候，突然就下了冰雹。雹灾之害，更大于雪灾，牲畜死伤无数，行人也常常受伤。”

    “孙儿想，往年在家时，庄上的人为了能安心过个好年，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报喜不报忧，一切等瞒到过完年再说。孙儿怕这当官的也一样，若是年底报喜不报忧，官员瞒住雪灾，怕不知要冻死多少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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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说到这里时，顾卿已经站起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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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6 e) ?7 M$ O! F9 K! e% [    “二来孙儿担心京城周边会下冰雹，若屋顶没有加固，怕是要伤到人命。孙儿反应慢，昨日里还没想到这么多，可是早上小厮伺候我穿衣，我才发觉在京城和汾州感觉到的寒冷相差无几，一下子就联系了起来。孙儿一想到这天灾*，不由得心惊肉跳，就想去拜见叔父，所以刚才食不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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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 W+ G4 Q3 h9 R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顾卿急道，“这才是大事，吃饭请安什么的等你和你叔父商量完正事再说！”

; s# w7 R8 C, }; y    就古代这些官儿的尿性，真的可能做出知情不报的事情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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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w. s+ e$ N. a9 C! ^    再过两天就二十三了，这个时候谁会触霉头啊！若不是李钧上京来了信函，她都不知道外面还下了这么大的雪！

7 c1 {5 q9 ~) R8 Z) G5 m    “此事也只是孙儿一时臆测，孙儿毕竟不是钦天监的官员，只能凭经验往坏处想。再说现在天下太平，百姓衣食有着，不比以前，雪灾时也不会冻死那么多人。奶奶你可别急坏了身子……”李钧见堂祖母一脸焦急，心中有些不安。老人家就爱操心，若是一时急上了头，倒是他的不孝。“孙儿这就去找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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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4 H$ ~1 F/ d    “我觉得你的猜测挺像是那么回事。快走快走，没有最好，要是有，你耽搁一下子，就是好多条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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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c2 Q/ _9 `: i6 _, z) n    李钧被顾卿说的心里也发慌，被顾卿一说一赶，连忙拔腿就走。

* ^1 F4 t* D+ A+ H: H1 `$ e    李钧风风火火的往东园里奔，去求见叔父。

    还在三门外，就已经有腿快的门子去主房禀报了。

    李茂难得休沐，起的晚了点，这时候刚刚准备用饭。方氏已经吃过，但丈夫用饭，她也在旁边陪着，再进一点。

  u2 u8 V- u- e9 {( b) O- P    门子来报，道是李钧求见，李茂夫妻都诧异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3 J2 ~4 R' w0 h8 k    “这么早，李钧就来问安了？”李茂笑着说，“倒是个懂规矩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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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放下碗，叹了口气。“就是来的太早，老爷你还没有用完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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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我去前面一趟。要是他还没有吃，你就让下人把饭摆到前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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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已经十九岁了，到后院来拜见叔父，必然要碰到诸多女眷，他还是到前面去见他比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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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老爷你是难得见老家亲戚上门，好的让我都嫉妒了。”方氏笑骂了一句，伺候丈夫换下屋里穿的衣裳，换上常服，又吩咐厨房把粥食和小菜再做一份，随时准备摆到前面去。

    此时李钧已经在小厅里等得非常心焦了，见到李茂出来，急忙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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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面露微笑：“都是自家人，日日请安问好就不必了，我平日里上朝早，你白日里也碰不到我，以后就改成晚上吧。”

    “叔父，侄儿不是来请安的！”李钧话一出口，李茂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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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拍了拍嘴，语无伦次地说：“不不不，侄儿不是专门来请安的。不对，侄儿是来请安的，但是还有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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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C5 T0 a5 W! h    李茂如今也是官威日盛，见李钧急的话都说不好的样子，皱了皱眉，打断了李钧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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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p9 {6 W9 P" t5 K2 U    “慢慢说，什么请安不请安，还有其他事？”他在堂厅的主座上坐了下来，又示意侄儿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你先静下来，把要说的话想上一遍，想好了再与我说。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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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h( L( y) A/ y1 y    李茂这一声训斥，倒真是有效，李钧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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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先前并没有这么着急，一切都还只是他的猜测，是与不是，他也无从分辨，本来就准备和李茂禀报过后，再等着叔父处理的。

    只是在持云院里，顾卿像是撵鸡一样催着他走，又表现出极为关切的样子，带的他也急躁了起来。此时李茂从容不迫，李钧受他感染，渐渐就定了定心神。

    他沉吟了一会儿，在腹中打好腹稿，这才开了口。

6 [/ q) H& E9 I) v    “叔父，通州、汾州大雪，雪深四五尺，侄儿一路上却没有见得一个赈灾的官员，心中委实难安。此外，京城内外阴云密布，黑中带红，侄儿怕有雹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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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雪深四五尺？”李茂失态地站起身，“不是说两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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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_# {8 G% i: Z, |! e0 s    李钧听得李茂的言语，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猜的没错。

& g7 B8 G4 h# o$ n: c% N    有人瞒报雪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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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5:28
第49章 因势利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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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大楚律》,瞒报灾情,情节严重的,主官罢免官职，充没家产，属官降两级调用。情节并不严重的,大多是罚俸三年,官降一级。

    朝廷明文规定了知情不报的后果，可是这究竟什么才算是“情节严重”，什么是“情节不严重”,这就无非是上官定夺的事情了。

    好在老天长眼，这几年都没有什么大灾大难,因此事丢官的，还没有几个。

    前朝时，中原大旱，胡人横征暴敛，致使民乱，荆南民众揭竿而起，这才成就了大楚的基业。大旱持续了三四年，直到大楚建立后的第二年才结束。而后这十年，风调雨顺，没有什么灾情，就连黄河都没有决过堤，越发让人相信大“楚”才是天定的正统，有苍天护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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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I( }9 u# }: |3 n% L    十年了，这最大的灾也不过是某个小县地动，压塌了一些房子。朝廷连派专人赈灾都不用，当地开仓放粮，再以修补房屋代替徭役，就能解决自行解决灾情。

# F2 ]# r! l  i9 k( f    歌功颂德的人多了，就连楚睿也觉得自己真是天命所归，每年祭天祭地，都越发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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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p! ?9 y1 J    马上就要过年，各地恨不得报上个“瑞雪兆丰年”才好，此时发生雪灾，怕是两地的百姓连年都过不好了。

    李茂听得堂侄的话，再算算受灾的时间，心中暗骂了一声，即刻就进了书房，匆匆写了一折，揣着就走。

3 ^, T0 ^: W) I2 W    “你和我去趟‘微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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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 s$ U* X+ p. m    李茂心中也满是焦急，若真有瞒报，那就不止是冻死牛羊的事情了！通州人口不少，位置重要；汾州有不少马场，大楚产马的地方本就不多，这些马场里的多是各地遴选出的优异马种，在汾州水草丰美的地方放牧的，此时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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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2 M3 ^* n5 _    他可是管着兵部的，这战马也算是武备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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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J+ f+ s9 L! k8 B    李钧满心以为叔父得到消息，应该是立即进宫才对，谁知道李茂揣着折子，带着他绕过游廊，穿过几道门，去了西园。

    绕一圈，又回来了。

4 A: _5 D8 n; L; `: ^: f. M    “微霜堂”里，杜进和齐耀正在看着两个孩子的功课，最近天冷，天亮的也晚，他们便把两个孩子上午上课的时间改的晚了一些。

: ~" |% E4 O8 N) A1 @5 H    “李锐最近的功课写的越发有深意，真不敢想象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写出来的话。可惜他进学的时候晚了点，要是我们二人早一点进府，说不定大楚第一个十四岁的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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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b7 G9 }( X8 G. R    “先生！先生！”

. G; ^- b2 i! }- W) a4 o/ ^    齐耀皱起眉头，这书童好生吵闹，就算是国子监的学生，进“微霜堂”也不敢如此大呼小叫。看样子最近一段时间他管的太松，倒让他这书童越发没规矩了。

, |9 d5 m) v  l' B0 D8 ~    “先生！国公老爷来了！还带着李府的堂少爷！”书童跑的飞快，刚刚声音还在老远的地方，瞬间就已经近在耳畔了。

    “这位信国公，不会真把我们当成那种私塾先生了吧？先是李锐，后又来了李铭，再后来无数国子监学生也来讨教，现在可好，连个堂侄都要带过来见见，说不定又是要我们照拂一二的。”齐耀笑着摇头，“不成，不成，我可不想累死。我得找个地方躲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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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a) [% k+ v1 E5 x5 Y: e7 R. p    昨日李锐和李铭都因这侄少爷告了假，他自然是知道什么人进了府。

    他和杜进原本就不是为了谋生而选择教导李锐的，这杂务一多，难免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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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 t, k! L. p) @1 h  y    杜进笑着齐耀的惫懒：“你那书童那么大声的叫‘先生’，怕是整个西园都听见了。此时明辉兄想装不在，也得要信国公相信才行。那位李钧是进京赶考的，学问应该不差，我们提点一二，替他看看题卷就是，哪里要我们费多少神，明辉兄你也太夸张了。”

, M8 t6 G& i4 R7 u5 V    “自是不能和东升兄比，东升兄原本就做惯了先生，我在家连自己子侄都不耐烦教，若不是看李锐资质不错，李铭也天生聪慧，怕是早就萌生了去意。”齐耀把暖炉往怀里再塞了塞，“哎，这位国公一来，我的手炉就要放下来啰。”

    抱着手炉和别人说话，除非是非常熟悉的朋友，不然是很失礼的。这大冷天，不能抱着暖炉，可真是遗憾。

. V) @& H0 {, Q1 `, t    说话间，李茂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院门前。齐耀和杜进站起身，走出堂屋去迎接信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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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Q- M, t" E% X$ Z4 Y    只见信国公李茂身后跟着一个黑皮方脸的魁梧书生，长得浓眉大眼，倒是精神。只是那书生穿着一身靛蓝色的锦缎棉袍，倒越发显得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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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耀看着可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李茂见两位先生出门迎接，赶紧连声道：“两位先生无须多礼，外面天冷，我们进屋说话。”说完就继续往里走。

6 ?  E! ~! R8 Y  }4 a    齐耀和杜进一看，这李茂看起来挺急，似乎不是来介绍侄子的？两人心中疑惑，脚下却不停，跟着李茂，也不紧不慢地进了屋。

    李茂进了李锐和李铭上课的屋子，从怀中掏出折子，递给杜进。

    “先生是通州人士，应该比较了解通州的情况。我这堂侄在年前进京，遇见通州、汾州大雪成灾，疑惑京中无人知晓，遂问询与我……”

    杜进听到“下雪”，心里就咯噔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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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1 K8 Y9 t" ~/ V' ?5 `    杜进年少的时候，通州也曾下过大雪，那场雪冻死了不少人。而后牛棚压倒，牛羊被压死，这时都是一家有牛十家租借，那么多耕牛被冻死或压死，导致第二年春种之时无牛可用，只好用人耕种。

    人力不足之时，有壮丁的人家还好，壮丁少的人家只有看着田地荒废，或多花费些钱粮请人来种，第二年过的极苦。

2 K3 A5 ?7 I( \% Y$ ]0 |    待他看过帖子，脸色越来越阴沉，齐耀不知帖子里写的是什么，不免露出好奇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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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到“微霜堂”来，正是因为这位杜进先生原是通州人士。

    通州靠北，位在要冲之地，一直是京城连接北面和西面的重要州府。而汾州地广人稀，若是受灾，反倒没有通州的情况危急。可是汾州有马，又产铁，若是出现大规模的伤亡，他管着朝廷的武备，日子也不会好过。

    杜进看完帖子，把帖子递给了齐耀，对李茂正色说道：

5 z* F- R) s7 y8 `    “通州府原本管着全州上下总务的，正是贵府的姻亲，现任吏部尚书的张宁张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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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点头，“这事我自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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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张大人考核为上上，提调回京以后，接任张大人的，乃是通州原右参政的袁班。此人熬了十余年，方才升任通州主官，掌得一地之权，怕是担心年底报灾，倒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官位，便想等上一等，看看雪灾情况如何。只是后来雪越下越大，道路被封，他不想瞒报，也只能瞒了。毕竟这雪灾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倒是没有地动或者蝗灾来的严重。”

6 S0 V4 v, M0 H5 E    杜进在通州时正任的是张宁的幕僚，自是对张宁的属官都十分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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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性格刚愎，才干虽有，却听不得人劝，又喜爱结交世族。若瞒报，倒真是像他会做出的事。”

) ~1 f1 m3 f( f# b; `# ^# X; D) A    “通州记录在册的有六万三千户，口二十万有余，若是算上隐户，怕是更多。”杜进说道：“若贵府侄少爷所言无误，那灾情一定很严重。因为通州不比其他地方，乃是北方通往京城的要道，如今竟没有人知晓，肯定是道路受阻，禽鸟不飞，讯息不通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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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z( v. l1 T9 o    “依两位先生之见，我该如何做呢？”李茂诚恳求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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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s4 W' S5 r7 l# v    “如今，国公大人最好及早上报，同时再派人先去通州、汾州等地查探一番，弄清受灾的程度和范围。此事必须趁早，真要拖到除夕以后，不知有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再也无法过年了。”

    “小生有一事不知，不知几位先生可否解答？”李钧一脸迷茫，心中有惑，不由得问出口来。照理说他的叔父向他人问策，他最好是不要插嘴的，可是他心中藏不住事，有话就说，倒将所有人注意吸引到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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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w7 v3 l* C5 r4 `3 l, @3 ^" ^    此事正是李钧发现并报与李茂的，杜进和李茂自然是随他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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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上京时，也见过不少京中为官的世族家人运送年货上京，那应该是北方庄子里出产的毛皮山珍等野物，照理说，若路中受阻，京中应该有不少人家得知大雪之事，为何竟没有一人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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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o; k- N& Z/ k1 U! Z    “这……”杜进看了一眼齐耀，“齐兄……”

7 q0 W+ b" r7 i, e    “你不必避讳我，我家虽是荆南大族，可是我家的庄子都在南面，年货和孝敬两个月前就已经入了京，自是不知。”齐耀把折子放在桌上，收起一贯的嬉笑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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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A# j( e! C    “你这书生心善，我便答你的疑惑。”

    “这其一，受灾的多是贫苦百姓，达官贵族、世族大家的府邸乃是砖石土木筑成，不易被雪压坏，就算死了一些牲畜，也算不上伤筋动骨；”

/ y( |) T7 h8 d& A) _: U- n3 d- o    “这其二，世族庇护的隐户众多，这原本只是先皇安抚世族的做法，却已经成了大楚最大的危机。这些隐户平日里将田地归于世族中有爵位功名之人的名下，躲避田税，在丰收之年自是有许多好处，可一旦受灾，朝廷必要彻查受灾人口，按户赈灾，这些隐户虽也受灾，却不在平民的户籍之中，当然得不到救济。”

    “世族只管收租收税，自然是不会管救济的事情的，这些隐户若心中不平，难免生事。大族还好，为了产生事端，怕是会拿出钱粮来安抚，可是一些小的世族为了化解矛盾，恐怕巴不得统统都不要赈灾为好……”

    齐耀见李钧脸色铁青，心中叹了句年轻气盛，继续说道：“这就是其三了，通州世族林立，却都算不得大族，平日里谁也不服谁。这世上的事，通常都是声音一多，反而什么都做不成的。”

3 Y3 i4 A) V5 A    “那新上任的州官在通州熬了那么多年，和许多世家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反倒不敢轻举妄动，这一耽搁，延误了上报的时机，局面变得更加厉害，索性当成道路受阻，无法上报，说不定反而能逃过丢官的一劫……”

    “说到底，无非就是‘利益’二字罢了。”李茂收起折子。

    他正了正衣冠，向齐耀慎重说道：“此事，还望先生相助。”

+ |7 m8 m! y$ J$ d    齐耀挑了挑眉，“我一介白衣，有什么可襄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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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的兄长乃是国子监祭酒，侄儿又是国子监掌议。国子监学生众多，必有留在京中没有归家之人。这其中若有通州或汾州的，家乡受灾，一定是极为担心。此时通、汾两州想要瞒着灾情，但纸包不住火，一定有漏出去的地方，我想要先生做的，就是让火烧的更旺些。”

    李茂拱了拱手，“自古士林掌握着舆论的喉舌，若民情激愤，朝廷就不得不做出表示。赈灾之事刻不容缓，可要是再派人查看，现在河流结冰，大雪封路，必定耗时漫长，若再在朝堂上扯皮，一来二去，还不知道要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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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听得叔父的话，惊讶地合不拢嘴。

2 J8 y+ _  b8 g, ^8 B' U    这就是所谓的“因势利导”吗？这这这这这……这些大人们的脑子究竟都是怎么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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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到天灾之时，隐户之事就会暴露出来。圣上担心隐户的问题已久，此事正是发动的最好时机。只是我一人毕竟力量薄弱，思虑不周，还望两位先生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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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虽然才能平庸，却不会因为自己不聪明而故作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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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N; }+ g+ h! y    这几个月来，他也渐渐想明白了，他是信国公，有些事不需要亲力亲为，他只要做好皇帝手中的剑，剑指何处，他便指向何处就是。如何荡平忧患，自然有许多其他志同道合之人一起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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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没有志同道合之人，当今圣上是他最大的依仗，心甘情愿为陛下排忧解难之人难道还找不到吗？

    世族虽势大，可他们吃的太饱了，却让别人饿着，天长日久，自然有许多人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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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耀听到李茂的话，心中也是暗暗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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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Z& ~' f7 R$ x- W    这位新任的信国公李茂，在昔日李蒙叱咤年轻一辈之时，只是他身后各方面都表现平平的一个普通少年，既没有惊人的才能，也没有过人的志向，甚至连英俊的相貌都没有，任何人说到他，只能做出一个“朴实”的评价。

    李蒙任中书侍郎，随侍君王左右的时候，李茂身上甚至连个官职都没有。

* k! u- W/ e6 y1 G    结果这大半年来，信国公府虽然风头正盛，却都和这李茂一点关系都没有。射玦和中秋夜的事是邱老太君的手笔，三国演义和“三国杀”是已故的李硕所作，反倒更衬托了李茂“虎父犬子”的形象。

7 T" L7 _4 Q6 ?. a  L6 \    可他虽然没有什么做的十分精彩的地方，但这一年来，错处却也是一点都没有。他在政事上也很谨慎，丝毫没有落下任何可以给世族派抓到把柄的地方。

* r* G+ m  [7 L7 V/ h6 K! U$ ]    如今他只是略略提到隐户，这位信国公就马上想到了其中的厉害关系，而且已经在考虑如何借此事扩大影响，让圣上找到处理隐户的名义了。

# b1 X) ~9 D! J- r5 k4 u    他甚至还考虑到如何将局势变的更加急迫，让这些世族们连拖延的时间都没有。

( }. G$ w0 y2 a9 s2 l! N  a4 d    此人也许在学问和人□□故上真的表现平平，可是在把握局势上和体察上意上，却不见得比那些老狐狸差多少。他明明知道自己出身大族，却依然敢于向他问策，透露自己想做的事，甚至还向他求助，该说他胆大呢，还是自信？

. p4 ]( _8 T* u7 j! h7 x    这是李茂隐藏在“庸人”面具之下的才能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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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_  h9 g! a2 s    此番他进信国公府，还真是进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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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齐耀并不说话，李茂也不心急，只站在一旁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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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R: ~. p' U9 _) i    过得半响，齐耀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信国公只管上奏吧。此事我会和家兄商议。”

$ ?9 m) a3 H4 {# k2 C. C" l/ Q6 z6 n    李茂得到了齐耀的答复，大喜过望，向齐耀拱了拱身，大赞道：“先生高德，李茂替这么多受灾的百姓先行谢过。我这就进宫去。”

    皇宫内，皇帝楚睿听到本应在家休沐的李茂求见，奇怪地问了问少监。

    “可问了是因何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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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有折子上奏，因今日没有上朝，所以只得在宫门外求见。”

    楚睿知道李茂为人，并不是冒进之人，此番入宫，怕真有什么急事，连忙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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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9 z" v$ U; O8 ~; ^. U% u    等李茂进了书房，递上折子，楚睿还在考虑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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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9 s3 }2 i' p6 I7 i& [% s2 j+ k    待他看完折子，心中大怒，他本是隐忍自持之人，见到李茂折中所言，依然还是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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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V$ C- m- I    “这袁班，怎么敢，怎么敢！！！”楚睿咬牙切齿地道：“五天了，受灾五天，朕竟然没有得到一点消息！该杀！”

    “陛下，此时不应该追究什么人的责任，而是应该考虑赈灾的问题。”李锐来之前已经正如他教训他那侄儿一般，详细思考过该如何去说，所以从容不迫道：“陛下一直忧心隐户的问题，此事倒是一个动作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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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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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不紧不慢地把两位先生的分析复述给皇帝听，其中还夹杂着不少他自己的见解。

    “……雪灾之事，半是天灾，半是人祸。官员不敢上报，自然是怕丢官，世族不敢上报，却是为了那些隐户。陛下不如先搁下惩治那些隐瞒不报之官的罪责，先极力赈灾，那些隐户受雪灾影响，损失极重，自然有人会铤而走险。到时候借此发作，便可以把隐户一事彻底彻查。”

( e/ b; z# M/ |' i( u1 V1 M- V    “隐户之所以难办，无非是那些百姓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是一旦赈灾的钱粮动人，他们自己就会先跳出来表露身份。到时候陛下只要下旨，愿意回复原户籍的一概既往不咎，且会发放良田，与其耕种，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敢站出来。”

4 W7 r* ^5 I4 G, L" N, p8 w7 l    李茂没有说准备让齐耀挑动舆论的事情，但只是说到隐户一事，就已经足够让楚睿动容了。

    “好，好好，信国公一心为公，朕甚是欢喜。信国公有大才，是朕先前轻忽了！”楚睿大喜之下，对李茂连连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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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不敢居功，此时乃是臣府上两位先生的分析，臣只是集思广益，略加整理而已。此外，臣的堂侄进京途中依然不忘观察民情，也值得夸奖。”李茂知道自己的本事，就算他说这全是他想出来的，也没有人信，索性把身后辅佐提议之人全部推出来，大家一起得功，也算是他的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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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M3 r: T$ E% ^+ X' T    “此外，臣的堂侄还担心一事。最近天象不好，臣的堂侄在荆南老家时，也曾见过这样怪异的天象，而后不久就有了雹灾。臣担心京中出现雹灾，此事应该找天文博士细细询问才是。京中若有天灾，怕有损君威。”

2 I4 D" ?  i! f  C. b" _  D8 \4 i( r    “原来茂公的家里还藏着诸葛先生。此事若能完美实施，人人当赏！”这一场雪灾，却因为可以解决楚睿多年盘桓在心头的症结，而让他觉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9 a1 L. s/ Y1 d5 t. x    “此事关联甚广，还需细细筹划才是。唔，这雹灾也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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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g/ T) c  D- k: J/ B    楚睿连发几道谕旨，宣了钦天监、户部尚书和曾任通州布政使的张宁一起来紫宸宫的书房问政。

    钦天监的官员最先赶来。他们最近日观天象，心中早有疑惑，这时闻得皇帝宣召，监正立刻点了天文博士和五官灵台郎一起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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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k# O# s4 S- v/ a9 E    楚睿见监正早有所备，心中猜测李茂堂侄的猜测恐怕不假，再一仔细询问，监正的回答果然佐证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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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F7 W" W! C    “陛下，我们此次前来正是要禀报此事。北面云层厚重，黑中带红，且无风无雨，不像是下雪，到像是要下冰雹的天象。而且看这乌云压城的态势，冰雹恐怕还不小。”监正若心中没有成竹，是不会贸然禀报的。灾事不怕报大，若是到时候灾小，那就是圣上恩德感天，若是灾大，也怪不着钦天监，他们毕竟是人，不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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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m$ E0 [8 P% a# _5 `0 ^    楚睿一听真有冰雹，立刻让书记官记下，准备明日上朝时向百官问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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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钦天监的一位五官郎突然跪下，道是有奏要报。那监正心中不悦，正想替他开口，皇帝却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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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且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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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禀陛下，这京城里恐有雹灾，但更大的天灾怕是在入夏之时。”这位五官郎是道士出身，因为长于天象变化，占定吉凶，被特点到钦天监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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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c8 j9 c) \8 o, ]$ J# H    “此话怎讲？难道你真的能掐会算不成？”楚睿虽然相信天文历法，天时天象，却不相信占卜鬼神之事，此时听到这五官郎有危言耸听之嫌，心中先生了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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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1 E6 H: T% {    “并非臣能掐会算。而是臣观天象，北方似有雪灾，如今京城又有冰雹，这是洪涝之象。我大楚建国以来，风调雨顺，这自然是天命所归，上苍眷顾，但大凡大旱之后不久，必有洪灾，此乃天地间‘此消彼长’的道理。阴阳平衡，水土共济，大旱过后这么多年都没有洪灾，实属奇迹，可如今天象异常，怕是这洪水明年就要来了。”

- U' l9 }1 P9 ?4 W3 A) O. w9 Y/ {1 @    五官郎心中也十分害怕，他在前几年时就担心有大的洪灾，日日检测着各地的水情以及天象的变化，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天象并无异常，各地的水位到了夏季虽有增长，却远没到洪涝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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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5 U; @5 |# M    现如今，他日夜观察天象，料定北方有大雪，尤其关外的牧民，恐怕更是无法过冬，心中甚是担心。山中积雪融化，必会造成水位上涨，再加上春日多雨，这一来，夏季怕是要频发水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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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心中担忧一一说来，又继续说道：“若关外大雪，那些蛮人没有了来年生存的希望，就会冒死在边关劫掠。这又是一处危险。自古天象变化，和人象也息息相关。臣一想到这些险象环生的场景，不免夙夜忧叹。只是臣官小言微，这一切又只是臣的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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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O8 Y7 J2 K3 ~    “如今陛下召见，臣只好冒着‘欺君罔上’、‘妖言惑众’的罪名，冒死上奏。”

    他的话一说完，那钦天监的监正和其他属官博士吓得连忙下跪。这五官灵台郎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员，自然是没有面圣的机会的，可他身为钦天监监正，一个五官灵台郎都能发现的情况，他却没有发现，甚至要到皇帝来询问才禀报“雹灾”之事，怎能叫他不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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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穿着道袍的灵台郎年纪不大，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却口齿清晰，心怀宽广，倒是引起了楚睿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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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d# q8 m4 m2 b" d+ N    他踱到这灵台郎的面前，正色问道：“你说，北方有大雪，关外下的更大？”

0 B$ ?& q8 D8 N- e0 f* L    灵台郎又将头叩地，不敢直视圣言，但口中却说着肯定的答复：“是，圣上。夜空无星，尘烟直上，北方云中带青，应有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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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睿看了李茂一眼。李茂也笑着捻了捻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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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r& C( z4 z* j( R5 N' u    “你这灵台郎，倒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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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5:40
第50章 汾州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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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 N4 U3 M2 H$ F1 N    今年冬天,注定所有人都无法好好过年。

    先是大朝会时，来自钦天监监正的一封上奏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位监正上朝时向皇帝禀奏“北方有大雪,京中可能将有雹灾”的推断，被朝堂上一干朝臣纷纷痛斥。痛斥之人觉得此事无凭无据,各地又没有雪灾的奏报，这只能算是个人臆断，不该在朝会上当做正事上奏。

    钦天监原本并不是显要的官衙，只负责勘测天文地理，修正历法,以及卜算天气等事务。钦天监根据天象推断出天气，在确定晴朗的时日，皇帝才会进行祭祀、狩猎、出征等一系列活动。

    而地动、大雨、干旱这种灾情的示警，大部分都不是来自与钦天监的预判,而是由各地的钦天监外派属官观察气候和动植物的情况，若出现异象，再送入京城的钦天监，然后再行监测。

' l, ]) B: ]% h# |5 f0 ?" T* M    这位钦天监的监正足不出户，只在京里夜观天象，就掐指算出北方已经在下大雪，京中要有雹灾？那还祭祀天地干嘛？先把钦天监的监正供起来拜就行了。

6 D; g' l& x( q- [! P; @: i" k) o    但监正却继续进奏，说此预测并非他所做出，而是来自于负责观察星象天文的五官灵台郎张玄。此话一出，痛斥之人倒少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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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h* [8 }  Q1 s2 F    这些朝臣中有不少人也信奉道教，对于龙虎山的道士张玄，自是并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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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0 Z, S0 w1 M0 d4 q    张玄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却大有来头。他出身大族，其先祖正是东汉时的太史令，制作出“地动仪”、“浑天仪”、“指南车”的张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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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玄家学渊源，从小学习天文和历算。后来他家的旧交，龙虎山崇道观的道首玄妙道人去他家做客，对他大为欣赏，在征得张府的同意后，将他带入龙虎山出家为道。张玄十岁时得受“授箓”，成为正一派正统，开始系统学习天文、历法、风水、阴阳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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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虎山乃是“正一派”的宗坛，正一派讲究修身养性，鼓励弟子积极入世，度己利人，所以门下弟子均可娶妻生子。正一派在达官贵人中也很受追捧，有许多文人雅士争相入教，学习各种养生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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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i8 S7 [3 ~1 R* Q' x    由于并不好炼丹，正一派的名声极好，先皇起义时，也曾派有道兵下山援助，负责测算天气，勘定水源，其中一些善于医术的更是成为了“军医”，救治了不少兵丁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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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玄在二十四岁时，因成功预测出一次地动而名动天下，被点召入京，进入了钦天监。他和钦天监里从“吏”或者“算”出身的官员不同，一进去难免颇受排挤，得不到重用。

1 Z' a2 a6 z$ n$ j. o- g" z: H    可他在朝中的官职虽小，在“正一派”里却有四品的道位神职，所以对此不以为然，也并不和他们争名夺利。再者，他进京为官也只是为了躲避家中的逼婚，并不是为了官位，自然对着看的也轻，反倒更加受人尊重。

    他擅于风水堪舆，在京城名头甚大，有时候某个官员倒霉时，还会去钦天监请他看一看府里的风水。他每每过府指点几下，这些官员果然很快就去了霉头，更是对他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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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人想要开府立宅，请他勘测风水的，皆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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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顾卿来看，也只能说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神棍”。

* `; ?6 E9 \0 r; C    本朝的皇帝楚睿并不关心这些神鬼玄学之说，所以对这身为五官灵台郎的张玄一无所知。后来这张玄在紫宸宫的书房里对他“冒死直谏”，遂让楚睿这个官员产生了兴趣。等他仔细查问过他的来历出身，才知道这人原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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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因为他的上奏比李茂“听闻堂侄所述”更有说服力，所以楚睿在心腹大臣们商议过后，决定不再由李茂上奏，免得让世族敏感，本来能成的事情再生波折。张玄原本就是关心天下苍生，对派系斗争不感兴趣，皇帝叫他上奏，他就顺着皇帝的意思，和监正一起挑明了“北方大雪”的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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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钦天监的奏疏只是让朝堂上某些官员将信将疑的话，那国子监太学生们后来的联名上奏，就坐实了通州、汾州两地官员“瞒报灾情”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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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Q4 j5 Z' T9 {' j    这件事的起因，是一位国子监的学生赶回家过年，却发现道路冰封，雪没至大腿处，无法再往北前行一步，只好折返回程，滞留京中，不免埋怨，其他原本留在京中过年的通、汾二州学子得知情况，不免担心家乡，便到处打探，通州和汾州遭遇大雪的传言好像就在那一夜之间突然传遍京中。

& ^/ r5 ~( f5 f( J! M    从北方折返的学子有感于途中贫民无衣御寒、无屋遮蔽，冻死街边的惨状，便起了陈情的想法，联合其他通州、汾州的学子，一起在宫门外上奏。

    国子监太学生联名在宫门外为民请命，这在大楚立国十余年来还是第一次。这群学子书生浩浩荡荡地从国子监街穿过中门大街，直至东市进入内城，再到宫门外，一路上引起无数官员和百姓的侧目，在京城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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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太学生在宫门外高声请愿，要求朝廷赈济灾民，惩治瞒灾不报的恶官，倒是让许多百姓拍手称快，只是很多本该管辖这些事情的官员对此事都不甚了解，不免有些打脸。

) s1 E+ [: J5 Y* K5 M; o    此事造成的影响很大，皇帝也不得不出面下谕，言明会派出御史探明灾情，就地赈灾，绝不延误，这才让太学生们散去。

5 {# D2 F: S2 v0 o! P8 e! ?    皇帝接见了联名上奏的学子，并且回应了这些国子监太学生们的陈情，也让这些国子监的学子们感激涕零，恨不得立刻“肝脑涂地”，以谢君恩才好。士林也对御座之上的楚睿大为赞誉，写了不少歌功颂德的诗赋。

( \( ~) w+ @6 D8 }7 I$ a  S" C    本朝言论比前几朝自由的多，现在这些国子监的太学生们以白身“□□陈情”，真的引起了皇帝的重视，甚至取得了成功，不得不说，这让一些没有进入朝廷的文人学士们看到了另外一种言路。

; x1 w3 `3 Y! c1 c; a' Q: g7 I    一切都按照楚睿和李茂等人的设想在一步步的推进着。腊月里，学子与清晨联名上奏，皇帝大发雷霆，当日中午下了谕旨，立刻派遣御史带着一支禁军出京，查明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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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d! a  K% A0 `    第二天上朝后，楚睿就雪灾一事进行问政，世族派和保皇派又在扯皮不已，对“怎么惩治官员”和“如何赈灾”你来我往的争论，唇枪舌剑，颇有摆开拉锯战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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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 n5 x3 o3 q. H    这一切，皆应验了李茂和楚睿的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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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9 V- T5 I, s- p, l- q: @& O$ L* h    好在他们留有后手。

# f$ A0 h$ u, v1 K. d/ ]$ u, _2 `    最后“中立派”的吏部尚书张宁上奏，建议让受灾当地的官员配合京中派出的御史，先在当地赈灾，若表现好，戴罪立功，若赈灾不力，两罪并罚。如此一来，既能解决燃眉之急，又能让这些受灾地区的地方官不至于继续拖延。

    京中在对那些提出弹劾的官员反弹如此之大，皆因这些地方官和京中高官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皇帝愿意先按下惩治罪责的事，以赈灾为优先，给了世族的高官们“皇帝又一次向他们妥协”的信号，加之重灾不赈确实有亏德行，便没有再阻碍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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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令一旦通达，做起事来就极快。

    京中通往通州和汾州的各段驿道里，马上拨出近千人去洒土撒盐，清扫积雪，让受灾的百姓可以南下避灾，又在沿路设置粥棚，发放寒衣，派出兵士看管物资，防止发生哄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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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中达官贵族、富商名人也都捐出钱粮，加设粥厂，协助赈灾。

    年底发生雪灾，自然是大大的触霉头，对过年也造成了影响，但也正因为是在年底，各地赋税都已经上缴国库，国库丰盈，户部尚书做起事来也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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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户部尚书自然是想在这次赈灾中大大露脸，每日里宿在部中。工部要负责清理道路，架梁架桥，还要防止雹灾，负责督促京城内外加固屋顶和房屋等等，户部和工部每日忙的旰食宵衣，恨不得手脚并用才好。

: a. U5 \7 a+ c+ M    腊月二十三，正是祭灶之时，忽有汾州的密使入京，这密使没有从驿道走，一路行来颇有凶险，进京后不久就直接进入了宫中。

    有官员密报，说是当地马场里负责养马的马曹在焚烧马尸。这位派出密使的官员叫做刘鹏，乃是汾州的参议，探查情况时被牧场的牧丞以“地方插手军务”的罪名扣押。另一位参议带着牧场地方的乡兵与管着厩牧事宜的马曹、兵丁已经对峙了几天。

    等楚睿看到奏报，真是连吃了那些管马兵吏们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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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y2 Q* `7 i6 @1 E    根据张玄的推测，北方关外各部落的牧民今年冬天应该也遭受了雪灾，而且比关内的雪下的更大。

9 ^0 J) q; }2 d; Z) q) i3 ^    这些部落之人以牛羊为生，逐水草而居，若牛羊大范围冻死，在饥荒之下只能铤而走险，劫掠边关。他们上马是强兵，下马是牧民，而大楚的重兵大都布置在西边的边关，防御前朝胡人的反扑，北面边关大部分都是乡兵，只有少数精兵，来年还要重新部署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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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r, a% L, S+ v" s; A/ G    汾州的这些战马关系到开春后可能发生的战局，楚睿甚至已经决定让兵部里管着“驾司”的主管带人亲自去汾州查验战马损失的情况。

    此时传来马曹焚烧马尸的情形，让生性谨慎的楚睿不得不深思汾州的牧场已经到了何种可怕的地步。

    汾州受灾，怕也不是当地官员瞒下不报，而是根本送不出去！

    “宣李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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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v+ A" B9 r" p9 ~    皇帝宣召李茂时，李茂正带着家中两个孩子在祭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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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祭灶女人必须避让，所以作为家中唯一成年男丁的李茂，不得不告假回家。

9 P0 g$ f& S/ `, I; c    最近六部因为赈灾的事情非常繁忙，他已经好几天宿在部里，两个孩子见李茂眼睛下深深的黑圈，也不敢聒噪，乖乖地跟着李茂一起祭祀灶神。

    灶上设着灶神主位，主位前陈列着鼎俎，摆着猪头鱼鲜等祭品和稻草扎的草马。李茂带着两个孩子祭拜过灶神后，把旧的灶神画像揭下，让李铭用灶糖把灶神的嘴巴封上，然后将画像和草马一起投入火盆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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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Y3 F6 N8 ^. T6 u# n    等正月初四，他们还要迎回灶神，又会是一番忙乱。

% I+ `; v* b. V% p    在这段期间，没有灶神监管，也不怕灶神打小报告，所以他们可以尽情饮宴，及时行乐，就算聚众玩骰子也不算是出格。

) ?& P+ k9 X6 ?4 P: u7 n    过了二十三，才算是彻底开始进入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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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今日告假半天，部里和皇帝都知道情况。祭灶乃是大事，这时候宫中快马来人宣李茂，住在清水坊中的几位朝臣都在纷纷猜测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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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接到皇帝宣召的谕令，马上回自己房里换上官服，即刻入宫，都没有给正在后厅里处理年事的方氏打个招呼就离了府

    两个孩子刚刚祭完灶神，见李茂被召走，一个奔去东园找娘亲，一个急忙赶往西园找两位先生。

, i( N4 ~# k2 a& j, O. X1 [    府里有事，家中除了李茂，就只有两个先生能够商量一二了。

    话说李茂骑着快马往宫城里赶，一路上就在想到底是通州出了事，还是汾州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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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R$ u' [  L9 E5 X4 r0 l8 {    汾州要出事，必定是出在马场上，而通州要出事，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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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J. J7 A! x    这政事无小事，两州都关系到无数百姓，李茂内心里希望两个州都不要出事，可是皇帝召的这么急，让他不得不做着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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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2 w3 }, Q' m) ^    待他进了宫，见到了圣上，礼才行了一半，楚睿果然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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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u9 P! O6 g7 f6 u# c; K1 h    “李卿，刚刚有加盖了汾州参议之印的密折上奏。汾州的马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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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A. J1 C; W& x. J3 Y, J" k    李茂是国公爵，行礼时本可不必下跪，但楚睿这一句话让他弯腰变成下跪，双膝着地，直接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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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l3 s% j5 j3 H* z3 F  W# t    “臣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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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是兵部侍郎之一，管着武选、地图、车马、甲械之政。现任的兵部尚书乃是李硕的老部下，对李茂颇有照顾。这位尚书已经年老，实务大都是李茂和另外一位侍郎在做，想来用不了几年就要告老还乡了，到时候若无差错，李茂应该会晋升为兵部尚书。

    汾州的马场乃是兵部“驾司”直属，已经建立了有八年了，此前从未出过错。汾州的马车专门为军中、驿站和皇家提供良骏，各地从贸易或其他渠道得到的良种，也都会送往汾州的马场进行繁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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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作为兵部的执事官员，汾州马场出事，他也要为此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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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是说罪不罪的时候。你看这封密折。”楚睿扶起李茂，将密折递与他手。

1 R, p4 a1 V( v  e9 S$ G; [    李茂谢过皇帝，打开密折立刻就读了起来，越读越是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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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汾州大雪，在刚刚下起来的时候，汾州就有地方官已经上报了上司，要求派出使者。汾州布政使同意了左右参政的上书，派出使者从驿站出发，进京上奏。

    而后汾州大雪越下越大，京中却没有来人，作为主官的布政使也不着急，左参议刘鹏不免心中生疑，就暗地里派人去查看，后发现那使者滞留在某个驿站中，并没有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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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由是驿站马匹冻伤，无马可用，他自己的乘马马蹄冻坏，自己也得了风寒，病在驿站中。只是不知为何那驿站里竟无人回报也无人照顾，导致那使者差点因为风寒而病死驿站中。

! F8 o) r3 ?4 `. c: B% V    汾州产马，汾州驿道的每个驿站中都有至少五匹马负责换乘。即使是冻伤，也不可以一匹马都没有。这位叫刘鹏的参议老成持重，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慢慢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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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大雪，马场又有人来报。兵部在汾州直辖的马场里因为天寒突发了疫病，骏马纷纷病倒，为了防止健康的马也受到传染，牧丞要求焚烧马尸，就地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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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汾州军政是分开的，这马场之事并不归布政使司管辖，上报此事，也只是做个报备。可是联系到驿站里也无马可用，刘鹏心中实在忐忑不安，连夜动身，将骡子和驴子的脚上裹着稻草，冒着大雪赶往汾州北面牧场所在的灵原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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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k) m. s1 \5 x7 {; z: a    他到了灵原县，先是找到了当地的县令详细的问清了马场的情况，在得知确实从腊月十八日开始就有焚烧马尸的情况，赶紧找了一位善于治疗牲畜的郎中偷偷去查看堆在马场之外等待焚化的马尸，确认都是冻死，并无疫病后，他的心中极为震惊。

    刘鹏乃是经历过战乱的老臣，深知战马的重要性。他担心马场里发生了大事，有人要利用战马冻死的事，私藏战马作乱，一边派出密使进京，一边摆出身份，亲自与马场所在的主官交涉，却被禁止进入马场，甚至被看守马场的蛮横兵丁给扣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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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W7 }& p* L* K% J& r    刘鹏是左参议，那县官不敢有失，带着乡兵与马场的兵吏对峙，要求释放刘鹏，但地方官员不准过问兵马军营之事乃是先皇定下的规矩，乡兵也不敢强入马场，双方陷入僵局。

( j$ j9 L" P# S( l: c# Y    这一场大雪，牵扯出隐户、世族、马场、军政、驿路等诸多情况，实在出人意料。以前风调雨顺之时，没有灾荒，还不能显现出这些危机，此时天灾一起，*蜂拥而至。

; K* X5 D) W% o1 P) F    “依臣看，汾州马场之事颇有可疑。若不是马场官员私藏战马，就是这些战马中有什么猫腻。连驿站的驿马都不足，可见情况实在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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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知道此事他是避不过去了，索性自请出巡。

( I# y. c' M0 R1 ]6 }    “臣自请前往汾州，望陛下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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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信国公，又是兵部的主官之一，位高权重，马场里的人敢对汾州的地方官蛮横无理，那是因为有先皇定下的规矩。此时李茂出巡，乃是上官，又是国之重臣，当地官员必须全力配合，李硕在军中颇有威望，作为李硕的嫡子，李茂更是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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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睿此时正等着李茂这句话，听到后立刻大喜道：“信国公忠心耿耿，朕甚是欣慰。李卿这次前往汾州，诸事复杂，或有凶险，朕需要细细斟酌其他随从之人，李卿先回府准备，待人马齐备，你等速速赶往汾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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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领旨。”李茂跪下接旨，不由地在心中暗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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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出巡，不知何时才能归家，年底大小祭祀，竟是无人主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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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4 ?7 A7 w" Y" ^& O3 [& A0 h- L    实在不行，不如让李锐主祭吧。他今年已经十四，渐渐也懂事成人，搁在乡野间，也要顶门立户了。以后他不在府中，家中男丁以他为首，他总是要扛起事来的。

    只是汾州现在酷寒，他从小没吃过苦受过冻，恐怕这次要掉一层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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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7:04
第51章 贤妻良母

    北园,持云院。

4 e, H1 p1 D+ Z8 ?- |    呆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哪儿都不想去的顾卿，正在教几个丫头织毛衣。

    对,你没看错，就是织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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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到今,权贵人家的生活都是很安逸的。即使在这个没有马桶、没有空调的时代，夏天热不到她，冬天也冷不到她。

    至于如厕，只要去厕房方便即可，自会有人处理。她这卧房连着的厕房，比她在现代上过的豪华厕所还要干净。地上铺着光滑的地砖，里面还放着许多种着香花芳草的盆子，她第一次上厕所的时候,就为此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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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经年老绝经，连月X带这种传说中的神物都是用不着，就算有什么不方便的，也不会比现代时下乡看病更艰难。

    如今顾卿过上了这腐败的生活，她只想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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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来这腐败来的再猛烈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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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是能通过金钱和权势改变的，有些却不能。比如说衣着打扮，比如说一些观念。顾卿并不是妄人，没想过以自己的身躯去撼动整个历史的车轮，但是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她还是想改变一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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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 ?8 r) K. ~* T- f    比如说，织毛衣；再比如，羽绒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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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想要织毛衣的想法，顾卿是早就有了。到了这里以后，她里外都是长衣长裙，穿起来不方便不说，天一冷，里三层外三层更是麻烦。

    到了冬天，他们这些主子盖的都是蚕丝被，里面填充的全是蚕丝。外穿的衣服大都是貂裘和狐裘，夹衣棉袄有蚕丝的，也有填充棉花的。因棉花洗过几次就不保暖了，棉布也容易褪色，主子们的棉袄多是穿过一冬就不用，第二年再换新衣。

    穷人家里为了一件棉衣能多穿几年，通常都是不洗的。太脏了就拆了面子换面。可就是这样，棉花吸潮，也会越来越硬，越来越不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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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G5 t+ o  `/ w; w    她听下人们说，有些穷人买不起棉袄，过冬时穿葛衣麻服的都有，她都无法想象麻衣怎么过冬。她只有夏天穿麻衣，穿过麻衣的人都知道，那麻布都是洞，夏天用来透气还好，这冬天……

4 X* B0 T7 {. m    好在冬天不需要耕种，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点个火盆取暖，冻死的倒不是很多。

% f, V6 n/ b0 Q& P    顾卿无聊的时候也曾看过自己的衣房，见到里面有那么多穿了几次就不穿的衣服，可惜的要命，可是她用的布料都是好东西，有些甚至是贡缎，不可以胡乱赐给下人，所以她每次送人衣服之前，都要问过花嬷嬷，确认无碍的，才赐给丫头和婆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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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E2 S* a( ]    邱老太君原本就不吝啬，顾卿更是大方，现在凡是被分到北园去的下人，没有一个不是欢天喜地，喜笑颜开的。

    顾卿到了古代很少出门，在室内还好，地下有烧热了的地龙，屋子里摆着炭盆，倒不冷。但是李锐每天却还要勤习弓马，穿不得厚棉袄或大裘，只能穿着厚夹衣，今年冬天大寒，她看着李锐在寒风中一次次的拉着弓，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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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u; b+ a. x$ ^    所以她就想尝试看看，能不能织出羊绒衫来。

7 ?( a4 H# \5 P0 H+ R    在去年春天的时候，她就想过此事，还吩咐了方氏去给她找些羊绒、兔绒等物，想办法纺成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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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前看过动物世界，知道羊、兔子等动物，每到春夏之交都会脱毛，动物们需要脱去细密的绒毛过夏；到秋天，又重新长出过冬。她想让方氏在庄子上找一些人，专门帮她纺织这种绒线，然后送到府里来。

* v9 f. F3 T3 K* Y/ f$ N. ?    她想的简单，结果到了夏天，庄子上的人来报，说是羊绒太短，纺不成线。这时顾卿才想起来，中国好像是不产绵羊的，山羊的绒毛纤维太短，以这里的生产技术，怕真的纺不成线。于是她便让庄子上的人掺入其他东西试试，实在不行，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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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庄子上的人是如何实验的，总之，在秋天时，各种绒线就被送到了顾卿的院子里来。除了羊绒掺羊毛、羊绒掺细纱的线，还有羊绒掺兔绒，掺狐绒的。甚至单独的兔绒线、狐绒线都有，只是这两种数量不多，织不成几件衣服。

    顾卿见庄子上的人果然把线给鼓捣出来了，连忙派人去重重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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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0 b* B; H" v, z; {' s0 a    方氏虽然觉得老太太这是瞎折腾，可这是府里的老太君，要做什么都听着做着，也不好多言，只是把那庄子上的人叫上来细细吩咐了，纺线可以，不可把过冬的羊身上的羊毛也剪了，若是冬日里冻死了羊，他们就得自己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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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庄户被顾卿重赏，原本都已经准备回去再剪羊毛纺了，再来讨赏了，被方氏这么一敲打，连忙都清醒了过来。若是冬天不冷还好，慢慢伺候着这群羊祖宗也能熬过冬，可要是天寒，真的会死许多羊，这才作罢。

    也亏他们收起了贪恋，不然今年天气大寒，他们一点赏钱还不够赔羊钱的。到时候进府不是讨赏，是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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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到了年底，庄子里要向府里进狐皮、兔皮和其他动物皮毛的时候，他们长了个心眼，留下了不少绒来，后来又统统混纺，制成一种花麻色的细绒线来，给送进了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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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J2 G5 P5 k1 V    顾卿原本只是想尝试尝试，结果真的被人鼓捣了出来，心中自然是大受鼓舞，一天到晚琢磨着她在现代的东西有多少能复制过来用，又不惊世骇俗的。

    归田园居里鸭子多，顾卿有一日看到鸭子，突然想起了鸭绒被和羽绒服，就打起了鸭绒和鹅绒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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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鸭子身上味道重，古人是不用鸭子身上的毛羽的，像是红楼们里那样用孔雀羽毛掺金线纺成进线做衣服的倒是有不少。顾卿来自现代，知道鸭绒和鹅绒也是好物，便吩咐去下人们去弄些拔下来的鸭毛，将绒取下后洗干净晒干，留做备用。

    话说顾卿得到了庄子上送来的各色绒线后，便叫府里工坊里的人做了一些粗细不等的竹针来。她要求这种针光滑耐用，两头不会刺伤人，那些府里的匠人自然就选些上好的竹子，细细打磨，做的光滑无比，这才送进持云院里。

, d; e9 x) x" c- E$ g7 A+ J- E    顾卿织毛衣的技术是在大学时跟着同寝室的室友学的，那姑娘立志要成为一个贤妻良母，举凡编织、烹饪、做布娃娃，什么都会，简直让顾卿恨不得把她给娶回家去。

    大学时空余时间多，顾卿和其他几个室友便跟了这个室友学习编织，先学的是织围巾，顾卿给全家所有人都织了围巾以后还不过瘾，又没有人送了，便开始学织帽子织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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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b' A# V. C3 V$ s, }3 K    再后来，就学织毛衣。

    毛衣远没有织围巾那么容易，她学了很久才学会怎么拼袖子接领子，后来织了几件后累的手指抽筋，还是觉得买的毛衣好看又方便，于是就渐渐荒废了这门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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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再拿起竹针和绒线，顾卿顿时觉得十分亲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四个女孩子住同一间卧室嘻嘻哈哈，戳着竹针，织着毛衣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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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不知那位“贤妻良母”可有得偿所愿。反正她是贤妻也当了良母也当了，现在连便宜孙子都有两个了，还有好几个堂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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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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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老太君要了许多绒线，大伙儿都在想着她是要纺成什么布。但是邱老太君要的都是细绒线，绒线易断，这么细，织机一拉扯肯定断裂，不可能成布。若是粗绒线，那做出来就是厚布，难不成是要做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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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邱老太君拿起两根竹针，带着线团不停的交错编织以后，一条长长的绒布就被她织了出来。一干丫头婆子看的眼睛都瞪圆了，直呼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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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c. ]: e3 q6 N+ Z3 d' d; T    顾卿一开始拿的是围巾练手，她织毛衣只会上下针和平针，围巾却会很多花样，什么“单元宝双元宝”、“情人节鱼骨针”等针法都烂熟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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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羊绒围巾毕竟没有毛皮暖和避风，她本意也不是来做围巾的，所以当她渐渐熟悉了针法以后，马上就开始把李铭的身高和尺寸要来，就开始先拿他的衣服练手，织起贴身的套头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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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选李铭，当然是因为他个子最小，打起来最不费功夫啦！

    顾卿现在附身的这位邱老太君，已经有一些老花了，时不时头晕目眩的毛病手抖也让她打一会儿就要歇歇，原本是想给李铭打长袖套头贸易的，到最后，只做成了一件马甲背心就没下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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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b1 ~- Z/ Y& Y% f$ @0 W0 x    她手底下这么多丫头婆子，还有针线房的那么多下人，干什么要自己织啊？教会别人怎么织就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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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6 A0 x+ b) _( J    针线房的下人年底事多，顾卿也不好意思让她们再多做活，眼睛会受不了。所以她先教了手下“四云”和几个二等丫鬟怎么织针，怎么成衣。

3 \( K1 a! J" |2 S    古时候的技法和手艺有许多都是不传的，闺阁之中有些小姐想要学会绣娘的独门技法，也都还要正式拜师才能习得。府里太夫人在教的明明就是什么独传的本事，却没有藏私，几个丫头都非常感恩，自然学的加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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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都是很聪明的姑娘，在拆拆织织，拆拆织织里，很快就学会了毛衣的织法。她们一学会，顾卿就轻松多了。除了李锐那件顾卿是在自己织的，李铭已经成了的那件背心，府里其他主子的毛衣都是她们在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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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 e. H) O; `: i# M    于是就有了顾卿歪在房里的罗汉床上织毛衣，身边几个大丫头小丫头也低着头在织的情形。针线房里各个主子的尺寸都有，倒不用再量，容易略有弹性，做的贴身一点就好。

% |9 O: A% X3 m" W6 F+ J/ g9 m    细羊绒线织的羊绒衣可以穿在中衣之外，棉袄之内，既轻薄又保暖。顾卿身上已经穿了一件狐绒的，香云正在给她织羊绒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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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1 u% i# Y- Y0 L, \8 z    府里其他主子的也都织好了，只是顾卿没让下人把羊绒线染色，基本都是本白的，做出来式样有些单调，几个丫头便在羊绒衣上想些花样，用些漂亮的扣子，又用粗一点的丝线绣了一些花样。

( m  x* Y7 u' ?  w$ K    顾卿看着榻上已经制好的几件衣服，不由得心中大为得意。

    啊哈哈哈，劳动人民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劳动人民最光荣哇！

, B1 C8 t3 B. a    至于那些鸭绒，收集的并不多。顾卿让人做了两件棉袄，里面没有填棉花，而是填了那些鸭绒。这里又没有防水布，所以这“羽绒服”外面的布料选的是细密粗厚的呢料，里衬则是用轻薄的羽线绉，防止漏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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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r* w& j2 q    李锐那件是黑地洒金的，李铭那件是大红的，顾卿让下人拍打后发现没有钻出白绒来，拎着也不厚重，信心大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极其了不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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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无论是蚕丝，还是好的皮子，信国公府都不缺。他们的庄子上甚至养着许多狐狸和狍子等动物，就是为了给公府里用的。顾卿这么折腾，实在也是在国公府里呆的太无聊的缘故。

    身为信国公府最高级别的女主人，她并不缺吃穿，可她就是想弄出点自己熟悉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真的有用，真的存在过。

    现如今她身上穿着狐绒的绒线衣，裤子里贴身套着温暖细软的羊绒裤，手中端着棒针，再看着一屋子丫头都低着头织毛衣的情景，不知道怎么的鼻子一酸，眼睛也热了起来。

    顾卿正感春悲秋着，李茂带着三个孩子进了屋。

9 X: N3 p& v9 P% n    “咦，你们怎么一起来了。”顾卿收起心中的伤感，放下了衣服。丫头们看见李茂和几个孙少爷进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毛衣，退到老夫人身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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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李锐和李铭都给顾卿行了礼，顾卿笑嘻嘻地受了。她听说李茂一大早被宣召进宫，还以为今天又回不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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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我明日要去汾州办差，怕是年节都赶不回来了。”李茂自中秋灯节的事情以后，也开始慢慢和顾卿聊一些朝中的事情。

- ]7 B. A) G3 `4 X    “汾州受了雪灾，陛下怕那边马场有失，派我出去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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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懂的懂的，要去出差。就是年都不让人过就出差，怕是这雪下的真的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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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O& j* Y( s    “我不在府里，府中只有媳妇一人管家，怕是有不周全的地方。我走后，家中还是尽量不要张扬，除了一些家中的亲戚旧交，其他人的拜访最好是回了。年底家庙需要人主祭，还有其他的交际往来，我准备让锐儿来做主。娘也多看顾提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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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g+ ?, m2 d: I4 D    “咦？哥哥？”

    “我？”李锐来之前并不知道叔叔的打算。他是和李铭在来持云院的路上碰到了李茂，才三人一起进的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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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v7 |; M* e! T, O    李茂这么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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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是进入朝堂之后，才知道人丁单薄的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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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乍得国公之位时也不过是二十多岁，他不比兄长，一直就被视为继承人悉心教导，也没有兄长聪明。那时他身上没有官职，父亲去了，家中重孝，他一天到晚都闲在家里，除了养儿子和侄子，一点旁的事情都没有。

3 Z6 C1 _* u, @. y1 b& \    哥哥刚去的那段时日里，他是真的把李锐当做自己的儿子在养的，他夜里做噩梦，他每夜都起身去看个几次，唯恐他被魇着。他是男人，阳火旺盛，每次他一走到床边，李锐就会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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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 k% G; x  K# D    可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患得患失。再加上妻子时不时在耳边吹枕头风，渐渐地，他看这侄儿，就真的哪里都不对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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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5 \+ {* k7 n- l! s( a8 O/ a: d    大哥身死，他必须要开始顶门立户，要开始走上仕途，承受各种复杂的局势和凶险。他要拼尽全力去为全府上下拼个前程。可若辛苦劳累的是他，承受风险的是他，凭什么最后要给他人做嫁衣？

: T4 C0 E! B, u) r  T! \    他也是他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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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L$ B4 _# b2 f' }7 Z3 Z    所以，他默认了方氏“捧杀”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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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进入朝廷，眼界渐渐开阔，身边尽是家国大事，这些后院里的勾心斗角，竟也渐渐看不进眼里了。他并没有大哥过目不忘的本事，也不像父亲那样心中有大智慧，能够立足在朝堂之上，无非就是多学，多听，多努力而已。

    最开始时，他每天忙得连睡觉都睡不到两个时辰，身边又毫无帮手，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两个亲戚，也都指望不上。

: L7 D& N: K" J$ m4 l1 ^; X+ p# p    妻子的娘家也是功勋出身，岳父身为大理寺卿，自然是要避嫌，不能在朝堂上对他偏颇；锐儿的舅家，这算是府里最正经的姻亲了，却大约知道了他的“捧杀”之事，而在朝廷上对他袖手旁观，隐隐还有排挤方氏弟弟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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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H% b1 I1 A# e6 `+ p    他和方氏自以为聪明的手段，在那些真正的“聪明人”眼里，都是笑话。怕是他娘都早已知晓，所以才不动声色的把锐儿移进持云院，然后又操持先生和新进下人的事情。

    他娘以前是最不耐烦管家的。

    老太太现在一反常态，开始高调，不但默出“三国演义”，做出“射玦”、“三国杀”等物，恐怕都是忧心他会暗害这个侄儿，才开始慢慢为信国府造势，即想让他和李锐立起来，也是想让更多的人注意到他大哥的这个遗子吧。

    他在不知不觉间，似乎改变了许多东西，也错过了许多东西，更是丢失了许多东西。

. Y3 D8 ]1 G2 E5 X1 ^    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走进了一个怎么样的误区，自然是不准备再一错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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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M- K# u% m. M, E    这次让李锐主祭，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但凡家中能做主祭的，不是家主，就是嫡长子或有德的长辈，他这般做，就是要重振李锐的身份和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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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界既然传他要谋划侄子，他就不妨打打这些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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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h: e( a" w! f4 O. j1 b    他这信国公如今做的有滋有味，可真正让他有得意的，并不是他如今位高权重，而是他已经渐渐有了底气。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如今他已经渐渐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也明白自己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就算他不再是信国公，他觉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皇帝需要他，勋贵需要他。若他不是信国公了，第一个不甘的反倒是他们。若他渐渐没用，那也是他不争气，怪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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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7 H. o0 f# `& D  Z% K    他会好好培养儿子，也会好好培养侄子。

' Y" P0 D8 r; S    人说三十而立，他刚刚三十有一，现在重新再来，也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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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H' i* S  r6 v    “娘，今后我的差事只怕是越来越多。钦天监预测来年关外可能会有饥荒，怕是要再兴刀兵。我身为兵部主官，肯定不能常常在府里了。以后我不在府里，还望娘多多照顾两个孩子。尤其是锐儿，他今年十四了，马上就要入宫伴读，宫廷复杂，花嬷嬷在宫内呆了十几年，锐儿多多聆听她的教诲，对他大有好处。”

$ f# A2 T7 b# ^, y6 i    李茂又看向李钧。“我这堂侄，为人勤奋，又心地仁善，只是有些口拙，怕是会得罪人。方氏是内眷，只能请娘多多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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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y! e/ @% ?; U4 Y9 w    “等等等等！”顾卿越听越不对劲，直接打断了李茂的话。“我听你这个语气，怎么和托孤一样？你不是去汾州办差吗？巡查灾情而已，难不成还要打仗？”

+ Y0 c5 G4 W. Q% f0 N    李茂见老太太表情紧张，连忙摇头，“不不不，只是这是儿子第一次离京办差，又不知何时能归，所以一时絮叨……”

    顾卿松了一口气。

  \6 R' s. Y7 d( B' e! u    李茂再怎么不好，也是信国公府里唯一一个男丁，他要再出什么事，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捏也给人捏死了。

    她笑着说道：“你放心，你儿子媳妇我都给你看顾着。如果我看顾不到，还有锐儿的舅舅家和铭儿的外祖父家可以照拂。你就只管照顾好自己，好好出去好好回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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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6 Z: |1 S8 V6 r6 u    顾卿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虽然她这是第一次同时上任“婆婆”、“妈妈”和“奶奶”三重职务，但以前她还小的时候，他爸爸出差，她奶奶也是这么说的。

& C6 I" v( f: x" F    说到李茂要去汾州，顾卿突然想起自己织的毛衣来，她让下人把织好的那几件狐绒混纺的套头上衣和一条羊绒的裤子拿给了李茂。

, r! Z2 W# \' B& M" H: i    “你要去汾州，那里天冷，你除了穿上裘衣，里面也得穿的厚实点。这是娘让人用羊绒和狐绒纺的线制成的衣服，最是轻便暖和不过，你贴身穿在里面，可以防寒。”顾卿指着衣裳上头的分指羽绒手套，“你和李锐都要骑马，手在外面怕是冷的很，这几双麂皮的绒手套你也带着在路上用。”

    顾卿叹了口气，“你是国公，怎么也不会冻到你的。只是希望两州的百姓都有衣服可穿。要不然，你把我这些旧衣服都带走分掉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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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用期冀的眼神看着李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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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我此次去的是汾州巡查马务，不管赈灾。若您真想要行善，回头路通了，自然有灾民来京城避难，到那时，你叫家人多开设些粥厂，多赠些冬衣就是了。娘做的绒衣，儿子一定贴身穿着……”李茂捧着老太太给的冬衣，胸中一阵热意涌动，竟然无法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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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到顾卿身前跪下，磕头谢过母亲。

! _+ z% F- U+ l- A    “娘多保重。孩儿明日便去了。”

    顾卿被李茂这么一跪，倒吓得倒退了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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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娘啊！

8 a+ E6 k4 \, K& L    啊，不对！我不是你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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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8:48
第52章 一朵烂桃花

    腊月二十四那天，李茂一早就带着几十个人马出京的消息传遍了京城。有说是出去督办赈灾不力的官员的,有说是去监察驿道的,还有些人根据他的官职，想着是不是汾州战马冻死太多,他去巡查的。

    总之，李茂走后,许多官员的女眷都递了帖子进府，说是年节前过礼,走动走动。

    李茂走之前曾对着顾卿反复叮嘱，对方氏也是说了无数回，两人自然什么人的帖子都不敢应。更何况，她们也不知道李茂出去做什么了,若是人来了，真这么解释了，说了她们也不信，反倒会认为她们敷衍，所以索性除了家中亲戚，谁来都一律推了。

! M. ?$ f- f% [2 ?9 \    因朝廷派人专门清扫、整修冰封的道路，通往通州和汾州的路径也就很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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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X3 e# q- R    腊月二十六那天，李钧家里那些装着礼物的车队到了，车子浩浩荡荡来了二十多辆，倒让清静许久的清水坊热闹了一番。

, |3 T4 K1 ]& J4 `! h    车子里装的大多是荆南地方的一些特产，还有些稀罕野物。只可惜顾卿不是原主，喜欢这些的李硕和李蒙已死，李茂也不是生在荆南的，方氏更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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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公府里两个主子看了礼物单子，倒没有像李家仆人预料中那样露出欣喜的样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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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风羊风鹿我还能明白，这汤羊是什么？”顾卿指指礼物单子，她现在可以看得懂绝大数繁体字了，自她认字开始，各种单子和帖子她就开始自己看，有时候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听完别人解释，也觉得挺有趣。

9 Y! ?9 A. z  H4 O) g    “汤羊就是把宰杀清理过的羊放在户外冻住，然后整只放起来。要吃的时候开水褪毛，并不扒皮，皮肉一起炖，味道更加鲜美。”烟云的娘在厨房里当差，对这些比较了解。“要不然，老太太晚上尝尝这汤羊？”

    “呃，还是不要了。”顾卿听到不扒皮就觉得没有胃口了。

    一直翘首盼望家中车队到京的李钧，见礼物顺利进了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是家中的庶子，但他家并不是毫无规矩，真的把子嗣丢出去自生自灭的人家。他的嫡母听说他要上京，除了热嘲冷讽了好几天外，并没有阻拦；他爹在今年的节礼之外还另外加了一份厚厚的礼单，他的嫡母也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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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真的是一听说他要走，恨不得赶紧送钱送人让他滚吧。

4 }5 o: [0 n4 s% W    李钧家的老仆李老五觉得自己这一趟走的也实在太不容易了，他压着一车子吃穿用度上京，沿路却看着许多挨饿受冻的人，却不能把车子上的东西拿下来救济，心里实在是难受的紧。若这些都是他家的出产还好，偏又是送到京中国公府里的，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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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K) h) I5 q5 G" K1 C/ g' p    李老五事无巨细地说了自己和李钧分开后一路上的情况。他几乎是看着李钧长大的，待李钧也和旁人不同，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才跟着门口的少爷一起去给老太太磕头，又在东园外遥遥地给国公夫人磕了几个头。

! K5 L4 m# m0 S% n    他送完年货和礼物，原本是应该回乡复命的。只是这一趟遭遇大雪，来的路程极长，现在再赶回去，怕是年都要在路上过了，只好留在信国公府里过完年，才能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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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李老五是管事，又是堂伯家的老人，方氏便没有把他和其他压车的下人一样安排在边院的仆房里，而是让他去西园李钧住的小院，整了一间小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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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3 i  N- U9 j$ [6 T& f    李老五跟着大少爷一路走来，看见这国公府的亭台楼阁，惊讶的嘴都合不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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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2 t' t* C! ~  a8 Z1 ~0 C6 @    “大少爷，这京里人的大人家，都是这么住的吗？几个人住几百间屋子？”李家在荆南也算是富绅，家中良田无数，佃户几百户，可是住的屋子也就这西园的几分之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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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都是这样，只有晋国公府和信国公府是这个规格。这座信国公府是皇帝御赐的，所以特别宽敞。”李钧笑着说，“几个人住上百间屋子？我反正是没看见，堂祖母就住在你刚才磕头的那个院子里，也不过就十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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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b' p9 |: L( ]    “不过就十几间？大少爷，我发现你上了京，连说话都不一样了。”李老五啧啧地说，“有那些官老爷的架势了。”

7 H( z0 z" z; ~1 p    “我？官老爷？我日后能混个功名，每月有些禄米，就很高兴了。”李钧摇头自嘲，“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你大概是看我在公府里呆了几天，就觉得我不一样了吧。”

    “不管怎么说，大少爷这次来京真是来对了。老太君人那么慈善，现在看公府里的几位主子都对您很好。大少爷，你……你总算是熬出来了。”

    “是啊。”李钧看着远处的天空，云层中黑中带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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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g" y: C; a, P3 D    “总算是熬出来了。”

    云层黑中带红，钦天监又预测这个冬天可能会有雹灾，且已经张榜公告，在贫户区和摊贩流动的区域也勒令屋顶一定要进行加固，所以家家户户都开始整修起房子来，木材和石材的价格也翻了一番。

    今年的京里，各处倒不像是在过年，而像是举城在建房子似的。

    信国公府的房子在去年出孝的时候已经全部修葺过一次，所以倒不用大动。只是一些亭台楼阁、还有归田园居里原本是为了风雅而建的庐舍，都需要加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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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府里的工匠们在管家娘子和管事们的带领下，带着工具和材料四处修整。

# D" f# ]# N  @    北园里住着女眷，东园里现在国公老爷也不在，所以他们到了某处，某处的女眷和丫头就要退避。今儿正要修到归田园居，顾卿索性带着大小丫头和婆子们出了北园，到西园的操场去看李锐习武。

8 p, L& h) `" h: @2 [' h, D    嘿嘿，健壮的汉子和勇武的少年在一起搏击什么的，也是一道风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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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 w! Y4 `# U( ]+ a6 C. O    李锐自从开始拔高个子，就迅速的消瘦了下来，原本痴肥的身材，也因为运动和节食渐渐变成了结实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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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前几个月时，他只能说是一个结实的胖子的话，入冬以后，任谁看了他，也只会觉得他是稍微有些胖的健壮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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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这样的身材配上像是李钧那样的脸，自然又会是一个典型的李家人，可是李锐却完美的继承了他父亲的五官和他爷爷的剑眉，他的长相将清朗和刚毅两种特质糅合在了一起。看起来说不出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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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1 ~7 p; t5 l. g0 k6 b3 O6 |8 _& V    只是因为他的脸上还有些胖肉，长相还看不明显，等他身量完全展开，脸上的“婴儿肥”也全部减去以后，怕是会成为那种可以让顾卿拉出去游街的帅哥。

' ]% Z' L" }  o+ y7 B+ j" E    此时李锐正穿着一件单薄的夹衣和蒋师傅在比拳，两人你来我往，拳风阵阵，李锐虽然远没有蒋师傅经验老道，但他力气大，和蒋师傅对阵也丝毫不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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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是外行，看不出他们打的拳有什么好坏，可也觉得这拳招十分干脆利落，而且招招都对着要害，绝不是什么花架子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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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t& |& |( I! v    李锐被蒋师傅扫到在地，正准备一个“鲤鱼打挺”，却发现顾卿带着一群丫头婆子笑嘻嘻地站在院子口，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笑着喊了声“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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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m3 x& r$ N$ G1 Z6 ?    教李锐拳法的蒋先生年已三十，却还是个老光棍，平日里和老家将们住在一起，并不乱走动，授课时才来西园。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美貌的姑娘，再看着顾卿带了这么多丫头婆子过来，连忙回想刚才自己出的拳威不威风，眼神够不够犀利。

    哎，今天太冷，所以还穿了一件单衣。早知道有这么多小娘子要过来，他就不穿了。若是他露出自己健壮的胸肌和雄浑的体魄，说不得勾的几个小娘子春心大动，然后……嘿嘿，嘿嘿嘿嘿。

* w( R# j" L; C' C4 \    说不得自己这“老光棍”的帽子就可以摘掉了。

    顾卿见着这位教拳的武师父对着自己露出了“Y荡”的笑容，顿时寒毛直立，鸡皮疙瘩乱跑，摸着自己的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 H+ `: k. G8 n, x( {% z    就她这个蜡黄的皮肤，满是皱纹的脸，也能惹得这个汉子露出这种表情？

    究竟是他一天到晚呆在府里被关的太“饥渴”，还是她实在魅力惊人，让人都能无视年纪的沟渠？难怪虽然只见过他两三次，可他见她都是一副喜笑颜开，一脸讨好的样子。

) O) M" T# B; H    不成不成，恋上她可是条不归路，她不能坑这位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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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e2 I0 ?  a7 l  |    “奶奶，你怎么了？”李锐奇怪地看着突然出神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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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6 x6 N+ a6 A. N) B4 f6 x    “嗯？”什么？

6 A0 i! t+ n( s) U. |    顾卿一抬眼，看见李锐的头顶上白气蒸腾，那都是因为出汗太多而形成的雾气。她眼见李锐一身大汗，却一点要擦干的意思都没有，连忙不高兴地道：“这个大冷天，你怎么能一身汗站在风头上？赶紧擦干！擎雷，赶紧把你手上的裘衣给你主子拿过来！”

    顾卿一边指挥着身后的丫头给李锐递帕子擦汗，一边让李锐新来的伴当把手中捧着的裘衣和棉袄送过来。

& |  R4 ^) l; W6 i; [    大丫头香云和烟云听见老太太的吩咐，连忙抽出怀里的帕子，去给李锐擦头脸和脖子。磬云和嘉云从擎雷和擎霜手里拿过棉袄和裘衣，开始给李锐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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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 F7 @8 w- V" B3 d2 H    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一直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姑娘，无论是相貌、身材还是性格都是一等一的。再加上顾卿性格大方，又喜欢看漂亮小姑娘围着她转，经常赐衣服赐首饰下去，她身边的四个一等的丫头，穿着打扮，姿态做派，倒和许多大家闺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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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Q# \1 `/ G+ c" E. E    事实上，四个大丫头和小家的闺秀也差不了什么，她们除了做些老太太身边的事情，其他粗活是从来不做的，四个大丫头也都有粗使丫头伺候。能成为一等丫头，原本就是公府里人人羡慕的事情，更何况是分到了邱老太君身边！

; K  S; @7 h0 N+ e. V    蒋师傅看着一群漂亮丫头围着这个才刚刚开始长毛的小屁孩忙活，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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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生在北方，并不怕寒，虽然天冷，习武时也只穿一身单衣。此时单衣已经被汗浸湿，贴在了胸前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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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A2 r" X1 v) V! H9 f7 n; r    别说，这北方一吹，还真有点冷。

    他羡慕地看了李锐一眼李锐，又看了一眼邱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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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3 O( S" f! C# W5 Q# f    哎，别说身边无红袖添香，就连慈祥的祖母都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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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君，他身上也有汗，他也冷，能不能让后面几个小丫头也给他擦擦啊！

    顾卿原本就注意着这个健硕的汉子，见他看了一眼李锐，又用“幽怨”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差点没被惊得退个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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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i* ]4 p" m& j    不，不不不会吧？他难道想要她这个糟老太婆给他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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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重口了，她接受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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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鼓足勇气，用苦口婆心的语气劝道：“蒋师傅，你虽然现在年轻，身体也好，可是还是要注意保暖。头上和身上的汗都不擦，万一吹出个头风来就不好了。”

    说不定李小胖就是跟他这个师傅学的，所以也没有打完拳后就擦汗的习惯。这可不好，水蒸发会带走热量，真的容易感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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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婆，拿条帕子给蒋师傅擦一擦。”

* p5 J' D% k% a2 T6 h" }3 }& X    呜呜呜呜，蒋师傅，不要说老身不仗义。这袁婆子今年才四十，寡居了二十年，也没有孩子，你要是喜欢老的，她可比我美貌年轻多了……

    蒋经义一脸呆滞地看着那个半老徐娘的婆子扭着身子凑过来，拿着一条帕子往他身上贴，吓得一个激灵，赶忙退后几步。

) Y9 |& n) D8 o' ?    他用袖子胡乱擦了头脸，又拿过一旁长凳上的厚外衣套上，慌得左右衽都弄反了。

    “不敢劳烦嬷嬷，我一个人惯了，自己来，啊，别过来！我自己来！”

0 {) w/ {! U; b    他发誓那婆子的帕子是朝着他胸上来的！他是想被小娘子摸，可不是老婆子！

    ……就算不是年轻貌美的小丫头，也不能给他一个婆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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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7 n8 A; R: ~    蒋经义悲愤欲绝地看了顾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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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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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他他他他，他表情更幽怨了！

. W) l7 G* u+ ~, a4 A    看样子他看不上袁婆子！

& x$ s+ D8 I  k9 L; E9 H/ _    怎么办？

, }; T6 S# A7 Y/ R/ f" `- v    “蒋师傅今年也有三十了吧？”顾卿摆出最最最像老太太的慈爱表情。

) Y$ _) `- e7 p- X. x. Q( t9 G    “禀太夫人，晚辈三十有二。”蒋经义双手一抱拳，两眼亮晶晶。

; @2 Z6 |1 D! m& _. l    咦？是要给他做媒吗？听说这些后院的老太太最喜欢做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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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那只比老身的儿子大一岁。”蒋师傅你看，你和我‘儿子’一样大诶！赶快醒醒吧！夕阳红是要沉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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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小孙子都八岁了，蒋师傅为何还没有成家啊？”

3 S& j2 Y7 [2 V% y* y4 y    心理有问题赶紧要解决啊汉子！

. |2 n6 R7 ?" e4 z# j2 k: @4 |    ‘果然有戏！问到成家，肯定是要做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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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经义恨不得嗷嗷嗷对天狂吼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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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得好好想想，究竟该怎么回答，一不小心答错了，说不定娘子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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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6 |! a" Z3 `- e; `% q    “晚辈自幼家贫，家中儿子又多，养不活我，便把晚辈过继给了一个不能生孩子的老兵做嗣子。家父走后，晚辈顶了家父的职进了军营，又被调到边关苦寒之地戍边。边关女子少，且都是膀大腰圆的健妇，晚辈又比较挑剔，那个……”蒋经义不好意思地笑笑，“加之家中又无长辈操持，几年下来，倒把婚事蹉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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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N) S% h% W4 V& S" P( W    老夫人，我不要膀大腰圆的！我很挑的！

6 w: H$ H! s# B4 L) ^    求“长辈”做主操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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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一听，得，还是个“挑剔”的，宁缺毋滥。

8 {2 s& K7 v1 n4 |! G9 I; L    这是个人嗜好问题，若为人固执，就很难扭过来了。又不是什么重要之人，既然这么麻烦，她下次还是少来几次小操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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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三十二岁的光棍，可别在府里憋出问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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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三位先生都放假回家了，蒋师傅还留在府里教着老身的孙子，蒋师傅真是太辛苦了。”大过年没家可回，留下来日日督促她的孙子练武强身，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敬业精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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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把年纪，没有个女人在家里操持，确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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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开始思考。

+ h, k) B0 u$ h3 p    蒋经义心中大喜！

1 B" R4 c( O( P4 k; S1 G    啊啊啊啊！终于要赐小丫头了吗？听说这些大户人家一高兴就会把身边的丫头配给好人家！他身家殷实，嫁过来又不用服侍公婆，在老家有田又有房，选他准没错！

    他就是看着京城里姑娘多，说不定能讨上媳妇，才跟着张大人进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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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来得太快，他有点措手不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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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S: L8 a& `; m' h, Y# V    “这样吧，京里官媒和私媒都不少。等开过年，老身给主，给蒋师傅你放个长假。你在各方媒婆里打听打听，再在京中相看相看，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要嫁女儿的。若是相上的，咱们府里给你做个大媒，媒婆和成亲的花费，咱们府上就替你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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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师傅，你看这样可好？”

    要老的、还是要纤细的，他自己选，她给他出钱，这样已经够意思了吧？

    蒋经义一呆。咦？不是要赐丫头？说好的丫头呢？

    “蒋师傅，你还不谢谢奶奶。”李锐推了推已经受宠若惊到呆住的师傅，“来年快给徒儿找个师娘！春天一过天就又要热了，徒儿可不想老闻您身上的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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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时候他都快要晕过去了好吗？他自己几天不洗衣服就算了，明明给他配了婆子，他还不乐意别人帮他洗，也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酸臭味！

, \6 \4 [: z: H" [- K* m    王师傅和两位先生就没有！

    蒋经义被弟子一推，才从巨大的失落中回过了神。

) }5 N# D5 d9 w- g    虽然娶不到府里漂亮懂事又能干的小丫头，能得了府里的媒，再去找媳妇，想来也容易的多。有信国公府这面招牌，那些京娘子应该不会看不起他了。

& \9 P& N: _% W, F# X    只是他怕是要在府里当好多年的教头，若娶的是府中的家生子，他就可以和新娶的媳妇朝夕相处，若是在外面娶的人，外人不得轻易进府，他还得在外面买个宅子，只能晚上回去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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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媳妇总算是有了着落，还想什么其他的！
' b  a1 o8 H# U. ?- f0 \+ {# |" R1 d& i4 e
+ B5 m% h; X. [9 M    想到这，蒋师傅恭恭敬敬地给顾卿行礼，谢过邱老太君的大恩。只是心中难免有些惆怅，神色中还是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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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看见他的惆怅，有些呆不住了，觉得自己拒绝了一朵“烂桃花”，有些过意不去，便借口说已经看过孙子了，不打扰他授艺，要去其他地方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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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4 R6 D3 a' ]0 K4 i    蒋经义是粗人，又面浅，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太夫人你有没有适龄又嫁不掉的丫头赶紧给我来一个”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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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Q$ Q, i0 g" ]    所以他只能黯然神伤的看着顾卿带着大小丫头们前拥后簇的走了。

, H5 G% ~! e6 a  D8 x( @    待邱老太君走的没影……

5 H% g6 N& `0 ]  y; \- Y  K    “你刚才说什么？师傅夏天身上有酸味？嗯？”蒋经义一声狞笑，“来来来，刚才给小丫头们擦的舒服吧？衣服脱下来，今天再加练一个时辰。师傅我亲自给你擦汗，保准你不会冻着！”

$ q2 J0 `4 ]* b( X* w# w    “师傅，那个师傅……徒儿就是随口一说，随口……您那是英雄气概，不是酸臭！”李锐见着蒋师傅已经拉开了衣服，连忙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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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徒儿今天还有功课，徒儿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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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给我哪里跑！”蒋师傅对着李锐一个摔抱。

; O) t" ]8 w+ h    “两位先生都回家过年了，你有个蛋的功课！脱！”

  M# x1 s5 O' I4 B5 o( `3 Z, G    “奶奶救命！奶奶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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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N9 g9 U* j    “就你那公鸭的嗓子，还是别叫了！！”

5 U# M* \9 K  |4 ]/ s8 p( E    顾卿出了西园，又不想老是呆在屋子里憋闷，便带着一堆小丫头们在北园的雕弓楼歇息，顺便看看老国公留下的书。

9 D$ _- Q1 B6 n/ z    老国公的注解一向很逗，而且还有在书上涂鸦的爱好。大概是因为妻子不识字，他也就放心的吐槽，所以顾卿一向都是把这些书当笑话看的。

    顾卿在书柜里拿了一本《汉书》，随手一翻，正好翻到了“司马相如列传”这篇。她文言文知识不是很深厚，只能看出个大概，但是司马相如是何人，她还是知道的。他与卓文君“当垆卖酒”的故事，成了几千年来的爱情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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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司马相如发达后还是起了纳妾的心思，好好一段佳话倒变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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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直接翻到最后，想看看李老国公到底是怎么评价这个人的。结果老国公只写了一段话，倒把顾卿逗笑了。

9 w2 s0 Z* G5 Q: i6 V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吾妻之言，甚有道理，引以为鉴，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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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原来老太太和老国公也讨论过这个人。李老国公还把妻子的评价用古文给修饰了一遍。

    真看不出，李老国公还是个忠犬男！

+ w4 r, i  [# `6 Q2 N    花嬷嬷见顾卿一个人捧着书笑的甚是开怀，心中倒是各种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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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一辈子不读书，也不愿识字，到老了，却反而勤学苦读起来。雕弓楼里的书卷都是当年老国公所留，老太太怕是想到了当年的什么甜情蜜意，才会如此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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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Y' o" x6 D" {, K    只是，若当年老太太就曾读书习字，和老国公一起看书作画，岂不是更美？如今老国公已去，独留老太太一人，就算有偌大家业，儿孙绕膝，怕心中还是遗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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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 P; L6 o' z! W0 E    花嬷嬷看着邱老太君又拿起一书，边笑边擦眼泪，忍不住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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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J; V0 n1 p( P2 M    老太太好歹还曾和老国公琴瑟和鸣，夫妻恩爱过一场。她这一辈子，却连个知冷知暖的人都没有，留下遗憾的该是她才对。她又有什么立场去替太夫人惋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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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

    “在。”感春悲秋的花嬷嬷赶紧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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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擦掉笑出来的眼泪，红着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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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9:02
第53章 请君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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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_- R/ G3 ^5 j( w　　李茂走时,说是年节的家祭让李锐主祭,并不是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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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前一天，又是一年一度的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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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么多年来，年年跟着叔父家祭,看也看会了。只不过今年的祝词是他写的，念祝词也变成了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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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身材颀长，虽然年仅十四岁，可在背面看起来，已经恍若成人。尤其他年纪太轻，为了怕别人觉得他不够庄重，顾卿特意将他穿的祭服选了黑色，黑衣金纹，宽袍大袖，小小的男孩，倒真有了点家主的威严。

　　只是一到宣读祭辞时，那变声期的嘶哑嗓音还是出卖了他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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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差上四岁，真的大为不同。若是他，就算让他套上祭服，亲自主祭，旁人也只会觉得好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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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羡慕的，还有在家庙外，站在一群女眷家人前面的李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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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嫡子乃是宗子，可以祭祀家庙，也可以摔盆守灵。而没有爵位的庶子，只能祭墓，不能祭庙，平日里这些场合，他连捧祭品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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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别说换上祭服，亲自主祭了。

　　顾卿带着“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心态，看着李锐诵读着骈四俪六的祭文，领着弟弟在家庙之中祭拜先人。

/ X7 D9 m7 F+ g+ Y  z% H, u) \/ r 　　李锐和李铭祭完宗祖和五代先人之后出了庙堂，李钧捧起供品，一个个递给顾卿、方氏和两位宗子，然后信国公府众位主子一起将供品摆上了月台。

% W0 y. u1 R/ G; m 　　顾卿焚香三炷，然后叩拜。

　　家丁下人都跟在府里主子的后面三跪九叩，这些人都是家生子。李钧站在家生子之前，女眷之后，他的曾祖父和李锐的曾祖父是兄弟，也有同一个先祖，所以得以在家庙外祭祀。但他毕竟一不是宗主直系，二不是嫡子身份，所站的位置，难免尴尬。

　　李锐主祭，奠定了他在信国公府中主子里的地位。

　　李茂之下，就是李锐，然后才是李铭。方氏是后院女眷，管不到前头。李茂要传达的，也正是这个信息。

　　此时方氏正在向家庙里的祖宗影像叩拜，李锐在她前方捧鼎，远远看去，倒像是她在叩拜她这侄儿一般。

3 b0 _8 ^& @  r9 v0 Y) Z 　　一想到正是丈夫的决定让她如此难堪，方氏恨地肠子都要断了。

　　如今老爷渐渐和她离心，倒把这个侄子当成儿子一般在养。这李锐既占嫡又占长，若连丈夫都依着他，那爵位还能不能袭给铭儿还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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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儿子就只能依靠她了。若李锐真要抢夺他儿子的爵位……

& b" _' u+ i  i) X( O, n1 x　　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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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E0 m9 `) E3 I) W4 t; X　　她颓然地以头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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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丈夫如果不和她同心，除非她和他同归于尽，顺便再带累自己的嫡子，不然她一后院妇人，真不能拿前院的男丁怎么办。

　　她连他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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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t, k- d1 e1 O 　　她是婶母，又不是嫡母。理论上，李锐成年后，她的媳妇甚至都不用向她行规矩。她在道义上必须将李锐培养成人，可是在礼法上，李锐一旦成家立业，如果不和她亲近，或者不孝顺与她，只用一句“内外有别”就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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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x' y7 Z! C& K8 ~& k" p 　　他是外男，她是内眷，两人又无任何血缘关系，就算是姨娘也还要避嫌，更何况只是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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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2 g1 r! }, @1 W. d8 A4 Z  N, ^ 　　方氏突然感受到了整个世界对她的恶意。

　　自家祭过后，李锐明显感到了下人对他态度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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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前觉得自己是信国公府的嫡少爷，下人们见到他请安问好就已经是做到了本分，里里外外吩咐下去，马上就有人办事，那就是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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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y; \: o% P0 Q* L* J 　　只可惜这“尊敬”是叔叔给的，并不他自己挣来的，正如镜花水月，转眼就有可能成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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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3 t7 f& C- `' { 　　连家人尚且如此捧高踩低，更何况外面？

$ L: L5 X( g0 x4 n1 b: }8 \0 d# c 　　如今只有他自己先强起来，才能真正的安身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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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祀祖庙后的第二天，正是除夕。男人们要入宫朝拜皇帝，有诰命的夫人都要进宫朝贺皇后。太后身体不好，已经多年没有参加内命妇的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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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 q3 ^& Y/ d" _ 　　李茂不在京中，信国公内外以顾卿为首，她一大清早就换好了朝服，登上了自己的那辆朱漆马车，带着方氏一起进了宫。

9 Q1 S( c) ^3 g% I* H+ p" @ 　　因为顾卿去年已经参加过一次，今年又特地为朝会准备了许久，倒是一步差错都没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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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4 ]5 [3 O6 w. X1 l) W; { 　　只是方氏的名声在诰命、官眷的圈子里已经坏了，也就没有去年那样许多命妇特意过来打招呼，只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等进了内苑，她们倒是对着传说中一力庇护着遗孙，又弄出“射玦”的邱老太君十分热情。这让一直呆在持云院里，什么都不知道的顾卿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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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李锐暗地里阴了一把的方氏，在众人的冷遇中勉力让自己不要失态。她毕竟是一品的国夫人，比她封位低的，心里再怎么鄙夷，见了她也要给她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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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G) Q% I) |7 Q( P! P% O 　　这种强装的镇定，到最后还是破碎了。

3 Z# k: `  y9 P$ a* b; ^ 　　因为皇后单独留下了邱老太君商谈，却让她先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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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明明才是信国公府内院主事之人！她那婆婆已经十几年没管过事了！现任信国公是她的丈夫，唯一的孩子也是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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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内心再怎么不甘，皇后不悦的眼神一扫过来，她也只能俯身遵旨。皇后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刃，直抵着她的要害，让她乖乖的后退到门口，方敢转身出门。

　　大殿内，张摇光不屑地看了一眼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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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老太君不说，这么多年和李老国公相濡以沫，李老国公对她不离不弃，处处敬重，就算是她，心中也羡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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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张静出身大家，容貌品性丝毫不逊色与她，且才华横溢，精通杂学。当年军中传出那管着军中文书的点校郎乃是女扮男装的消息时，她真是瞠目结舌。

# k2 r# R6 S4 R0 A) T 　　一个女儿家竟有如此大胆，能做到这等地步，她真是羡慕不已。

　　当时她已和圣上定亲，倒是不方便去军营见张静。后来无意间见过一次，只觉得这张静容貌清丽，身材纤长，顾盼间神采飞扬，绝非一般女子。

) b  }* k1 k3 c. ?! | 　　李将军班师回朝，替自己的大儿子去张庭燕的府上提亲，此事才算平息。许多人还笑话李蒙，说他娶了一个胆大妄为，毫无三纲五常之念的女人。她却觉得，若李蒙娶了任何女人，她心中都会难受，可娶了张静，她是心服口服，一点怅然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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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U1 W' U1 [- a7 ` 　　像张静那样试图用女子之身站立于朝堂之上这样的事情，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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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i6 h. Y7 |( ^3 ]/ b 　　后来李茂上奏，说是张静在湖中落水，她是半点都不信。别说殉夫，若说她拿着刀去把那刺客千刀万剐了，她才觉得那是张静能干出来的事。此事本应该彻查，可先皇和圣上的意思是公府已是多事之秋，不可再生涟漪，若牵连太广，信国公府上要出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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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此事只能等待李蒙的遗子长成后，再慢慢调查。好在当年口供与证人都在，此事若真要查起来，倒也不是无迹可寻。

　　如今宫内宫外传遍了李茂的夫人刻意“捧杀”亲侄的传闻，更是让她觉得和这女人站在一个屋檐下都显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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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虽也玩弄手段，却从来不残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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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说，李蒙与张静之子，为何是那般模样。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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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起那小胖子连自己起身都不行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要杖责那方氏的冲动。

1 g6 H3 z8 u- L, q1 t# z& i' u" p! V8 H 　　这几年信国公府重孝，方氏从未入过宫，她与她又没有什么接触，竟不知道这位明明也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女子，竟然能愚蠢到这种地步！

  {# q" Y* v9 D! Z' t3 X 　　罢了，邱老太君都已经压住了方氏，她还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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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Y) w5 j% o  T6 g# R2 O: P 　　如今她要筹谋的，另有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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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和皇后单独呆在空荡荡的殿中，看着周围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心中七上八下。

. U  M) E' N; M1 b  a+ W5 @ 　　凭她多年来看遍电视剧的经验，若是皇帝/皇后/太后/妃子将某人留下来，单独有要事商议，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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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以她那-5的宫斗宅斗经验，以及连渣滓都没有的政治觉悟……

　　她还是好好在后院养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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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看着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穿明黄交领翟衣的张摇光静静地站在那里沉思，突然感觉这个女人和上次在“如是庵”里见到的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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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那时候她觉得这个女人比邱老太君记忆中的“摇光姑娘”要成熟上太多的话，那这个穿着皇后朝服的“摇光姑娘”，已经被模糊了年龄。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这个姿态，这个相貌，这个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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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K1 t( t; \8 Y4 Y1 @8 W3 C0 B 　　即使是根本不生长在封建社会里的顾卿，也能感觉到那种母仪天下的那种威严，以及那种身为女主人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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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跟着一大堆女人一起朝拜的时候还感觉不出来，可如今就剩她们二人，在这空旷的大殿中独处时，她立刻就能感觉到那迫人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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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 o% J# n3 j! C7 {3 x 　　好吧，顾卿承认她是嫉妒加羡慕了。人家一三十岁妇女穿着皇后袍服站在那里也能让她产生“啊这个是古代的皇后人好漂亮啊衣服好漂亮啊我是不是该叩拜叩拜”的心理，可她穿着一身国夫人的诰命礼服，却活像穿错了衣服的妇人，完全没那个气质。

# J+ o. E- a! H6 J( o1 T/ Q, w 　　她有时候甚至能感受到，就连方氏也隐隐有瞧不起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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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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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8 c- A/ }: A; ?# L8 G 　　“老夫人为何如此看本宫？”张摇光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是本宫脸上留有脏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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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s6 o5 w* v( R+ C1 C& s　　“呵呵，不是，不是，臣妇见到皇后如此威严，看的呆了。”顾卿微笑着躬身，“臣妇自惭形秽。”

, K9 F" a% Q+ Y7 f　　张摇光上次被顾卿那句“摇光姑娘……的长辈”打击的不轻，听到顾卿夸奖她有皇后的威严，而且明显口吻比上次的恭敬的多，心中倒是十分熨帖。

( z; |. E. [, I7 }' p) n5 j2 z 　　“老夫人自谦了，连圣上都夸您‘贞静淑懿’呢。”皇后轻轻一笑。“老夫人爽直，我也不绕弯子，这次本宫留您单独说话，还是为了上次和您提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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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1 ~6 c1 A3 |　　“皇后是指……”顾卿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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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看她家小胖子太胖，已经嫌弃了吗？小胖子还说她连礼物都换了，肯定是不喜欢他呢。现在看她家要起来了，又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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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皇后也太势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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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妇不知皇后为何要如此在意臣妇的大孙子。李锐以后并不能袭爵，最多蒙荫得个虚职。他从小不学无术，也没什么才德……”顾卿为了打消皇后的念头，就差没说“皇后凉凉啊我家孙子是个猪头你以前也看过了啊”这样的话了。

  l! @; G# Z* g4 ^ 　　“邱老太君，本宫实话跟你说吧，圣上是不可能让信国公府两个孩子都出息的。”张摇光知道顾卿不懂政治，索性把话挑开了将，“未免勋贵势力做大，变成另外一支门阀，皇帝对待勋贵的态度想来是提起一支，再打压一支。”

　　“圣上心中想要提的那个人选，怕不是李锐。”

3 Y5 r% T4 v: U! h9 g  B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圣上要眷顾谁，信国公府也只能受着。”顾卿觉得这些人每天算计来算计去，争来争去，真是没意思的很。皇帝如果想要扶哪个，难道她和皇后聊聊天，就能换掉不成……

　　再说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李铭是邱老太君的孙子，李锐也是邱老太君的孙子，这皇后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就一定偏向李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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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虽然她确实有些偏心李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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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圣上能改变主意，把两个孩子都提起来呢？”张摇光表情严肃，丝毫不像是在说笑话。“以李锐目前的情况，肯定是不能继承爵位的，若他继承了爵位，本宫的儿子就不可能被封为太子，圣上并不想外戚势力再过庞大。”

7 h/ P9 W  g) H+ p6 f6 A　　“娘娘，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你难道不想……”顾卿眨了眨眼睛。这皇后到底是在说什么啊，她完全听不懂。

* @, C* \6 `# s3 l/ r$ E 　　“本宫自然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太子，但不是现在。”张摇光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本宫与其他妇人不同，并不在意娘家到底得了多少权势。本宫想要的，是四海升平，政通人和。若能给儿子留下一个干净的朝堂，哪怕世族衰败，本宫也在所不惜。”

　　顾卿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

9 ^5 @3 m) z8 w, ^1 l! U. N 　　张摇光立在殿中，沉声说道：

　　“世族生存之道，在于平衡，而非争夺皇权。自魏晋开始，世族林立，但依旧有南北大族结成同盟，平衡朝堂与世族之间的关系。前朝胡人东进，无数大族被屠戮，剩下的世族**龙无首，互相吞并，渐渐已经失去了世族生存的本意。我的伯父，老晋国公早就忧心现在的局势，认为世族已如脱缰的野马，将自己渐渐逼近了死地。无奈身为当世大族，我张氏早已进入局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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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世族林立，派系繁多，朝堂上政令不通，互相推诿，朝野下隐户为患，不知何时这些隐户就会变成兵丁；后宫里被世族女子把持，本宫几次想要改革，都被太后按下。此话老夫人可能不信，本宫几次想要保住圣上的子嗣，都没有如愿。太后倾向世族，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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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O) R( j) o' [2 v0 X　　顾卿已经想捂着耳朵跑了。知道的太多，死的快啊。

　　“若李锐成了吾儿的伴读，倾向本宫的世族阀门必定会扶植李锐图谋爵位，以此将吾儿推向储位。若此时李锐顺水推舟，便可打入世族内部，成为圣上平衡朝堂的重要人选。而为了让外界相信李锐真的站在世族一边，圣上必定会造成信国公府内部不合的假象，扶起李铭，与李锐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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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若能好好谋划，两个孩子都会得到前程。”

　　然后就可以卸磨杀驴了？还不是风险全部李锐背了，好处信国公府和皇帝得了？

　　若是被发现了，李锐第一个要被世族给咬死。这简直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玩的一手好阴谋。可她好不容易养成了的小少年，怎么能就给这些封建剥削阶级当成棋子玩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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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在心里画了个大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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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娘娘说的很透彻，可是臣妇不过一后院妇人，怎能和皇后娘娘商议这些军国大事？内宫不可参政，皇后娘娘还是慎言为好。”顾卿板着脸，实在是想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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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N" E8 L) c* P4 N 　　“此事正是圣上的意思。”张摇光神采奕奕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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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宫虽贵为皇后，却没有左右朝廷和信国公府如何行事的能力。若不是圣上授意本宫留下老夫人，本宫又怎敢在深宫之中妄议朝政。”

　　“圣上与本宫，欲与世族下一盘棋。晋国公府、信国公府甚至吾儿，都将是这盘棋中的棋子。这江山是否还能继续延续百年，就全凭夫人一念之间！”

　　张摇光拿出皇帝的手书，递与邱老太君。

( B& @8 }- x! G$ L( b% k$ w 　　“本宫知道老太君并不识字，老夫人可将此信拿回家中，交予李锐或李茂，一望便知。只是有一点，此事若要谋划，至少要图谋十年，牵连甚广，决不可让其他人得知。”

& r" N2 E2 R! {0 t　　顾卿不肯接过信函。

* M& Z( }5 q: Z* P) q 　　“若这是圣上的意思，臣妇就更不明白了。要是圣上想要锐儿做娘娘之子的伴读，只要一纸御令就是，若圣上真想要下棋，信国公阖府上下荣辱皆与圣上一人，只管下令便是，何必要让臣妇知道这么多内中关节，甚至劳动娘娘如此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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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0 |2 D& z8 O5 U% y. I# N　　“若此事由皇上牵头，必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现在所有人都在盯着皇帝会把李锐赐给谁。老夫人，本宫是在前不久才知道，此计原是李老国公、先皇和李蒙当年的谋划。而当年先皇属意的人选并非李锐，而是我的二堂兄，现任的晋国公之弟。”

. \/ ^1 E" s: h　　“只是后来刺客刺驾，形式急剧变化，刺客之事更是涉及到本宫的娘家，李蒙身死，我那二弟变成废人，圣上不得不再度隐忍数年，也不再信任晋国公府。李茂才能平庸，究竟能不能托付大用，也还要再做观察。”

　　顾卿觉得自己和他们的画风截然不同，一定是走错了。怎么晋国公府也给搅和进去了？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只能傻乎乎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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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q* Y5 f* g0 q  \' x 　　“圣上也不是想连根拔起世族的实力，而是世族若能因此再度恢复平衡，给大楚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也算是两方得益。本宫既嫁入皇家，自然要为丈夫与孩子谋划，而此番谋划，本宫与圣上希望贵府能够心甘情愿，本宫与圣上亦不会辜负信国公府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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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0 H( s( e% z1 J% M　　“若真能成事，李府一门双公，指日可待。”

　　顾卿咬了咬唇。“我是妇人，不懂这些。此事我必须回府问过我儿和孙子的意见。只是，若我们想要配合，皇上又不愿先牵头，又该如何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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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N+ j" i+ k8 P' k3 |　　“年后李锐与其他勋贵世家子弟入宫，皇帝会给诸位皇子选定伴读人选。”张摇光的眼睛越发的亮了，“若贵府同意，让李锐无论如何，自己咬定要跟吾儿就是。”

　　“圣上的意思，是想让李锐自己选择本宫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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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9:14
第54章 顾卿离魂

( h  B  w; C$ O2 k! ^ 　　顾卿揣着据说是“圣上手书”的信函,坐进了朱漆马车里，吩咐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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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她都在想，这皇后说的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还是说皇后和皇帝已经达成了某种一致，就算皇后想要用这个来谋私,皇帝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信国公祖上肯定欠了楚家八辈子的钱,所以才会从李老国公到李锐，从上到下都被用的干干净净，不但用了,还要让人家感恩戴德,做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来。

& J3 [& F, i, ]1 k& r' k5 u 　　一门双公？红楼梦里贾家是什么下场,中国人都知道。

　　可此番这皇帝用的是阳谋而不是阴谋。他索性摊开了告诉信国公府，“朕观察你们已经很久了，决定就这么做，你们还是心甘情愿的答应吧，答应了我就给你们家一门双公”。

　　要不这么做，信国公府恐怕再也无法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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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4 a# ?- N5 @1 t3 Q 　　说实话，这有些无耻。

　　信国公一府上下的荣宠皆系与皇帝一人，此话是不假，但这只限于李茂一人。

　　在老国公的时代，李老国公手握重兵，朝堂上故交部下无数，其中还不乏世族。若说这“信国公”的爵位是老皇帝对他的嘉奖，不如说是对他上交兵权的补偿。所以不存在什么隆恩不隆恩，人家给你拼了一辈子拼命，你给人家爵位，银货两讫。
2 t. O0 ~) g- D! R- y6 }9 q. g* n
, g/ ]4 F+ I6 b, x. ?$ N 　　何况人家也不稀罕，上交兵权的时候就要告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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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李蒙这一代，李蒙本身就是大楚后期的谋士，当年又兼任着楚睿的“太子太师”，明眼人都看的出这就是先皇为楚睿准备的“储相”。他的妻子出身大族，本身对世族态度也挺暧昧，所以朝堂上双方都认可他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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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这信国公府到了他这一代还是“荣宠”系与皇帝一身，顾卿不信。这李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楚睿登基后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到了李茂这里，才真的是“荣宠系与皇帝一身”了。

　　这就像某个班里原来有个非常能干聪明又帅气的班长，所有小集体都信服他，这时候班长挂了，换了个新班长，虽然是原来那个班长的弟弟，可大家都对他将信将疑。

# M0 {8 K! a  t$ {% d 　　在他没做出什么大事来之前，他也只能抱紧班主任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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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方才说“李蒙”之死牵扯到世族，甚至晋国公府也有嫌疑，卖队友卖的如此干脆，让顾卿更加不敢信任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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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0 N. m  T4 z7 L+ B7 D 　　连娘家都卖的干净，何况是她那便宜的大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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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7 j6 n: M+ g, w3 K/ b! r 　　先皇当年是“温和派”，对旧臣与世族又那么优待，没有理由世族会去刺杀他。更何况楚睿那时已经以“太子”之身辅佐朝政三四年了，先皇一死，换上手段更激进、年纪更轻更能隐忍的楚睿，又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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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 S2 L7 w7 Q 　　这皇后绝对是觉得邱老太君没什么见识，所以才说出这番话来。想以李蒙的死来刺激她，逼得她同仇敌忾，全府一起对抗世族。可她没想到这邱老太君真的不是对政治一无所知之人，二还真和李蒙没什么感情。

　　所以饶是张摇光说的口干舌燥，顾卿半点也没动摇，甚至还有些害怕。丢下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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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P( V* T; M+ M$ r5 D 　　她并不是李锐和李铭的亲奶奶。两个孩子想要如何做，总该尊重别人的做法。人人都说稚子无知，可她从实习起就在儿童医院，看过不少身患绝症的孩子如何变得成熟自强，连大人都自叹不如。

　　从某种意义上，这信国公府也患上了某种“绝症”，不得不做出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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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拿出怀里的信看了，现在除了府里的一些亲近之人，没有人知道她其实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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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在信中的话和皇后所说的话差不多，除了说了世族现在的危害，还有各种隐藏的危机，俨然把信国公府当做可以临危受命的心腹的那种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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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 }0 H7 Z9 i! B 　　皇帝甚至还说了想要李锐与世族达成某种交易，甚至可以支持培养李锐的势力，只要他成年得势后，在世族想要谋反或者作出其他侵害国家利益的时候反戈一击就行了，若世族没有反意，也不想谋划储位，就让他呆在那个平衡点的位置上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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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绝没有皇后说的那样危言耸听，俨然要去冲锋陷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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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皇后说的那般吓人，甚至连兄弟两成年后要互相对立，肃清朝堂之类的话都给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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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一贯就喜欢把后果摆在人的面前让人自己去选，还是她在吓唬信国公府，让他们对皇帝产生怀疑，不敢应承或阴奉阳违？还是皇帝怕那封信泄露出去，不得不写的含蓄温和，尽量不会刺激到世族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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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2 O% r$ j; k% c  n5 v 　　亦或者以上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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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B' A- t8 [, ]* b" Q0 H 　　顾卿把信塞进亵衣和中衣之间，贴身放好。此事得等李茂回来再商议，她想多了也是无益，不如闭上眼睛静静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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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j5 b' E& L* l% j3 t. s  M 　　作为一名儿科医生而不是政治达人，顾卿表示很头疼。她想的太多，五心烦躁，加之车子一直在颠簸、她起了个大早又跪又拜，还站在那大殿里呆了一个多时辰，已经累得不行，居然渐渐地靠在车厢上睡着了。

　　“奶奶，奶奶，醒醒。”

　　“奶奶，你别吓唬我，呜呜呜呜……”

　　“娘？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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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I, l4 s" p+ M　　好像有人喊她？唔，应该不是喊她。她才二十六岁，老公都不知道在哪里，当娘还早着呢，奶奶……奶奶一定是喊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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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觉得自己飘在半空中，迷迷糊糊的，根本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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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5 j  }1 G3 ]* ]# O& U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快叫两个健妇来，把老太太背回院子！”方氏急的要命。现在后院女眷就她一人，她和老太太早上好生生的一起出去了，回来时却是她一驾马车回来的，早就引起别人侧目了，这下老太太的车子停在正门外半天没有拉走，回头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消息来呢！

　　“奶奶这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李锐看着眼皮子一直在抖动的顾卿，“先别慌着抬，喊胡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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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3 i, \& Y& _! T  n+ |' _! P　　“这里哪是瞧病的地方！”方氏身上诰命的内衫还没有脱，只在外面换了一身银鼠皮的长褂，裹着斗篷。“外面这般冷……”

7 Y5 T) O8 S/ x  ]+ L　　“奶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怎么能随意搬动？胡大夫就在家中，等他诊过再来商议怎么处置！”李锐现在年纪已大，加之变声期的原因，说话之前向来慎重考虑，话绝不说二遍。他眼神之中带有厉色，话又有道理，即使是方氏也只能闭嘴。

　　“不是有丫头婆子跟着的吗？为什么老太太一个人在马车里！这是过年不能见红，年过完了，都给我乖乖去领罚！”

# h2 n/ o- |  P, `8 {( _　　“回禀夫人，不是我们玩忽职守，而是太夫人从宫里出来就不让我们近身。我们都是坐后面的马车回来的，并不知道……”

+ D+ ?1 z7 s8 }2 n6 u5 ?　　“还敢狡辩！不能在老太太车厢外的车辕上坐吗？不能近身，不知道随时等着伺候？”方氏这已经是迁怒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以温婉的形象示人，这一发怒，吓得伺候老太太的几个丫头只能噤声。

/ y* c( v! e: c+ |7 O+ ]$ X8 ~) f 　　丫头们委屈的紧，老太太不给近身，她们几个未出嫁的女子，难道要抛头露面和车夫坐在一块儿？现在又这般的冷，她们可没有裘衣可穿……

　　李锐呆在车厢里，冷眼看着方氏在门口耍威风。要不是花嬷嬷今天咳嗽，不能伴着老太太一起去，哪里会有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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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2 ?" S2 P- a% V- D0 { 　　就知道婶母是靠不住的！

　　奶奶究竟是在皇后那里经受了什么，怎么一回来就晕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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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2 M/ ?5 @  U 　　李锐想起在“如是庵”见到的那位娘娘，心中开始对她无比讨厌起来了。

+ O' @( V" C$ u6 }- u6 M. z 　　顾卿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了许多人。有她在医院里的同事，也有她经常去探望的那个得了白血病的孩子。那个得了白血病的孩子现在已经成功的移植了骨髓，可以在地上走了，她远远地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 A% G% ~- o9 c7 }/ C) f; Z* L 　　那才是她该呆的地方。救人、治人、让刚刚开始的幼小生命能够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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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C) s+ r 　　而不是陷在这里，陷在这里……

　　咦？她陷在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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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感觉到有一根针扎进了她的人中，又有许多针扎在她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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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扎它！针灸没用的，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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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6 ~2 a' O9 i. s" ~0 n# q　　她是得了什么毛病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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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疼啊。不是说针灸不疼的吗？为什么她这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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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个庸医！

+ ^4 d7 y8 [, w' r 　　胡大夫在给车厢内的邱老太君施针，李钧、李铭和李锐三人紧张地在一旁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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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2 \% C* {5 o; I# u0 L7 J 　　刚刚他查验过老太太的脉相后，隐隐怀疑邱老太君得的可能是中风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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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y0 c" P" W8 v1 C' K 　　但因为邱老太君既没有口眼歪斜，也没有出现眼底赤红的情况，中风常见的抽搐也没有，一时倒不能确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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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8 e; O9 O% \# {. W4 m 　　只是他用着叫醒昏厥者的法子施着针，折腾了半天，邱老太君除了眼皮翻动了几下，并没有任何要清醒的迹象。这里是门外，今年冬天又特别冷，寒风呼啸的所有人都在打哆嗦，这胡大夫却满头大汗，连拿针的手都不稳了。

9 W9 _& a; L, e3 y0 J. b3 q1 T; J 　　李锐的眼神里像是有刀子一般盯着胡大夫的手。

% {$ Y' e, ]2 v+ R: }% f, q 　　“你行不行？不行就不要在府里受供奉了！”

0 |( W" z: u8 e1 R8 J7 ?　　“锐少爷，太夫人这是忧思过度，加之天寒气滞……”

2 G' E2 K1 \$ u: Q& F& B- L% U) X! J　　李锐的神情，让早已被冷汗濡湿全身的胡大夫只觉冰冷刺骨。

9 r- F* D( ~- e9 H. d. x$ \) M# q 　　“什么病！”李锐实在不耐烦听一堆辩证的话。

　　“恐是中风。”

　　什么？！李锐吃了一惊，皱起眉头。“祖母平日并无不妥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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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4 s( Y% @1 x$ n( ?1 A　　他一点也无法接受祖母可能中风的事实。他的祖父就是中风引起气血逆乱而死，最后一年躺在床上完全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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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T% ~6 t0 S2 ?: K' F, k 　　明明是盖世的英雄，最后只能困顿于病床之上，那样憋屈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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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一下子哭的更凶了。就连李钧的手也不禁抖了一下。

7 T( e  V% A( `* T( R5 B 　　“哥哥，爷爷那时不也是中风吗！奶奶会和爷爷一样吗？我不要奶奶有事！呜呜呜……为什么过年不能找太医，我要进宫找太医！呜呜呜……爹……”

3 X5 _& H, X2 X& u5 |% r4 |) z( N　　“若是前期，自然是极难发觉。现在就从脉象上看，并不能作准。要想确认，还得等太夫人醒来仔细问询。只是现在太夫人突然昏仆，若是不醒，小毛病也会变大问题了……”胡大夫用袖子擦着汗，“在下只能尽力施为。”

+ P7 Y" O) R1 [　　“现在能不能搬动进院？”

　　“若是中风，多有脑脉痹阻的情况，最好在醒来前不要搬动。锐少爷这一点做得极对。只是天寒，门口风又大，不如让马车驶进院子，在院子里治比较好。最好再让马车中暖和起来，以免太夫人着凉。若是夏天，还要除去太夫人的大衣裳，可现在不好搬动，天气又冷，还是谨慎小心为好。”

+ Z3 m) ^9 o3 X- [# e　　胡大夫的话一说，李锐和方氏立刻指挥着马车往边门里走，正门马车是进不去的。边门却可以走马车和轿子。马车走的极慢，李铭和方氏在马车里扶着老太太，四周垫着垫子，不让老太太受到一点颠簸。

　　“你们几个去取被子，你和你，去多拿几个暖炉、手炉来，随意在哪个院子里拿，去最近的地方。用布幔把将车四周障起来挡风，门房把炭盆移过来。”李锐边吩咐边让人备马，带来门口。“上次是哪个去请的白御医？”

9 q: h6 N9 p9 l1 @0 ^. I/ d　　白御医就是那个告老的御医，给他医治过鞭伤的。过年不能进宫请太医，只能去找那位御医了。只是今天是过年，他还不一定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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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连忙接口道：“是琦嬷嬷家的男人，在门房里听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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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O# X1 h; n( g# K　　李锐叫人去门房，点了那门子，好在门房里所有听差之人都会骑马。李锐放心不下，亲自骑马出门，让那门差在前面带路，两人一起去请御医。

# p0 Q- d( s0 Y+ d3 e; c 　　布幔这种东西府里倒是有不少，是为了女眷出门踏青可以用来遮蔽的。年底库房刚刚清理过，送过来的倒是快。众人将朱漆马车四周围得密不透风，胡大夫担心车厢里气闷，让老太太更加气滞不通，便让下人们把车窗门都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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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T+ j0 r# {. V* }0 O+ s; K  b 　　清水坊里还住着几户人家，那些门房看见信国公正门前的动静，立刻飞速回府去报。今天是百官进朝朝贺的时候，女眷也都刚刚从宫中回来。李茂出了京，方氏带着一堆下人在门口，那出事的就一定是邱老太君了。

　　住在这个坊内的人家只有几家，都是当年被赐宅的勋贵老臣，这些人家里当家之人原本想过来询问，看需不需要帮忙，再一看主持大局的是一女眷，只好又让后院女主人出来，再去问个究竟。

& o1 P: k$ t+ Q0 C8 @3 t 　　方氏虽然急的焦头烂额，但老爷临走时吩咐一定要低调、不要四处结交，加之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就婉言相拒了。

　　李锐骑着马在内城里策马狂奔，幸好今天是三十，这里又是内城，街上走动的人不多，不然也不知道要撞到多少人。那门子不敢骑得像李锐那么快，只好在后面喊叫着指路，两人两骑很快就到了东市，找到了那白御医开的医馆。

　　已经到了年底，医馆里依然有两个药童看店，生病又不看年节，这白御医也算是宅心仁厚。白御医本就是京城人士，也没有回乡，李锐问清白老住的地方，连忙又跨上马去了白御医家。

　　他拿的是信国公府的帖子，又是嫡长孙亲自来请，白御医也不矫情，背着药箱，喊了两个医徒就走。只是白御医毕竟年纪大了，骑马未免强人所难，只能套了马车过去，倒让李锐恨不得身插双翼，替那白御医马车前的马儿拉车才好。

　　李锐去年到今年的变化极大，身形、样貌和声音都和以前判若两人，李锐刚刚上门来请的时候，白御医还以为遇见了骗子。

　　他曾经给那位嫡长孙诊治过，明明就是一个非常肥胖的小孩子！

! d! O+ H* Z. I 　　可李锐拿的是信国公府的名帖，身后又跟着上次来请他的信国公府家人，白御医只能满肚子惊叹上地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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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i" R) C5 ~1 y6 O' I 　　在马车里，他还不停问车窗外的李锐是以何种方式瘦了如此之多的。要知道这世上瘦子变胖容易，胖子变瘦极难，很多人苦于肥胖而无法削减体重，这李锐才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瘦到可以见人，必定是有什么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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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李锐心里五内俱焚，这车里的白御医还要东问西问，李锐只得暗自忍耐，吐出一句话来。

$ {! i; O) L/ `+ C* H$ w, j7 `. [ 　　“此事全仗祖母的手段。”

　　那白御医听了这话，对这位信国公府久负盛名的邱老太君倒起了好奇之心，也盼望着这马车能够再快一点了。

　　此时顾卿一点都不想醒来。自她穿越到这个老太太身上以来，一直睡眠不好，像是睡得这样舒服，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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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 c4 k' N( q 　　她晕的轻松，周围的人却吓得不行。老国公死于中风，医治老国公的那位家医辞职回乡，这胡大夫是后来进的府。他对中风也颇有研究，可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明明并不严重，却就是不醒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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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一直在旁边侍候，听到胡大夫的话，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刘嬷嬷说的那番理论来。

# F8 _  a- f8 w 　　这府里出的事一桩接一桩，邱老太君的性格也与原来大不相同，可是她那婆婆原本就不怎么交际，知道她本性的更少，说出去了，也没人会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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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8 v* H  {1 r! h8 Q% X 　　前一阵子，她托家中去找灵验的神婆，又不敢说是疑心老太太，只好往“府中阴气太盛会影响到她的子嗣”上说。她娘信以为真，四方打听，终于找到了一个可靠的婆子。

　　那婆子用“擅长替妇人调理身体”的名义进了府，她私下考验了一番，果然可以请神灵上身，甚至不用张嘴，身体里也能传出声音来，遂心服口服，一直用丰厚的待遇养在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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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皇宫里龙气太盛，这缠着老太太的妖孽定是在皇宫里呆的久了，被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龙气给刺激的出了什么纰漏！此时正是妖孽最虚弱的时候，神婆一做驱赶，说不定立刻就能让老太太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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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6 c+ l" O$ _& ] 　　再说了，就算是他们这种达官显贵之家，遇见家中有人生病，蹊跷不好的，请人驱邪的也大有人在，她这么做也不算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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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Y& ~6 ?' M' s& h  } 　　最主要的是，管家的是她，等老太太恢复正常，大家只有夸她的。现在正是好时机，老爷不在家，李锐也出去寻那白御医去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一想到没人可以阻拦她，她心里不知道触了哪根筋，就一直绕着这个念头丢不开，索性下定决心去做，也顾不得以后有什么后果了，连忙派人去请“柳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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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铭儿，到娘身边来。你在那里一直哭，倒扰了胡大夫医治。”

　　方氏向李铭招招手，示意他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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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料李铭完全没有她想的那么听话，而是擦擦眼泪，摇着头说：“我不哭了。我要在这里陪着奶奶。”

　　“过来！”方氏冷下脸，“不要让娘再说第三次！”

" p$ U# T! _/ `4 z/ z9 Q1 Z　　小孩子阳火低，要是驱邪时被冲撞了，她还真不知道去哪里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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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g& P  I: Q$ P3 ~ 　　李铭见她娘柳眉倒竖，委委屈屈地下了车。他自小被娘管教惯了，还是很怕他娘生气。方氏把他支走，要他去持云院里找丫头拿各种老太太常用的物件，李铭虽然满心不乐意，可哥哥走了，也只有他能指挥那些下人，也就去了。

/ ~0 _, Z! y( _ 　　没过一会儿，那柳嬷嬷带着“家伙”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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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 q' z4 Y, j. r5 d; T 　　“堂婶，此事不妥，当今圣上不喜巫神占卜之行，曾经三令五申乡间不可迷信鬼神，乡间尚且如此，堂婶如今这样做，若是被御史知道了，怕是要被弹劾的！如今叔父不在家，婶母还是谨慎为好……”

* G# J1 v$ X$ _! e　　李钧都不知道为何突然会冒出个巫婆来，但他生性鲁直，觉得此事大事不妙，就一直拦着那巫婆不让她接近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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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家中嫡母虽然也很蛮横无知，却从来不信这些东西。他这婶母明明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会相信如此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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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o! j3 t# l6 @ 　　方氏见李锐走了，她那儿子也被她支开了，却又冒出个犟头来，气的那叫一个银牙乱咬。她是女眷，又不能对李钧动手，只好指挥起几个家人。

2 ?  `9 A5 u5 ?8 |. \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请’堂少爷让开！老太太这么久还没有醒，一定是进了邪，快让柳女给老太太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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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管着府里已经有七八年，虽然平日里以宽厚示人，但依旧是一副主母的做派，阿谀的人也多。此时只是要拉开一位新来的堂少爷，自然有许多曲意逢迎的下人们上去拉扯那李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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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李钧身材魁梧，又是成年男子，下人们也不敢用力，拉扯间难免难看，再加上李钧一脸正气，下人们心中未免有些心虚，一时倒是僵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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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_% \2 J" z; T 　　胡大夫一直在给老太太搓热手心，通经活络，眼看着来了一个巫婆，心里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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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3 o# i; }  P1 N, i: q" E& E% [ 　　这巫婆之流，行事向来难测，若真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到底算是他医治不利，还是巫婆装神弄鬼害的人，那真是说都说不清楚。他做这家医这么多年，一直滋润，这一年来却连续见到两次凶险，现在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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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边尽力施为，指望老太太快点清醒，一边看着车外，恨不得那李钧也能像李老国公那样力大无穷，把那些下人甩出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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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院子里的“四云”也护在车前，不过她们心中对方氏的话也是将信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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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d, z2 a) I6 P5 _5 ^9 G 　　老太太怎么施针都不醒，看起来确实蹊跷，也许让些灵验的高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问题的症结。只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婆子实在无法让人信任。若真是什么高德大僧，得道的真人，说不定李钧和她们也不会如此忌惮。

' N$ Y. e' F1 V% [% @3 N6 J0 m 　　她们全靠着老太太才能过上好日子，真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四云也准备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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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李锐去请御医，跟在马车后心急如焚，实在等不及白御医那马车的速度，告罪了一声就往家里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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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骑马回了府，也不下马，直接驾马入了后院。等到了后院的门前，却见老太太的马车前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中年女人，脸上抹着鲜血，脚下踩着火盆，怒地一声大喝：

+ q( v' F8 z' T% z' S! ? 　　“什么人！居然敢在信国公府里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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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跟着两位武师学的是沙场上的本事，每天都在练习“杀气”，气运丹田沉声厉喝之下，那叫一个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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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R' T: W/ g4 x1 }9 i' c 　　那女人转过头来，看向门口，只见双眼白翳，脸上有血，看起来甚是吓人。

　　“锐弟来的正好！快拦住那要扶乩的神婆！”李钧大喜，也不挣扎了，随便下人怎么将他拉扯，嘴里却是不停：“巫乩之事太过荒诞，快劝劝婶母，婶母要给堂祖母驱邪！”

　　李锐“噌”地一声下了马，手持着马鞭，犹如凶神恶煞一般对着那神婆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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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3 |2 D1 @7 X. f. B 　　那叫做“柳女”的中年神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吓人的少年，但她走南闯北，见过不信她的人也不知道多少，一点也不慌乱，甚至还能做出高傲的姿态，运起“腹语”，也不张口，用着怪异的声音说道：“吾乃九天玄女座下……”

　　她这不张口就能发声，且声音截然不同的情况，实在是让其他人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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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不成真是有本事的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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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k: ~3 W2 X' W+ C% W/ q* m 　　方氏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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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不是什么假货，而是她娘特意打听过的。这神婆来自南方，曾经驱过无数鬼神，可以请好几位神明上身。若是状态好的时候，还能请来送子娘娘，最是灵验……

7 Z* c; _5 l4 A: `+ N　　“装神弄鬼！”李锐冷哼一声提起马鞭，兜脸兜脸地给了柳女一记！

　　这马鞭向来是又短又硬，这一记既快且重，直劈得那神婆的脸从中间直接裂开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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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s* m# Y7 w$ p3 z 　　只听得神婆大叫一声，捂住了头脸。李锐伸出一脚，踹中那神婆的腰际，将她远远地踢了出去。

. `1 ^* M! l+ ] 　　府里除了当年的李老国公，从李蒙到李茂都是文人，只会几套五禽戏这样健身的拳法，府里许多都是这些年才进的新人，哪里见过这般暴力的举止！

  a+ g7 K/ d5 B" S2 I 　　李锐提起马鞭，指着神婆，眼睛却瞟向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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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 u5 y" ]& L5 c/ c6 ~% E9 V! V 　　“奶奶刚从宫中回来，她年老体弱，今日里又劳累一天，累出病来是正常的。到底是哪个搞来这么个家伙？猪油懵了心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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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气急，正要辩解，李锐空甩一鞭，不让任何人说话。

6 u! X" k: |0 D8 }! b0 v 　　“婶婶！”李锐的眼神像是要随时要择人而噬一般。他低着沙哑的嗓音，脸色铁青地说道：“请谨言慎行！若宫中有邪，邪是何物，谁身上带邪？”

　　“这是拖着全府上下都不要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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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19:42
第55章 争锋相对

　  李锐话一出口,全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5 v" H% T1 M6 R+ ^6 L( D, n 　　神婆在地上痛苦的扭动着，那一鞭子斜着劈了她半张脸，她从右边眼珠子到左边下巴都给鞭子抽中了,右眼球更是剧烈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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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自进入青春期开始，气性越来越大,已经和小时候完全不同,方氏虽然觉得李锐已经和过去大不相同,却没想到他的变化如此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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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从李锐移出锦绣院开始，他们接触的就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松开大堂兄,以下犯上，你们是想断掌吗？”李锐声音依旧沉稳如常,然而在其他人听来,却莫名血腥。

　　抓着李钧的下人们原本就不安，再一听李锐威胁的话，立刻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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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g' F: q* Q3 j1 H: u/ f 　　本朝律法，以仆犯主者，重则断掌，轻则黥面，这些下人又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被李锐这般一说，哪里还敢再抓着李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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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看着地上翻滚着的柳神婆，用鞭梢一指这女人。“把她捆了，嘴里给她塞上东西，再上点药，丢到刑房里去。此人妖言惑众，学得‘腹语’之术就出来招摇撞骗，以前还不知道害过多少人，待我问明白了，就扭送去官府。把那些火盆鸡血等物都给我全部清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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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c7 E% g, _( p2 b　　他又扫视了眼院中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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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7 F/ [& i- w3 q8 R; Z7 |1 E6 ], m 　　“大不敬是十恶不赦之罪，你们都是家生子，若此事泄了出去，是要一概连坐的。今天这婆子的事，所有的人都给我把嘴封起来，若是外面有一点风声，别怪小爷不客气！”

0 d' c$ A/ G- q2 e! j' Z　　“我可不耐烦一个个查是谁说的，有任何不对的，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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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人把那神婆拖走了，火盆鸡血扶乩之物也被清了个干净。李锐四下张望，没发现李铭，就知道婶母是怕吓到幼弟，把他给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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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不在也好，省的看见他和婶母对峙，心里留下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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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3 r# h0 t  c- s- ~  t3 s, m 　　婶母怕是没料到他那大堂兄居然胆大到忤逆长辈，这才没有给那神婆得逞。

" g5 u2 z: |6 l2 r& t9 T# D 　　也幸好是没有得逞，不然那婆子鸡血一泼，再说几句邪魅的话，老太太明明是从宫中出来的，她那意思就等于皇宫里有鬼祟，全家上下都要为她吃干系。

( I: q: K! Q! a: M, @8 Y9 s 　　那时候，就算奶奶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对外面说明情形了。

　　只是今天是大年三十，他去请个大夫都这么艰难，不知道婶母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神婆”，看样子还不是在府里一天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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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现在形势这般复杂，若是有坏心的想拉叔叔下马，暗害了奶奶，叔父就要再丁忧三年，他也不可能再进宫了。

$ @$ ~5 v7 U: m  \6 f 　　为防止这婆子是什么人派来的，他得空的时候还要去审一审。只是他从未做过这些……说不得还要去找他舅舅。

　　李锐边想边觉得难受，心里五味杂陈。

1 k1 d! B+ p3 G9 V8 y/ Q/ U 　　以前他过的浑浑噩噩，只觉得方氏就是这世上除了母亲以外最，温柔、最娴淑、最通情达理的妇人，那时候他住在锦绣院里，看着自己的婶母管家也是有条不紊，总觉得她没有一处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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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O$ B6 L 　　可这六、七年过去，他这婶母从未出府交际过，国公夫人的架子倒是越摆越大，见识却不见得长了多少。他那叔父还知道在外拼斗，为府里挣个前程，可她倒好，只知道想她那些小心思，使劲扯府里的后腿。

　　他是晚辈，不可多言，可是若一直放任下去……

8 I  ~" K' t( }) ]& h' i" l　　亲母德行有亏，铭弟一生的前程都要被葬送。就连他那叔父，迟早都会因“治家不严”而遭到弹劾。
, {/ [0 M* m/ ?. o! y* w( X
- c% Z2 P9 A% O& Q 　　他必须要和叔父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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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的事情他可以暂时忍下来，那是因为奶奶伸了手，他毕竟没有真的被怎么样。可若婶母的胆子越养越大，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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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样的人家，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出。

( E7 f' k7 \# Q4 {: l# n 　　想到这，李锐把鞭子丢给后面的伴当擎雷，只身走到方氏面前。

( G; E) B9 t: P6 \" f+ k 　　方氏被吓得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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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他他他他，莫非是要对她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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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4 ~1 L6 u& S 　　外面都传那信国公府的长孙少爷曾经打过项城王家的县主。说不定他横起来连婶母也敢动手。

　　方氏惊惧地盯着已经比她高出一截的李锐，又求助地看着周围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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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下人哪里知道方氏在惊惧什么，见两个主子眼见要对峙起来，各个都把头低的越低越好，恨不得不要再抬起来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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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 i2 j. Z* r 　　话说方氏会这般着急，也是有原因的。

　　她从年前就带进府了一个神婆，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带她到老太太院子里去看看。

　　先是老太太入冬得了一场风寒，李茂天天都在邱老太君身边侍疾，后来到又到了年底，方氏累的分身乏术，进出的管家娘子和下人太多，人多口杂，一来实在是顾不到那上面去，二来也没有理由带着陌生人往邱老太君的院子里去，心中只如那小猫挠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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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W# n: q) A1 ^ 　　她心中有事，却不能声张。

　　这就像玩三国杀，手中摸着一手好牌，却一直被人乐不思蜀，怎么也用不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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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B) J- s/ G4 j0 c* P. N 　　今天老太太昏迷，丈夫不在家，李锐又出去请白老御医，这整府里就她一个主子能顶事，方氏看着这苦盼良久的时机，不知怎么的鬼迷心窍，就一定想要叫那神婆来看看，看看老太太是不是真的被狐仙黄仙之流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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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叫“柳女”的神婆一来，果然说老太太的马车里有黑气。她心中大喜，觉得找到了府里这么多年来不太平的原因，急着就叫柳女驱邪。

8 c# r" `2 ^- G 　　方氏只顾着想皇宫里一定龙气强盛，能压制住一切邪祟，却忘了若是老太太从皇宫出来要是生病还好，还能对外说是劳累过度；可是要是一出来就驱邪，那岂不是说皇帝和皇后就是那个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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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时候就不是全府上下不太平这种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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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U4 v0 F: Q# g 　　李锐低头看着面前的婶母，抬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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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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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揖了一揖。

　　周围众人都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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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B; j) L$ X! X 　　“婶母平日里管家，又是年底，忙累到精力不济，实在是让侄儿愧疚万分。”李锐表情平淡地说，“如今奶奶病倒，婶母还是下去休息一番，保重身体为好。这里有侄儿和大堂兄在，还有这么多丫头婆子，想是不会出什么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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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9 q% C$ P6 G, {　　‘……要有乱子也是你。’他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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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有什么要事，侄儿再让下人去唤婶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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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倒吸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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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弟的意思是让堂婶不要添乱了？

1 _% ~$ c" k$ _$ ?. W& Q( D 　　他胆子也太大了！这是忤逆尊长啊！

  `$ V, ^( X& p1 @ 　　方氏的脸色又青又红，她抬起手，指着李锐的鼻子，不敢置信地说：“你六岁时我就把你抱进锦绣院，十二岁方才移出来，我待你视若亲生，你现在大了，竟要我……”

) Y" O) ]' b1 w( o3 u　　李锐心中冷笑，低下头去。

2 z& o0 q5 j! |7 k, e+ E 　　“婶母言重。只是家中现在没有大人，婶母总要多多保重才是。您一早进宫，到现在粒米未进，若是您也累倒，叫我们全府上下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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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婶母以身体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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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长揖到地。

　　“好，好！等你叔父回来，我倒要让他听听，他这好侄儿是逞威风逼迫婶母的！”方氏被李锐逼迫，一院子世仆下人都在看着，顿时觉得面皮一阵阵发紧。

　　她一拂袖，恨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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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 K$ Q( F$ W 　　“文绣，娟绣，扶我回锦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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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方氏走远，李锐这才走到李钧的身前，也给这位堂兄行了礼。

　　“刚才之事，多亏大堂兄警醒。弟弟先行谢过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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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只是觉得府里找神婆不太对……”李钧担心地看着这个年方十四岁的堂弟，“只是，堂婶虽然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毕竟是长辈，你这么做，总归是不好。等堂祖母好了，还是去给堂婶道个歉吧。”

　　李锐摇了摇头。“事关全府上下安危，决不可纵容。便是叔叔在此，我也是这么建议。婶母要是老是想些歪门邪道的法子给奶奶治病，我只能不让婶母靠近奶奶了。若以后叔父怪罪，我一力承担便是。”

　　李钧叹了口气。他前几天还对公府全家和睦羡慕不已，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顾卿在晕厥中，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叫什么，声音嘶哑中带着戾气，听起来非常可怕。她皱了皱眉，觉得那声音吵了她睡觉，十分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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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E4 i0 D$ V! r 　　没过一会儿，顾卿又听到了女人的喝声，这倒不是可怕，而是刺耳了，她真想有哪个人赶紧把她耳朵捂起来才好。

: @% t1 c0 p$ } 　　“老太太皱眉了！”香云兴奋地嚷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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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直在车厢里伺候，见顾卿除了昏睡，终于又有了其他表情，怎能不欣喜？

' N1 p4 P5 p! C1 o/ D5 q8 M 　　李锐听到香云的话，一扫脸上的冷意，连忙掀开布幔，进了车厢。

　　顾卿果然是在皱着眉，而且一副非常厌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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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q2 ~/ ]; p) r9 C( x 　　另一边，白御医坐着他府上的马车，被门子引到了国公府的边门，直接驶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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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K9 N4 j+ J. r; t( i 　　他的两个医徒捧着药箱，先跳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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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n4 F( R; x9 U 　　信国公府的下人们见白御医终于来了，连忙涌过去几人扶着白御医下车。

　　这位老先生急赶慢赶，坐在马车里都要被颠散了，可这些扶着他的下人倒不像是扶他，而是挟着他往邱老太君的马车那边跑似的，不由得心中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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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A7 H/ M6 } 　　可待看到一看到马车四周围起来的一圈布幔，他就顿时觉得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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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已经病到不能移动的地步了？

/ h8 i: ]  V) h& m 　　这般凶险，怎么不进宫去找太医，跑去喊他来？

; w6 M* {& d0 K$ P! I* p, R0 e 　　是了，年底不得有丧气的事情，就算是宫里的嫔妃，这个时候生了病也只能熬着，熬过初四再去请人看病。信国公府自然也知道这个门道，所以才去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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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2 R5 F4 @. n3 }: t 　　白御医快步进了布幔中，只见国公府里只有邱老太君能用的那辆朱漆马车，静静地立在布幔之中。驾车的四匹马都已经蒙了眼睛，塞了耳朵，唯恐突然狂乱，反倒让马车里的老太君病情更加危急。

3 `/ V5 D5 {0 X1 R  p+ b 　　白御医上了车，翻了翻顾卿的眼皮，又仔细号了脉，便问一旁的胡大夫。

　　“贵府太夫人以前可有手麻，口干，目眩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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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Z* E' }+ `　　胡大夫一脸羞愧地说：“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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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然是家医，但给管事看病的时候倒比给主子们的还要多。信国公府里可以直接找宫里的太医诊治病情，除非是急症，不然一般都是找太医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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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邱老太君自去年起，连他去请平安脉嫌麻烦，也不给他请了。现在白老先生问老太君的征象，他真的是一无所知。

　　“太夫人有时候走着走着会停一会儿，怕是偶尔会头晕。”烟云一直和香云在老太太身边近身伺候，比府里所有人都要了解老太太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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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1 V5 N) o# l0 J" E 　　“还有几次用饭的时候，尝不出味道来。”

　　白老御医叹了口气。果然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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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P- [1 ~1 w' q' { 　　“这是卒中，就是中风之症。看情况贵府的老太君也是刚得上不久，病症还算轻微。以后好好调养，不要操劳、不要多思、不要动怒、禁油腻辛辣的食物，病情一时倒不会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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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为什么我奶奶一直不醒？”李锐指着一旁放着的银针。“胡大夫已经施过针了，但还是没有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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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照理说不会如此。”白御医看了一眼胡大夫，上次他和他一起辩证过医理，他觉得这胡大夫水平还是不错的，怎么会施针无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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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x! o1 h9 x+ ]* K 　　他想了想，从药箱里拿出炮制过的杜衡碎末，抖了一点点放在顾卿的鼻子下面，让香云用嘴给邱老太君吹进了鼻子里去。

　　顾卿的脸整个扭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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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K) `3 G: Q$ y( M 　　李锐和香云大喜过望，都用期望的眼神看着邱老太君。

　　顾卿睡得好好的，只觉得一团极辣的东西进了她的鼻子，而且一直往鼻腔和整个呼吸道里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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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学医的，所以知道肯定是某种有挥发性气体的物质进了她的鼻子。

( {% q4 Q7 f: c. p 　　妈蛋！给姑娘知道了是哪个往她鼻子里放怪东西，醒了一定抓起来挠痒痒挠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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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个觉都不给人睡了！知道她有多久没睡过整觉了嘛！

　　“为何还是不醒？要不然，放多点？”李锐看向白老御医的药箱。

　　“不可，杜衡是味猛药，太夫人身体弱，不能用多。”

　　白御医行医四十多年，自是什么情况都见过，见邱老太君对杜衡有所反应，却一直没有清醒，就知道肯定是这邱老太君不愿意醒来，而非昏迷的无法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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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只有轻生之人会这样，不知这堂堂公府的老封君，为何也会这般心如死灰。

9 Z: b1 d2 T: u  n% j 　　“如果用药施针都无法让太夫人醒过来，那就只有让太夫人最在意之人在耳边大声喊叫了。此症已非药石针炙可以医治。”白老御医对李锐说道：

5 \( ]1 H9 M6 z2 c+ C" T" A. G' [ 　　“我曾救过一个上吊自杀的妇人，亦是这般不愿清醒，还是她那婆婆把她的幼子打哭了，放在她身边，才令她清醒的。”

+ X/ W! D$ ?2 X3 \+ [　　这便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人即使昏迷，也是还有知觉的，人说三魂七魄，有时候只是暂时离魂，若能即使让魂魄归体，就能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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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顾卿还醒着，肯定要斥责这番理论。人有潜意识和表意识之分，就连睡眠也分很多层，所谓“离魂”，不过就是意识形态不一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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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7 W9 h1 z+ C6 } 　　“刚才太夫人是听到锐少爷骂那婆子才皱眉的。要不，锐少爷你再喊喊试试？”香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建议道。“喊得严重些。”

　　李锐心中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奶奶最在意之人。在他印象里，觉得奶奶应该最在乎的是爷爷或者他爹，至少从小到大，爷爷和奶奶的感情都十分好，他爹每次去北园，奶奶也都是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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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此时他也只能试试。

6 D6 U* w0 z9 x# J4 A 　　李锐使足力气，带着忐忑不安的心理，在邱老太君的耳边喊道：

　　“奶奶，你要是再不醒，我也不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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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x) y1 x2 z# X　　顾卿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炸雷一般的声音，惊得她手指都微微颤动了起来。

) V- o  E6 v9 t6 K! v/ l* I 　　谁在喊？谁不活了？

, b. r1 ^# |  Q8 y 　　是李小胖？
  d/ `( w1 W9 I8 `  [: e6 F8 ?
" z% G% K) x0 @6 s# w% L/ D3 Z 　　那可不行！要不是看他可怜，她早就想办法寻死了。如今她甘心当个糟老太婆，一身的毛病，还在后院里等着接下来各种可怕的宫斗宅斗，都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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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能不活了？！

　　“你那是找打……”顾卿极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咬牙切齿地呢喃着，“你要寻死寻活，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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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H# F: ~, i$ {7 E+ }; o2 n　　李锐胸中有一团酸涩突然炸开，这股陌生的酸楚感向着他的五脏六腑、身体四肢蔓延开去。他被这股莫名的酸涩所触动，一下子趴倒在顾卿膝下，紧抓着顾卿的衣服，全身颤抖着痛哭。

　　他的这阵痉挛立刻传到一直僵在那里，靠在车厢上的顾卿身上。让顾卿的心里也酸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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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让人觉得，就算李锐经历的再多，表现的再成熟，也不过就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而已。

5 t( ~, _5 @! E! p; P* k 　　还是个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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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u: _% Q1 V- B0 s8 z  e% _7 D- ^$ ^ 　　顾卿颤抖着已经麻木的身子，低头看向李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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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 F/ {) u 　　“谁都不准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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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拼命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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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力气慢慢的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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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8 j9 }/ @( ]2 `8 L2 T1 S5 ~ 　　“死的人已经太多了。我们都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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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20:10
第56章 夜半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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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老太君从皇宫里一出来就病倒的消息只在清水坊内几个人家里流传,饶是如此，也引得众人纷纷议论。

　　一般来说，即使不是从宫里出来，而是在自己家病倒的，因为是在年节里,谁家都是报喜不报忧,有病也当做没病，绝不会这么大张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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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邱老太君一出皇宫就直接晕倒在门前，连搬动都不成，想来不是什么小毛病。再一听公府里长孙少爷骑着马从内城直奔东市，带回了告老的白御医,有人都在想这倒霉的李茂是不是又要丁忧三年了。

& L7 h7 \1 M  s' b# [* B 　　先前他兄长去世,他才二十出头，正是可以大展宏图之时，因为侄子要守孝三年，他继承又是兄弟的位置，原本守一年孝便行的，也跟着守孝了三年。眼见着孝还没出，李老国公又因卒中去了，这孝上加孝，又是三年。这么多年一过去，李茂已经三十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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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皇登基之时，正是要用人的时候，那时他没在朝堂上占得一席之地，现在朝堂局势已经趋于稳定，却跑出来个信国公，李茂的日子有多艰难，由此可见。

$ E, j3 z) |) f8 [ 　　别看他现在把这兵部的官儿当的风生水起，邱老太君又为信国公府赚得偌大声望，可这时候邱老太君要一死，又是从皇宫中出来去世的，就算这李茂比李蒙还要能干，皇帝心中也会留个疙瘩。李茂更是不用说，亲母朝贺完了一病不起，谁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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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S; E: q: O- p$ S! L) v 　　这李茂，既是个运气好到极点之人，也是个天生的倒霉蛋儿啊。

3 m6 j1 {5 a8 ?4 N5 {3 b" j" C 　　仁明宫，皇帝派了太监来宣，说是圣上要驾临坤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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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T# @2 `: o# G7 j5 ?0 x8 U0 s 　　皇后带着大皇子，在殿门前迎接圣驾，宫女、太监和女官都低着头，脸上却掩不住喜色。

　　年三十的时候圣上很少来后宫，因为实在是太忙了。三十那天，楚睿一早起，就要接受百官朝贺、主持大朝宴，晚上又是和后宫众主位在一起用的家宴，不光这样，初一还有各种祭祀，起得也极早。

  Z; D& J6 E7 |% y- S 　　倒是大年初一时，圣驾是一定会来皇后所在的坤元殿的，此时天地交泰，万物革新，若是皇后在这天怀上的龙子，那就是“元子”，地位十分尊崇。

　　皇后看着自己的丈夫的身影慢慢出现，便带着一众女官宫女太监跪迎圣驾。

$ N- K6 P" X+ a$ \2 L7 K9 D 　　其实两人刚刚在后宫的大宴中还在一起，只不过中途皇帝离开，直到宴毕再也没出现。皇后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绊住了皇帝，便履行着“一国之母”的职责，继续主持着宴会，直到宴会结束才回东宫。

　　只不过皇帝不在，众多嫔妃都吃的没什么滋味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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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皇帝来了坤元殿，她自然是十分惊喜。

　　楚睿扶起自己的皇后，携着她的手往里走。帝后如此和谐，众人也都喜笑颜开。

　　大皇子身上的礼服还没脱去，他作为众位皇子之首，从今天午夜就开始起床准备，一直忙到此时月已中天，都没有休息过。他还是孩子，比不得成人，原本该是休息的点又出来迎驾，不免满脸倦意，眼圈红涩。

　　楚睿心疼儿子，把大皇子叫到身前，拍拍他的肩膀：

; _) x: J& R+ L0 i 　　“我与你母亲也要歇下了，你今日忙碌了一天，去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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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7 y0 S6 t( V　　大皇子楚承一听父皇要宿在坤元殿，连忙谢过父亲的怜惜，带着他殿里的人屁颠地跑了。

0 _0 w# m! P# j 　　难道留在这里当大鸭梨吗？

" R+ v% M: u9 V$ U& g 　　夜深人静后，帝后就寝，所有的女官和太监都在寝宫外候着，没有入内。皇帝的睡眠很浅，有这个规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此时的寝殿内只剩帝后二人。

　　寝殿门口由皇后的心腹女官莺娘和皇帝身边的侍礼太监黄申春守着，其他一干宫女都在偏殿和殿外待着，只待帝后一唤，就要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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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殿里温暖如春，楚睿穿着单薄的衣服，趴卧在寝殿内的一张长榻上。

( O- b7 j5 b1 U3 M 　　张摇光坐在塌边，给他梳头。

  G, T: z" k8 q8 A" P7 w) R. ^ 　　楚睿疲倦的时候喜欢让别人帮他梳头，也不必用手按摩，慢慢梳通即可。所以皇后寝殿的妆台里有各种材质，各种质地的梳子，后宫里能让皇帝放心为他梳头的，也不过就两三位而已，除了还是当太子时就跟着的近身侍候之人，就只有皇后了。

　　楚睿疲惫地闭着眼睛，感受着梳子划过头皮的舒适感觉。皇后给他梳头的力道还是那样的合适，她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力度，所以永远都用那种力道来给他梳头。

" p$ [0 d% ]1 E2 n% |: t% r/ n; f9 ` 　　他真想看看，若是他说他一点也不舒服，她会是什么表情。

　　她就从来不知道问问他，今天是不是要轻一点，或是重一点吗？

1 s0 S$ z# c7 p/ t4 k1 Q 　　“皇后都与邱老太君在殿里说了什么？”楚睿侧着头，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声。

　　张摇光听着皇帝文化，手却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她一手按着楚睿的头皮轻轻抚摸，一手拿着梳子从他的头顶篦到发尾，轻轻地说：“我把圣上的意思都告诉她了。我让她告诉李锐，无论圣上要把他分给哪位皇子做侍读，都要请求做大皇儿的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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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i9 R' z' b9 L4 t6 t; F; _9 l　　“你又自作主张？”楚睿叹了口气。“皇后，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操之过急。”

6 W7 w. C& F* C$ Q% b　　“李茂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是到选侍的日子都没有回来呢？皇上想让信国公府上自己选择怎么做，可事实上，信国公府本来就没有选择，何必多此一举？”张摇光说着自己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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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 e8 r, E/ O5 b$ \ 　　“邱老太君和其他官宦出身的世妇不一样，我若不把话跟邱老太君讲明白了，怎么能让她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不把好处和利害说的清清楚楚，怕是信国公府不会答应的。那圣上您岂不是还要再忍几年？”张摇光叹息着说，“您多忍一个时辰，他们都会再进一步。”

! \/ U/ w- ]1 H　　“摇光。”楚睿朗声唤起了皇后的名字。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直呼皇后的姓名了，所以张摇光愣了片刻后，才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摇光，邱老太君一出皇宫就病了，病的连自家的大门都进不了。”

　　张摇光拿着梳子的手，终于没有再动。

9 }! x1 z- ~6 h" ^& `, k. s# _ 　　“今天过年，信国公府不敢请太医，找的是先皇的御医白先泽。朕派人去问过了白先泽，他说邱老太君原本就有中风的征兆，此番入宫受了劳累，又忧思郁结，昏厥后几番施救都不能清醒。”

　　楚睿凝视着张摇光的眼睛，带着一丝谴责的语气说道，“白先泽说，邱老太君怕是有了轻生之意。”

　　张摇光震惊地捏紧了手中的梳子。

! u+ a; s, [1 A. C' v 　　楚睿翻过身，闭上了眼睛。

9 ?( E! |5 \( q" K' h 　　“摇光，统御天下，并不是这样的。”他将右手的手臂遮挡在眼前，疲惫地说：“朕虽想要信国公府的鼎力相处，但并不是想逼迫他们。我楚家欠李氏一门三代良多，朕愿手书亲自交给信国公府，留下这么个把柄，就是想告诉他们，他们有此物在手，朕必会信守诺言。”

) Z! ?( P& a, z/ m/ o5 b; X/ M' P　　“圣上，你信任他们，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如老国公那样忠心的。若他们不愿意，阴奉阳违呢？”张摇光反问皇帝，“若他们不想相助，又为了自保，彻底倒向世族一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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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朕鸟尽弓藏呢？若局势不利，朕将信国公府跑出去当弃子呢？”楚睿对张摇光也问道。“他们难道不会这么想吗？君王与臣子之间的相处，本来就有许多猜疑和试探，仅凭三纲五常，确实无法让人忠于王事。这不过是一场双方共同商议的**罢了。”

　　“他们有朕的手书，自然是知情人。若他们不应，朕选了其他与世族平衡之人，信国公府不但不会泄密，反倒会相助。正因为他们知情，他们也担心事泄后朕会第一个怀疑追究他们，他们会更谨慎。”楚睿不想再看自己的皇后，连这屋内的灯火都觉得刺眼，“信国公府虽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从道义上来说，逼迫孤儿寡母，是我们不义。”

* X. J7 t  q( z　　“圣上乃是四海之主，百官理应……”

  R& O/ e& v. k* |　　“摇光！”楚睿厉声打断了皇后的话。“你是不是以为朕渐渐冷落于你，是因为你身后的后戚力量太强大，所以你才急忙自翦羽翼，又自动请缨，助朕清理前朝和后宫？”

　　张摇光和楚睿做了十几年夫妻，自认是这世上最了解楚睿之人。正因为如此，她不想说假话，因为他的丈夫此时此刻不想听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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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咬了咬唇。

  W8 x7 g+ C8 w; g 　　“圣上，难道不是吗？”

　　楚睿放下了挡在眼前的胳膊，坐起了身。

　　“那我告诉你。不是。我冷落你，是因为你让我感到‘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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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x; x! R- Z6 s8 b　　楚睿没有用“朕”，而是以当年两人刚刚初识那样的方式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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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摇光听见楚睿换了称呼，也没有再坐在塌边，而是跪坐在长榻下的踏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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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她当年坐在张府后院的庭廊上，听着庭院里的楚睿陈述抱负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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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5 M: G+ g0 I; f. X) i 　　“先皇赐李硕‘信’的封号，世人都认为这是我父皇对李老国公信任有加的证明，而对李氏一门羡艳不已。”楚睿的眼神里有着某些温暖的东西，“只有我知道，这‘信’字，不是父皇彰显自己对李氏的信任，而是请李氏一门‘信’他。”

　　“摇光，这世上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为了争权夺利，贪慕高位而活在世上的。至少李老国公和李蒙不是。他们跟随我楚氏四处征战，是因为更大的抱负，也是为了我父亲当年的相识相救之恩，并非为了以后能博个万户侯。”

　　“对于李老国公来说，四方靖平，他就可以告老还乡，过他想要过的日子。而李蒙也不是因为权位，才会留在朝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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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9 r6 @# L6 D* Y　　张摇光心中却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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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1 t2 k' e) Z4 ~. ?5 | 　　她生于世族大家，见惯了尔虞我诈，若说有人会为了心中的理想而奋斗，她当然相信，可若在这过程中得到了太多权利和名望，还能如当初那般抛弃的那么潇洒，她却不那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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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f9 v5 V- X0 V- N( j. [ 　　可她没有反驳，而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世上，可以用钱权笼络之人，反倒是皇帝最容易用的臣子。并非为了名利权势，又不在乎性命的人，即使是一国之尊，也不能拿他如何。李老国公愿意一力相助父皇，李蒙愿意为我奔走谋划，和我们是皇帝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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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V' w5 c+ k　　“若那御座上坐的是其他皇帝，李老国公和李蒙，就不会是这般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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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I" X/ r# @% S& J2 d　　“要名的，以名驱使；要利的，以利相诱；要地位的，封个高位便是；可若是为了情义的，便不可以君臣博弈之道视之。”

　　“我也是与老国公和李蒙的相处之中悟得的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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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7 [+ k. |- Y9 j7 B/ D/ L$ K　　“当年，你一意建立‘如是庵’，我便觉得你对得失有些太过看重，对名声也有执念。虽然你那时候刚刚当上皇后，不好和我母后揽权，但你至少应该表明态度，替那些发妻撑腰，而不是弄出一处收容所一般的处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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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来，你虽一如既往地站在我的身后，甚至愿意为我牺牲家族与亲情，我心中虽感激，但也在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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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光，你我夫妻一场，我不愿和你渐行渐远，才和你直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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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睿心中一声长叹，今日一番话，总算是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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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了我的江山社稷，你的野心抱负，愿意将自己、自己的娘家、甚至自己的孩子，都当做棋子，为我双手献上，让我任意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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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即使这样能让我不必再隐忍十年乃至二十年的时间，却依然让我如鲠在喉，寒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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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对邱老太君说那番话，却不考虑她作为一个母亲、一个祖母的感受。即使我许诺了一门双公，也保证了两个孩子的前程，可此事风险极大，没有十年二十年不能成事，邱老太君并不是喜好名利之人，你用前程相诱，她看到的却是危险，怎能不心惊胆战？”

& h  B1 o$ n. x9 g　　“我让你将那封信转交给邱老太君，却没有让你画蛇添足。你以为我是为了成事，可以不择手段之人，即使发现你在做的事情，也会为了大局而妥协，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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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睿弯下腰去，看着踏板上坐着的妻子，露出近乎是残忍的微笑。

　　“张摇光，我若是不择手段之人，当年就不会蓄意接近你，让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而是找刺客杀了你。你以为我楚睿的发妻之位，是用来牺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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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你竟这般看我……”张摇光脸色发白地看着楚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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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 g6 S* J8 z* U4 g0 S! G 　　“我已让你失望至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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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K1 d8 P3 M! q& }　　楚睿直起身，将手伸向踏板上坐着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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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卑鄙。既想妻子倾向自己这方，又不愿意她亲手捧上要牺牲的东西。”

　　张摇光将手与丈夫相握，借着楚睿的力气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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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A# }& c" t) I' u$ ? 　　“世族与大皇儿之事，我会耐心谋划，必会给你和皇儿一个交代。我当初将这些谋划告诉你，并不是逼你做出决断，而是出于夫妻间的信任，告诉你我不得不对你身后势力出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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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C9 Z: E0 h" v$ i　　“我也不是非要铲除世族不可，只是世族势大，不得不防。你性格刚强，又喜欢多想，容易走入误区——以后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再插手了。你保护好承儿，平衡后宫便是。你要谨记，这家国天下，是我的战场，不是你的。”

4 q: n& }4 r8 y　　“那位邱老太君，是胸中大有丘壑之人，为人又仁善，你可多与她往来，学习她的为人处世之道。”楚睿看着一脸迷茫的妻子，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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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朝堂上绝大数达官显贵都看不起邱老太君这位出身乡野的村妇。在他们眼里，像皇后这样世家出身，或是方氏那样书香门第的女子，才值得尊敬。就算尊敬邱老太君的人，也不过觉得她嫁了个好丈夫，生了个好儿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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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U4 @. }+ z7 n+ K# }5 H. b+ f 　　他微微顿了顿，向张摇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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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国公明明著得《三国演义》，为何在他春秋鼎盛之时不宣扬，在他位极人臣时不宣扬，只是做成玩物消遣？为何等李老国公过身了，李蒙早逝，李茂又立身不稳的时候，邱老太君拿出这本奇书来？”

　　“为何她在信国公府最强势的时候从不出门交际，又从未与人口舌相争，可在中秋之夜，却敢逼迫项城王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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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光，女人的刚强，是在身后无人可依时，为了庇护自己和自己在意之人，才不得不刚强起来的。你建‘如是庵’，虽也是慈悲心肠，却不是刚强。你牺牲一切，换来我的托付信任，也不是刚强。”

　　“我已经让你如此自危吗？”

% [$ @) n! F- D4 n# {" n　　张摇光以手捂面，泣不成声。

  s8 t1 A: \' H 　　信国公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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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这晚，信国公府里原定的家宴，不得不放在饮宴厅以外的地方。

　　顾卿正在持云院里，和三个男孩子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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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g- v: g8 Z* d* r2 K. T. M" J 　　今年的除夕，李茂不在府内，方氏在“休息”，邱老太君又劳累过度一病不起，注定这个年要过的冷冷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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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下来，就连各院里往来的下人们都不敢大笑，更别说如去年一般聚在一起玩玩骰子喝喝酒什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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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9 r. m4 ]* e4 H: m2 v 　　李铭、李锐和李钧是在持云院吃的年饭，顾卿身子虚弱，还不能下床，三个孩子就让人把桌子搬到老太太房里，移到床边，一起陪着老太君吃年夜饭。

. x0 X5 B  f' w% m- o: i; w% B 　　这在一般的钟鸣鼎食之家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礼不可废，许多人就算是病的要死了，该讲究的礼仪还是要讲究的，但在信国公府里，主子发了话，却无人敢再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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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K: I4 w, W9 ]$ F% B 　　李铭甚至捧着碗爬上了顾卿的床沿，去喂奶奶吃喜欢的菜肴。

　　‘哼，小马屁精！’已经十四岁，实在不适合干这个的李锐，只能闷着头吃饭，不甘心地瞟了李铭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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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倒是挺喜欢这样的气氛，虽然觉得这年夜饭吃的不伦不类，却比他这么多年来吃的每一顿饭都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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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 K% T4 J4 B' K$ v) J 　　唔，堂祖母甚至吩咐人专门给他准备了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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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守夜，奶奶我是肯定守不动了。你们三个守吧。”顾卿高兴地吃了一口金沙银卷，“等会你们出去，跟下人们都说一声，该玩儿的玩儿，该笑的笑，大过年的，里里外外这么安静，搞得我好像已经……”

/ M+ o* [, u4 x+ a* `　　“奶奶！现在是过年！”李锐赶紧打断顾卿的话头。“我和弟弟等会儿就吩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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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听到哥哥的话，立刻爬下床，跑出去吩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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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想要热闹，外面怎么能安静呢？

　　顾卿不好意思地一笑，她忘了这里过年规矩多，什么坏了，死了，不好了之类倒霉的话统统不能说。她是主子还好，下人们说了要扇嘴打板子的。

  p# c% v0 g: W1 {: d- r* ~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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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n9 L# |+ T0 K7 K  M$ \* y$ Z. O 　　“奶奶‘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还不行嘛！”顾卿讪笑着对越发像是大人的李锐讨饶。

　　已经跑回来的李铭向顾卿邀功，顾卿也笑嘻嘻地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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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家铭儿也大了，越发懂事了。奶奶真是越看越欢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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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高兴地咧嘴大笑，然后又表情惊恐地捂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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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8 \: \8 |5 E7 ^3 D 　　顾卿和李锐、李钧一看，忍不住扭过头去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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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 H1 |7 Q$ f2 x' _1 H 　　李铭最近也陷入了成长的烦恼，不过他的烦恼和他兄长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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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是步入了青春期，开始变声、长喉结，出现各种难以启齿的变化，而他是开始乳牙一颗接一颗的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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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他七岁的时候牙齿就已经开始松动掉落了，却没像今年入冬这样掉的如此频繁。

6 M9 }1 D; E( \0 i) K; [ 　　这不，他中午被母亲支去持云院拿东西，跑的太急，摔了一跤，两颗门牙原本就是松动的，这下好，彻底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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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是为什么李锐和方氏针锋相对了那么久，连白御医都看好了顾卿，李铭还没有出现在前院的原因。

: w. z' y% B4 `+ p( r  U 　　李铭门牙摔掉了，流了一身的血，持云院的下人们更是吓得要死。四云都去了前院照顾昏迷的太夫人，花嬷嬷咳嗽的厉害，二十七就自请去庄子里修养了，持云院可以说是群龙无首，现在这小祖宗在他们院子里摔了一跤，这是持云院要流年不利的节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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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F+ T" O) X 　　还好是今年的最后一天，要是明天出这么多事，真是一年日子都不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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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是坐在马车里晕过去的，众人又不敢搬动她，醒来后手脚和臀部麻了半天，用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2 Y) X4 y( B! Q 　　李锐亲自把顾卿背回了持云院，这时李铭脸色不好的进了北园，李锐还以为是他知道了自己对婶母不敬的事情，对他产生了意见，一心想着怎么和他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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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无论顾卿和李锐怎么逗他说话，他都不肯张嘴。

0 Z& X$ E/ e" }- b3 [/ u5 m% n 　　后来还是顾卿装作被李铭伤的心疼，李铭才委委屈屈地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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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8 t. Y, h9 q 　　“奶奶，哥哥，我牙……我牙没了！”

　　他一张口，两人便看见李铭小嘴里两个缺了牙的门洞，说话还在漏着风……

　　顾卿一下子没忍住，大笑了起来，差点没又尿崩。李锐也是实在忍不住，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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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天这一天先是到处奔波请大夫，又教训了来历不明的神婆，后来唤醒顾卿时又哭的稀里哗啦，说实话，心里并不是很轻松，神经一直紧绷着，半天都没有调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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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这弟弟一张嘴，哭丧着脸说自己牙没了的时候，他忍不住那股幸灾乐祸的乐意，还是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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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笑，心里顿时轻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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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6 e" v+ w8 T- w2 w" c 　　叫你不快点长大，替我分担一点！该！

　　“嫩们还笑我！哦不要梨嫩们鸟！”李铭控诉的眼神实在太可乐，那漏风的牙齿里还有不少口水沫子随着他不悦的声音喷了出来，一旁的李锐抹了抹脸，一脸的哭笑不得。

　　顾卿笑倒在扶着他的李锐身上，非常欢喜地看着那两个小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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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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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谁来救救她！她现在可不能大喜大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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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20:21
第57章 张宁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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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f7 i! w  F. k7 N; b& {) | 　  李锐和李铭把顾卿逗得欢笑连连,只是这具老太太的身子毕竟年纪大了,加之顾卿这一天过得实在太“惊喜”了点,和他们说话间就慢慢在床上睡了过去。李锐看着四云把老太太的的被子盖好,招呼堂兄和弟弟一起出去。

　　李钧和李铭跟着李锐出了院子,三个小辈儿披着斗篷,站在屋檐下,一阵犯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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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年的年夜晚,都是掌灯入席,直吃到深夜。现在天色还没多晚，他们就已经吃完饭了。

0 k5 r, _+ ^% B  p; P/ d 　　“我们怎么办？”李铭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往年都是全家一起在老太太屋里守岁的，守岁的时候玩些游戏,找会说书的下人说说书，实在熬不住了他就睡了，让爹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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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他爹不在，他娘不在，奶奶又早早就歇下了，该去哪里守岁？

　　“要不，我们回西园去玩三国杀吧？”李铭口齿不清地说道：“再不然就玩投壶？”

0 o! a" _: }* e* V　　“山国撒是什么？”李钧抓了抓脑袋，“京城里流行的什么玩法吗？”

　　“嗯，京城里流行的玩法。”李锐立刻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 E# j- D! G! v9 D 　　听到哥哥又笑话他，李小呆不干了，急的直跳脚，李锐拉着李铭的袖子就往外走。

8 H  X$ ~, S( s3 Q7 z' w 　　“好了好了，奶奶已经睡了，这里不是吵闹的地方，我们去西园商量商量，今天一夜都做什么。”李锐边走边无奈地摇头，这一天过得也太刺激了。

　　几位少爷往外走，下人们拿着风灯在后面跟着，待走到院子门口，李锐身边的伴当擎雷突然快步出现在北园的门口，对着李锐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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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过去看看。”李锐扭头和兄弟们说道：“你们先回云中小筑等我。”

　　“我们家人太少啦，去年过年我和哥哥都被拉来帮忙了，累的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才好。今年祖母病了，父亲出去办差，我娘又不知怎么的累倒了，倒让哥哥四处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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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7 @* g1 V! y4 u4 h　　李铭担心的看着哥哥往擎雷那走去，小小年纪，居然也学着大人的样子低着头叹了口气。

　　“我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府里灯火通明，通宵达旦，屋外也挂着许多灯笼，照的四处亮堂堂的。李钧不怕冷，披着斗篷倒嫌气闷，所以将整个胳膊从毛皮里子的大斗篷中伸了出来，抬手拍了拍李铭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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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b2 o) v- _8 P- k0 x7 i& p 　　“人总是会长大的。你现在该做的是勤读诗书，多多积攒些经世济国的本事。不然就算长大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8 q4 b; M, v) c2 N7 R　　“大堂兄。”

　　“恩？”

. M% [- u" x% r* _+ p1 s! Q　　“你说话还是这般伤人心，你是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帮不上什么忙吗？”

　　“咦？我没这个意思啊。”李钧瞪大了眼睛，急的脑袋上冒烟。“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要多学些东西，以后肯定会……哎哟，我不是说你现在没学什么东西……”

0 \: R+ g  m2 V　　李铭偷偷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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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3 v7 ]" \- j8 R- Z) S/ b% ` 　　他哥哥欺负他，他欺负他堂哥，他的心理总算平衡了。

2 ?* |. s/ h- m# T8 T 　　话说另一边，李锐裹着斗篷，快步走到擎雷跟前。

　　“什么事？”今年冬天的夜晚尤其冷，他一张口，白烟就从嘴里喷了出来。李锐看见白雾，想到李小呆一说话就满天飞舞的唾沫星子，微微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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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p9 ]6 J# s6 X1 f* a' Q/ A 　　擎雷、擎电、擎霜、擎风四人是李蒙的伴当之子，李蒙去后，四个伴当都在府里留用，回复了以前的姓名，当了各种管事。他们原名不叫这个，到了李锐的身边，才改成了他们父亲原来在李蒙身边的名字。

　　李茂原本不准备让侄儿在家中找伴当，可自他改变注意，想要扶起侄子以后，还是找了那四位老家人。

　　这些老家人从祖辈开始就跟着李老国公打江山，算是家将世仆一类，和那些家生子不同。他们都习得武艺，也会识字算账，在外面又见多识广，人脉众多，算是一门好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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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这样的伴当，李茂也有，不过当年他不是继承人，只有三个，有一个成了府里的大管家，另一个在外面经营府里的铺面，只有一个还跟在他左右。

　　这擎雷头脑聪明，习文断字，弓马又娴熟，隐隐是四位伴当之首。只是他已经十六岁了，来往后院多有不便，平日里李锐里来持云院，带丫头比带他们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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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名为“擎雷”，说话做事也爽利，当即回复：“少爷，舅老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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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B5 S7 o9 F: m& H5 b- X　　李锐皱了皱眉，“哪位舅老爷？”

　　现在国公府的当家人是他叔父，正经的舅老爷是方氏府上那几个。他们平时也跑的欢，不过好像最近在朝堂上混的不太好，天天被李铭的外祖父勒令在家里修身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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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都是“耳报神”齐邵带给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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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5 F. v$ U4 t4 r8 d 　　擎雷一家曾受李蒙大恩，只认李蒙一个主子，所说的舅老爷，当然是张家里的那两位老爷。擎雷在心里撇了撇嘴，若是夫人家的舅老爷来，哪里会是他过来通报，一定是铭少爷身边的小书童过来报铭少爷了。

8 m( a- [4 T3 o( S% d0 V 　　“是主子的舅舅，张宁张大人。张大人带着家人过来探望，门上的门子不敢怠慢，已经请他去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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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J2 b2 F, r  c7 b' V0 y5 u1 v6 O　　“我知道了。”李锐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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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是舅舅听到什么风吹草动，过来看看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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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宁虽然不经常登信国公府的门，但是一直注意着信国公府的动向。他不耻李茂夫妻的为人，但因为信国公府现在的依靠是李茂，所以面子上和他不咸不淡，但在朝堂上有时候还会暗暗地帮李茂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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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从去年他回京城开始，李茂对李锐的态度开始大不一样，信国公府也开始受到世族勋贵、士林和民间的注意，这也让李茂不可能再明目张胆地图谋他的侄子，总算让他的心里稍稍安慰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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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家有人和娘家没人总是不一样的，她妹妹虽然不在了，他们兄弟两个却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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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李茂还算聪明，没有自毁城墙到墙倒众人推的地步。

; W; C  B4 X5 J5 Q" k 　　信国公府能这么快在朝堂上获得一席之地，也让张宁稍稍改变了下对李茂的看法。聪明又有野心的人，总是比愚蠢还有这天大野心的人看起来稍微好那么一点。

- v) J* _2 n5 S0 R 　　今冬通州、汾州大雪，各地官员却瞒而不报的消息，也是李茂奏上，而非外界传闻，由张玄掐算出来的，当他被召到紫宸殿的书房里商议此事时，倒是对李茂刮目相看。

' {# o9 i8 K( S. H& M 　　有这样的魄力，敢在年底顶着那么多世族的压力在圣上面前戳破此事，可见在“胆气”这一项上，他确实是李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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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M/ s7 F4 j% w" ]% _# Q/ q% J" B 　　至于设计让钦天监里那位久负盛名的灵台郎张玄上奏此事，而他仅仅躲在后面推波助澜，既促成赈济灾民之事，也免掉了朝堂上互相扯皮的时间，更是没有给信国公府竖立一大批敌人，不得不说，也称得上是“足智多谋”。

; H6 K3 v3 C# H 　　究竟是环境历练人，还是李硕的血脉就真的就有这般的神奇，每个后代都有过人之处？

+ \) o. l6 j+ P' U, b/ O7 s 　　一想到他那十二岁才开始进学习武，却让他那幕僚杜进来信夸奖不已的外甥，张宁不得不佩服他妹妹当年会看人。

9 _4 K" J& l2 j# t: l 　　就是命都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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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当年李蒙投尸入城，有道士说他这样做会有违天和，轻则折损寿命，重则连累三代不得善终，说不定真是如此。

, z) E2 r& ?! }9 P 　　只是可怜了他那妹妹。

" f$ H3 H3 T; L& w% n7 U 　　张宁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老太太回了府就病倒的事情。他给外甥送来的那么多下人里，有一些也有渠道能给他送信。他这么做，倒不是为了监视信国公府，而是担心李茂夫妻狡诈，自己的外甥有个万一，遂在他们进府之前，就已经吩咐过，若是一有异样，就叫他们立刻去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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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R6 ~8 ^5 `  u# a 　　今日里邱老太君昏迷，李锐打了方氏院里一个嬷嬷的消息一出，李锐贴身伺候的大丫头苍岚就派了个小子出来，去了他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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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家里，连年夜饭都没吃完，就离席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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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 ~/ _" a  G+ R 　　李茂不在家，邱老太君又病倒，这方氏要真想做什么，他那外甥难免吃亏。

　　李锐从北园匆匆往前厅去，过了一刻钟，才走到前厅。

1 R; x0 W+ c1 O8 A+ p/ \# e 　　“外甥请舅舅安。”李锐给张宁见礼。

, G* W4 g5 m' Q) b5 z5 v) m) R1 G 　　张宁赶紧搀起外甥，左右看了看，捻着他那“美须”得意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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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几个月不见，你越发清俊了。看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父亲，想来等你再大些，也如你父亲一般一表人才！”

　　“舅舅谬赞。”李锐不自在地咧了咧嘴，谢过了舅舅的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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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c8 y" x( M1 b3 Y/ o 　　自他瘦下来后，已经不止一个人说他长得像他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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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照过镜子，觉得自己和父亲的长相并不是十分相像，想来都是别人客套的话。总不能说“你越长越丑”了吧。

; B# u: w7 E+ O! V. M 　　若他瘦下来了别人还觉得他难看，他真的要想想自己是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是那种姿质风流，胸藏韬略之人，在家中常年一袭淡色长衫，素履皂绦，浑身上下是说不出的俊逸之气。

　　而自己除了五官和爹长得有些相像，脸型却像娘，还长得一双爷爷的浓眉，完全没有他爹的秀美风姿。

　　“不知舅舅晚上到此是……”李锐看着舅舅，“家中现在没有大人，倒让舅舅看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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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E6 r" W$ B　　他舅舅一个二品大员，上信国公府里走亲戚，来招呼的却是他一个白身的童子，虽然是他的亲舅舅，在外人看来，也算是失礼于人了。

" K4 n( I+ w7 X3 x! O8 `  ~: H6 ]$ a 　　“我上门来又不是看你们这些虚礼的。”张宁听着李锐有些粗哑的声音，觉得好笑，明明就是个小孩的年纪，在他面前还学着那些大人的繁枝缛节。“我听到风声，说是邱老太君从宫里出来就病倒了，你还打了方氏的嬷嬷，怎么回事？”

　　“舅舅都知道了？”李锐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

7 B* A, [! O: p 　　他身边四个一等丫头四个小厮都是舅舅找来的，大约是哪个觉得今天情况不对，去舅舅府上报了消息吧。

1 T3 T' W' C" a; @, } 　　“舅舅不来，外甥也是要找舅舅商量。此事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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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0 n9 L. K0 L9 T$ j, O　　李锐并不知道顾卿到了皇宫被皇后留下所为何事，顾卿内襟里藏着皇帝的手书也没有让李锐看到，所以李锐只当顾卿进了宫不停叩拜太过操1劳，又加之早有中风的迹象，突然发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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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对祖母为何不愿醒来也有疑惑，只是此事是旁枝末节，自然不用和他舅舅去说，他只是大略的说到祖母突然中风发作，以致晕倒，他去请告老的御医，婶母却不知从哪里弄出一个精通“腹语术”的神婆来，要给祖母驱邪云云。

　　张宁自然不是方氏那种蠢妇，一听到方氏说要“驱邪”那段，就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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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k3 I0 G, l2 A1 F( ` 　　“那神婆有没有乱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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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1 [$ \4 H2 I' j" G　　“没有，那神婆不敢说祖母身上有邪，只是说马车中有黑气。她想泼马车公鸡之血，却被我的大堂兄拦下，一直拖到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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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一脸不甘地说道：“后面的事舅舅也知道了。我回来一见，怒不可遏，挥鞭抽了那个婆子，又叫人把她捆了带去刑房里。这神婆在府里呆了绝不是一天两天，也不知道我那婶母留着这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春秋战国时起，巫蛊之术就盛行，神巫之事更是屡屡多见。到了汉武帝时期，“巫蛊之乱”导致长安城中死伤过万，太子含冤自缢，皇后卫子夫自杀，前前后后有将近四十万人受到牵连，一时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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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这场动乱，才让原本巫风盛行的世情慢慢转变，巫女神祝也渐渐行踪隐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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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并不代表巫祝符咒的踪影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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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b9 F" z8 @" |' \ 　　顾卿给两个孩子说“三国”的时候，开篇就说到黄巾军，其首领张角，就是一个非常会装神弄鬼的“天师”。顾卿曾和他们解释过“太平经”是什么玩意儿，也解释了所谓神明上身，是一门叫做“腹语术”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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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符水治病，也大多是心理暗示，或者把某些草药汁液浸入符中晒干，再浸泡在水中以作“符水”，这几千年来，这些骗术都一直流行，就是因为不停的有人相信。

) s6 ?! F. `4 M" Q 　　后世揭穿这些骗术的节目不要太多，所以顾卿一说欢了，拉扯出诸多例如“斩鬼见血”、“炸鬼手”之类的骗术，直说的两个小孩神采奕奕，把顾卿当成那种“慧眼如炬”的神人。

& z; t" ^+ B. T3 k 　　尤其是“斩鬼见血”，顾卿说的最为详细。符纸都是姜黄纸，喷上碱水就会变红，或者剑上有碱液，斩落在符纸上，符纸上碰到碱水，就会留下血痕，像这样的骗术，算是“神骗”里烂大街的招数了，可这个时候的人还大部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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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9 R' g. {2 U1 R- c 　　李铭和李锐在听顾卿说了这么多骗术之前，对这些和尚道士巫婆还有带着许多敬畏之心的，可等听完奶奶的“科学大揭秘”，那真是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只剩下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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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a% N) l: S- h1 r' _) f! z9 v 　　所以今天那巫婆腹中说话，府里其他下人都惊骇万分，只有李锐对这种奶奶曾经说过的伎俩实在不耐，这都是把他们当傻子耍呢！

) f# _$ C# E  h4 b2 A" @: v$ g5 [ 　　这才一鞭子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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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回来，若不是顾卿曾经和李锐、李铭说过这些鬼魅伎俩，他们怕也是和其他人一样将信将疑。

% W7 y1 m/ ^) h1 j8 ? 　　这些骗子，都是趁旁人对亲人“关心则乱”，才会屡屡得手。对李锐来说，这般可恶之人，抽一鞭子都是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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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J; V% c3 H 　　“没有留下什么话柄就好。那巫婆现在在何处？”张宁看着外甥，“方氏招这妇人进府，绝不是‘以备不时之需’这样的原因。最好还是审问一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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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u; l. s( v/ H4 ]( R" y　　“正是要请教舅舅。外甥年轻，没经过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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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x/ S6 h5 G2 {; t. q　　张宁以为外甥要让他来审讯那神婆，结果李锐却捏了捏拳头，“外甥要亲自审那神婆，还请舅舅在旁指点。”

: e1 Z% B% Q$ B　　张宁看着一脸肃然地外甥，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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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 z% y& _7 ]! Q. C/ @　　那神婆“柳女”被关在信国公府的刑房里，这处刑房相当于小型的牢狱，并不是府里建的，而是先皇赐下这宅邸之时，就设在了仆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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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T1 G% `- U% F 　　想来原本这个宅邸的主家也不是什么宽厚的人家。

8 z6 C. p% o& O  n! x 　　信国公府的这处刑房，最多只关过偷了主人东西的下人，里面的刑具更是很少动用，李锐找了个下人带路，和舅舅一起进了刑房，可到了这间传说中的“刑房”，连那些刑具到底是做什么用的都不知道。

( q  S' K; S1 D) k 　　李锐正在伤脑筋，张宁却笑着说：“你那婶母身后又没有什么势力，平日里又不能出府，能让人为她做事，无非就是用钱罢了。这样的人审问起来最是简单，哪里用的到刑具？”
1 K- y' e7 s& Z- Q/ R; K
/ F; @# Q( p! c* c8 a　　这些小孩子大概是听多了大人们说官老爷们如何严刑逼供，都当每个人都是那种忠杰烈士，或是身负冤屈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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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刑讯是如此困难的事，那刑部早就没人愿意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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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9 j+ X/ S! c+ d7 A) X' m 　　张宁在外甥见那神婆之前，便教了外甥如何说话，如何威胁，如何以利相逼，让李锐再去依法施为。

# m) f6 `% y* Z  x' ]8 J 　　那神婆先是不愿意说，一口咬死就是进府帮方氏参谋“子嗣”之事的，说是府上阴气太盛，她这都一年多了，一直怀不上孩子，听说她神力惊人，要请送子娘娘上身。

　　张宁见这神婆如此偏袒方氏，便觉得其中另有隐情，让李锐叫刑房的下人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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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指甲拔到第五个，那神婆果然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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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x% g+ J: I. p. ? 　　“我原本擅长的就不是送子，而是巫咒之术。这府里的夫人请大理寺卿府里的老夫人将我请来，又花重金请我入府，叫我作咒害人。”那神婆脸上本就有伤，现在又被活活拔了五个指甲，连神智都不清楚了。话声也越说越小。

　　那刑房的下人听到这种阴私之事，吓得恨不得捂住耳朵。无奈锐少爷的舅舅张大人叫他对那女人泼一盆冷水，只能一边哆嗦着，一边泼了一盆水去。

　　此时天冷，那女人被冷水一激，果然又神智清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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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叫你所咒何人？”张宁脸色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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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方氏总不能让人咒自己的丈夫孩子，不是老太太就是李锐。再联系到老太太今日莫名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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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我只负责下咒！！”那叫“柳女”的神婆大声喊叫，“我收了她七百两金子，为她作一场法而已！我不知道是谁！”

" \* S# _+ s, j　　“一派胡言，不知道是谁，怎么能咒人！再拔！”

2 l2 B3 [- H0 b9 I  }& \　　“发为血之余，我是楚巫一派，只要生辰八字和头发就行了！作法的假人傀儡被我放在了屋内神龛里的神像之中，我日夜在府里做法，要做满七七四十九天，那人才能被咒死，现在才二十多天……”这叫做柳女的神婆右手鲜血淋漓，听得要再拔，忙慌得什么都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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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r7 L3 B6 p  w 　　“我作法要咒那人是戊辰年七月十九日辰时生的，八字是戊辰、庚申、丁巳、甲辰……”

　　她每说一字，李锐就头晕目眩一分，待她说完八字，李锐扶住墙，浑身被冷汗湿透，竟有些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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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不必再说了！”张宁大声喝住那神婆要接着说的话。“给她手上上药止血，再给她换过衣服，喂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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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5 _6 R: Z1 b. t" r; e　　柳女的眼神里露出希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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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L/ {# ^+ k& H/ s( C7 } 　　“我们不是那无故杀人的人家，冤有头债有主，你既然都供了，我们自然不会私下要你性命。只是你想用巫蛊之术害人却不假，等此事查完，我们会将你送进官府。你自作自受，好自为之。”

　　说完又吩咐左右，吃完东西立刻就把她嘴堵上，再捆起来，以防她再想用什么其他法子害人，又或者寻了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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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 t# L% l& [ 　　这人若真是楚巫一派，那确实不是什么神骗，怕是为了让他人信服，才学了“腹语”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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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宁见外甥一脸颓然，对他的肩膀使劲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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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V& W- G3 N- S& I 　　“你再害怕，事情也都发生了，你堂堂男儿，怎么能做这等怯懦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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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宁见李锐神情呆滞，接着喝道：“巫蛊神鬼之事不是小事，你这生辰八字只有家里人知道，现在泄到神巫手里，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大祸！那神婆手上的假偶一刻都留不得！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多少人栽在这上面！”

- j6 N, U% Z: U$ p# S% `' G. I# s　　李锐一点也不信就凭一个人偶，一条八字就可以杀人。

( z! R" `$ ^4 g 　　他全身无力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敢置信方氏竟然恨他如此之深，居然冒着这般的风险，在自己院子里下咒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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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难道连最后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吗？若是此事被戳穿，她可想过李铭怎么自处，如何见人？他那叔叔图谋亲侄，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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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一口闷气憋在胸腔内，吐也吐不出，吞又吞不下去，只得拿起墙上的鞭子，胡乱抽了一通，转身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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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0 H( ~' G/ a2 w 　　张宁见外甥连脖子上的动脉都在怦怦跳动着，连忙要去拉，结果李锐闷头只管走，他力气极大，张宁竟拉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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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干什么！方氏是你婶母，在生气也不能作出……”

　　李锐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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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黑暗之中，只看得到他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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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 ?- Q: ^2 i 　　“我不想对婶母做什么。”李锐用岩石般硬邦邦地语气说道，“我只是想去婶母院里，当着她的面取出那个假偶。”

) u1 M( V7 r0 E　　“我想看看她究竟还要作甚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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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H1 T( M* e' G0 R1 N　　李铭和李钧还在“云中小筑”里边守夜边等他，倒是省了他让弟弟难堪。

　　张宁闻言，便不再拉他。此事总要撕破，这方氏再这么蹦跶，他们府上也要被牵连。

& k0 E" L0 g2 o+ M* F* [8 Z7 C 　　只是晚上夜闯婶母院落，说起来实在是难听至极，而且有构陷的嫌疑。

4 V9 e" B3 Q; Y) r! j 　　张宁看着侄子，长吁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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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去不妥，我和你去持云院，请老太太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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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22:13
第58章 送子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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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到有人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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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 \* ]6 C  E; W% k8 O6 X' [ 　　她第一反应是——妈蛋,我又中风晕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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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0 ^! l2 }+ N7 |9 A! w 　　然后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因为这声音明显没有那么惊慌失措,就是喊醒一个熟睡的人应该有的那种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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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睁开了眼。

- g" O7 Y& T' p: K- ] 　　“什么事？”她揉了揉眼睛，因为睡一半被弄醒,她的眼睛非常难受。好在她没有传说中的起床气，只是有一些困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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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云这丫头非常有分寸，不是有什么急事，是不会来找她的。

　　“太夫人，锐少爷和张府舅老爷来了。锐少爷陪着舅老爷在花厅等着，锐少爷……看起来有些……。”香云顿了下,终是没有把“不太好”给说出去。

　　现在还在过年中，这些话都不应该讲。

　　顾卿一下子就清醒了。什么叫看起来有些……

　　欲言又止什么的最烦人了！

　　她坐起身,“给我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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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_* {! U; j# d, u: m5 A　　这信国公府里,每一个院子都和普通人家都是一样的，有卧房、有浴房、有厅、有庭院、有下人房和角房。只不过每个园子里的主次分布不同，格局也不大一样罢了。

　　持云院的厅有两个，一个是全封起来的小厅，专门接待客人的，还有一个，是半敞开的花厅，大部分是家里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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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大冷天，又是晚上，李小胖带着客人跑到花厅里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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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觉得自己现在需要的是冷静，他在房间里越等就越觉得焦躁，所以才和舅舅告罪了一声，带着舅舅来了花厅。

　　张宁知道这时候他需要的是放松，便没有多言，只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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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S; [4 R( U) X$ Z* x 　　此时是冬天，花厅外已经没有了花，但花厅的四周依旧布置了无数琉璃灯盏，将那些叶子和花坛照的流光溢彩，宛如神仙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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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看着这花厅一隅，心里是说不出的讽刺。

$ k- k% r; k9 E, l# {" @( G 　　这国公府这般富贵，一旦得到它，又有谁能轻易放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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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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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a- n5 m2 [6 d- b* j　　顾卿头戴昭君套，身穿花狐裘，内着狐绒毛衣，手里揣着暖炉，被丫头婆子簇拥着，从花厅的另一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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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M& M1 x+ c  K4 I1 t 　　夜晚地面结冰，虽然到处都细细撒过了细土，可要是没注意，老太太摔了一跤，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拿着风灯的下人们把灯举的底些，香云和烟云在一旁警醒着，随时能伸出手去救，唯恐老太太有个闪失。

　　那就不是“过节”，是“过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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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K( n: H1 h4 u 　　听见奶奶的叫唤，李锐觉得自己的内心奇异的得到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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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G6 b  I: Z- K' a4 M 　　是了，婶母虽然想要下咒害他，可是那也恰恰证明了婶母已经没有办法把手伸到他身边来了。若不是没办法下其他的杀手，这“用咒杀人”的无稽法子，她是不会用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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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m# w: B3 H( C9 ^" M 　　而婶母没有办法对他再下手，是因为现在府里地位最高的男主人和女主人，都在护着他。就连她的儿子，他的堂弟李铭，都站在他的身边。

% E! z. A) M* x& H8 h 　　只是一个婶母而已，他有什么可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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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人。”顾卿对这个“美髯”的帅大叔很有好感，对他微微颔了颔首。

) H/ e4 F2 x" m9 O8 w 　　她那便宜儿子长得太普通了啦！

　　“问太夫人安。”张宁对顾卿行了个晚辈礼。

6 s2 \' `, U' s5 A5 V0 ~" g5 n$ J& y 　　“晚辈深夜来访，实在是有失礼数。不过此番前来，确实有要事。”

) C7 E3 v" P" j$ q$ Y# L　　张宁知道此事不撕破了，方氏会一直不依不饶下去，遂也不避开下人，直接躬身道：“请老太太做主，有人想害我外甥。”

　　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的往李锐身上望去。

　　“你怎么了？”顾卿看着李锐，一阵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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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的信被人看了，还是事情已经泄露了出去，现在有人先来除了李锐这颗“棋子”了？

3 _2 b7 L* B6 ?& ?& i+ a+ S9 b 　　“有刺客？还是下了毒？”

　　“有人得了李锐的八字，用了巫蛊。”张宁脸色铁青地道，“正是早上的神婆，叫做柳女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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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g& ?% {; I, x! `: w  p' y　　“五谷？哦……明白了，是巫蛊。”顾卿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因为这个词儿离她的世界实在太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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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汉武帝时期的那场巫蛊之乱实在太有名了，有名到后世无数人都知道了“巫蛊”大约是什么玩意儿，中学课本里也有提到过，所以她稍微还有些了解的。

8 s) B& z+ D7 Q1 c% Z 　　“你是说，有人拿个小人用针戳戳，打打小人头，就想杀了锐儿？”顾卿不可思议地说：“是谁这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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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巫蛊不是戳小人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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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H3 S- m 　　听着老太太好似浑然不在意的口气，众人都无力去腹诽了。

8 q1 o4 ^" K* P  s. u 　　“太夫人，正是有人在用压胜之术害人。这巫蛊的危害不在于是不是能杀人，而是贴上谁的生辰八字，就可以构陷谁。谁都知道要想以咒术杀人，不可能那么容易，可是万一成功了呢？万一对人有影响呢？谁都不会冒这个险。”张宁给邱老太君分析着利害。

　　“而且一个人只要用过巫蛊，这之前之后出现的不好的事，所有人都会认为就是那个人用咒术害的人，这才是巫蛊的可怕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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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朝对巫蛊厌胜之术虽然没有过去那么严苛，但是按《大楚律》，若是发现已经害了人的，灌滚油剥皮；没有成功但情节恶劣的，指使者腰斩，下蛊者负石沉渊。”

　　如果此事告到了官府，无论怎么判，信国公府都算是名声扫地了。所以张宁刚才说要把柳女送去官府，柳女才会露出了“逃过一劫”的笑容。因为若是被送去官府，信国公府是绝对是不会用“巫蛊”这样的名义的，最多是刺谋主家之类，杖三十流配千里。

8 J" e: f* w# ]" X: \ 　　顾卿没想到这个荒诞无稽的迷信行为居然定的刑罚这么重。还是说这个世界和她以前呆的现代不一样，这些巫婆都是“专业”的，真的能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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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9 B7 N- J  ^' D8 G& v  V 　　一想到这个，顾卿不得不慎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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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b8 j5 o. I: t5 {2 n! d 　　“你要我做什么？”他们连夜来这里，绝对不会光是来“告状”这样的。

　　“刚刚那神婆已经招了，她把那害人的假偶放在了她住的屋子，正在屋内的神龛之中。晚辈是外男，不能进锦绣院，李锐年已十四，夜间闯入锦绣院内，与信国公府的名声有碍；还请老太太做主，带人去那锦绣院，把假偶找出来。”

　　张宁又对着顾卿长揖：“只是方氏害我外甥，此事决不能善了，太夫人，信国公不在府里，还望太夫人你能主持大局，严惩那主使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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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B. x6 Q+ l8 U4 T　　“……我知道了。”顾卿点了点头。她知道张宁说的是哪个。方氏找来的神婆，方氏屋子里的假偶，又供了主谋，不是方氏还能是谁？

0 v$ E9 R& E9 K 　　“来人，备轿。”

　　东园里，灯火通明。

3 j. h! s5 |: T' ^5 |1 O 　　方氏虽然不能去老太太府里守岁，但作为一府的主母，自然是不能早早就歇下的。此时她正和刘嬷嬷漫不经心地下着双陆，讨论着柳女的问题。

* j9 B( o& b! x3 J; b 　　“李锐年纪越大，心越发野了。刘嬷嬷早上看见他那眼神了没有？活像会吃人似得。”方氏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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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i, X$ G5 L* y3 g 　　所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些人一旦横起来连命都不要了，赔在这种人身上，真是不值当。只盼他多对那府外那些硬石头横一横，摔的粉身碎骨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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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嬷嬷比方氏还害怕。这神婆道尼之事是她牵的头，找来这神婆也是她来回方府多次才敲定的人选，更是以她的名义力荐进的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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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真追究下来，夫人最多是个“识人不清”，可她作为牵线搭桥之人，怕是要晚节不保，给撵出去了。

. e. |5 H6 e4 b; [ 　　“依奴婢看，此事既然已经这样了，夫人不如暂时忍下，等老爷回府，再做商议。夫人心急子嗣之事，找了个神婆回来做做法驱驱邪，这也不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不还常去找那位灵台郎看风水吗？怎么找钦天监就使得，找神婆不不行了。”

6 B# P( T# K( p6 `! c4 |2 p1 L4 L# a　　刘嬷嬷一番话，是说给方氏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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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a' c+ q0 P$ j" p! K 　　“正是如此，还是等老爷回来，看李锐还能如何蛮横！”方氏暗恨地说：“我看那李锐就是得了什么迷魂药，给从上到下都喂了，现在才敢这么耍威风。就连铭儿都直说他好，真是气死我也！”

　　“夫人，夫人，老太太的轿子来了！还带了许多健妇和丫头婆子！”守着门的婆子跑了过来，“二门的闩到底下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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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守门的婆子也是方氏陪嫁过来的，她看老太太除了丫头下人，还带了锐少爷和几个健妇，吓的要死，本来应该下门闩迎接邱老太君的，却什么都不敢做，连忙叫那些下人不要随便动，飞速跑过来给夫人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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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2 D# r+ B. R1 x 　　方氏一个内眷，到了深夜就要把锦绣院的院门门闩插起来的。除非府里遭了强人，不然贼人轻易闯不进来。

　　别说东园前面里那么多家将家丁和下人，就算是这锦绣院内，也有许多搏击之术不亚于男人的健妇。

　　这些妇人是老国公为了邱老太君母子的安全而训练出来的。

　　原本军营里就有健妇营，负责军队里的后勤差事和粗活，没男人可用的时候，也要上场打仗，拿的是和男人一样的军饷。

　　后来大楚立国，健妇营解散，这些健妇大部分成了女家将一类的世仆，专门保护女眷的安全，以及训练新的女武士，在京城的达官贵人家很受欢迎。

& f+ m5 E. h) n& t 　　但是像李老国公这样专门给每个女眷都留了一群的，倒是很少见。

3 s' q* G2 p4 e8 |9 K* a* X: ] 　　“老太太这个点不应该睡下了么？早上才昏厥的。”方氏疑惑地站起身，丢下双陆的棋子，“难不成园子里进贼了，老太太在抓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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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东园里没有任何异动啊。再说了夫人，今天是年三十，咱们府上又是国公府，哪个蟊贼会傻到来内城的信国公府里偷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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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嫌死的不够快吗？
5 v. c9 x8 U7 D" u0 ?
　　“那夫人，二门的门闩究竟还下不下？”

  P: T5 V# _8 t* j! U, k. ^　　“那是我们府里的老太君，你是吃了豹子胆了敢把太夫人关在门外？”方氏柳眉紧蹙，“我出去看看。让赵婶子她们出来，若是有什么事，记得出手。事了了，重重有赏。”

' j9 d6 h2 ~2 o. y6 W2 V8 S( V　　别是老太太又被李锐那小子吹了什么风，找她麻烦来了。要不然就是今天她想作法驱掉老太君身上的妖邪，那妖邪知道了，晚上回复了元气，过来报复了。

6 R, Q& i1 d# J- { 　　不管是哪一种，她也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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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顾卿带着一堆丫头婆子等人到了东园，一路上都通行无阻，到了锦绣院的二门外时，才被拦住了。

0 B2 b% n7 e% E. D$ R 　　那管着二门的两个婆子吓得直抖，可是一口咬定有另一个婆子去和夫人报去了，没回来之前，不敢开门。

　　这倒把顾卿给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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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自己的府上，还有我进不去的门？你们是把我当贼了，还是当盗了？”顾卿受不得风，只把轿门开了一点，她对着外面的健妇说道：“娘子们听着，这些刁奴不把门开开，你们就撞开，后面守着的人直接打一顿捆了扔出去。今天是年三十，关门闭户，连自家人都不能进去，难不成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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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S* X, I% |' Q7 L+ c2 |　　这话说的极重，堵着门不开的婆子们把那跑走的婆子祖宗八辈都给骂了一遍，要不是看她是夫人的心腹，怕吃了挂落，谁会挡着老太太啊。
0 i  s" k& c7 p) T4 Q$ k
+ d. L, j' c1 }& z( n8 h- Z/ u# K 　　那可是气上来连老国公都打的主儿！

9 M1 f1 L; l* B) a" C, ^ 　　李锐冷着脸看着顾卿叫门，担心婶母是想要毁灭证物，直接对着门后说道：“奶奶仁慈，至多把你们打一顿。可你们家的儿子孙子，就等着小爷的手段吧。”

% O+ v! L8 y: `# V; b　　这些看门的都是老家人，不然也不敢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说到儿孙的前程安危，才是她们最关心的事。

0 t3 b3 ]: k/ o! M! q  L 　　李锐这话一说，马上就有一个婆子软倒在地，另一个一咬牙，开始摇动门闩。

$ @) @. [# u" f9 J: s" z 　　这二门的门闩极重，平日里都是拿摇臂摇上的，这婆子一个人弄，竟是半天都没有把门闩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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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婆子，你不怕夫人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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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个屁！”林婆子往地上啐了一口，“这府里要变天了，小心被天给压死！”

+ Q4 Q8 s. B3 Q3 i8 W7 z2 ?: W　　林婆子死了心要开门闩，那另外一个婆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帮着一起摇。

8 {4 ?5 f) ^) u! x5 O 　　过了片刻，先是门闩嘎啦两声声响，而后门轴一转，吱呀一声门给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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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0 B+ q0 S! i# V% A/ ` 　　两个婆子把门敞大开，恭恭敬敬地跪在门边，不敢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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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也不耐烦在这两个婆子身上多费口舌，指挥着众人就继续往院子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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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 t# F7 G+ d' w2 N; I 　　院子里，得了门婆子来报的方氏也带着丫头和健妇们往外迎顾卿，走到一半的时候就看到了来势汹汹的顾卿等人，倒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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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架势不像是抓贼的，倒像是“抓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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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你身子不好，怎么不在持云院里歇着，大半夜跑到媳妇园子里来了！”方氏摆出一副委屈地表情：“别又病了，倒说是媳妇的不是！”

. r- l+ }- L/ c9 N8 Z　　‘不带这样恶心人的！’顾卿真是被这方氏的脸皮给征服了。无奈她也没做过什么婆婆，更是摆不出婆婆的款儿，只好想了想，憋出了一句琼瑶剧里恶婆婆常用的台词。

　　“我要有病，也是给你气出来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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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7 G! f% v) v- D' m; ~+ n6 M　　话一说完，她自己囧倒，干脆连废话都不说了。

　　“你那请来的神婆住哪儿？”

　　“那神婆不是给你们带到刑房去了吗？怎么，跑了？”方氏心中一喜，难道老太太深夜里带着人出来是抓那跑掉的婆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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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5 |& o; }3 F! I 　　阿弥陀佛，赶紧跑远远的，千万不要被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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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c  @1 O4 G* @& S 　　“跑倒没跑，不过倒是有一桩事情要解决。”顾卿看着方氏身后一个小丫头脸熟，想起来是张宁送进来的丫头之一，因擅长摆弄花草，后来被方氏要去了房里。“你，那神婆住哪儿，给我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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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z1 C7 w　　这丫头本来就是张宁派来伺候外甥的，结果阴错阳差进了锦绣院，心里却一直想去长孙少爷身边，一看到顾卿还认得她，连忙喜出望外地走出了方氏的身后，就在前面引路。

　　顾卿也不下轿子，就叫所有人跟着那丫头。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就知道外面找的丫头下人靠不住！”方氏一咬牙，“走，我们也跟着去看看，看能不能抓出个活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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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P2 x9 S2 l0 j' p　　“婶母。”李锐现在又不怎么相信那巫蛊是方氏下的了，这表情太镇静了，他这婶母没有这般的城府。“侄儿劝你还是不要跟着去比较好。”

　　不跟着去的话，好歹还能保住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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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越是这么说，方氏越是觉得其中有诈，她瞟了眼侄子，“你的人伦纲常都不知道是不是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早上逼迫婶母，晚上闯进婶母住的院子。我真后悔小时候对你那么好，早知道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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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知道就什么，她终是没有说出来。大概是觉得现在逞这些口舌之利半点用都没有，瞪了他这侄子一眼，扭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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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心中一片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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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C3 _/ M9 `# K1 H0 m) v 　　就算知道婶母对他的全都是虚情假意，可是由她口中直接说了出来，他还是觉得一阵难受。

$ r! V$ e7 Y$ m% p* D" h 　　毕竟她也那么温柔慈爱的养过他五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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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国公夫人的位子，就真的能让人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那丫头带着一干人穿过持云院的南边，直接往靠近西边的地方去。绕过两个亭廊后，一处偏僻的小院出现在她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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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t% p3 M( C6 s 　　小院的院门紧闭，那丫头敲了敲门，立刻有一个粗使丫头开了门，待看到浩浩荡荡来了这么多人，她吓得连忙跪了下去，头都不敢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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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 S. i; _ 　　今天是年三十，凡是有灯的地方全部都要点起来，这座小院也不例外。这粗使丫头是专门为这神婆洗涮洒扫的，因伺候的好，那神婆还说等出府的时候求了夫人收她为徒，她在老家有良田百亩，全是靠“神术”赚来的。她一听十分心动，已经私下里喊了她师父。

* o/ Z1 o9 }8 R" _ 　　听说早上这里面住的神姑被锐少爷给绑走了，她一天心都揪着，就怕她犯了什么事，把自己也当成同谋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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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 ]# \, N5 l4 S 　　早知道就一口咬死自己是府里卖断了身契的下人，不应承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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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 G. D" }: s- z 　　顾卿见到了地方，这才下了轿子。

! J4 t' ?) X+ b$ r. G9 _( n' d) i 　　她走进院子，四面看了一眼，回头冷冷地说：“你待这神婆倒是好，这院子比李钧的院子还要宽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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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她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怕是派过来伺候的也不只这一个洒扫的粗使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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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没敢吱声。那神婆当时说要偏僻点的院子，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她就把这处偏院给了她。这偏院的配置是给府里的姨娘造的，只不过她家老爷没有姨娘，就一直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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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理出来，自然是比李钧那客院要舒服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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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I3 G# M: @0 {. k, ]2 { 　　李锐跟在顾卿身后，一间间的找那有神龛的房间。主卧里干干净净，没见到什么神龛，倒是在西面的小屋里发现了一个神龛，里面供着一个送子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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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Q+ ~6 x$ ]) X: q. r 　　神龛下放着三个蒲团，摆的却不整齐，像是有谁跪在蒲团上打过架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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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顾卿要伸手去拿那送子娘娘，方氏急了，连忙让屋外自己的人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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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E: m$ y- q7 \! [' H+ I  R 　　结果那些婆子健妇还没动，老太太带来的人就直接把她们掀翻在地了。顾卿身边跟着的都是什么人？方氏身边的仆妇都是后训练的，哪里是她们的对手！

　　方氏看着顾卿冷着脸往神龛去，心里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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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往家里说要找神婆的时候，用的是“为了子嗣”的借口，家里找的自然是擅长求子的神婆，只是她问过后，这神婆驱邪也很厉害，可以让九天玄女座下的十四主星上身，这才有种“啊我捡到宝了居然是多面手”这样的感觉，甚至还给她专门配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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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Z1 e7 q8 F6 W4 v0 u 　　这神龛就是那柳女为了给她求子而设的，里面有她去送子娘娘的庙里求来的神灵，每日做法，待供奉满七七四十九天，就会请到天上的星宿下凡托胎进入她腹中。

& s  X! b9 n  o/ w 　　现在才二十多天，她自然是不准任何人把她的“福子”给搅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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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要干什么？这是送子娘娘，娘这般不恭敬，是会遭神谴的！”方氏张开双臂，挡在老太君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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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M1 F9 w1 y+ t  K% A 　　顾卿看着这一贯表现出知书达理一面的方氏，居然像是个乡野无知妇人一般说着这般可笑的话，不由地吐了个槽。

' }5 D! Q* X0 S& [ 　　“你让开吧。我这把年纪了送子娘娘还老眷顾着，那才是遭了神谴呢。”

　　老太君话一说完，屋外许多下人没忍住，“噗嗤噗嗤”声不绝。

　　李锐一扶额，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5 F+ {" h2 K+ P& Q6 @ 　　奶奶的“童言无忌”又开始了。人说老人老了以后和孩子一样，所以说“老小孩”、“老小孩”，真是一点都不假。

% I' P* ]; U* V! @ 　　方氏听了顾卿的话，表情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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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在说什么荤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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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x) V5 b$ U" {& [2 j" x/ b 　　说不定真是狐仙附了身了！

　　顾卿见方氏表情呆傻，可怜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和后面的健妇说：“把你们夫人拉到一边去。要想给我添孙子，不拜我儿子，拜这送子娘娘，真是痴傻呆绝，我都不好骂了。”

　　老太太话一说，立刻有两个妇人把方氏像是包围一般夹住，辖着就往旁边走。方氏又气又怒又惊，忍不住叫嚷了起来：“你们做什么！管家的是我，当家人是老爷，你们是不想在府中呆了吗？”

　　那两个妇人扭头看顾卿。顾卿轻飘飘地摆了摆手，“没事，你们拉开吧。今天之后这府里管家的还是不是她，就得我说了算了。”

　　顾卿这话一说，四下皆惊。方氏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没厥过去。

　　这这这这是要休妻？还是老太太要取回管家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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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就找了个神婆进来，供了个神像，驱了个邪吗？驱邪的事儿还没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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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老太太身上的祟物要报复，要把她灭了？

　　方氏的眼睛里射出仇恨地眼神来。李锐看不过去，叫两个丫头挡在方氏面前，不要让奶奶看到方氏的表情，免得又生气发火，犯了病。

" A7 d3 t' H6 X& z  V0 L$ B5 D' r 　　顾卿其实已经看到方氏的表情了，只不过她无所谓的很。若是眼睛能杀人，那后世还发展枪炮干嘛，全都练眼神去了，经济又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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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瞪两下，又不会少块肉。

' k+ C9 U% g0 T$ {: R, y 　　顾卿伸手从神龛上拿起那尊送子娘娘，轻轻晃了晃。

　　果然是中空的，里面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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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7 F' ]6 k  n; q( L7 H 　　“把门关起来。”顾卿又让所有的下人和丫头们出去，屋里只留方氏、李锐和自己。

　　“娘，你要干什么？”方氏惊恐地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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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F- a: }: c' f1 b 　　他们不会要在这里害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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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d5 G: R( o- e7 ]! r 　　有许多人家的主母就是无缘无故“暴毙”的！

　　顾卿看了看神像，上下无缝，也不像是有机关的样子。天天拿出来做法，怎么也得有个放进去的地方。她注意力放在神像身上，听到方氏的话，心不在焉地说：“这是为你好。我要开了门，那才叫‘干什么’呢。”

: q% {2 H4 L1 J6 g- d　　方氏咬着牙，捏住了拳头，她身上没有什么防身的东西，若老太太和李锐真要害她，她就和老太太拼了，看谁先能饶过谁。

: a5 |, S8 L; n  `3 J0 Y4 N  M 　　顾卿扫了一眼方氏，就知道方氏在想什么。被群殴的时候抓住一个打到死嘛。

　　只是她身边还跟着便宜孙子，李锐现在等闲几个壮汉不能近身，方氏就是想要害她，也要看看小胖愿不愿意让她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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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方氏那怂样，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能成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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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 b4 }4 j& z 　　她看了下送子娘娘，不在身上，那……她转过神像，把底部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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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a0 b+ J- _ 　　果然，底部没有胎底，像是后世的存钱罐那样敞着口，只是用一个木头底子封上的。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钗子，从底子边一撬，那送子娘娘的裙子就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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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倒过来一敲，从里面滑出来个一个小偶人。

　　这小偶人头发、眼睛、眉毛、五官身躯俱全，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种电视剧上常见的粗制滥造之物。

　　小偶人做的精细，样子也很可爱，可是身上却贴了两道符纸，用银针扎在偶人的前心和后心里。前面贴的是出生时辰，后面是八字。符纸上明显是鲜血，已经呈现血液该有的褐红色，整个小人偶上都是孔洞，也不知道到是什么个咒人法子。

6 N) ~1 t, I5 d! Q4 D1 A 　　方氏见从送子娘娘里出来这么个东西，哪里还能不知，连忙大叫：“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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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0 E+ }3 A1 D　　顾卿也想点点头。她觉得这方氏这么蠢，怕是真不是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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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有这个心机手段，藏得这般密不透风而且还能面不改色的喊冤，李小胖早就死的连渣滓都不剩了。

9 C- M0 e# M- f% y; \0 J5 _7 w- ?( a 　　问题是，现在就算不是方氏做的，也没有人任何人能证明了。

　　巫婆她找回来的，巫婆院子她分的，送子娘娘她请的，人家巫婆也供了是她做的。最主要的是，生辰八字这种东西，非家里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生辰八字这种东西是可以分析一个人未来运势的命盘，有些人会拿它害人，所以生辰八字一般都不会给外人知道。生辰八字里最重要的是时辰，孩子一生下来，大人就会把生辰八字给写在纸上放进盒子里锁起来，这就是“命书”。

　　从此以后，不再提孩子生下来的时辰。无论是穷人家还是皇家，都是如此。

* X0 `' x1 G; v+ Q# |) ]& o& l2 O 　　只有在成婚之前，会把双方装着八字的盒子拿去合一合。

　　所以说，就算是神婆构陷，若没有自家人告知李锐的八字，那神婆除非真能通神，不然去哪儿都找不到李锐的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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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父母已亡，而顾卿，你问他李茂的八字她都不知道，别说李锐的了。李茂在外公差，而方氏手里，则有着两个孩子的“命书”匣子。

　　顾卿一脸怜悯地看着方氏，手里拿着那个小偶人。

　　李锐一脸麻木，看着那个贴着自己生辰八字，全身小洞的假偶。

( w) I; S/ Y# f9 s 　　方氏的眼睛越长越大，气也越穿越粗，最后凄厉地尖叫了起来：

  L6 T4 y3 i* u( C; B/ N, K 　　“我没有！你这妖孽想要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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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23:29
第59章 顾卿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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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被方氏的尖叫吓了一跳,差点没捂上耳朵。

$ V* U$ i+ H9 A, u 　　她在现代听过别人吵架,一般人逼急了都是说“你狗X的”、“你娘X”什么的,她听到方氏大叫“你这妖孽！”，不知道为什么瞬间出戏，啼笑皆非地看着方氏。

　　“妖孽？你说的是老身吗？”顾卿把“老身”两个字咬的重了些。

: j$ N$ D  T7 D. J0 r 　　“难道不是吗？”方氏哆嗦着看着顾卿。“你突然识文断字,突然插手李锐的事,突然做出来射玦,突然背什么《三国演义》,那个就连老爷都没听过……”

　　方氏话已出口,索性全部兜开来讲。他们这般用巫蛊之事构陷她，左右不过是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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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哪怕不是妖孽,是个神仙,我也要把你给驱走！”

+ y9 @9 n$ {" F　　对她说的这些事,顾卿半点心虚都没有。别说她不是妖孽，就算是妖孽，她如此护着信国公府，就算是李老国公再世，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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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9 `' S$ }& R' _ 　　“我还没听说三十岁就进入更年期的。”顾卿叹了口气，“方婉，你这是病，得治。”

2 n" M4 k; v: _( h( N% P1 j4 n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转变是为了什么。你觉得其他人要一直依着你，顺着你，才不是妖孽，不是态度大变。”

　　“可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就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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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c6 O) Y2 t6 s5 W　　“你意欲捧杀锐儿，这事我以前不知道，后来知道了，自然不会不管。你觉得你是信国公府的夫人，可以为所欲为，却不想想你这夫人之位是如何得来的。两条人命啊！你背着这样的债得来的一品诰命，难道不该感恩，然后更加向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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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我插手养育李锐的事是妖孽行为，那我问你，你图谋你的侄儿之时，竟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顾卿看着方氏难看地脸色，接着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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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我突然插手锐儿的事？那我再问你，你在擎苍院的金疮药里混上同色的铜屑是为了什么？但凡破口，一旦染上秽物，极易感染，如果是入土铜器上的铜屑，更是没办法救了！”

　　这里是没有抗生素缺乏医疗器械的古代，一旦得了破伤风，李锐还有命吗？

( g0 d, R! H& ^+ S 　　“若不是我发现及时，李锐一条命都没了！”

　　“你当世人都是傻子，你最聪明是不是！你觉得李锐要是死了，所有人都只能感慨是意外，是李蒙一家子命不好，小孩子站不住是正常的，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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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你，李锐为什么会高烧？如果有人弹劾李茂鞭死侄子，你以为你们这个国公的爵位还保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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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z& s2 H' G% V& A1 ^" D9 O　　方氏已经只能张大了口哈气了。

( K2 m' c- V, M# H& g! _) \- ^ 　　顾卿一肚子火，她自己在现代的大好日子没得过，跑到这世界来捡一烂摊子。这信国公府没倒，都亏她穿过来了，不然老太太被孙子顶撞死，侄子被叔叔鞭死，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皇帝还能忍得住，那也真是把全世界都当傻子。

& s* W1 S/ r7 k( f* ^ 　　她若不插手，这世上哪里还有“信国公府”这么个玩意儿！

　　“奶奶，不用再说了。”李锐怕顾卿气急了引发中风，忙拉了拉顾卿的袖角。“有些人，你说再多，也听不进去的。他们只听得见自己想听的东西。”

/ E  {9 t+ w7 Q% w　　这世上，人笨点不怕，没有见识也不怕，怕就又蠢又自以为是。

8 X3 d$ J/ r+ T 　　“现在问题是，该怎么处置这些东西。”李锐看了看顾卿手中的人偶。那上面插着自己的生辰八字，心口钉着银针，他看到了，却连一点愤怒和恐惧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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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看了一眼愤慨的方氏，“还有婶母。奶奶，叔父现在不在家，该怎么办？”

　　顾卿在心中斟酌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惩治这妇人。她在现代时最多和人拌拌嘴，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经历过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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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可不是未来的那个法治社会。就算是法治社会，那些贪官污吏不也经常是逃出生天吗？她把她送官？那明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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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Q+ {+ B+ r$ _ 　　可让她杀了方氏，或者把她找个什么地方关押起来，又和她的价值观违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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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n8 m9 K9 Z+ O0 | 　　其实从穿过来开始，顾卿就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他们家的婆婆、妈妈、奶奶，只不过是抢了人家的身子。这大概是因为她穿过来的是一个老太婆，从来没有过的儿子、孙子的缘故。他们每次唤她，就会更加清楚地提醒她一次，自己不是本人的事实。

　　如果对人家好，还算是补偿，可要是用这个身份来作威作福，她实在是做不到。

　　她也不想为了这个破人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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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m( p% w  M; q 　　偏李茂不在，现在又是过年，年节里亲戚都要走动，摊上这么个事儿，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这个是小呆的嫡母，身上又有国夫人的诰命，年节里还有好几场大朝会要进宫，可若“报病“，但凡三品以上在京的诰命生病有孕，太医院都要过来请脉的。

　　这下就连“被生病”都不行。

: {: |/ i: D( B/ ?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拿这方氏怎么办，顾卿一咬牙。

* \0 q6 t) ]0 H 　　妈蛋！反正皇帝皇后要用他们府上，这破事让那自说自话的夫妻俩烦去。宫里那位才是宅斗宫斗的高手，等明儿一早，她就带着东西拿着宫牌进宫去！

　　她心里有了主意，人也就从容地多了。

　　“方氏，你是铭儿的嫡母，我是看在铭儿的面子上，才把下人婆子都清出去，跟你说个明白。这巫蛊之事，是你做的也好，不是你做的也好，都少不了你的关系。若不是你立身不正，让那个巫婆进了府，也就没有这么多事。”

$ h$ Y+ g2 ^$ l+ B, r2 M" q* S　　顾卿的话让方氏燃起了希望。

　　老太太的意思是，瞒着不追究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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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3 V; v0 s% D 　　她就知道，现在府里还需要她管家，她的孩子年纪又那么小，老太太怎么可能要惩治她，果然是雷声大雨点小。

　　等老爷回来了，保准连雨声都没有了！

; x) B/ o& U% y+ n 　　“只是……”顾卿的话让方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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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E. d+ |; C6 Q( N7 _+ ~ 　　“你所犯的事情，实在是骇人听闻。桩桩件件，让人心寒。明日一早，老身会进宫去见皇后，我虽是你的婆婆，但你是诰命之身，此事该如何处置，还要看皇后娘娘如何发落。”内命妇名义上都是皇后管理，“一国之母”可不是嘴里喊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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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张静自杀，“烈妇”的封赏和匾额等都是从后宫里出的，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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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心中原以为这次会是“私了”，结果顾卿这话一说，她简直就是“胆丧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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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娘娘不知为什么一直不喜欢她，看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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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要抖进宫里，若赐她三尺白绫还好，要不是想杀了她，那她肯定落得比死还要可怕的下场。

　　宫闱是什么样的地方，这皇后娘娘可不是自己婆婆那般好讲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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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A* C: h! B. {  p 　　她的身子晃了晃，一下子软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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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r) B; O5 @% Q* k) S% | 　　顾卿把扎着李锐生辰八字的小娃娃塞进袖子里。这个是证物，还要留着的。

　　这都叫什么事嘛！八字咒人要有用，还弄什么刺客刺驾，找十来个巫婆一起诅咒，楚氏一家子都没了！

　　她心中虽觉得实在无稽，可是这里的人信它，她也没有法子。再一看李锐，小伙子两眼赤红，怕是心中又愤怒又难过，只好像往常那样顺了顺他的背。

3 ~8 J+ K% @) I: Z 　　“别难过，也别生气，你还有奶奶呢。”

　　李锐咬了咬唇，突然走到软到在地的方氏面前，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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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8 I* D" M 　　“婶母，你虽对我虚心假意，可我这六七年却是真心实意地爱戴你。你养育我长大，让我无忧无虑，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多年，我心中感激。这三个头，是我还你当年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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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铭弟弟对我很好，你一直想要害我，他却半点也不知。想来你也知道这件事并不好。此事我不会告诉铭弟，从此以后，我也依然会视他如亲弟。但从今天起，我便不再当你是我的婶母了。”

　　“你说奶奶是妖孽，我觉得你才是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妖孽。”

0 g+ P) F0 u+ l) L' U　　李锐望着方氏又红又白地脸，像是看穿她的身体对着其他东西在说话那样地说道：

% I% q+ r, @( ?. W/ S6 W+ D 　　“妖孽啊，你把我那温柔可亲贤良淑德的婶母给害了。”

8 g( ~2 M" V. z) t  o　　这个名为“贪心不足”的妖孽，活生生地吞噬了婶母的一切优点，让她成为了一个恶毒愚蠢的妇人。

　　顾卿等李锐磕完头，站起身，这才转身打开了门。

9 [2 `; {. P- d% T0 I( }1 q 　　她打开门一看，外面一堆惊疑不定地下人们都在看着自己。想来是刚才方氏那凄厉的一声，让这些下人们心中一片茫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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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b6 q) Q& s7 x! w+ h( C 　　顾卿望了望天。

, P  v# I5 W( f2 k  ]! }; X 　　因为这段时间都在天阴的原因，云层很厚，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月亮和星星了。她到了这里，最满意的就是在晴朗的夜晚一抬头，就能看见璀璨的星河，虽然现代没有古代的自然环境好，能看到那么多星星，可无论是过去和未来，这些星星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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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 K$ B7 i$ N% K* a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来到古代也不是那么倒霉。

　　可现在，她真有点想家了。

　　“方氏刚刚在屋里突发恶疾，我心中实在心忧。她得了恶疾，怕是会传染，今夜就不要挪动了，就让她在这个院子里歇吧。”顾卿睁着眼睛说着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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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1 m1 X* i0 T 　　“武娘子们今晚看守好这个院落，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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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看着那群健妇，接着又说，“今夜要辛苦你们一夜，里面的人一个都不准出去，外面的人也不准进来。明日过后，赏你们三倍的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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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妇们一听是要软禁里面的方氏，心中虽有些不安，但还是应承了下来。

　　她们原本就和兵丁没有两样，服从已经是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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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看着这些更加害怕的下人们，尽力露出一个安抚地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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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Y( x& f5 y; G  D6 l 　　“你们都放宽心，我明日一早就拿着牌子进宫亲自去请太医，若没什么事，你们明天就可以出来了。若真是恶疾，治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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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C" y$ i0 H  {& _9 ?　　无论明天皇后怎么处置方氏，这些下人都不会有性命之忧，她封锁院落，只不过担心人多口杂，把这事传了出去。

* x- N2 }' X* v: e 　　尤其是李小呆，他母亲这样，她真是一点都不想让他知道。

6 I0 w% w3 F4 h/ @$ o" d4 w+ {" g 　　这外面呆着的人，大部分人都是持云院的仆人，其中还包括她的心腹丫头香云和烟云。带她们来，原本是怕方氏抵抗，好有个帮手，谁料方氏院里的都不愿拼命，一拉就拉开了，她倒错误的估计了方氏这方的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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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D6 P5 S) u+ W- U 　　她让下人们都在门外守候，就是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结果方氏那一嗓子，实在是有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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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云知道一点情况，连忙表态，会在这里好好待着，也会看顾着其他的下人。烟云虽然有些害怕，但她一直服侍顾卿，知道顾卿不是那种会灭口的残暴主子，更何况也没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便也点了点头。

　　只是有一些方氏身边的丫头，年纪不大，又经不得事，当初就哭哭啼啼了起来。

　　顾卿被她们哭的心情也不好了，只好板着脸快步上了轿子，不再去听那些呜咽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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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j4 B0 u- Z- n+ K) ? 　　今天是过年啊！这方氏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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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q4 [; P/ H1 }0 \" u: A 　　顾卿坐进了轿子里，把袖子中的假偶拿了出来。她把银针和写着生辰八字的符纸拔下，又把那小娃娃头上的头发给揪了下来，放在一方帕子里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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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虽然是明日要给皇后看的证物，可是这人偶一身被戳出来的洞，心口上又扎着针，实在是觉得太刺眼了。

　　“太夫人，现在去哪儿？”抬轿子的婆子也害怕的很，这一夜先是来势汹汹，又是打又是闹的，回来时却没有多少人。

　　那么多婆子健妇丫头一起来的锦绣院，现在就剩四五个人一起出来了。除了太夫人和锐少爷，剩下的都是管家娘子，下人倒是一个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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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方氏的院子里。”顾卿淡淡地说。

　　去把那刘嬷嬷给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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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e6 o# D7 j& O7 X 　　每个耳根子软的笨蛋身边都有一个猪队友。这刘嬷嬷蹦跶的太厉害了，该杀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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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 Y" b0 \! x0 H# G8 H 　　顾卿从偏院里出来，乘着轿子去了锦绣院里。

　　她把所有丫头下人全部叫到院子里来，说了方氏身子突然不舒服，不能挪动，今夜就在偏院里宿下的事情。又唤方氏的几个心腹丫鬟速去偏院伺候。

( H3 j2 i/ E1 h$ O4 P 　　四绣是看着老太太带了一大堆人来的，现在人都没了，想来这“不舒服”不是一点点的“不舒服”，自然是不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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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李锐身后还带着三个管家娘子。这三个管家娘子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婆子，要是撵人出去发卖，或者是升等降等、核算奖惩发放俸禄，都是她们负责的，所以四绣心里再怎么不甘愿，也只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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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U& d9 \& D. X$ ? 　　至于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就看怎么处置方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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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7 O  {! i) B 　　四绣一走，顾卿就命锦绣院里其他的下人把刘嬷嬷叫了出来。

) Y/ n  K. M2 \) e9 G  t 　　这刘嬷嬷倒也聪明，知道大约是神婆的事情不好，一见到顾卿就叩头连说自己被神婆骗了，才做下力荐她入府的事情。

) I% J/ Q' s* t 　　顾卿今天一夜就折腾这些事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无论那刘嬷嬷怎么哭诉，还是叫下人把她捆了，也丢到刑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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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顾卿干净利落的把后院全部处理完了，回到持云院，都已经二更天了。

　　至于李锐，这一晚更是过的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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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出了偏院就去处理锦绣院的事情，李锐却没有再跟，而是拎着小灯，独自一人回西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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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里，李铭和李钧还等着他，他若不回去，两人肯定要为他担心。尤其是李铭，说不定还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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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Z' z* m7 v6 {. y" @ 　　呼呼呜呜呜！吹过他头顶的冬风，踩踏摧折着园子里那些凋零的枯枝。偶有树枝被风扫动的“哗啦”声，听起来也愈发的凄凉。

　　虽然四处都有灯，可李锐依然感受到了那种无边无际的、向他压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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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向四周望去，更远的地方，黑漆漆的景色像一张大口，随时准备着吞噬一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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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突然后悔了。

4 R( G) Y3 W' O9 r% s4 u( R 　　他不该拒绝那些下人们想要陪他回西园的好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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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且是单独一人的环境里，总是会让人胡思乱想。李锐心绪混乱，简直是像梦游一般往西园里走着。最后一截路，他甚至是跑着回来的。

0 d2 M7 ]" q1 A4 c2 u: w, G 　　看守着西园入口的下人们看见李锐提着风灯，一个人跑的气喘吁吁回来，都十分吃惊，一个个涌上来接灯的接灯，找暖炉的找暖炉，这才让李锐的恍惚稍微清醒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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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李锐走进“云中小筑”的时候，里面处处灯火，老远的地方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云中小筑二楼的小厅里，吆喝声，叫好声，还有李铭那牙齿漏着风地“撒一下！”的声音，让李锐仿佛顿时从险恶的地狱里回到了温暖的人间。

) Y' K9 u# y4 J 　　他咳嗽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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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你回来了！你去了好久！”李铭立刻惊喜的丢下牌，散步两步地冲到了门口。

, @8 o- E7 O9 E4 |3 B% w$ F 　　“锐弟。”李钧也站起身，冲着门口的李锐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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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回来了。”李锐笑着抱住了像是弹弓一样弹过来的弟弟。

　　照射进眼睛里的亮光，吹拂着脸庞的暖风，真是让人感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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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a7 @$ ^4 X/ o. s 　　李锐回来之前，他们正在玩“三国杀”。

  c+ v  m  D# K$ ~) e% T 　　李铭和李钧自是不知道东园北园的那些风波，他们要守岁，当然要找些玩意儿来熬夜。李铭好不容易教会了李钧“三国杀”，李钧刚刚学会也正新鲜，便叫了好几个书童小厮一起来玩八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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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玩了一局又一局，直到李锐都已经从陌生玩到可以当着内奸的身份手刃主公的时候，李锐也没有回来。

　　现在李锐终于回来了，两人自然是把提起来的心放进了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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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你刚才去哪儿了！”李铭嘴巴撅的高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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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舅舅来了，担心奶奶的身体，多聊了一会儿。”李锐撒了个谎。事实上，老太太带人去东园的时候，他舅舅就已经离开了。

　　两个孩子了然地点了点头。

　　‘唔，哥哥/弟弟的舅舅一定很担心哥哥，才聊了这么久。’

　　他们让李锐陪他们玩三国杀，李锐心里正好也堵得慌，根本不可能睡着觉，就和他们一起守岁。只是李锐心里有事，对着李铭的笑脸还是心里又愧疚又难受，根本就没有按原本的水平发挥，倒是让李铭杀了许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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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8 I- f1 ~3 f* a! T7 m4 h" d 　　李铭见哥哥被自己各种打脸，得意极了，恨不得记下“XX年除夕，灭哥哥赵云一次，张飞一次，诸葛亮一次”等等这样的话。

　　以前他很少赢的。哥哥一定是困了，所以才魂不守舍的！

7 `5 q4 z2 z. {: K/ b7 B 　　所以说，年纪大的人就是精神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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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和云中小筑里其他人一直玩到了天亮，这才各自回房沉沉睡下。

　　而此时，顾卿正站在她的那辆朱漆马车边，带着柳女的口供和害人的假偶，佩着宫牌，准备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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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23:37
第60章 影帝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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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到了这个世界,想的很明白，那就是福可以享，苦也可以吃,气坚决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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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既然穿成了老太君，得了这么个身子，虽然有种种坏处,可是也有一点好，就是若不愿意受气的话,也没有多少人可以给她气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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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k0 \+ }- `; Z% ]9 ^# H' o, m 　　她穿来之初，心里的口头禅都是“让我死了吧/大不了就是死”这样的话,可见她有多么不甘，生活质量有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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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自从她和两个孙子混熟了,又见到一家子破烂事,那死意也变成了“死之前至少要让两个孩子好好的”，还有“反正都是死，至少要死的有价值”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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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e+ O% q. i4 O 　　府里出了方氏这么个奇葩，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惩治她。一个惩治不好，李铭和李锐就要离心，她努力了那么久，就差没有变身成幼儿园老太婆了，除了去找皇后，她还不知道能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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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r# W" o5 Q( T5 p2 n 　　最起码，皇后和皇帝想要用他们府上，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府上在能用之前倒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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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O/ W. |$ r7 i8 h: \ 　　而兄弟一旦真的离心，李锐就会彻底倒到世族那边去，好好的无间道就会变成送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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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想的很明白，所以才一大早就进宫去。她甚至把皇后娘娘那番“下次来，轻车简从”的话当成真的，就算她是客套，她也把它当成真的了。她本来也不耐烦穿那身大命妇的衣服，就穿的比家中整齐点，裹着一身大毛斗篷就进了宫。

8 f$ m* h/ }) d9 Y$ ~ 　　皇后接到女官来报，说顾卿求见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 R8 E  R1 _4 e2 g# d# T1 T6 H 　　她以为这位邱老太君兴师问罪来了。这种事别人是做不出来，她却是做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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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再一想，老太君就是要问罪，也不会初一进来，她说的都是实情，只是略微有些严重，就算和皇帝手书的不符，她也不应该知道。

　　更何况这位老夫人昨天还病过，抱病来宫里，一定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 I6 H6 R6 p: g! M% H' A 　　一时间，她的脑子里全是后宫常见的那些事情。

$ R$ ]- x' i3 c( e2 t) S* C7 }+ @ 　　饶是如此，邱老太君让她屏退左右，拿出那个娃娃的时候，她还是吓的倒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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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是巫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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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 ?8 e/ l" K7 p  w7 i! @# N 　　若说世间女子争斗的最激烈的地方，那一定是后宫。后宫争斗之可怕，已经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可即使是后宫女子，有一样东西也是绝对不敢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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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4 n- ~9 G. q( U1 Z* M# Y 　　那就是巫蛊。
" [; T0 a+ h0 V. ]0 Y) e$ K
1 Q9 Q0 _+ C6 Q/ c 　　若民间玩弄巫蛊害人不过是沉塘扒皮的话，那宫中一旦发现这个，往往都是族诛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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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i* i$ o' L9 m& J# b5 U 　　“你说，这是方氏找来的神婆所做？”皇后连碰那个娃娃都不敢，她只是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接着问，“上面是谁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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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7 v* _' L6 ]5 R5 @; D　　顾卿的脸上出现了悲戚之色。“是臣妇的大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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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了然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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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3 d- P- k' }0 a4 c6 t 　　顾卿把那神婆的口供递给皇后，然后便不再言语了。

/ F% d, i" P( ?" o" U4 u% L, p 　　皇后看完口供，越来越心惊。楚巫的行踪极为诡秘，她也只是幼年时，曾听奶嬷嬷当做床头故事听过一二。这方氏的娘家为了找到楚巫，还真是不遗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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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_8 U" ]  m# j. a) ^' B 　　明明女儿已经是国公夫人了，他们图谋信国公府的子嗣，就不怕信国公府报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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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U" ~9 H! `0 n# Z  `2 Y2 l8 q2 C* e. z 　　“老夫人想怎么处置？”老夫人这次前来，不会让她下旨来休了她吧？

　　她是不会下这个旨的。

& P! r. `1 k" ~5 y4 D 　　巫蛊之事不可明说，李茂又不在家中，她若下了这个旨，就有逼迫命妇之嫌。身为一国之母，要开了干预朝臣后院的先例，以后就会有无数的人来求她再开二例、三例、四例。

) b9 U8 t7 |* L7 K3 L6 B4 Z9 v$ | 　　她不能给其他人留下这个把柄。

　　“正是找皇后娘娘商议，臣妇也不知道该如何办。臣妇既不想伤了两个孙儿们之间的感情，又想能够妥善处置此事，所以才进宫求援。”顾卿轻飘飘的把皮球踢了回来，又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张摇光。“臣妇见识少，胆子又小。还是请皇后娘娘拿个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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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1 {" j, a, E% _　　凉凉，快给个办法吧。

　　皇后看着邱老太君那像是看着救世主一般的表情，突然开始相信皇帝的话了。这位老太君，真的是宅心仁厚，心思单纯，连后宅阴私都不知道怎么处置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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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老国公和李蒙保护的太好，这位老太君才能五十多岁，还保留着未嫁女才有的纯真吧。

　　想到这里，皇后对邱老太君的语气也柔和起来了。

　　“老夫人，你要想让两个孙子间不伤和气，那就更不能什么事都瞒着你的小孙子。他今年十岁，应该了解是非了，许多事要及早讲明白，才不会伤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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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以为瞒着世上那些不好的事情，不让孩子知道，才是保护他，殊不知等日久天长以后，再撕开这道伤疤，只会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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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有些羡慕信国公府里教育孩子的方式，但他们现在已经不是白身之时，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把事情藏起来，以后只会让有心之人利用，到时候添油加醋一说，事情就会朝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尤其这方氏这般做，已经决定了她下场不会太好。母亲不太好的下场，大了后兄长又渐渐出色，还能像现在这般感情，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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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e$ t$ p  d+ S% L8 e 　　顾卿听了皇后的话，不敢置信地说：“娘娘的意思，是要臣妇把方氏做的一切都告诉铭儿，让他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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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如此。”皇后点了点头。“其实这才是对方氏最好的惩罚。”

* h' E+ T: t9 J$ r7 m# g) o$ j5 H　　她顿了顿，“……母子离心。”

　　就如她的大皇儿，当她发现世族开始对她的儿子下手，潜移默化地灌输某些东西之时，她就狠下心撕开了那层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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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3 r( g: M1 {' ~+ ` 　　她与他说了世族的危害，这些人的盘算，以及她在两者之间选择丈夫和儿子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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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教他如何装温和，装耳根子软，在世族中虚与委蛇，在勋贵里左右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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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道就是如此，你不一早惊醒，你就会被人当做傻子玩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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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x. a- h. K 　　皇后和邱老太君说话一向明快，她直言了隐瞒后的各种坏处，甚至把未来可能发生的事都分析给邱老太君听。

　　顾卿听完后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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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想，若真的对李铭揭露了方氏的真面目，李小呆这个爱钻牛角尖的小家伙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若真要说，又要以何种方法去说。

9 U1 M# j3 i5 [* T3 A 　　这真是件悲伤的事情。

' Z3 f, |4 V9 p2 _( f2 l  O 　　“若说惩治方氏，反倒是最简单的。后院妇人的地位与影响力都系于儿子和丈夫之身，若男人们不再信任敬爱她们，她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占在那个位子上，过着煎熬一般的日子。”皇后抿了抿唇。

5 }' c7 l. ^) v) A  h& K8 e  U 　　“这也是我建如是庵的原因。好歹在庵堂里，还有人说说话，如果要愿意，也可以出门走走。可要真被关在后院之中，青灯古佛，不过是哭熬岁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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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官显贵的下堂妻还可以进“如是庵”，后宫里的女子一旦失势……

　　“老夫人，你若真不知该如何处置方氏，我便让一个太医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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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7 r7 h* _/ D2 `7 v1 O$ w　　“你要想等信国公回来再处置方氏，我就让太医‘报孕’。这一胎凶险，为了让方氏养胎，必须静养休息。管家的差事老夫人拿回去，受些累，多找些下人帮着，也就是了。”

1 |8 \. ~5 Z- d  n' b) T　　就信国公府那简单的人口，也没什么事情要管，无非就是发发月钱，收收租子。

　　“到时候是小产凶险，还是小产后亏了身子，要移到庄子上去静养，就看你们的选择如何。”

% O' w4 H  J' d& @: `　　“若老夫人不想等儿子回来处置，我就让太医‘报病’。”

　　“方氏得了会传染的烈病，必须尽快隔离。是要送进庄子里静养，还是在家中静养，就看老太太你的想法了。到时候是暴毙而亡，还是拖上几年才死，端看信国公府的决定。”皇后说起这些话来，一点不忍之意都没有。

6 N: F: L: y# p% G" J. H$ e! S 　　这方氏再留着，只是个祸害。若是她，她就让她“病死”了。

　　这这这这……这是传说中的“送到庄子上各种死”吗？

　　顾卿张大了嘴。

  \; U$ X' [4 z 　　她也知道这些法子，以前各种小说里都见过。可是她来找皇后，就是以为皇后凉凉能给她什么更好、更两全的法子。结果她一说，又是这些东西。甚至连“太医”都给她预备好了，真是又贴心又妥当，显然不是一拍脑门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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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4 Y4 Z  h0 _4 G 　　还是说一招鲜，吃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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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1 _$ [# E4 i! ~ 　　顾卿想了想，躬身请求道：

& G0 A) D2 x1 ^3 \ 　　“臣妇想好了，请太医‘报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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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人，暴毙什么的，她做不出来。这方氏杀人未遂，而且两次都非常好运，不能大白于天下，实在让她心中憋闷不已。

　　可李铭需要嫡母的份位，李锐本性良善，现在看起来有些冷傲，但其实心肠很软，若是方氏因他而死，这孩子怕是要背一辈子的包袱。

  n& l+ f9 `, z6 M6 U- b 　　‘报孕’，然后让李茂来选择，才是最好的做法。一个女人，尤其是方氏这样的女人，失去了身份地位之后，又和丈夫儿子离心，才是比死还要可怕的惩罚。

: k) {- P8 V2 n* N/ q% l* q 　　“老夫人宽厚。”皇后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 g' M& K  f) A7 {) a 　　无论如何选择，方氏这下半辈子都废了。

. x% L5 X& R, V" \+ n! J  a" t 　　“那我这就宣太医来坤元殿，陪老太君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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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7 F  E; v5 ?. l4 G8 M2 j　　大约一个时辰后，顾卿带着那位吴太医从坤元殿走了出来。这位吴太医应该是皇后的人，对皇后极为尊敬，听到皇后的吩咐，也没有任何疑问，非常干脆的就起身准备跟顾卿去信国公府。

9 z1 B4 I) v$ ?% u; `# e* c 　　顾卿再一次认识到了一个人若是拥有权力，究竟可以做多少事情。

: H& r0 [. q) k+ f* K 　　在后宫中，有一个心腹是太医，应该能起很多作用吧？这太医皇后一点都不在乎让她知道，说不定这只是放在明面上的心腹，暗地里能动用的肯定更多。

8 p; |$ m  `% p& K. W$ x* c 　　坐上那个位子，过这样的日子，真的比乡野村妇更快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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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看着偌大的皇宫，庆幸自己只是穿成一个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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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带着太医回了府，在一堆下人婆子的翘首盼望中进了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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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d. m' Q. f2 T6 J 　　方氏到底得了什么“恶疾”，可能间接影响到他们将来的前程，方氏的那些下人们更是害怕，老太太可能还会顾及一下自己的亲信，他们这些人可不一定能看见主子眼里！

　　方氏见顾卿带着太医前来，居然讽刺地一笑：“娘还真是做戏做全套，连太医都请来了。”

　　顾卿懒得理她，她也就打打嘴炮了。这方氏明显已经是破罐子破摔，好日子都不想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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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 k: P/ G/ u: d 　　好好的一个漂亮妇人，也不知道让她多羡慕，至少这幅皮囊看起来既温柔又大方，可她人怎么就能内心这么阴暗这么偏执呢？

2 y9 L& a, S3 c, i$ s2 M2 ^; _" W 　　吴太医像是没听见方氏的话一般，方氏身边的四绣也低着头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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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n. v2 m6 V% N5 C 　　吴太医走到方氏面前，拱了拱手，“夫人请伸右手。”

　　“我若不伸呢？”方氏瞟了那太医一眼，她就仗着他不能拿她怎么样。

　　吴太医心里冷笑一声，这是拿他个五品的医官抖她一品夫人的架子？宫里里哪个嫔妃总管的，也不敢对太医如此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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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概知道这位太夫人和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她“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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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儿，吴太医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知道了，夫人是得了会传染的烈性病。夫人心慈，不忍心让我们这些太医也染上，故不愿让我们号脉。我先谢过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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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2 U- Y* A) Z) K, ?. R* O# R　　吴太医这话一说，方氏面如死灰。

　　她再怎么无知，也知道“烈病”是什么意思。那代表她可能会死。就算不死，也有可能要离开这个府邸，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 U9 Z  X; w1 z" C- q 　　方氏满心不甘地伸出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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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t' m8 F' m* C& d7 c8 y 　　吴太医拿一块帕子盖住方氏的右手手腕，然后搭指诊脉。

4 x; m* D( T4 V6 Q" W& { 　　也不知是什么脉那么难诊，吴太医闭着眼睛摸了半天，还让方氏换了左手的脉，再诊了一遍，这才有了些眉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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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5 ]* K  ?0 ]( g" x 　　‘装模作样！’方氏看着吴太医那像模像样的表情，不由地心中腹诽。

　　‘这太医人才啊！’顾卿看着吴太医的表情，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这情形任是什么人见了，都觉得他真的是在认真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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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k2 r% z) Z! `( z) s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吴太医收回了手，叹了一口气。

9 s1 [1 j  p2 f! C: _! o 　　方氏已经对自己能活不报什么希望了。

4 b* M3 U3 g+ W6 y' a# [ 　　若想要说是小病，需要静养，何必要号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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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s4 y# U' U/ A/ I9 v8 W+ L 　　“夫人并不是得了什么‘恶疾’。”吴太医按照皇后吩咐的说道，“而是有了身孕。”

, ~. t4 B% q" x8 |, `7 b# M1 l　　有许多丫头婆子在身边，顾卿不得不做出“啊，原来如此”这种恍然大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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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 I' z/ s# b# ] 　　方氏冷笑了一声。

　　装，让你们再装。她葵水上个月才来，虽然只有两三天，但是确实是见了红。现在说她有身孕，无非就是想夺她管家的权，把她软禁起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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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1 L, Q1 a0 b6 p" D$ ~ 　　不过既然没有杀了她，她就还有再起的机会。老爷和她这么多年夫妻情分，等铭儿大了也要操持婚事。他们报她“有孕”，看来就是皇后不想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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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那位不想杀她，这老太太再干着急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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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夫人你这阵子操劳过度，已隐隐有滑胎的迹象。加上情绪大起大落，这腹中胎儿不大好。为了你腹中的孩子，夫人还是静养比较好。”吴太医怜悯地看了一眼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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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w% ~. {+ _7 F 　　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她腹中孩子已有两个多月。这妇人大概是年底事多，又没休息好，所以胎息极弱，也有滑胎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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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q/ g0 R( i, c: [ 　　只不过她年轻，平时又养尊处优，这般弱的胎息居然也带住了。不过再这么轻忽下去，这孩子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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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b5 R& @. \5 M! h! A8 L 　　方氏身边的四绣也是又惊又疑地互相望了一眼。上个月方氏的葵水是她们伺候的，那时候正在忙庄子上的账目，方氏每天都算到深夜，又来了葵水，腹痛了一夜。

　　这太医为何要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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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i6 K& B8 v6 n/ u  Q) y 　　难不成夫人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要被夺了管家的权利？

& @- O: P2 C; N 　　顾卿听了吴太医的话，在内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若不是她早早就知道真相，还真以为方氏怀了身孕。

% i' S7 r) ?: d9 H& q 　　方才她看着这太医微微蹙起的眉，那侧头不停诊脉的怀疑姿态，还有那略有吃惊的惊讶表情，顾卿心里不由的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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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 B8 q% r9 H! r& Z 　　——“这货要在现代，绝壁是影帝！”

2 G3 i, v. e8 W% I4 y: u　　这吴太医演技这般棒，想来是皇后娘娘身边常去忽悠人的惯犯，每天苦对着铜镜练表情的那种。这等奇人，也就皇后娘娘这种人能够发掘了。

* \2 |( C- X$ A* M7 ]) l 　　这太医如此敬业，顾卿也不准备掉链子。她摆出一副惊喜的表情，握着方氏的手说道：“这么多年，我总算又盼到一个孙辈了！你放心，你胎气不稳不能劳累，我这老婆子只好出山给你管着家。你就只管养安心胎就好。”

　　说完又望向四绣，“好好伺候你们家夫人，闲杂人等就不要进锦绣院了。这段时间也不准任何人用任何事来烦你们主子，等胎坐稳了再说。一切以孩子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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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U0 D/ F7 K. g7 e　　四绣听见老太太这番话，将信将疑的心变成了彻底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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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6 s$ a7 z: t$ g, x1 R1 j 　　果然是太夫人要收了夫人的权，进宫找皇后娘娘撑的腰。

) K2 W" k2 u9 a 　　四绣眼里都是苦涩。她们现在已经十六七岁了，正是可以配人定亲的年纪，摊上这么件事儿，好年华都要蹉跎，等夫人失了势，她们也没有什么好人家可以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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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心中万般无奈，也只能福下身去，口中称“是”。

3 M$ [9 z* W( }* c8 K0 P 　　顾卿和吴太医做完了戏，便一刻也不想在偏院里多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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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j  S* C) b, J7 c. i 　　她走出门外，对着一院子昨晚被看在这里的下人笑道：“皇后娘娘仁爱，派了宫里的太医来诊，你们夫人不是得了恶疾，而是有了身孕。只是胎像不稳，所以屡有不对，情绪也不太好。这是喜事，昨天在这儿伺候夫人的下人们一律赏银五两，算是我给你们压压惊。”

; Q( F* ~+ u1 ~( i# _$ _* o　　五两已经是一个一等丫头两个月的分例，这里面许多下人并不是一等的下人，所以听到老太太一赏就是五两，各个都喜出望外，觉得昨晚虽然担惊受怕，但也值了。

　　就当是替府里守了岁了！

; s9 H9 B. J4 Y7 Y+ B: }- p 　　“昨日里我身体不适，夫人也受了累，倒让你们没有过好年。等会去前厅，大伙儿都来拿‘压岁钱’。虽然来的晚了点，总比没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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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 {) I, |5 \　　顾卿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因为主子不好，一府里这个年都过的乱七八糟的。今年的金锞子银锞子早就打好，但是都没有发出去。

% k% Z7 l1 N$ ~+ W 　　她反正穷的就剩钱了，不如发发钱，让下人安安心。顺便也昭示下从今天起，管家的事她也接手了。

　　想到这个，她就一脑壳包。去年年底她帮着方氏理过一些事情，那账本上一大堆壹贰叁肆伍简直能把人逼昏过去。她又不是在银行工作的，以前每天看的都是阿拉伯数字，现在来一堆繁体字，什么玖佰捌这样的数字，她还要在心里换成阿拉伯数字，都快疯了。

　　下人们可不管邱老太君到底在烦恼什么，原以为今年岁钱泡汤了，结果邱老太君说等会儿就发，而且看这意思，发的还不少，各个都喜出望外。

& ^) x! B' ]" o3 [3 B& Z4 l% ~' l 　　那些个老婆子脸上都笑出了朵菊花来。

　　顾卿见大家高兴，心里也轻松了点。果然施比受更让人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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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J/ r" t$ m 　　她吩咐了几个武娘子“陪着”方氏回锦绣院，从今天起锦绣院只许出不许进，又让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去其他院里传话，告知等会她在前厅发岁钱的消息。

  N# V$ {& F7 r 　　等全部吩咐完了，顾卿才不好意思地对身边的吴太医笑了笑，送吴太医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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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太医等这么久，不是想看顾卿如何管家的。他见四周下人都没注意的，对顾卿悄悄道：“邱老太君，借一步说话。”

　　顾卿一头雾水的跟着吴太医走到一边，却听吴太医说：“老太君，刚才我的诊断之言，并非是托词。贵府的国公夫人，真的是怀孕了。而且已经怀了两个月，胎息很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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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张大了嘴。

　　啥？不是骗人的，不是演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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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给他点了那么多赞，给了那么多好评，概因他本色出演？

5 f4 h% u7 W% |+ _9 {" g/ C4 v 　　“说实话，我原本不想和老太君说出事实真相的。你我都知道皇后娘娘派我来是做什么。她有了身孕，这孩子不一定能留得住，将来位置也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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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D' y9 J8 d  f- F% |/ l　　“可是我虽见惯了阴私，像这般巧的，还是第一次见。若不是我来诊脉，这方氏怕真的不知道肚子里有孩子，这孩子也保不住了。”

6 z3 W3 Y+ ^: Q& U& K　　“信国公府一向行善积德，人丁却如此单薄，此事只能说是上天注定，要让这孩子留下性命的。可是现在这情况，就算我给她开了安胎的药剂，怕她也不敢吃。这孩子能不能活，还看老夫人你的意思了。”吴太医叹了口气。他越在宫里呆的久，就越相信命和报应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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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方氏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妇，可孩子总是无辜的。只盼信国公府看在人丁单薄之上，能保住这个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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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一听吴太医这话，就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他担心皇后和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一番话，怕是要给自己惹事。

　　顾卿沉吟了一会儿，跟吴太医说道：“吴太医，劳您复命的时候，将这情况说与皇后娘娘听，再传一句老身的意思，‘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 J. t1 ^( ^; r; x7 j$ _　　邱老太君此话一说，吴太医也舒了口气。“我一定替老夫人把话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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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F% z4 h: E1 y* U& e7 E8 y! Q　　“这方氏脉象有多差，还请太医你给老身说一说。那保胎的药方子，也请您开来。”顾卿心里烦闷，又没有人可以商量，“至于这药，我会法子让我媳妇吃下。”

! f" g  R# g: x3 ?( J　　“我观国公夫人的胎相，像是已经滑过一次，却勉强保住了。也是她身体很好，这孩子也强健的缘故。只是年底事忙，她连续操劳，看起来也没有好好吃饭，加之彻夜忧思，又惊又怒，心神耗费极大，这孩子的胎息也就越来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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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现在静养，安神定气，在膳食上多多补充，也能养回来。”吴太医苦笑一声，“只是现在这种情况，让她不要多思多想，怕是没什么可能了。”

" Y- L5 N9 l+ t! i　　听见吴太医的话，顾卿点了点头。最大的问题是方氏会担心的日夜煎熬，倒耽误了孩子。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让那方氏知道，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逼迫的她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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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此事如此之巧，倒让她满心后怕。

* _1 Z2 C# f) m$ x5 | 　　若昨日方氏的孩子有个万一，她就是杀害这小孩的刽子手之一，这一辈子都要不安。

* D9 P* h/ M$ _/ U 　　顾卿一边请了吴太医去偏厅写方子，一边派人去府里的药房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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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进展到这种地步，顾卿已经没法控制了，她决定要让两个孙子知道。

　　那方氏能不能成功喝药，还得落在李铭身上。

+ n, n9 v& y: p( ?0 O1 B$ a! ` 　　而此时，熬了一夜守岁的李铭正在西园云中小筑里呼呼大睡，同样守岁的李钧也在小院里睡得人事不知。

7 u% n! s4 U" N$ O; z7 B9 A- x0 { 　　李锐却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就醒了过来。他心里有事，睡不安稳，准备去持云院一趟，看看奶奶有没有从宫中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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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O. f: k* A$ W! z5 e 　　他正在用着饭，擎雷和擎霜却带来一人进来。再定睛一看，正是那刑房里看守神婆和刘嬷嬷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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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d5 Z1 e" U5 \- R! [& C) x 　　他神色惊慌，一看到李锐就噗通一下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 q$ v4 r- w, d" o 　　“锐少爷，小的昨晚内急，出去方便了一下，等小的回去，那刘嬷嬷和神婆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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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句惊得李锐丢下了筷子，站起身来，一脸的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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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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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23:44
第61章 周而复始

" _2 Y/ L8 j2 p7 q& A% w5 @ 　  吴太医出了信国公府,长叹了一口气。

　　他是不知道这信国公夫人犯了什么事，要让邱老太君亲自进宫求皇后出手，可这方氏一怀孕,然后原本非常简单的情况变得复杂起来了。

　　为母则刚，他见过了太多做了母亲以后，为了孩子而玉石同焚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邱老太君让他转告皇后“留下孩子”的时候，他还是松了口气。

　　他只做了他该做的，该怎么决定,那是老太君和皇后该考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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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 p. f9 _/ O 　　若他此番不说,以后这妇人出了什么事，一尸两命，怕他就要被皇后娘娘丢出来，向信国公府抵罪了。

　　吴太医回了宫，见了皇后，将方氏的情况与皇后说明，又说了邱老太君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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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D8 E3 ]- L* x 　　皇后听了，有些纳闷地说：“你说，邱老太君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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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方氏，果断不能让她善终，这个时候生孩子，这孩子生下来也是累赘，要了做什么？李茂以后若是要停妻再娶，或是纳了其他妾室，这孩子岂不是比现在的李锐还要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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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A9 F: J2 t1 Z$ D# S 　　就算邱老太君一心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亲自抚养他，又能护几年呢？总不能护一辈子吧。

5 X2 X# {2 U, v 　　吴太医跪在地上回话，“是。事情太巧了，巧的都让臣以为是故意的。但臣看信国公府人的表情，像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怀了孕。老太君大概是觉得信国公府人丁太单薄了，所以想要保下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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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估计着也是这个原因，方氏若是仗着自己肚子里有孩子才行巫蛊之事，老太太把她关在偏院里的时候她就该让让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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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V3 |7 R* f2 ^( h% Q 　　不过邱老太君这么做一点也不奇怪。一个家族里人丁淡薄到一定程度，连有个庶子都能当宝贝，更别说还是正儿八经的从儿媳妇肚子里爬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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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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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3 i/ k6 ?' d! I( g+ e+ X4 F 　　这些都是小事，不妨碍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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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I! e) s1 W) }) { 　　这世上不是还有件事叫“留子去母”吗。

$ b( \* `0 o8 ^0 ?6 Y 　　顾卿自觉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总算放下了心里的包袱。

. D2 Y5 A) W4 q2 b- ] 　　她是专门救孩子的医生，不是古代精通各种宅斗，视人命为草芥的贵族之女。方氏犯了不该犯的错，是要接受惩罚，可是那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李锐和李铭的弟弟，她一不是孩子的亲生奶奶，自己也不过是鸠占鹊巢；二也不能代替孩子的父母做决定，更没有权利要求除了他。

& q7 s8 U$ W( I  U+ k% u0 O9 T5 j 　　原本是想要方氏以“小产”的名义消失在人前的，现下却不能那么快发作了。

　　只是这方氏又怀了身孕，怕是想要借着肚子里的孩子作怪，为了防止再生事端，锦绣院还是隔离开来，让方氏离群索居比较好。

　　等她生完孩子，就依皇后所说，将她远远地打发到庄子上去，或者说伤了根本，就关在偏院里一辈子不要出来，这样李铭的前程既不用耽误，也不用让李锐心里背什么包袱。
" t& m( r8 N4 `/ m8 k
6 N4 h$ Y7 S, U' G  t- a, B1 C 　　杀人未遂判个终身监禁的无期徒刑，就算是现代，也不算轻了。
; ~. `+ ~0 V: Q2 I* C5 r8 V  r) L1 }/ f
; A2 J" R/ w/ s4 u1 K9 z- p 　　顾卿心思简单，并没有想太多。在她看来，一个家庭能够和睦当然最好，若不能和睦，他们就不要和那个老捣乱的人一起玩儿就是了。现在捣乱的人在皇后那留了案底，两个孩子也都好好的，她继续做她的老太君，除了以后要管家，真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 l1 k* H9 A1 z 　　她心中舒爽，便吩咐四云把那些打好的金锞子银锞子，以及本来准备好要发给下人的荷包都送去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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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4 ?, N8 `0 n! X% B% H  d 　　她这一年一度的“散财婆婆”，又要来也！

　　这厢里，顾卿准备带着一堆下人去高高兴兴的发银子，李锐的心中却如坠冰窟一般。

' I8 K/ K2 B$ \( O+ Z6 L 　　他跟着刑房的下人一起来了刑房，进了小牢房，果然看见那刘嬷嬷和神婆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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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m. e8 e- {$ a0 Z: f 　　刑房小，本来就只按男女分开，这二人都是女人，便被管着刑房的下人关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原本两个人都是被捆着的，这刘嬷嬷居然松开了绳索，活活掐死了那神婆，然后自己也碰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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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q8 K  i' d: a* y# { 　　她死的这般坚决，实在让人觉得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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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下人说自己内急就出去了一刻钟，回来就是这样了。府里的私刑原本就不常用，下人犯了错最多抽一顿鞭子，要不然就直接扭去送官。这刑房以前都是关着犯了事要去送官的家人，刑房的下人管理的也很粗疏。
  h: B  E- F3 k: @8 k, {
9 M( k  W, p6 s; C( T% S4 b 　　谁料就这么一大意，就出事了。

　　这一出事，让李锐仿佛吃了个大苍蝇。他觉得自己的府里像是有着无数的大窟窿，什么人都可以把手伸进来。

1 X- x  `1 t+ p5 u( r 　　刘嬷嬷是婶母身边的心腹，嫁入府里的时候，方府为女儿挑选的陪嫁嬷嬷，在府里呆了十几年，就连他的身边，都有一个她的侄孙在做书童，她在府里的影响可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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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1 D  x. o3 |5 L 　　此人对婶母忠心耿耿，人又谨慎，能力才干都不弱，以前他在锦绣院里时，见了她也还尊称声“刘嬷嬷”。虽然巫蛊之事都是她在推波助澜，甚至神婆也是她带进府的，但罪不至死，如今她掐死神婆，又撞壁而亡，很难不让人想到是受了婶母的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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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8 s7 r$ v9 V$ O 　　无论这事情是不是婶母干的，这神婆一死，都已经坐定了事实了。

) F6 \! K3 ~2 ^+ A! j; [% u 　　他从锦绣院回来，对婶母要用压胜之术害他的事情产生了怀疑。婶母那般样子，不像是会一步步算计，刻意得了他的头发和八字来害他的样子。

　　他本想第二天再细细问过，看看这背后是不是另有主使之人，可现在神婆和刘嬷嬷都死了，除了那口供和扎着生辰八字的人偶，竟已是死无对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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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形式一下子逆转直下，让李锐也感到头痛起来。

- C# ^6 f. I3 X2 i 　　此事若不是婶母干的，那就是有人居心叵测，听说婶母在找神婆，将这神婆安排进了府里。怕是无论有没有给奶奶驱邪的事情，这巫蛊之事都是要揭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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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9 T  `, o5 T# B4 _) b0 K 　　事情牵扯到巫蛊，要么是最后攀咬到婶母身上，让他对婶母和叔父产生猜忌；要么是没有掩盖住，有人检举揭发，或者就是安排此事之人揭发，全府上下都要受责罚；

4 U9 r) V. C$ W) K  G( ^. r 　　无论这事他们有没有被发现，他们府里都会因此而元气大伤。这一石二鸟之计，实在是太过恶毒。

) A- W- a4 R. C1 C! U' R& o" R 　　现在就不知道这刘嬷嬷到底是别人的死士，还是这神婆说了什么把刘嬷嬷吓成这般样子。无论是怎么回事，这后面的势力都不小，而且心眼毒辣，一定要让他们信国公府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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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不知道在何处，有毒蛇一般的势力在一直盯着国公府，想要一个个把他们拉下水，李锐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墙壁上的鲜血，和眼睛舌头都伸出来了的神婆，转身离了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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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5 s' S! n) o  B- p 　　“给我备马，我要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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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去找舅舅。

　　西园里。

　　三十那晚李铭和两个哥哥熬了一夜守岁，直到天亮才睡下，小孩子不比大人，经不住熬，所以李锐早就出了府，李钧也被顾卿叫去发银子去了，只有李铭在云中小筑里一觉睡到了晌午时分才醒过来。

4 k  [+ V6 k2 r4 z. g 　　等他一醒来，肚子里咕咕咕咕直叫。他早上只喝了一碗鸡丝粥就睡了，这一觉睡到了中午的饭点，自然是饿的不行。等他爬起来，丫头和小厮们连忙进来服侍，饭菜厨房上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李铭一醒就起来吃。

　　待李铭吃饱了饭，换了一套从里到外全红的新衣裳，蹬上他最喜欢的小朝靴，踢踢踏踏的跑到擎苍院去，却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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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哥哥不在吗？一定是去哪儿玩又不带他！

2 T- }  ^! c5 y# y) V 　　李铭撅着小嘴，不高兴地去偏院找李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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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昨天玩的不过瘾，他去找堂兄再“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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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q0 w7 C1 A7 ]( E 　　“什么？大堂兄也不在吗？”李铭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 g* _1 s0 _! ?- j" w 　　“我们家少爷去前面帮太夫人发赏钱去了。”李老五带着满脸笑容看着这个信国公府的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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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长得真俊，比他们家嫡少爷还俊！要哭的样子也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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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那长孙少爷长得也很俊，就是有些胖，而且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如这小少爷有趣哩。这大户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哇！

　　“原来是去发赏钱了。”李铭点了点头。往日里都是大年三十和初一各发一次赏钱，他奶奶和他爹娘一边发一次的。今年爹爹不在，奶奶发的多，所以男仆那边叫大堂兄去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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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P0 T6 x) N: Q  J1 k, u 　　呜呜呜，哥哥去哪儿了呢，连发钱都不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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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6 N$ T* h& I' x 　　“这位老人家，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和大堂兄一起来的吗？”李铭好奇地看着这位一脸褶子的老爷爷，住在大堂兄的院子里，应该是荆南老家那边的人。

　　“是哇，我……老奴是荆南老家那边的二管家，负责压着年节的贺礼来京城的。大雪封了路回不去了，就留在京城过年了。”李老五笑眯眯地回答李铭的话。他家也有个小孙子，今年已经七岁了，他看所有的小孩子都有趣。

　　李铭被他笑眯眯地看得不自在，决定还是去前面找祖母和大堂兄去。他刚准备走，看见老人家那张满脸风霜的脸，还有微微驮着的背，再想着他为府里送年礼，连回家过年都不行了，便把自己佩着的大荷包扯了下来，给李老五递了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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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9 l. J! x5 [8 ^ 　　“老人家给府里送礼回不了家，我们府里让你受累了。这个留给你家小辈顽吧。”李铭嘻嘻地笑着，转身就跑了。

' }, x8 \4 G' a) [# g1 O 　　“好漂亮的荷包。这么漂亮的荷包不留着给婆娘，给小孩子玩，两天就扯掉了哩。”李老五莫名其妙地看着手上精致的荷包，这种东西肯定是要留着给家里的老婆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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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_9 y, A6 H2 N2 ]( ~ 　　留给小孙子，老婆子脸又要阴几天，说他偏儿媳妇什么的。就是……

; R" z' R3 r: X. `) A; y! M　　“怎么这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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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五扯开荷包的口，一看里面的东西，吓得赶紧捏紧了那荷包的开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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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躺着小笔，小如意和几个小梅花、小元宝造型的金锞子，看起来有五六个，每一个都有一两多重。此时一两金十两银，这几个小金锞子，加一起顶他家五年的嚼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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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娃娃，怎么出手这么随便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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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五深深地为这败家小子叹了口气。

　　李铭撒着丫子往前院跑，果然一路上见了不少往前院走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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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1 G% o% X& Q9 y& Y4 l 　　这些下人一个个都喜笑颜开，满面红光的，见了他，各个行礼行的特别快，还有人担心他一个人跑会摔到，要抱他或背他去前院的。

. J( J1 Y6 N8 C. `) a  b! n 　　开玩笑，今年一过，他虚岁都十岁了！哪里还要人抱来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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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4 ?0 N3 N% s) K$ Q& N3 I 　　李铭摆摆手，谢过他们的好意，接着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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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F, Z  I, S2 k4 y 　　只是可怜了他的几个小厮，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就怕摔了那个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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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0 H4 n+ d$ h$ G6 k; ^ 　　李铭像阵小旋风一般冲进了前院，老远就看见左边厅堂外站着一大堆男仆，右边厅堂外站着一大堆女仆，都排着队，四个四个一进去，给奶奶磕头。

　　从厅里出来的下人们手中都抓着东西，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 V; Q; {6 d# q 　　这些下人辛苦一年，就是为了年底有个好收益，攒个嫁妆或准备娶个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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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r( z- [2 ]7 J. G 　　前面的男仆不容易见到后面的丫头，趁过年的时候多瞟几眼丫头们，相准了喜欢的，等办好了差事向主子求的也是有的。

　　丫头们也差不多。

　　这导致厅堂外没成婚的下人等的一点都不急，纷纷让想要快点拿钱快点走的到前面去。有些丫头看着那些俊俏的小子又不好意思说，便悄悄记下了相貌，准备回头再打听。

　　李铭见这些平时穿的就很讲究的丫头们近日里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忍不住纳闷地多看了两眼，一一受了下人们的礼，这才快步走进厅内。

　　厅堂里，顾卿发钱发的合不拢嘴，李钧却发的却有些神情恍惚，都是靠孙嬷嬷和大丫头香云支撑着，替他分银子，递到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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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9 c8 R& Q) W0 U' ^$ S4 }4 u 　　李钧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金锞子银锞子堆成几个大盘子放在桌上，按照不同的等级给的都不同，但至少也有两个银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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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 F) H1 k5 Y. R4 o 　　他家过年时发的都是铜钱，就算是他，过年也只有几贯钱做压岁钱。结果今儿一大清早，堂祖母就把他叫来帮忙，先抓了一大把金锞子给他，叫他拿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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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k' M/ w% t9 c　　他，他他他他，他快吓死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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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做的很像是玩物，可是看这金锞子的成色，都是成色很足的赤金，一个顶上十几两银子，这一把金锞子……

　　他觉得他娶媳妇的钱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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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叔不在家，大堂弟早上跟堂祖母打了招呼，去了他舅舅家。李铭还在睡觉，堂祖母不忍心叫醒他，就拉了他这个壮丁来给男仆发银子。

　　他不知道下人的等级，全靠香云姑娘和孙嬷嬷把银子分好，让他递下去。

　　原本都很好，问题就出在香云姑娘给银子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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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觉得浑身开始痒了。根据他的经验，自己的大腿和手臂应该是开始起疹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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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本被这么多银子震撼到，发钱就发的有些魂不守舍，这下子意识到身后站得是个妙龄女子，就更是神魂不守了，只想赶紧让这个丫头走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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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8 ~) n% E1 ] 　　他这一注意，顿时就觉得站在他身后的香云身上很香，就连耳朵都烫了起来。

2 L, f  r  v% M" @; W, T 　　可是此女是堂祖母的贴身丫头，现在他又在帮府里的忙，无缘无故叫人家走开，有这么多人在厅里，实在太落人家姑娘面子。

　　所以他只能忍着全身的瘙痒，继续强装着镇定发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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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B+ C8 d/ c1 D 　　李铭一溜烟跑进屋子，先冲到祖母面前跪下，给顾卿磕了个头，然后才直起身子，笑嘻嘻地说了一大溜的吉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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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一说完，连忙伸出手去：“奶奶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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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b( u8 D4 w8 X% [# g　　顾卿被李铭逗得合不拢嘴，转手从装着金锞子的那盘子里抓了一把，递给李铭：“你这小子，嘴巴漏风还能把吉祥话说的这么溜，看样子想着奶奶的压岁钱想了不少时候了。昨天早上才给了你几个玩，你那个紫色的荷包呢？”

　　李铭漫不经心的说了声“送人了”，然后接过那六七个金锞子，塞进袖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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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你哥哥去舅舅家了，你去帮你堂兄发一个。”顾卿指了指右边下首位置坐着的李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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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r+ z. U) ?& |7 c/ ^& [ 　　李铭呃笑嘻嘻地凑到李钧身边：“大堂兄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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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伸出手来找李钧要银子。

$ ~. M7 k% [7 e2 {, e$ c. C 　　这倒把李钧闹了个大红脸，他不知道公府里同辈也要发压岁钱，所以身上没准备什么银钱，便要去摸身上顾卿刚刚给的金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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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见李钧当了真，连忙抓住李钧的手。

　　“大堂兄别当真，弟弟和你玩笑呢。咦？”李铭抓着李钧的手腕一看，“大堂兄，你手腕上怎么全是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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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8 d1 ?7 e* i* }: l9 ?& c　　他这一嚷嚷，一屋子下人都看了过来。顾卿赶快站起身，走过去看看李钧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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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不好意思的从李铭手中抽回胳膊，羞蔹地说：“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他这么一说，顾卿突然想起了他的“隐疾”，再一看他身后的香云，哪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看了一下，确实是荨麻疹一类的疹子，不是什么大问题，忍不住捂嘴笑了一下，把香云叫了过来。

　　她见着李钧那感恩戴德的表情，心里乐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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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赶紧把香云拉走，不然等下连脸上都有疹子，真是全府都知道这“恐女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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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f$ p1 f" |! Z; _$ l 　　“正好，你大堂兄不舒服，你替他发。钧儿，你人不舒服，去后面休息一下吧。”顾卿指了指后院，“等会儿再来替你堂弟。”

' e5 f. w5 d4 e% T$ V　　李钧见老太太明白了，连忙高兴地行了礼，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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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1 Z+ q6 k9 U2 k 　　他这一身包，总算可以好好抓抓了。

9 X4 ~; }! I! \5 h& E  O 　　李铭扫了一圈屋子里，没见到他娘，苦着一张小脸问奶奶：“我娘还没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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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心里一闷，却还要装着正常的样子来。

1 w1 a* T0 j. ]5 c 　　“你娘还没好，你也别去吵她休息。今夜里你别回云中小筑去，到奶奶院子里来。奶奶有个故事，要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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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o5 z6 Z3 U2 q+ i# N$ b) e  h　　“咦？难道是三国后续？”李小呆兴奋地说：“哥哥也去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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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i4 ?3 T. C　　顾卿顿了顿，还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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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4 K/ l+ f1 c% O; V: B& A 　　“不，奶奶就讲给你一个人听。”

1 B! \% f. b3 C6 h& O' @: [　　这么悲伤的故事，就不要再对李锐复述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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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别说李铭内心多么兴奋，多么期待，顾卿内心又有多么煎熬，多么上下不定，这一祖一孙心里各有心事，却还是按住心里的各种情感，给下人们发完了银子。

　　顾卿发完了银子，借口自己起了早，要回屋休息。其实却是没办法面对李小呆那么兴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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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准备回持云院里盘算盘算，想想该怎么和李小呆说方氏这件事。

　　真是太苦逼了。这方氏造的孽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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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i; _" o  o( e8 Z9 [  |' c9 d 　　李铭见顾卿回了持云院，下人们也散了个干净，顿觉无聊，跑后面去找李钧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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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c, d' |  L3 G! p/ Z 　　这其中李钧如何脱衣挠痒被李铭撞见，李小呆怎么可怜堂兄给他挠痒，李钧如何被李小呆挠的体无完肤，也就略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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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K, v* N% v 　　这一夜，注定无数人不能好好安眠。

　　第一个不能好好睡觉的，就是锦绣院的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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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偏院里，方氏被几个健妇“保护”着回了锦绣院。院子里的下人仆妇们原本都很高兴，她们已经接到了方氏“怀孕”的消息，想着府里人口这么少，夫人总算又要添丁了，各个都喜气洋洋的。

( \* O- F4 l8 E! u9 U. T 　　只有四绣知道方氏上个月葵水才来过，如此这般撒谎，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脸色非常难看，对今日可以多领不少银子也高兴不起来。

6 N, V* `7 b' `4 o 　　那些健妇一入锦绣院，就把了锦绣院的两道门。原本在门上的婆子和丫头们，全部被赶进了院子里，门上的门闩也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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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绣院自己有厨房，至多接收点食材，从今天起，她们就要谨遵老夫人的吩咐，“保护”方氏安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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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F" Q" u2 M! a' ^8 H; J2 Z 　　这一下，就算锦绣院的下人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出味儿不对了。

　　方氏从偏院里出来起，就已经整个人失去了精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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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7 }# ?3 K" X6 _; y 　　要让一个女人死，怎么死最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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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就是“难产而亡”了。

　　她娘家虽然人口也很单纯，但她小时候经常去姨妈家，她有一个庶表哥，就是一生下来母亲就难产去了的。那姨娘在家里还算比较得宠的，死的都无声无息，更别说她此番犯的事涉及到巫蛊，她以前暗害李锐的事情老太太也知道了……

" F' `7 m  F4 s) r; |: ^　　她想赌老爷会为了她求情，可这两件事都算是老爷最忌讳的事情，她的丈夫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护着她，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这一夜她又惊又怕，只要一合眼，就看见无数婆子下人拿着东西要闷死她。她甚至还梦到了自己的灵堂，她的儿子李铭在下面跪着，嚎啕大哭。她婆婆假仁假义地说着“我的好儿媳，怎么就难产死了呢！”，他的丈夫面上伤心，一转身又娶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妻子，那女人对李铭不好，又打又骂，还给他娶了个又丑又凶悍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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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Z$ ?2 Y7 c6 o# [ 　　方氏一夜里惊醒无数次，头脸和身上都是虚汗，简直像死过了无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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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绣拿着汗巾和干净的衣服要来给她换，她一下子看那毛巾像是白绫，一下子看那汗巾像是闷人死的凶器，惊叫着不要四绣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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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绣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方氏只顾大叫呵斥她们走开，她们再忠心，被方氏吓了一天两夜也累的不行了，坚持了一会儿，见方氏像是那种魇着了的人，微微有些癔症，也不敢再劝，听着方氏的话退了下去。

　　只余方氏瞪大了眼睛，盯着床头上瓜蔓绵延的帐子，在床上一直坐到了天亮。

& ^3 \7 P# {& Z1 m& k 　　而此时此刻，顾卿抱着泣不成声的李铭，不知该如何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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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23:49
第62章 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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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云院的卧房里,顾卿抱着泣不成声的李铭,不知道该如何开解。

3 g. q1 {) F2 n; X 　　这般年纪，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也许让他哭出来,才是最好的开解方法吧。

　　李铭趴在顾卿的膝盖上,对奶奶所说的事却一点儿反驳的想法都没有。他母亲前后对哥哥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他早就有点奇怪，现在奶奶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他从小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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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小就羡慕哥哥,他的爹娘对他极其严格，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可是他们对哥哥却非常疼爱,疼爱到让人嫉妒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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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 p7 Z5 N) A; h8 @2 V" P7 a! `" v$ P 　　一件事，往往哥哥可以做，他就不可以做。他做错了事就要挨手板，哥哥做错了事，娘却会说是别人不对。小时候，还发生过他做错了事，结果说是哥哥做的，这事就不追究了的事情。

& r) R5 ?0 q9 F+ v: i3 l% z 　　他嫉妒自己的堂兄嫉妒了四五年，为了让爹娘看到他，他努力读书，努力学习礼仪，成为一个人人都称赞的孩子，可他无论怎么努力，爹娘也还是会对哥哥比对自己好，而且总觉得自己做出的努力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是父母的嫡长子，原本可以不这么上进的。他也可以像哥哥过的那样快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 _# _: \4 S% v0 A7 I 　　有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肯定是捡来的，或者像家里那位嫁出去的姑姑一样，是其他人托孤的孩子。也许哥哥才是真正的李家人，而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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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小心查证，种种事实证明了这绝对不是事实。他院子里有不少从他生下来之前就服侍的老人，每个都对他生下来的情况很清楚，外祖父和外祖母也疼他疼的就像眼睛珠子。

" q9 T% A, V9 B% L  B7 Z& n 　　那只有一个解释，他太讨人厌了，讨人厌到父母都情愿喜欢侄子，也不看嫡子的地步。

2 v/ Q9 w" y  {4 B 　　所以他愿意住进外祖父家，和表弟表妹相处，舅舅舅妈都对他很好，外祖父更是对他疼爱有加，他渐渐地都不愿意回家了。

　　而现在，奶奶告诉他，他小时候那么多的不平衡，不痛快，都是因为爹娘要“捧杀”哥哥，把他惯成一个不学无术，无法无天的胖子。

　　他父母从小对他严厉，是害怕他也跟着哥哥学歪了！！

　　他无法接受！他怎么能接受！

* a- N: H9 X3 T, w# j 　　这么多年来，他吃穿用度不如哥哥，爹娘对哥哥的关心也让他心中难免伤心，可他依然只是嫉妒，却不从来没有怨恨过谁，就是因为爹娘这样做虽然对自己很残忍，可是却对得起爷爷奶奶，对的起死去的大伯大婶，更对的起从小父母双亡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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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父母虽然对他不好，却是值得让人尊敬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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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哥哥虽然看不上他，觉得他是奶孩子，但却对他很好。有时候他淘气做错了事，哥哥也会替他背黑锅。

　　有这些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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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v. Q# W: `5 {0 j- { 　　他总会长大，长大到父母都发现他已经如此优秀的地步。长大到他的爹娘和兄长都可以依靠他。他兄长不爱读书，也不思上进，他以后可以让他不开府出去，也可以养着他。

: q8 `& [7 ^* T# t: R 　　他们家就他们两个兄弟，他不照顾他，他照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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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h3 P  Y, {2 B& t 　　可现在，即使他长大了，又该如何面对父母，如何面对兄长？

　　她娘……她娘原不是这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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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u4 Y8 L# n/ |; ]0 C8 k4 r 　　顾卿抱着李小呆，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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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u0 ]" l* f& m. t 　　若不是她听从了皇后娘娘的建议，将一切摊开来给李铭看，她是准备瞒着这个孩子一辈子的。现在他这般伤心，已经让她内疚极了。

　　当初她用讲故事的方式给李锐揭开事实真相，是想救他，让他成才，让他警醒起来。那时候她只有成就感，只有一种“啊啊哈哈哈你看看你要是没有我该怎么办”这样的得意之情。李锐不是李铭，他浑浑噩噩，一下子惊醒，虽然也有伤心，却更多的是顿悟后，看天地如此辽阔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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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如今，她又一次用讲故事的方式揭开了事实真相，却没有半点得意，只有一种亲手将李小呆推到了险恶的大人世界去的负罪感。

　　他确实迟早要直面这一幕的，可她总想这个时刻来的晚一点。再晚一点。

( ~) o1 c, U1 Y) J" X 　　无论是方氏要“捧杀”李锐，还是方氏在李锐的金疮药里混入铜屑，甚至连方氏把她当做妖邪，找回来一个神婆驱邪，以及后来在神婆的房间里发现了扎着李锐生辰八字的假偶，桩桩件件，别说是李铭了，怕是李茂来听了，相信也只有对着她痛哭流涕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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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李铭在过去父母的偏心里彻底对父母失望也还好，问题是李家的第三代不知道为什么长得这么正，李锐刻意教坏多年没学坏，李铭被这般区别对待，居然还是对父母满腔孺慕尊敬，对兄长友爱关心。

　　顾卿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没有任何资格假惺惺地让李铭不要哭。她只能提供她那廉价的安慰和同情，不能替李铭去悲伤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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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不言母之过。你娘做了错事，可我们每次都及时发现，才没让你娘的手上沾满鲜血。你娘还没有杀过人，这也是万幸。”顾卿摸着李铭的小脑袋。“和你说这件事，就是让你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人犯错不可怕，如你父亲，若说这‘捧杀’的事情他没有参与，那肯定是骗人的……”

　　李铭羞愧的把头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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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觉得自己腿上一热，全是李铭的眼泪，不由得摸了摸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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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爷爷奶奶没有教育好你爹，没有让他了解做人的道理。”顾卿嘴里的爷爷奶奶指的是李老国公和邱老太君。李茂的心性有如此大的问题，如此自卑如此自私，一定是李老国公和邱老太君当年没有早点发现，及时纠正的原因。

8 w* W: Z6 B# v5 f' M. ] 　　李蒙太优秀了，让他们都觉得李茂只要本性不坏，在哥哥的照拂下，未来总不会过的太差。却没有想到过他上有光环加身的哥哥，下有病弱家里人人关爱的弟弟，夹在中间的他，会有什么样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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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不是一下子能变坏的，李茂的问题，作为父母，要负起很大的责任。

+ @. s3 c2 F5 r0 g8 b* [ 　　“但你父亲后来及时收手了。我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得到了警醒，可这世上只要有人想要悔改，想要补偿，总比一条道走到黑好。你娘便是如此。铭儿，奶奶从来没有见过像你娘这样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自己将好日子作成这样的人。”

" i3 `- p" W& M; H　　“这就像有些人先是为了一件事吵架，吵到后来，已经记不得自己吵什么了，只知道要吵赢，要压倒别人。对于你娘这样的性格，劝是没有用的，骂也是没有用的。她甚至不觉得自己错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远离所有人，既不伤害别人，也不伤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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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你要让爹将娘休了吗？”李小呆一脸鼻涕眼泪地抬起头，惊慌失措的问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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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h+ {/ ~3 J 　　顾卿摇了摇头。“我既不代表官府，也不是皇帝，我不想审判任何人。我不是受害人，也没有资格说要拿你母亲怎样。你哥哥想要原谅你娘，可你娘却一直都想害你哥哥。奶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切只有爹回来再说。奶奶并不是逼你大义灭亲，我们家也没有那么狠的手段。你不必担心那么多事情，只需做好你自己就行。”

7 g+ [+ Q7 r' P6 Q- x7 \+ E　　“可是……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面对兄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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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曾经嫉妒过哥哥，还嘲笑哥哥以前那么胖，他有什么资格啊！

　　“李铭，你要记住一件事。你心地仁善，孝顺父母长辈，对兄长恭敬友爱，你一点错都没有。你对的起任何人。”顾卿要让李铭明白这个事实，只有明白这个，他以后才能好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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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A) H5 H9 P; C/ V: b 　　“你母亲并不是真的一心为了你才这么做的，她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和占有欲。她将你、你父亲和公府都当成了她的东西，不允许别人染指，也不允许自己的东西有丝毫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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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当你爹和你都不站在她的身边时，她才会有深深的背叛感，以至于独自铤而走险。可是作为不知情的你，本身是没有错的，并没有人问过你，你要不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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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曾想过让你兄长消失吗？”

　　李铭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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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j1 B# h& N' [- ]. a3 x  d 　　“呃……”这下顾卿傻眼了。心灵鸡汤灌一半，罐子打翻了。“什么时候？”

6 u/ Q3 o  _! r* s9 O/ M+ ]5 _　　“同一件事哥哥做就被称赞，我做挨骂的时候。”李铭抹了抹眼泪，带着一脸委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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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又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方氏。她从来就没有这样讨厌过一个人。一碗水端不平就算了，你倒是做的不要太明显啊，这真是自我中心到了一定的境界，真把所有人都当布景板了。

　　“那不算。可是这种迁怒也是不好的。你要偏激惯了，容易变成你母亲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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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赶紧跳过这一段。“你只要做到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你是你，你娘是你娘，你不是任何人。这话很难说服人，因为人并不是只有一个身份的，我们每个人都是由不同的身份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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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你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在做什么，剥去所有的身份，你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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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点，你兄长就很好。要论心里难受，他比你要难受的多。可是他对你依然很好，对你爹也很尊敬。对你娘只能说漠视，也谈不上仇恨。”

　　“你看看你兄长怎么对你，你就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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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D# k: O0 w* L, W　　李铭的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掉，可是那种悲伤的神情已经淡了许多。

　　顾卿见李铭还能听得进她说的话，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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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个年纪，是刚刚在建立价值观和世界观的时候，父亲和男性长辈对塑造这一切起的作用很大，而母亲则是渐渐在剥离他的生活重心。若此时能让他竖立正确的价值观，他就很难长成一个歪的人，反之亦然。

) W" f' c  g  X/ e% T( N 　　等李茂回家了，她要和李茂好好谈谈关于两个孩子的问题。无论李茂以前做错过什么，他都必须知道他做错的事，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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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说，李铭愿意和她说出心理的事，总是一个好的现象。

4 W% e/ `7 w. t% H' C 　　两人这一说，就说到了深夜。顾卿感觉自己坐的膝盖和屁1股都已经麻木了，李铭也是又困又累，顾卿便让他宿在持云院里，就在她卧房的外间睡。

　　无奈李铭今夜情绪波动太大，一边是慈爱的奶奶，一边是自己的亲母，李铭相信奶奶说说的话，也被奶奶闻言安慰了一夜，可是自己的母亲就算做错了事，总归还是他母亲，小家伙的心里像是有刀子在一阵乱割，怎么也无法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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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1 w6 u% r 　　顾卿晚上起来了几次，发现李铭也没睡着，便干脆让李铭去她床上和她一起睡。

  T: r7 _! t# b: X) i% Q 　　她按摩着李铭的头皮，随意捡了一段三国来说，在她的轻声细语里，李铭终是慢慢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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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放下已经有些酸痛的手，盯着小呆的睡颜，在黑暗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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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W3 N' C' B9 W3 L- f, G1 ~. N 　　至于一早出门的李锐，在舅舅家呆到深夜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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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不是他和舅舅聊到这么晚，而是白天都在舅舅家里做了其他的事情，到晚上才和舅舅商议到正事。

　　他的舅母对他太热情，他一登门，就被舅母抓住各种嘘寒问暖，问了一大堆问题。她舅母生自将门，生性嫉恶如仇，自从知道他的婶婶不是个好的，生怕他在府里被婶母“吃了”，言辞之中颇有打抱不平之意，而且几次三番提到了让他学习她的剑术防身，倒让张宁哭笑不得地打了好多次的岔。

　　赵倩学的是一门叫做“越女剑”的剑法，并不是岳丈家的军中技击之术。若是李锐真学了，以后懂剑的人看见了，怕是要把他这个外甥笑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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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9 H' A2 D3 x1 e 　　李锐过年来了张府，他的表姐表弟等人自然要出来相见。

5 H7 F- b6 X. K8 Z: s& l# } 　　大表姐张媛及笄之后就定了人家，正是吴中江氏的族长之子。这位江家的族长并没有出仕，表姐定的那位嫡子也不是家中长子。那位未来的表姐夫家里虽然清贵，却不显赫。只是这个族长的姻亲却是晋国公府，这一联姻，舅家倒是和两边国公府里都有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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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表姐已经订了亲，所以出来略微见了见就回了后院，倒是几个表弟涌上来，拉他胳膊的拉他胳膊，拉他腿的拉他腿，非要他陪他们玩。

　　他在家里带惯了弟弟，但是他的弟弟李铭却没有这么稚嫩。尤其是才三岁的小表弟，长得胖嘟嘟的，说话还咬手指，最是可爱。

　　他喜欢那小表弟，将他丢到空中抛了几次，直逗得他又叫又笑，“哥哥哥哥”叫个不停，最后还是舅母表示她的心脏实在受不了了，李锐才不好意思的放下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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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小朋友们等了半天，本以为也会被这个高壮的大表哥往天上丢一丢，结果娘亲一冷下脸，纷纷表现出了他们对远离这项危险运动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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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3 Q- G# Y' j9 z# R 　　张宁知道李锐这阵子压力太大，他年纪小，整日里多思，怕是对心神有损耗，便有意让几个孩子围着李锐撒娇卖好，让他放松放松。

　　事情既已发生，再多说无益，找出解决的办法固然重要，更多的是要让自己拥有一颗平常心，方不会被别人牵着走，自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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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w5 a2 d! B+ J 　　话说李锐带着满腔的恐惧与愤怒之意来到舅舅家，原是想与舅舅商议那神婆与刘嬷嬷自杀之事，可是张宁笑着说不慌正事，他难得来张府一趟，还是和表自家弟弟妹妹多接触接触才好。

　　于是几个弟弟妹妹一围绕，他那些话倒是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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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母并不知道信国公府里发生的事，见李锐愣了一下也就不坚持，还以为没有什么大事。张宁以为外甥是来和他说清早邱老太君入宫后如何处置方氏的，此事已经尘埃落地，他也只能一旁指点，并无意深入。

　　李锐在张府里用过了午饭，又陪着弟弟妹妹们玩了一下午，直玩的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舅舅才把他叫去了书房。

9 M- \7 b3 i1 P/ j7 A/ [ 　　因为白天里已经散过了心，李锐说起此事的时候比较平静。张宁一听并不是邱老太君回府后的事情，事实上李锐出门之时，邱老太君还没有从宫里回来，而外甥说的另有其事，心中不免有些吃惊。

　　他听着外甥说起刑房里的事情，渐渐陷入了深思。他的想法和外甥差不多，只是有些疑问心中有惑。

　　张宁抚着胡须，心中有些欣喜。

　　这孩子总算是历练出来了。

+ M3 w; ~( ]4 R3 I9 L4 r7 |' ?7 z$ U 　　“依你之言，你觉得刘嬷嬷是那幕后之人的棋子？”张宁轻轻敲着书桌的桌面，“若刘嬷嬷真是早有坏心，一直就放在你婶母身边的，那你婶母丧心病狂至此也就说的过去了。任是她有一副好心肠，也经不起有人日夜撺掇。何苦你那婶婶也不是个有见识有决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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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宁想了想，又说：“若刘嬷嬷是步棋，只怕你那府里有问题的人更多。捆的好好的绳子为什么松开了？是捆的人故意没捆住，还是那刑房的下人偷偷松掉的？刘嬷嬷已经藏了这么多年，那神婆既然已经什么都招了，为什么还要把她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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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_9 m( O2 F, F: i  z　　“这其中太多疑团，无法解释清楚。而你婶母被你奶奶关了起来，对你们满心怨怼，肯定是不会说出刘嬷嬷的来历的。这刘嬷嬷在你府里这么多年，你们却没有觉得她有一丝不妥当，可以说极为谨慎，这么好的一颗棋子，此时发难，实在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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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Y6 P+ ?5 q& A　　“刘嬷嬷还有个侄孙，应该是留给我弟弟用的，但两年前不知道为何来了我的身边。我无意间听见他们的对话，便对那个书童不喜，一直晾在那里，没有重用过。”李锐想了想，“他们大概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那孩子是她的侄孙。”

7 b) |9 p' y& |# d$ k( f2 s　　“但凡作为死士的探子，是不会把自己在意之人送进死地的。”张宁摇了摇头，“此事变得更加奇怪了。那神婆死之前可有留下什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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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脸色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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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7 D9 @( B7 D% I& E' V5 V; k 　　“外甥并没有仔细检查。”事实上，他看到那两个人死状可怖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勇气去翻看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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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几乎是看到两个死者的第一时间就备马出府了。

　　“糊涂！”张宁的声音稍微重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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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人死的如此蹊跷，你应该多多查验一番才是。那刘嬷嬷指甲中有没有皮肤，那神婆脖子上的淤青大小和刘嬷嬷的手掌形状可相似，到底是勒死还是掐死；你说刘嬷嬷是碰壁而亡，那她表情是平静，还是惊恐……”

4 K/ [1 [- i4 Y- v( C+ |　　张宁每说一分，李锐的脸色就更白一点。

5 m( l; A" {" R6 r; E6 r 　　“外甥……外甥不是仵作……看到那两人的尸体就已经慌了神……”李锐实在没脸接着说下去。他听了刑房下人的回报，已经先入为主的当那两个人是那般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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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你也是孩子。怎能要求太多，是我要求太高了。”张宁见到李锐的表情，哪里还有不知道他也害怕的。是他对李锐的期待太高，以为他经历了那么多事，应该已经长成了，却不想邱老太君将他保护的太好，气度和胆量有了，可是手段却还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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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待死亡这件事，也不能像他们这些大人那样视作寻常。

8 x& c# v) T+ a& `3 i3 b 　　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益。张宁看着一脸懊恼的侄子，想了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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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嬷嬷既已死，此事要查，就只能去找你婶母的娘家。你婶母日日坐在家中，这神婆既然是你婶母娘家找到的，自然和方家离不了干系。是谁推荐的这个神婆，是谁牵的线搭的桥，是谁让你婶母娘家找到了这个人，又是在哪里找到的，总会有蛛丝马迹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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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A( ^' L# j　　“只是对方如此环环紧扣，计谋又阴险毒辣，应该是对信国公府恨之入骨之人，这样的人并不多，李老国公当年没有和谁结过仇怨，你爹那些也都是战场上的计谋，直接结仇的几乎是没有。但我和你父你爷爷比较不是朝夕相处，其中有些干系，也许并不了解。你可以回去问问你奶奶，家中可有什么棘手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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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v7 y1 k4 M' T2 N' G* @5 p　　“那方氏的两个弟弟，已经被我耍弄的服服帖帖，回头我去吓吓他们，让他们去查清楚方氏这神婆是从哪里来的。你就从你府里的仇人之中慢慢抽丝剥茧，看看能不能找到元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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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敌暗我明，这很不容易。你以后出门不要孤身一人，家人多带些。你祖母身边也该多差些人保护。那神婆说是只想驱邪，若是当时没有驱邪，而是趁机刺杀老太君呢？你那堂哥拦的很及时，你真该多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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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I( Y2 h6 k4 o  k8 V　　李锐听了舅舅的分析，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当时他去请御医，家中就婶母和两个兄弟，若发生了什么事，确实是措手不及。

# k% H. P! f( L# I4 d. T+ L 　　这幕后之人看起来不像是要图谋什么，倒是想把全府上下毁的干干净净。这样的手段反而最干脆最厉害，而且让人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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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这个，他都有些坐不住了。

$ |" g3 h  v( @" O0 ~" t 　　李锐和舅舅商议了一夜，连晚饭都是在书房吃的，两人分析了半天，也只能是分析。张宁见李锐两眼都有些红，知道他已经好两天没好好睡过觉了，连忙赶他回家休息。

　　他家中有待嫁的女儿，倒是连留外甥宿在这里都不合适了。

　　今夜方氏无法好好入眠，李铭和李锐两兄弟也是如此，顾卿一直照顾着李铭，倒睡得比两个孩子还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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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7 H2 @6 ~; K/ A- w: I 　　可是他们再难受，不过是心里难受，比不得李钧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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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P# p7 h8 ^: @1 r4 J0 p! r$ @3 m 　　他早上发钱，无意间碰到了香云丫头的手，以至于隐疾突发，全身痒的实在不行。多亏了顾卿看出了情况，让他到后面去休息。

　　名义上是休息，其实就是让他找个没人的地方挠挠痒，免得当众出丑。

　　他问过公府的家人，找了一间不常用的屋子，这才松开棉袄，好好地抓了抓。他这毛病虽然来的又快又烈，可是若不去管它，那些红疹最多一天两天的也就慢慢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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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1 g( |0 I/ Z 　　他正挠着身上的红疹，谁料门被突然推开，他那小堂弟笑嘻嘻地进来了。

　　后来，他这堂弟出于好意，帮他挠身后的红疹，他心中十分感激。可是李铭的手也太重了点，等他挠完，整个后背都火辣辣的疼。他身上不好，还要做出没事的样子，省的李铭担心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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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小堂弟自觉做了一件好事，心满意足的走了，只留他龇牙咧嘴地回了西园。

1 B& }+ g# Z" p/ k7 k) s; { 　　这下是不痒了，变成又痒又疼！

　　这一晚上，他一躺下背后就火辣辣的疼，趴着吧，他又实在是睡不着。翻来覆去了许多回，终于爬起来唤人，让老仆帮他看看背后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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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李老五掌灯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背后不像是抓痕，倒像是鞭子抽过的一般。有些地方还红肿了起来，往外渗着东西。

　　这位小少爷莫非指甲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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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23:54
第63章 黑云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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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信国公府中有多少人彻夜不眠,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自顾卿和李铭说明了事实的真相以后，李铭虽然伤心难过，也经常走神，却没有像顾卿担心的那样和李锐疏远。只是，李铭偶尔会用那种“哥哥我对不起你我全家对不起你”的表情注视着李锐，倒是让李锐不自在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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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T8 x6 i5 r9 M$ R  K8 W9 ]6 l 　　李钧背后有伤，却不愿意麻烦到府中的大人，所以每天夜里都要龇牙咧嘴一番才能睡着。好在他年轻，伤口好得快,没多久终于结了痂，只是背后却留下了几道像是女人指甲抓过一般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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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Z/ b2 B+ x 　　李钧对此毫不在意，大丈夫身上有几条疤痕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实在不值一哂。他连眉头都没有皱过，可李老五却觉得不太好，这疤痕看起来太过暧昧。

　　……他怕李钧以后的媳妇儿会误会。

　　李老五提了几次，也劝说孙少爷找点除疤的药膏抹抹，结果弄了半天李钧也没明白究竟会误会什么。

　　李老五一个老男人，不好意思和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说这些闺房之事，见李钧对女人的事情真的是“七窍通了六窍”，也就懒得再提了。

　　锦绣院里，方氏每晚都做噩梦，只有白天才能安眠。李铭听了祖母的话，去劝母亲好好吃药，可去了几次，他娘都在休息，吩咐了无事不要打扰，他只能带着遗憾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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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B7 ]' O! q$ e/ s 　　不知怎么的，没见到母亲，他反倒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娘亲，他还没有想好，现在不用去面对，对他只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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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4 l' Z' J" r/ U 　　只是，对于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李铭还是非常期待的。家中人丁稀少，他和哥哥经常羡慕别人家弟弟妹妹拉出去一大排，自己家却连过年压岁的金锞子都发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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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D( S/ B+ V& J& P 　　若母亲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爹一定会高兴吧。说不定……

& m) Y7 g7 ]1 x, a9 l　　李铭不抱什么希望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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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云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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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z& K9 _7 q/ l, |$ ]; j 　　李锐告诉了顾卿那神婆和刘嬷嬷都已经死了的事情，但他不想多说细节，怕吓到了祖母，所以只是略微提了提，没有详细说两个人的死状。

3 f/ ~5 \) e: A" W 　　昨日他听了舅舅的话，一回府就先去了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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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R5 ~) k6 O$ K2 V! @: u 　　他忍住内心的恐惧仔细检查了尸体，发现那神婆确实是被刘嬷嬷掐死的，因为刘嬷嬷的指甲里有皮屑，柳女的脖子上也有指甲和手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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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刘嬷嬷的表情也确实非常异常。那神情很是惊恐，不像是碰壁而亡之人会有的那种决绝神态，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那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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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用一个简单的说法，那就是“活似见了鬼”。

& J8 W, z  B% \8 U# h 　　对此，顾卿自然是很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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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的两个人就这么没了，而且还是刘嬷嬷掐死的神婆，怎么想怎么可疑。

4 A  F1 ~; ?3 a2 w/ L* Z  ? 　　人是她要绑的，也是她让人关起来等李茂回来再处置的，她实在想不到有谁能神机妙算到她准备怎么做都能猜到，安排这个刘嬷嬷进刑房杀人灭口。

　　而且，灭的什么口？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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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 q8 c+ j+ j' x/ w 　　这一套看起来很像是悬疑类小说里常出现的情节。而她在现代最不耐烦看的就是各种悬疑小说，看过最复杂的也就是名侦探柯南那个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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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7 a. p5 W& _ 　　顾卿觉得自己的脑袋对于推理这种事情也不怎么灵光，也不想费脑筋思索什么，所以直接问了李锐他舅舅家是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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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便把张宁的分析告诉了顾卿，顺便提出了心里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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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h  ~% t6 f' y' ^  k  x 　　“奶奶，咱们家有什么仇人吗？”李锐抱着一丝希望问着顾卿，若说对他爷爷和爹的过去最了解的，一定是他的祖母了。

　　‘我怎么知道！’顾卿的心在滴血。‘我又不是正版的邱老太君！’

　　顾卿使劲翻看老太太的记忆，却大吃了一惊。她发现真要说是和信国公府里有仇的，不要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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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 W3 ?' t7 ^% c& |　　“你爷爷杀的胡将不计其数，还杖毙过违抗军令的兵士，建国之初，曾带兵镇压过先皇的兄弟，那位靖江王的谋反……”顾卿使劲回想。

　　“你爹当年用‘绝户计’，抛了许多尸体进城，那些尸体都是得了瘟疫死的人，最后城中除了抵抗的胡人，也有不少百姓得了瘟疫，后来有没有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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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n  k. U5 [　　“……还有你娘。当年管着军中文书的时候，曾经揭露过贪污军饷，空拿人头的好几位将领，听说这些将领下场也都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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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越说越没有了脾气。这一家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啊！老国公不是带兵打仗的吗？李蒙不是军师文臣吗？怎么这张静以前还男扮女装在先皇身边做过文书官啊！

( O" B) k4 G" j# e, ^$ J 　　这么扒指一算，他家好像到处都结过仇( ⊙o⊙)哇！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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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家子似乎把言情小说里常有的男主角和各种套路都配齐了。怎么看都觉得邱老太君是全家最普通最正常的一个人。

" r  z+ m; v; R9 M 　　至少没结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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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也是听得头疼不已。

　　“啊，这么一说，还真是……”李锐摇了摇头。“奶奶，就没有什么特别记忆犹新的事吗？有没有恨到想要咱们全府上下鸡犬不留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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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O8 p' c6 d1 I: X6 I6 T0 b　　“你还真敢讲。我刚才说的，无论是哪一个，都想让我们全府上下不好过吧。”顾卿觉得自己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还鸡犬不留，吓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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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 z( v, e% k( _( Y/ m 　　“我回头再仔细想想。有想起来什么，再和你说。”等回头躺床上无聊，仔细翻翻老太太的记忆找找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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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b8 ?8 `# u' b4 O! D 　　一时让她想，她哪里想的起来，又不是原装进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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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只好无奈的点点头。好在现在是冬天，刑房里的尸体还能摆一摆。他倒是想找个仵作验验尸，可是这件事太过麻烦，方家又是大理寺卿，验尸什么的很难不让他们知道。

0 h  V. K; A; G3 h$ _' J& c7 O 　　他和舅舅还想细细探查刘嬷嬷身后的那条线。

/ n2 h  ?9 v. ~ 　　“要不然，我再进宫去找皇后娘娘？”顾卿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说着。“让圣上给你想办法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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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事情都已经到这样了，要不然还是找外援吧。

　　顾卿彻底把皇后和皇帝当成任务NPC一样的人物了。一旦任务卡住了，就想去试试看能不能让情节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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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几次三番入宫，怕是有些不妥。”初一刚去过，现在又去。有心人就更会拿这个当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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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5 _' E6 W% b- D4 v& k 　　“此事少不得还要麻烦舅舅。可惜两位先生十五过后才会回来，不然也好有个商量之人。”李锐还是非常信任两位师父的，此事若两位先生在此，应该会给些更好的建议吧。

　　“是啊，花嬷嬷去了京郊养病，我心也甚忧啊……”顾卿真想跟李锐握握手。她实在是太理解李锐的心情了。
4 m- Y+ u: ]5 R
6 p6 _& Q6 D2 n 　　自从她少了花嬷嬷，感觉自己就像连路都不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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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从她开始宣布要管家那天起，那些开始源源不断地进出持云院的管家娘子和各房的主管们，每天报着这个月要添多少进项要多多少开支之类……

! L% u6 ?% ^# ~1 l　　她真想死。

　　这没有滋味的年过到了大年初四，冰雹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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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c8 N7 Q9 o8 }6 I* b 　　下冰雹那天，京城里阴了七八天的黑云终于散了一些，甚至还有了些阳光，气温也突然有些回暖。

$ O7 t0 g9 L; o7 L 　　下人们纷纷都在拜拜，都说是灶王爷今天回凡间，有天兵开道，诛邪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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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X3 h/ Z! D( C4 r 　　不管怎么说，阴沉了许多天的黑云不再压着京城的天了，总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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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K' c' {' t2 Y 　　初四一早要迎灶神，李锐带着李铭在灶上祭祀，将灶神像重新贴起来，李钧帮着提了灶神两边桃符上的诗句。

4 f! @9 ]& w+ x0 v6 K7 @9 d( U 　　他们一家老小从今天开始，不能再尽情宴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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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说到宴饮，信国公府今年过的，算是最“节制”的一个年。往年就算是守孝，也没有这样主子不在家，夫人养胎不出，老夫人身体不适的。

/ P) _# z( i6 [& G4 B6 p# u 　　而顾卿此时正在持云院的前厅里听管家娘子汇报每日的日常。

　　马上要换春衣了，那娘子像是说是顺口溜一般说着要用多少布，裁多少衣，针线房里病了几个针线娘子，进了几个针线娘子云云，直听的她晕乎乎的。

; R- I9 y6 C3 A0 H 　　顾卿忍不住在心里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到底自己是说不舒服好呢，还是内急出去一会儿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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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 C9 Q9 p# ` 　　就在她已经坐立不安的时候，外面的天色突然黑了起来。

5 f6 n! t2 k8 [2 e 　　刚刚还有日光，却一下子天昏地暗。猛烈的狂风不知道从哪儿吹过来的，刮得窗子噔噔噔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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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2 U  ?3 J# B 　　外面的下人也被吓到了，奔走着在喊“要下雨了！要下雨了！”，然后开始检查着持云院里各处的窗户，四处都是指挥关门关窗的声音。

4 ~: C9 S, M& Y* J4 L6 F7 }! | 　　顾卿心里大叫了一声“不好”。

! X  J1 Z8 c( u# c  N  ~ 　　她是知道钦天监预测了京中可能有雹灾的消息的。这时候也不忙说这些针头线脑的事情了，她连忙叫管事娘子先出去传令，让所有下人丫头赶紧全部到有屋顶的地方去，关好门窗，尤其不要站在树下。

　　冰雹之时通常还带着雷电，劈死人不是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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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天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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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A4 X. C# m/ g% _ 　　张玄看着突然变化的天气，拔起腿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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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9 s& f/ L) G( ]' Q 　　几个和他同为灵台郎的钦天监官员，见着他疾奔的背影，酸溜溜地议论起来。

! h" v- Q# X3 g. g9 b( [: H4 O 　　“看见没，真下冰雹了。”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灵台郎说道，“张玄这下子可以放心了。”

　　“此话怎讲？”

# q1 r2 m3 `6 b* o1 w( W/ c　　“他先前预测地震，许多人都说是凑巧。后来推测北方大雪，又被斥为无稽之谈，可没过几日，果然有学子闹事，揭发出通州和汾州大雪灾情被瞒报。这张玄果然受老天眷顾，让人不得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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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 ?/ z. g; `% f( ?- l2 N( z　　“后来他预测京中有冰雹，整个工部都在修缮皇城内外的房屋，听说外城和内城的人家无论贫贱富贵，也都在加固屋顶。这么大的局面，若没有下冰雹，我真怕他收不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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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C7 O) l9 H: `　　这灵台郎嘴里说着担心的话，可是口气却浑然不像是担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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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x$ B" S( A' J4 A 　　反倒像是等着张玄“收不了场”似的。

　　另一位灵台郎接腔：“是啊，今早天晴，我看他在不停观测天象，想着他心里肯定难受，这天晴就不会有雹了，他此番预测不准，名声有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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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a& M+ I6 D6 t　　“我说你们原来一个个都老是盯着张玄。至于吗？”有个灵台郎刚来不久，还不知道张玄的名头，不由地摇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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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懂，这雹灾来的这般及时，这一场冰雹又要成就张‘天师’的名声。他日夜观察星象天文就好，就可怜我们这些芝麻官，每天做着比他更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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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你们不想当，我可以上折吏部，让你们还乡。”钦天监的相室外，突然传来了威严地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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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正在说闲话的灵台郎一听是监正的声音，吓得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

　　“你们身为钦天监的官员，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原应勤于本职才是。若为了名望就期盼着有灾情，我这钦天监，容不下这样的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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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Z0 a; u. i　　“张玄预测了冰雹，使得京城内外可以将受灾的危害减到最小，哪怕是无用之功，也利在社稷。你们不思协助，反倒热嘲冷讽，实在让人齿冷！”

　　监正的训斥已经非常重了。钦天监的官员不比其他，不可以外调任官，一旦不在钦天监，其他官也当不了，只能回乡当个风水先生。

　　那个最先提起话头的灵台郎羞愧地低下头去，其他的灵台郎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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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y2 m; M8 `. Q0 g% y) G 　　“张玄呢？”钦天监的监正来这属官的屋子是为了找张玄商议冰雹之事的。此时果真有雹灾，怕等一下皇帝就要宣他们奏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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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B9 w3 C* C0 r 　　“天一黑，张玄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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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们知道要下雹还要他一个人出去？”监正看着外面狂风大作的天气，脸色变得铁青。

/ Z3 g1 h+ K& K# }5 C! Y 　　冰雹若是下的大了，将人脑袋砸出个窟窿也有的。张玄此番出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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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 Q8 ^+ y% v, l- k4 D 　　“他这几天经常出去，到内城和外城到处闲晃，他有手有脚，我们难道还要拦着……”

　　他的声音在监正越来越严厉的眼神里渐渐小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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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就是嘛！监正自上次张玄上折，就一直偏心着他！

2 u: a: E4 A% Z' v 　　那监正刚想再斥责几句，突然听得一声闷雷之响，倒像是天地炸开了一般，直惊得屋里众人都站了起来。

　　狂风夹杂着雷电撕开了云层，顷刻之间，天上就掉下了无数的冰雹。小的如铜钱般大小，大的却有鸡蛋那般大。监正只是从屋子里奔到廊下的时间，地面已经全白了，几乎像是下雪一样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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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正，监正！宫里来人了！陛下宣您和张玄紫宸殿议政！”廊下另一侧冲出来一个小官，手里拿着雨伞斗笠等物，疾步奔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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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G: ~+ @$ Q' _# v) A' t 　　钦天监就在宫城内，去紫宸殿倒是不远。只是这天气，穿过半个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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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 `7 r4 e& K% ]9 M4 q　　监正袁朗拿过雨伞和斗笠，第一次觉得当个钦天监的官员居然也会这么凶险。张玄不在，少不得他亲自入宫，陈明利害了。

　　袁朗戴起斗笠，打起伞，在一群灵台郎同情的眼神中，沿着廊道，一步一步地往钦天监外走去。

0 e# J* B  V  g 　　而与此同时，沿着屋檐往京兆府奔走的张玄伸手捂住了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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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有一块冰雹被狂风挟着从他额头擦过，削掉了他一块皮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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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不能停。雹灾不比雪灾，百姓必须有可以避让的地方，否则非死则伤。医馆也必须在过年期间就开业，压塌的房屋也需要壮丁移开……

7 F8 s( X) V% M" r. o; L3 a& Y　　他相信这些监正都会向皇帝陛下陈明，可是有一点，等政令下达，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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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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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8 23:57
第64章 如何救灾

; l  Y+ Q3 b. j& }* b% C1 g 　　张玄天色一变就出去报警,只是京兆府在外城,钦天监在宫城里，宫城内不得骑马,张玄是用跑的跑到了内城。他找了内城一处官宦人家，用钦天监的牌子朝门房借了马,然后骑马往外城狂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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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R# T' ?: d, F( x! S( K 　　谁料张玄骑马刚过东市，冰雹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动物对天气最为敏感，那马狂躁不已,他竟驾驭不得，只得下马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把马拴在那处,继续往城中前进。

　　京兆府正在外城的正中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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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9 R( @! D+ [5 {( ` 　　他沿着屋檐前进,没有屋檐的地方，就抄起半路上捡来的一块板子顶着头狂奔。他虽是道士，却没有如其他师兄那样学习什么武艺，更不会什么轻身功夫，没有一会儿，便被砸的浑身透湿，身形狼狈。

　　待他跑到京兆府的时候，门口的差役见到他披头散发的直冲京兆府的大门，差点没用哨棒把他赶出去。

　　好在他今日当值，还穿着钦天监的官服，身上也有灵台郎的牌子，这才进得了京兆府。

1 {& I0 P# y$ p; ~ 　　京兆府里，府尹并不在府，只有两个少尹在。由于天气突变，司功、司仓、司户等属官急匆匆来去，他们年前就接到通报可能有雹，早已做好准备，只等上官一声令下，就要率着所辖部门应对救援。

　　正因他们忧心天气，很快就注意到了浑身湿透，明显是从外面来的张玄。待问得他正是此次预报天气的那位张道士，连忙询问诸如冰雹会下多久，这种大小的冰雹会带来的危害等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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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玄正是要来说明雹灾危害的，他们所行方向一致，张玄便一边回应着京兆府属官们的回答，一边往少尹所在的堂班里走。

　　那两个少尹也在担心京畿区域受灾的情况，哪里能在屋子里坐得住，已经站在屋檐下开始商议如何上奏请求救灾的问题，此时看到哗啦啦七八个官员向他们走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其中一位少尹露出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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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来的正好，我们二人正要召集各位商议雹灾之事。咦……这位是？”

　　张玄上前躬了躬身。他是个七品小官，这两位少尹品级比他高，都是他的上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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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钦天监五官灵台郎张玄，原本是来示警的。谁料半途中冰雹就落了下来，这示警倒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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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c9 H, B  h5 @7 a% B5 f　　两位少尹都听过他的名头，便点点头示意他再说。

$ `7 ~& F; @% q/ M: x8 f$ Q/ \ 　　张玄直起身，接着说道：“冰雹过后通常还有大雨，雨中夹雪，最是伤人。冰雹砸坏屋顶，屋内之人便会受冻，伤寒也会流行开来，此时正在年中，医馆纷纷歇业，还望京兆府派人通知京城内各大医馆药馆提早开业，救治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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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9 g! I( Z% S3 D- a　　“我这几日一直在城中到处奔走，东城与内城房屋坚固，虽然冰雹来势汹汹，但对东城与内城的人家造不成太大危害。只是西城房屋结构不牢，多有棚户，狂风夹杂冰雹，怕是多有房屋受损，若躲避不及，房屋倒塌，畜死人伤，还有可能被倒塌的房子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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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的正是京兆府里司户正在担心的事情。他掌管京城内外户籍，自是了解西城的情况。西城里有不少流民，清查丁户时便跑，待风声过后再回来，是以居无定所，此次受灾，怕是这些人最先倒霉。

4 g; I6 a  Q5 ? 　　张玄见司户向少尹汇报，已经在张榜之时就提前和西城的几个大户打过了招呼，若有雹灾，开门收人，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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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 \1 I6 n8 p: u: D 　　只是开门收人容易，可这么多人吃喝拉撒却是个问题。流民容易生乱，一旦他们衣食无着，反倒会铤而走险。这些大户即使再想行善，也要为自家的安全考虑。

　　张玄只是钦天监一个负责天文星象的小官，只能在天气和危害程度上给予建议，却不能真的决定什么事情。眼见着几位官员商议的激烈，不由得心急如焚道：“可否先把这些事情按下，先让差吏们去西城看看情况？还有找大夫先开馆救人之事……”

　　两位少尹面面相觑，一旁的差吏听着也紧张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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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这冰雹下的这般大，又夹杂雷电，老天可不长眼睛，出去说不定是要死人的。他们做这小吏，不过是为了混碗饭吃，若是冰雹过后出去救援，他们自然是没有二话，可是现在下着雹，又有雷雨，他们可怜了别人，要有个万一，谁来可怜他们的妻儿？

　　“依郎官看，这冰雹还要下多久？”司功见上官神情为难，便借口道：“若是下的时间不长，可等雹灾结束后再行救援。我们此前没有经历过这等灾情，差吏们没有经验，现在出去，怕是起不到作用，还要多送几条人命。”

5 i9 a0 _# P  @  t2 N& ~. d4 d' \　　张玄听这话的意思，是不准备这时派差吏出去，而是等雹灾过后再来安排灾民安置的问题，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这雹灾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个时辰，冰雹过后的暴雨和狂风则会绵延许久。此时不对灾民妥善安置，只怕风寒都会要了人命啊！”

3 h- X3 u( r2 ~. ?  u! Q7 M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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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他说的去做！各班皂隶和差役都给我去各城巡查。司户派人去医馆寻大夫，带去西城先救人。”京兆府尹和张玄一般披头散发，浑身湿透的走了进来。“我从内城赶来，尚且有无数行人被砸成重伤，更何况西城！”

9 F" G1 X$ _; }8 o# B! g　　“大人，外面有雹，救援不易，况且先前有过布置……”

* W, h% q* K& D/ o( `; j　　“先前没有预料这冰雹会这般大。”京兆府尹脱去湿衣，“让差吏们自己小心，路遇伤者，直接送往最近的人家先安置。此次若是救灾有功，本官上奏请赏，人人得益。可若救灾不力，京城里出了什么岔子，大家别指望圣上能网开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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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8 J) y, \5 I8 n& f2 j　　京兆府尹如此一说，张玄大喜过望，纳头便拜。他来这里，本就是担心各部互相推诿，救援不力，京兆府里差吏众多，又熟悉京城内外事务，最适合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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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他在某县预测到地动时，已经见识过了官员讨论不休互相推诿后拖延灾情的后果。

　　好在这京兆府的府尹是个一心为民的，又有决断，真是京城百姓之福！

　　话说京兆府的差吏按各部人头受上官指挥，纷纷出去探查灾情，顾卿在家里看着外面的天气，心里也是担忧不已。

　　北方大雪，无数人受灾，先前道路不通，又遇年关，皇帝下令清扫出道路，又派出官员在当地直接开仓赈灾，这才让京城里没有涌入大量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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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w/ x' c5 K3 D3 }4 N 　　可是如今狂风夹杂冰雹，顷刻后又下了暴雨，这其中的危害，竟半点也不比雪灾小。

　　她想等冰雹过后派家人带着衣物粮食出去救人，又怕和许多小说里写的那样，皇帝忌讳权贵施恩与民，倒给国公府惹来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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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心找个人问问，可身边都是丫头婆子，这种事怕是也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正在想着是不是索性放宽心等着皇帝去处理，李锐几个披着一身蓑笠，从游廊另一侧绕来了持云院。

. F9 M  D) R8 A. K0 b0 d 　　顾卿在屋子里听到李锐几个在屋外说话的声音时，还以为自己多了个幻听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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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3 N4 w9 ~1 S4 o, m% | 　　这么大风，又有雹，他们几个不在擎苍院呆着，好好的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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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0 p: I$ R, }5 q) x 　　“孙儿们刚刚迎完灶神，担心祖母，在屋里实在是坐不住，便过来看看。”李锐见持云院里安然有序，松了口气。

5 g: n, R. C( p  L' ?. ]  x 　　李铭没见过冰雹，觉得新鲜，就站在门口往外张望，下人们担心的要命，那身子挡着小主子，生怕他被冰雹砸伤。

　　李钧在家乡经历过一次冰雹，知道这冰雹过后的危害，所以面有忧色，进了屋子后行过礼就在一旁立着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F+ g2 U9 A. |5 T  V# p# ^( N' s 　　“我们园子里前一阵才加固过，几个主子的院子更是检查再检查，若我们的屋子都被砸坏了，那其他人家就更别过了。”顾卿听着屋顶上传来的“啪嗒啪嗒”的撞击声，心里的不安更重了。“你们来的时候，地上可滑？”

　　“我是从游廊上穿过来的，地上是有不少冰雹落下的霜结，滑不滑倒是不知。料想人走在上面，应该有所不便吧。”李锐兄弟几个没有从室外穿过，而是沿着前院连接后院的游廊过来的，他们身边又有许多下人护卫着，并没有受一点罪。除了觉得这冰雹下的好大，风也太过暴烈了些，倒没有其他的感想。

% [/ M, \1 F$ X- B0 ?% L; e 　　“这冰雹下的这么凶猛，又伴有狂风，我觉得有许多人家的房子要倒。”顾卿叹了口气，“若是地滑，除了被冰雹砸伤的人以外，估计还要有不少人摔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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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天灾这种事，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李锐见顾卿欲言又止，奇怪地问道：“奶奶是想和孙儿们吩咐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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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i. H4 a4 M7 a+ [( b+ A& S! s1 M　　顾卿看了眼李锐，终于还是把心中想法问出口。

! r$ t$ [) R0 X 　　“这过年期间受的灾，怕是有许多人家年都过不好。这又是狂风又是冰雹的，穷苦人家没地方躲避，一夜过去，我怕有人要被冻死……”顾卿心里担忧，语气也不免沉重。“我想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能做什么，可不可以做。”

　　“奶奶是想施衣赠药吗？”李锐一听就知道顾卿想要做什么。“这是好事，有何不可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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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和李锐这话一说，李钧也不出神了，连忙点头道：“此事大善！可做！可做！”

　　“不知以前可有先例？若我府上出头在城中设个粥棚，再搭几间屋子收容灾民可会让上面忌讳？还有施衣赠药，府里有那么多棉衣和药吗？”顾卿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她一拍脑门想出来做善事容易，可这一件件事都要人去做，怎么做她也没有经验。

　　就说这管家，她都管的乱七八糟，恨不得花嬷嬷赶紧回来。孙嬷嬷一个人顶几个人用，她身边连四云都快成跑腿的了。真要赈灾，还不知道有多少她想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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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不算忌讳，圣上曾下过旨，提倡民间在灾时‘互助’，有些做得好的，还会得到表彰。只要我们府里不要做的太逾越，善事绝不会变成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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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B. c$ R- z* f$ }. [　　“说到设粥厂，设粥厂容易，府里本就有不少存粮。只是在哪里设，设多久，怎么发放，派哪些家将去维护粥厂的秩序，防止灾民哄抢，这都是问题。”

5 S/ X1 {, m# T6 n- B　　“还有就是施衣。我们府里并没有这么多冬衣，临时去买，现在连衣铺都没有开市，就是想买也没地方买。”李锐见祖母是认真的，也就一条条的分析给祖母听。

# ?% }7 O+ o* J) S) J 　　这些事圣上不出一天，也都会下旨去做的。所以不光是府里会思考这些问题，就连圣上真要赈灾，也要考虑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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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Q4 H# c2 }+ o 　　顾卿在现代时也见过地震、洪水等灾难，那时候都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各地物资源源不断送往灾区。她也只是捐钱捐物，从来没有组织过救援，现在一听李锐提出来的问题，脑袋都发胀。

　　她觉得邱老太君有钱，用钱可以解决许多事情，却没想到这古代衣服成衣能买的都极少，大部分都是做的。想要施衣，哪里有这么多衣可买？粥棚开了容易，可是开了以后到底要有多少人在那里管着熬粥、分粥、维护秩序等事，家中存粮可能维持？

　　“若是冬衣的话，可以让家中下人先拿不要的出来，到时候府里补贴一点就是了。”李铭异想天开道，“我的几个丫头前几天还说棉衣旧了，扔了可惜，穿起来又丢人……”

9 I, |7 y- D' j& K$ E　　“若是如此，粥厂的事情我可以去联系那些国子监的朋友，他们家里也有许多家人，不行大伙儿联手去做，奶奶也就不用担心府里风头太过的问题。”李锐见奶奶一脸愁容，实在不愿她劳神，连忙把事大包大揽了下来。

　　“只是赠药我觉得可以不必了，我们家也没有那么多药。若是受伤的人太多，圣上会下令医馆尽快开市的，我们可以资助一些医馆义诊，若真遇见没有钱买药的，就免了他们药钱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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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B8 B/ M6 C" b/ f- ]　　顾卿听着孩子们各抒己见，顿时觉得真要想做善事，就算再麻烦，也没有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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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中自豪不已，她为了几个孩子留在古代，也曾考虑过值不值得的事情。可见李锐、李铭和李钧三人都心地善良，又愿意行善积德，就凭这一点，她赖活着就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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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8 R' K9 \% J6 ]! { 　　她虽穿成深宅老妇人，能做的事情极少，可是她有这几个孩子，却也可以做许多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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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儿，顾卿决定不再顾前顾后，去做一件许多穿越的前辈都做过的一件事，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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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X1 \3 f3 {6 x: \, o: c7 ^0 N 　　——救灾。

2 Z# b0 |: [9 p- m& h9 j 　　“这件善事，祖母想做。只是京城里到底需不需要我们赈灾，又该如何去救，祖母身在内宅，实在不知。这件事，祖母决定就委托你们几个去做。”

　　“你们年纪虽小，可是毕竟占着信国公府的便宜。你们要做什么，祖母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你们只需放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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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越想越觉得此事有许多好处，既锻炼了孩子，又能行善，也让她不用事事都参与进去。李锐既然说要联合其他人家，肯定就要奔走，这事风险和利益都会分摊，倒是让公府少了许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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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4 G$ j! O& D  e" {  Y6 D3 }' v 　　“只是有一点，你们在做什么之前，都给我分好工，要做什么，也都各自提来，我们就在这里细细讨论。最好别有什么纰漏。这事也是个锻炼你们的机会，若做好了，对你们都大为有益。”顾卿看着几个孩子奇怪的脸色，歪了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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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B" n9 |; t3 } 　　“怎么了？”

　　“我们做？”李锐和李铭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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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1 v% A' u8 q# S3 E7 k 　　“对。你们做。”顾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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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00:03
第65章 “劫富济贫”

! \8 l- ^1 |# e7 F　　顾卿打定主要让三个孩子去做此事,便让三个孩子商议能干什么。

  }9 ]: n+ m2 ` 　　李锐和李铭从小养在府里,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除了李铭说可以让下人捐出不要的棉袄,李锐说可以设粥厂、联系国子监的太学生们帮忙，其他再有建树的，竟也说不出太多来。

　　倒是李钧从小长在乡野,知道许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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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受灾,官府必定会开仓放粮,也会贷米贷衣。只是雹灾不比饥荒,许多人家房子毁了,柴火湿了,有米也无用。”李钧想了想，又说道：“如今设粥厂自然是比散米好，只是这粥厂，一定是要设在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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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 D9 M) Y2 j' A7 S　　顾卿点了点头。京城里的老百姓过的都比一般乡下务农的要好。但是任何一个城市有富人居住的地方，就会有穷人居住的地方。她也是想着穷人居住的地方受灾肯定更严重，心中揪心那些受灾的人能不能也有屋顶可以遮蔽风寒雨雪。

　　“那就是在西城和南城了。”李锐比李钧和李铭要熟悉京城，“西城大部分是穷苦人家，南城有许多手艺人，都不是富户。”

( G; G# G4 v+ C+ H1 N　　“雹灾虽来的突然，但比其他灾荒要来的快，走的也快。饥荒之年，听说还有许多人饿死在去粥厂的路上，我们设这粥厂，只是为了在官府之前调剂其间，真正起到作用的，还是官府其后的散发米面，赈贷钱粮等。所以我们可以多设粥厂，以便于饥民打粥，但却不必持续太长时间。一旦官府赈济下来，便可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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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O7 Y, h/ U# ^　　李钧又说到：“至于流民安置问题，等粥厂撤出，或晚上收厂，粥棚自然就可以给流民居住。”

　　“施衣也是如此。今年通州汾州大雪，朝廷要求赈灾，一定余有不少冬衣。只是这事情如果上下牵扯，衣服肯定是发的很慢，我们施衣就是为了能让这些百姓能少受一些冻。一旦朝廷发的冬衣下来，百姓就可以安然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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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一提到救灾，两眼放光。“只是这些事都要尽快去做。堂祖母说要分工，我看确实该如此。一来省事省力，二来又可以按各人擅长的去做。堂祖母从中调配，事情也做的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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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等冰雹稍小，便去西城看看究竟，再联系其他好友，今晚一同商议粥厂的事情。”李锐见堂兄说的有理，便自告奋勇接了府外的事情。

# H1 d- y. U7 A  v$ ?2 i* h 　　“那我召集管事娘子，向家中下人征集冬衣。”顾卿想了想，“只是这衣服该如何补贴……”叫人家白拿衣服，就算她是主子，怕也是不会干的。就算干了，心里也会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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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7 a( M8 O3 U$ Q3 E6 ?# g 　　“按新旧程度分甲乙丙三档补贴，写了签子回头一起领钱就是。奶奶别管料子好坏了，好料子都是我们赏的，他们既然愿意拿出来的，就肯定是最不乐意穿的那件，有钱补偿本就得了便宜，若不愿意拿，也不勉强。最多叫管家出去想办法再筹措一点冬衣。”

: r: g! G$ H0 b& X  A　　李锐不比顾卿，他是正儿八经的少爷，向来只有命令下面人做什么，没有求谁做事的。若给自然就好，不给拉倒，没必要让每个人都高兴。

　　“这事我来吧。”李铭兴奋地说，“我来征衣服好不好？”

　　顾卿正愁着呢，李铭要做这事，自然是高兴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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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负责召集家中匠人，商议这粥棚怎么设，熬粥的灶台怎么搭，需要哪些材料，用什么方法可以最快搭建。若李锐在外确定了确实需要赈济，他们就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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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 g1 [) U+ I4 n 　　顾卿则要核查家中米粮数量。他们家主子用的都是好米，熬粥施粥未免太浪费，若拿出去，一石能换十几石，不如直接拿钱去买普通的米。京城中米价并不贵，若家中下人用的米数量不够，最好是再去买些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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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S' @( k3 S& b- E 　　她还要和管事的商议若要熬粥，可以熬多少天，每天熬多少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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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和李铭原本兴趣不大，只是奶奶想做善事，他们也就愿意行这个善，但是在商议过程中，不知怎么的几个人都热血沸腾了起来，浑然是在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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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c) x4 @7 u( Z8 K 　　只是正如顾卿所说，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有没有糟到需要他们赈济的地步，一切都得等李锐出去看看情况后回来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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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T/ z2 Y7 m5 f 　　等冰雹一停，雨雪一小，李锐就穿上厚厚的裘衣，带上蓑衣斗笠，蹬上雨靴，叫上几个家人前往西城。

　　冰雹过后又突然开始下暴雨，地上路滑，李锐便没有骑马，而是坐了府中的马车，一路往西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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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李锐见到路上的狼藉之态，越看越是心惊。内城里有好几处人家的匾额都被砸出了坑来，地上也有许多被狂风卷到内城的旌旗和各种破损的牌匾。

　　他穿过东市，见许多店家都在探查自己的店铺。许多牌匾都没有了，有几个人没被冰雹砸到，倒是被风吹下来的匾额砸的头破血流。有些房子的瓦片多有破损，屋顶像是被狗啃过似的，想要初六开业绝不可能。那些店家看着自家的店铺，各个都愁成了苦瓜脸，忍不住的长吁短叹。

　　东市尚且如此，那西市……

1 ^7 D; d2 ~) T# u, n　　李锐到了西市，发现情况果真如同他所想的。上次灯节来的那些摊子，早就不知被狂风卷去了哪儿，屋顶的情况只比更东市更糟糕。有些是开绸缎庄的，屋顶被冰雹砸出了许多窟窿，雨水进了店，布匹全部被浸泡，一点也不能用了。店家把一匹匹的布丢到门口，坐在不伤如丧考妣。

, \3 B: T8 b  M; s2 e! z. @0 ? 　　初四半夜店家都是要迎五路财神的，这店里被损成这样，财神来不了，倒是霉星赶也赶不走。举凡做米的做面的做布的店里进了冰雹和水，这生意就做不成了。

　　西市里一片哭声，叫声，李锐听着难受，便关上窗门，让下人们快点往西城去。

3 a& F' g2 L: E/ V 　　“天……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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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听得外面的马车夫突然一声惊呼，连忙打开了马车的门。

　　西城里，房子倒了大半，就算没有倒的，也是被砸的不成样子。东市西市还只是房屋破损，那城西所留的房子只剩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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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r9 T7 V( L; W. i2 U 　　城西原本有许多流浪的野狗野猫，如今路边死了一片，大部分都是被冰雹砸死的。野狗野猫的尸体自然不如人的尸体倒在那里惊悚，可是数量多了，未免也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李锐带着下人下了车，地上到处都是泥水坑，他刚一下车，就溅了一身的水。下人想要给他擦擦，他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继续往西城里走去。

　　因为狂风和冰雹的原因，西城一片狼藉，马车已经进不去了。

　　西城里到处都是在倒掉的房子里扒弄的百姓。他们有的人家当在房子里，有的亲人在房子里，其悲声呼号之响，实在是让闻者流泪。

3 L2 G% P( V; V, Z- g 　　路边有几个人被困在屋里，李锐让几个下人去帮忙，能救一个是一个，自己却在西城倒塌的房子里穿梭，慢慢查看着受灾的情况如何。

9 z+ Y. v3 l" K( s4 T% |4 t 　　除了那些在挖房子的人，其他的人都去哪里了？西城这么大，除了这些人，难道其他人都被埋了吗？

( ?) u6 j  @4 D6 ~4 j 　　若真是那样，这场雹灾也未免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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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心里一片冰凉。若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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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事情并非李锐所想象的那般，终是有一阵高喊声和不耐烦的命令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右手边一间在西城已经算是大宅的房子里传来了各种声响，偶尔还听得到斥骂的声音。

　　原来人都进了大宅躲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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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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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爷，不是我们不愿行善积德，不想收留这些人。可是我们也是普通人家，下冰雹时收容房子倒塌的人避灾自是可以，可是现在雨雪都已经小了，他们还挤在我家屋子里，而且越挤越多，我们也没办法承受啊！”这间大宅的主人家姓吴，是西市里少有的财主，身上也有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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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因为他家房子大，所以京兆府特意派人来与他相商，希望他遇见雹灾的时候，能够开门收人。他出于好心，接了上命，原想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结果没想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开了门让他们进来，等冰雹过了想要让他们出去，却是不能了。

　　他家还有妻妾家小，为了安全，他让他们都躲在后面不许出来。自己带着家丁在前面和灾民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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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灾民房子被毁，全身湿透，有的家中还有老小，好不容易找到一处避风的地方躲避，现在又要被人赶走，又气又悲之下，差点和这吴财主家里人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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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负责巡视城西的京兆府差役巡到这边，见到这处负责收容灾民的大宅里叫声喧天，连忙过来看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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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是灾民吵闹，这些差役连忙出面调停，这才免了一场吴员外家的一场灾祸。

/ X" ~( T# r. n6 Z& F 　　“吴员外，他们不过是避避风，你家这般大，就让他们躲躲又如何。”这些差役受到上官的命令，要求遇见伤者，就地找房屋状况还好的人家收容，等医馆开了组织人手去救治。可是却没说这些不是伤者的灾民在雹灾过后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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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爷，若是收容一些老弱病孺还好，这一群壮汉，都聚在我家里，我也害怕啊。”吴员外悄悄地和差役抱怨，又往他手里塞了几两银子。“求差爷行行好，把这些人安排走。西城那么多人家，总不能都往我家里塞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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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平时，这吏头也就把钱收了，与他行个方便，可是此时关于灾民安置也没有个确切的法子，再把这群人赶到外面去，怕是要激起民怨，他们也要跟着倒霉。

　　相比起来，让这吴员外受点委屈，倒是损失最小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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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不了到时候请衙门里上官送他个匾额嘉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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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w. H% \( A3 n9 V9 G* O 　　这吏头这么想着，连忙把钱推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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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X& y# w) q 　　“吴员外宅心仁厚，我们几个心中十分佩服，钱是不敢收的。只是这些灾民也实在可怜，吴员外就做做好事，把他们都收留了。我们的司户大人正在带人清点受灾户数，不日就要赈济，您今儿大德，西城人家都会感恩的。”

　　“若是担心安全问题，我就留下几个兄弟给你看家护院。李四赵大，你们留在吴员外家，帮着看守院子，别让人叨扰了吴员外的家眷！”

/ f3 S7 w1 Z) p) w　　吴员外见这些差役真的把他们家当善堂了，心中一阵叫苦。可是违抗上命他又不敢，只能委委屈屈的看着这些灾民对着那些差役感恩戴德的拜谢，倒是对他横眉怒目，像是要打他一顿一般。

4 M: X+ n/ n% n1 [1 T7 d 　　呸！谢差爷不如谢他！是他收留了他们，给了他们干净衣服，又叫下人熬姜汤给他们驱寒，等冰雹过了，倒成了他是恶人，那些刚才不知道在哪儿的差役是好人了！

　　这马上就要到晚食的时候了，他家这饭到底做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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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X# b3 |$ t8 n0 G  S 　　若是这一群灾民饿着肚子，他家却起了炊烟，这饭怕是也吃不得了。可是他家收容了几百号人，要是每个人都给口饭吃，他家粮食还不够吃两天的……

  J! {5 e( i3 T# c0 ^　　京兆府这是坑他们这些富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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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吏头看见吴员外都快要哭出来了，连忙带着剩下的兄弟们悄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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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K- n/ r" M% h# g- g 　　李锐见几位京兆府的差吏从那大宅里出来，连忙上前几步。

' P" Y$ U, l2 m9 B* H' [ 　　“差爷慢走！小子有事相问！”

1 Q! x3 o1 ]' }0 {$ m0 Q1 x  q　　那京兆府的差吏还要去其他地方巡查，猛听得背后有人喊，回头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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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好一位富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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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_; A3 v" L! U: f 　　他在天子脚下之地做一个九品的小官儿，自然是练得一双火眼金睛。这京城里的人一站在他面前，他就能看出谁是行商的，谁是务农的，谁是达官家的，谁是世族子弟。

  Z$ D2 d; x3 A9 E. V9 @' s- u: Z' S 　　眼前这位头上戴着雪帽，脚下踩着不透水的沙棠皮靴，身上穿着一身狐皮大裘，从上到下一般颜色，一根杂毛都没有，怕是狐腋之皮，一见就是位高贵人家出身的少爷。

% {  |7 p% `6 O* Z$ W 　　他不知这个少年是谁家的公子，也不敢怠慢，连忙客气地问：

　　“小公子是何人？唤我何事？”

　　“小子是信国公府上的，敢问差爷一声，这西城现在灾情如何？为何其他灾民都不见了踪影？”李锐心想自己到处去走动，不如直接问京兆府里的差役来得快。他们干的就是这个，一定更了解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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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T8 |$ |" l: B; u; K0 V 　　‘信国公府问这个干吗？’这差役心里直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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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8 K* i, J7 N' h& X 　　“西城十二户大户，收容了一千多人。另有房屋被毁的灾民聚在南侧火正庙里。受灾的户数现在还在统计，但我估算全城受灾的怎么也有几千人。受伤的大部分都是被冰雹或坠物砸伤的，也有被房子压住的贫户。”吏头想着信国公府知道灾情也许对这些灾民有好处，便好心又补充道：“还有未入户籍的流民，这些怕是也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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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G& c, I" ]8 d3 j/ I　　李锐心里一算，几千人也不算太多，他家要勉力接济几天，也接济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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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些大户都已经收容了不少人，他家还需不需要出来设粥厂？若别人家就想得些功劳，结果被他们给半路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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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N7 a6 Y, q$ F6 T! W　　他们原本就是为了救助可怜之人，若人人都有去处，也就没必要操这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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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E' J0 `2 b% E8 `7 K+ ^" {7 X, P 　　“不瞒差爷，家里祖母担心城西百姓受灾，衣食无着，让小子前来查看，看看有没有帮的上的地方。小子看着西城虽然受灾严重，却井然有序，也有大户收容灾民，便松了口气。”李锐见差役突然两眼放光，心中突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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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如此，小子便回府……”

　　“小公子，你来的正是时候啊！”差役一把抓住李锐的胳膊，就差没有整个人贴上来了。

　　他们京兆府里正愁着这些难民怎么办，上面的米粮还没有下来，这眼看天都要黑了，这些全身湿透的苦人还不知道怎么熬过这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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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O8 h7 x" L" U% M$ x2 b 　　现在天上送下来个冤大头，怎么也得要抓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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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国公府家人，祖母……那不是灯节那天折腾的他那同僚一晚上没睡着的邱老太君嘛！

　　那可是一等的勋贵人家！

  L- v, X; B6 S  N3 C 　　“小公子不知，这些大户也都是普通人家，只是稍稍富裕一点。如今收容了这么多灾民，已经难以负荷，若贵府愿意收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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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小子没说要收容啊。”李锐被这差役的话吓了一跳。

& N8 h4 u( V4 S3 R 　　内外不得混居是先皇的谕令，外城百姓没有官爵不得入住内城，他们府上就是想要收容，也得看御史们愿不愿意饶过他家。

" ]' M' B3 x5 k2 M/ l 　　何况他又不是信国公府当家之人，该怎么做，还得他奶奶决定。他说什么，哪里做的了数哇！李锐慌得连忙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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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5 G8 C( C+ k% F 　　“小子只是听家中祖母的话，来看看需不需要施粥赠衣……”

9 U- }- D' o: @* X  {4 e6 h9 X: z　　‘小子诶！就等着你这句呢！’

9 u  F2 L, F! ?6 E- _, a- {　　这些差役都是人精，哪里真的是要这些达官贵人家收容灾民，这小公子雹灾刚过就来城西，自然是想要做好事，又担心官府已有准备，不愿抢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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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o; Y- Q! S 　　他故意误会李锐想要收容灾民，等的就是这李锐自己说要做善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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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大户和灾民之间各种摩擦，民怨都沸腾了，实在不是他们这些小官能控制的住的。当初他向上峰提议让大户收容灾民，上面的大人们斟酌半天也觉得合适，这才下了函要求大户们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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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g$ b$ i; A/ P# _+ O) ` 　　只是所有人也没想到雹灾过后，这些灾民赖在人家家里不走的情况。

! v9 M* H. x! [$ x) e, {7 i 　　此时抓到这小公子，就跟瞌睡有人送枕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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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家的祖母真是菩萨心肠，功德无量！小的先替城西这么多百姓谢过信国公府的大恩大德！这些灾民得了衣食，过了这关，小公子的祖母一定功德加身，长命百岁！”那吏头好话像不要钱一样冒出来，只看得后面几个属下的差吏一脸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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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人呐！

　　最可怜的是李锐，他虽然天资聪颖，又有一身过人的力气，接人待物也找不出任何错来，可是却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物。

　　这差吏把李锐是又捧又劝，忽悠的他一阵头晕，等李锐的几个家人救完路边几个人回来，看着孙少爷被一个差吏拉着一脸茫然，连忙上来看顾。

4 j; }; O9 l0 o7 o( R  A 　　这差吏此时已经把李锐忽悠的差不多，突然见一群膀大腰圆的家人赶了过来，连忙拉住李锐的手就往西城北面的另一处大宅走。

6 p( b2 V& j) v$ d3 S+ z& m 　　“小公子，我们京兆府的司功和司户都在前面李大户家，小公子不如到前面见见我们的上官。小公子若要做好事，少不得要两位大人的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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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8 `0 Y, Y+ B　　李锐莫名其妙地被那吏头拉着走了一大段路，他身后的家人看见少爷没有挣扎的意思，便只跟着保护，也不敢插手。

　　西城许多房屋未倒的人家，都在帮着街坊邻居清理废墟，眼看着那吏头拉着一个身着富贵的公子哥往城北李大户家走，纷纷侧目。

, g9 k3 @6 w  |* L% D; W 　　“这王油子又在忽悠人啦。这次不知是忽悠哪家的公子。”其中一人认识这常混城西的吏头，不由地暗笑，“怕是又要剥一层皮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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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油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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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就是那前面红衣的吏头。这王油子原本是西城一无赖，后来不知怎么的想要上进，托人进了京兆府当了一皂隶。因熟悉西城，后来很快当了这片的吏头，专管西城地界上的泼皮无赖。他为人油滑，心眼却不坏，这次雹灾，受灾之人可以进大户家暂时躲避，就是之前他向上官提的建议，也是他带人去这些大户家谈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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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Q: O/ M- [8 y　　就是那谈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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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不提也罢。

5 |* \7 `: M3 i; a 　　“听起来倒不像是什么坏人，你怎么说要扒层皮下来……”

" s& E+ b2 X# s( U　　“你有所不知，这王油子小时候想做一游侠儿，专门劫富济贫。他本事不济，游侠儿当不了，劫富济贫却有瘾。他当年是个无赖，城西许多穷苦人家却感念他义气，喊他声‘王大侠’。虽是奉承，他也沾沾自得，每日里以大侠自居。他人缘好，吃的开，那京兆府里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京兆府里一个怪人……”

　　“哟，那小少爷看起来挺富，那狐皮大裘，啧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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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6 }# Z" d2 T5 O! l: v& i　　“也不知怎会有这般贵人来西城。希望是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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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李锐原本就是想来西城看看有没有府里可以接济的地方，这差役和他一路上说着城西诸般人家的困难，以及许多人受灾的情况，浑然把他当成了上天派下来救苦救难的使者一般。

　　李锐再怎么早熟，也只是十四年的少年，心中一腔热血，又带着善意而来，被这吏头说的恨不得马上回府放粮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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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历练不够，沉稳不足，这王油子见自己把这少爷哄得差不多了，心中也是一阵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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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李锐跟着他走到那李大户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得吏头大叫着：

6 P" y3 q5 K% J. S! t7 P% V* y 　　“两位大人，小的王思柳，带着信国公府的长孙少爷来啦！”

　　李锐听这吏头一叫嚷，倒有些反应过来。心中也有些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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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就是来城西看看情况，虽被这吏头说动，想要回家劝奶奶早日施粥赠衣，却没想弄的天下皆知。尤其是施粥，他是准备联合其他学子一起做的。

　　说老实话，他不太相信这些吏胥。他担心若有这些人参与进去，一斗米都要少个三成，行善可以，可谁也不愿意被人当冤大头。

+ ~5 ~5 R/ b3 Z8 Q: C" U% }6 J+ B# ` 　　王油子一直看着李锐的表情，见这公子有些不悦，连忙轻打了自己一个巴掌，讪笑着说：“是小的心里高兴，一时失态了。这不是见父老乡亲马上衣食有着，心里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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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兆府的司户和司功两位属官听到信国公府来人，连忙整整衣冠出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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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S+ J3 {8 e3 l6 s& a 　　李大户家也挤满了灾民，听闻有贵人来了西城，心中都不免升起了一丝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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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5 M. j' [- q3 X0 v; ]" f 　　两位京兆府的大人也说了，宫里的皇帝老爷还在和朝臣商议赈灾的方案。灾肯定是要赈济的，就是要帮他们搭屋子收容，再散米施粥，怕是还要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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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e8 L7 p1 z0 g, l 　　可是他们身上衣衫单薄，腹中又空空，连口热水都要找别人讨。许多人身上带伤，全靠苦熬，若再等两天，不知道还熬不熬的住。

　　“我是京兆府的司户秦越。”这司户年约四十，长相极为和善，未语先笑，倒让李锐先升起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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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9 y2 T7 x4 ?# i 　　“我是京兆府的司功谭思齐。”这位大人大概觉得一个小孩子而已，虽是信国公府来人，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0 z& x3 Z9 [- I: s3 F* b; g: V 　　“两位大人，这位信国公府的少爷特意来城西看看有没有需要赈济的……”王油子上前一步，背对着李锐对两位上司挤了挤眼，“都说信国公府一府上下‘亲民爱民’，连圣上都下了牌匾的，今日一看，果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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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功司户一听这李锐的来意，大喜过望，态度立刻热情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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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虽是官身，有时候做事反倒有许多条规。就拿这赈济灾民来说，京兆府明明有建设粥厂的权利，上面却对这粥到底是“厘户法”、“分赈法”还是“号牌法”争论不休。他们府尹急的入朝求其他大人相助，却陷到快要天黑也没从宫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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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  G9 S- _5 D4 f% `  h+ s' { 　　眼见着这信国公府此时愿意援手，怎能让他们不喜出望外？这二人连忙就把现在所需的棉被棉衣粮食数量一一说来。

* ?& T6 ^5 v# l# q 　　李锐一脸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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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等等！是不是哪里错了！

　　他明明是来看看需不需要赈济，然后回家和祖母商量，不是来帮京兆府筹集物资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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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 D* I  U9 c- A 　　那不是户部该干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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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救命！他被人架在火上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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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00:11
第66章 仗义执言

　  李锐即使再迟钝,也知道这个吏头给他下了个套子。更何况他并不迟钝。

　　做善事可以，被人当冤大头……

: Y6 F' \7 s0 s* a　　信国公府还没有谁做过冤大头。圣上下令也许可以。可这几个人就想架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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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5 o! }  b) }- S/ R8 c( e　　李锐听着司户和司功不停地说着哪里需要钱哪里需要粮,忍不住开口：

+ z8 ~  S$ R. K$ W 　　“请听小子一言！”

& s5 X+ k+ K" E0 f6 g- i　　“此事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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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D2 X6 t* c# Q3 \% ^, l　　咦？这第二声是谁发出来的？

　　李锐向着声音传出来的地方看去，只见门旁一个双手抱臂、倚墙而立的绿衣官员放下了胳膊,施施然从门侧走了出来。

/ Z' @$ [2 r: h$ I 　　绿衣？七品？

　　这等长相,披着这一身蛤蟆绿的皮，实在是可惜了。

" w: V5 l1 K4 t4 Q( Z  k 　　谭司功和秦司户两位属官被打断了话,不悦地看着走出来的绿衣官员。

　　“张大人，我们是看在你好意过来向京兆府警示，才在清点灾民的时候带你一起检查受灾情况的。你并不是京兆府的官员,怎么能插手京兆府的事呢？”

8 ]( |8 z+ w9 J- o  |, \　　“正因我不是京兆府的官员，我才更得开口。我实在看不得你们这样逼迫一个小孩子。”张玄站到了李锐身前，看了他一眼。

　　不过是个总角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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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r5 a% h' | 　　在此之前，众人纷纷出来迎接信国公来人的时候，他却懒得上前迎奉，只在门边看着他们。他对做官其实无所谓的很，若不是钦天监里的书他还没有看完，又需要在京里躲避家里逼婚的人，他早就辞官了。

1 z% x- {6 b$ `, j; g4 m 　　“筹备物资、提供米粮、搭建棚户，这些是京兆府的职责。若是信国公府插手此事，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先一步把圣上该做的事情做了，是，你们京兆府就此解决了一场麻烦，让民怨不至于沸腾，可信国公府以后该如何自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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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F/ T* q9 V6 q) A: G% j　　张玄一阵见血地戳破了司功和司户的想法。“你们是想陷害信国公府吗？”

, _) B6 w. J- H) R6 p! H& L, p　　王油子听到此言，偷偷地退后了几步。

& |4 ^# k3 u) I6 E 　　“张玄！你不要危言耸听！”司功恼羞成怒地一指身后。“那你说，今晚这么多灾民怎么办？等着圣上下令开仓开户……”

6 d" \) Z1 Y$ J) k3 P, K$ @　　谁不知道圣上下什么诏令那些世族都要扯上半天后腿！

　　“那是你们的职责，不是他的。”张玄冷漠地说道，“他还是个孩子。他同意了，难道家中的大人就会同意吗？他的家人如不同意，这不是让他和他的家人产生矛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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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d" F3 A7 z8 \: k) l　　“老子云，‘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现在这位小公子愿意替家人出来看看灾情，也有行善的想法，就已经做到了他该做的，剩下的，你们不应该再强求。”

　　“你这道士真是疯癫！这是信国公府的长孙，众所周知……”司功最后还是没说众所周知什么。“他若愿意，邱老太君一定会同意的！”

　　“你这还是在胁迫。只不过先前是以‘行善’的名义在胁迫，其后是在以‘亲情’的名义在胁迫。京兆府若真是一直这般行事，我真不知道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出乱子。”张玄是道士，讲究“因势利导”、“无为而治”，最讨厌这种人。

　　他见这两位属官为达目的真是什么人都想利用，原先对他们的那些好感全都褪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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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l: f* `5 [' S* B 　　虽然这清俊的道士一口一个“他还是个孩子”，让人有些不爽，但李锐对这仗义执言的绿衣官员仍然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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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这位还是个绿衣，敢为他一个没有官职的白身小子顶撞两位身着朱袍的上官，这份仗义之情，他心中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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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住了他叫“张玄”。他决定以后差家人细细打探他的住处，必定要登门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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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5 ^) s8 M5 A3 R, v 　　“两位大人，即使这位大人不出口，小子也是不能答应的。”

0 J' ~$ H4 j5 l' b4 Y( O( m) ]& L　　李锐躬了躬身，向两位京兆府官员说道：

　　“我奉家中祖母之命出来打探情况，原就是为了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之人。如今灾民无衣无食，无半片之瓦遮身，就算两位大人不开口，我也会回家力劝祖母赈济。我来西城原本就是为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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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l4 ~  _6 L6 g; o1 y　　“但正如张大人所言，我们信国公府并不是京兆府，就算施粥赠衣，也只是在官府之前调剂其间，并没有想揽了所有事。我们不像朝廷能举全国之力，我家一无官仓二无赋税，能力也有限，能接济一时，接济不了一世，这些人的将来，还是得落在朝廷的决策上。”

　　李锐越说头脑越清醒。

　　他知道那司功所说的‘众所周知’，是指他的祖母在灯节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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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老太君为了她几个孙子可以直接打项城王的脸’，他们大概是这么想的，觉得自己回去一哭二闹三上吊，祖母就会乖乖拿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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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打的如意算盘。可他不是只会哭的小娃娃，他祖母也不是一听他苦恼就会从了的普通妇人。

  I5 _( b- C* ^  }' i0 d 　　“小子在家中人微言轻，叔父又出了京。这种大事实在是不能做主。此事还需回家和祖母商议。”李锐见谭司功难看的表情，又安抚了一句：“家中想要救人，自然对此事早有准备，小子回家后，会让管家先送一批米面和冬衣过来救急。”

　　只是几千人受灾，他家下人就是一人捐十件衣服，也没办法让所有人都穿上冬衣。米也是如此，熬粥果腹可以，可是这么多张嘴，怕也只能饿不死人。

" y$ F* ^7 V/ |- b9 f7 U 　　他得赶快去找人帮忙一起做这事。

　　“小公子一颗赤子之心，愿意积善成德，这就足够了。”张玄笑着看着李锐，又看着两位属官。“秦大人，谭大人，你们还是继续商议如何在前方空地搭建木棚的事吧。说不定小公子的米粮来了，马上就可以就近施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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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张玄！真是……”司户摇了摇头，倒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也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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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I: C( j0 G- Q0 Z( F 　　这位姓秦的司户脸上依旧是那种宽和的表情，他微微对李锐拱了拱手。

+ [, p3 T% ~3 Y. f6 h, ]' q 　　“李大公子，我们一直会在这户人家歇脚，清点西城的灾民人数，若公子接济中有需要帮忙的，尽管知会京兆府一声，京兆府上下必定尽心协助。”

5 u" s6 t' V1 Z; j7 \- z3 V4 k　　李锐笑着点了点头。“小子不会客气的。”

　　“王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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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大人，小的在！”那吏头屁颠屁颠的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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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西城巡查治安的吏头王思柳，是此地的地头蛇，人送外号王油子……”

. U' V; y7 ^) R8 W$ v* T1 J　　‘明明是王大侠！’王油子心中愤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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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李大公子没有找到我们，有事吩咐他即可。”

6 y& \/ x6 G) e, q6 w　　李锐看了一眼这个瘦小精干的吏头。看不出，倒是有个文雅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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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N1 v4 f/ J2 e; r 　　“那就叨扰京兆府了。”李锐拱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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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说叨扰，都是为了百姓。哎，但凡受灾，苦的都是这些贫苦人家和老弱妇孺。”司户看着身后大院里挤成一堆的灾民。“请小公子不要怪罪我们先前的莽撞，万事以这些百姓为念。”

4 Y) e# P1 b! }# C2 u　　李锐静静地立在那里，又看了一眼大宅里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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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寒风中，这些衣衫褴褛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令人不安的躁动声中有着婴儿的哭声，还有努力想要安抚婴儿哭泣的母亲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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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d+ i3 V; m, \) d5 K 　　‘我还得送一点炭和羊乳过来。’李锐心想。

　　“那小子先行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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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9 l6 c: k  J　　李锐一一辞别司功、司户、张玄和王思柳，转身带着家人往西城入口的马车方向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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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穿过已成废墟的街道，看向街道的另一头。那里可以看到那些一直在挖着自家房子的人们，向着这些大户家走过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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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之中有许多都是在失魂落魄的走着，两手空空。显然是没有挖到他们想要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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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 P# |/ T1 E9 z  Q1 v( q& o: r 　　无论是东西，还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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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V2 Z% H5 l" ?& X4 j5 p 　　这种对未来的绝望，让人觉得连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李锐露出脖子被勒住的表情，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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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能发足狂奔。

" w9 E( a* B! O5 W+ p 　　李锐带着家人用跑的极快地出了偌大的西城，却没有马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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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 p" G; A  O, W* O 　　他在车上手书了一封，写明了一路的所行所感，以及希望祖母提供的帮助，让家人务必速速带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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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让马车在东城国子监祭酒的齐府停下，独自去找齐邵。

　　他之前来齐府做过几次客。府主人齐煜的弟弟齐耀在信国公府任教，他们家的大公子齐邵和他又是好友，是以门子全都认得他。

　　见这风雨交加的天气，这位信国公府的长孙公子突然前来，他们都不敢怠慢，立刻有人恭恭敬敬地把他请进了厅堂，又有家人火速奔去找大公子齐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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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闻李锐到访，他连忙让弟弟妹妹们散了，去前厅会李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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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4 I6 x5 F0 h8 B8 D 　　“李锐，这种天气到访，有何事？难不成是被早上的北风给刮过来的？”齐邵笑嘻嘻地出来见他，见李锐脚蹬雨靴，裤子上还有一大滩水渍，忍不住笑话了一句。

　　“正是被北风刮过来的。”李锐也不喝茶了，起身拉着齐邵就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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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咦咦咦咦？李锐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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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我去个地方，看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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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得让我披上裘衣，换一身外出的衣服啊……”齐邵是世族出身，犹重礼仪。让他穿着常服披头散发的出去，他可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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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3 ?: J; S$ L" F 　　无奈李锐力气大，齐邵拉了几次也没拉动，李锐一看着齐邵只着了一身棉衫，出去确实会冷，就把身上的狐裘脱下来往他身上一按。

　　他个子高，加之狐裘本身就是大裳，披在齐邵身上竟一点也不嫌小。

　　“这样就不冷了。跟我走吧，马车在外面等着。”

- n/ a; w( s0 z. r' o* S　　“罢罢罢，你这般急，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我就随你走一趟。”齐邵指着李锐嬉笑道：“这件狐裘我就收下了，你可别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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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W  L3 F2 p) m　　这是要讨他一件狐裘穿穿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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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此事你能助我。不，能助他们。我的裘衣随你拿。”李锐一拉齐邵的手。

) D. Y1 B( }. }1 b5 |3 U- S( n 　　“走。”

　　话说李锐拉着齐邵出了齐府，蹬上了马车，让马车速速驶向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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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 j. q) R) p) ~$ ` 　　齐邵一听是西城，心中就升起了疑惑。那是贫户所住的地方，像信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应该是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在那边的。他要让他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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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正是冬日，天晚的早，虽刚过寅时，可天色已经渐黑。中午落的雹，到这个时候，地上全是水，夜色一降，越发寒冷。

1 F/ y8 y2 p4 j! H8 l* s* `1 i3 J 　　到了更晚的时候，地上怕是都要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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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y3 n1 @( X 　　“安全为重。”齐邵不由得开口相劝。马车里点着炭盆，他又披着里外是毛的狐裘，倒不是很冷，只是李锐一身棉衣，看起来让他这个披着衣服的大人不安。

: m0 N5 m. ?: N; W1 R' n  \ 　　“要不，你还是穿上裘衣吧。”齐邵准备脱衣。

  a( n  ^4 \; E1 l$ q. r) F" r 　　“不用，我这不是棉袄，是羽绒衣。”李锐拍了拍身上的棉衣，又把前襟扒开一点，给他看里面细腻平滑的绒衣。“里面穿了一件貂绒衣和一件狐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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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羽绒衣我还能理解。这貂绒如何做成的布？”齐邵伸出手去，摸了摸他身上那件麻灰色的貂绒衣。

　　触手细软柔滑，捏了捏也很厚实。这般密，应该是很暖和。

　　“这是我祖母取狐绒貂绒做线，用绒线织就的。”李锐得意的把前襟系起来。“这个比夹袄还要暖和。我穿着这个，再加上用鸭绒和鹅绒填充的羽绒衣，其实本不用穿狐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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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直冒汗。

　　“只是家人总是觉得我穿的少，出门时丫头硬给我塞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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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邵捏了捏李锐的棉衣，果然手感与棉袄完全不同。

　　“令祖母是奇人。”齐邵佩服道，“能用绒毛织成衣服，那岂不是天上织女才有的手段？还有这鸭绒和鹅绒，都是寻常人丢掉的东西，却能替代棉花作为保暖之物，这简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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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邱老太君和李老国公都是贫寒出身，他们白身加官，即使发达了也不忘本。平日里如此节俭，更难得所作之物都颇为精奇，以前那射玦如此，现在的绒衣和绒服也是如此。

　　可惜他是外男，不然一定去日日听从邱老太君的教诲。

　　两人讨论着绒衣和绒服，马车终于驶到了西城。

　　齐邵跟着李锐下了马车，抬头一看西城无数倾倒的房子，以及在废墟里点着火取暖的百姓，难以置信地张开了口。

; d) q" W( N# W9 z& S" J# k5 Z1 o- K 　　他此行之前正在作诗，刚写了几句描述冰雹初下的场景的，怎么都觉得浮夸至极，便搁笔不再继续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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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x, U3 f& c) f　　“……片席为庐蔽霜雪，严寒更有风难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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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逢老叟吞声哭，穷老病足行不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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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不能言唯指屋，孙儿倒卧无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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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 @7 v. h5 M/ X" \ 　　“信国公府愿为这群百姓略尽绵薄之力，还请齐兄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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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李锐带着齐邵去西城，家中那位仆人也借了齐府一匹快马，直奔内城。

　　他一回府里，就直奔后院，托门口的婆子将李锐写的信送进去。

　　顾卿一看信函，顿时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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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0 \, h9 \  _' e7 S4 u7 u) W9 t 　　这冰雹在现代只不过会压塌几处乡下的房子，砸伤砸死一些牲畜，最多不过破坏掉一些庄稼，到了这里，居然让西城七成的房子不能再住，压死砸伤之人更是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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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是只是雹灾，若是北面的雪灾，到底要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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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 z6 r  D( v5 L# U3 x* U 　　顾卿开始替离家已经好多天的李茂担心起来，还不知道他要面对如何复杂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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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问一声铭儿，衣服征集的怎么样了。李大管家，我让你清点米粮，你先派人送一半去城西，找一户也姓李的大户人家，把米面交给京兆府的司户。”顾卿想起后世那些贪污捐款捐物的贪官，又补充道：“找几个家将过去，让送过去的家人今晚不准离开，务必盯着他们把这些米面全部做成粥和馒头，发到灾民手里。如有猫腻，叫家将把东西带回来，另找西城其他人家去做。”

　　顾卿又问：“家里木炭还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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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管家来之前已经清点过物资，因是过年，府里东西都备的很足。

　　“木炭年前各庄子都送了不少车，前库里现在还有几千斤。主子们用的是进上来的银丝炭和瑞炭，这些在后面库房里。”李大这是往少里说。木炭每个院子里都有储备的，加起来还不止这么多。这只是库里存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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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r7 @6 r% D; g 　　太夫人早就不管家，李大怕顾卿一股脑全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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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M3 W. ^4 ` 　　顾卿被几千斤炭的数量吓了一大跳。留这么多炭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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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c6 S* I7 q' t 　　她不知道这世界里冬天做什么都要用炭，就是下人主子吃个锅子，那用掉的炭也不少。更何况炉子、灶上、火盆火塘，这府里几百个家人，每人用上十斤，几千斤就没有了。

. A5 I8 U6 ~  B7 Z 　　有诗为证:‘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每个庄子送个几车，怕就有万斤了。

　　信国公府每个庄子上都有自家的山林，这些炭都是从秋末天气干燥就开始烧，今年天冷，又多烧了些送来，是以府里剩余不少。

. {6 ~& c9 g* M 　　“那拿……拿……”顾卿也不知道该拿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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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先拿一车去如何？灾民都是在一处取暖，如果只是几夜，用不了许多炭。”李大连忙接腔，“若不够，再送去也使得。”

　　“那就这么办吧。”

7 g* t; g& |$ l% i9 x% x0 G　　擎苍院里，李铭带着哥哥的两个伴当，以及自己的四个小厮在看着家中账房发券。

　　这券分为红白紫三色，是做三国杀剩下的厚纸制成，上面写上“某人捐某等冬衣一件”或“某人捐某等棉裤一件”这样的字，一式两份，一份给家人做凭证，一份账房做存根。等回头闲时，府里会复核这笔钱，给下人们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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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衣服可捐可不捐，若不捐衣服，棉被毯子也可以。都按等作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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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K( l0 g+ K; k: G/ n3 u 　　起先只有一两个下人送了些不要的东西过来，纯当是做善事。待看到府里有补偿，而且又能让主子高兴，便陆续有人来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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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捐的大多是男仆，女仆里却没有人愿意拿衣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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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女人家的东西，还是用过的，拿出去未免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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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溪姐姐，你要拿这么多冬衣冬被去捐？”擎苍院的一个二等丫头看着大丫头苍溪叫人把她要送去的衣服捆成一大团，吓了一跳。

& \  E6 _9 [9 y2 p5 {( x2 [" y 　　“可你这些还是新的啊！”这苍溪和苍岚等人都是府里后来进的丫头，冬衣和棉被都没有过两年的。要是旧的还好，现在拿出去未免太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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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才好。新的暖和。”苍溪让两个粗使丫头帮她抱着东西，往擎苍院的前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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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老家曾经地动过一次，也是冬日，无数房子倒塌，只能在没倒的屋檐下面避风。那时候可没有好心人给他们棉被冬衣，他们一家是熬了十几天才等到官府救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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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个家生子，一生下来就在富贵人家当了下人，哪里知道外面世道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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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C- g9 d( I" Z1 d2 A 　　待苍溪走了，这个二等丫头莫名其妙地看着身边的另一个丫头。

3 P, i' v8 }# @& ~ 　　“你说奇怪不奇怪？就是拍马屁，这也损失太大了，今年冬天这么冷，她就几身棉袄怎么过？更何况未出阁女子身上的衣服，若是给哪个男人得了去……哎哟我的天啊，我都不敢想了！”丫头捂着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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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懂什么，她现在抢先拿出去，得了好，立了功，府里一定会赏她新棉衣和冬被。哪里会少她的冬衣！你单纯，不知这外来卖断身契的丫头想要在府里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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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听不下去了。快休休你那张嘴吧！”另一个二等丫头叫连苍的站了起来，冷笑了一声。“你们慢慢聊，我也去立立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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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P1 j. p1 x- X7 D3 M" A　　她虽是二等丫头，却是正儿八经的家生子，和持云院里孙嬷嬷家的儿子订了亲。再过三年满了二十就要成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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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话一说，那两个丫头的脸色又青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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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 V; D2 A8 |% u$ N0 O9 K/ ?1 ^5 \ 　　连苍袅袅娜娜的回屋翻找冬衣棉被等物去了，只留两个丫头内心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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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V* w* p! t& R3 d 　　连苍都订了亲，都不忌讳拿衣服出去，她们要不要也送一些去呢？到时候别大家都拿了，她们却没拿出来，倒显得小气。

8 b- {# X+ R9 J; N: n" S% a 　　最多不拿裤子和裙子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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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f1 [/ v3 K; }! t　　两丫头对望一眼，也都起身回房。

' ]. A0 Q9 b2 O6 D) t7 v 　　擎苍院的前院厅堂里，李铭兴奋的数着后面被捆好的冬衣和棉被。还有不少下人送来不用的厚袜等物，也不要券，就当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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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有什么女仆送衣服来，都是老嬷嬷送来的丙等东西，纯粹贪便宜的，有的都烂了。

　　但是他也能理解。世间男女大防，对女子总是苛刻些。她们有所顾忌，也是应该的。

$ Z2 A) J5 `$ i' O6 \ 　　男人的衣服女人也能穿，女人的衣服男人却穿不得，男仆给的多，到时候再采买一些，先让受寒的人顶过去再说。

( C! S# \- U8 c8 H- W  a  L" [ 　　可他即使心里清醒，但不免还是有些惋惜。

# u3 y  K" {/ L* A+ K+ p0 t6 y/ ?8 | 　　唔，府里女人的觉悟不够啊！

6 f2 i3 B! U6 n$ N: A* L% Y" D+ O1 y& B 　　所以当他看到哥哥房里的大丫头带着两个小丫头，抱了一堆被子棉袄等物过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苍溪姐姐，怎么是你？”他看了看面子依然簇新的冬衣和棉被。“这些都是新的啊。”

* N$ b* m! L9 f8 W& J　　苍溪让小丫头把东西搁在那清点的下人旁边，轻笑着说：“我的小少爷，我才入府过几年好日子呀，哪里有旧东西。有旧东西进府的时候也都给扔了。”

: T$ w& x4 G# G- {) r9 V　　李铭呆呼呼地点了点头。“哦，是了，苍溪姐姐去年冬天才进的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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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5 `0 }: e. O" P8 I1 @　　“那我走了。那凭证让这个小丫头回头带给我吧。我还要回去整理屋子，来的匆忙，都被我翻乱了。”苍溪让一个粗使丫头在这里留着，转身就走。

6 [& m8 M# h! X. q/ `! t 　　这厅里有太多男人，看她的眼神都跟狼似的，她是不敢多呆的。

　　苍溪走后，连苍也过来送了一些旧衣服和被子，不过没有裤子和裙子。但她找的棉袄都是长身的，遮风已经是够了。
" O7 _# @' Z+ B6 D- Y, z: X
& u# w! n; _6 h: r! K+ Z7 M5 g+ | 　　连苍送了衣服来，又有几个小丫头犹犹豫豫地也送了一些过来。后来不知怎么的府里传着许多丫头都送了，不送的就是让人看不起的吝啬鬼，有些丫头爱攀比，有的丫头是善心却犹豫，如今看别人都给了，也去送。

　　没一会儿，李铭就乐的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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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5 M4 A& T* `# v 　　丫头和男仆不一样。男人得一件衣服，恨不得穿破为止，钱都要养家或者存着娶媳妇。丫头们整日争奇斗艳，许多人一些钱都用在新衣和头面上了，这人喜新厌旧起来，永远觉得自己少一件衣服。往日里穿的太多次的，也不愿意再穿。

　　她们送的都要新的多，而且也不乏披风、斗篷等男女都可以用的。

　　这一下子账房上几位先生手都写软了，屋子里也摆的满满当当。

" w1 }1 F* ^6 t. R# \ 　　此时顾卿派人来问李铭衣服收了多少，府里已经准备了粮食和炭火，就等着李铭的冬衣一起送去。

　　听到顾卿院子里来人的话，李铭连忙兴奋地一挥手：

/ g7 {# H- X, y6 \ 　　“给我来几十个家人，给小爷把东西全搬到前面，装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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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 h! G; q9 k! ]$ T" A+ P　　奶奶，看孙儿多能干，一下午收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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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00:18
第67章 赈灾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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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I2 `# e1 t- P; ` 　  紫宸殿里,楚睿听着御座下众多大臣的口舌之争，忍不住一声怒喝：

3 L5 D# L$ F2 Z 　　“够了！限你们一个时辰内讨论出方案来见朕！都退下让朕清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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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得面红脖子粗的大臣们连忙跪地领旨，慢慢退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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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E. }3 t1 Z' ]( ~" h; A 　　可这争执，一直从殿内吵到了殿外也没有休止。

　　“刘大人，你说要放粮施粥我是同意，可是天子脚下，受灾再怎么严重，也不会比北边受的雪灾要严重吧。库里备的冬衣是为西面和北面边关留的,若是勉强拿去给通州汾州受灾的民众调剂,也还使得，可是要拿给京城里的百姓，怕是军中要哗变啊！”

　　“江侍郎，你这话我不爱听。兵丁是人,受雪灾的百姓是人，京城受灾的民众就不是人了吗？天子脚下的百姓要生乱，那乱子不会比军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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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事情总有轻重缓急之分。各州巡查的御史还没有信送回，究竟两州受灾情况如何，还在等着那边核查。万一灾情重大，就地赈灾必定是不够的，到时候衣库里没有了棉衣……他顿了顿，建议道：“京城是首善之地，不妨劝民间自发救助……”

' E: ^4 |6 j2 w) O; n' ?8 x9 l* k　　“本朝从圣上登基以来，一直风调雨顺，国库又充裕。现在要劝民间自己救助，那岂不是有损圣上的颜面？倒让百姓们笑话朝廷里连几件棉衣都拿不出来。”

( T5 S# F( ?7 Y7 E3 R) g4 i6 W　　江道异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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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N3 n" x0 ? 　　他们户部就是拿不出多少棉衣啊！

* D1 h' ?, c% X5 ~& t& F 　　今年边关酷寒，兵部在年前就已经下了函请他们调配棉衣，刚刚入冬就调了库里不少过去。后来通州、汾州受灾，圣上要赈灾，这些棉衣本就不多，现在更是只剩千余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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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现做肯定来不及了。这位刘大人嘴巴一碰，就要让京城受灾的百姓人人都有冬衣，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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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r' u1 m* T% k$ W+ W, b6 w3 Y0 u 　　‘尚书大人，你这时候被冰雹砸伤，就在是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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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1 K3 l! ?9 `4 q  u　　想到这里，江道异一咬牙，索性把话讲明白：

) G/ h* b3 {2 `' }& g6 f 　　“刘大人，别说是京城的百姓了，就算是通州、汾州，今年要灾重，户部都调配不出多少棉衣来。今年西边和北面调去了上万件冬衣，把冬衣全调去了。户部没想到今年会有雪灾，是以库里只有棉花，没有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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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 f9 s2 F4 v6 C6 W: k　　棉花本就只能在南边种植，户部里储备了十年，也就几库的。棉花得起来不易，做冬衣更难，那是需要无数人服徭役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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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和本朝一直轻徭薄役，平日里积攒的棉衣一到用的时候，一下子就没有了。现在又要炭又要粮又要冬衣，他们户部也不能一下子全变出来啊。

' @4 N* j/ ]1 U# Q1 ^ 　　“你说边关……怎么会调那么多件？”刘大人小声地问：“是哪位大人的签章？”

　　“是晋国公和信国公的签章，圣上批的。”江道异也很奇怪。晋国公和信国公平日里虽不至于水火不容，却也是泾渭分明，如今却一起联名签奏，要加强北面的武备。

# L) r7 p& i$ p1 M9 a/ o 　　入冬时已经调配过一次棉衣，后来又在督促户部，要求北军的钱粮装备在春暖之前一定要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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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q1 h* a) k8 A/ q; q 　　“北面是要有战事？”

　　“没听说啊。”

2 ?. o  k  i2 K% m" y　　且别说外面讨论的如何热火朝天，楚睿却在书房里发着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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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朕是分赈好还是厘户好，朕要分赈就说分赈不好，朕要厘户就说厘户不好；朕到底为什么养着这群户部的官员！”楚睿一肚子火，不过是下令要散米施粥，一群人议论一圈到底是按户分还是按人分，是分开各处赈济还是在一起赈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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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到底是一天两顿还是一天一顿都要争论半天！

　　自从张玄预测关外大寒，边关严寒也要持续到四月，他自然是让李茂准备了一部分棉衣留作战时用。棉衣紧张可以理解，可是这么多年都是仓满之年，发个粮都要处处受到掣肘，户部尚书直接说被冰雹砸断了胳膊，报病不来了。

5 f& d( U: ?. t% V 　　他怎么不报病一辈子别来了啊！

　　“圣上息怒！”一旁的大太监吓得跪下请罪。“请保重龙体！受灾的百姓还指望着圣上救苦救难呢！”

　　“朕倒是想救苦救难……”楚睿把京兆府尹的奏折往地上一摔。

　　“朕看他们是好日子过的太多了，连灾该怎么赈都不知道了！”

$ I; d- s& |- |　　西城里。

4 K2 G0 Q& K5 x 　　齐邵跟着李铭在西城里稍微走了一圈，没多久就掩面而逃。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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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8 z( }5 [% Y# O0 z 　　他从小就锦衣玉食的长大，平日里都没有来过西城。他的学友们大部分住在国子监里，就算是租房子，国子监后的街道里也有专门用作学子居住的房子出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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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4 s: E9 _* k/ @/ X; N 　　他也和许多寒门的学友往来，却从来没接触过任何关于民间疾苦方面的事情。这些寒门子弟虽然家里贫穷，可不会和他叫苦哪里艰难哪里不方便。

　　他还不至于“何不食肉糜”，可在他印象中，穷苦百姓不过就是住着小一点的房子，吃的东西差了些，没钱读过书，也不识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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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一旦受灾，这些贫户的日子竟要惨烈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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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邵是个理想主义者，性子又和善不喜争斗，所以才在国子监里一直读书，既不愿意出仕，也不愿意只和所谓的世族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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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q  n. a8 F6 M' Q; H 　　他经常用各种名义资助寒门的子弟，对他来说，不过是破费几个银子罢了。他不爱看人感恩戴德，像是灯节拉个摊子大家一起猜灯谜这样的事，以前也做过不少。

　　例如让家中开的酒楼征收诗文，然后怂恿诗才好家里条件差的同年去投，得些文酬；又或者国子监里有需要抄书的时候把活儿从父亲那里揽下来，分给国子监里寒门学子去做，换点酬劳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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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要让他联合世族和勋贵的子弟们一起来施粥赠衣，他却从来没有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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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3 z* C* e7 t+ q& ^9 X) e 　　“李锐，你家里虽不是什么累世大族，单独做这件事的钱粮还是有的，怎么突然想到让国子监的太学生们一起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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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是怕风头太过，给府里惹祸；二是我叔叔出了京，家中只有祖母和婶婶，我和我弟弟这个年纪，恐不能服众，到时候却给下人昧下了钱粮。”

　　李锐和齐邵抱怨道：“路上倒是遇见几个京兆府的官员，愿意帮忙的。可那言下之意，竟是让我们府里把钱粮都给他们，然后他们来赈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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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看，他们看我年幼，把我当傻子，更别说京兆府的那些吏胥了！到时候一石能有五斗用在灾民身上，我都要谢天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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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况这么多人受灾，我家要设粥棚，到底要拿出多少人来？不怕齐兄笑话，我家人口简单，连家里丫头婆子在一起，也就一百多人，中间还有不少是我爷爷当年的老部下，残废了荣养在府里的。我们家出不了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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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做了个苦脸。

4 Q) s+ ^5 q1 x% A1 o' w 　　“总不能让丫头都上街抛头露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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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D8 M! |/ t# l　　齐邵见李锐苦着脸，不由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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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他家那个情况，他是遗子，婶母又传闻不慈，全靠祖母庇护。邱老太君有意做善事，可管家的总是他婶母，怕是要动用邱老太君的私房钱。这事要信国公府一家来做，确实承担不起。总不能把邱老太君的底子挖掉一半吧。

　　齐邵想起灯节上为了训孙“怒而摔灯”的那位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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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4 A3 @  j4 \" f& n9 l 　　也不知叔父后来有没有给老夫人再画两盏灯。

0 J5 D/ m; l- a" L 　　就算为了给那位老夫人多留些银钱傍身，他也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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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此事我来替你奔走。”

7 _" V: R5 F1 Z( V8 r7 O　　信国公府里，满满当当的五六个大车往内城外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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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N- z2 [9 {5 @& b* u' \ 　　此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因白日里又是冰雹又是雨，大部分人家都多出许多事来，也都没有管信国公府为什么要走那么多辆车。

　　这车子里装着信国公府清点出来的棉被、冬衣、钱粮并木柴木炭等物，十几个兵将出身的家人带着一群力士，押着车子往西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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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了地头，这些家人也被西城的惨状吓了一跳。冰雹砸坏屋子砸伤人不说，中途刮起的狂风和后来下的暴雨又给了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更大的打击。

　　废墟里许多人挤在一起烤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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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4 D+ x/ ^8 S9 E 　　一位家将上前问明了那吴姓大户家的地址，神情发愁的看着自家的车子。

　　这路上全是被风卷到路中的破门烂砖，柱子门槛等物，车子倒驶不进去。若是要用人手搬进去，他们这么点人，确实是不够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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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将下令家人在门口等候，自己疾步进去找京兆府的差吏帮忙，清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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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西城中十二户大户人家正在犯愁。这些人有些还带着救出来的棉被垫褥等物，有的什么都没有带。

　　虽然已经过了年，可晚上还是很冷，这些人塞满了家中，把能他们家里能拿来避寒的东西全都裹了，糟蹋了不少好东西不说，还是有不少人抢不到东西冷，就开始抢病弱之人的遮身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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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Y) K( H. m' c* W$ [ 　　西城里大部分都是贫户，也有在外面活不下去逃到京城讨口饭吃的流民。泼皮无赖，游手好闲的烂人也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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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现在男女混杂，更容易生出事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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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户和吴大户家还好，李大户家中有司户和司功带着一般差吏压阵，吴大户家也有王油子留下的几名差吏，这些灾民不敢作筏子，其他人家里已经有许多灾民打过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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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y2 B; O1 y% `) M' ~/ \ 　　要不是这些人还多少顾及些脸面，也怕官府秋后算账，怕是许多大户家的粮食和衣衫棉被等物都要被抢光。

* ~& }6 Q2 F/ S: W/ R 　　这些大户人家的家里有家丁，可是此时灾民和庇护他们的主人家关系倒像是对立一般，只要他们带着家丁出现，这些灾民就一个个好像他们要趁机赶他们出去似的，反倒对维持秩序的家丁横眉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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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西城里这些大户人家都把京兆府上下在心里骂了个遍，有的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行善了，还有的决定回头卖了房子就搬到西城或者南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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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B% l, O0 ]) l; X 　　书中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话真是一点都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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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B# L) b( M 　　此时司功司户已经指挥人捡了房子倒塌后的木材，把西城各处空地上的木棚都搭好了，熬粥该有的锅和火灶也均已经架好。就等上令一到，就放粮熬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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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兆府的差吏指挥着许多受灾的壮丁搭木棚，这差使壮汉做工，一来是想要证明朝廷赈济的决心，二也是怕这些人肚子里无货，又闲着无事，到处去惹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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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壮丁为了能早日吃上饭，有屋子可避风雨，自然是卖力干活，一旦也不敢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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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Q! M" M1 I 　　只是等木棚都搭好了，这些人也没等到可以开始放粮的上命。

　　灾民如今已经有些躁动，这些大户人家的主人也有随时要爆发的迹象，司功和司户一时骑虎难下，对着京兆府的方向望眼欲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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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国公府的家将来时，司功和司户还以为是哪部派来的专员来通知放粮的，都飞快出去迎接。就连一直在替受伤之人换药的张玄都露出了喜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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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R+ |/ I/ W 　　结果他们一出门，看见的不是身着官服之人，心里不免一阵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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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家将首领见司功司户十分失望，心中有些不喜。只是职责在身，还是说明了来意，请京兆府之人帮忙。

/ ?1 T/ P- W6 R$ k( B6 p6 N$ } 　　司功司户一听那信国公府的少爷果然叫家里人送了东西来，连忙派差吏通知西城的灾民，赶快清理街道，让车子能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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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真蠢，下午就应该想到清道的事情的！专门当救火的到处灭火了，都忘了真要赈灾，这些车子怎么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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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 @" y: F4 b8 ?, J  r3 q 　　司功司户一下子喜一下子悲，先是失望又是大喜，情绪起起伏伏，心脏倒有些受不了了，连笑容都颇为怪异。

( k4 t" \4 K" C$ U! V 　　那信国公府的家将见两位大人如此奇怪，心里不免腹诽。

: `  y7 d+ g& s! L0 ] 　　这世道，傻子都能当官。

$ I0 ~9 h5 e$ A  y% e 　　真是扯淡！

- H8 j' w2 G" V3 ^" Y 　　西城的百姓得知有粮有衣过来，连忙一起开路。人多力量大，没有一个时辰路就被清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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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家将头领回去指挥车辆进入西城中心，直驶到那李大户家门口，才让司功司户来清点东西。

( g+ s: b: O. `6 K 　　“这……冬衣只有四百多件，棉被一百四十条，哪里够啊！”司户看着信国公府送上来的单子，不由得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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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f1 C, b! \  G 　　这家将可不是李锐这样的愣头青，上过沙场，跟着李蒙也经过风雨，又是国公府里的属官，听到这人得陇望蜀，冷冷地刺了回去。

" l3 s  n  E- F: @: R" O 　　“这位大人此言差矣。这过年间的，就是想买成衣也买不到几件，从下雹到现在还没有几个时辰，我们府里就凑出了这么多御寒之物，已经是尽心尽力了。府里听说西城缺衣少食，上从太夫人起，下至最末等的下人，都捐了不少衣物。”

  K$ C# H9 X2 S, b) E4 C4 s- z$ `　　“这些冬衣和棉被若是拿去一般的当铺去当，少不得换好几套新棉袄，好多床棉被来，等灾过去，这棉被棉衣还能让他们换一身好的。”

% G1 _/ z) z# u3 ?3 y4 g! W8 ~　　“两位大人要是嫌少，我现在就叫下人拉回去。”

　　司户一听这是信国公府阖府上下一起凑出来，瞪着眼珠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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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p- j+ P) A( k( w# D 　　“这难道不是贵府常备的冬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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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0 m. F* x( F8 T　　“我们府里一共才百来号人，年一过就要春暖了，我们府里备那么多冬衣干什么。！”那家将听了差点没翻白眼，“大人还是赶紧统计下人数，先让老弱妇孺来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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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Z6 ?) W5 A. ~/ ?　　司功听了他的话话，没有先让人去通知领东西，倒是先安排人拿着京兆府的牌子去请守卫京城的中军将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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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6 q: H2 V* w) m" o 　　京兆府管着城里的防务，和中军熟得很，此事又涉及到物资，不得不慎重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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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W' `+ v( n) c 　　分发物资之时最易生乱，就靠京兆府这些差役，怕是抵挡不住灾民的冲击。

5 C3 U" h8 P9 ?# w5 d% G8 k7 w! x0 X 　　这些炭火和米面也确实是及时雨。京兆府里的人立刻安排人手架锅生火，熬起粥来。那些家丁就在一旁盯着，确保一粒米都不会被贪墨了去。

- C6 J- b$ g5 g& T' X. Y; V) s: @ 　　一时间，西城里受灾的人家都往粥棚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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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 w7 L( f' B 　　人越来越多，中军的人却一直没来，司功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眼见着许多腹中如雷鸣般的灾民两眼冒火地看着那粥棚，信国公府的家将们已经把手按到了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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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没发棉被，刚刚开始熬粥，就已经如此乱，等粥熬好，那还不连粥盆都抢翻了？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锣响，一个穿着红衣的吏头跳到了粥棚的桌子上，大声叫道：

　　“许多人都认识我王油子！各位都是我王某的街坊邻居，人说远亲不如近邻，各位都算是我的亲人！王某从不坑亲戚好友，也希望大家不要坑我！你们都给我按男左女右排好队成吗？人家贵人好不容易送一点米来，别把贵人都吓跑了！”

　　“王油子，你说话算话！我们排好队，你不准坑我们！我家媳妇肚子里还有孩子，这一天又是冷又是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别说去排队！你得给我两碗！”

$ S. K; h, a& ~　　“好好好，钱麻子，你两碗，两碗，我记下了！”王油子从腰后面拿出个本子，用一截炭笔开始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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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我！我下午就在搭粥棚，答应好做工的可以先拿到吃的，我要先领！”

　　“好！那老弱妇孺和下午做过工的另站一队！家里有实在不能走动要代领的，到我和我的同僚这里登记！”王油子把那破锣又一敲，“大家都知道我王油子的脾气，劝大家不要撒谎，若是被我发现了，以后不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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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侠你放心，我们不是那等没皮没脸的人家！”有那王油子的“小弟”，立刻机灵地就跟着接腔。

　　“对，我们不是刁民，我们一定好好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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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油子对这群朋友的声音十分熟悉，心里对他们的上道心中暗叫了声赞，准备等下打粥的时候托个人情，给他们打满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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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东西都是内城的贵人送来救急的，人家心善，我们也不能给西城丢脸！先前许多人就在收容你们的大户家里闹过事，我们看你们可怜，也没有做什么触犯律法之事，便一直忍着，只是你们这些挑事的，我们都已经记了下来，若是再犯，就不是打板子的事情了！”

: i" Y! @# Q  X4 F& N; i　　王油子一口大嗓门，喊得那家将首领耳膜都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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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 R/ {3 u# L" o 　　倒是个人才，就可惜已经做了吏胥，不然倒能替国公招揽。

+ u1 D# _8 g* R! y0 \3 Q 　　“现在京兆府几位大人已经请了中军之人协助管辖治安，马上就要过来。劝各位安心等等，不要生事！粥还要一会儿才能熬好，大家有那吵嘴打架的功夫，都给我去找盆找碗才是！”

! `) G+ P4 X8 H& ^2 n# r/ A　　王油子一脸嬉笑的表情，叫着说：“我们只搭了锅灶，至多找些人家借点盆来盛粥，可没有碗给你们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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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油子这话一说，许多人转身就走，或是找家人去找盛器，有交情好的便约了借个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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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热粥，总不能用手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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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O8 ~: A1 Q$ v( S5 P 　　有这王油子又是劝又是威胁，这些躁动的人群才安抚了下来。他们才饿一两顿，不至于像十几年前大旱饥荒时的那群灾民一般为了一口饭铤而走险；

7 h7 K; {) r2 q) K* C 　　又在天子脚下之地，听说马上有中军要来，谁也不敢去做那出头的鸟儿，都乖乖地拿着碗排队。

* b# L. }1 v; E" G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队中军佩着兵器，甲胄分明地赶到了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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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s9 ]5 t5 o7 m 　　司功和司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 f& G8 d# K( p' I* F" Z; u- v/ k& m, g 　　总算可以发炭火和棉被棉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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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00:25
第68章 少爷攻势

* t) z% E+ d9 O/ s 　  “柱儿啊，听说这是贵人睡过的被子,你盖好啊,盖盖就不烧了。”一个老妪摸着身边已经烧了一夜的孙子，“我们也带带贵人的福气……”

9 ~. ~6 ^& a; T7 O- i　　小孙子烧的迷迷糊糊，可还是能感觉到这个被子很软,很暖和，比他家里所有的被子都好。他原本只穿了一身夹衣，冷的像是泡在了冰水里，如今被这又厚又软的被子一包裹,顿时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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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爷,求你别收了我，你收了我，我奶奶以后就没人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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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婶，我拿我的厚棉衣和你家棉袄换呗？”张大麻子咧开嘴，讨好地和邻居刘大婶商量。他被冰雹砸伤了头，家也倒了，什么都没救出来，王油子便也分了他一件棉衣。

- b  {( H7 M1 E/ b* ? 　　“我说张大麻子，我劝你收起那臭不要脸的心。这是人家贵人家给的棉衣，怕是哪个小姐夫人穿过的，我给你？我给你一巴掌！”刘大婶嚷嚷了起来。“你要不想要你那棉袄，趁早讲，我叫差爷把你的棉袄给别人，还能救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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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别！刘大婶，我这不是就想见识见识贵人家小姐穿过的衣服是什么样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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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v; u% H. x( B: h　　“走走走走走，走远点，看见你就生厌！”

1 _: ]! i' e) Z( R1 x5 v　　分到棉衣和棉被的人，今夜注定要兴奋许久。虽然衣服都是旧的，但是对于这些穷苦人家来说，即使是旧的，这些料子大部分是没有见过的，他们也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厚的棉衣。

　　信国公府拿来的棉被不多，但够大，也很厚实，家里有老弱病孺的分上一条，一家在棉被里挤挤，一晚上就能糊过去，连火盆都不用。

　　东西不够所有人分，贵人家说了，东西只优先给老弱妇孺和身无长物之人。

; O- }8 @) ?4 F 　　这本就无可厚非，人家是来救急的，又不是来救贫的。再说，有那么多拿着刀枪的兵士在一旁看着，就算想要硬抢的泼皮无赖，也还要想想是棉衣值钱，还是他们的命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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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玄看着李大户家院子喜气洋洋的众人，对那位信国公府里的邱老太君佩服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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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l" \8 i+ I% Y" n 　　分发冬衣、提供粥米都在其次，这些有钱的人家都能做到。最主要的是这些东西来的这般快，这般及时。

　　此外，这些冬衣棉被都是从信国公府里直接拿正在用的过来的，这些灾民平日里连内城都进不了，对于达官贵人的生活也只有在那些说书先生的书里听听究竟。如今，他们眼里高不可攀的显贵人家居然把自己用过的东西送了来，他们见识到了富贵人家的用物，顿时多了无数谈资，老百姓们迅速的从白天冰雹造成的压抑气氛里脱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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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许多人都准备灾过后把这些东西供起来，以后留着传家了。

　　诸如“贵人穿过的马甲”、“小姐盖过的被子”、“公子披过的斗篷”……

3 _/ v0 n, X4 K4 \2 W1 X0 U% [　　老百姓的想象力是无穷的，不知道这次雹灾过后，说书的馆里又要有多少围绕着这些用物的奇闻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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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妇人看着棉袄上的花纹，能盯上几个时辰，就为了研究大户人家刺绣的针线是如何走的针。男仆的冬衣上有许多在内里绣了名字，得了冬衣的人都对这个名字铭记在心，有些人决定以后有了机会就要去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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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那些发冬衣的京兆府差吏都有些眼红。

　　有些衣服，这些平民不认识，他们却是认识的。有一件小孩子的八成新棉袄，用的是茄色的哆罗呢，怕是贡料，结果给王油子随手分给了一个得了肺病的小孩。

2 U" J1 C! J1 N% i8 } 　　那衣服送到当铺去当，怕是能抵上他们半年的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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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R% w2 A5 W; D9 k) I( P7 E 　　真他娘的可惜！

, C. {7 L+ B! @; X# H) Q& ] 　　信国公府，持云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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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听到家人来报，说是京兆府已经在熬粥，家将也在看着差吏发放冬衣和棉被，确保每一条都用在老弱病孺上，心里的满足感差点爆棚。

　　她是不会救灾，对古代的许多事情也没有什么常识，可她有孙子，有下人，她只要吩咐了，别人一定会想法子做的尽善尽美。

　　当老太君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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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家将和派过去的家人，今晚就不要回来了。每个灾民聚集的地方都放一个人，提防着晚上有人抢老弱病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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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小人觉得这没必要。”李大管家弯着腰说：“听说中军已经过去了。有中军在城内巡查，不会有人敢闹事的。再说了，就放一个人，能起什么作用呢？”

　　‘能让我知道我的做法是不是对的！还是另外给灾民添了麻烦！’

　　顾卿刚刚提个建议，就被人拂了面子，面上的难看之色有些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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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邱老太君多年不管家，对这些管事的来说已经一点威信都没有了。就拿这次赈灾来说，李大管家和其他几个管家言语之中颇有看不起她的主意，觉得她是在给府里添乱的意思。

　　李大管家是李茂昔年的伴当，算是李茂夫妻的头号心腹。他对这次老太太赈济灾民是一点都不愿意的，无奈全府几个大小主子都在围着这个转，他也就只能帮衬着。

　　流出去的米粮炭柴可都是钱啊！这老太太又不说回头灾过去了这些钱是从她私库里补贴，还是走公帐，叫他一阵头痛。

: _8 s! G: _2 c8 O 　　这损耗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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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y) ~% [; `0 V3 G  P/ |7 o3 Q3 R　　听说这几年年底老太太发银子，夫人急的七处冒烟八处冒火。老太太手这般大，以后叫他们这些后人没法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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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q0 t- I1 \# N0 n3 N+ R 　　现在老太太管家，没坑到夫人，倒坑了他们这些外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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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L& {/ Y- _) `7 g+ Z 　　不知老爷什么时候回来，夫人在这个时候养胎，不是给了太夫人瞎弄的机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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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并不知道自己没有明确说明白这笔赈济的费用从她这里走，已经让家里的大管事不太快活了。她脸色难看的看着老是否定他话的大管事，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敲山震虎”。

; m! z! W3 }; v( W$ t, U  p 　　直接打骂回去，未免落于下乘，也不能服众，只会让他们更加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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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v- Z7 c, U) w7 H& ^( x1 R 　　换个人替了他，别说他做这么多年没出什么差错，就算出了差错，她也找不到更能干的人来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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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确实要用人，还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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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主子，能做的有限，还要靠这些下人帮衬，顾卿觉得自己这个老太君做的很失败。能用的人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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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x7 K4 p$ T 　　她准备等这事过了，怎么地也要接回花嬷嬷，好好的理一理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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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他们都留一夜吧，回头都有赏。”顾卿板着脸说：“东西是我们府里出去的，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我们府里也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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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坚持，那我们只能警醒着些，我会派下人去吩咐的。”李大管家心里叹了口气。这老太太脾气不好，还是不要硬和她顶着来比较好。

8 j, p8 B) A- ]- T; w 　　可要是把话说的太婉转，她还不一定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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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9 x* v5 f- p: w$ `6 |; y0 s 　　“那你快去吩咐，西城那边要和府里随时保持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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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s0 E& k: x. C　　内城离西城还有些距离，没有手机电话的世界就是不方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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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T+ h# Q; O+ r 　　李小胖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 ]- `) b# q1 u0 |$ r% r 　　顾卿正在担心着李小胖，而此时的李锐和齐邵，正聚集了一堆年轻人在东城松鹤楼的雅间里“筹划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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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我们应该这样……”

　　“不，我觉得我们应该那样……”

　　“我觉得你们说的都不好，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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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_5 O% ^0 ^3 c3 v3 r- B2 Q8 F　　李锐头疼的皱了皱眉头。人说“秀才造反，三年不举”，他以前不以为然，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齐邵早就见识过了他这帮同学“辩论”的本事，连忙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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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现在灾民还在等着‘身上衣裳口中食’，我们也别讨论该如何做了。依我看，今晚信国公府已经送了一批东西过去，他们晚上怎么做的，我们就按照他们的来。只是发粥发衣这些事，最好不要让吏胥们来，我们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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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 X* U  Y& ?+ [　　“就该这样！”

1 b4 N( _! X6 t  U4 M1 o　　这群学子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虽知会有困难，却坚信可以克服。如今心中只有兴奋。

　　“还有，我们要做这件事，必须要获得家里人的支持。我们不勉强所有人都从家里拿东西出来，卖艺的常说‘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我觉得我们也该这样。能出物出钱的就出钱，不能出物出钱的，就出能出的东西。”

　　齐邵想的很明白，总有些家里人对此有所顾忌，不愿意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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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站在这儿的，身后都不是普通百姓家。京兆府和京中各衙门还是要卖我们这些‘小爷’一个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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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身旁一众学子哄笑了起来。

& j3 N- Q2 `$ b) C2 T' G 　　“每个人带些健壮的家人，防止灾民哄抢东西，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就能凑不少人了。”齐邵笑着说，“最多不过两三天，朝堂就会下旨抚民，到时候我们就能功成身退。自上次陈情，世人多称我们这些太学生是‘白衣卿相’。马上又要春闱，说不得我们之中真的会出几个上卿、宰相。此时不放手去做，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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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有了功名在身，反倒不能像身为学子之时那么潇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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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b. Z5 X' A. Y; Y6 j1 T9 V8 _$ K 　　“齐邵，你说吧，要我们干什么？你说，我们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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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1 \- ]7 p$ u/ v+ B  d　　“那好，你们听我细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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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z! t+ V6 c) C　　御史大夫府中。

　　“你说什么？你明日要去赈灾？这次又是谁牵的头？”御史大夫惊诧莫名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上次不声不响跟着一群学子去宫门外“陈情”，吓得他一身汗。

　　好在圣上没有怪罪，阴差阳错还成全了他家“直谏”的家风，不然真会惹大祸。

7 i+ E; @5 A/ l  D6 L) H 　　“爹，您甭管谁牵的头。我们想做这件事，您说府里有多少粮食吧，给一点让儿子拿去接济灾民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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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l, ~# ?2 e9 n( m! g' Z- B　　外人都说他爹死板不通人情，黄胜却知道他爹可有意思了，虽然长得严肃吓人，却是看到野狗被车碾死都会落泪之人。

. P. R: T# P( p  \$ }% i 　　“一时问我，我也不知。家事不都是你娘管着的吗？你去找你娘去。”御史大夫赶紧想办法把磨人的儿子赶走。

* Y& _8 b" j# v 　　“娘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不准我这么干！”黄胜死乞白赖地说：“要不，我把我今年的岁钱都给爹，爹你给我买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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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得得，我真拿你没办法。蒋二，去把府里管着粮库的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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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爹！谢谢爹！家里有没有炭火和棉衣，一并给了呗？”

  _4 Y5 z/ \5 q( M/ X$ W　　“滚！老子又不是贪官，哪里有那么多东西捐！”

　　将作监监事家中。

0 j: H- N+ j; O" c  | 　　“你这孽子，你又要干什么！要我借你将作监的工匠？我们衙门里办的都是皇差！”监事瞪着眼，“你爹我只是个掌判监事，没有上令，怎么敢随意调用工匠？”

. d+ O+ L0 @' k　　“爹，又不是要你把所有人都给我，介绍几个木匠瓦匠泥匠给我呗。”将作监监事的儿子胡搅蛮缠道：“儿子也是做好事，你不知道，齐邵说那西城房子倒了大半，灾民全窝在人家大户家里，迟早要生乱。爹给我调些工匠，先把破损的房子修修，让灾民们先有个地方栖身，也能避避风雨。这大冬天的……”

　　“你是要去救灾？不是要去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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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1 q# H! Q/ G' T: `0 U　　“真是救灾！你们署里不是有工匠过年在休沐嘛，爹你给我写几封信，我自己去跑这些人家。要真有人问你，你就说这些匠人有感灾民艰苦，自愿在休沐时帮忙就是了。”

　　“都在过年，哪里会自愿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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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多儿子多给他们一份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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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8 I6 `- `) g" g　　“你哪里来的钱？你娘又偷偷塞你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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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才过完年嘛！爹你写不写？你不写我去找娘了！”

　　“好好好，给你写！这齐邵，三天两头撺掇你做这个做那个，上次是找我们蜀里工匠买宫灯，还拿走新做的一个荷花八宝灯，那是准备供给后宫的……”

) D* f5 `4 ^' [- t$ `　　“爹你就别唠叨了，那次也是做善事！你都唠叨了半年了！”

* M- e) Z6 B7 J% i8 m* c　　“我能不唠叨吗？我一听说为了那盏灯，信国公府和项城王府还打了架，我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你知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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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E- e. g; j8 Z　　太医院院使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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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S+ L3 |) ?7 ^1 w 　　“爹，你有没有徒弟没有还乡的，能不能写封信让他们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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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E+ E  G6 D5 c! o7 @　　“你要找郎中所为何事？听说刚刚齐邵来找过你，是不是他又要拉你们做什么？”自上次‘陈情’事件，各家的家长看到齐邵就牙痒痒。

: w% x* z0 d/ B6 I. H) ?* @& R% k 　　“爹爹真是慧眼如炬！正是齐邵给儿子送的天大功德！”王院使的儿子笑着说，“我想带些郎中去西城看看，大寒过后必有疫病，儿子担心今日一场雹雨，会让疫病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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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看医书！你爹我好不容易走通各方关系把你送进国子监，就是为了让你走科举做正经的郎官。这疫病之事圣上自然会下令让太医院管，太医院提点会派人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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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只管做你的学问，准备今年的科举才是正经！”

$ X9 J* {7 n0 E# b% A# Q# L' Y0 Z　　“爹，我没觉得去太医院有什么不好的。为何你老是想让我做外官呢？”

　　“你懂个屁！你给我去好好读书！别掺和这些事，到时候染上风寒，误了明年春闱，又要等三年。三年一次都不一定，现在世族就防着科举，说不定出个什么事就拖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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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H2 k0 h) h( W2 E  B; |& x" P　　“爹，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若疫病一蔓延，危害更甚于雹灾！为官是为了济世，为医是为了救民，儿子无论将来想做什么，都不能袖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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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院使之子看起来很平静，但是在外表的平静之中，却隐藏着内心的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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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儿子现在不能正视眼前的苦难，以后就算为官，也会漠视百姓的艰苦。爹，那样的官儿，孩儿不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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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孩子说的对。”王院使之妻从内室之中走了出来。“请老爷手书一封，让昭儿去寻访那些院医吧。家中医药，若有对症的，也可以拿去。若儿子以后只能做一个庸庸碌碌的蠢官，何苦让他出去祸害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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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x" N+ L3 i* \0 c　　“你，你怎么……他一心想要学医，你不断了他的念想，他哪里读的进去书！”王院使气得直拍桌子。

1 r8 O& e. R6 s, Y 　　“爹，这冲突吗？”王院使之子据理力争。“为官和学医，难道冲突吗？医圣张仲景也曾为长沙太守，为世人留下了‘坐堂’的佳话。儿子懂得医术，以后为官时救灾防疫，难道不会更胜他人一筹吗？”

　　“你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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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4 @1 S# l) Y- u! `, ]　　王院使之子”噗通”一声跪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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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请看在京城那么多可能患上疫病的百姓份上，给儿子写封书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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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1 L- v& p  P( J　　且不说众学子在家中如何苦苦哀求，或撒娇耍赖，齐邵和李锐，此时正在松鹤楼和西城召来的家将细细问询今日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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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O) }2 j' U2 g3 w# B 　　“……如此说来，那王油子真是个有用之人。”齐邵一听李家家将的叙述，不由得露出微笑，“有时候地头蛇反倒比上官的话有用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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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1 _: r# p2 R　　“哼，就是这人想要糊弄我。”李锐气呼呼地说，“此人极其油滑，而且善于揣测人心，我差点吃个大亏！”

1 G- @4 m+ ?: H( C( M5 p　　“小人物要生存，往往要比我们这些‘贵人’要难的多。”齐邵倒不觉得他这么做有错。“京兆府本身就是在京城各衙门夹缝里求生存，他又是一个小吏，想要做些事，不免就要‘借势’。此人不怕别人事后报复，明显是条光棍。这种连命都不要的人，反倒容易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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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公子所言不假。在军中，也是这样个性的人最容易活下来。许多人觉得那些兵油子无甚本事，却屡屡能化险为夷，实在是不可思议，殊不知这些人最会审时度势，又能当机立断，脸皮厚手也黑，往往能做出让人出乎意料之事。”

6 m( Y. C( w! g& Q. K6 N/ g! W　　“李锐，明日我们要借此人的本事。我们这些人不熟悉西城，又不能完全避开京兆府行事。用了此人，一来表示我们尊重官府，二来又能很快熟悉世情。”齐邵笑着说：“你别看不起这样的人，他坑你不假，可是一旦认可你，也是最重义气的。”

　　“谁要他的义气。”李锐撇了撇嘴，“你既然说他有用，那我明日就去会会他，少不得破费一些银钱就是了。”

　　“锐少爷，不可。”家将首领阻止道。“这种人用钱收买，反倒会起逆反心理。少爷做出礼贤下士的样子，恭恭敬敬地邀他相助便是！”

　　“什么，你要小爷去求他？”李锐瞪大了眼，“我堂堂国公府的少爷，求一不入流的小吏……”

; P, U* n$ B5 O　　“为何不可？”齐邵把额头靠着墙壁，他已经有些困了，说话也在飘忽，“达者为师，此人有过人之处，为何不能求他？你只是国公府的少爷，又不是国公，他一个长者，怎么就当不起你一求？”

. W$ r- w! e7 U/ K4 d　　李锐抿了抿唇，一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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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豁出去脸面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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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Q2 l2 F$ f; D' r( c3 ]. |9 R　　“这就对了！”齐邵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今日筹划许久，困得不行。你也别回府了，就在我府中歇一晚吧。明日一早还要和众多学友一起共事，不休息好，明天反倒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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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F+ i# d" ?  G% d' D　　李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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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今日我就不回内城了。”

　　信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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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锐儿在齐府中宿下了？”顾卿奇怪地问锐儿派回来报信的家人。“他今日做了什么？”

　　“锐少爷和齐大公子去了几次西城。然后跟齐大公子一起跑了东城和内城不少人家，和许多公子在松鹤楼的雅间里呆了一段时间。”那家人用近乎尊敬的语气说道：“似乎是商议了不少明日赈灾的事项。”

　　松鹤楼？不是酒馆就是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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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W7 H# @5 w" R 　　“那锐儿有没有说明日府里要不要再送人手或者钱粮过去？”不行明日让李钧过去，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万一灾民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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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锐少爷没说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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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V: f* @" r* q: D/ L/ t( Q　　“那你回齐府继续听差吧。”顾卿迷迷糊糊地让下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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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府里资助的物资都不要了，这些孩子们准备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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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a7 C5 t# L8 t' n( }  o3 t" m 　　“你家就没有客房吗？”李锐不乐意地说，“我才不要和你抵足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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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2 J  r+ S; A$ B4 M　　谁知道你有没有脚臭！磨不磨牙，打不打呼噜，说不说梦话，有没有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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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z! c4 B  x　　“既然都留宿了，自然是要和为兄秉烛夜谈，抵足而眠一番，才不枉来我府上一趟。”齐邵笑着说，“你放心，我没有几个丫头伺候，你若是担心这个，大可不必，最多我让她们退去外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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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W7 S/ ~3 L3 R; S6 I$ C　　他家中弟弟多，早就习惯了没事和弟兄们来个抵足而眠。这李锐只有一个弟弟，自然是不知道来自兄长的关爱有多么熨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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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z! V( Z6 r- g4 W" T9 H8 [ 　　来来来，大哥哥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温暖的兄长之情。

% D) }$ V" v+ Q; S2 [' L, H/ T1 i 　　“你不是说困了要早点休息，不然明日误事吗？”李锐露出莫名其妙地表情，“怎么又要秉烛夜谈？”

- @. F8 d% o, @: k　　齐邵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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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死小孩记性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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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2 M* k6 g- X& e9 \  F 　　“睡前共话一阵，也是入睡的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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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我睡眠一向很好，一碰枕头就能睡。”李锐把头猛摇。“两个男子睡一张床上多怪异啊，我又不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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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难不成贤弟要找女人共睡？我家是清贵人家，没有养那种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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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女人！”李锐气急败坏地说，“我男人女人都不睡！”

　　“那可不行。贤弟是公府嫡脉，将来要继承香火，怎么能作此想法！”

　　“你你你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和……妈的，我到底要说什么来着？”李锐急的爆了一句粗口。

　　齐邵见李锐有趣，又逗弄了他一阵，这才心满意足地唤了仆人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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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A6 L7 j0 h$ X 　　“带李大公子去客房，让下人们小心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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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这才知道被耍了，气的给了齐邵肩膀一拳，转身跟着仆人离去。

　　齐邵在房里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心里却是一阵好笑，不由地笑出声来。

! ~' a) }. M- Z% J& m 　　这小子个性温柔且喜好交友,却经常装作冷酷而不跟人打交道的姿态，还真是有趣。

　　想来邱老太君处处庇护他，也是因为此子一片赤子之心的缘故。

- S" P2 S% B4 U* @6 A) ^ 　　只是不知邱老太君是如何收服的这个孙儿，看李锐和李铭二人堆邱老太君如此敬爱，想来绝不是像一般人家那样盲目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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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7 m2 b9 K/ o8 W# b! @* r 　　他是不是该考虑……

( Q3 u' a% G# |( k: p% d" v　　劝爹娘再多生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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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00:34
第69章 与有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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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m. d! `4 s. ?; M5 i 　　正月初六,官府的赈灾诏令终于张榜公布。这一天正是所有店家开张之日,虽然京城受了一场雹灾，却不会影响店家们开业。又加之这天官府宣布赈灾,更是全城喜气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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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J3 p1 [. k, R# k  Q. c( g 　　此次除了对受灾人家散米、放官贷以外，还允许京城里的流民用协助重建倒塌的房屋的工来换取酬劳。若有京城户籍的男丁愿意以修建房屋充作徭役的，也可作准。

$ \, ^0 N, O" l# z3 ]: H) {9 B 　　一时间，京城里的泥瓦匠、木匠纷纷响应，这些手艺人每年有两个月的徭役,现在是农闲时候，把徭役给服了，其他时候就能腾出时间来干其他的,不用再临时听从官府的调配做这个做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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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此之前，一直在赈济全城的“国子监救灾队”,终于可以下场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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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

. R$ _2 ?5 u% V2 I 　　京城里，如今茶余饭后的话题都是关于大年初四那日的雹灾。初五那日，国子监太学生联手救灾的故事，也在京城里广为流传。

　　京城某茶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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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T2 w8 X2 E: W 　　“那书生姓赵，长得是眉清目秀，气宇不凡。此人有一项本领，任何人的长相只要看了一眼，便能过目不忘。这赵书生见那泼皮又来要冬衣，当即把眉一皱，喝止道：‘兀那汉子，我见你也是一堂堂男儿，怎能做这重复冒领之事？我问你，你既然已用李二的名字领过一套，为何要又用张四又拿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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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说书先生是唱作俱全，尤其是神态，抓的更是入木三分。说道那赵书生皱眉，也把自己的眉头皱了一皱。只可惜这个说书先生的长相实在是一般，绝没有他口中书生那种眉清目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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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呢？快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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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H: u/ R/ ]0 A4 e$ u　　说书先生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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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d: [4 f' w. [" d4 X" x 　　“嘿嘿，小老儿说的口干舌燥，想讨点茶水钱，买碗茶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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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A9 {1 f4 j! @4 h) a+ @5 ]　　茶室中无数铜钱飞了过去。

　　“谢诸位的茶水。”那说书先生看着跑堂小二把地上的钱一个一个捡到一个盘子里，这才喜笑颜开地继续说道：

; _7 [( o  H" n% b6 f 　　“刚才说到那赵姓书生过目不忘，一眼看出那泼皮想要拿重复领那救命的冬衣。那泼皮自然不认，一口咬定赵姓书生嫌他腤臢，不愿给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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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想这赵姓书生也是大家子弟，愿意来这贫户所住之地发放冬衣，必定是位德才兼备之人，他前前后后督促着发了无数件，怎会突然嫌弃某人腤臢。无奈这书生生性文雅，哪里见过这等无赖小人死缠烂打，竟被那无赖说的是瞠目结舌……”

　　“后来呢？冬衣有没有给他要走？”

　　“我看这书生就是没用了点，是我，早就给他一顿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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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Y3 `5 f, T5 ]　　“诸位莫慌，听我细细说来。”说书先生抿了口茶。

) C6 }! ^' f+ T1 [& z9 S0 z 　　“前面说过，这位赵姓书生过目不忘，他见那泼皮无赖，反倒被气的朗声大笑，将那泼皮刚才冒领时所穿何衣，领东西所按手印的是哪根手指，说了那些话，做了哪般事，桩桩件件，一一道来。那书生言之切切，泼皮却是越说越心惊，大冷天竟冒出一头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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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兆府的众差吏掰开那泼皮的手掌一看，果真左手拇指，右手食指均有红色印泥的痕迹。”

8 [) X. J1 ^% s. |　　下面的听客叫了，皆叫了声厉害。

8 R$ }9 y8 s2 Y 　　“这下证据确凿，那泼皮不能再赖，众差吏横眉怒目，将那泼皮用哨棒打了一顿。就要叉将出去。”

　　“打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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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2 g; U5 s4 K+ P" T0 k* q( i　　“这种人就应该得些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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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把先前得的那件冬衣也给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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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听客听到恶人自有恶人磨，均觉解气，人人连呼痛快。

, b- ?" w1 K! |2 P& i( I; b2 D+ ] 　　“各位别说，当时确实有差吏要那无赖把先前用‘李二’之名冒领的冬衣给吐回来，却被那赵姓书生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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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w' B. B" `　　“这书生怎地这般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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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n1 U; d( a　　“莫非那书生是个滥好人?”

　　“此事正是让小老儿佩服之处。那赵姓书生当时道：‘此人既然能入红圈领衣，必是已经衣食无着之人，他一时起了贪婪之心想要冒领，小惩大诫即可。此乃贫苦造成的罪孽，而非什么大恶。若夺了他这最后一点希望，才真是要将他逼上绝路，逼着他去做那大奸大恶之事。’”

　　“那冒领的泼皮听了书生之言，惭愧万分，发誓以后不再起贪婪之心，好好做人。那些差吏佩服书生肚量见识，遂不再刁难那个泼皮，放了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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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冬衣大部分都是国子监学子家中所募，原都是富贵人家里常用之物，那些灾民平日里哪里见过这些精致的衣衫，一时动了贪念也是有的。只是周围领衣的灾民见这书生有这般过人的本事，即使有想冒领的，也不敢再动那花花肠子。”

　　“这冬衣能够井然有序地发放，这位赵姓书生当立一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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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室里一长者以手抚须，笑而不语。同桌几位像是随从一般的男人们一脸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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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生生的不呆在衙门里，跑到这大街上来听什么说书？

/ M- [$ Q! s0 X7 v3 o 　　等等，姓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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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此话有理，若是没衣没食，岂不是要抢别人的？”

$ x9 f* j' e5 b; q+ O+ B# B5 V　　“这赵姓书生见识不凡，难得还能宽容待人，不错，不错。”

　　“说书的，那赵姓书生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公子？”一个梳着双丫的小丫头脆生生的问那说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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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 [5 j4 n) n* G 　　“咦？小妮子春心动了？我看你年纪还小，等过几年你能嫁人了，那书生怕都已经娶了妻生了子了，还是歇歇这份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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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头，莫非你是替你家小姐找如意郎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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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大家看，这茶馆里什么时候进了这么多女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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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a+ y! W2 L  C8 T. Y　　这些听客都是这间茶馆里的常客，一见多了许多张生面孔，自然要多看几眼。不知何时，这后排坐了不少小丫头，甚至还有些女娃娃换了男童衣服，装作男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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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子耳朵上都有耳洞，仔细一看便知，这些小丫头见有人注意到了，索性也不躲了，大大方方地和那台上的先生说道：“你这说书的，快快把那书生的身份说来，我们赏你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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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k6 Y/ J6 ]* p. E　　说罢，拿了个银豆子出来晃了晃。

　　这些听书的大部分都是给铜板，哪里有出手就是银子的。说书的先生一见，立刻笑着卖了个关子。

　　“这位赵姓书生家学渊源，自幼熟读《大楚律》，是以有这般见识。世人常曰穷刁民，穷刁民，此人却能说出‘此乃贫苦之罪，而非大恶’。诸位可以想想，这是哪家出身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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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r: s& [3 d; O& x　　“熟读《大楚律》，莫不是京兆府尹的公子？”有好事的乱猜。

! z5 V) V4 y( O+ e 　　“我看说不定是大理寺里哪位官员家的公子。”大理寺专管平反冤案，这么猜也没错。

- d2 ?% ~8 L5 P; [ 　　“大理寺卿家的姑娘不是嫁了信国公府吗？我记得他家姓方，怎么姓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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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S( `1 a) A% z　　“你笨啊，大理寺难道就一位大理寺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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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馆里坐着的长者越听脸越黑，恨不得拍桌子站起来喊：

　　“那是老子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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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长者正是刑部尚书赵恒。那位说书先生所说的赵姓书生，乃是他年方十六的的嫡幼子，赵聃。

5 X/ I  }% [8 _  v 　　这刑部尚书今日听家中下人说到城东有一茶馆，日日以那西城赈灾之事说书，便起了好奇之心，以上街“体察民情”为由，晃到了东城这处茶馆。

　　谁料一进门，便听到了说起自己的儿子。

　　啧啧啧，听见他家的小儿子在别人嘴里如此优秀，他也与有荣焉，这种恨不得站在桌子上大叫“那是我儿子”的高兴心情，真是比当年被圣上点了刑部尚书还要更深几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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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长者身边的都是刑部的属官，听到说书先生说到这里，又见到上官这等脸色，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忍不住纷纷低头喝茶，掩饰嘴角的窃笑。

* v* s2 c+ P+ C* k 　　那说书先生一脸黑线，见那些听客越扯越没了影子，连忙高声揭晓答案道：

# Q4 j9 f6 O# h2 L' f 　　“这位赵姓书生并非寻常人家的公子，正是当今刑部尚书赵大人府上的嫡幼子，姓赵名聃的那位。”说书先生对着上方拱了拱手，又对下面的小丫头们挤了挤眼。

, o6 `: k" ?/ o7 a' m6 B 　　“似乎是，没有定亲……”

% p6 W6 R9 _$ W' u2 T5 }* r　　小丫头们笑着把手中的银豆子抛到台上，引得那说书先生连连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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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p; g! e! f, K# W" O3 v 　　赵恒一见这些小丫头俨然把家中嫡幼子当成了什么乘龙快婿一般的人物，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中暗叹。

　　他这嫡幼子比他的长子差上十几岁，从小被家里人宠的娇生惯养，想不到还有这等见识。想来往日他把这孩子当成无知小儿，竟是他有眼无珠。

. \( m' ~( L- j* { 　　“我说你这说书的，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倒像是你那几天就在城西一直跟着似的！”一个茶客闲着无聊，好奇打探。

# y# E8 J- z" j' z  M6 H0 s6 s 　　“此乃天机，不可说，不可说。”说书先生笑着看了一眼桌上的托盘。

　　哟，今天的打赏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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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7 Q$ q2 _' m 　　他笑的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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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j3 g2 Z( A% O9 A% y+ K 　　不错，不错，给那王油子买故事的本钱赚回来了。

　　就知道说这些才子佳人，锄强扶弱的戏码，人人都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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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书的，这次国子监的太学生们赈济灾民，除了这赵姓书生，还有什么别的事迹没有？”一个小丫头轻唤了一声。“有没有不是高门望户的书生！”

3 B7 n0 l4 z6 U2 N1 C( v2 E, E　　她家府上门第不高，她家小姐怕是攀不上那刑部尚书家的大门。倒是若有些寒门子弟，要是上进又心善的，可以考虑考虑让家里主母打探一二。

  {8 J. U- O) R; ^ 　　最多小姐多陪些嫁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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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书先生又不认识国子监哪一位学生，自然是不知道哪些寒门子弟在那几天做了什么事。当初他找王油子买故事，自是看准了人人都爱听大户人家如何行善积德的故事，便买的都是几位才子俊杰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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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i* Q# h# P4 h2 j: z 　　这下又不能说不知。对了，还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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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d) F8 S4 y5 y: V2 H3 m* e　　“我说这位姑娘，家中能随手又出米又出粮的，哪家不是显赫人家？若说并非名门的，昨日里说过一胡姓学子，乃是太医院院使之子。此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自幼喜好医术……”

　　玉树临风！小丫头们的眼睛亮了！

3 v6 _' d& p" P; A 　　“那一日，国子监众学子纷纷捐衣捐粮，唯他捐的是药。原来这胡姓学子忧心雹灾过后会使京中疫病蔓延，所以求得其父胡院使的手书一封，在京城内四处奔走，倒拉了几十位仁心仁术的大夫去了西城。”

　　那说书的先生舌灿莲花，听得那些听客如痴如醉。有些虽然已经听过了此节的，依旧拍桌称赞。

: U+ i) }% q% Z6 q& j 　　“这胡学子虽捐的不是衣食，却比衣食更加重要。此人终止了一场大的疫病，又救治了许多风寒发热，命在旦夕的百姓，可谓是衣披群生之人。要知道疫病一起，我们这些不住在西城的人家也要大受牵连，这些郎中愿意义诊，也是一项大大的功德……”

　　“好！再来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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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1 N( O8 J' q' K! _% l: o  T　　“再说那信国公府的长孙少爷，此子刚满十四，却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内蕴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

　　“嘁啊！刚满十四，就万夫难敌之勇，你莫不是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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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9 B8 e8 b& t1 [1 i　　“是啊说书的，你别是收了人家的钱，替人家扬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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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去去，十四岁小子能干什么，再万夫莫敌也是赈灾，我们又不是来听沙场小将传的，换一段缓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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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书的先生心中叫苦。

; P8 A/ J2 B# K& V 　　不是他要说的这么肉麻，而是那王油子就是这么说的。这后面还有一段“长孙少爷怒打登徒子”的戏码呢，这么一倒彩，到底是说还不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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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此次朝堂的赈灾诏令下的如此快，也和这些国子监的太学生有着不小的干系。

! G) E4 q% j  D4 Q 　　这么多年来，但凡圣上某项决策要下达，除非是满朝文武都能一致满意，否则总要互相攻讦好多天后，相互妥协一番才能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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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次正在赈灾的正是这些国子监的学子少爷们。这些人一下子在家拿米，一下子在家拿炭，一会儿让下人们捐冬衣，一下子掏了老子娘的私房钱跑出去赈济，惹得这些官员一肚子火，可这毕竟是善事，做都已经做了，如果不能善终，反倒惹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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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 L' g# K+ e3 N" q& i 　　老子家自家的家产，凭什么替朝廷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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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乎，满朝文武迅速结成统一战线，架也不吵了，钱粮的事情也不提了，也不扯皮了，不告病了，纷纷集思广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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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6 V# h' l; k8 w6 o+ A 　　有那些国子监学子成功的案例在前头，一群官员修修补补，立刻就拟了一个成熟的赈灾方案出来。

　　楚睿先是不解为何满朝文武突然一下子变了脸，恨不得催他立刻下令开仓赈灾才好。待他向左右的心腹大臣一打探，原来是许多大臣家中后院起火，正等着他救火呢。

　　啧啧啧，这么多天，这些人的耳朵怕是被管家的媳妇给揪没了吧。

　　楚睿又想气又想笑，真想再凉他们几天泄泄愤，让他们也急一急。但他毕竟是理智之人，不拿百姓开玩笑，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批复了此事，宣布张榜公告，令各部调拨物资，京兆府审核灾情，户部协助京兆府救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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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该救的已经救的差不多了，就连施医赠药都有人做了。

( p2 O3 K  z+ u( x* Z- p 　　太医院里那位胡院使这几天被人不停夸奖，连走路都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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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x( T6 h. x- Q- z 　　废话，活儿都被休假的干完了，上班的能不高兴吗？

  W7 U/ Q4 W/ f9 \: a 　　东市最有名的酒楼醉霄楼里，掌柜的兴奋的向东家汇报一桩大生意。

　　原来是信国公府包下了整座酒楼一天，要和这几天一起赈灾的太学生、军士、京兆府差役们庆贺此事圆满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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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s; x6 s" q' o" I 　　初六一开市就有这般好兆头，这是今年要大发利市的节奏啊。

% f$ n5 a/ \# d3 u5 b4 E 　　包酒楼这般张扬，倒不是李锐想出来的。而是顾卿想起以前在大学时，凡是系里或学校组织了什么活动，只要成功举办了的，事后总有庆功宴。这么做既是答谢大家的辛苦，又是进一步加深巩固同学间的关系。

　　她坐在后院，想要做个善事，结果没费什么事，此事就成了，甚至连李铭和李钧都没有派上什么用场，顾卿心里一方面觉得齐邵与李锐实在是了不起，一方面未免有些没有大展拳脚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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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私库里私房颇丰，又有不少商铺年年收的许多进项，心想不能多做什么，索性让李锐带着辛苦了半天的学子与官差们一起包个场子，庆贺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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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e/ J3 x  A. E# y3 b( k 　　李锐正是爱闹的年纪，听家中祖母要给他银子出去交际，抱着顾卿的脖子连唤了好几声“好奶奶亲奶奶”，说是回头带那些国子监的朋友一起来给她磕头。

　　他那帮朋友对奶奶可有好感了！

　　李锐一番话，直听得顾卿头皮发麻。

　　我了个神啊，她已经能想象一屋子年轻的帅哥挨个给她下跪磕头，嘴里喊着“老夫人福如东海”、“老太君寿比南山”之类的话要压岁钱的情形了。

　　“我……”顾卿吞了口口水。“此事还是回头再说吧。”

　　能不能一个个来啊！

　　“这些先不说，那家将们说的‘长孙少爷怒打登徒子’的桥段是怎么回事？”顾卿好奇地问了声。她也是略微听到了一些风声，却不知细节。

　　李锐的脸红了红，把头扭到一边。

7 O  v9 u' v9 z3 K2 o; y 　　“……没，没什么。奶奶你别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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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a6 Z! Q/ d( u. G* ?7 V　　李锐这般害羞，倒惹得顾卿起了好奇之心。去年灯节拜她那一嗓子所赐，李锐那“辣手摧花”的名声传的老远，如今他又来个“怒打登徒子”，这难道是要逆袭的节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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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城西有个姑娘在施粥的粥厂外面卖身葬父，后来有几个流民不愿意给人家葬父，却要人家姑娘跟她。原本孙儿是不想管这事的，只是打打闹闹间不知那姑娘竟冲进了粥厂里面。当时孙儿正在粥厂里盯着家人们发粥，见那恶霸朝粥锅倒去……”

- o( x) d! d! |　　顾卿听得心中紧张，连忙追问：“然后呢然后呢？掉到粥锅里去了吗？”

　　哎呀呀，这是灾难片转言情剧又转动作片的节奏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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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儿抬起一脚，一个没留神，把那恶霸踹到另一边的火塘里去了。”李锐对天望了望。此事他真是对不住那恶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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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3 q( ^5 O/ ]* H 　　“咦？死了没有？”火塘好像很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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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我要是杀了人，还能站在这里嘛！”李锐气急败坏地说。“当然是没死！”

2 R6 {! m0 x# s3 A( k7 L　　“哦。”没死啊。亏她还紧张的要死。

* Z" ~) C$ j- y! u9 E 　　“……不过以后怕是没脸见人了。”李锐心情一阵烦躁。

9 S8 P# q& ]3 c. | 　　都是女人惹的祸，没事抛头露面惹事做什么！卖身就去青楼门口卖啊，在城西粥厂门口卖，不就是想要让他们这些少爷能多看几眼嘛！

8 L! w* O4 @# D  v9 a# @  X 　　“那姑娘漂亮吗？”顾卿关心的问。“人家爹有被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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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身葬父哇，多狗血的桥段！

( k, I$ Y6 [5 j6 x3 D  O 　　“不知道可漂亮，孙儿从头到尾没看那姑娘几眼。不过是一普通村妇，又什么好看的。”李锐对奶奶老是关心这些莫名其妙的事简直无语。“那姑娘倒是对我感恩戴德，又是磕头又是要报恩的跟我走。我说我家不缺丫头伺候，便把她买了……”

8 W- o' y3 F. O! B! F　　顾卿瞪大了眼睛。“什么，把她买了？你不缺丫头伺候，缺什么伺候？”

　　不会是缺暖床丫头吧？

, g1 X0 w- L% Y4 R+ l7 ? 　　就知道跟着大孩子们混会学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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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W4 E+ y  r! C 　　“祖母别急，孙儿又不傻，怎么会带个身份不明的人回来。就算不是坏人，这种抛头露面，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到处招蜂引蝶的下人，我还不敢收。”李锐黑着脸解释，“孙儿把她买了，送了那王油子为妾。”

　　“呃……是不是有些过分啊？”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名字。王油子，这这这……

　　“那王油子有城府有担当，又是正经的京兆府差吏，混得好又仗义，家中父母双亡，那女子又不用服侍公婆，王油子纳了她不算委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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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一听似乎不是坏人，这才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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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不要觉得我做的莽撞。我要把她送王油子，那女子还不肯，我看必定不是个好的。我钱都付了，父亲也答应让下人帮她葬了，又有京兆府的司户在场，当时就定了契约，转手把她给了王油子。”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口买卖，以及对女人的轻视之心，顾卿已经无力再伤感。

: ~: {% S! G$ ^ 　　她自己若不是穿成了邱老太君，还不知道要走到哪一步。

: b; R" v/ Z/ C# A5 a  B% L3 s, a0 H 　　只盼那女子跟了王油子，能收起高攀之心，好好的和人家过日子。

　　城西，王思柳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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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m) |9 O7 x) Z) x 　　“妈的，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跑！”王油子握着那张署名‘李春花’的身契，咬牙切齿。“你身契在我手里，跑到哪里抓回来都是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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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r) j' E0 F% c" Z/ Y/ e. N# n　　“大哥，这下怎么办，是不是要通报信国公府的长孙少爷一声？”

1 B0 v( U' s6 E' D　　“通报个屁！老子自己没本事没把人看好，人家送的女人自己跑了，难道还找人去哭？”王油子脸色铁青，要不是看那姑娘实在貌美，他也不会要这么一个看起来就不好养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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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外面逃难来的流民，不知道我在西城地头上的手段。找，仔细找！往哪儿跑，走去了哪儿，我通通都要知道！”

　　“不把她抓回来给卖了，她不知道我王油子……王大侠的手段！”

　　“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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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6 {; t9 L. s　　另一边，刚刚跑出城西的“李春华”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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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s0 F- Q8 Z/ k- A, z+ j 　　连生还和她说信国公府很难进，他上次磕破了头那老太太也没留下他。她不信，以为换个弱女子能勾起那雏儿的怜惜，想不到信国公府不但难进，那小孩更是个不懂风情的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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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Q5 z' \- [6 B0 t. L* l6 c 　　自己那般往他身上贴，居然还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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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把她转手就给了那么一个贼眉鼠眼的粗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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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N. w! T$ C- D& s 　　天知道她听到李锐说买她的时候有多高兴！只要让她进了府……

　　主子，奴家对不起你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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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你这是坑我啊！’

5 [: w* e. [' a# P; q　　龇牙咧嘴在上药的“恶霸”痛的眼泪都出来了，可眼泪一流到脸上的伤口上，倒引得更痛，如此不停循环，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好几遍了。

( z% S+ X" _* {$ A6 V2 Y. D* I. m  K 　　明明说好了只是一场“强抢民女”的戏，最多不过被打一顿丢到京兆府里，很快就会被捞出来，结果根本不跟说好的戏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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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被一脚踢得肠子都要从嘴里吐出来不说，更是倒霉的整个脸都压到了火塘里！

　　那小子是吃什么长大的，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力气这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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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是身高八尺的大汉！

　　妈的！这脸上伤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啊！易容的功夫都省了！

0 ~7 R9 _' L7 q9 @5 d1 Z 　　还他的剑眉星目高鼻广额！

2 i- p5 a  W+ |+ n6 B 　　李锐得了奶奶的话，立刻拉着家中堂兄和齐邵去东市里定了最好的那家酒楼，时间就在明日，从中午开始，包上整座酒楼一天。

　　听说这酒楼唱曲的、演戏的、说书的都有，不怕这么多不同圈子的人无聊，最多分好几层宴客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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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v- z6 }/ G9 t& z( O5 f 　　没错，他准备宴请所有参与了此事之人。

　　一时间，齐邵、李钧和李锐写帖子写到手软，接到帖子的人也都兴奋莫名。
* d1 `& z" \6 v" }7 Q+ j
- y6 f: H; w  u0 S; q' X 　　这是要彻夜狂欢的节奏啊！而且人家说了，这是“庆功宴”，不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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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I' p% J( R& p 　　去，当然去！

　　就连最烦交际的道士张玄，都接了帖子应承一定会去。

　　此事若是有官身的人来做，那就叫“奢靡挥霍”。可他和一群国子监的学子、以及那班属官小吏们庆贺，就叫做“年少轻狂”、“性情中人。”

　　嘿嘿，反正御史大夫的儿子都在里面，谁敢参他们府里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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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n4 ^! M. w! C- w 　　堂兄李钧被李锐拉来，是因为这位大堂兄有着千杯不醉的本事，最适合挡酒。

- o  ]* \: @+ y* N: q6 e5 K5 } 　　只可怜李铭被丢在家里，如同小猫挠心，眼泪汪汪。

　　呜呜呜，我也有筹集那么多冬衣的！什么叫怕被人灌醉，最多我不喝酒就是了！

- ~% o+ v2 g4 F7 d3 M  h3 X 　　奶奶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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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00:42
第70章 欢饮达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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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u* L0 `5 O3 q 　  从初七的中午开始,东市里就开始络绎不绝的迎来各种类型的俊美少年。

　　按照京城的规定，只有老弱妇孺出行可以乘坐马车,且不同身份的人乘坐的马车也不一样。成年的男人一般骑马或者乘轿，乘坐马车的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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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A, S* B: G& D+ t: I 　　这些学子大部分骑马而来,所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他们自觉做成了一件大事,其神色轻松惬意之态,让行人觉得那马蹄子都轻盈了起来。

　　今天东市的妇人和姑娘们则是满足了一场视觉的“盛宴”。这些年少俊彦大部分都是朝中官宦的子弟,也有各州各府极其杰出的寒门学子，可谓是一时龙凤。这群英姿飒爽的年轻人们齐聚“醉霄楼”,倒引得许多好事之人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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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d" T& |' e% I7 u2 s 　　待听得是雹灾时赈灾的国子监太学生们在此聚会，所有人都连声赞叹,在楼下对着窗边的年轻人拱手作礼。倚窗坐的学子们也都笑吟吟地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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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C. ^+ R0 ~" U8 a; I 　　有些卖酒的送来了美酒相赠,有卖文房四宝的送来了笔墨纸砚，求学子们留下墨宝。

　　受这些人启发，醉霄楼的掌柜也去买了许多纸笔，求着这些太学生们宴饮之后能题字题诗，并发了不少贵宾的礼帖。持这些礼帖的客人可以酒菜钱可以便宜一成，他们家中也有，当年大多发给的是他们的父辈，此时提几个字就有，有些人就无所谓的提了。

　　掌柜的捧着他们都的手书，笑的脸上都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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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玩笑，这里面说不定有许多会是大楚未来的高官贵族，此时把这些小爷们哄高兴了，再多讨要些墨宝，将来说不定能成为传家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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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李锐是东主，所以由他带着家人站在门口迎宾，迎的脚都快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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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S! @* P/ D# G 　　另一样软的是手。东市各坊主店家太客气，他接各种礼物接的手软。这些礼物大部分是吃食，正好丢给里面的国子监学子们垫垫肚子。

5 \) d' q& P: [/ m+ H 　　这醉霄楼的店家接待惯了达官贵人，早已备下了投壶、击鼓、雅乐和其他消遣的玩意儿，就为了给这些人打发时间。一楼和二楼还找了唱曲的、杂耍的和唱戏的，因为齐邵怕人喝醉了闹事，不准醉霄楼的店家招舞姬，所以最热闹的也不过就是杂耍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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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H( @, E# Y' B0 N& ^! h 　　又过了一会儿，到了中午用饭的时间，京兆府的差吏和中军帮忙协助赈灾的那匹军士们也到了醉霄楼。这些人一路上难掩兴奋之色，他们薪水微薄，这醉霄楼平日里也只是在外面看一看，他们这些粗人喝酒多半是在街边的小酒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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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这信国公的公子和国子监祭酒的大公子正儿八经的联名给他们下了帖子，还请他们在这京城里最好的酒楼吃席……
! }$ m# o% X$ V/ ]' Y! q" q; X
' x4 R& g: U+ Z% R4 ]/ Z8 a# U5 Y/ s　　有些官吏是换了一身新衣，特地和上官告了假，溜班来的。军士们也多数没穿军衣，只穿了一身武士服，披了件厚外套。

( _! q) X; r  W5 e 　　待人来的七七八八，李锐吩咐掌柜的准备开席，酒先都给满上。

0 M: `3 ?. [$ l1 i 　　过了少顷，他见人人有酒，便手握酒杯，一个窜步跳上了酒楼天井下方的戏台。

# u6 }' {8 O) r/ r$ | 　　这酒楼是个回字形结构，一楼是大厅，二楼三楼是回字形的走廊和许多雅间，四楼是专门给贵宾留下的包房，从另外一个隐蔽的出入口进，平时并不对外。

　　这次李锐包下的正是一二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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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6 }& s& A# c& @! K 　　一层坐着的都是嫌雅间气闷的军士和差吏，他们喜欢看看戏听听曲，一楼正合适。待看到李锐身手敏捷，那般高的舞台脚一蹬一跃而上，纷纷大声喝彩！

3 ^- w# t& R( U$ ~+ V! f 　　想当年老信国公一身过人武艺，开得了五石的弓，想不到这李锐年纪小小，身手也如此好，真是出人意料。

　　李锐一跃上台，先向四面作揖，又长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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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c. D% k" D7 s6 | 　　“世人说‘达者兼济天下’，小子的祖母却常常教诲，‘但凡有一份心力想做什么，便可去做。’小子年幼，不会说话，却觉得我们这次这件事做得极好，极妙，极有价值，各位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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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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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的好！”

　　“邱老太君的话没错！”

　　“我们做了这般大事，值不值得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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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o" {# Y6 N7 k9 E, y. _　　“值！”

8 ]; i9 x7 x( ~8 R) e0 E" B　　“那就请各位满饮杯中酒，今日不醉不归！小子先敬各位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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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N; G/ J# n2 S　　李锐一仰头，喝尽了杯中之酒。

4 C0 E  ^# ?- v/ \ 　　“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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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李大公子！”

, @4 B/ G" g  |　　“这小杯忒得气闷，掌柜的，换大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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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是东主，不得不在这种场合出面。只是他很少在外交际，这那蹩脚的祝酒词一说完，就连忙跳下了台，往三楼的齐邵那边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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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他被许多人拦下来敬酒，李锐也不矫情，边喝边走，待到了二楼的楼梯处，已经喝了十几杯。

　　自从那次舅舅们把他灌醉，他又在浴室里发酒疯被奶奶笑话了一顿，他没事就练练酒量，现在等闲人也喝不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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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v/ M+ M, [. ^  J; k& m) J# L 　　就算喝多了也无妨，这么多家人在这里，保准能把他送回府去。

) ^$ P5 g( {# {. f; h6 z 　　等他回到二楼，齐邵那桌众学子正聊的是眉飞色舞，口沫横飞。齐邵是国子监学生之首，这一桌也都是国子监中的风云人物，要按后世的算法，这一桌正是学生会干事大集合的地方。

　　李钧一见李锐，连忙指了指身边特意为他留的位置，李锐年纪虽小，身量却不矮，坐在一群青年之间，竟然也毫不突兀。

6 h0 c5 o3 C( S- j2 | 　　“我说赵聃，我和你同窗三载，我怎不知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来来来，你瞒我们好苦，你先自罚一碗！”某个古灵精怪的学子拿了一个盛汤的大碗来，就要往里面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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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u4 ^5 {. }, @0 _; A* w& E 　　赵聃吓得半死，这么一大碗酒喝下去，别说欢饮达旦了，怕是下一刻就要醉倒。他连忙按住那同学的手，讨饶说道：“别倒别倒，不是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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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么？快给我们说道说道。”齐邵笑着说，“你那事迹被街头巷尾的说书人一说，怕是春闱后你家的门都被冰人们给踏破了。”

$ V. V2 c' I! f5 C  M6 m　　“别说了，这些说书的害我！连我爹回家都问我是不是见到那画影图形就能认出人来！”赵聃头疼的叫道：“可怜我连家中那么多下人都认不全，哪里能过目不忘？”

) k) t! F/ `+ z4 c3 U; R5 c　　“那你是怎么认出那泼皮乔装改扮冒领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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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纯属凑巧。那日，那泼皮穿了一身绿衣，身上又多有泥渍，他长相奇怪，嘴大鼻塌，眼珠子也是鼓的，我一看，心中闷笑，这人长得和蛤蟆似的，又披了一身蛤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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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聃不好意思地说，“我觉得有趣，不免多注意了一会儿。这人右手上有枚大黑痣，又有几根毛在痣上，他按手印时我看到那痣，便对他手也多看了几眼。”

' J3 N5 {# q3 U$ [　　“赵聃啊赵聃，你不看漂亮小娘子，却去看一个丑陋猥琐的男人，你你你，你这是什么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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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某人要丑到一定境界，自然是让人多看几眼。你丑的这么寻常，自然是不会惹小爷多看一眼。”赵聃笑骂道：“正巧，后来那人又来，换了一身赭红色的烂衫，依旧是那鼓眼睛，大黑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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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就不用我多讲了吧？”

　　“嘁！没意思没意思！”

# P# A  d3 {% Y$ K% B7 _. ]　　“真是骗煞一群小娘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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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3 a" f, N' q　　“这酒你必须得喝了！”

　　李锐笑着看着一桌子人推杯换盏，来往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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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e% R" F# X& U1 e! s 　　没过一会儿，京兆尹的西城吏头王油子拎着一坛酒，从那阶梯走了上来，径直到了这桌来敬酒。

　　众学子停下嬉闹，一起看这吏头。这人精明能干，在他们赈济中出了不少力，还替他们解决了不少麻烦，是以众人对他印象极佳，也都热情的招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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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王油子捧起酒坛，对众人敬道：

　　“小人年幼时父母双亡，家中贫寒，被婶母卖去一官家做奴。那官家为主不仁，小人被打的遍体鳞伤，又加之饿了几天，实在熬不住，最后地偷偷跑了。小人后来流落到京城，坑蒙拐骗，偷奸耍滑，赖以为生……”

, C8 o5 v9 G& o! A　　这群学子听了面面相觑。好生生的大喜之日，说起这个作甚。

2 `- k" Q: ?, ~  d1 |* H9 w% I 　　只有李锐听得他也是父母双亡，也是被婶母迫害，心中倒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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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一直以来，都觉得为官必定不正，为富必定不仁，豪门贵胄之地的子弟也均是一群不识人间烟火的公子少爷。小人虽然在京兆府里做一小吏，却对达官贵人毫无好感。”

　　“那日李大公子来西城，小人也只是想坑他一笔，劫富济贫一番。”

( Z* ]( n' ~& m& v( f; |: x　　李锐和这群“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听了，不知道该笑好，还是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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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1 C6 d  b: o! k' c5 m( m 　　“只是自李大公子和诸位来接济西城灾民，又带着工匠休憩房屋、领着郎中治疗伤者病人，小人就顿悟了，原来小人先前之想都是偏见。小人相信诸位以后为官，也一定会是好官，绝不会让其他贫户之子落到我这般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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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心中有愧，是以特来赔罪！”王油子一拍酒封，顿时酒气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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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油子举坛一伸，先行敬过，蓦地仰头就饮，酒液湿了满襟。

　　众“公子”见他豪气，连声道好，也拿了面前酒盏，把酒引尽。

　　更有好事者打抱不平：“王油子，昔年凌虐你的那位官员是谁？这在场的有御史大夫家的公子，也有刑部尚书家的少爷，你细细说来，叫他们为你报仇！”

; l0 {" R' N2 O( E5 r% S　　“是啊是啊，这种不仁之官，留着也是害人！”

　　王油子满饮了那坛酒，把嘴一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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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A3 y2 o1 b. n( d3 s 　　“不劳各位公子。这狗官在我乡间欺男霸女，贪财好色，小人逃跑后没有走远，那时我年纪小，身量还没长开，便装成个小姑娘，在家乡细细搜集证据。而后流亡到京城，又驯了一只野狗，负着那些证据去了御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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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Q# z, j& r! e: g; l- j6 f　　他将那酒坛就地一扔。“那大仇，小的已经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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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 B) z$ D2 [3 ?　　说完拱了拱手，也不看众人表情，转身就下了楼。

　　“这王油子，倒是睚眦必报，恩怨分明。”赵聃平日里最爱看游侠列传，见那王油子虽然只是一粗鄙小吏，却颇有侠士之风，不由得赞叹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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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 z  z# e1 y7 H 　　“许多年前，确实有一黑狗负着血书去了御史台，我爹那时候还只是一名御史，回家后曾拿此事当做轶事与我们闲谈，刚才那王油子一说，我才知道原来竟是他做的。”

# n& o9 Z2 n: X　　御史大夫之子叹息道：“当年我父说道，‘野狗负血书，必有奇冤’。御史台派出了监察御史去那乡间细细打探，倒真找出了不少那贪官的罪证。这人喜欢虐童，埋在他家院中的小童尸体足足有十来具。此人家后来被查抄，其人也被判了凌迟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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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c; [8 G) O- j6 ]　　“死的好！”

8 @. X& K: W- q- }- O- |* `; ?　　“这人这般无恶不作，竟然要到王油子亲自来京城含冤的地步，究竟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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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1 W3 a# X/ O8 ], x( e7 R5 N　　那御史大夫愣了愣，摇头道：“我也不知。好像是当地哪个大族的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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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嘁，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之人也敢这般嚣张？这不是自找死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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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V- d* a; U: m$ B　　“也不是这样，乡野间关系复杂，盘根错节，说不定那人在那乡间势大，又有大族护庇，竟是动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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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唏嘘一阵，聊了聊王油子这人，便又开始喝酒，玩起了击鼓传花、投壶射箭之类的游戏。既雅俗同乐，又多几个喝酒的由头。

　　李锐的酒大部分被李钧挡了，众学子一看着黑脸的汉子这般海量，纷纷打趣李锐一定是找了哪个能喝酒的家人来做枪手。等李锐一说这是他的大堂兄，乃是荆南老家五服之内的亲戚，来京城参加今年的科举的，这些学子纷纷上前结交，约了以后一起读书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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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g4 W, X$ L 　　他们都要参加今年的科举，要是中了，这些人以后都是同年。同年与同座，在官场上自有一派关系，也最为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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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 u+ Z) v$ L; w& `' v 　　此事对李钧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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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霄楼里，一楼的听戏，二楼的听曲，三楼的则忙着作诗作画，应酬各方来祝酒之人。这一天美酒佳肴不断，军士、官吏、学子、家仆、均能各得其乐，醉霄楼内是一片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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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0 H/ Z! ~, i8 c& U* Y  N4 ] 　　料想多年以后，这群人回想起此幕，依然会满心激荡，再忆起昔年意气风发之时，也会生出“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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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9 u$ H$ r) E 　　这场欢宴直饮到月上中天，中间还有段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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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饮到一半的时候，门外突然来了一支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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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是宫中的万岁不知在哪儿得知了这群救灾的功臣在醉霄楼庆贺，便派了宫中的礼官过来赐酒赐菜，还下了一道嘉奖的诏书。

　　那天使从宫城赶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较晚。一群醉客横七竖八地跪下来接了旨，有的跪着跪着就在地上睡着了，鼾声倒是响起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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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礼官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凡庆功宴，没有一场不是人声鼎沸、欢欣鼓舞的。可见到这些平日里压根就不会凑到一起去的人，已经喝到各个勾肩搭背，毫无尊卑的场面，心中还是不免好笑，准备回去说给其他人听听，也算添个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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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T0 w9 q2 M. M 　　那礼官宣完旨，丢下十坛酒就走了。李锐让掌柜的把酒打开，每个人都分上一点。

　　有些军士和小吏接到御酒，当场就大哭出声。

% N" s0 y( _; f. O  U 　　这些人上不上下不下，上面的人看不起，下面的人也在背后暗暗鄙夷，骂的不知道有多难听。平日里做活最多的是他们，挨骂最多的也是他们。捞点油水养家，被称作蛀虫，不捞油水吧，那点薪俸还不够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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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他们接到了上赐的御酒，倒不知道该是喝了，还是留着带回家供上才好。

! Z6 N" L6 G$ P' P+ |, c 　　三楼的众学子见了这幕，皆都感慨万分，心中也稍稍有了些对这些人的尊敬。

: m* J3 N6 m& Z9 G4 o. l 　　有些生性豁达或迟钝的，倒没有那么感慨，只是这多人大都是粗人，礼官宣旨时，他们听着那些骈四俪六的诏文，听得是云里雾里，那礼官一走，纷纷提出要求。

　　“那礼官到底说的什么？圣上是怎么夸我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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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不是未来的卿相嘛！快来解释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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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P5 ?9 t& w: _; A( @, ~4 Z　　更有些喝醉了酒的放肆大喊“皇帝爷爷下次下旨能不能说些大白话啊！叫我们这些字都不认识的粗人怎么听得懂！”。

　　被旁边的人连忙一把捂住嘴，一头冷汗。

　　齐邵拿过恩旨，缓步走上了一楼正中的戏台。那戏台上的人见他走上来，丝竹之声骤停，喧闹的人声也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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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Z( O3 \9 B! ?9 y/ [/ M! B0 J 　　齐邵清了清嗓子，对四周人朗声道：

9 p! E  N( i# ^. H 　　“各位有些是没听懂这恩旨，有的是没听清，小生就应了此前那位所求，再给诸位用大白话把这恩旨说一说，让所有人都能聆听圣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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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2 ^9 R+ A) p* ~7 y& g　　“圣上的意思是，今日诸位以天地为心，以苍生为念，心怀百姓疾苦，携手同行，互助互爱，乃是我朝一大幸事……”齐邵见众人神情自豪，又接着说道：“只是，他日诸君或入朝堂，或外放为官，或归乡做一富绅，请都别忘了今日的愉悦满足之情。”

　　“百姓所求甚少，无非口中有食，身上有衣而已。这要求虽小，能让百姓都满足，却并不容易。各位若能一直以这善念督促自己，则大楚之兴就在眼前，百姓之兴就在眼前也！”

0 B4 j4 b  o/ C: J* c3 M) Q& `' ?　　齐邵一番话，震的是众人纷纷山呼万岁。恐怕就连传旨的天使都不会知道，这圣旨颁完过了许久，会引起这般大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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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9 ]! G" i) y( I6 \: I9 e8 r' Q 　　四楼某个包间里。

+ d  W/ l, |& ]2 u& R1 v3 X 　　“那将朕的旨意重新再说一次之人是齐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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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K+ u; G+ R& {. X　　楚睿端着一杯酒，问身边的中书舍人。

　　“正是国子监祭酒之子齐邵。就是上次上书控诉项城王之子蛮横的那位国子监掌议。”中书舍人又补充道：“他今年已经十九岁，当上掌议才不到两年，可在国子监倒读了七八年的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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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他是不愿出仕？”楚睿感兴趣地问。齐氏和楚氏同为荆南大族，楚家发迹之前，齐氏也是和楚氏世代交好，所以两代皇帝都对齐氏没有太多打压。

' C5 o0 S$ A5 W# w+ C# s( N; K 　　只是这齐邵是嫡子嫡脉，又是家中长子，竟然不愿出仕？

　　“怕是如此。”中书舍人点了点头。“上次灯节事件、以及前次国子监学子陈情，都有他的身影。听说这次李锐能这么顺利的救了灾，除了邱老太君慷慨解囊以外，也是这齐邵为他到处奔走，联络学子的缘故。”

4 t+ _( h7 l% ~$ F9 k- d' ^; C　　“这国子监中，除了他，再没有何人能对每一个学子的家事、特长了如指掌，也都没有他这般的威望。李锐虽是信国公的侄子，但在这些天之骄子眼里，还真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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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Z9 ^* k7 H. A/ s　　“这倒有趣。只是有此大才，却不愿出仕为官，反倒不美。齐家是清贵世族，且从不站队，用了也无妨。等朕回宫，你拟旨一道，让那齐邵务必参加明年的科举。若连他都考不中，他爹那国子监祭酒的官儿也别做了，自己儿子都教不好，更别说其他学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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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陛下。”

　　这家酒楼，正是楚睿手下的心腹所开，专门为他探听各路消息。

　　昨日他得到心腹回报，说是信国公府的长孙少爷李锐包下了醉霄楼，便动了出来看看热闹的心思。只是先前朝中事忙，他直到下午才得空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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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醉霄楼在东市，他在上午就点了一支御前禁军，乔装先进了东市，暗暗把住东市各条通路，然后才带着身边近臣，鱼龙白服的悄悄入了“醉霄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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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r; y! I5 a6 W* B# g3 D 　　楚睿进了楼中，见到楼里吹笙鼓簧，宴乐熙和，众人欢宴放饮，年轻学子们有纵声长歌的，有吟诗作对的，还有扒在墙上就题诗题词的，甚至有一书生要来了纸墨，推开了桌上的杂物就在纸上作那《宴饮图》。

　　他少年之时都在征战，一见这般场景，真是恨不得能年轻个二十岁，混进去与他们同乐才好。

　　他在楼上看着，这酒店的东家，他的心腹却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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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睿让心腹进门，那心腹先是关了门，跪下道：

　　“陛下，晋国公和江道奇一刻钟前来了醉霄楼，正在前面的那件雅间里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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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楼的贵客雅间向来都是京城各显贵府上包下的，并不对外。加之醉霄楼保护贵客的工作做的极好，四楼和其他楼的入口分开，有些贵人也常来谈事。

3 {% ?$ z. Y0 U* O) b: Q- H 　　只是晋国公府虽然也常年包了一间，但大多是府里宴请外客之用，晋国公并不常来。

　　“哦，铜管给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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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四楼每户雅间里都有窃听的机关。这些雅室间间并不相连，所以许多贵客以为不会造人窥探，安心的很，却不知道还有更精巧的机关在发挥着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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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y7 d( n- _2 X 　　楚睿拿起这间主室的铜管，果真听到了江道奇和张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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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r, `, l  U( T' N1 D7 ` 　　那江道奇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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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信国公府的李锐不知不觉间结交了这般多的朝堂要员之子，既做了事，又卖了好，还不居功，此后必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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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T/ [3 s' d( Y/ s　　“就是要让他多结交，再成才才好。只有这样，那李茂才能寝食难安，圣上也会猜忌万分。”张诺平静地说，“他若不成才，反倒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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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7 k& z; L$ U  i1 s　　“只是一旦日后他势大，便不好操纵，小心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江道奇担忧道。

7 g" c$ a+ t. t- j" |( g# _, b 　　“他一无所有时，自然是不好掌控。可一个人一旦尝到了权势的滋味，又前呼后拥惯了，再让他寂寂无名，怕是更加难受。我看此子如此高调，不像是个没有野心的。有野心就好，有野心就有弱点，有可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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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s! b3 ^* S& b4 k' P　　楚睿放下铜管，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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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F4 h8 ]8 [1 j. B$ K' E0 J2 g 　　这石头岂止是大，简直就是天外巨石。

　　就不知道你们的脚，接不接得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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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00:53
第71章 花嬷嬷归府

　　这一场酒闹到半夜,不知有多少人家的马车把家中醉了的公子给接回去。军士和差吏们一喝醉酒就原形毕露，又砸东西又乱吐,还有一个，把个面皮白的公子当花姐儿,被那公子的家人丢出了酒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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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混乱让醉霄楼的掌柜苦了脸。那些个瓷碗酒盏都是上好的瓷器，不是这些粗人在酒坊里喝完了一摔的粗陶货，可若是拿这么多杯杯盏盏的碎片去向信国公府的少爷要赔偿，就算他脸皮再厚,也没办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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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 Q+ Q9 ^! I 　　无奈之下,掌柜的一脸忧愁的去问东家怎么办。东家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摔了就摔了,明日再补上就是。

7 c) g; j2 j; b# N& X8 y  D% Z 　　掌柜的这才松了口气。

! c  V: n% k! d6 ^- f; B: W  n 　　他家东家,就是大气！

　　话说李钧和李锐喝了个烂醉，兄弟俩都被家中的车子接回了公府。顾卿听说两孩子都喝的神志不清了，越发觉得自己没让李铭去的决定英明神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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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n4 m5 ^7 A# d. H. P8 _0 \ 　　顾卿赶到了西园，看见两个醉的就知道傻笑的孩子，连忙让家人把早就熬好的醒酒汤给他们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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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呕……奶奶给我喝，喝的什么，怎，怎么那么像刷锅，锅水？”李锐大着舌头说。

7 @" K5 U# @$ ]2 q/ M# j4 j6 o 　　“哪，哪里是刷锅水……水。明，明明是那个 ，那个洗脚水！”李钧的酒比李锐喝的更多，只不过他酒量大是天生的，是以看起来比李锐清楚的多。可即使是这样，站着也还是晃晃悠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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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得了，你们两个搞得好像喝过刷锅水和洗脚水一样。”顾卿没好气地说。怕是陈茶都没喝过，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不行，这明日要训训，一喝酒就喝大了回来可不行。总还要有点节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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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z* \/ {& c$ l$ k% I# z! ~　　“太夫人，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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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H% M& ^& f' q" R　　“还能怎么办，扒了外衣送上床！”顾卿抚着额头，“也别沐浴了，直接丢到床上，明日让他们自己折腾。造孽哟，宿醉起来头会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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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少爷都丢擎苍院？睡一张床？”

　　“两个男人，有什么不行的。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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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头小厮们听了，纷纷上来给两位少爷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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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A# T, R& D4 b) i* S 　　谁料李锐和李钧都对别人扒他们的衣服反抗激烈。李钧是被他嫡母折腾的得了“恐女症”，轻易不让女人近身。这喝醉了酒眼睛昏花，李钧也不知道扒他衣服的是男是女，反正统统不给靠近。

. {+ R4 E" |0 X) p; ~. L 　　李锐则是自得知了婶母的心思之后，一直提防着婶母设计丫头爬他的床，日夜警醒，也不让丫头在他睡着以后进内屋伺候。他甚至为了防止此事，还把所有原本和锦绣院里有关系的大丫头都们赶了出去。
- v; t; q$ z) I" _5 T, h, B5 r! A
5 E! H; a1 |7 N/ o6 [9 |. ?  ]) u 　　所以即使他喝醉了，心里也牢记着此念，不准旁人碰他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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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见两人就差没和伺候的下人打起来了，真是啼笑皆非，跑上去一个孩子脑袋上拍了一记，把他们打地停下手中的挣扎以后，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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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J3 l' E5 @$ M1 v3 \ 　　李锐醉的再厉害，对顾卿也有感应，所以乖乖地站在那里。顾卿叫他抬手就抬手，叫他抬腿就抬腿，不知有多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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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A& b) S( v. R, U! z) n 　　顾卿见李锐这般乖巧，高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连声夸奖：“这就对了，好生生的挣扎什么？睡觉就得脱了外裳，不洗澡，还得擦把脸不是。”

　　李锐傻乎乎的站着，眼睛半睁半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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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O0 B1 _  W3 y6 X 　　顾卿又让下人打了水来，拿了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李锐站在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却不知怎么的冒出了一声“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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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O  s9 t7 b8 ^- N 　　这一声娘声音极小，只有旁边的顾卿听到了。顾卿鼻内一酸，掉下几滴眼泪来。

: D/ _8 c1 N- [ 　　她强撑着泪意，细细解开李锐的头发，准备让他的头皮放松发送。

' H5 Y( b6 q: a3 `$ r9 Q2 t* P% I 　　李锐今年已经十四，他年幼时头发短，质地又硬，头顶两侧只能留丫角。现在头发长了，已经束做双髻，解开颇有些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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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之前除了给李锐的表姐梳过高髻，从来没解过这样的发髻，难免笨手笨脚，倒拔了李锐许多头发下来。

　　这下，李锐那句“娘”，立刻变成了龇牙咧嘴的“我的娘诶！”，倒是逗得顾卿破涕为笑。

　　顾卿把李锐照顾好了，再扭头一看李钧，只见他已经靠着桌子睡着了。

　　顾卿一下子有了自己莫名其妙养了两个孩子的感觉，忙指挥小厮去抬李钧，也不顾扒他衣服了，把他也丢到了床上，让两个孩子抵足而眠。

　　这才回了持云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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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心性刚毅，品性又好，这样的好孩子，皇帝想让他主演古代版“无间道”，她实在是舍不得。可无论怎么看，似乎信国公府都没的选。除非李茂也辞官归故里，带着全家老小退隐，就和荆南老家那支一样，从此以后过着田耕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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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d0 x# F2 O# {' k  a: D. P. F 　　别说李茂干不干，她想，就算李茂干，皇帝也不会同意他的请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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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未来的日子，可还能这般快活呢？

. P: s3 |& t9 B: B6 C7 U+ ?" G) h 　　顾卿抚着脑下的瓷枕，那空心的瓷枕里藏着皇帝的手书，她还在等着李茂回来，一同商议。

6 O8 U/ @) k7 s- K 　　李茂啊李茂，你若再不回来，你这便宜老娘也快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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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能藏这书信，老娘睡了这个瓷枕快半个月了，脑袋都睡出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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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信国公府里一家老主子和小主子们都睡了个懒觉，顾卿从未觉得睡得如此好过，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她刚刚用完早膳，忽见一个二等丫头手舞足蹈地冲进院门，嘴里大喊着：“花嬷嬷从庄子上回来啦！花嬷嬷从庄子上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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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F5 e, k- R　　顾卿一听门外传来的叫声，大喜过望地一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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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回来了？我的天啊，可算是回来了！”

. J8 K: N5 }7 r$ O2 {7 k　　花嬷嬷此时回来，简直就是她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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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日子一来，府里那些个管家们就差没用“这么个二货也来理家”这样的表情看她了！更惨的是她想找个人教她，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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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F+ Y5 u/ s# ?! y5 _ 　　只有花嬷嬷年轻时管的是冷宫，冷宫再小，它也是个宫啊！张静刚嫁进来的那几年，也一直是花嬷嬷帮着邱老太君理事，等张静熟悉了府里的事务才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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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8 ^1 ]! C$ q2 Y' o 　　‘花嬷嬷诶，我真想认全能的你做干娘！’

+ q  V4 Y# F  s# o+ ~" l4 k1 b　　顾卿的心里流下了两行海带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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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f, R+ e4 c0 C3 r- w# M& \ 　　在顾卿的兴奋中，花嬷嬷在几个婆子下人的簇拥下进了院门，顾卿恨不得冲到门口去接她，又怕这么做吓到花嬷嬷，只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等着花嬷嬷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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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_8 x7 X6 i% h3 l' ^ 　　花嬷嬷进了屋，给顾卿跪下磕头请安，顾卿连忙蹦起来把她扶起，又往她的手中塞了一个大大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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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n7 }4 h6 F* c 　　这是她今年的岁钱，顾卿又多多加重了一倍。

　　皇帝也不差饿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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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Y( |! X' k" T 　　“花嬷嬷，你总算回来了，身体好些了吗？”花嬷嬷入冬开始咽喉痛，前一阵子下颌角淋巴结肿的老大，后来又开始咳嗽。顾卿担心她是急性扁桃体炎引发的支气管炎，就叫来胡家医看了下，他说的症状莫名其妙，但也听得出反正不太好。

2 V) b6 P9 b. U/ y 　　到后来，花嬷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里没有抗生素，顾卿就是有心想治也治不好，只能让她天天用热毛巾敷两侧的扁桃体，稍微减轻点痛苦。

$ G) Q0 @* W  p6 V8 T 　　胡家医建议花嬷嬷去庄子上养病，一来庄子上清净，二来年底事忙，家里仆人来往频繁，她这么不停的咳嗽，大家都担心传染。

　　花嬷嬷听了他的话，第二天就去了庄子，直到今天才回来。

　　“托太夫人的洪福，把那胡郎中的药吃了大半个月，总算是不咳了。原想再多住一会儿，我一年到头没离过府，正好趁病忙里偷闲耍会儿懒。这不，京城里糟了雹灾，庄子上也遭了罪，每日里都在到处都在修房子，实在没法安心养病，我就回来了。”花嬷嬷笑的非常爽利，“太夫人别怪罪我回来慢，实在是庄子上呆的太舒服，不想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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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o- m# i' j2 ^, J+ Z　　“可别不想回来，我就等着你救命呢！”顾卿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雹灾能砸回来你这位懒菩萨，也不算那么糟糕。庄子上怎么样，人都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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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B8 L# y3 n" B　　“人都没事，那段时间正在过年，又冷，没多少人往外跑，倒是鸡鸭鹅和其他牲畜砸死砸伤了不少，也没什么大碍。家禽等开春孵出蛋来就回来了，家畜反正是要吃的，是瘸还是瞎眼都没什么大问题。”花嬷嬷笑着又问道：“太夫人说什么救命？这大过年的，谁给您气受了？”

# x- T- Q# @9 P# e4 l- B$ W5 R, _& F5 m　　“哎，一言难尽啊。”顾卿就等着花嬷嬷回来吐苦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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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P6 c) f) A  K 　　顾卿让其他人下去，又让四云把着门，开始把这过年间遇到的事情桩桩件件说给她听。

　　她从腊月三十那天入宫朝贺回来晕倒，方氏找了神婆来‘驱邪’开始，说到那神婆如何供出方氏用巫蛊之术暗害李锐，她和李锐如何夜闯锦绣院，如何发现那假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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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我看，那假偶咒人之事怕不是方氏干的。”花嬷嬷六岁就进了宫，久在宫廷，又一直管着冷宫，看惯了各种阴私。

0 W" H$ @7 X) r' m4 C0 d- z 　　“方氏再蠢，锐少爷拿住了那神婆，她怎么也该偷偷跑到那偏院把假偶给毁了，或者移个地方，断不会留在那里等着你们来找。”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当时没有发作，而是把她关了起来。你当时不在，我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好进宫去找皇后问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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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你也真是……”花嬷嬷哭笑不得地，天底下除了邱老太君，怕是没有哪个是把当今皇后当谋士用的。

3 {* y# z  V9 d5 @ 　　顾卿笑了笑，接着又说了后来的经历，吴太医如何发现方氏意外怀孕，以及方氏身边的刘嬷嬷掐死了神婆再撞墙自尽等等。

* y* M7 t2 `) M" }* D3 A  v. n+ M* s 　　花嬷嬷听得皱眉不已，手指也动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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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我走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花嬷嬷叹了一声。老太太没经过事，遇见这么多事一起来，怕是慌了手脚。但有一点，老太太怕是以后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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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1 ^' o) g 　　“太夫人，你不该和那太医说留下孩子的。你这么一说，方氏肯定是不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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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皇后娘娘明明说等李茂回来再处置，先关起方氏的！”顾卿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花嬷嬷。

" j4 r! e  k* H! t$ |( r- X 　　花嬷嬷真想翻个白眼。后宫女人说的话，也就老太太能当真。

　　“那皇后娘娘先前找锐少爷当大皇子的伴读，就是为了给他的孩子多个助力。锐少爷和铭少爷势均力敌，才会依靠皇后和大皇子来拼上一把，挣个前程。那方氏如果一个接一个的生，再生几个儿子，铭少爷的助力就会越来越大，方氏是国公夫人，生的孩子又全是一母同胞……”

. ~7 \8 O7 J9 X6 }6 t# ?: ^5 R　　花嬷嬷叹了口气，“皇后娘娘怕是觉得方氏对锐少爷那般忌惮，那般敌意，她养大的几个孩子，能对锐少爷有好心才怪。如此一来，要么锐少爷势弱心灰意冷，要么府里内斗争得头破血流，到处都是把柄，无论是哪个，都不会是皇后娘娘想要看到的。”

　　“现在方氏自己作了死，皇后巴不得赶紧碾死她。太夫人不想杀方氏，让国公回来处理，这本是您仁慈。可就算是国公，也只能把她赶的远远的，想不出更好的处理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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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q1 C" F# C0 e9 \　　“现在方氏怀了孕，万一生育时有什么风险，怕是要去母留子。”

　　顾卿掩着口倒抽一口凉气。

& L# v8 s0 ~$ q  i% g7 V- ` 　　“万一……万一能平安生产呢？不需要选择留子还是留母，是不是就能饶过方氏一条性命？最多生完了再赶到庄子上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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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闭了闭眼，实在不想把这内里的可怕告诉邱老太君。太夫人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双手干干净净，别说李老国公和李蒙，就算是她，也不忍心让她接触到一点黑暗。

( G& Y$ t! G) _6 P8 Q. X 　　她怕是国公一回来，皇后或皇帝的密令就要到了。这方氏立身不稳，上面是不会让她继续霸着国公夫人的位子的。把方氏送到庄子上一两年还可以，可总不能然个国公府以后一直没有女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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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8 x* S4 w% L- f* h3 P. g 　　就算国公熬得住，可是一旦到了两个孩子成婚的年纪，没有主母怎么行？到时候再把方氏接回来整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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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H: l3 b! `# Y 　　身为一品诰命，就算李茂贵为国公，也是不能休妻的。可若摘了诰命，就代表方氏德行有亏，对李茂和李铭都有极坏的影响，最起码，亲事是不好找了。

; ~9 N# g; V- Z& V7 S2 J- X 　　所以，无论她胎像凶不凶险，都得让她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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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O- }+ O& j+ I3 p2 |4 g; | 　　她睁开眼，在顾卿希冀地眼神里不确定地说道：

$ G3 ^! O4 a7 n9 p5 J- n 　　“或许……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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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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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 v3 \% l+ \  p( B 　　她不想成为间接杀人的凶手。若是审判后判了死刑也还好，这般无声无息地弄死一个人，那皇后和方氏又有什么区别？

　　她以后得盯着方氏多补补身子，多运动运动。

, X4 ^( p2 W2 {$ b7 H" V% }' e 　　“……所以，花嬷嬷，自方氏那件事后，我就接了她管家的事。”顾卿嘿嘿地讪笑着，“可是你也知道，我这管家的本事……”

　　“太夫人，管家娘子们和管事的派人到前院来问话。他们问今天什么时候方便汇报家事。”香云在外面轻声问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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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m. |  w0 W8 L 　　每天一到这个时候，老太太就要在房间里愁眉苦脸，长吁短叹一番。

　　“你看你看，催债的又来了！”顾卿垮着脸，“花嬷嬷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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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u4 v# S2 A6 j0 w6 ~　　花嬷嬷见到顾卿那副伤脑筋的样子，摇头轻笑，“以前您有两位儿媳妇分忧，自然是可以偷懒。只是我毕竟是客卿一般的身份，连卖断身契的仆人和家生子都不是，协助着理家务还行，要长期主管家务来，恐不能服众，还会给我自己惹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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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Y4 `2 W) R8 G( v6 S: ^" g　　花嬷嬷知道邱老太君的性格直来直往，也不说虚的。“要不从今儿开始，我就教教您怎么理家。您字都学会了，想必学这些也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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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t7 t! O$ k8 y　　顾卿就知道肯定逃不了这关，抱着头“嗷”了一声，露出了“妈啊难道以后我不理家家不理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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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i. I: k  ]* d4 L; l 　　“只能这样吗？”

3 J& _! z8 ]! A9 A　　花嬷嬷意味深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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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t. u3 c* I 　　“太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教导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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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事厅中，花嬷嬷站在顾卿身边，也不插嘴，听着那些管事和娘子们和邱老太君汇报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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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Q8 p4 s( s/ `- d8 u4 c 　　“上次赈灾花了XXX两银子，XXX炭，XXX粮，折合费用一共XXX两。此外，下人捐了那么多件冬衣冬被，账房那里存了XX张存根，债不过年，马上就要十五了，这些钱也要兑掉。账房的算了下，一共是XXX两，这些出入账目的账本都在这儿……”管着账房的二管事递了几本账簿过来。

　　花嬷嬷接了给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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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O, v3 B2 }- C1 {  Z 　　二管事躬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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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这些钱，到底是走公帐，内帐，还是太夫人您的私库？”

　　顾卿拿了那些账簿，发现每一本都不一样。这些封皮上写着“事务帐”、“流水账、“现银钱帐”的账簿像是天书一般向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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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翻了下账簿，顿时被那满账本的“陆柒捌玖拾”给吓到，又有“原、入、付、存”四栏，每栏里还有无数小字，只觉得头晕眼花，一口气快要上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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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K$ N  q" N0 Z 　　“此事等我思量过后再答复你。”顾卿眼巴巴地看了一眼花嬷嬷，发现她对她点了点头，立刻大受鼓舞的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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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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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s" l9 x8 V　　“醉霄楼来会账，一共是XXXX两银子，这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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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我私库。”顾卿吩咐身边的香云。香云管着她的钱箱子和各种兑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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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你核对下，确认无误后就把这笔钱给账房。”

$ g! ]" c7 F% H3 E+ p( |! e　　香云连忙福身称是。

　　“老夫人，我是来报城外庄子的损失的。京郊四处庄子，分别损失鸭、鸡……修葺XXX处，还有……”那外事管事口若悬河的说了一刻钟，最后问道：“太夫人，该怎么办？”

　　顾卿对那外管事一瞪眼。

0 I! ~2 s  I  `! \. x$ a4 Q$ g2 u 　　“你不该问我怎么办，而是该拿出几个方案，问我用哪一个！你回去想好再来报！每天问我怎么办，我养你做什么！”

　　那管事被邱老太君噎的没话说，只好点头哈腰地退出了房间，心里直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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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说老太太好糊弄吗？还想趁机捞点补贴的，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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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 {% b' Y6 i　　花嬷嬷对顾卿偷去了赞许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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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f1 m$ K% I 　　接到花嬷嬷眼神的顾卿，心里一阵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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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啊！总算是找到一次泄愤的机会了！叫你们每天用“孺子不可教”的眼神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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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 O$ s+ j' Z8 { 　　谢谢你院长，谢谢你原来对我的深刻“教诲”！这不，我终于将它派上用场了！

& D, ~6 e' f& r 　　当年我不该骂你娘娘腔，老秃头，蛇精病！你那训我的话果真很好用，我算彻底明白你为什么喜欢用这个来抵各种实习医生了！

　　真的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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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01:00
第72章 重操旧业？

/ M; J, T) ?; x6 c* O9 i    “太夫人,存是存,原是原,不可以把原当成存,也不可以把存当成原……”花嬷嬷指着账册上两栏小字，她口水都快说干了,态度不可谓不严厉,就为了教会顾卿看懂这几种不同类型的账本。

    顾卿已经无力吐槽了。花嬷嬷你这是在说绕口令吗？是吧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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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J8 ?9 }. q5 s: B    存入的和原本就有的，当然不是一种，可是这账本完全都不是按现代记账法来的，你让她怎么适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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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T6 W& K$ w; ?    救命啊！

) B# B+ g& x  @3 R0 [7 c    花嬷嬷看着顾卿已经是-的眼神,深深地叹了口气,抓起一旁的算盘，噼里啪啦的开始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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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看着花嬷嬷一手拿算盘，一手飞快地拨动算珠，还偶尔停下来不停的在一旁纸上记录数据的彪悍样子，不由得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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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么一个废柴，却能让如此能干的花嬷嬷为她鞍前马后，除了老信国公留下的恩情太重，花嬷嬷也呆惯了公府，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理由。

2 p3 k4 j+ P+ `# L    “这笔账我已经算好了。管事的基本报的没错，只是这里……”花嬷嬷用朱笔在账簿上画了几个圈。

    “我不知道现在时价多少，但我对比以前管家时报的这个价格，这个已经翻了太多倍了。您最好派个人去集市问一下，若是其他原因造成的价高也就罢了，若是下面的人谎报价格，你就得敲打敲打他。”

) B0 O: J1 T+ \+ D5 B' _# k    花嬷嬷看了眼那两笔数字。若是这个价格，怕是可以造个新的了，修葺它作甚。

    顾卿在现代就是一个小儿科医生，就连开药都是开的战战兢兢的，生怕小孩子的家长觉得她乱开药拿回扣。现在医患矛盾那么严重，一不留神就被人拿刀捅了或者拉出去游街，她已经习惯了笑脸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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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U2 d( {2 _$ b' G$ H1 Y    现在要她去敲打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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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 t3 @9 P# o, M  S% D+ ~: o    撒银子她会，这个她没学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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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现代时，连小店里的衣服都不会还价，每次不是网购就是买专卖店的，现在要她和那管家说价格贵了这有问题？

$ e$ Z. ~1 O( Z/ S2 k" |& p    “花嬷嬷，所谓敲打，是指……”难道要她直接给他堵回去吗？

! g% R8 _" K: |9 ?% g" q    花嬷嬷扎了眨眼。咦？邱老太君以前再不擅长理家，压服下人的手段还是有的啊。怎么现在年纪越大，脑筋越糊涂，手段也越软了呢？

    “回头您要是见了二管家，就把这帐甩给他看，问他这些东西是不是买的比市价便宜。若是他回您比市价便宜，您就跟他说，这红笔圈的两样现在价格这般高，您准备叫南面的庄子里多送一点过来，让他按这个价格卖出去。卖好了，给他一成的赏钱。”

; m3 r, X& l! b# Y    花嬷嬷看着一脸迷茫的顾卿，“到时候你再看他有什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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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Z6 S# s& s: D% v* S9 H    “他要是话特别多，那就肯定是有猫腻，心里也清楚你说这话是怎么回事。如果应承下了，你就直接叫他操办此事，若真是现在这个价格高，这么做也能给府里多个进项，那就更好了。”

. |3 I# E4 N5 e9 y% \, A    ‘花嬷嬷好厉害！’顾卿的眼睛就差没冒光了。

    她其实最怕的不是看帐，而是管人。账目虽然麻烦，她要发点狠，另拿本子笔用阿拉伯数字加现代记账法记账也不是算不清的。

    可是管家却不是把帐算清那么简单的。

; p) S: X0 q3 u7 Q1 ^3 S    她狠了吧，怕别人心存恨意；可弱了吧，人家又不服她。有意以利趋之，除了能喂饱了这帮子人，让他们干他们本来就该干的事，给自己添堵以外，没有太大好处，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花嬷嬷现在在教她的，正是如何既不显山露水，又能让别人知难而退的法子。

9 ~' Z5 I0 ?+ S# Z4 Q    她就是太好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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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见顾卿愿意认真去学，也松了口气。

    以前的邱老太君是挺讨厌这些门道的，下人看着不顺眼，直接让李蒙老爷换了就是。

5 l, m  I8 R; P+ c    只是那时候李老国公和李大老爷都在，没多少这般不长眼睛的下人，如今方氏管家七八载，各处显要位置早换上了方氏的心腹，这些人想要给邱老太君下绊子，让方氏重新出面管家的可能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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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府里看样子一时半会还不能有新的女主人，她还是再多努把力，让老太太早点上手比较好。最多不过多换几个人上去。香云几个年纪也大了，等配了人，也可以当个管家娘子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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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像是伺候主子，倒像是养了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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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罢了，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回头她多受受累，连那些小丫头们一起都教了得了！

' ]0 Q, R' ?5 V7 S8 Y    顾卿和花嬷嬷在内房里研究各种账目和支出。

$ K5 i1 b* {; C1 S    李蒙昔日在京城里买了不少店铺，现在都租给了各家商人，今年雹灾，许多店家都来询问可不可以减几个月的租，因为损失实在太大，前几个月是做不了什么生意的，店铺还要重新休整一番才能用。

6 C* Q' E( M9 J" p7 ]- s& c) B* V, `    顾卿和花嬷嬷正在商议着到底怎么减，是统统都减还是按行业减，突然有下人来报，说是方氏的娘家又来人了。

6 h. S& q4 [+ U* K) H* T3 a    这方氏自从“报孕”以后封院休养以来，大理寺卿府上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人。每次顾卿都让人给挡了，甚至有几次还是亲自去的。

    也不知道这方家的老太太是怎么搞的，一般人家多被拒绝几次，就肯定知道人家不欢迎自己，或者这段时间不方便接待。结果她隔三差五就派人来送个帖子，想要见女儿。

* O4 B" b& G0 ~* S) L% @    今儿甚至是亲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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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N, W& q, @9 V* y: F5 w    说起来，方家老太太也是诰命之身，虽没有顾卿品级高，可在家里也是被喊声“老太君”的，真把人凉在偏厅，别人就该戳着信国公府的脊梁骨骂了。

" A/ K4 I$ z' ]/ z    所以顾卿和花嬷嬷只得无奈的放下手中的账本，叫丫头去偏厅把亲家接到持云院来。

    “去吧铭儿叫来。”顾卿吩咐一个嬷嬷。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就说他外祖母来了，想要探望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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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希望李铭能劝得住吧。

9 b* c# g: K! N1 s- L3 `7 \    偏厅里，方家老太太等的十分心焦，还有几分得意。

' ^) V" b& p- Y1 c( ~) O. c    当初她女儿说她府里阴气太重，可能不利子嗣，她在后宅，又不能找和尚道士，托娘家帮忙找个灵验的神婆道姑之流的给她驱驱邪。

- F6 P. I8 m4 G: J    这事她不能跟丈夫说，但却可以托给两个儿子。她那两个孝子一听和妹妹有关，立刻就四处打探，总算找了一个听说在南边特别灵验的神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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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还没两三个月，女儿果然又怀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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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4 x9 ]  L" w& ?) s8 g/ ~+ ~    谢天谢地，出孝没多久就能再怀上，她家女儿和女婿果然是郎情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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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从信国公府里的种种情况看来，这胎似乎是怀的不太安稳。先是女儿大过年的闭门谢客，连家里的亲戚也都不见了，后来又从公府的管家那里传出现在是邱老太君在处理家事的消息来。

3 D! {. g# a6 y0 ~( b7 [    不是她看不起邱老太君，就她那本事，在乡下当个地主奶奶还行，到了她都开始管家的地步，她女儿一定是一点操劳都不能受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一想到这个，她连年都过不好了，一坐下来就担心自己的女儿，晚上觉也睡不安。女人生产，就是过一次鬼门关啊！

    这不，前一阵子听说国公府在帮忙赈灾，家中乱七八糟的，她也不敢登门。现在好不容易熬到灾也赈完了，主子都在府里了，她连忙上门来走走这门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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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O2 P/ ^5 W6 ~5 m    若真是女儿胎像凶险，她还是天天来比较好！

    方家老太太正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偏厅忽然有小丫头来请，也在门口备了软轿，就等着请她去持云院邱老太君那。

5 f- p# _# @+ c% m% G    她正等着信国公府给她回个话，见老太太果真请她去，连忙上了轿。

    待她到了持云院，两位老太太见了面，互相寒暄了几句后，方家老太太大大方方地提出了想去锦绣院探望女儿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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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因为巫蛊之事被软禁在偏院里，这方家老太太正是送来那巫婆之人，顾卿怎么能信任她？

    她当即和气地一笑，“不瞒亲家母，我这‘好’儿媳先前并不知道自己有了孕，入宫大朝那天劳累了点，回来就不太好。我第二天亲自拿着牌子去宫里请了太医，说是胎息很弱，要好好休养，不能见风不能见强光，也不能劳累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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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弥陀佛，多亏了太夫人您的面子大。换了哪家，大过年的入宫去请太医，怕是圣上和皇后娘娘都要不高兴。”方老太太一脸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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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4 b' w  g* U9 B8 N, x0 x    她是听说邱老太君曾经拿了牌子入宫了一趟，想不到是替她女儿请太医去的。

. y- x. V/ E8 l. M    也是，这孩子可是整个国公府里两房等了十年才盼来的孩子，自然是非同一般！她那女婿要在家，听到这个消息，还不知道有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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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3 S6 B4 {2 W, y$ |$ {    “生孩子嘛，都凶险，我们当年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我那女儿，在家里就娇生惯养，嫁了这么个好人家，一点苦都没吃过，就是太娇气了。”方家老太太说着好话，“既然这样，我更要去看看了，如果不看到婉儿，我怕是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顾卿心里一阵烦躁。这老太太又磨人又痴缠，说的这么明显了还装听不懂。

    这么自我中心，原来方氏的性格是来源于这儿！

; U3 J- `- [# c% I  p9 t    “外祖母，您怎么自己来了！”李铭一听到丫头的通报就立刻赶过来了。他这外祖母可是最会哭闹的，别吓到了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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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扫视了一眼左右，“咦？舅妈和表妹们没来？”

    方家老太太几个步子上前，就把李铭抱在了怀里，心肝宝贝的叫唤上一通，把他头发都揉乱了，才说道：“没有，你小舅妈也有了身孕，在家里安胎呢。家里年节事忙，你大舅妈在家管家也不能出门，我就自己来了。你娘怎么样？”

    李铭已经被外祖母揉捏惯了，待听到后面的问话，心里咯噔一下。

7 o- G2 @6 c7 W4 V$ @( W    他得知真相后，有些刻意回避自己去接近母亲，已经有两三天没去锦绣院外问过母亲的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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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x; l/ m2 o( I) ?    这么一想，他有些内疚，就没有说话。

    “怎么了？不太好？”方家老太太看见李铭低着头不说话，急的一跺脚，“是不是又吐又睡不着？头还痛？我的老天爷啊，我这女儿怎么和我一个毛病！我还以为她怀你时没什么反应，肯定是不像我了，还松了口气。搞半天原来是因为我们的铭儿是个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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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见外祖母自己找了个理由，只好顺着话说：“是，娘亲晚上睡不好，白天都在休息。也就靠白天休息来安安神了。外祖母就不要打扰娘亲休息了吧？哪天娘亲精神好，外孙子亲自去府里接您？”

    李铭这话一点也没有撒谎。自从那吴太医来过后，方氏夜夜噩梦连连，日夜颠倒之下，方氏都是白天天亮了才睡着，晚上就睁大了眼睛特别精神。

    李铭去了几次锦绣院，他娘亲都在睡着。他就在卧房外静静地站着看一会儿，并不打扰母亲休息，见母亲没什么事，就悄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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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告诉他，人不能做亏心事，一旦做了亏心事，连觉都没法睡了。若是一家真的十分和睦，娘亲怀了这个孩子，必定不会夜夜噩梦，全家也一定是高兴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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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O& h2 H    那该多好啊？

    李铭和顾卿忽悠了方家老太太老半天，拿孩子和方氏的安危翻来覆去的说，方家老太太才半信半疑的离开。而且看起来还特别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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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C1 a8 Q5 J4 a1 ^: x: o    顾卿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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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 U7 K4 h" ?! X% K    若是她嫁了人，她妈妈听说她怀孕了来看望她，却被婆婆给打发回去了，她妈妈会有多失望多难受啊？

! \: A* _0 R3 j7 Z! x: e$ b    一下子，顾卿觉得实在对不住这个她先前还觉得有些烦人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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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和顾卿亲自送走了方家老太太。两人站在边门旁，一齐看着那方家老太太孤零零的青篷马车渐渐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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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T, t' t% M& P0 C( U' A& b& u    她大概是怕叨扰到信国公府，所以连丫头都不敢多带吧？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变得这般可怕呢？天底下的妈妈，怕都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又漂亮又能干，而且绝对是不会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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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T% Z2 D( {, g. a3 z  p    “奶奶，我好难受。”李铭咬了咬嘴唇，抬眼看了看顾卿。“一边是兄长和祖母，一边是母亲和外祖母……我……我……”

4 O9 @' S9 N* y- A8 p; |    顾卿不知怎么就想到李锐喝醉酒后的那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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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c" l( r- O" h( X" }5 R1 K) L$ e* \$ s    李锐早年丧父丧母，现在都已经十四岁了，可还是会想念母亲。更别说从小就在母亲身边长大的李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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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6 _6 C" @0 C5 O    “奶奶也很难受。”顾卿蹲下身，抱住了李铭。“我们去锦绣院看望你娘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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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点了点头。

    东园，从李茂袭了爵以后，就没有像这段时间这般寂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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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往日，那些婆子、管家娘子、各房来问事的下人，一定是络绎不绝。信国公府虽然人丁少，可是家业却不小，每天方氏都要在东园的前厅处理家事，处理到午时才会回锦绣院歇息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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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遇见国公老爷休沐，家里还会有些官员客卿之类的走动，方氏少不得要安排筵席招待

不配。碰到有些老爷属官的太太过来拜访，还要接待好这些太太们。

    而如今，东园的游廊里早就不见了来往不绝的家人，偶尔有仆人走过，也是低着头沉默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卿一进了东园，就见到了这副样子，再一看，门口的婆子们居然还聚在一起赌博，浑然没注意到她和李铭已经到了东园口，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起来。

- E, h) E* Y/ k, V/ ^  P    香云见顾卿脸色不好，就知道不妙。

    她赶紧上前几步，把那些婆子们装着骰子的碗给摔了，又冷着一张脸大喝道：“你们这些偷奸耍滑的，把着这园门，竟然连主子来了都不知道！还敢大白天的赌钱？是觉得刑房空太久，想进去给刑房添添人气是不是？”

# x0 o- a% g! O6 d$ B0 K, Z    原先那管家的娘子自方氏不管家后消极怠工，老是拖延顾卿的命令，花嬷嬷一回来，直接把她给赶去管方氏的针线房了。

6 m$ n, K1 {) V# P1 P4 p    方氏现在怀孕，针线房都在做着小衣服，那管事的过去督办这块，名义上是主子看重，实际上人人都知道她想在主子面前耍耍威风，倒被主子给治了，背后不免笑话她。她一来觉得羞于见人，而是怕再出来碍了邱老太君的连被赶出去，干脆就在针线房一天到晚不出来了。

    花嬷嬷在和顾卿商议过后，提了原本是那娘子副手的香云娘上来。香云也到了要出嫁的年纪了，她老子娘起来了，她以后亲事也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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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冲这个，香云一家对老太太感恩戴德，恨不得结草衔环以报。

% b/ a  x" j: g) D  Y& i2 a% F7 r    香云的娘刚刚被提了管着下人俸禄和奖惩的管家娘子，她娘上任还没多久，这些婆子就这般在老太太面前给她家打脸，她怎么能有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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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h8 V/ K' b7 r" Z    她恨不得把那碗和骰子都给摔到她们脸上才好。

" ?6 p/ O) o' a  u1 x    那几个看门的婆子也是一阵害怕，软倒在地上不敢起来。她们也是看这阵子都没人来东园，东园两个主子一个出去办差，一个怀孕安胎，她们实在闲的发慌，才玩一玩骰子，赌的也是铜板，并不大，只是图个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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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D9 b3 A+ H% q3 u( v- ]    怎么一下子就被抓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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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P. m$ @+ x    老太太都大半个月没来过东园了！

1 d6 m; N6 p+ U: X$ m; e' O% o) c    顾卿不想和这些“阿姨”们横眉怒目的，扫了一眼就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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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n1 Y. x0 W+ g# e    此事既然已经被香云知道了，自然就会很快有惩罚下来。她又何必给自己拉仇恨？

    最近她身上仇恨值都已经够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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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带着李铭直直往后院去。方氏管家已久，余威尚在，锦绣院虽然被一干武娘子把了二门许进不许出，但里面还是井井有条，地上没有余灰，走廊的柱子和栏杆也被擦的干干净净。

    顾卿看见这院子里并没有弄的太不像话，一直板着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 ]- h" ^( n6 @: }4 G! Y. ^1 E' N6 I    还好这里还像是个主子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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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1 ]$ P9 l4 S- Q6 H    顾卿自是不知道锦绣院里这些人的恐惧。顾卿深夜带着李锐来抄了夫人的偏院，把着人不准进屋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夫人就“养胎”了。而后健妇们看住了二门，她们进出都开始不容易，刘嬷嬷被带走就再也没回来，一干下人都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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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Z! s' n, U2 U, [6 Y0 A$ P    若不是她们知道国公和国公夫人感情好，说不定猜那方氏在偏院里藏了个男人，然后被两位主子抓住的都有。

    在这种人心惶惶之下，院子里的老嬷嬷和大丫头们只能安排她们不停地干活，来转移她们注意，每天想些有的没的，不如省点力气在更有用的事情上！

    于是乎这些院子和走廊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花树也都被修剪的极好。

9 t2 r% Z: C- Q# n6 x; V    李铭来的那几次，这些下人还以为孙少爷回去一定会磨着老太太解了锦绣院的禁，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孙少爷来的也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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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 ~* T  M* b    顾卿和李铭来到方氏的屋子里时，方氏还在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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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顾卿一看到方氏那副样子，吓了一大跳。

    这方氏是那种典型的中国古典美女，鹅蛋脸柳叶眉，杏眼桃腮，长得是端庄温柔，今年也才二十八岁，搁现代，也还是大把青年追求的年纪。

    可现在一看，她那鹅蛋脸的两颊都凹了进去，眼皮下面也是一大片青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说，连睡着了都是紧皱着眉头的。

    这才多久啊？这要怎么糟蹋自己才能糟蹋成这样？

- z. d; X& J; @  ^  A4 q' X' {    李铭捂着嘴，眼泪哗哗的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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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o5 b7 D% i5 z$ T+ K    “前一阵子，还没这样的……”李铭看着睡在床上毫无声息的娘亲，“怎么会这样……”

    “你们夫人最近怎么了？”顾卿问文绣和绢绣二人。“不是叫你们好好伺候的吗？你们夫人还怀着身孕，怎么能这么轻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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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最后的声音已经有些大了，她担心地看了床上的方氏一眼，担心自己会吵醒她，结果方氏只是动弹了几下眼皮，还在沉沉地睡着。

( W7 W+ O  U8 k+ G! N+ g& W    文绣和绢绣对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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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老太太非要说夫人有了身孕，还夺了她管家的权，不让她出院子去？她们这些知情的丫头天天看着心里都酸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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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d) s. r2 r! c8 T    “回老太太，夫人每夜都在做噩梦，一下子说铭少爷被恶婆娘打死了，一下子说锐少爷虐待铭少爷了。有时候还说……”文绣捏了捏拳头，豁出去了，“说府里有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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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唐！有恶鬼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就找她！”顾卿气的话都说不好了。“你们怎么不开解开解？吴太医开的那些药呢？你们夫人吃了没有？”

0 a! e4 n) |8 M3 W    绢绣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看样子是一点也没吃？”顾卿咬了咬牙。这事怪她，她一看到方氏就想到她干的那些锉事，加上关进院子这令是她下的，她也就刻意遗忘了锦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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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说……说那些不是安胎药……是让人虚弱无力的慢性毒药……”绢绣一边哆嗦着一边说。“奴婢，奴婢甚至已经喝了一段时间给夫人看，和夫人证明那不是毒药，可夫人就是一口都不沾！”

- N$ X  M' G5 h3 T5 X& D& ~    顾卿知道方氏这次是真的完了。这种心因性的抗拒吃药，觉得所有人都在害她的心理，说明方氏的精神方面已经开始出现某种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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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y* z1 ?7 W+ O  @& A    李铭咬了咬牙，“不行我先喝，我喝了没事，娘总敢喝了吧！”

    顾卿敲了李铭脑袋一个暴栗。

    “喝个大头鬼！那里面全是女人喝的东西，你一个男孩儿喝了，谁知道出现什么副作用！”顾卿气的顾不得他听得懂听不懂了。她本来就觉得中医不靠谱，万一那些药孕妇吃得，小孩子吃不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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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d" H9 G* j9 G    要是李铭以后也出现问题，那才叫作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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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3 S  m1 d! o- `( k    “饭呢，饭有好好吃吗？”顾卿看了一眼方氏的肚子，现在才两个多月，这孩子这么折腾都没事，也不知道是方氏平日身体调养的好，身子骨健壮，还是这孩子确实生命力顽强。

9 E4 P9 H- X# j# u! L    那吴太医明明说胎息不稳的……

    是了，说不定皇后不想要方氏要这个孩子，吴太医也知道什么意思，故意说得严重点，这样以后孩子要在，母亲没有了，她也不会那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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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倒是有吃。只是夫人都是天亮才睡，有时候早上就不进餐了，一觉睡到下午……”文绣趴在地上，觉得后背都湿透了。“一天就吃一顿。”

9 Z/ o/ e* ?( h% {. j7 M, c8 m    她都没敢说夫人只吃饭，所有的菜都不敢动。水也只喝清水，羊乳、汤水都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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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 e5 r$ M) A4 i) k  v    “怎么不来持云院报？”顾卿看着正在抽抽涕涕的李铭，拍了拍他的小手。“已经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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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四五天了。奴婢想报，夫人说不准和持云院传递任何消息，不然就直接拖出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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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V) h, V& i' p7 j; X9 R' U% B    文绣比谁都委屈。

2 H- k5 w4 F( ~: ]3 j3 X4 ^6 B5 e! q9 G0 i    夫人自晚上睡不好以后，脾气也变得特别古怪。上次有个小丫环就说了句“不知夫人肚子里的是公子还是小姐”，就被夫人唤人拖出去打了一百个耳光，现在脸还肿着。

    听说话也说不了，饭也吃不了，纯靠喝点粥救命。

    现在全院上下都在等这老爷回来。等老爷出完公差回来，想来夫人就能回复原样了。

    要不是她们几个知道夫人才来过葵水，说不定真以为夫人是怀孕了。听说妇人一旦怀孕脾气就会大变，说不定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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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_2 I7 C- z    顾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小孩子前几个月在肚子里需要的养分少，靠母体提供日常的饮食就能满足生长的需求。这也是为什么有许多妈妈妊娠反应非常严重，前几个月吐到什么都吃不进去，可临到生产，孩子生下来还是很胖很健壮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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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随着月份渐渐大了，营养又不跟上，就会出现各种问题。这时代流产有时候都能要人命，更别说生产了。万一孩子营养跟不上，发育不好或者变成了畸胎，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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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没有保温箱没有无菌室的地方，她能依靠的只是丰富的医学知识了。可西医是建立在一整套完整的系统和仪器上的。难道她从现在开始，就要把注射针头、青霉素、输液工具，保温箱等等全部折腾出来？

( c5 X0 @, i9 E% Y# D0 v$ z2 T    难道还要准备以后动剖腹产手术？她是小儿科医生不是妇产科医生啊！现代医学分科分的那么细，她只是在妇产科实习过半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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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7 U) r. e, S/ T7 N) N    别人会不会真的把她当成鬼上身给烧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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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觉得一点都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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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3:02
第73章 李茂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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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觉得自己重操旧业的事情一点都不靠谱,最好是能让个人劝劝方氏,让她自己解开心结。对于这种已经有些精神问题的人,只有让最亲近的人多开导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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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认自己出现在方氏面前,神经错乱了的方氏怕是会把她当成恶鬼掐死，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时刻注意她院里的情况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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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2 b& K: |2 N1 `/ c    李铭决定以后每天除了读书，都到锦绣院陪他娘。他觉得如果自己留下来,他娘应该会听听他的劝。

- @6 \. Y3 j; F* O    他的娘亲德行有亏,就算父亲回来后要休了娘,他也认了,他以后会好好赡养娘亲的。可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亲像是得了癔症一样的衰弱下去,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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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见李小呆心意已决，也不再多啰嗦。她会多想想如何救助方氏和她腹中的孩子，可若方氏真的一直都振作不了，也只能等李茂回来再商议该怎么办了。

, t6 s3 h# T" Z7 ~$ M    就在信国公府所有人都在翘首盼望李茂快点回府的时候……

# L$ Y; a. C  a# D) P( x, {' m    紫宸殿内，接到来人汇报的楚睿，震惊的不小心跌落了手中正要批的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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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信国公一行人失踪了？”楚睿心内有一股惊涛骇浪在翻涌，“五天前不是才来的快报，说马上就要到汾州地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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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m; Q4 B5 ^" }( y8 y' m4 Z    “启奏圣上，原本一却都正常，上折时候，过了吕梁往西就可以到汾州了。信国公带的一百多骁骑营人马各个都是军中的好手，有不少还是汾州出身的，既熟悉当地风土人情，又骁勇善战，所有人都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那探子觉得这件事简直太过奇怪了：“可没过几天，信国公府的人马在吕梁地界全部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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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谬！荒谬！”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那地上跪着的探子已经是死人了。

    “那是一百多人啊，不是一个人十个人！怎么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全部失踪了？你当汾州有变戏法的能把这么多人都变没吗？”

; m5 w! R- e. s) l' k    “你们有没有仔细探查过？吕梁有没有强人？一路上有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汾州马场的官员和差吏有没什么变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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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7 l  ]( s) `    “圣上，汾州这段时间还在陆陆续续的下雪，什么痕迹都看不见了。吕梁并没有什么山贼强盗，而且那条路当地人经常走，安全的很。汾州马场并无异动，最近也不焚烧马尸了，看起来还在等候御使驾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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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G( ^+ H7 Q2 N/ K    这些暗探是先皇培养的一支势力，在各地驿站都有隐藏人手，这人正是汾州某段路驿站里的暗探，上次那密折能顺利入京，也是靠汾州这些暗探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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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汾州马场，先陷进去朕的一个参议，现在又失踪了朕一队精锐之师！这汾州的水究竟有多深？”楚睿觉得这么多年来的布局、筹划都是个笑话，他自以为就算没有掌握局面，至少也不会落于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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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一看，他连对方后面站着的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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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对着御使，而且是国公的队伍下手，这是有多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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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继续再探。务必要把信国公安然无恙的找回来。”楚睿看了看地上跪着的探子，“我不信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多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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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0 p$ ~5 x. x    “此事和谁都不能多说，泄露一句，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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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5 y* P) G- D, [1 R9 D    “是，圣上！”

) s# A% N/ B! ^; x, i* \9 ]4 A    那探子离开，楚睿跌坐在御座中半天回不过神来。

    李茂要真的有个万一，别说他交给邱老太君的手书，更别说让李锐打入世族内部，让李铭重整勋贵势力的那些谋划……

    若是信国公府这一代唯一的两个男丁李蒙和李茂都为国捐躯了，信国公府里留下一家子孤儿寡母，唯一能管家的主母还是个惯会残害侄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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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睿觉得头已经开始疼了。
. T  c0 k" w: A( t3 O* ^8 s
' j$ ~2 Q0 m: @+ t' d0 y* W$ T    绝对不可以，绝对不能这样！

) X  ^" F5 N" \+ N. ~    如果是这样，以后还有谁敢给他办事！还谈什么集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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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f& w3 I  F" \0 Y. u    汾州境内，土漠草原的某个游牧部落中。

    右手和右腿都受了伤的李茂，正被一个年长的牧民抹着腥乎乎的草药，另外有一个身材健硕的妇人进进出出，不停的提着热水进来。

* R, i" {% I$ Q; Q9 u2 M  ^+ Z( V2 y- i$ c    这些人都是高鼻深目，看起来很像是原来先帝赶回漠西的胡人，只有从小长在军营的李茂知道，这些人的眼珠子并没有带隐隐的蓝色和绿色，应该是其他种族的胡人。

5 p1 m  T+ U  v$ K+ Y% w' p; b    几天前，李茂带着的人马，在吕梁地界遭受不明身份的军队攻击。

8 _# Y0 p! G4 j+ a' B    这些人各个都带着手弩，骑着骏马，身后背着长弓，显然是惯于骑射的轻骑兵一类。连发的□□不易，一般只配给军中的精锐，李茂平日里管着武备，一眼就看出这是前年才供给给边关骑兵的改良型手弩，一次可以携带五发弩箭，中途不需要装填，唯一的缺点就是射程非常近。

    谁想到这些本是该由他管着的武器，现在偏偏就让他们吃了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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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一行人糟了伏击，他们的人数远远少于敌人，在损失了七八十个人的情况下，李茂和剩下的人逃出了吕梁，又被追兵一路追杀，慌不择路。到后来，剩下的几人引开追兵，李茂把自己全身埋进雪里，躲避了一夜，这才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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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C! F+ o+ e6 a& p! G    只是他虽然逃过了追杀，但后来还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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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3 e& ?2 U$ @0 s, k! M    多亏了母亲临走给他准备的羽绒大袄、手套、狐绒衣和狐绒裤，他才没在雪地里被冻死。尤其是他这身羽绒大袄，密不透风，又极其轻薄，逃跑的时候才没有那么累赘。

    可恨他当年跟着兄长的路子成了文臣，若是他学的是父亲的万夫莫敌之术，那些骁骑营的将士就不会为了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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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d) H( }; u: A) S8 S' F( f+ K9 x    李茂将牙咬得嘎嘎作响，恨不得生啖那些人的血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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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S, Y3 v2 q* V5 {0 O- Z/ C    “不要这样用力，筋肉一紧张，伤口容易崩开。”一个满脸白色胡须的老人一边抹着药，一边用羯语劝李茂不要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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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面前这一脸风霜的老人是谁。他一醒来就在这座帐篷里，而这个老人家说着一口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不停的给他用热水擦拭全身。

: i# o* z/ U  U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发烧了，脸上很烫，身上却感觉冰冷。这老人把他脱得干干净净地，让他赤身果体的裹在羊皮制成的被子里，上面还压着他的那件羽绒大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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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篷里点着火盆，这帐篷不知道是用什么皮硝制而成的，密不透风，却并不让人觉得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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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 N( S5 K" X9 ?    “你是汉人的大官是不是？我们的首领说我们要想活下去，只能找汉人的大官做主。可是你是大官，都被人伤的那么惨，怎么能帮到我们呢？哎，你们这些汉人，老天赐给你们肥沃的土地和广袤的原野，你们不好好耕种，来抢我们的草场做什么？”那老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看见李茂迷茫的眼神，又说道：“你听不懂羯语？没关系，我也听不懂汉话。就是因为你听不懂我才和你絮叨，现在的羯族小伙子都不爱听图尔库唠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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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O- t. w3 R9 G! F    草原上的汉子过的苦，风像刀子一般的刮，虽然汾州并不在极西或北面的那些地方，但羯人住的地方并不在汾州中心，而是更西的地方。他们逐水草而居，在河套一带四处为家，三十岁的时候看起来活似中原四五十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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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g  Y5 D( j% N2 W; A* i9 h7 S    李茂从来没有吃过苦，虽然三十岁，看起来还是白白净净的，所以图尔库老人觉得他还是个小伙子，把他当部落里那些小伙子那般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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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虽然听不懂这胡人的话，但也感觉的出他并无敌意。若不是这些牧民相救，他怕是早就已经冻死在那雪堆之中，所以他对着老人十分感激，忍着伤口的疼痛开口道：

    “这位大叔，在下李茂，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图尔库见李茂和他说话，十分高兴，连连点头。

. U; \% x3 m7 P5 p    “你听得懂？太好了，请问这位大叔，这里是哪儿？”

    图尔库继续点头。

    “大叔？呃？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1 N; l- x, {4 Y, ~4 t0 {    图尔库还是点头。

    李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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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r" a" N; D6 H    难道他只会点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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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a( ~* ^9 Q" u& B, i    图尔库见李茂看起来神志十分清醒，连忙把草药往药碗里一丢，起身奔出了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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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6 j4 S3 O% L2 h; K* j    没过一会儿，一个身穿羊皮袄的高大汉子走了进来。他虬髯满腮，腰间插着一把短匕，一开口，整个帐篷里像是有钟在敲一般。

% f2 D! J' e+ w- r    “我是土漠草原羯人的首领，我叫苏鲁克。这位汉人朋友，你是谁？为何被埋在雪中？”他的汉话说的非常生硬，但李茂先前听了那羯人老者一大段莫名其妙的羯语，早就头晕脑胀，乍听得这羯人说着熟悉的句子，当即大喜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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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6 b5 o6 o5 w" w    “你会说汉话？极好，极好！我是李茂，乃是……”他准备说自己是大楚的国公，后来一想这些胡人大概不知道国公是做什么的，便改口道：“我是大楚的官员，替皇帝出来巡查的，后来路遇不明军队的追杀，这才进的雪堆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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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R3 k, y9 \& ^    多亏下了雪，他躲进雪堆，才瞒过了那群人所带的猎狗的鼻子。就是不知道这批羯人究竟是怎么在雪堆里找到他的。

    李茂管着兵部，自小又在父亲身边长大，自然知道羯人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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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人管他们叫羯胡，是在匈奴之后生活在西域的胡人之一。七十年前，西域有一支胡人崛起，一路从西打到了东，直直打到了中原。这群羯人原本在西域生活，竟然被那批胡人驱赶到了中原，后来就在中原落了地，生了根。

  W% S+ {* C) y9 a" U    先皇起兵，那群胡人终被赶回了西域。这群羯人因为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加之数量又少，先帝便没有为难他们，让他们继续在中原河套一带放牧为生。

/ x5 u4 Z4 p( E& T& d3 H8 i    只是因为他们和肆掠中原的那批胡人长得很像，这么多年来，羯人一直受到汉人的歧视，除了汾州和甘州边境有些汉人会和他们通商，偶尔换取一些牛羊马匹外，平时并不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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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汾州马场里有不少好马，就是找这批羯人换的马种。

    那叫苏鲁克的羯人首领听到李茂果真是大楚的官员，高兴地咧开了嘴。

    “大楚的官？很好很好，我正好要找大楚的官告状！你在大楚管什么的？管的到你们的马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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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n# N/ [. v; e1 F9 ]    ‘马场？他说的莫非是汾州的马场？告状？’李茂压下心中的惊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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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 d, P0 v* [  u/ M* |    他的爵位是一等公，可是官位却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属下管着大楚的武备，马匹自然也算是武备之一。

! _, i$ [! W. K0 s; p+ j5 \    “我管的到马场。我是马场牧丞的上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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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X) E4 i& S/ v  N5 `& w    “上官？就是他们的头儿啰？是了，你说你是皇帝派来巡查的……”

    那苏鲁克说着说着，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居然跪下来对着李茂嚎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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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 e% @9 t- t; Z2 z4 L) S    “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 k) i" d3 ?% e    这虬髯大汉地一嗓子，直接把李茂嚎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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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3:04
第74章 汾州疑云

    李茂在当上信国公之前,是个什么官职都没有的白身。从他成年开始，一直跟在兄长身边,帮他打理府中爹娘懒得打理的琐事。娶了媳妇以后，就变成她媳妇帮着大嫂管家，他帮着他兄长管着府里的庄子和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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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该如何为官，也才是这两年渐渐开始学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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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无论他对于“为官”有什么心得,肯定不包括这种……

    “你你你，壮士……你先起来，有事起来讲。”李茂简直要疯了，他右腿右手都受了伤,躺在床上不能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铁塔一般粗壮的汉子跪倒在他的床前,喊着只有三流的折子戏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 T4 E6 T. e0 e, G& a% D    “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我们羯人做主啊！我们虽不是大楚的子民，可是当年也替大楚提供了不少宝马，我们，我们现在过得好苦，全是拜汾州马场所赐……”那大汉颠三倒四地说了半天，一点都没说到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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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u& G' k' x; M/ c8 {    李茂忍无可忍地吼道：“起来说话，想好了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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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家前呼后拥惯了，朝堂上也有许多簇拥之人，气质这种东西，三分天生七分后天，李茂这几年就把那七分的后天发挥的淋漓尽致，其威严之态，就连亲昵如方氏，见了也不敢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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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r; S$ b! D0 q    那汉子听了李茂的话，“蹭”的一下就站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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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5 ?$ `; Y$ T    看样子，要是能站着，谁也不爱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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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天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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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我李大人，李国公，李侍郎，哪个都行，别喊我青天大老爷。”李茂直视着那汉子说道：“苏鲁克，你一个羯人，这般，这般……这是跟谁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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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一个汉人的老先生学的。他以前在我们部落住过一阵子，也是他教的我汉话。”苏鲁克讪笑着挠了挠头，“是不是我记错了？不是青天大老爷，是红天大老爷，黑天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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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李茂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个字来。

6 d5 J5 T! R" l; s% ^9 M+ A    “你说的没错，老百姓有时候确实称呼伸冤的官员是青天大老爷。不过不能用在我身上，我只是一个兵部的次官，做青天大老爷，那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情。”

    “那汉人说，谁能替人做主伸冤，谁就是青天大老爷。我看你就很青天，也是大老爷。”苏鲁克颠三倒四地说。

6 s( Q0 O( ]* V( h6 P( s3 B* C    李茂实在争不过他，只得愧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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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U: q/ A$ x    “李…大人？你要是去马场，能不能让马场里的人给我们留一些草场？土漠河周边已经给汾州马场圈的没有草场了，我们还要到更北边才能放牧，今年冬天大寒，又下了大雪，冻死了许多牛羊，怕是不能再往北了……”

    “你们没有草场了？汾州马场共计有骏马四千七百多匹，就在土漠河以东放牧，绰绰有余，谁会侵占你们的草场？”李茂一头雾水，汾州的马场经过十年的经营，已经从一千多只马繁衍到近五千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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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良马难得，汾州马场养的都是军马，刚建立的时候没有经验，繁殖又困难，是以用了十年，也就不到五千只马。

    这是他来汾州之前特意去兵部查的马场资料。

! V& k* U% R* `3 w) G    “四千多只？不不不李大人，三年前马场就有上万匹马了。现在怕有几万只了吧？”

# O- a1 l7 _' Q. o& k! d3 T" M    苏鲁克说的话让李茂一下子坐直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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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我的腿！’

1 m6 ^* s$ V! Q* L9 v    “此话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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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这些汉人大官就是多疑，我从来不撒谎……”苏鲁克委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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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p- n8 Z, Y# H    难怪，难怪一场大雪后那么急着焚烧马尸。

0 e  ~  D* @" `: b! `( [    他原以为是马场的人吃了空饷，把马场里的马拉出去偷偷卖了，为了让数量对上，所以才毁尸灭迹。

    原来不是，原来是马场里的马太多，怕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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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v+ @) L; B    汾州马场养那么多马做什么？牧场建立之初虽然是按三万匹马设的马厩和设施，可是此地是一直是按报上来的五千匹马的数量配置的官员和补给，若没有人管理，又没有草料豆料的等物，他们是靠什么养活的这么多匹马？

' u1 ]& ~8 c9 V* Q& }0 e    李茂突然就想起了那支不明军队。

    人人骑着骏马，带着手弩，惯于弓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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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1 ?( f2 k9 g; w/ t4 V    汾州，到底藏着什么惊天阴谋？

    “我们羯人追水草而居，就算是牛羊马匹最多的时候，也没有像如今这般肆意的驱赶牲畜啃食牧草。李大人，牲畜吃草快，草原上的草生长速度却跟不上牲畜吃的速度。牲畜一旦吃完了草，就会啃草根，兔子和老鼠连草根都没的吃了，就会吃草籽……”

  @# ?; {9 Q" O# Y# F4 Z% j6 p    “李大人，若再放任马场这般圈草场圈下去，怕是这片草原都要变成荒原，以后牲畜再也没有草可食了！”

( \+ ]; S. j6 q. e" Z) e( f9 m  I% t0 @    这苏鲁克说的虽然是草场，但忧心的却是未来。草原上所有部落的生活都和草场息息相关，今年本就大寒，草场却在逐年衰减，如此下去，别说边关之外的游牧民族明年会不会南下，就连关内这些原本本分的牧民和部落都要“起义”了。

    “这些话，你有和汾州当地的属官申诉过吗？”李茂问这虬髯的大汉。

    李茂实在不知道这汾州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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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d; T* u: F# P, |    就算马场的人自己偷着养了许多匹马瞒过了当地的官员，可马场名义上虽归兵部直辖，每年战马的出生数字、死亡数字都是由汾州当地的指挥使司报上来的。这么多年了，难道指挥使司一点都没发现数量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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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不信。

! ]- K4 p- D, o; M7 k    李茂一提到这个，苏鲁克就不说话了。

    过了良久，屋子里已经静到让人憋闷的地步，只有帐篷里火塘里火焰燃烧的劈啪声。李茂微微蹙眉，苏鲁克才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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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进不了汉人的城，大人。”苏鲁克顿了顿，“我们是……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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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D7 ^4 I" R7 y$ W+ ~, F    所以，他们救回了此人，脱去他的大袄，发现他居然内着大楚的紫色官服时，才会如此欣喜若狂。

    这简直就是上天听到了他们的祈祷，给他们送来的“青天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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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x  n1 g$ N5 \/ W    那汉人以前说过，大楚只有大官才会穿紫衣！

; s/ Q* `; h0 c    “苏鲁克，你说的情况，对大楚很重要。”李茂凝视着这个汉子，“今年汾州糟了雪灾，汾州马场报损，要焚烧马尸，我们大楚有一位官员去调查此事，被马场扣押，现在也不知是生是死，朝堂担心其中有蹊跷，才派我来此巡查。你说汾州马场的马早已过万，可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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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 O1 w8 ~, ?* I; r    这汉子摇了摇头。“我们羯人计算牲畜数量，和你们汉人不同，一群马有多少只，大略的看一下就得估算到。汾州马场每天放牧那么多马，又放马群践踏帐篷，把我们驱赶走，我们早就默默算过了许多次数量，绝不会有错。可是要说证据，这是活的马，会动，怎能留证据？”

  ]3 [- l0 B* D9 s0 F    “除非的等他们再次放牧。”

    李茂叹了口气。现在是冬天，雪深数尺，谁会在这个天气放牧？

- G4 T/ ^8 \) n# k( s    就算有证据，若是要报信，到底该报何处？指挥使司？布政使司？怕这一文一武两个衙门里都不干净。

    而且这群羯人连汾州里的城池都进不去，又该如何通过州界去报信？

& U5 i0 C' l: U( b/ R% ]) k    那群不明身份的军队没有找到他，怕是要到处搜索，他若在这里呆的时间太长，怕是这些羯人都有危险。若这个军队是马场势力指使，那必定要杀了他灭口。若他死了，又可以拖延一段时间，把马匹转移到其他地方。

4 Z# l5 I; S8 a8 L    可恶，若他再这么拖下去……

    “苏鲁克，此地离凉州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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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路上有冰雪封路，最快大约也要五六天吧。”苏鲁克说道。

. c- \! X; P2 D" a5 v) E9 ], M    李茂一估算，如此一来，一来一去就是十来天。加上点兵的时间……

9 a( Y, S9 c% A4 k    不行，若是十来天，怕是马都没有了。

6 A+ P6 E- l* k9 z# B8 s$ ]    “苏鲁克，我可以帮你们。若当地马匹真的有这么多，我会上奏我们的皇帝，将马匹调配到各处，兴建新的马场，不会让此地聚集如此多的马群。”李茂看着苏鲁克惊喜的表情，不得不说道：“可是……”

    苏鲁克露出了“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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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正如你所见，我正受到追杀。有人不愿意让我管此事。”李茂的脸色并不好看。

  l: `+ R1 ]4 q    任谁被人追杀，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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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f1 O7 c' u) Z4 q    “我怀疑本地负责监察马场的官员已经和马场有所串通，而被蒙在谷里的地方官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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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只希望那和马场僵持的地方官不要先软下来，给他们转移马匹的时机。

    “追杀？是一群穿着黑色的大楚军服，骑着骏马的骑兵吗？”苏鲁克说道，“那些人经常在牧场中训练，我还以为是你们大楚的军队，为什么大楚的军队会追杀大楚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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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 H% Y" d' T; ^7 {  h    游牧部落尊敬勇者，这苏鲁克也许是羯人里最勇猛的，却不一定是最聪明的。对于追杀、阴谋，这个汉子一点经验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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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H+ Z4 K- t8 q. j    “你们先前就看到过这群人吗？”李茂的脸色铁青。这群人难道已经在汾州出没许久了？

    穿着大楚的军服……难道北军也被渗透了？

3 ^+ g+ n- p  E$ {' n+ Z" n    “是，在这片草原中出没大约有三年了。不光我们，其他部落也都见过。他们每年春天会北上，到了夏末就会来我们这里。这只军队大部分时间在草原上或平川中扎营训练，居无定所，我还以为是大楚的军队来这边训练骑术的……”

    李茂越听越心惊，最后无力地睡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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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鲁克，我得想一想怎么帮你们。也是为了帮我自己。我现在脑子里很乱，请让我休息一会儿，可以吗？”李茂曾以为自己当了国公，不得不与世族对立已经是最糟糕的，现在一看，恐怕最糟糕的，是大楚可能会发生的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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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个子苏鲁克以为李茂受了伤又坐了好一阵子说话，已经累了。他得到了这个汉人大官的许诺，说是会帮他们，就已经十分高兴了，一听他要休息，连忙咧开嘴一边笑着一边点头。

  F- T0 G2 F9 N1 P" r    “青天大老爷，你有什么需要，就叫图尔库老爹喊我。图尔库老爹就是帮你疗伤的老人，他是我们部落的巫医。”苏鲁克慢慢退出了帐篷，还细心的帮李茂把帐篷的门帘给固定住，这样风再大也不会吹进去了。

6 g* P3 o4 f7 a2 a    李茂躺在床上，静静的思考。

4 q( u, K: [0 n+ d6 I    整整一百二十条人命才护着他逃过一劫，他原本准备等伤好了就请这群牧民送他去汾州，他会送他们需要的物资作为报酬。等到了汾州，马上就联系官府彻查此事，务必要让那幕后主使之人为这一百多条人命付出代价。

    可现在，他发现了这般惊天的阴谋，反倒不能再往汾州前进一步了，否则，一个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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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汾州、北军、马场，这每一处都是龙潭虎穴。什么事一旦扯上造反的事情，比世族那些人背后捅刀要危险的多。

+ K  p- |8 c* B3 m0 l- j    娘，婉儿，铭儿，锐儿……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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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l; H; n: o$ A! q* A( y8 h4 X  ?    京城。

: e, A' _9 ]3 j$ t. ~- S) p( [    那场雹灾仿佛没过去多久，京城中的“学子热”也还没有退却，时间一晃，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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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节乃是燃灯祭祀道教天尊的节日，这天是一年中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又在农闲之时，一直以来都是过年之后第一个重要的节庆。

+ C5 {, K6 y& w5 d2 M3 \5 b, S" U    在这一天，无论男女老幼都会外出赏灯，也产生过不少佳话，对于年青人来说，还是各种艳遇和奇遇多发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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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初四糟了雹灾，许多百姓无家可归，又砸死砸伤了许多人畜，今年的上元节到底还要不要庆祝，朝堂里分成了两派，从初六赈灾之日起就开始争吵不休。

. y6 g6 A4 ~4 z. a* ^: f+ R+ x- f    一派人认为京城里死难的百姓头七刚过，现在就大肆庆祝，未免有些凉薄。另一派人认为正因为遭了灾，就更需要欢喜的气氛来冲淡这种悲愁的气氛，不但还要照常办，而且还要大办特办。

    认为要办的，是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上元节庆祝的一切物品的官员们。户部、工部、礼部都一致认为要大办。

    京兆府、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都认为可以不办，或者可以办，官府却不用大肆操办。
: b% m% S+ s& ]) s& p
/ Z' ~* Y  e" o% P! m    现在许多人都还在忙着赈灾的事情的，京兆府里一个人都恨不得掰成五六个用，哪里还管的上灯会。京兆府一忙，刑部就要兼顾防火防盗之类的事情，一点都马虎不得，是以刑部也不太乐意。

! ^# |/ x4 e7 K( m. y7 N    此事直到初十那天，才讨论出个结果，概因通州那边去赈灾的官员回来汇报，说是雪灾严重，需要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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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p! t- n% \% ]: `2 @    这些官员已经在当地就地开仓赈灾，但只能解决灾民的糊口问题，重建灾区和来年春耕的事宜，才是真正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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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  A+ [* n* T0 A! C7 y; m    这一动，便不是某个人能决定的问题了。

' D$ m. @6 F% M0 y$ ?4 H    这下子，朝堂上谁也不讨论上元节的事情了，转而变成“如何解决通州灾民”这样问题的议论大会。

! m: y. ?" W8 X9 }    上元节？官府反正是没人手折腾了，皇帝和皇后肯定也不会出去“与民同乐”。原先准备的灯当然照挂，只是防火防盗等，除了分派出一部分京兆府的差吏和一部分刑部的小吏暂时用着，怕是更多的要靠民间自己组织，自己防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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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两州遭受雪灾之初，楚睿早就已经和李茂谋划过，想以此次契机收拢大量托庇在世族之下的隐户。所以，楚睿自然是希望能够加大赈灾力度，让受灾的隐户动心，从而愿意重新登入官府黄册之中。

6 ~" b4 Z3 b4 ^" Y    楚睿先前为这次政事准备了许多，甚至连去赈灾的御史都是安排好的，哪怕是小灾，也要大赈，更别说真的是灾情严重。

. {5 l; @$ a' o: g# b. }    李茂虽然不在，但他事先安排下的勋贵派官员早已准备好了建言。此外，还有其他数量众多的官员同意赈灾。有些占中立立场的官员，怕自家的孩子赈灾赈上了瘾，又被齐邵拉去通州，也都纷纷赞成。
6 H/ u$ N; E' w; b
& H( r0 R2 ]+ J0 V/ F    这些人一起发动，加上数位重臣的支持，最终通过了朝廷以“厘户法”赈灾的政策。

    厘户法，既按户口和人丁数量予以赈灾。楚睿同时派出户部的专员，对当地受灾的流民予以重新登记，就地落籍，与户民享受一样的赈灾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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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条规定一出，朝堂大为震动。尤其是在通、汾州二州有田地的世族官员，这些人一方面愿意赈灾，否则通州来年大乱，他们的利益也要受损；一方面又不愿赈灾，担心那些隐户经受不住朝廷接济的诱惑，脱隐还户。

8 O" b; X" u2 T5 z9 c    楚睿对此事谋划已久，一环紧扣一环，不发动则已，一旦发动，务求一击必中，根本不给世族阻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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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厘户法”确定的当天，户部官员就带着黄册，打着御使的仪仗出京了。此次朝廷允许百姓以“救灾”的工程代替徭役，且提供食宿，就如京中雹灾后那般，想来灾民们应该会纷纷相应。户部的救灾物资早已齐备，就等押运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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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G; L  J5 X  B8 d" e    再从朝堂把视线转向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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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 j, \; L    不管朝廷如何，不管是不是要救灾，就一般的老百姓，自然还是要庆祝佳节的。

/ b" g2 ]) H3 q" b# y/ B0 Q& L7 E$ `, @    许多人家去年灯节的灯还没丢，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了灯，有的人家甚至立了竹竿，挂了好多盏，新的旧的都挂上，图个喜气。

1 ^9 Y$ a3 x# Y, {0 `* q) R    东西二市的店家中有许多在那场雹灾中砸坏了店铺，或被狂风吹走了招牌，纷纷重新修葺店铺。此事中元节灯会，自然是要多挂灯笼，期望用灯火驱赶霉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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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M, w$ j6 X4 B2 q    是以今年的上元节灯会，虽然官府并没有大操大办，可是规模却也十分惊人。

    去年国子监的学子们折腾出“灯谜场”，今年则是弄出来一种“孔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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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w9 o+ K2 X# X5 Y, w! H! f/ U" Z    孔明灯，顾名思义，诸葛孔明创造出来的灯。此灯原本书中就有记载，只是很少有人去放它。

6 U2 B8 a( p( a8 w' [; B    今年又到灯节，根据习俗，家中年纪最长的长辈要亲手做一盏灯，用以绵延福寿。顾卿去年做了一盏小桔灯，今年无聊，就在家里做了几盏“孔明灯”，除了一盏留给府里，其他的分给了李锐和李铭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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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觉得新鲜，十二那天赴会的时候，带了一盏带给齐邵。齐邵回家后，放了此灯，除了同感新鲜，还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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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U! ^/ c7 B( O    去年灯场惹事，今年这些寒门子弟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弄灯谜了，而且将作监所有署里上下都在忙着修葺宫里宫外的房子，也分不出工匠来给他们做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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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 m  k- A. V+ ^    今年“灯谜场”的事只得作罢。

    齐邵正愁着没有办法带领这些学子“发财致富”，李锐的“孔明灯”让他大喜过往，第二天下午就登门拜访了邱老太君和李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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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r. M  Z8 m5 F: }' e    持云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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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s: r' E$ t; G    “咦，你问我能不能把这种灯的做法传授给你？”顾卿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小帅哥齐邵，把他的要求再问了一遍。李锐带着齐邵神神秘秘地找她，就为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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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简单的灯，拆了看看就知道怎么做，还需要传授？

    “是的，老夫人，小生想请老夫人能同意我的朋友帮贵府代售这种孔明灯。”

    齐邵的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意，全身上下简直就像自带着“温暖光环”一般。他浅浅地一笑，顾卿觉得自己的心又融化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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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如果不去注意那声“老夫人”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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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这少年怎么一天到晚在卖东西？上次在卖灯谜，这次又要卖孔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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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9 m8 Y9 g/ T! F    一说到卖孔明灯，顾卿就想到她的故乡，一到年节，江岸便就有一大堆青年摆着地摊，吆喝着“十块钱三个，买九送一了喂”的那种情形。

    一想到这国子监的学生会会长，带着一堆俊俏青年蹲在地上吆喝“孔明灯孔明灯，十文钱一个，买X送X”，顾卿就觉得十分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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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z6 W& M/ E: i    她赶紧摇摇头，把这种奇怪的想法甩出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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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不同意？是了，贵府造了这个卖钱，确实是有损……”齐邵的脸上流露出沮丧失望地表情，杏子形状的眼睛也无变得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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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9 p% f: `( q; b    若是有耳朵，怕是已经耷拉了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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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g( j& D% _. K    顾卿见小帅哥误会，连忙摆手道：“不不，老身摇头不是拒绝，老身是想到了其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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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邵见邱老太君似乎有些动摇，一双杏眼笑成了弯月。

- J5 C% u6 B; C# d    顾卿一见，就差没说“哦哦哦你请便去卖吧卖吧我随意”这样的话了。

/ i, o, x/ E% G% l2 E' i0 D8 X8 n    ‘李锐说的没错，他这祖母最是心软……’

, c; R8 o6 j# i" y    齐邵从小深受各种长辈喜爱，一套“变脸动人”的技能已经练到炉火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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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_- c( l$ z* ~: p! C    可怜顾卿到了古代，见到的除了小厮就是书童，要不就是各种中年大叔，哪里能抵挡得住这种攻势。

' R! }* z0 ]% r5 h3 \& W3 C# d  B    “恕老身直言，齐大公子你是不是……”早知道刚才那压岁钱就多包些。听说也是大家子弟，每年都要到处打工，作孽哟！“……很缺钱？”

" L- B! a! L3 Y! F) N    齐邵一愣，见顾卿一脸‘我艹我怎么问出口了！’的表情，连忙解释道：“老夫人误会，并非小生贪财，其中另有隐情……”

    于是顾卿就开始听着齐邵说起了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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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4 G7 F4 D! E' [' x    国子监中有许多是从各地州府遴选上来的寒门子弟。这些人将国子监发的生活费都托人带回了乡，只靠国子监提供的食宿过活，偶尔也抄抄书，替人写写信，赚点报酬。

    这些人有许多都才华横溢，只是读书的时间都浪费在这些俗务上，让齐邵觉得有些可惜。

* J# Q; C0 _1 k3 K0 L0 i% q    于是从好几年前起，齐邵就想尽办法给他们创造既能致富，又不能顾全这些人尊严的“就业机会”。去年灯谜是这个原因，今年想找邱老太君讨个允诺，灯节时在京里卖这孔明灯，也是这个原因。

    “……所以，晚辈想找老夫人讨个孔明灯的代售之权，到时候有人若想在这孔明灯上题诗题句，便要付我那些寒门同学的润笔费用。小生家里今年不准我再弄灯了，只能求贵府的下人帮着做灯，听说贵府自己就有工坊，小生愿意支付灯的费用，只是那提字的事情，希望能让我的那帮朋友们去做……”

    齐邵一番话说完，顾卿心中感慨万分，若说先前对齐邵的好感有七分，现在对这个少年的好感已经有了十二分。

    只是资助别人很简单，难的是既能让人站着把钱赚了，又没有让人产生施恩于人的高高在上感。而且他每一次做的生意都很风雅，让人说不出一点不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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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G( W& e& l- O8 u- F    这孔明灯原本就不是顾卿发明的，想来齐邵找她要什么“代售权”云云都是虚的，他是想要自己让府里的下人帮着他做这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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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与府中也是好事，她又很欣赏齐邵，自然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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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b1 b# a/ O9 O3 D8 r" y1 y    这段时间，顾卿跟着花嬷嬷学管家，已经颇知管理一个公府有多么不易，每日出去的花销真是如流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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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7 d# p; |/ Z: ]& Y' M0 M    若是以前，她肯定大包大揽的同意了，甚至还会和这齐邵说这些花灯她免费包了，直接让他拿出去做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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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她已经知道，经常这般做，会给下人留下“老太太良善可欺，手又撒的大”的印象，所以并没有说这批灯送给他，而只是答应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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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孔明灯做起来不麻烦，府里的工匠一直做的话，到十五那天确实可以有不少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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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3 @1 q$ Q, `3 w$ D. x2 J8 h    “此事我便应了你。这制作孔明灯所需的竹子、耐火的纸张等材料，我府里就有，做起来也方便。至于价格，按照成本添一点算给你就是。府里工匠这段时间辛劳的报酬，我就掏个私房钱赏了，权当是资助你那群寒门朋友了。”顾卿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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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x4 B2 A  ~# O    一旁的花嬷嬷欣慰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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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生先谢过老夫人！”齐邵高兴地躬□。

    “只是光题诗题句，怕是只能满足一些文人雅士的爱好，我倒有一个想法，你不妨听听。”顾卿想到后世一到天灾*后那漫天的孔明灯，有了其他的想法。

    “小生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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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明灯放到天空，可以说是夜晚除了星星外，最接近天空之物。今年雹灾、雪灾，想来有许多人家家破人亡，心中凄惶。你可让学子们在孔明灯上写上对这些受难之人的祝福和哀悼之情，放于天空之上，寄托哀思。”

    顾卿见齐邵瞪大了的眼睛，继续说道：“若是有人要为死去的亲友或关心之人祈福，你便可让你的学子们替人写上内容，让他们去放。许多穷人不会写字，若是提这种东西，除了灯钱，你们就不要收许多费用了，就当行个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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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节也是道教的天官诞，在这一天祈福，也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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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来，既不俗气，又有意思。”

    “老夫人胸中大有丘壑，小生心中敬佩万分，实在是自愧不如。老夫人吩咐的，小生一定会尽力去做。原本以为此灯只是个特别的玩物，想不到还可以成为这般寄托之物。小生……”齐邵第一次觉得对某人心悦诚服，恨不得顶礼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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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见齐邵激动的语无伦次，也十分意外。这在后世算是非常常见的情况，不知道齐邵为何这般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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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齐邵这般欣赏这孔明灯的这种意义，顾卿也大受鼓舞。

    “还有一点，孔明灯若中途起火，容易带着火苗跌落，冬季干燥，要是挂在枯枝上，容易引发火情。你们国子监这帮太学生若是要卖这个，最好去向官府提前通知，尤其是管着火灾的，若有发现天空中有流火跌落，一定要谨慎。”

    “老夫人放心，上元节原本就容易发生火情，没到这个时候，各地都是警醒着的。水龙和水车也都预备着。若老夫人实在忧心，小子出去就去京兆府打个招呼便是。”

    现在京兆府和他们也是熟人了，办起事来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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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7 R9 n+ o8 C9 Z; P    李锐见顾卿和齐邵热火朝天的商议起如何定价、材质上的选择种种细务，不由得无聊的望了望天。

; Z. h; @# f( o, W! d8 o    明明是他牵的线搭的桥，结果好像从头到尾都没他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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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G" Z2 F; d9 \5 @    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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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3:17
第75章 倾国倾城

    ‘辛巳年正月十五,上元节，天有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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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玄手持毫笔，在自己记录天象的本子上写完此句，便将毫笔扔于一旁,扭头再观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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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x. T  G$ s$ K& j    在观星台的东边，数十枚橙红色的星子漂浮于天空之上,悬停在银盘般的圆月旁。今夜无风无云,在银亮的月光映照下，众星辰本当隐其光辉,可这些橙红色的星子却犹如异星，在明月之畔依然丝毫不掩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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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玄凝视橙星升起的方向，心中惊骇莫名。

    七星护法,无风无云，这是有人要渡劫？

    莫不是国子监里有哪位大儒已经得道，马上就要飞升？

    张玄难掩心中激动之情，连忙跑回自己的房间，脱□上的绿色官服，恭恭敬敬地请出了自己的道家法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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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真是道友，自然不能用俗家身份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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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5 [+ r$ S+ j- \  C( \! C9 d    一番整理后，张玄头戴偃月冠，身穿冲虚袍，外罩混元鹤麾，脚蹬云霞朱履，摘了墙上挂着的雌雄双剑背于身后，大步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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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玄从小就在龙虎山上听各种祖师飞升得道的传说，却从未亲眼见过有一位飞升的。如今有人在天官诞这天在京城中飞升，简直是天赐的机缘。

    他穿的是正一派四品道官的正式服装，若是同道中人，一望便可得知。

    他只希望能赶在那位大儒升天之前聆听训示一二，才不枉了他一份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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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疾走片刻后，再抬头，却发现天上的橙星越来越多，俨然有与日月争辉之意。他仰着头，满脸呆滞地看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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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是整个国子监的人都在飞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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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生，你那还有孔明灯没有，给我一个？”

    “没了，齐邵不是每个人都发了一个吗？你的祭词写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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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 i2 x' W7 ]0 R: e    “别说了，天太冷，手抖了下，一下子把灯面写花了。”

: J" v  T/ }: W    “没事，我看看。这样，把这个字这样……改一下……。好了，这样就行了！”那学子素有急智，这次又帮了他一次，立刻得意地凑出手去，“谢谢我呗？”

! G* X- A) v5 j6 z    “谢，十分谢，非常谢。”默默在他掌心放上一个铜板。

    话说齐邵那天从邱老太君府上商议过“孔明灯”之事后，就兴冲冲地跑去了国子监。

    和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达官显贵之后不同，寒门子弟若是过年不回家的，依然住在国子监里。若是要找他们，回国子监绝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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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齐邵将“孔明灯”的事情与这群寒门学子们一说，又放了一盏给他们看过，所有人都纷纷支持。倒不光为了那些润笔费用，更是为了成全那祈福之举。

    这些留下来的寒门子弟里，大多都是贫苦出身，也有许多是佃户家的孩子，自然是知道每次一出现天灾，百姓们的生活会变得多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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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D8 ~# g/ E6 E/ i; ]    还有些人出身并不贫寒，却是通汾二州的子弟，因大雪封路而归不得家的。这些人此时正心忧家乡的灾情，恨不得孔明灯能够带着他们的思念，一路飞回家中才好。

- o/ E& ^3 ~* k& y' H) V3 B    齐邵的计划是先在国子监门口主持一场小祭，在祭过天地、老君之后，再祭祀遇难的亡灵，点燃祈福的孔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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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孔明灯升上天后，再和去年一样，去东西二市出售这种会飞的灯笼。

: C/ p7 g0 j# E' e9 C    他想的很周全，宣传的也很到位，于是乎，就在正月十五那天，东城的国子监街上，开始不停的涌入各种看热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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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l6 p0 q1 b2 k* a    华灯初上之时，众学子祭拜过后，亲手点燃了孔明灯上沾着煤油的粗布。国子监之上突然腾起数十枚火灯，除了有一枚坠下，被早有准备的太学生们用水枪扑灭，其余全部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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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并没有起风，这些孔明灯飘上半空，像是投奔天空的怀抱一般不停地往夜空升去，引来一阵惊叹。

- c2 n' K- o( B    这些升空的火灯越飞越高，渐渐吸引了全城人的视线。有些人早早就出来看灯，现在看见国子监的方向出现无数会飞的灯火，立刻往那边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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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的人爱扎堆凑热闹，古今中外皆同。一时间，全城的人都开始往国子监方向挤，也亏了齐邵提前通知了京兆府的差吏来主持秩序，严防失火，不然一干学子，怕是要被围观的人群给挤成纸片人。

    齐邵见人越来越多，心里也一阵发慌。他想过会引起轰动，却没想过这孔明灯集体放对老百姓的吸引力大到这般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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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邵并不明白，越是不识字的百姓，对这些东西越是迷信。尤其是大灾过后，天又有异象，总是会想到一些其他的东西。齐邵是看过李锐的《三国演义》，邱老太君的注解中有对这个东西的详细描述，他才知道这是何物，其他人最多知道这种灯，就如知道木牛流马一样，却不知道究竟长什么样，到底怎么飞。

    见这些人就差没上来抢那最后几盏灯了，齐邵连忙大声说清了这孔明灯的特点和寄托思念和祝福的意义，又亲自燃放了一盏写满祭文的孔明灯，最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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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是先贤和大儒教授知识的场所，我们都是国子监的太学生，所以才在这里祭祀。国子监并不是贩卖东西的地方，若大家也想亲手放一盏‘孔明灯’，不如移步东西二市，东西二市的中心位置都有京兆府特意为我们搭的‘放灯台’，若各位也有想要祝福的亲友，却不识字的，也可以找我们这些学子帮忙题字。”

    咳咳，不过笔墨和灯是要本钱的。你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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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w2 @0 P! c) g% H# {    见这群百姓的狂热还没有下去，且有越来越多的态势，国子监一群弄出祭祀风潮的学子们赶紧调头就跑，一口气冲进了国子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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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n& L$ Y! k( H' Y# Z    “呼，呼，吓死人了，现在怎么办？”赵聃看着齐邵，“我们就一直在这里躲着？”

    几个学子都拿疑惑的眼神看着齐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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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S- ]' d) Y. w% k, f; p    “怎么可能！我还和邱老太君与李锐他们约好了在西市见呢。我们还得去为别人‘送祝福’不是吗。”齐邵窃笑了一下。“嘿嘿，我早预计到了这种情况，让我爹给我在国子监开了个偏门。我们走！”

! p7 W" b8 P* l. k    “有个国子监祭酒的爹真好啊，这大晚上还能大开方便之门。”国子监为了防止闲杂人等入内，到了傍晚就关闭所有偏门，正门进出还要登记，是以许多学子怕麻烦，虽然本朝东西二市没有宵禁，他们晚上也不怎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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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8 w9 i! `) Z: d( O( {) F    “得了吧，别酸了。人家齐邵又没有借偏门之便去找过什么美娇娘。”

    “你怎么知道就没有过呢？说不定齐邵真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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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v$ b8 I% S. X6 d/ F  p    “齐邵，你自己说！”

1 ]3 ]* y+ T  v  R4 _3 D1 I! i: k& Y    “这个……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京兆府的兄弟们，不好意思了，多挡段时间，帮他们在外面多宣传下吧。

    回头请你们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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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信国府这边，顾卿吃过晚饭就带着两个孙儿和一干丫鬟婆子动了身。

    自上次中秋灯节的事情，李茂已经吩咐过家将们，若是老太太出门，至少要跟上三十个家将。这些家将听从信国公的命令，一到顾卿要点家人出门，立刻一群人提早去了门前待命。

$ w# [+ I* l, a5 }  X% Q& p    再加上丫头、婆子、李锐、李铭，李钧，顾卿表示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出去赏灯的，倒像是出去打群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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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三个孙子到了门口，正准备上车，却看见身边有个小丫头指着天空大喊：“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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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 z1 `3 I8 t    顾卿和其他人抬头一看，正是数十盏孔明灯漂浮在夜空之中。

- i: Q- n) Q, q' \1 {- b8 u    一时间，恍若星子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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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4 u2 {( g7 j6 E, Z; [8 O4 K* T6 ]+ Z- c    顾卿在现代时已经看惯了孔明灯漫天的情景。她家住在江边，又是高层，有时候遇见佳节，经常能见到江面上方浩浩荡荡的孔明灯漂浮在天空中的情景。

    到了古代，依然能看到熟悉的情景，在现代时的无数片段一下子就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 \6 J  X( e5 V* G    一下子是一群朋友围在江边放着各种类型的烟花，然后再放上一盏孔明灯祈福；一会儿是她和妈妈站在家中的阳台上看着渐渐飘远的孔明灯。

    妈妈会絮絮叨叨地说“啊别掉下来烧了江对岸的农田”，爸爸边看抗日雷剧边说“没文化，火烧完了没热空气了才会掉下来，拿什么烧田”，然后惹得妈妈一阵粉拳伺候……

    顾卿看着已经飘在圆月附近的孔明灯，此情此景，实在惑人。她的口中不由得喃喃地念着李白的千古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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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8 p3 b' j4 m' L0 w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李白啊李白，你可知如今已经有“今人”见到了“古时月”呢。

    “奶奶？你不上车吗？”李小呆挠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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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p5 k4 X; [1 X0 j3 L  v    奶奶怎么看着月亮发呆？孔明灯不是她先做给他们玩的吗？还会看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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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g2 h7 u, w6 U; I4 f" e    “哦，没什么。”顾卿迅速回了神。“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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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a' ~" l5 c# m5 w    李锐疑惑的看了顾卿一眼。奶奶刚才读的是什么？奶奶也会吟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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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C4 G/ h$ Z5 B6 T; c* B5 m    ‘大概奶奶听爹或者爷爷读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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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很快打消了疑虑，也登上了马车。

$ n1 S9 }9 d% |% J0 @: J. M8 ?    马车很快就驶向西市。此时西市的天空中已经开始陆续出现了孔明灯，越来越多的人往西市的中央涌去。

    顾卿原本想要乘马车直接入市，因为西市的道路非常的宽敞。可是顾卿却没意料到西市的拥挤程度。由于人越来越多，若是乘马车，怕是多有不便，没看到前面还有辆马车被堵得动都动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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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K" R8 x6 L/ Y% }; Y    而且顾卿担心万一有行人摔倒在马车旁，怕是还要出事，于是她命令家人就在西市口停下马车，一群人步行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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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们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挤到齐邵他们预先搭设的“放灯台”时，顾卿已经只能长叹一口气了。

  c# D9 P9 y. y    真是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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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2 K: O" s8 V0 S5 C) C8 O4 Q    围着放灯台，京兆府划了一个大大的地方出来，用竹栏围住，又派了一些人在外围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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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f. ]+ D4 K0 O/ g2 S    里面的学子各个衣冠不整，满头大汗，一旁齐邵的书童小厮不停的在墨墨，旁边里扔着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铜板。大箱子旁边守着几个京兆府的差吏，防止有人偷盗。其中有学子不停的从各个桌子上把钱抛进箱子里，免得桌上堆积过多，挡了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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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 ^' M5 t  Z  U* C    一众学子的桌子前全是买了灯要帮着题字的人，也有人买了灯以后在空的桌子上自行题字的。卖灯的和题字的分在两边，点灯的却都被京兆府的人约束在放灯台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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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3 @6 R# |8 h8 m) f3 k    若是在台子上放，一旦半空中失火掉下，还有专门的人扑灭。若是去了其他地方放，岂不是要惹的满城大火？何况灯掉下来，还要再买，若卖灯的就在旁边……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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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灯台上除了有放灯的人和协助放灯的人，还围了许多小孩子，小孩子高兴的跑来跑去，放灯台上不停的“咚咚咚”作响，犹如擂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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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7 d0 K. _5 J2 \    顾卿在家人的簇拥下挤到了内场，看着那“放灯台”上越来越多的人，有些担心地对三兄弟说：“你们看，这台子会不会塌？”

. ?+ N0 w- m0 q. K( G    李锐看了眼“放灯台”。这台子大是大，不过看起来像是那种唱戏的常用的戏台，怕是下面木梁木柱架的不是太牢，若是人多，真搞不好会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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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o' H# Z4 ?6 e: T, j8 {: D    李锐四下一望，在钱箱边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立刻和顾卿说：“奶奶莫急，孙儿看到一个熟人，我去吩咐一声，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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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S0 g& r" [* K% c    那熟悉的人影，正是王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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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油子，怎么样，最近家中多了个美娘子，是不是很快活啊？”李锐笑着和王油子打了个招呼，再一看他的身上，“唔，看样子你挺心疼你的新娘子，连衣服都舍不得让她洗。看看你这身官衣，怕是从初四那天就没洗过了吧？”

    “这再拍几下，都可以糊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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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油子见是李锐来，反倒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待一听得李锐的话，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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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r* X' c" K; ^# ^9 k2 M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李锐摸了摸脸。

- K" V' n$ N( V    王油子看，见没有什么人注意这边，拉着李锐走到一边，低声说：“李大公子，你不来找我，我这几天也要去你的。”

6 {4 U# ]% D5 T7 l3 K    “哦？找我何事？”

    “大公子，那天你买下来赠与我的那个姑娘，跑了。”

/ A# T- t# v, E, F+ X. i  c    “跑了？”李锐疑惑的说，“你不是有她的身契吗？逃奴擅自逃跑，抓回来要鞭五十的！”

    不会找他去帮他抓姑娘吧？他可不搀和这些事！

    “这正是奇怪之处。小人一回家，那姑娘就不在了。我自认没有打骂与他，长得也不是丑陋不堪，于是委托西城地头上的朋友细细查探，李大公子，你猜那姑娘最后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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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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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越听越心惊。若这姑娘并非刻意在那里卖1身求富贵，那就是幕后另有主使，要图谋其他的。那姑娘一开始就赖上他，除了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好图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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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府第倒不显贵，只是这府上主人的嫡姐嫁了晋国公府，嫡子和李大公子你的表姐订了亲。”王油子担心李锐，特地把这户人家打探了一番，果然不是平常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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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一听，便知道说的是和张媛表姐定亲的“吴中江家”。他张了张口，复又合上，脸色又青又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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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G7 m! j$ l$ q1 z    “李大公子，那姑娘行事极其小心，前后变换了四种装束，在西市、东市、外郭绕了一圈，才转到东城。而后扮作一个贩菜的妇人，进的江府。这般谨慎机敏，实在不像是会落到卖身葬父之境地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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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C. A1 i6 A* H9 N( J    王油子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贵府要小心江家，小人就怕江家和您舅家结亲另有因缘。小人会帮您时时盯着那江家，若发现那女人出了府，小人就让人把她抓了，送到国公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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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感激地拍了拍王油子的背，“谢谢你，王油子。”

$ p! t6 ^. s8 ^6 q6 ^, N4 ?, N. V$ Y! {    王油子笑笑，也不多说客套的话。“对了，李大公子来找我是？不会只打个招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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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B, y/ W! S( o6 u% R2 j. E    “一是打招呼，二是我祖母……”

1 s6 T2 t: |6 v* @7 D    “明白了，我这就多点些兄弟……”

    片刻后，李锐回到了顾卿的身边。而此时的顾卿，正笑眯眯地看着前方不远处一个面嫩的书生被一群姑娘围着写灯。

    唔，那少年长得真漂亮，难怪这么多人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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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少年年纪轻轻，看起来大约十六七岁，长得是眉清目秀，俊雅逸群。他穿着一身竹青色的衣衫，外面罩着件裘衣，看起来并不像是寒门子弟。怕是给齐邵拉壮丁拉出来的。

    “奶奶，那是刑部尚书之子，赵聃。”李锐见顾卿看着那少年，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外传过目不忘的赵聃。”

* n9 F0 Z, R, c# z. W( A& @    哦哦哦，想起来了，就是在赈灾时揭露了人冒领，又让差吏们放了那泼皮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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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见这少年写的满头大汗，周围一众戴着纱笼的姑娘却越围越多，莫名其妙地问：“这少年长得是俊，却比齐邵差一些，为什么齐邵那桌人没多少，这里会有这么多人围着？”

5 A" E: ^* F; f    “噗，怕是被人发现了是那个赵聃。”

9 L! I/ z$ ?. D5 _8 z' i# w) B( S* {    李钧笑着说，“堂祖母，他现在可是众家姑娘的‘梦中情郎’，有情有义有家世，有才有貌有仁心，年纪也不大，又是家中幼子，受尽宠爱，姑娘们自然满心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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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U9 D* {) _    李钧看了看前面那一堆姑娘，觉得自己全身疙瘩已经快冒出来了，连忙讨饶：“堂祖母，这里实在不是我该呆的地方，堂孙求个情，让我一个人去西市里晃晃……”

    “去哪里晃？哪里都有女人呢。”李铭笑话他说，“别到时晕倒在路边，连府里都回不了，还得我们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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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红了红脸，“要不然，那我就回府去，不扫你们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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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 y; H" w. U    顾卿笑着说，“你往后站站，让家将们围着你就好了。街上这么热闹。你回去岂不可惜？”说罢让家将围了李钧一圈，不让姑娘们碰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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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吧……’顾卿搔了搔下巴，心想。‘这里这么多帅哥，若是特意跑上来碰李钧的，搞不好是真爱啊。’

' @. t6 i% C6 O) L1 Y    放灯台下，赵聃一个一个的给姑娘们题诗，要被脂粉味熏的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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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c6 |+ _, M2 [7 B# r9 X: ]    “下一个。”他有气无力说道：“要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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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身粉衣，头戴纱笼的小娘子细声细气地道：“请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落款写七娘。”

; a' {5 Z% }( M' `2 H# E3 L. s    赵聃哗哗哗地写完。他今天已经写了太多条这个了，这群姑娘，除了这个没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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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惠四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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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j' n; }* C7 ^    “四十文？旁边写的不都是二十文吗？”

    赵聃狰狞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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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蛋，小爷都快给你看出个花儿来了，不能多算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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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姑娘惊得叫丫头丢下四十文，急慌慌的跑了。

# a( N$ v, W- J- J2 Z    谁说这公子温润如玉的，好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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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i  m7 F7 f  ~    “下一个，你要写什么？”

9 {2 i' Z4 s8 r: z: {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落款写爱娇。”一身藕荷色棉袄的小娘子羞红了脸，不时还瞟几眼赵聃，却发现赵聃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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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写好了，承惠四十文。”赵聃无力地扶着额，让后面的书童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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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实在是没劲再抬头了。今天一晚上全看各种颜色的纱笼了。

0 @, W0 W7 {0 o# p6 X8 _    他就不懂了，既然想要和他结实，他也大活人坐在这里，就不能去了纱笼和面纱和他说话吗？这样子鬼知道告白的是大婶还是大妈啊！

    谁会和一堆纱帽看对眼啊亲！想来个良缘都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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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娘子坐了半天，见赵聃连正眼都没给他一个，难过的掩面而奔。

; P( d8 |+ R0 y; w; W4 C, x    赵聃搓了搓脸，继续拿起笔，闷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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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个。要写什么？”

- \2 G9 \$ P; v8 K! V' ]/ P    “唔，我只是看你太辛苦。坐下来和你聊聊天，让你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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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卖字，不陪……”赵聃没好气地抬起眼，“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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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L2 o. w( ^) E. V    待看见面前坐着的是个面目端庄的老太太，身边又站着李锐李铭两兄弟，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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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聃连忙站起身，连手上笔都没有丢掉就长揖行了个晚辈礼。

    “晚辈赵聃，见过李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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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6 W+ L) K. A    妈蛋，能不能不要随便哪个少年都喊她老夫人，成吗？能不能换个称呼？哪怕“太君”也认了啊！能不能不要提“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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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默默对天空竖了个凸。

    早知道就叫他提个“老身聊发少年狂，治肾亏，不含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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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款就写倾国倾城美貌无双的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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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t9 L# r. y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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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3:23
第76章 逆天改命

& ~- h! x: X5 f  p" b    赵聃正在给顾卿行礼,乍听得“放灯台”上一声锣响,所有人都往放灯旁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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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王油子找了一队京兆府的差吏来，把着放灯台的口，限制所有人都跑上去看热闹。京兆府的理由也很充分,人一多,台子塌了，容易伤人。这倒是有理有据，虽然许多放完了灯的人不乐意下来,可是差吏把哨棒一提,还是乖乖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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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见放灯台上人少了一大半，舒了一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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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邵老远的见顾卿和李家三兄弟过来了,连忙拜见,国子监有许多太学生日日在信国公府里抄书,自然也认识顾卿，就算不认识顾卿的，见到顾卿身边几个公府的少爷也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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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M( V' T+ d  I    一时间，顾卿身边围满了学子，人人都竞相与她行礼。顾卿见着这么多朝气蓬发的年轻人围在她的的身边，而自己却是阿姨的年纪，老奶奶的外表，一颗萝莉的心，顿时觉得一面明媚一面忧伤，恨不得四十五度仰角流泪才好。

    老太太身边围了许多学子，身后又跟着那么多家人，一看就是贵人，有些老百姓就好奇地问那老太太是谁。京兆府一干差吏认识李锐，便回答那人是信国公府的老太太邱老太君，怕是带孙子们来看花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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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9 ?/ U7 V; @    西市来放灯的老百姓，有许多是冲着“祈福”来的。他们之中，有许多在雹灾中无家可归，或失去了所有身外之物。他们燃放孔明灯，是希望老天爷能听到他们的祈求，让来年过的好一点，和满一点。

    这些人中不乏得过信国公府救助之人。

    他们在初四受灾度过的第一个仓惶之夜，就是盖的公府的被子，穿着公府的冬衣，吃着公府放出来的粥米。

    他们都还记得那一件冬衣、一条棉被、一碗热粥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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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这邱老太君就是那行善人家的老太太，有不少人就跑到顾卿的不远处，冲着顾卿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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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先开始没发现有人向她磕头，她身边围了许多学子，各个都比她要高，她的注意力又不在远处，自然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可是渐渐的，陆陆续续有人来磕头，有的还会喊上几声，顾卿听到外圈有人喊“邱老太君”什么什么的，忍不住伸出头去看了一眼。

5 Q$ |; e7 ^$ w( G* e6 O    这一看，吓了一大跳。

    “这是为何，我，老身怎么当得你们这么多人跪……”顾卿向前走了几步，扶起一个中年的妇人。

; W! e# H' }3 Q4 c% j/ U1 }    这些人里有许多年纪都可以做她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了，无缘无故这般对她磕头，她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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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4 {' b! j& p2 u1 R9 t% @5 o6 e    她还没有自大到别人一听她是国公府的老太君就下跪的地步。

& H! y8 B& A4 U& F  o    “邱老太君，我一家受您大恩才没有冻死，您当的我们一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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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老太君，我家孙儿沾了贵府的福气，盖了您府上的被子，病都好了。我家就这一支独苗，您就让我孙儿给你磕几个头吧……”

, }/ `( c8 H5 B' d8 h0 z! X    “老夫人，我家婆娘当夜临盆，若不是贵府的冬衣冬被，我一夜之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个头，您受得！”

    “邱老太君，若我日后能够富贵，一定报答贵府的恩情！”

" E6 I' ?$ j2 z% ]) x% X: P    他们一个个的出来磕了头，磕完就起，也不纠缠，不给邱老太君造成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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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受了人恩惠，想要报答，无奈大都是贫苦人家，也没有什么好报答人家的。灾后他们也有往想公府里送东西，但是内城难进，他们又不认识守内城的门官，就只好用这种形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之情。

% \( G1 z9 z# F6 ^5 F    围观的百姓有许多是年轻人，最是容易被感动，一听这里面站着的老太太做了这等大功德，都纷纷站出来对着邱老太君长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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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活了两辈子，都没有受过人家这般的礼遇。

    她过去捐款也曾捐过不少，可是却从来没有直面过受捐者，捐献也大都是匿名，如今被这些人一拜，眼眶也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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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f9 D) I0 Q, c, u    原来施比受要幸福，果真是这样的。

0 U* K  a: y: S8 I4 t% M9 ?& M0 A    当初她不过只是一念起，想要看看有没有可以帮的上的地方，除了出钱出东西，连府门都没有离开过。虽然到后来，她也有些没有大展拳脚的遗憾，但一想不需要她大展拳脚，恰恰就说明雹灾还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这岂不是应该万幸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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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想，她也就放下了那份遗憾，转而关注到李锐他们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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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7 m4 S/ R1 A: W+ `' J    真正该谢的，不是她啊。

    “老身只是做了一些小事，实在受不得各位这般的感激。”

    “老身也是平民百姓出身，也曾有过困苦之时，只不过现在家中蒙受君恩，才被各位称呼为贵人。各位虽也有低谷之时，又怎知你们其中，将来不会出几位‘贵人’呢？”

  s5 I4 ?% `8 Q    顾卿顿了顿，把眼眶里的热意压下去，才接着说道：“只盼各位能记得今日，他日遇见别人有困难，也伸出援手，便是对老身最好的报答。其他的，就请不必再提了吧。”

    “真正让你们能重新过上好日子的，是朝廷后来对各位的无息的借贷、散米施粥、重建屋舍，你们该谢的，是万岁和朝堂上的那些官员……”

    “邱老太君的教诲，我们必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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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k5 J3 B1 t) J# `8 k" p8 O    “圣上英明仁德，是我们的福气，咱们也给皇帝陛下磕个头！”其中一人高声说罢，调转方向，向北面的宫城方向拜去。

, _" R+ R; B7 k7 r7 ~1 E    猛然间，西市里响起了山呼万岁之声。这种事只要一人跪下，其他人是不敢不跪的，顾卿和一干学子见百姓们都跪下向宫城方向跪拜，他们一群人站着未免有些不妥，便互相看了一眼，由邱老太君在最前面，也领着这群学子对着宫城拜了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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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城，紫宸殿内。

* K" i2 b4 y; _* G! G    通州要赈灾，户部要收归隐户和流户，这千头万绪，忙的楚睿是无法□，有些官员还可以趁着上元节的兴头，外出去观灯，而他却要在紫宸殿的书房里，一直批复各种奏折和文卷，怕是到半夜都不得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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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李茂已经失踪好几天，他心中如坠大石，既是惊疑，又是内疚。汾州消息不通，连日大雪，加大了搜索的难度，若李茂真是不幸遇难，怕不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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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6 A% e7 _2 f    他只担心大楚又要再生事端。

- S2 R6 N. Z0 h& {3 B6 {9 {    他脑子里一下子是隐户，一下子是世族，一下子是立国十年才开两次的科举，一下子是信国公府满门英烈该如何面对，越批越是烦闷，索性一推奏折，走到殿门前去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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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是要去后宫哪位……”楚睿身边的大太监蒋生见楚睿起身，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不去后宫，朕就到外面透透气。还有许多折子要批，今日就宿在紫宸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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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外寒冷，陛下还是披件斗篷吧。”

7 e% o2 Y1 z3 m' R    “不用，朕就在殿门口绕……咦？”

) g) S! X- E/ V) z; }5 ~5 l( d    为何殿外的太监宫女们都在望着天？

    楚睿往天上看去，只见西面的天空上有繁星点点，呈橙红色不停上升，有些到了半空比较高的位置就没了光芒，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天上。

    楚睿先开始和张玄想的相似，还以为是某个仙家的法宝现世，后一看天空中橙星越来越多，就猜测着大约是如同纸鸢那般可以放上天的东西。

    再联想到今天是中元节，家家户户都在放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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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是传说中的孔明灯？竟有人真把此物做了出来？”楚睿看了眼天上，对身边的蒋太监道：“宣工部和将作监的官员，再派几个宫中禁卫私服去西面放灯的地方看看，到底是何人在放孔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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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多的灯，怕不是一个人在放。

    “是，陛下。”

& Z5 H" Z! ]! _6 _5 J    片刻后，将作监的监事先来，楚睿指了指天上的孔明灯，问他道：“此物可是孔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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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H9 m* Z' U& I    “正是孔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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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r: r' V8 M0 k0 Y9 i    那将作监监事之子正好被齐邵拉了去卖灯，一见皇帝指着天上，心中大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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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p9 a' z! z: S2 m4 P7 l; l, ?    去年齐邵做了猜灯谜，自己署里造的灯惹了大祸，他担心的几天都睡不着觉。还好祖宗保佑，没有人扒出来齐邵是拿了内造的灯出去做彩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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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X) R( \% a! q8 H+ c0 [    如今他儿子又和齐邵去卖灯，这下连皇帝都注意到了，怕是又有什么不对。

6 |& H2 j+ W' ^* [    这监事心里把自己的儿子“兔崽子龟孙子”骂了无数遍，恨不得找人去把那齐邵套麻袋打上一顿，叫他离自家儿子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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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_! W; z4 w( {7 ]4 g    他心中一团乱麻，正胡思乱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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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v! p0 E7 J* R( P) e: g1 ?    “爱卿？爱卿？孙爱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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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2 s) C- U/ A$ s' {    楚睿见这将作监监事居然在他面前出了神，忍不住一声大喝。

    “呃？陛下恕罪，臣正在想着这孔明灯的事，一下子……”孙监事吓得跪倒在地上，连声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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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吧。朕看见那么多孔明灯飘在天上，也吃了一惊。”楚睿是前来问政的，当然不会让大臣跪在地上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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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陛下宽恕之恩。”孙监事连忙爬起。

    又没过一会儿，工部的官员也到了。工部各部各署官员首领大约有十几人，只是今夜大部分人都出去观灯，只找到四五位。

8 J# x' u; _& \0 s; X6 N    不过能有四五位来，对楚睿来说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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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k  H2 ~& H    楚睿让他们站在门口，指着那天空中漂浮的孔明灯问道：“各位可注意到此物？”

    “启禀陛下，这是西市有人在放孔明灯‘祈福’。”有一位工部官员刚从西市赶来，他虽然没有亲自去放，但也在酒楼里远远地看了那放灯台一段时间，自然知道是什么情况。

4 E: @% F4 p3 K' i& w1 l    “祈福？”

' v8 Z3 t* C7 k& I2 T2 V& a    “是的，陛下。百姓们将心中的愿望和对亲友的思念写在孔明灯上，待墨迹稍干，便放灯上天。这孔明灯带着人们的念想飞上天空，向苍天传递内心的心愿。也有人是祈求雹灾和雪灾中受难之人能够安息的，臣在西市一处楼中看了一会儿，心中的感动真是无以言表，恨不得也下去写上几盏放了才好……”

    “哦，卿为何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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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T+ ~7 h5 w/ }2 i8 m7 S    “陛下，臣是想去，无奈臣带的家人不多，那放灯台边人山人海，臣虽然也想放灯，可又怕一双脚去得回不得，倒误了明日上朝……”那官员笑着说，“若是被挤的衣冠不整，吓到了旁人，怕还要被御史参上一本。臣就算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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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将楚睿及旁边的众官员纷纷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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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官的笔御史的嘴，实在是敌不过，敌不过啊！

8 ~; L( Q( Y: g; \    “你可知是何人制的此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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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看到的是一群国子监的学生在卖灯。替人在那孔明灯上写字的，也是那帮国子监的学子们。陛下也知道，许多百姓是不识字的，若是想以诗文寄托思念……”

2 C6 E( ^3 {4 b. x) v    “就得破费几个，请那些学子写字，是否？”楚睿哭笑不得地摇着头，“国子监给学子们的月例不够吗？竟要靠卖灯卖字为业？朕记得去年也是这般学子在西市弄什么灯谜……”

    就是因为这灯谜，他那王叔到现在还以“治家不严”的名义闭门不出，那惹事的楚应元也被送回了封地，这灯节，对项城王府来说，怕真是“灯劫”。

    想来今年，他们府上也不会再出去看什么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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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M. B& k( Y2 u' w    “孙爱卿，朕记得你那儿子也在国子监读书，此事你可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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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作监的孙监事心里把那工部官员腹诽上了几百遍，他千怕万怕，就怕把这两年的灯事给扯出来，现在圣上点名让他说话，他难道还能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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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T" A$ l3 ^: c( A    他那儿子也在赚“润笔费”赚的不亦乐乎呢！

0 p1 T  n3 e6 [1 ?+ c    “启奏陛下，此事臣也知情。不过倒不是国子监的月例不够用，而是寒门子弟心忧家人，这些月例大多数都托人送回家中，供养老幼……”事已至此，只能多多赞扬这群国子监学子，赶紧摘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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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儿子在家中也常谈起这些寒门子弟的艰辛，所以国子监的掌议，齐邵常常借着各种由头暗暗帮助这些寒门苦读之人。去年灯谜便是他牵的头。”

    是做好事啊，陛下！

    “这孔明灯原是从信国公府里传出来，是邱老太君给府里祈福的，齐邵见了此灯，觉得正好可以借此慰藉全城受灾的百姓，便揽了此事，让寒门的学子们替百姓们写悼文。也不是想赚什么钱，只是图一善事罢了。”

) j* M& }9 d* P& P, W8 Y    “虽说是图一善事，些许几个润笔的费用，总还是要有的，这些学子怕是连墨钱都掏不起，就这灯，听说还是齐邵多方奔走才做了这么多……”

    楚睿听了，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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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国公既然能写出《三国演义》，想来一定是对三国的事迹多方探寻过，知道这孔明灯的做法一点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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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信国公府做出了“木牛流马”来，他才真是会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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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这次又有那齐邵，倒是让他稍微意外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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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y8 U, o1 j1 M    国子监这几年来大出风头，每次都有此人之功。看起来，这个齐邵不但有担当，有手段，有人脉，还是个心性仁善，个性又正直之人。最可贵是他还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这般人才不想出仕，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本想着过一阵子再下旨，看样子，还是明天就让礼官去齐府颁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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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M) G) o0 z! Y4 ]    “诸位，朕宣各位前来，是想询问下各位，孔明灯可否人为控制落下的时间和地点？若是要用于军中传讯，可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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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M% H: \$ T    楚睿显然不是把此物当成祈福的东西来看的。来年边关说不定又要起战事，此物若用来传讯，实在是大妙。尤其是夜袭之时，以灯做号令，营中便可得知消息，也好对夜袭的军队及早救援，实在是方便。

    他少时跟着先皇征战，也是经过战阵的，并不是对兵事一无所知之人。

    几位工部官员看了几眼，把眼光又射向那将作监的孙监事。这一群人里，只有孙监事是工匠出身，从吏做起的。

6 R- r3 l! P# e! j' a: w    孙监事心里暗暗叫苦。他也曾看见过儿子带回家的孔明灯，原理倒是简单，只是要控制落下的时间和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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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殿中略思索了半天，才略为迟疑地开口：“陛下，此物全凭灯内的热气上升，若是有风，自然是能往按照风的方向飘远。在有风的天气里，只要先放上一只，测算出一刻钟里这灯能飞多远，就能大约估摸出这灯在几个时辰后会飞到何处。”

6 m! U6 |! M/ D! j2 N    楚睿一喜。这么说，这灯果真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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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孙监事见皇帝大喜，不得不又说出难点。

$ Q- ]6 ^+ K5 v7 c    “这孔明灯全靠煤油燃烧火布以作灯芯，能支持的时间实在是不长，怕是飞不了多远。若是要飞到更远的地方，灯就必须做的再大些，下面带的燃烧物也要够多，可如此一来，这灯这么显眼，怕是敌方看见，会想尽办法射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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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1 }" v. p. b    “能让它飞的更高吗？”

7 o) R! ]/ a) |" D5 _    “若是燃料足够，理论上自然是可以继续往上升。可是既要往上升，又要让它坚持的足够掉下来的时间，怕是有些不便。如果只是以灯做号令，按数量传递消息，那倒是够了。”

    “此事大善！”楚睿兴奋地称赞道：“诸位爱卿务必协助将作监，改良可用于传递情报的孔明灯。此物若能完善，今后必有大用！事成之后，诸位都是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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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4 V# ~% M( h9 [5 {3 [    “臣等领旨！”

    众臣躬身谢恩，商议了一阵关于这孔明灯的其他用途。又有人希望能见见邱老太君，老太君是最早做出孔明灯之人，应该有更多的想法。

    几位大臣和楚睿商议了一阵，楚睿见天色已经不晚，便放了他们早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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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E6 T3 F3 L) p! ?3 G    没过一会儿，那出去探查的宫中禁卫回来了，楚睿宣过以后一问，果真如将作监监事所说，全城的百姓都在放灯祈福。不光如此，另有京兆府差吏专门设了几处做放灯台，又备了水枪水车，防止灯火在半空中掉下来燃烧到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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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3 d% a/ P$ g' u" c/ W/ Z    楚睿一听京兆府行事这般缜密，对这任上的京兆府尹十分满意。这次救灾也是多亏他提早出动差吏，又鼎力协助那帮没有经验的学子，才让百姓度过最艰难的几天，没有造成民怨。

    ‘等他期满，看看有没有其他空缺，给他升一升罢。’楚睿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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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这京兆府的差吏，这段时间也实在辛苦，等这些天过了，让吏部通知给多值了班的差吏几天假。。’

! n2 z  f; N! W    “陛下，臣等去西市时，正遇见人群中山呼万岁，众人皆对着宫城方向叩拜，臣那时受百姓感染，心中一片热血，恨不得肝脑涂地，以谢君恩才好。”

8 s7 }, t' \. J1 ~4 l, ]6 B    这说话的军士曾受过李老国公恩惠，父辈也都在李老国公麾下当过兵，他不知道这件事陛下问起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不想有信国公府因此有事，于是多提了几句，想要趁机给信国公府卖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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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楚睿听说外面的百姓都很爱戴他，放灯祈福尚且不忘叩拜宫城里的自己，心中大为快慰，笑着问道：“哦，为何要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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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O+ r, }$ M5 c    “臣和同僚去西市时，正遇见邱老太君带着几个孙儿一起观灯。有人谢过邱老太君施粥赠衣之恩，邱老太君说道：‘老身府上原本也是平民，阖府深受君恩，方才有能力去助人。更何况公府只是救急，真正让各位能够重新好好生活的，是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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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禁军将领说了邱老太君的豪华，又说道：“百姓感念陛下的恩德，所以山呼万岁，纷纷含泪叩向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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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N8 K+ q5 R* ?. K2 ^    信国公府全府的忠义，楚睿自然是知道。昔年老信国公不说，这邱老太君也是个忠心的。有她教导几个孙子，想来几个孙子以后也都是他和皇儿的肱骨之臣。

    他叫了那禁军下去，心内百感交集。一下子觉得自己让李茂出去是错的，一下子觉得自己没得选择，这么做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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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L, ^, e8 p/ H& _    他为帝王，原本就身不由己，必须要让自己狠下心来。可在身不由己之外，他偶尔也会动些真情。如今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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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6 a) G7 ^0 w1 k' U    罢了，大不了以后多多照顾信国公府上，总不能让李老国公、李蒙和李茂三人死后还要寒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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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谋划，还是换个人选吧。

    西市里。

    自知道信国公府的老太君在西市以后，顾卿总算知道了“看杀卫玠”是什么意思。家人们被挤的可怜不说，也打扰了西市这些学子们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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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8 Y8 S5 l+ ^3 m    她心中过意不去，只好带着李锐、李钧和李铭三个孩子出了人群，准备回府。

    谁料没走多远，她就突然看见一个像是跑错了片场一般的道士，背着双剑飞一般的冲进了西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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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b4 W5 @4 v* t6 m% K% d    顾卿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一副“高人”打扮的道士冲到放灯台下，一把抓住了齐邵的手说了些什么。齐邵指了指她这边，然后那道士就将眼神望向了她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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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士见了顾卿，蓦地一震，又眯上眼睛盯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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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被这个一身出尘之气的英俊道士看的心慌气躁，连忙转身要带几个孙子走。

    那道士看见顾卿要走，连忙小跑过来，对着顾卿喊道：“老夫人慢走，小道有事相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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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那是钦天监预测了此次雹灾的张玄张道人。他曾仗义执言，解过孙儿之围，奶奶可否看停下来，听听他要问些什么？”李锐对这张玄颇有好感，有意结交。他很少这般欣赏一个人，自然是希望顾卿也能觉得他的朋友很好。

, ^) E0 ~/ q( M0 l; ~* i7 W+ \+ a: U    顾卿原本已经要走了，一听得李锐说起这青年道士曾经对他有恩，又是熟人，便停下了脚步。那李锐又抓着她的袖子，用祈求的眼神请她听听张玄究竟要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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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0 R4 u+ ~/ c/ q+ j5 h; }    顾卿有些心虚。不会又是一个来“驱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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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0 N) f$ W  `    以后还是低调点好了。

0 C$ C1 S$ Y" _% I# H0 Z- J    再说张玄。

2 c6 n3 x8 S& [# x% E    他原以为是有人飞升，等路遇西市飞起无数灯火，才知道那橙星是某种奇特的火灯。

4 m& Y! {3 C" S* [9 Y    张玄在宫城的钦天监时，离那第一次飞起来的灯火尚远，那灯又飞得高，自然误以为是某种法宝。可这西市的灯飞的并不高，一望便知是灯，而非橙星，自然泼了他一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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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n) u0 D) R% r3 E0 r/ V5 @    虽说张玄心中不免有些气馁，但他毕竟也是年轻人，对此十分好奇，便也兴起了去买上一盏飞灯长长见识的想法，转身前往西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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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Z/ k& I2 \: d/ J  V    只是他一身道家法衣，穿的和周围观灯的行人格格不入，不像是出来赏灯的，倒像是夜晚出来抓鬼的，引得无数行人避让，他也尴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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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挤到了西市，看见那卖灯的一群人都是熟人，连忙挤了过去。都是认识的人，总算不用再看别人异样的眼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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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Y0 |5 j+ Q3 l5 v, k5 B% o    他问了齐邵此灯是何人做出来的，齐邵叫他回身去看，那做灯的老夫人正是他身后的邱老太君。

    这一看，让他震惊至极，几不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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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o( Q/ O% ^, o3 N% b7 [& o. d    这这这这……这老太君的功德之光如此耀眼，究竟是救了多少条人命？还是她做了什么，将要救无数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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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这般耀眼的功德之光，他忍不住想要上前多受照拂几分，于是乎他出言相留，又借着和李锐的交情，穿过层层家将的包围，接近了那邱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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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行过礼，抬头再看那邱老太君之时，心中的惊骇又深了一层。

    他在龙虎山上早已点了天眼，可见一些异样，又精通命理，只是很少和人说起。

    这个老妇人原本该是命中无亲无后的天煞面相，如今却红光满面，呈子孙昌盛之像。

    他运足目力再一看，这妇人竟是寿命早就该中断，不该活在这世上的。只是不知为何又续上了，和他那孙儿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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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W* W/ W0 w& ?: U! W    先前他见那李锐天年早夭之命遭人逆转，还以为定是信国公府常年积福，有高人相救，却不知道那高人居然是这位邱老太君……

& H& ^; `5 s$ K3 E" ]" X    他再看一眼，身边的李钧、李铭儿孙也都是如此，都应是早逝之命，如今却都已经改了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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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2 _( Z% n7 M5 O0 {5 a7 I    天啊！这般逆天改命却不遭天道报应，甚至还积累了这般多的功德，莫非这位是某位天君下凡，来世间积攒功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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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3:30
第77章 月圆之夜

1 E$ _" s! ~/ ~& n# g' z3 ~    顾卿长这么大,没有被男人这般“热切深情”地注视过。

    若他只是个很帅的少年也罢了,顾卿看到齐邵、赵聃等学子，有时候也会看楞上几回，可是这个明显和周围人画风截然不同的道人看起来已经有二十多岁了,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冷冽莫名的气质,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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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为何这般看我？莫非看见了我的灵魂？’

    ‘她为何这般不自在？莫非这天君感应到了我的心诚之意？’

    “你……”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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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8 W3 R/ i' }: |    顾卿叹了口气。若是真被看穿，也只能认了。

    “道长有什么话要问，请问吧。”

    张玄已经在内心里认定这是下凡的星君,自然是不敢怠慢。他有些受宠若惊地说：“不敢不敢，我怎可被称为道长,真人……邱老太君唤我张玄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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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一看，哟，好像不是来“驱邪”的？当下心中一喜，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张玄内心更加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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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7 R, b" K3 M8 ~* |: O    她对我微笑点了三下头，这是什么意思呢？真人啊，他只是个刚入道门十来年的道士，实在是不懂机锋啊！

# C- N6 [0 L  k5 j2 z, `% t    张玄按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恭恭敬敬地问邱老太君：“请问老太君，弟子一直身在龙虎山，汉末时尚有不少道士得道飞升，为何近千年来，再也没有听过任何一项得道的传闻？”

    听到张玄问话的顾卿和众人：……

    ‘上帝啊，这少年莫不是看多了修仙小说，深受毒害，见她会做孔明灯，以为她也是个修道的吧？’顾卿的脸皮不自觉地抽了几下，干笑着说：

  z! W, G+ n0 F) l' Y% q    “张道长，老身只是会做灯，并不是修道之人，你这问题问老身是问错了。这灯也简单，人人都可以做得，不然以后有空你来我国公府，老身教你，你自己做？”

    张玄一听顾卿这话，顿觉五音绕耳，仙乐齐鸣，连头顶都有天女在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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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君让我去国公府，果断不会只是教我做灯。莫非是此地人多口杂，不愿显露身份，又有心点化与我，想要教我大道之术？我我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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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玄激动地跪下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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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邱老太君传艺之恩！弟子张玄敬叩拜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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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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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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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那张道长看样子很喜欢孔明灯呢。”李铭抱着西市里买的金鱼灯，“听说奶奶要教他做灯，感动的哭了。”

    “……也许我长得像他的奶奶？”除了这个，顾卿实在想不出为什么那道士一见她就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可是张道长比堂祖母的相貌要漂亮的多，想来应该不是这个。”马车里，李钧凑了热闹参与了讨论。他一开口，整个马车里都没人说话了。

* F5 ?* `6 I# J0 y" v! g9 H    顾卿扶着车壁，觉得自己一口气喘不上来。李铭张大了嘴一副“我的天啊堂兄你居然说出来了”的表情。李锐连忙气急败坏地说：“这能比吗？你这人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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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F  L% k  |3 V# K# ]    李钧一见顾卿三人都变了脸，心中想到‘坏了’，连忙补救：“我不是拿堂祖母和张道长比，张道长是男人，奶奶是女人，张道长才二十有余，奶奶已经五十多了，想来张道长五十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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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别再说了，求换个话题……”顾卿又被补上一刀，吐血三升，已经无力再面对这个险恶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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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N% p% \! |4 B7 D( p    李锐和李铭两兄弟一看奶奶被打击的如此伤心，看着李钧哼哼哼地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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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爬到李锐旁边，在李锐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李锐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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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看着这神神叨叨的两兄弟，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

$ g7 q  x8 Y2 W. I    两兄弟咬过耳朵以后，李锐便一直望着车外，李铭还是一直在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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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阵不安，这不安越来越强，直到李锐一声“停车”，待车子停稳，李锐拉起了李钧，李铭打开车门，兄弟二人将他推下车去。

& P9 i! M" G3 ~" X    他方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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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n9 f' U# @    此地乃是东市贩卖胭脂水粉、布匹绸缎的一条街，所挂花灯也多是仕女灯、五彩宫灯等各色灯火。他们要返回内城，必定要经过此处，所以兄弟二人商议好，在此处丢下李钧，替奶奶“打抱不平”。

    李钧见两兄弟在窃笑的时候就知道不好，怕是他们恼了他那张笨嘴，果不其然，他被李锐一把抓起，挣扎数次竟是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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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曾在过年时夸耀过他兄长可以举起一百多斤的石鼓，他还不信，想不到这李锐小小年纪，真的有一身过人的力气。

" B: j6 }1 }* B+ }1 ~: [    待他一回头，却见一整条街的姑娘带着纱笼在看灯，还有许多和他一般大的年轻人在旁指指点点，连忙大惊道：“你们别闹了，堂兄给你们赔罪就是，快让我上去！”

" r% @8 H4 e) n8 @( V    李铭从车窗里伸出一个脑袋，笑嘻嘻地说：“你说我奶奶没有张玄好看，现在一条街都是好看的姑娘，你一个人慢慢看吧。车夫，速速回府！”

    李钧见马车果真开始动，连忙扒住车辕不放手，那车夫怕伤到李钧，便不敢再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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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1 p7 V4 q- B! p5 ~    顾卿在车里听到李铭说的话，便知道了两个孩子打的什么主意。她给两个孩子一人敲了一个暴栗，又瞪了一眼，连忙吩咐车夫放下车凳，接李钧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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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李钧感觉一个集市里的姑娘都在看着被赶下马车的他，又是惊又是羞，还好堂祖母通情达理，没有恼他，放了他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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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w6 u2 Z& g$ b5 c    两个孩子见没有整到他，一脸遗憾的表情。李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这两个孩子这般捉弄他，他未免有些难过，他是憨直人，不会说话，只好一个人坐在车子的角落里，对着车子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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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x# L! X4 N" I2 k4 ~+ v5 B    “锐儿，铭儿，去给堂兄道歉。”顾卿板下脸，对两个孩子喝道：“你堂兄说的是事实，虽然会让人难受，却并没有真伤到人。你们二人明知你堂兄有疾，却把你堂兄丢在女人堆里，这才真是伤害到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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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孩子被顾卿骂的满脸通红，老老实实地给李钧道歉

    李钧比两孩子的脸还红，连忙说着是我的错，我不好之类的话，不停的摇手。

! O8 Q( U; a0 S7 w, w    顾卿见李钧脸红成这个样子，也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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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曾提醒过这孩子说话注意下方式，结果也不知道是他本性倔强还是怎么地，虽然他也听了，也受了，可是下次说话时，还是会噎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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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t. Z% Q  t    他是真的不知道“委婉”为何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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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x" ^7 t( C' ]4 u& ]$ ^    这样的性格，真的不适合当官啊。等他考过了春试，还是劝他得了个功名就回乡吧，否则真会惹祸上身。

; E* C. v; N4 K$ b& g5 ]    汾州，羯人部落。

    今日是正月十五，往日里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和府中老小一起用完晚饭，在家中祭祀之后，一起在东城看看灯火。

3 m) O% K* t% N% O" H    而如今，他只能让苏鲁克搀扶着他，对着月亮拜一拜。

: U6 k3 G/ Z: g! F5 X: Z    “李大人，你们也拜月吗？”

    “是，我们也拜月。不但正月十五拜月，七月十五我们也会拜月。”

; U$ I/ m7 v+ g1 f8 {    “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月亮还总是那个让人欢喜的月亮。”

    “是啊，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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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M( x2 n7 n    不知府中大小过的可好，母亲有没有操劳到，可会为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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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w' q  b& c% h    李茂已经可以勉强下地，今日早上他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之声，再一问图尔库大叔，原来是羯人在新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要举行“拜月”，羯人的男女老幼都在为此准备。

+ Z6 U8 Y5 q! h6 _    他憋在屋里，听到外面音乐和欢闹的声音一阵高，一阵低的传来，今日又是上元佳节，他心中揣着许多事，实在无法安稳，便让苏鲁克带着他到外面看一看。

4 L/ I) T3 o) k# Z    李茂出了帐篷，看见羯人的帐篷之间点着一堆篝火，所有男女聚在火堆之旁，跳舞唱歌，极尽欢乐。

7 m/ M) {% q; [: o0 d2 K/ `; z# A    李茂心想：‘这羯人虽然一日过的不如一日，草场也渐渐被汉人吞没，可该欢笑的时候，还是要欢笑的。’

$ O& }- b" {( r    这些羯人心地非常善良，而且恩怨分明。他们知道圈了草场、驱逐他们，不让他们放牧的是汾州马场里的官儿，他们就一心一意的恨马场里的人，可见了他，却没有表现出一点鄙视憎恶他这个汉人的意思。

    汉人排斥胡人，不愿意他们进城，觉得他们是蛮子、强盗，他们就不进城，远远的在城外兜售东西，换取盐和铁锅等物品。他们也经常救助在外面迷路或流浪的汉人，热情的接待他们，苏鲁克之所以会汉语，也是因为部落里曾救了一个流浪的汉人。

    在心胸上，他们实在比不上这些羯人。也许多灾多难的生活已经造就了他们豁达的心胸，让他们每天都乐观又积极的面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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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Z) B9 D# a& r1 A8 Z/ L# y    李茂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因为外面冷，他裹上了母亲为他做的衣裳。火堆边，一个个男女互相对唱着情歌，那些都是羯语，李茂听不懂，却也觉得非常热烈奔放，让人对生活燃起了无比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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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 M" H6 ~+ v    苏鲁克在李茂身边坐下，笑着看一堆青年围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不停的唱歌。这个姑娘也许在羯人的部落里是个美女，可在李茂看来，皮肤有些黝黑，五官也太深邃，而且身材过于高大，失去了女人的柔美。只有那气质非常独特，有一种女人不常见的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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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脖子仰着的高高地，连正眼也不看那些小伙子们一眼。

. O+ [/ g( i. R+ Q! L" ?5 f    李茂扫视了一眼篝火边的青年女孩们，了然地点了点头。

    还真是最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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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c; F+ F& E0 [    很快的，几个少年就因为对这个姑娘献殷勤而引起了摩擦，摩擦着摩擦着，羯人青年们开始打了起来。

* M* U4 B: Y; l0 s4 j    几个少年扭结在一起，其中一人抬起一拳向另一人的肩头重重锤下，那人脚下一个踉跄，向后便倒，倒下时勾起一脚，把那人也绊倒，两人一起跃起身来，互相瞪视，身子左右扭动，寻找对方的破绽，谁也不敢先出手。

2 Z2 U- L9 J0 [- |0 }    李茂看的有趣，问苏鲁克：“这般打斗，不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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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8 b/ ~" |6 ^6 B' D    苏鲁克哈哈大笑，“只要他们有人在公开的角斗中赢了所有的对手，说不定会赢取我女儿的芳心。只要这么一想，他们就会努力取胜。我就是这般娶了我的妻子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烤着羊的妇人，“那是我的妻子，也是个美人吧？”

7 a3 L1 X, |: m    李茂看了一眼，觉得那妇人的长相只能算是一般。但他觉得怕是在世人的眼里，自己的妻子都是最好看的，于是笑着点头赞同，“尊夫人非常美貌。”

    相夫教子，操持家务，虽然那妇人长得一般，在妇德一样上，绝不逊色于中原的汉人妇人。汉人首领的妻子可不用亲自烤全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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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1 i6 W$ o& ^0 U- {! U9 U    李茂看了看虬髯的苏鲁克，再看看苏鲁克的妻子，觉得他们的女儿长得那样，已经是超过了他们的水平，羯人也许喜欢健壮的妇人，就和他们汉人喜欢肤白体纤的美女一般，他那女儿他觉得不好看，说不定在羯人眼里，确实是一等一的美人。

( \/ k$ k1 f( y; C' F    他自己长得也不好看，但儿子却很是俊秀，他一直很是高兴。可若是有人对他说“你长得这般丑还好你儿子不像你”，他还是会生气的。

0 i& F  O9 s. w+ T( h& N' A    所以他在心里对那少女这般评头论足，确实是有些过分。他把这些不该有的念头抛之脑后，专心去看那角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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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苏鲁克见李茂夸他妻子貌美，也很高兴，笑的极为开心。李茂见这羯人都十分有趣，内心的烦闷总算是消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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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r- n; h/ w6 Y% [    火堆边，两个青年的角斗还在继续。苏鲁克说这两个青年都是羯人近几年来最杰出的小伙，也都会说汉话，李茂仔细一看，这两人一个健壮，一个瘦长，健壮的那个汉子是个典型的羯人青年，那瘦长的却看起来像个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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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H; m, F6 S- j3 P! M1 L5 Z+ G    “瘦的那个是个汉人？”李茂指着那个瘦长的，问苏鲁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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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鲁克一看李茂所指，摇头道：“鲁尔莫的父亲就是那个教我们汉话的汉人，母亲却是我们羯人。他的汉名叫卢默，按我们羯人的算法，只要母亲是羯人，就都是羯人。”

. A) P: Q% N! n6 N6 i# ]+ Y    “那汉人现在还在这里吗？”若是那汉人还在，说不定能帮他回去传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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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啦。那个叫卢宇的汉人说自己是个逃跑的罪人，不敢回乡，又得了肺病，在这里住了七八年就死了。他长得端正，又会许多东西，我们部落里的女人都喜欢他，那孩子今年十八，算一算，他爹也走了十来年了。”苏鲁克叹了口气。

    “他的汉话说的如何？”李茂看着卢默，这卢默十分沉着冷静，脚步也灵活。他的对手虽然是个健壮的青年，可丝毫不落下风，只见他东一闪，西一避，那健壮的青年数次想要伸手抓他，都给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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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H# ]4 G( V. c& N    “他从小跟着他爹说汉话，又跟他母亲说羯语，两种话都说的很流利。”

    李茂大喜。这孩子若是可以为他去送信，让那汾州马场的地方官多和马场僵持一会儿，他在找人去凉州的西军报信，借调军队过来，此事说不定就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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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一代曾经胡汉杂居过，凉州军中更是有许多胡汉的混血，对胡人倒没有那么排斥。让羯人去凉州报讯，绝对没有去汾州那么困难。

    凉州有李锐的小舅舅，他身上又有皇帝临走时交托的信物，可凭借此物调动一支边军便宜行事。他原本想调动的是北军，如今看来北军里怕是有鬼，只能去更远一些的西军了。

    只是不知道那孩子可有应变的急智，愿不愿意替他去送这个信。

8 B" W( I7 G8 |# u  I    李茂心中有了主意，看起那角斗起来就更加轻松，恨不得他们快点分出胜负来，好让他把那瘦长的卢默叫过来问上一问。

0 R4 N4 P& K* P4 r8 ^) R  V  R    卢默和那健壮少年角斗，旁观的人兴高采烈地叫嚷着，李茂见苏鲁克的女儿脸上闪动着关切和兴奋，一会儿担忧，一会儿欢喜，便讶然失笑。看来这少女看起来冷傲，实际心里也不平静，怕是已经心许了这两个小伙子里的某个。只是做出那副高傲的样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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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b9 n: n- P2 g! H" f. B  c2 U    他想了想，不禁笑出了声来。他自小极少接触女子，后来和方氏定亲，也是母亲定下的亲事。他爹担心他媳妇看不上他，还想办法让他各种偶遇，可谓是惊世骇俗。可即使是如此，他也没有像这般为了某个姑娘唱歌求爱，更别说还要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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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人的恋情，真的是极其可爱。

    突然间，众人一声大叫，卢默和那少年一起倒了下去，卢默一时翻到了那个少年上面，一下子有被他压了下去，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只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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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瘦长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到了那少女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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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鲁克的女儿眼里泪光盈盈，握住了卢默的手。

5 D$ J6 Y6 b0 L; _    李茂捻须一笑，原来喜欢的是这个瘦弱的混血少年。

    众人都围着这一对少男少女欢呼大叫，那健壮的少年从地上爬起来，也在爽朗的笑着，看起来没有什么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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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鲁克的女儿边哭边笑，李茂摸了摸身上，他的荷包并没有丢失，于是从里面翻出几个金锞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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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g. U& h! V    只有金锞子，没有玉。虽然送金子未免俗气，但他家的金锞子都是母亲特意叫人做的，他属猪，这一对憨厚可掬的小猪做的十分可爱，送人并不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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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娘提前给他发的压祟钱，希望能给这一对璧人带来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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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c& Z) [: f% G; P    他站起身，准备让苏鲁克扶着他，去给那对少年送礼物，却见得右手边远远的出现了几匹马，马上之人身穿黑衣，正是那追杀他的不明楚军。

    今日正是满月，月光下，这些人的打扮隐约可见，胳膊上缠着的手弩更是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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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吃了一惊，连忙背过身去，让苏鲁克的身子替他遮挡。

2 @3 M$ K: B. P& n    “汉人？这样的夜里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李茂低声和苏鲁克说：“这些人正是追杀我的军队，怕是担心我干涉马场的事情，想要杀人灭口，四处分散了来搜索的。”

( G3 V- ?, \5 g# V& p    苏鲁克看着那几个汉人骑着马往营地而来，正准备掏刀子，却被李茂按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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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 ?- }# \* q: |; R    “我先找个地方避避，你们先把他们骗下马再动手。这些人一个都不能走掉，不然我和你们部落都有危险！”李茂见苏鲁克郑重地点了点头，拔了他腰间的匕首，“找个给我防身，你快去吧。”

    说罢就往旁边的小帐篷里一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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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说说唱唱间，那几个人到了帐篷附近，也不进去，只在远远地问道：“有会汉话的没有？大楚官差办事，找个能说话的出来。”

& @; }, i3 W0 r2 P, _    苏鲁克快步跑到狂欢的男女中间，用羯语唱出了一大串句子，这些少男少女先是一愣，然后又用羯语唱歌迎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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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L$ @2 }, d* a* n7 W1 {" ]    卢默指了指火堆，唱起了什么，然后女孩子大声笑，男人们也跟着唱起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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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i2 \1 F' x- ?9 M; D) U! e( S    一群人唱了几遍，那几个骑士实在不耐，就准备驱马进帐篷，却见一堆少女捧着美酒冲了过来，围着他们载歌载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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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群骑士互相看看，都摸不清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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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4:14
第78章 色与魂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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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f  i( _; V  {# ]4 F+ r4 N    风队的诸人在这片草原里也游荡过很久，各种胡人的部落都见过,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是极少去这些部落的。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知道有许多部落会在第一个月圆之月“拜月”的习俗。

    “风四,怎么办？我们是直接冲进去找人，还是下马喝了酒当做客人进去找？”风七看着笑盈盈围着他们的少女们，有点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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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M4 n  \3 |  J+ p    风四用汉话和这些少女们说了好几遍,可似乎没人听得懂，各个依旧捧着酒,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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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e5 v* \( h: w% a7 q1 C    “听说这些羯人个性愚钝,现在一看,果然蠢笨的很，见人就迎。”风四瞟了一眼捧着酒的少女们。“能不动手自然最好，下马，进帐篷，我们吸引他们注意力，风七你悄悄去各个帐篷找找，李茂的肩膀和腿都中了箭，下不了地。”

    一群骑士姿势利落的下了马，但是并没有降低防备。他们并没有喝酒，只是随着少女们的簇拥进了帐篷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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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d2 C  I" O. O+ G2 r    帐篷群的中间，一群少年围着苏鲁克的女儿互相角斗，另外有一些人围成圈子在转着圈子跳舞。

    “风五，你看看那姑娘。”风六戳了戳风五，“那女人鼻似鹰钩，额凸颧高，个子又那么高，居然会有一堆男人围着她……”

1 K0 @2 f, t& C/ M4 S! `    那个叫风五的小伙子看了一眼，“是不好看，不过我们又不是来找媳妇的，好看不好看有什么关系。警醒点！”

5 u, P# z* Q# U    “不是说草原民族热情似火吗？万一这部落里的女人们围着我们载歌载舞，想要共度良宵……嘿嘿，我们旷了这么久，胡人的女人也不错啊。吹了灯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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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杀人的军队，不是那种兵油子。管好你的裤裆，不要做不该做的事，给我们惹麻烦，知道吗？”风四瞪了一眼风五和风六，“你们去吸引注意力，给风七创造机会。”

    他们被一群羯人的女孩围着，实在是无法探查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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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t8 ]& m6 a* V8 u! p2 k    风五和风六看了看，风六“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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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S7 I! b+ ]7 ]5 {6 l7 m+ W$ b    “看我的！”

& S; P- J5 F+ ?    风六唱着一大段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凑到苏鲁克之女的身边去献殷勤，旁边的少女都笑吟吟的看着，也跟着连声高唱。一个健壮的小伙子拍拍他肩膀，弯下腰做个角抵的姿势，示意要先打过他。

( ^; _/ b) @/ ~* q3 T$ J    风六弯下腰，他的摔跤功夫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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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五依样画葫芦，拉了围着他们的一个女孩子胡乱唱起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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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F( G& V+ Y1 G: k5 l    见风六和风五在篝火边和少男少女们角抵了起来，身边也围了一圈人，风四给了风七一个眼色。风七点点头，自以为非常隐秘地偷偷溜了出去。

, ]) H5 Q! E) M: w    见风七走了，苏鲁克的女儿和卢默对视着点了点头，离开了篝火中央。为了不让汉人起疑，他们手牵着手互相亲吻了下，像是急不可耐的去什么地方私会似得。

" @& H3 m3 Z7 P% r; d; V- e/ K    一边角抵着的风五和风六见这些胡人女子这么热情，顿觉这个部落里的男人一定是幸福的要命，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7 v7 Q$ v0 `' Q& z    风四见着那一对男女如此寡廉鲜耻，鼻子里发出了不屑的轻哼。就在这时，一个胡人少女贴了过来，靠着风四的身子用羯语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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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 [4 z# A& _1 z    风四把她一把推开，那少女倒在地上嘤嘤嘤嘤的哭了起来，有几个少女看见了风四的行为，一大帮女孩凑了过来，指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 O! ~' n- _2 s' H$ f" C    风四觉得一阵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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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他和几个兄弟掉了队，风队十二个人一下子就只剩他们四个，好半天才在草原上看到一个没有被驱逐走的部落，又是一群二缺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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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不好色还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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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2 {; _, e2 c" ~1 v    一想到他们还要找人不能惹事，风四只好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忍辱负重”的伸出手去给地上的少女，旁边的女人们“哦啊”的欢笑了起来，那女孩高兴的拉了他的手，扯着他往篝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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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1 S5 X7 w: k    风四莫名其妙的就被那女孩拉到了篝火边，看着她对着自己唱着高亢明亮的羯歌。

    这感觉好像也不坏？

    若李茂不在这个部落里，他们其实可以留一个晚上，反正都掉队了，茫茫大草原不乱走才是对的。

7 b4 ~7 x; D: K4 K    都是为了任务嘛！

6 U9 c% r1 U0 ]: w+ f    另一边，风七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翻找，他很谨慎，只扒开一条缝扫上一眼，没有人转身就走。若是有老弱妇孺就歉意的笑笑再退出去。胡人的帐篷里没有什么遮挡物，有什么都一目了然，他查探的速度也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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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r! z& x# v1 K    待他走到了一个白色的帐篷里时，明明只拉开了一条缝，却被一个人拉了进去。他正准备放手弩的机簧去射，却发现是那个被他笑话过鹰钩鼻的胡人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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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胡女对他昂了昂头，将手放在他的前襟上，轻轻的扒开一点，再扒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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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七吞了一口口水，不知道怎么办。

: e. N; L9 u# p7 z* C* c    呜呜呜呜，难道他的贞1洁就要在这简陋的帐篷里被这个胡女给夺走吗？

    苏鲁克的女儿塔娜在心中嘲笑着这个汉人男人，看他那副色与魂授，双眼呆直着不知道该如何办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

    塔娜轻轻的摸着这个男人的衣服，伸出一只手沿着他的喉结往上摸，她的手并不柔软，擦的风七的喉咙麻麻的。风七又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一动，塔娜像是看见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在他的脖子和下巴上来回摩挲，最后摸到了他的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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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来冷傲的胡女一旦魅惑起人来，实在不是风七这种久在军营的小伙子能抵抗得了的。

    风七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该直接点把自己衣服给脱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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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胡女一直在他怀里摸来摸去，半天也没扒了他衣服，看来是不会解汉人的衣服。

    “这汉人怀里没有兵器，他只有腰上的刀和手臂上的那个怪匣子，我把住他的刀和嘴，你干净利落点。”塔娜像是对着情人低语般的语气，用羯语说着杀机四伏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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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你在说什么？你一点汉话都不懂吗？”风七调笑着说，“你要不知道怎么喊我，可以喊我情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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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被吞没在了塔娜的手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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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M& {$ l  ~: v4 d# W6 d0 i    不对，这姑娘力气这么大，不像是调1情！

    卢默从帐篷角落的衣服堆里一个箭步窜出来，从背后用匕首割开了风七的喉咙。娜塔死死的捂住他的嘴，卢默将他按倒在地，拖到衣服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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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f* x3 k& E    风七睁大眼睛，发出了“嗬嗬嗬嗬嗬”的声音。这是刀子划破了气管，让空气进入肺部以后发出的声音。被割断喉咙而死的人通常死的都很痛苦，卢默这一下非常利索，没有让风七流太多的血，这意味着他要遭受更多的痛苦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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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应该直接一刀毙命的。”塔娜不赞同地看了卢默一眼。“要是我刚才被他挣脱了，麻烦就大了。”

7 i( k/ a3 h% W- f' w; |5 b    “你碰了他。你摸了他的脖子。”卢默冷漠地说，“他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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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娜看了一眼地上的倒霉蛋，对卢默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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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塔娜和卢默解决了风七，两人钻出了帐篷，对着火堆旁载歌载舞的伙伴们做了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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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沉默地看着羯人少女对他唱歌的风四，突然被几个羯人少女推进了篝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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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焰带来的灼痛让他吼叫了一声，极力想办法站起来。

& R% a. q. c! w) M    随着他痛苦的吼叫声，原本是载歌载舞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一堆健壮的羯人小伙子们纷纷往正在角抵的风五风六身上扑去，他们抓手的抓手，按腿的按腿，十几个人一拥而上，把两个汉人军士牢牢地按在地上，周围一群少女从篝火堆里抽出火把，没头没脸地往他们两人的头上身上打去。

    风四从火焰堆里爬起来，正要把手抚上胳膊上连弩的机簧，突然一只烤全羊砸在了他戴着连弩的手臂上。烤全羊非常烫，他被烫的一哆嗦，等他想起来准备去摸腰上的马刀，一把匕首直接捅进了他的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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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往后看去，正是那个一直对她唱着情歌的羯人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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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羯人姑娘不是只会唱歌的。”她咧嘴一笑。“我们也不是蠢到见人就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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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x8 C, D+ s4 l; N" G    “你……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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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l( Y1 i: A/ {7 P    她居然欺骗他！她们居然欺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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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死，风四的脑海里就只一直徘徊着这句话。

    他已经想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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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A! H: N" b: }* q$ x! X    无论风四风五风六风七有多么的愤怒懊悔，也不能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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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羯人的少男少女们干净利落的杀了四个穿着大楚军士衣服的男人，放声欢笑。

    帐篷里，被羯人的成人们保护着的老弱病孺纷纷掀开了帐篷的帘子，露出担心的神色看着自家的孩子们。见一个都没有伤到，他们也露出了放松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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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s6 k2 W8 d: X; @' k% a8 o    李茂一直被苏鲁克保护着，他在帐篷里掀开了一条缝，对这场篝火旁的围杀看的清清楚楚。这些羯人有勇有谋，又有情有义，这么多年来能一直生活在汾州边境，不是没有原因的。

    见外面的争斗结束，李茂被苏鲁克搀扶着走了出去。

+ x5 c  ]. M$ Z    见这个汉人的大官出来，所有人少年们都给他让了路，让他可以轻易的走到被羯人们围着的尸体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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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_$ r# m; l; f- y' b! z3 ?- Y    被火把活活敲死的两人已经完全看不清面目，李茂解下他们的弩机，仔细翻看。

' M. C8 e; ]! i5 p" [8 [% [    这是两年前工部才改良过的“神机弩”，因为制作不易，一共不到五百把。当时西军和北军因为经常要派出斥候出关巡逻，兵部便优先给他们调配了四百把。剩下的一百把在中军郎官以上的武官手里，都有存录，不可能流出京。

9 z+ u& Z: ^" p6 O    他把弩机的弩箭褪下，用手轻轻摩挲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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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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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将滑道对着篝火，仔细查看，滑道里果然刻着个“北十四”几个字。这是他担心“神机弩”被兵士给偷偷私卖了，特意叫工部在滑道的内壁里做的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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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X1 X8 i# i( o7 ?    北军，北军。定北军。

    他一声长叹。若是他在京里，就可以翻看记录这“北十四”当时是分到了北军哪个将军手里。只是如今他身陷草原，插翅也难飞回京城。

7 c7 Q5 ~6 h5 F! L    李茂将弩机里的弩箭装上，又将弩弓配到了自己的胳膊上。他在几个死者身上细细探寻，除了找到一些银两、干粮和腰带上插着的一圈弩箭外，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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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p1 @: m8 b8 M( ?7 @$ F    这些人都很谨慎，若从外表和行事上来看，人人都只会觉得这是一支大楚的正规军，谁能想到他们会暴起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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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C0 m9 ~; L! H/ U2 M* Z+ t    “这些人身上找不到什么。苏鲁克，你把他们身上的东西都找个地方埋起来吧，这些用的都是大楚军用的武器和衣服，你们留下怕是要惹祸。没有标记和特征的东西与钱可以留下，尸体也要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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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W; q+ x6 ^    “那他们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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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留下吧，我听说有些老马会识途，希望能靠它们找到一些线索。”李茂拆了几个死者手上的弩机和弩箭，其他的都交给这羯人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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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机弩并不是普通的手弩，把他们留给羯人，他们也不会用。更何况神机弩的弩箭都是特制的，为了能够连发，都做的短小，羯人也找不到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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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神机弩是证物，不可以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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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u7 s* N, ?- N! n! I& G* S    听李茂说有些东西可以留下，苏鲁克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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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们，听见没有？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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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吼！”

. a+ J4 K( B* e/ R7 ?    “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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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5 D) b( v; w    “哟嚯！！！”

    卢默指了指某个帐篷，又抬出一具汉人尸体来。

& V; N$ a+ U* l% d! Q5 A    “还有一个？”这些人进帐篷的时候李茂已经躲了起来，所以并不知道究竟来了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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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娜得意地一笑，“卢默发现少了一个，我们就看见那个人在鬼鬼祟祟的翻帐篷。所以我们两个商量了一下，先绕到后面某个帐篷里躲了起来，趁机把他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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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少女说起杀人依然是那副傲然的样子，李茂从小到大被邱老太君打了好多回，不太欣赏这种性格刚强的女人，所以微微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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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人，你觉得我很残忍是不是？可是那种情况，我们不杀了他，他就要害了你。我们救了你二命……”

    “是两命。”卢默突然插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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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3 u, O$ t    “……。我们救了你两命，你应该感激。”塔娜对着李茂不悦地说。

    “塔娜！”苏鲁克不高兴地喊。“怎么能动不动就把恩情挂在嘴边！”

    李茂从小和邱老太君周旋，自然知道怎么和这些直率的人打交道。

/ y+ w/ D  G: c2 y! d    他抬起手，笑着说：“无妨。塔娜小姐性格率真，我很喜欢。你们很厉害，我敬佩的很。”他掏出母亲临走前非要给他“压祟”的那对小金猪，给卢默和塔娜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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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1 S, T! e9 w- y1 a    “这是我娘临走前给我的，我觉得你们二人很好，是很般配的一对，这对金猪送给你们吧。”

    塔娜看着李茂手掌中两个憨态可掬的金猪，心中十分喜爱，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这两只猪看。

5 z& P6 p7 H; F    李茂见塔娜喜欢，笑的也越发慈祥了。

    看来无论如何冷厉的女子，见到可爱的东西都会欢喜不已。他娘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却喜欢这种类型的玩物，不就已经证明了这点吗？

/ o* X( I$ A7 b4 ]. N& U9 P: ?    “拿去吧。”

    “李大人，这是金子？这么大块的金子……这礼物太贵重了。而且还是你的母亲给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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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a- w8 H% x  a    李茂往塔娜和卢默手里一人塞了一个，摆出国公该有的架势，骄傲地说道：

* q7 P7 m* h0 `- E& l2 |& q9 U1 s    “苏鲁克，你要记得我是汉人很大很大的官，我的命难道还不值这两个金猪吗？更何况你们救了我两次。”

    “这金猪只是因为它们是我娘给我的，所以才算珍贵。我们汉人过年的时候会用这个来镇桩晦气’，这是带来好运的礼物，我每年都会收到，你不必有负担。两个孩子很好，我愿意给孩子们，又不是给你，就不要拦着孩子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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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鲁克见李茂确实是好意，也就没有再让塔娜和卢默把东西换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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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k# ?, @2 _9 w' ^! O4 {6 B9 s    塔娜和卢默见金猪可以收，都很高兴，就连一直沉默寡言的瘦弱少年也展颜笑了一下。塔娜高兴是因为金猪可爱，而卢默则是觉得和塔娜有成双成对的东西，觉得这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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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见两个孩子都很高兴，心中也十分欣慰。

    而且，他从刚才卢默和塔娜刺杀了那个汉人军士中推断出这卢默是个可托付，有机智之人，便放心把心里的谋划交托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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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默，我见你有胆有谋，想托你办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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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

    信国公李茂腿脚都受了伤，在汾州的草原中艰难的求着生存，过的实在谈不上好，可信国公府上下却欢声笑语，浑然不知这家的男主人在汾州遭遇了怎样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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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信国公府里又迎接了新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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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是工部和将作监的数位官员，递了帖子说是奉了圣意来府里拜访邱老太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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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国公府的国公老爷是兵部的次官，要是来人，也该是兵部来人，怎么会有工部和将作监的官员来拜访太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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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W( Z, _- R6 F+ f1 C9 r    那门房里的下人见好几个穿着红衣绿衣的官员来拜访，也不敢怠慢，一边恭恭敬敬地把他们请到迎接客人的前厅里喝茶，一边飞快地派下人去报。

    祖孙四人正在屋子聊天，此时已经过了正月十五，这就算出了年。再过一段时日，回乡过年的先生们也要回府了，说不定出去办差的李茂也会很快回来。

    花嬷嬷坐在窗台上，笑着看顾卿一本正经地和他们解释孔明灯会飞，不是因为那是孔明先生做的灯，而是因为热气比较轻云云。

% ~- T+ h& X3 k; A4 C5 C0 B6 D' x6 R    “太夫人，工部有官员来拜访您，门子问您是不是要去前面见一见？”有个婆子在屋门口问着里面的主子们。因为冬天风大，她也不掀起帘子进去，就在门口候着。

5 V+ T+ m, i  ?  n* Y1 {7 p* x% J9 h; i    “找我的？是不是报错了？找你们老爷的吗？”

    “不是，帖子上写的是工部和将作监的大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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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站起身，出去接了帖子，递给了顾卿。

    顾卿打开一看，果真是工部和将作监的印，连忙吩咐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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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U% i7 Z+ D2 p2 r    她穿的是家里的常服，接待外客不合适。家中现在没有男人，把外人请到持云院也不妥，只能等她换完衣服去前面了。

    待她换完衣服，乘着轿子到了前院，几位大人已经喝了两碗茶了。见邱老太君果然前来，几人都很高兴，一起到门口去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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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带着歉意和几位告了罪，担心自己来的实在太慢，让几位久等。这些官员正是有事来询的，自然也是客客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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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宾主尽欢，气氛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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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N: }( K3 b, ]2 y6 [4 L' b    将作监的监事拿出了中元节做的灯，现在已经明令禁止在节日以外放孔明灯了，所以顾卿见这官员拿出一个孔明灯来，倒意外了一下。

1 l, Z" I* K) W0 l    禁止京城百姓在节日以外放灯也是有原因的。一是容易走水，京兆府不可能日日搭台子找人去看；二是他们在做孔明灯的时候为了节约成本，都用的煤油浸湿的棉布做灯芯，灯飞到一定高度就没火了，然后跌下来……

    第二天，京城里到处都是掉下来的孔明灯，都摔得不能用了，倒给打扫卫生的造成了麻烦。有些无聊的学子在灯上写了自己的年龄、性别和住处，还写了有缘人见到通信云云，也不知道让多少人家捡到灯后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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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x" U& C* Y  t1 z2 A    “各位来找我，是为了这灯？”顾卿见到孔明灯，就大概知道了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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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如此。不瞒老太君，我们正领了皇命，要将这孔明灯改造成可以用于战事的物什。”一个工部的官员，见邱老太君听得认真，就大胆开口。“所以我们来问问，邱老太君，请问李老国公有没有说过，这孔明灯做的大了，能不能带人上天？”

    顾卿当即就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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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2 \' G& u* R8 ^    她到底扇了一次什么样的翅膀啊？居然让这些古人想要折腾出热气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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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 O. U+ U8 ]& Z! |3 K% |6 u    还是说古代的科学其实也很发达，只不过匠人被人看不起，所以才不能大展拳脚？

7 D" ~, v& z2 \+ [- e& j  [    可惜就现在的科技水平，怕是不能解决燃料的问题，也没办法解决许多问题。

9 x$ |0 b2 w& c! B4 W2 U( B    所以顾卿只能大概的说了下热气球的原理，并且提出了其中诸多困难。

    “所以说，只要能解决燃料和大孔明灯上方灯罩的材料问题，理论上是可以带人飞上天的？只要下面装个小吊篮就可以？”将作监的执事异常兴奋地说，“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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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见他兴奋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泼他冷水。

    他说的两个问题恰恰是最困难的问题。虽然理论上热气球只要充满热气就可以飞起来，可是这个世界燃料还主要是炭火和煤，想要产生足够的热空气是很困难的。

) o: h3 p. y* x& @    就算能够飞起来，因为各种局限性，怕是也飞不到多高。不过若只是侦查敌情什么的，怕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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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n1 L; R  s# f: O/ u    “我觉得这件事怕不是一点时间能完成的。”说不定要几百年哟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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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W# s2 v8 T9 q; f    顾卿认真地劝道：“老身觉得各位还是把精力花在如何让孔明灯在夜间传讯比较好。若是在孔明灯下栓一绳子，根据不同的高度或是明灭的情况来创造出一种‘灯语’，让远方的人能够收到信息，岂不是也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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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s( z$ \! Y2 h6 Y' c  t+ ]    顾卿说的这些人也考虑过的，所以当下纷纷赞同。只有那将作监的执事一门心思觉得做出可以载人观察敌情的大孔明灯很有价值，还是缠着顾卿不停的问东问西。

, G4 f( ~, V7 R8 {' I# }    这一群人呆到中午吃饭的时间才走，顾卿先前开跟着他们讨论，到后来这些人基本就是在他家客厅里开展“可行性研究分析会”了，倒是她含笑听的多。

; x, R/ s8 Z, e  d% x! X    这件事太奇妙，一堆古人居然会和她讨论热气球。这让她有些得意，有些兴奋，也有些惶恐。她想不到自己一天到晚宅在后院里，居然也会改变这么多事情。若是她要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也会造成许多坏的改变？

    顾卿带着莫名的心情回了持云院，和几个孙儿一起用了午饭。刚刚吃完饭，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回通州老家过年的杜先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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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李家几兄弟都又惊又喜的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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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4:18
第79章 进城报信

    杜进原本不准备回乡过年的，但因为李茂曾经向他和齐耀问了策,倒兴起了他回乡去查探一番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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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李茂虽然德行有亏,还好并不昏聩。在“信国公”这个位子上，若是有心行善,能救到无数百姓，岂不是比争名夺利更强？

2 E; K9 q7 Z7 M4 V    所以杜进托了李茂的门路，跟着去通州的御使们一起回了乡。

    到了通州，灾情果然很严重,大雪造成的危害不光是压坏房屋、压死牲畜这般的,最麻烦的是交通不便造成的众多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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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山上的寺庙因为大雪封路,一个庙里的和尚全部下不了山,又没有粮食，寺庙里是不养牲畜的，最后只能靠喝水填肚子，全部活活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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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a$ D/ u) k- Q3 j$ _  O; }' B6 c    杜进回了乡后，尽自己的能力帮助御使们了解情况，也多方走动以前的亲友故旧，提供帮助，所以这些户部和御史台的官员都对杜进大为赞赏。而杜进更注意的是有关“隐户”这方面的信息，此外便是通州大族在这次雪灾中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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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州的灾情一直报不上来，便是这些大族联合施压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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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当他带着各种证物和资料回到京城的信国公府上，却发现李茂不但没有回来，而且连个信都没有的时候，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 y1 s5 S0 @4 v) b" K    “太夫人，您确定国公大人没有寄回过一封书信？”杜进沉吟了一会儿，面色凝重地问顾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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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有些心虚。她才穿过来不到两年，实在是无法接受自己有那么大的儿子和儿媳妇。尤其是李茂，他不像李锐和李铭，年纪和自己穿来之前差不多，却喊她“娘”，总让她有一种当了人家后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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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1 d4 v! R2 B+ G: t1 ]3 e/ i    所以李茂出去了，她只觉得松了一口气，虽然也偶尔会想到他，那也是想让人家赶紧回来收拾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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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升先生这么一提，她才发现确实有近二十天没有接到过李茂任何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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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身没有收到过他的任何信件。先生，会不会是他的信函先进了宫中，然后宫中没有递给我们府里？”顾卿只能往好的地方猜测。

    李锐和李铭两个孩子已经是满脸无措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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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4 q/ Y; D$ h    李钧安慰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他们过年的时候还行了那么多善，老天有眼，不会让堂叔父有事的。

    “若是这样，自然是好。可是邱老太君，国公大人这大概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但凡离家之人，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就越发想家，更别说国公大人上有老下有小，和妻子又恩爱了。就算出去巡查，也断没有一封家书都没寄回家的道理。过年问候的信件总是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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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C; B- r0 o2 v. J5 b% a    杜进见顾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实在是不想说这样不吉利的话，“通州有些山，大雪封路不好走也还好说，可是汾州多是平地，因为产马，驿路又通畅，送信回来也方便的很，怎么能……”

    李铭揪着哥哥的手，李锐紧皱着眉头，就连弟弟的指甲已经把他的肉掐破了都没有感觉到。几人中只有顾卿还算沉着。

    杜进见这信国公府的邱老太君果然如定海神针般岿然不动，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 L5 C$ k. b9 l8 ], s: q! J    也只有这样经历过大事的妇人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定人心。

    “当然，太夫人说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也许国公大人的家书里有提到什么机密之事，上面怕发出去不妥给按下也是有的。”杜进只能尽力安慰。“太夫人，国公大人走之前可有说过是为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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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z& o' a( I; F    “这……”顾卿真后悔没多问几句，她当时光乐着让李茂穿上毛线衣了。“那天是二十四，他带着几个孩子在祭灶，连灶都没祭完就被圣上急召走了。等到了晚上就来和我们辞别，说是要出趟公差，年后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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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u" Z4 E4 O" i' h. m! U" Y. S    “老身一向不多问他在朝堂里的事情的……”顾卿天生就对政治不感冒，曾经也谈过一次男朋友，此人在人前也算是个男神，可一到私底下就是抨击各种这个黑暗那个黑暗，她和他谈了几个月实在受不了，就掰了。

) `( J5 l/ G3 R1 O  I/ H9 ^    自那以后，她后对这些个政治话题就更加不感兴趣了。

    “可否问问国公夫人？夫妻本是一体，也许国公夫人知道呢？”杜进看着几人，出着主意，“只有知道国公要去何处，才方便打听啊。”

0 m! x1 Y6 ^1 J9 r1 c5 r* O$ G% W  y# N    一提到方氏，所有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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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n  @! i3 p3 L0 v    李铭见奶奶和哥哥都不说话，一跺脚，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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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铭儿，你要去哪儿！”顾卿一把抓住李铭的小肩膀。

. x6 U" `3 q$ G! _    “我回东园问娘啊，我娘说不定知道爹去哪儿了！”这时候爹千万不能出事，家里千头万绪都等着他回来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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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娘怀着身孕，精神又不大好，你现在去问，她肯定要问你为什么问，你怎么说？说你爹快一个月没音讯了？到时候你娘更睡不着觉了。”顾卿看着泫然欲泣的李铭，以及面有内疚之色的李锐，深深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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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是前世欠了你们一家子的。”顾卿说了一句丧气话，将李锐和李铭往杜进那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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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0 r$ r' `9 h3 K( n8 v    “先生照顾好我这两个孙儿，我这就备车进宫，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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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要进宫？就算太夫人有宫牌，像这样没有递折子就要入宫……”杜进有些疑虑。皇家赠与老太君宫牌是信任，但因为私事就直接进宫……

5 M: [8 p) k. ]1 ~6 f    顾卿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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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若有责问，老身一力承担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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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真李茂也出了事，怕是以后谁也不敢责问她了。

3 W* n! \; b# w1 W+ U2 Y: v    豪门遗孀，孤寡老人，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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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后，皇后的坤元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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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X$ d/ g9 K    “老夫人，不是本宫不告诉你，而是本宫也不知道啊。”被抓了包的张摇光一脸无奈。她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却不能告诉顾卿。

    事实上，她还以为邱老太君早就会入宫询问了，毕竟自家唯一的儿子一出去就大半个月没有消息，换成是谁都要到处打探的。只是她没想到这老太太这么沉得住气，一直到过完了年才来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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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见张摇光的样子，一咬牙，跪下来道：“皇后娘娘，若您真的不知，请帮臣妇通传一声，臣妇想求见陛下。”

    “老夫人，陛下最近正忙于通州赈灾之事，怕是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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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4 N, b) T% E1 ~    “摇光姑娘！”顾卿抬起头，凝视着着带着怔愣表情的皇后，几乎是用谴责地语气在向皇后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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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B4 P: w; S- p( a9 U4 Z+ i" F) f    “信国公府已经死了一位国公，一位世子，一位世子夫人，如今后院可能有一位国公夫人这辈子也没办法出现在人前了，我信国公府孤儿寡母，不求陛下护庇，只求能得个真相，求娘娘给个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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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F8 w% U8 @7 \    张摇光连忙让人去搀扶邱老太君，顾卿直直地跪在那里，也不让人动她，只是喊着：“娘娘，我还有封信没拆！你让我把信给谁看呢？我儿子要是没了，我不识字，我只能给其他人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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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2 v6 l% K& F1 x9 k    “邱老太君，请慎言！”张摇光见邱老太君说的不像是威胁的话，连忙屏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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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F; ]& ], z: P& `    顾卿心里也是暗暗叫苦。她自己也是女人，自然知道这世上谁都能够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女人，尤其是有权有势有野心而且还小心眼的女人。可是此事皇家摆明了是要瞒着信国公府，她可不想到最后等来一匾“满门英烈”的牌子！

    若真是把家信扣了，或是无伤大雅的事情，皇后为什么不肯告诉她，也不让她见皇帝？明显就是失态非常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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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就是用逼的，也要逼的他们说出真相。若真是有什么万一，也好一起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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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7 Q: W! V* V: @: u    “老夫人，你不必拿那封信来说。皇帝已经不想让信国公府的两位公子行这等危险之事了。说不定这件事永远都不会发生。”皇后拉起顾卿，打从心眼里可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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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6 E" m& E! Q% ]    嫁的好，生的好，又有什么用呢。她只是后宅一个妇人，什么事情都无法掌控，什么事情都无法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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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她可怜邱老太君，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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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Q% d  Z4 U& H3 N" \2 r4 D4 J    “老夫人，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 G9 O; t, ~" j6 l# k    “皇上驾到！坤元殿迎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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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9 Y$ q0 s, s7 @  j& d    正在对峙的顾卿和张摇光皆是一惊。张摇光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携着顾卿的手，一起去殿门前接驾。

0 V4 i  J! @: H% J7 K' v' L    楚睿自从探子回报开始，就在等着这一天。就算邱老太君一直不问，朝臣们也是要问的。兵部没了主官，勋贵们没了领袖，自然会不停的打探消息。李茂出公差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还带着拱卫京畿的精锐“骁骑营”一百多人一起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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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w' m/ P7 b8 k    若没有他的手谕，谁能调动中军出京？世族每次都不敢逼迫太过，也是因为他手里掌着李老国公原先练出来的这支中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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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先以为马场只是有人偷偷私卖军马，这么一看，怕是有人要谋逆。若不是要谋逆，就算是私卖军马也罪不至死，不可能会冒着族诛的危险去袭击御使。

    若是牵扯到谋逆，李茂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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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 _0 ~, c* `    所以楚睿一听到有人来报邱老太君求见皇后，便知道她终于坐不住，来打探消息了。此事全因他而起，人也是他安排出去巡查的，自然不能让皇后为难，所以他放下手中的事情，连忙赶到了皇后的宫中。

    顾卿还是第一次见这皇帝，只觉得这个人若是去演电影，一定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专业户”。什么张铁林张国立和他一比简直弱爆了，这人皇帝无论是气质还是做派，一看就是久居上位，身份不凡之人。

# B5 `& Q# u* l9 Y2 e) |    就连顾卿一个骨子里是现代人的灵魂，在见了这位年约四十的皇帝之时，也只敢扫上一眼，就乖乖地低下头，不敢直面君颜了。

/ g  C- ^  E* p" S1 r    有种见到国家领导人的感觉。虽然她也没有见过国家领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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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6 g+ m, i& [1 r) s    楚睿见邱老太君在大殿中无力地垂着头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不好受。他少时还经常去李老国公家做客，常见这位“李夫人”，那时的她可没有这样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样子。事实上，他自己的母亲比这李夫人大了快十岁，也没有老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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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他好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皇后见楚睿愣在那里，连忙唤了几声“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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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1 c( I- k) L, g    楚睿被皇后的一声呼唤唤回神，连忙咳嗽一声掩饰失态，对身侧的侍从说：“快给邱老太君看座。皇后也是，怎么能让邱老太君站着呢！”

    “是臣妾疏忽了。”张摇光从来不顶楚睿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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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老太君听皇后为她背了黑锅，连忙解释：“不是皇后娘娘没有赐座，是臣妇想要靠近些娘娘说话，所以没有要座。”后来她又跪下来求皇后，自然是更不能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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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你来这里所谓何事，朕都知道。”楚睿也不想再瞒信国公府，瞒也是瞒不住的。“李爱卿一行人，在汾州吕梁地界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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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的身子晃了下。这阵子头晕突如其来的袭击了她，让她差点倒下。

" U2 }7 j6 i9 g* V  y    她明明没有那么震惊的！这又不是她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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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定是太多愁善感，同情心太爆棚了，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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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V* T; A- A7 V( o    楚睿见顾卿明显情绪激动，连忙叫皇后宫中的宫人去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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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r+ X% [! M5 C: K    顾卿按了按太阳穴，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她附的这幅身子有中风前兆，大年三十那天已经发作过一次，若是情绪激动，怕是会有危险。现在府里就几个孩子，她要再倒下，就真是把整个信国公府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 U; ^2 v; L, S$ @% L' ~* m$ q1 t0 _    楚睿见邱老太君迅速的回复了平静，心中也松了口气。他一边揉揉多日劳累而有些疲困的眼睛，一边给她说到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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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前，朕接到密报，汾州马场报了遭遇大雪，马匹冻伤无数，疫病从生，死了许多战马的消息。为了不让疫病蔓延，他们需要焚烧马尸。当地的官员觉得不对劲，跑去查探，发现死掉的战马没有患上任何疫病，便去和那马场的官员议论，被扣在了马场里。”

    “此事朕得知后，就召了李爱卿商议，派他带了一百多个精锐一起出京，急速赶往马场巡查。谁料到了吕梁地界，不但这支队伍全体失踪，来回的驿站也都回报沿路没有任何踪迹。汾州有一半是草原，驿站里的人怀疑是被游牧部落的人虏了去换取财物，但等了七八天了，也没听到任何要要赎金的风声……”

. P3 _4 Q! i  k( Z3 _    顾卿的大脑迅速的思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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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游牧部落掠什么村子或者路人还有可能，这么一支甲胄齐备的队伍，又看起来就不是有什么油水的样子，这般硬手的抢夺对象，游牧部落抢了做什么？吃人吗？若是要抢，再南下一点抢通州岂不是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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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6 D8 p" f! w& A7 b# n    “陛下，臣妇觉得这不对。若是中原腹地有这么一支强悍的胡人队伍，汾州早就会有所防备了，哪里会到今日才突然出现，而且全无声息的把人掳走？抓活的可比杀人难多了。”顾卿摇着头，一点也不相信皇帝的话。“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吗？有没有派人往更远的地方搜寻？”

% I0 }! ]9 H0 a9 R2 T3 V" r    楚睿看着邱老太君清澈的眼神，张了几次口也没有说出话来。

    他这般说，自然是为了安慰邱老太君的。他也知道这说法实在无稽，若是失踪，要说是把人全部都杀了，又毁尸了还比较可信。可他也想不出是谁能这么大胆，汾州地界并没有可以无声无息杀掉几百个精兵的队伍，地方上的府兵调动是瞒不住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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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 ]6 x) X8 p" \    “邱老太君，实不相瞒，究竟其中有什么干系，朕也不知。”楚睿做了一个很难过的表情，“不过我已经派出很多人手出去查探了，总会找到一些线索的。我也吩咐的沿路的驿站去远一点的地方寻找分散在汾州的各个部落，四处打听，邱老太君还是耐心等待才好。”

; O" T2 w( a! V: c6 o    顾卿见实在是问不出什么东西，就连这皇帝也只能干着急，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她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无理取闹的话来。她相信这皇帝一定比她还要想找到李茂。

    在这个没通讯没雷达没直升机的世界里，信息的交互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话说京城里，顾卿正在马车里烦恼着该如何和几个孙子提起这李茂失踪的事情，而汾州马场附近的灵原县外，卢默正紧张地看着县城的大门。

    巨大的建筑物矗立在他的眼前，像是四方盒子一般的城墙让他感到一阵压抑。汉人到底是如何将石头堆到那么高的呢？以那种重量，地面不会塌陷下去吗？

4 m$ b9 g9 H: d! ^/ O+ t    他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走近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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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的门洞里站着两个一脸放松表情的门吏。他们好像并不像传说中那样会卡着人的脑袋耳朵强行要路印流签之类的东西，也没看到他们找进城的行人要什么“过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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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这门吏不像李大人所说的，卢默松了口气。

3 ~2 V3 P+ f0 H! e1 `" N    卢默尽量把自己的胸抬得高高的，让自己看起来非常自然，没有被这城墙吓到的样子，大步的朝城门里走去。

    可是不知道为何，那守着门随意让别人通过的门吏在别人通过时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在看到他时却把他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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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那个门吏，可怜巴巴地问：“差爷，怎么了？”

9 ]; v: ?" L0 A  S2 ^6 x/ \    那小个子的门吏和气的微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家里糟了雪灾逃难过来的，没见过县城吧？光抬胸不行，下次记得不要同手同脚走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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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 i6 b% Y    他的话一说，整个城门边的人都哄笑了起来，对他投以各种注视的目光。

    卢默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他自诩是个非常冷静的人，可是一到汉人的城就像犯冲似得，开始各种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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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7 V. f+ j. K* }2 H: u& ]1 C    李大人，他没用，呜呜呜，汉人的地方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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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个子身边的另一个差吏打了一下那矮个子的头，“不要欺负人啊，汪大人说了有难民来投不要刁难，你皮痒要吃棍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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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v6 |! ~. O& F    他看了眼那少年，他身无长物，只背了一个小小的包，个子又瘦长，看起来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的孩子，又没大人在一旁……

    他心中嗟叹了一声，便拉过那个矮个子门吏，放他进去了。

    卢默见这么轻松就能进了城，也松了口气。这灵原县虽然只是北面牧场边一个小小的县城，可是从远处看来，已经吓人的很。更别说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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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7 {% D8 ^$ n" v8 H) m    等他通过城门进到里面，已经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看了。

    “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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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敞的路直直地伸展出去，比他们草原里任何一块草地都要平整。沿着那条大路，有许多人来来往往。人们聊天讲话，还有人在卖东西。

- [# l# e6 M, }    卢默如同梦游般走在路上。他曾听他那汉人的爹说过一些汉人城池的事情，但他总觉得那些都是故事一般的情形，现在见到这么多人，他实在有跪下来亲吻这块土地的冲动。

    这是他父亲所经过的城。他的父亲就是从这里连夜逃出汉人的地方，奔向草原的。不知道这条路他有没有走过，是不是也是和他一般惶恐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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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2 l. Q8 d3 }5 \% ]    卢默问了一个路人，问清了县府衙门的地方，然后朝着城中的方向走去。

    路上的汉人们全都是穿着颜色明亮且看起来很漂亮的衣服，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件父亲的旧衣看起来很灰暗，而且也有些小，就像一个人偷穿了别人的衣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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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自在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拖着脚步，慢慢地找到了县府衙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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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4 d. L! F9 ~* K    他按照李大人所说的塞了半两碎银子给门口的差吏，想要求见县衙里的那位“县令大人”，那差吏挥了挥手说汪大人不在，还在汾州马场带着人呛着呢，怕要到傍晚才会回来。

7 Y/ y/ Z0 }! z5 d$ J$ J$ f4 r4 k    见这差吏说那位大人还在马场附近，他心里一喜。

    出门前李大人已经把所有的情况和他说了，也说了现在恐怕只有这个愿意一直抵着马场要他们交人的地方官还可信，到了地方务必要找到他，让他多僵持一会儿，直到西军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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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o* d+ e$ N9 k, C. ]  c    听见这汪大人还在卡着马场不放，他就放了心了。

' e2 p" M" O4 B# J    李大人说了，若是让那些马跑了，就找不到马场刻意谎报马数，乱圈草场的证据了。

    他的另外几个羯人朋友已经带着好几匹马前往凉州送信。一路不停换乘赶路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到凉州地界。他们羯人在马背上睡觉都行，只要有马，一切都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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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他来汉人的城市更凶险些。

! c9 c4 k) k1 a$ n    卢默听那大人傍晚才会回来，便在县衙附近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抱着包袱盯着县衙的大门。他的包袱里有一些干粮，还有一些散碎的银子。李大人被人追杀，钱居然都还在，这真是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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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墙角等了许久，中途饿了就拿出干粮来啃一啃。县衙边卖包子的卖胡饼的香味不停的传进他的鼻子里，但是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县衙门口，生怕错过了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这边过往的行人都会往他脚下丢几个铜板。还有好几个和他穿的差不多破旧的少年特意跑过来和他搭话说：

    “你不拿棍子至少要拿个碗啊！”

) g* \$ C' u1 e+ _6 i( @( ^    拿碗？拿什么碗？卢默莫名其妙的挠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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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人坐在路边休息还要拿碗吗？

; R; ~7 p* `$ Z4 A    “我没碗。”卢默硬邦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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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m4 P! `/ J3 [" J' R, G- B    那些少年里有一个露出十分怜悯的眼神，把自己手中满是缺口的碗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新来的吧？以前没做过这种事？都是为了糊口，不要不好意思。现在到处下雪，确实不容易。看到人就举碗，然后拿那些钱去买吃的，记得啊！”

    卢默看着那个碗，迟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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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人也不是那么可怕嘛。

    又过了几个时辰，天边已经露出了橙红色的晚霞，有几骑终于从城门方向往县衙过来。那些守门的差吏纷纷走出老远去迎接。

    卢默心里一喜。这汪大人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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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默拿着已经装了大半碗的碗，连忙往那为首的官员马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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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下子跪倒在马边，举起了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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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不对，不该举碗的。举了一天，习惯了。

; c4 V& g2 i- |% A8 G; Z; E/ b    卢默想起李大人交代的，连忙对着那个官员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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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w$ ~- [! T3 S& R( T    “青天大老爷，求您为我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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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6 m) s8 P3 G, y& c2 `) ~$ A8 Q    汪志明原本手已经放到袖袋边，准备掏钱施舍给这个乞丐了，结果见他把碗放了下来，开始喊冤，不由得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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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F0 z8 f& H    两边的差吏和从官见了，就要上去拉他。

    卢默从小学角抵，草原上健壮的汉子也扭不过他，他跪在地上闪避着，那几个差吏竟然拖不起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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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j3 E5 a5 Y+ i    “慢着，既是喊冤，本官作为灵原县的父母官，自然是要接下来。”汪志明见这瘦长的少年像是有几分本领的样子，也起了惜才之心，连忙喝止了那几个差吏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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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 A, Z& Q0 V' K    他弯下腰，问那个少年，“你有何冤情要诉？可有状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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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G' i+ c( _/ J) M    卢默见这大人果然是和李大人说的一样，连忙点着头，然后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

    羯人部落里没有纸，这几张纸还是他爹以前写东西时候剩下的，已经发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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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志明见果然有状纸，而且状纸已经发黄，以为是什么陈年旧冤，连忙脸色一肃，接过了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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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一看第一句，他已经震惊的直接翻到最后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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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国公府和兵部的印信明晃晃的戳在信后。这印用的不是印泥而是鲜血，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

' ~8 j2 ~  E  L    那汪志明从头到尾把那信看了一遍，到了后来，愤怒的几乎要抓不住那几张薄薄地信纸。

    “果然是旷古奇冤！”他收起那几张纸揣进怀中，又扶起那少年。“你随我入衙门，和我说说这内中详情。你放心，若有冤屈，本官必定为你伸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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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默见所有的情形全部都和那李大人说的对上了，心中不禁对那李大人敬佩万分，恨不得以后可以随侍在他左右，学的一二未卜先知的本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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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5 p: y7 ]: r    他顺着汪大人站起身，又被他抓着一直进了后衙，直到某间房内，这大人才关上门窗，低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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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国公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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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4:25
第80章 来驾一下

1 M0 M: z' o9 x% Q) y! p% w- b; h    “李锅公？”卢默想了想,半天没猜出来那后面两个读音该是什么字,他爹曾说过汉人有字，怕是李大人的字就是“锅公”或者“郭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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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摇了摇头：“不好，刚能下地，前几天我们部落里还来了几个大楚的兵士追杀他。”

    汪志明听到形势已经这般险峻，不知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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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原县乃是一中下县,他在这里当了六年县令,每次考绩都只是中,概因此地不富,又没什么出产,收不到什么赋税的原因。他在这里当了几年官,已经和此地的百姓有了感情,不想横征暴敛，已经做好了当个白头县令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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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个七品县令，这次敢在马场外面围着，已经是冒着丢官的危险豁出去了，可是即使如此，在听到连李国公都伤到刚刚能下地的地步，依然有些惧怕。

" O6 C  g* U3 I- P& @    他想了想，和卢默说道：“这位小兄弟，你在这厅房中稍等片刻。我处理些私事，马上就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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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急吗？卢默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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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

    汪志明离开厅房，径直走向后院。他上任六年，一家老小都在这灵原县的衙门。他有一子三女，他虽然可以豁出去，家小却不能豁出去。

5 ]! P3 l- Y2 X6 y4 r4 `' _, A    见丈夫回来了，汪志明的夫人袁氏连忙上去帮他宽衣，换一身常服。汪志明摆摆手，说道：“不用换了，我等下还要出去。”

8 \5 Z  O) O( o, J8 c! w& Y    “老爷等下还要出去？不用晚饭了吗？”袁氏奇怪的看着丈夫，“大郎的功课你总还是要看看的吧？他做了一天，就等你来看呢。”

    “夫人，我现下要办一件大事，此地怕有动乱，你今夜歇一夜，准备准备东西，明日一早带着孩子们回老家去吧。”汪志明和妻子相伴多年，遇事从不瞒她。“此地的马场，怕是牵扯进了谋反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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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谋反？好生生的为什么要谋反？这才太平多少年啊，大楚刚立那几年，岐阳王拉着圣上的几个弟兄造反，先皇杀了那么多人……”袁氏惊疑地问汪志明，“你要干什么，是不是很危险？”

, {% q- F' s: c5 d    “夫人，我身为大楚的官员，哪里有只享清福，不沾风险的道理。不过此次有李国公镇着此处，又调了西军过来，怕是有惊无险。但怕就怕那些逆贼铤而走险，要抓了你们牵制我，以防万一，你和孩子们被家人护着，一早悄悄的出城去吧。”

- J; n' ?- Y- E+ W2 h; p' I    汪志明有这般担心，正是因为当年岐阳王造反，先是把岐阳当地的县令一家杀了干净，然后才造的反。每次出事，都是地方官遭殃，他自是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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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氏也知道这件事。她朱唇微启，数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会照顾好孩子们。还请老爷以我们为念，务必保重自己。我们在老家等你回来接我们。”

$ E% G9 _" W% S. D( w- y    “好，好……”汪志明两眼含泪，将夫人拥入怀中，抱了片刻，这才整衣出门。

. _+ J7 G( A$ y8 z' d    袁氏看着丈夫，一直看到他没有了身影，这才回房去整理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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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U( f, ]) F+ q* F& z; p+ j2 j    待汪志明处理好了私事，回到厅房时，那个来送信的孩子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头往后仰的高高的，看起来睡得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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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他是怎么从草原来的这灵原县，看样子怕是为了赶路，已经废寝忘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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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a3 k* Q# M    他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终是不忍心拍醒他。

    汪志明离了厅堂，吩咐衙门里几个使官照顾好这个少年，便骑着一匹马，匆匆前往灵原县外四十里处的一处驿站。

8 y) p; q) }% T# G" w: t    按李国公所说，大楚在汾州境内有五处险要位置的驿站可以直接传递消息入京，他这灵原县因为离马场近，也有一处。

    待他到了驿站，天色已黑，那驿丞见是一官员来敲门，连忙开门。

    “这位大人，何事如此匆忙，连下人都不带几个啊……”他挤出一个笑脸，“马给小的，保证它明早……”

    “我乃灵原县县令汪志明。我奉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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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 X& Q  B( z* L' P7 O    “奉谁的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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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U; Z1 Z7 M8 I. R    “上上的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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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_3 G8 S1 J, M1 w    “什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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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L5 }4 y1 i8 E    “天子之令。”

    那驿丞也不笑了，立刻引着他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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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r& ~( [2 H; I$ {% w# T  {    汪志明把怀里信国公的书信递给那驿丞。那驿丞也不看信，直接把信塞进一个竹筒，又用火漆封住，对汪志明拱了拱手：“大人的信件，小的这就派人去送，若是道路无碍，大约五日后入京。”

* B; n$ _( O8 e, l- q9 E( ?    汪志明点了点头，也对那驿丞拱了拱手。“那某这就去了。”

    “大人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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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志明出了驿站，望着外面已经全部黑下来的天，和前方一片黑暗的回路，心中升起了一股豪气。

7 s8 ?/ O9 ?0 z3 n    他一直觉得自己怕是要老死在任上，一辈子做一个边陲小县的县令，而如今一看，若真有心要为国尽忠，苍天总是给你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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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虽然凶险，可要做好了，又岂不是一项天大的功劳？若马场真要有人陷入谋反之事，他此番就会是拨乱反正的功臣，又大大有功于社稷，就算不能青史留名，也总算不让家族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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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s( P/ ~+ m) k; `    大丈夫生于世上，来这世间一回，怎能不留一丝声名？

" u& x  I/ V- h+ q    他胸中感慨万分，一腔热血全部化为猛抽向马臀的一鞭！

    “驾！”

    另一边，羯人的部落中。

    因为李茂派出了卢默去送信，所以苏鲁克的女儿塔娜每天都来李茂的营帐“报道”一次，问东问西。

    “李大人，你到底派了卢默去送什么信？危不危险？”

/ {. H& w& c  G6 V, c( T+ C    “送信有什么危险的。”李茂每天都答，觉得头都要炸开了。“送到了便可回来。”

    “若是收信的是个心眼不好的呢？”

9 R" t0 x: g# g7 w2 ]3 W: b: W    “我让他送信，便是肯定那收信的一定是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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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o0 y) b  i/ L) C. o6 s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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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 B4 B! w# i9 j, ]: _3 z    “塔娜姑娘，我虽是你的长辈，可也是男儿之身。你一个姑娘家，老是跑来我的帐篷，让我觉得很不方便，能否下次来时，让长辈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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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F) l. `7 O) S" {! U    李茂见这少女是真的不懂什么是“矜持”，实在是无可奈何，只能直言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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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他为了换药方便，只穿着中衣中裤，这姑娘一来，他就要用毡子裹住全身，唯恐有失礼之处。偏这少女对他的什么东西都好奇，这个看看，那个看看。

' u4 ^7 E8 K$ l    你看，她又开始翻弄了……

  Y0 B7 M, W3 A! B% G( U! x$ Q4 M    我的天啊，她居然，她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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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居然举起了他的绒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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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差点没有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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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呆在帐篷里这么闷，我陪你说说话儿不是很好吗？再说了，你住的是我家的帐篷，才不是你的帐篷。”塔娜无所谓翻看着手中的衣服，“这是什么布做的衣服？为什么有点像我们羯人的毛毯，又比它要软和的多……”

" D/ Z: q9 o4 @' T7 N    李茂真是觉得自己羞也要被羞死了。这绒裤不是外裤，他一直在中裤外面贴身穿的，如今一下子被这少女拿在手里摸来摸去，不时还放在脸面摩擦一二。

    太上老君，紫薇大帝啊，无论是哪路神明，赶紧把这女人丢出去吧！

0 Z- x- u. A" o9 k9 Z    “怎么，李大人，这是汉人的秘密，不能说吗？”

    “我乃堂堂一男儿，你觉得我会知道怎么织布怎么做衣吗！”李茂觉得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涵养，一碰到这个少女就破功，他见那女人还有把他的裤子放到鼻子边嗅嗅的意图，忍不住一声怒吼：

0 c+ J* N0 k! \: ~$ X& P+ N; k    “放下我的裤子！”

3 s/ R6 q8 P5 p3 @9 E8 Y0 X+ q3 y    这一声怒吼惊到了塔娜，也惊到了帐篷外的人。图尔库大叔原本在给外面给李茂熬药，听到他一声大吼，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掀帘子进来看。

( T- D4 W5 V. l. A    塔娜被吼得一震，有些不高兴地抛下了手中的绒裤，冷笑着说：“这位汉人的大人，你是不是觉得你们的东西都很稀罕，我们这些胡人不配碰你们的东西？虽然我们是没有你们汉人富足，但是你们这些人就像是……”

0 P% G* v" M: C! x$ ]5 C6 I    这脑筋完全不在一条路上，怎么能把话说清楚！

. H7 D1 s& d( C6 _2 r" d  p    李茂见这塔娜越说越冷，一拍床板，恼羞成怒道：“重点不是这个！那是我的裤子！”

' ?- s4 K7 j# G7 o* {    “我知道这是你的裤子。不是你的裤子我问你干嘛？你知道草原上一到冬天有多冷吗？你这裤子这么轻薄柔软，可是又很暖和，我问问有错吗？也许我们羯人也能做这种裤子，说不定这样一来就不用穿那厚厚的毛皮了，打猎也会轻巧许多……”

    李茂听了一愣，继而长叹一声。

/ z& o5 Q( G" \4 K$ v    “是我迂腐了。我不如姑娘。”李茂见塔娜并不是纯粹好奇，而是心系牧民的生计，不由得心中百感交集：

    “只不过我先前所说并非虚言，我们汉人的男子，是不懂织布裁衣的，这件衣服是我母亲取动物的绒毛纺成线，然后用那绒线织出来的。”

    “哦，要织机啊？那就没办法了。”塔娜垮下了眉毛。“我们不会做织机，也不会修织机。以前换来的汉人东西，一坏就成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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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想了想，那天去母亲那里时，那群丫头好像手里拿的是几根长针，也没有用布，而是直接用毛线在织，轻声安慰她道：“家母似乎不是用织机制成的衣服，而是用几个棒针缠绕绒线，然后上下交织而成。你们会纺线，应该是能做这种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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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人，你此话当真？”塔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 w. `- }8 j- j3 @3 J    “当真。”李茂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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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李大人……”塔娜的笑容像是花儿一般的灿烂。“我能和你商议个事情呗？”

& c5 d9 A9 `' U  J    “姑娘请说。”

    “李大人回家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带上？我想要亲自去和你的母亲学做这种衣服的方法。不但是我，我还想带上几个羯人姐妹一起去。我们草原上动物最多，春夏相交都要换绒毛，若是真可以做成绒衣，我们羯人以后也不用担心没有出产，我们也可以有东西和汉人们通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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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娜的眼睛里全是对着未来生活的希望和憧憬，“若是大人的母亲愿意教我们，我们就可以和汉人换盐巴，换茶，换漂亮的棉布。我们就能有铁锅，有铁器……”

& k) O5 A+ I* q; Q8 r# V! m    李茂的鼻内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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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何尝不想快点回家见到母亲。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立刻就回京去。此番这般凶险，他还能不能见到家人，都难以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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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n( c: d, w1 t  [7 ^! U9 L) w    若是能够安全回京，就算把这一个部落的羯人都带回京去，又有何难？他一个偌大的信国公府，难道还养不了这一群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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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 @- d: S* K2 c    “姑娘放心，若是我能回京，一定会带着你们回去。我们的皇帝非常仁慈，你们帮了我们，他会赏赐你们。你们会有很多很多的铁器、盐巴。我们汉人有漂亮的绸缎，你们每个人都会有绸缎做的衣服。我母亲和善又好客，颇有你们羯人的风范，她一定会教你们怎么织就这个衣服，怎么纺这个线。你们羯人以后会过的很好很好，汉人也不会歧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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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每说一句，塔娜的眼睛就亮上一分，待说到后来，她那一贯冷艳的表情也变得灿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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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2 ?* r4 a5 ~- F/ o# l0 E    塔娜走到李茂床前，轻轻地亲了李茂一下脸庞。

    “汉人大叔，你是个好人，我很喜欢你。若是你说的能成真，我就让我们羯人的部落里以后都供上你的画像，奉你做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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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J* S, x0 _: F7 [6 w' C4 \' n    李茂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说“我很喜欢你”，意外之情无以言表，更别说他还被个小姑娘亲了脸了。

# \" I$ I- F' M. i; p2 m    李茂忍不住笑了笑，心情畅快地回道：“好。我为努力当上你们的‘恩人’的。记得要把大叔画的英俊潇洒点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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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x% ^7 u6 |* F% I; m( E! T    “我会让族里最会画画的朋友给你画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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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娜转了个圈圈，带着笑容唱着歌，一路载歌载舞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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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见着塔娜离开的背影，心中满是温暖。

; v+ _* W/ V  K$ c2 k$ ]* A9 K. \    等他这番回京以后，一定要和妻子加倍努力才行。女儿也不错，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他原本有三个姐姐，全部早逝，若是他为母亲添几个孙女，她一定也很高兴。

. v9 L4 x2 s: e) R# {    男孩子总是要移出后院的，他母亲再喜欢两个孙子，也不能抱在房里养。若是孙女儿……

7 ^0 q" P( {9 {, H- Z- V    李茂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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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G' q) L( O$ h% ~- j" }    ‘每天养伤的时间，除了睡就是睡，真是无聊啊。下次还是请塔娜多来配他聊聊天吧。苏鲁克毕竟是首领，每天要忙的事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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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G* B* t* ^4 X; A" N    李茂就这样一边想着自己母亲儿孙绕膝的场景，一边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了。

    京城，信国公府里。

6 b" v; t  y3 O# S( F1 b! K    “你说什么？锐儿点了二十个家将，带着东升先生和蒋先生出城了？”顾卿从皇宫里回来都没有腿软，这一下子腿却真的有些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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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个孩子，怎么能这么胡来？二十个人能干什么？他叔叔带了将近两百个人都出了事！”

/ t- N! X5 b6 C8 k/ |. s8 q    那门房的下人被顾卿吼得头都抬不起，连忙说道：“他是主子，小的不敢拦着，原本小的想派个人来通报下老夫人，结果锐少爷一鞭子抽开了我们，和家将们骑着马就跑远了！”

; C& x1 w- V4 T0 p  k1 I9 ?4 C& N    “这东升先生也是在瞎胡闹！他们可有说去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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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小的只是个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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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1 \$ B9 P% \6 L1 f) B2 A' Y    顾卿烦躁的在原地走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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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就走了呢？我还以为李锐是个稳重的，把这事和他说了，结果居然也是个头脑不清楚的。到底会去哪儿？去了汾州？带了东升先生，莫不是去通州？我的天啊！他还是个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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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拍着桌子，“快派人去追！追！”

    花嬷嬷见顾卿一口气像是要上不来的样子，连忙抚着她的背边顺气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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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我觉得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看锐少爷不像是个莽撞的人，何况还有东升先生跟着。你先歇歇气，叫家人乘快马去追就是了。若追上了，能劝他回返最好，劝不回来，也就只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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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Z1 U) `  H* P+ V. H* W    “我怎么可能认了！刚刚陷进去一个老的，现在难道又要陪进去一个小的？早知道我就不进宫了！那个东升先生，我真想抽他一顿！”

    “不能认也要认。”花嬷嬷知道顾卿这是关心则乱，不得不把话说的重一些。“太夫人，若是国公出了事，你觉得现在家中男丁里谁能撑起这个家来？难道是十岁不到的铭少爷？只有您和锐少爷。他总有一天要像今天这样出府的，您难道能一辈子跟在他屁股后面替他挡风遮雨不成？您现在做的就是镇住府里！”

9 O" Z! S5 B8 V+ i    “虽然不知道锐少爷出去是为什么，但既然连您都瞒着，自然就是怕你反对。事到如今，是后悔生气烦恼都没用了。不如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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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听了花嬷嬷的话，一下子有些站不住。

    她怎么能静观其变？她怎么可能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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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怎么知道自己留在这个古代，究竟失去了什么！

    她失去了容貌，失去了工作，失去了青春，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足以安身立命的能力，失去了未来大把的时光，她这辈子连结婚生子都成了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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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C% I& j  h0 _" b    老天送她来古代，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个信国公府吗？这个信国公府有什么重要的，需要她一个普通的弱小女子抛弃一切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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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孩子，为了这个信国公府，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若是她如此努力都没能保住李锐的命，她救他一次有什么意义？就为了让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再死一次吗？

( l! s1 P2 g7 D8 x    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李锐的精神支柱，现在她才发觉，原来自己能一直不倒，是因为李锐做了她的精神支柱啊！

) b4 r8 G/ d1 }( T6 {    顾卿看着花嬷嬷担心的眼神，实在是无法做到像她那般平静。她如何能平静？她真想问问花嬷嬷，为何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这样不惊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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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7 m/ X& A# }& ?' k7 E    “追！一定要追到！若是他不愿意回来，让他沿路通过驿站给我寄信！”顾卿紧紧地抓住桌角，咬牙切齿地跟那门子说：“告诉李锐，若是他有个万一，我也就不活了！是真的不活了！”

8 o" \. w: }; u( `    顾卿话一出，花嬷嬷和满屋子的下人全部吓得跪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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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B/ d0 ?    “太夫人请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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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s! z! i& b    “我息什么怒？我一点也没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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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 D: X5 p2 O/ U7 t    顾卿指着门口，对那门子说：“走，别回头！追到为止，否则不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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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N  H& H+ D: O0 M) H" V- k* ]; O    那门子被顾卿吓得不清，顾卿的那眼神那表情，已经表现出她说的根本不是威胁的话，而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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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v! u5 b4 ]$ ~1 _2 m    阖府上下现在就这太夫人这一根主心骨，怎么能倒下？！

    那门子连礼都没回，站起身一溜烟就拔腿跑了。

    他跑的那般快，快到一路撞了无数丫头婆子，却连停下来道个歉都没有。他恨不得再长两条腿，能跑的比马还快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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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a/ f" r5 _9 q; N/ j6 N    锐少爷，千万不要跑太远啊！

& i! N% }+ T7 c9 _" j    京城外的驿道上，二十余骑在拼命奔驰，他们就像是后面有着追兵似得，跑的极快。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躲的不是追兵，而是一位老祖母的关切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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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行人奔驰了一个早上，总算是出了京郊地界。此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他们下得马来，随便在路边找了个空地，坐下来吃饭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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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家将都是行伍出身，习惯了行军的日子，这才赶了半天路，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不时。杜进也是吃过苦的人，骑马赶路对他算不得什么。只有李锐，习弓马之术还没有两年，更别说骑马跑这么远了。

    李锐下了马的时候，两条腿半天合不起来，脊梁也觉得一阵阵的酸软。

    蒋师父看了他那个样子，大笑着说：“你这个样子，出去了别说是我的徒弟。在我底下练了两年的新兵都不会弱成你这个样子！”

    李锐没有说话。他已经快要被“离家出走”的负罪感压垮了。他的脑子里全是她的奶奶。一下子是奶奶对他的各种控诉，一下子又浮现出她奶奶在家里担心地大哭的样子。

+ ^. F1 `  E$ v4 }    也许所有刚刚离家的孩子都会这样吧。

    他曾听过，他的父亲跟着乡人去投奔爷爷的时候，还不到十岁。如今他已经十四了，家中叔父有难，一家妇孺，他必须要立起来才是啊。

: n# {6 F1 x+ z3 @3 ~* n    杜进拍了拍蒋师父的肩膀。“让他一个人思考一会吧。他身上的担子太重，虽然决定去这么做了，可是心里的压力却太大。只能盼望旅途顺利，他自己能够开解了。”

" E8 p0 j  `" I    信国公府一行人吃完干粮，喝完水，继续向着汾州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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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D7 p" T0 Z; x' ?7 }: A    李锐一路上，数次回头去看。他内心的纠结，自己也不能明白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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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3 p4 q& e  }; l3 i    他觉得他们身后随时都会出来一队人，那应该是家中派来求他回去的，他甚至这一早上的路途中都在想，如果家人出现了，自己该组织起什么样的句子，如何用大义和感情，义正言辞地回绝他们的请求。

- \6 S/ b4 f; i( Q$ Y3 P    可当他不停的回头后，他的身后只有弥漫着一大片仿佛像云般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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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间，铺天盖地的失落感向他压来。

9 t7 t4 |! L8 b* ^5 j% P( p. G0 |; l3 I    就像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却发现根本没有一个人出来找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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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 E) Z5 G  w    李锐往前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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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可恶！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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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d- F, [# F3 o- P    因为他骑在最后面，一行人所扬出来的灰尘全都跑到他嘴里了！还有，为什么马会一边跑一边排泄？就连拉出来的那些xx也全都掉落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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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h# R; {  ~3 N3 p    他什么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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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李锐使劲地一抽鞭子，猛地冲到前面去了。“啊啊啊啊，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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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B9 d9 F" h, _6 u0 o, v) W" h) ~    “李锐，慢点！你没赶过路，跑这么快回头大腿会磨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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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喝啊啊啊！”李锐又是一抽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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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 p% d) N2 t3 [1 ?/ `    他的焦虑，他的忧心，他的纠结，都在这阵奔驰中发泄了出来。马蹄每踩到地面一下，就会扬起尘土，他一想到他也让别人吃了土，满心就是说不出来的痛快！

: m  W+ _, |$ r2 c' T7 G    在这一群人的头顶上，柔云悠然地流逝着，看起来就好像连天空也无限宽广，使得云朵都迷路了，徘徊在天上。而在这片官道上，除了风与他们之外，所有东西都好像静止不动了，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紧紧压抑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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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4 i% K' g/ y3 u* Y. y! l- L    可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少年正在快活地喊叫着，所有的家将们都被这有力的加油声所鼓舞着，不知疲倦地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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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 y: w5 p2 h    “如果连菜鸟都追不上，你们还算是家将嘛！”蒋师父一边笑着，一边如此在喊。

9 v# T$ ?: C+ R0 i    也许是出于自尊心的关系，所有人都闷着头控着马，谁也不愿意认输，也不愿意露出疲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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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再也不愿意吃一脸灰，也不想再自怨自艾地不停回头。

, b: L% b: R5 P" [    他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地心头呐喊：

" t: |. u& P1 |1 I; S    “跑快点，再跑快点！跑到前面去！就这样一口气跑到汾州！跑到凉州！跑到叔父那！跑到舅舅那！”

1 N4 F7 ]3 S3 }! q& T  U4 ?4 V; r    “驾啊啊啊啊！”

    他们一直跑到傍晚，在太阳落山，城门关闭之前，找到了一个城镇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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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虽然是官宦子弟，却是白身。杜进也辞了通州的参赞职位。这一行人中，除了那家将的首领领着一个国公府的属官虚衔，竟是没有一个人有资格住官府的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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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杜进熟悉道路，一群人才没有落到留宿野外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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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是可以找个地方躺一下了。”蒋师父沙哑着声音感动地看着城门。嗖地下了马。他是白身，过城门是不能骑马的。

4 A( P6 p+ [5 p    一行人纷纷下马，到了李锐时，他苦恼了一阵，望向了蒋师父，可惜蒋师父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李锐只能看了下地面，几乎是和掉落没两样地下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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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红着脸滑下了马，双脚碰到地上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定住不动了。此时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门洞口，却没见小少爷的马跟上来，连忙回头去看。

    只见李锐满脸通红的站在那里，等身体和大腿都没有那么痛苦了以后才勉强开口说道：“我好些了，不要管我，一起进城吧。”

    杜进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去搀扶住了自己这个年轻的弟子。虽然平日不失沉稳，也能吃得了苦，可是对于这种事情，怕是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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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S8 M. D, U0 l4 {0 K( C& g    城门口的士兵非常奇怪地看着这一行人。人人都有马，怕是非富即贵，可是这一行人里有老有小，领头之人看起来还是一个少年，实在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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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个士兵站了起来，忍不住上前盘查。家将首领拿出身上带着“信”字标记的凭证，和那士兵说道：“信国公府家将出来办事，这是凭证……”

" e4 a+ y2 a6 o    然后又拿出京兆府帮忙开出的路引。

    “我们从京中来，这是路引。”

# ^0 j. }4 x5 a) ]* c; Q: p    那士兵一看，果然是京中的路引，这一群人要往凉州而去的，连忙低头哈腰地送还了凭证和路引，小心地陪着笑说：“我们城里有间云来客栈，最是干净舒服，几位贵人若是行路辛苦，不妨去那里歇脚。”

3 g  E+ ?; ^% i' m6 r3 Y: Q    “哟，你这小兵还负责拉生意？”家将首领笑着说，“好，那我们就去住那云来客栈，若是不好，小心我回来打你！”

6 `# E# j% Y  `) g8 z& l    “不敢不敢，各位都是京中过来的贵人，那里看的上我们小城的客栈，只不过这家客栈真的很不错，小的这才推荐。”他笑着指了指城内。“沿着这条路往左，一直走就能看到云来客栈的招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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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谢过那个士兵，过了城门，又骑上马，向着那客栈去了。李锐几乎是被人托着上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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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k9 |  ^$ _7 ^; L2 G    他现在只想躺在床上休息，连饭都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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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4:28
第81章 一路顺风

# x( @+ i. `/ I. J    李锐一行人到了云来客栈，还没靠近,就有店小二迎了出来。

    当那小二发现一行二十余人,人人都骑着马时,眼睛都冒着银灿灿地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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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m$ M- \2 {" O2 ?: V6 ^9 E" I$ N    骑马好啊,马要吃草，吃豆,都是钱啊！能骑的了马的,肯定是官宦人家，得伺候好了，伺候好了！

* |  f, S; l6 H5 C' ]/ f    小二一脸热忱地冲出来，替几人牵着马往后院走,见人多，还又叫了几个伙计出来一起牵马。李锐被家将首领搀扶着进了云来客栈,一看到那客栈老板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 ?2 W) Z2 \$ S    “我还以为真的是干净又舒适，原来……原来是一家子的！”他猛然一见这掌柜的，还以为是那兵士会日行千里之术，赶在他们的前面跑到了这家店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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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X% u- M4 {9 ?' [# k' r0 V% X# N8 H    再一看，这位不是那守门的士兵，掌柜的明显年纪要比那人大一些，而且还留着短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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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L. \' G9 E# f    李锐瞬间觉得这旅途也没有那么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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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问掌柜的，那城门口介绍我们来的门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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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犬子又在拉客了吗？”那掌柜的一愣，连忙不好意思地说：“那是家中长子，我和他说过多少次了，家中生意无需他多挂念，他总是不听。各位，不好意思，若是各位心中不喜，我送各位出去，对面就有一家……”

9 F7 u/ C' e' n0 S8 S- t% M    “算了，也是令郎一片孝心，我看你这客栈很好，确实干净的很，就你家吧。”李锐摇了摇手，和那家将首领说：“把叫外面的几个家将把家里的马拴好，行李都卸下来吧。”

    “是，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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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1 X' j/ V3 ^    那掌柜的见这年纪轻轻的少年看起来居然是主家，不由得惊讶地多看了几眼。李锐此时已经又困又累，既不想洗澡也不想吃饭，只想睡觉，便要了一间最好的上房，又让杜进安排下家将们的住处，自己独自跟着那小二回了房。

9 E( i$ ~7 Q) l7 g& c    说是上房，还没他家书童的房间好。除了有床有桌子有椅子凳子，也没有什么“上等”的地方，连厕房都没有，只在屏风后面放了个小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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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k' l; N% ^! |    李锐看了那马桶半响，最后鼓足勇气打开了，好在里面是空的，也没有异味，这才放心方便了一下。

    待他准备唤丫头洗手，才想起来已经不在家里了。

1 F* C# n- c# v/ Q    这么一想，他觉得那股疲累更重了，索性爬到那张大床上，也不管这枕头被子有没有异味这种小节了，直接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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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o3 x+ c& p2 f+ T, G' H    第二天清早。

4 Y  Y& B+ u$ P% m8 M    “啊！！！！！！”李锐的一声惨叫从二楼的房间里传了出来，直吓得客栈一楼刚刚准备入住的客人一个哆嗦，立马掉头就离开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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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客栈实在太吓人了，这是杀猪呢还是杀人呢？莫不是黑店吧！

5 x7 l+ E. L% K    此时掌柜的正在算着帐，清早都是结账要出去赶路的客人，突然发出这样一声惨叫，他和这些客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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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料这声惨叫过后还不到片刻，又传来了砰砰砰几声巨响，那小少爷隔壁左右房间门被推开了，十几个壮汉冲进了他的房间。

  X) i1 P$ {: f  v! u    掌柜的还来不及心疼自家的门板，又有两个壮汉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抽出腰里的软剑就架住了他的脖子，吓得他差点没尿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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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太平盛世的，强人居然都敢跑到客栈里来打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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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S# l/ W; P# |+ T: _, V+ S    救命哇！大不了房费他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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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I) ~9 `8 B" U3 i6 s    “李锐，怎么了？”杜进看着李锐一脸痛苦地扶着床柱，弯着腰大声喘气的样子，魂都吓跑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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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被人下了毒，还是受了什么其他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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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8 |& ^0 ]  A( T9 _3 i, r0 U, a. \    不会啊，昨夜他连饭都没吃，水都没喝，这毒是怎么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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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 ?( Z3 I: ]( b$ @7 |: R    “我的大腿……大腿……”李锐按着大腿的位置，实在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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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3 u* X, s9 J( T, d    蒋师父仔细一想，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他也不顾李锐的羞蔹，直接扒了他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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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1 P/ i3 O4 M3 x1 R8 q    这裤子一被拉下来，所有人都发现李锐的大腿内侧全部都是淤青，而臀部则都是暗红的印记。他叹了一口气，一用力把这个弟子抱了起来，丢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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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家将们放了下面那个掌柜的。虚惊一场。”蒋师父对着那家将首领说：“他昨个儿骑马骑得太快，今天腿怕是动不了了，全身也酸软，我要那些药油给他推拿一下。今天我们大概还要在这里再呆一天才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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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r9 t3 U+ F9 l( C    李锐把脸埋在被子里，实在是不想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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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6 Z7 I: y0 c9 F) j    被人当众拉掉裤子什么的，没脸见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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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领点了点头，走到走廊里和手下们说：“都是误会，把家伙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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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丢了一枚银锭在那掌柜的桌上，对掌柜地拱了拱手：“家人莽撞，对不住。这些给老板压压惊。”

    那掌柜的一脸都是汗，这些软剑可不是小孩子玩的东西，贴的近了都能感觉到那股寒气。刚才这个中年男人没出来之前，这几个壮汉看他的眼神就如他是个死人一半，他心里把家里的长子骂了个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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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7 b. N' a+ e- @: O, _    都是这个小兔崽子，介绍了这么一堆煞星到店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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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是赚到了，命都吓掉了半条！再多来几次，有钱也没命花啊！

    见这些家将还剑入鞘，又合上了腰带，掌柜的才长舒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能携带兵器出门，怕是哪个将门出身的人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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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t% [* }$ h# b* Q8 G7 O- e) J    他摇了摇头，只能自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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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不与官斗，民不与官斗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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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 I9 d8 m    汾州。

3 o1 ~- _! m; s( K8 q    汪志明在左右几个县借了更多的府兵和差吏过来，把马场的四门都堵上了。

    周围几个县的县令和他这边差不多，基本都是在这个位子上呆了三四年以上的老相识。偏远地区的县不像那些上县和上上县，不是肥缺，除非他们做的极好，否则很难再调动走，也没人顶他们的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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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4 ?" S4 A0 O  U    汪志明去借人时，没有说出李国公的事，他也不能保证这些县令里有没有那马场里的人，只是说发现马场有些不对劲，需要借人手详查。再隐隐点出马场焚烧马尸绝对有天大的阴谋这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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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I* C1 I* x) _  [! c    好在这几个邻县的县令都知道汾州马场意味着什么，借人借的很是爽快。

    所以，当第二天汪志明带了更多的人堵住马场的门要求交出左参议刘鹏之时，这马场的牧丞都快要疯了。

0 @" u( R1 g2 C3 D7 g' t1 ]% m    本来被这疯狗一样的县令堵了两道主门出去传信息就难，现在他居然不知道又在哪里弄出一票子兵来，简直是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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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牧丞帮着那幕后之人隐藏马的数量，本来就干的是把头提在裤腰带上的事。眼见着今年春末马儿们留完最后一波种，北面就会来人把这些马提走，他那颗心总算是放了一半，就等着赶紧甩掉这波烫手山芋，拿着那些钱辞官回家过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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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来，马场里全是他们的兵，他们的人为了养马，草场也越圈越大，和周边的游牧部落摩擦越来越多，出事都是迟早的事！他瞒着上下所有人马场里这些马的数量，平日里上下打点，又偷偷卖一点马出去换成钱财再与这些人分了，就是想让他们以为这马场平时马的数量不足，而不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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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很完美，就连两次来负责考绩的兵部来人都被他糊弄过去了。他一来到来人查看，就把马放到草原上去，等人走了再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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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m6 D& ]' \' ^- S+ d    把马变多难，把多的马藏起来还不容易吗？

    他在心里念了一千遍一万遍，就等着这煎熬的日子终于可以不必过了，谁知道会突然降下一场大雪来！

    这大雪下了几天几夜，他们马场本来人手就不够养这么多马的，那些兵监视他们比帮他们要多的多，结果等大雪过去了，被棚子压死的马就有上千匹，再加上冻死的疫病的，足足有三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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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T" ?  _+ q& z- ~1 F9 Q! Q/ O    他往年报上去只有五千头不到，这一下死了三千，上面肯定是要来人检查的！按照大楚律，损失战马超过三成的，他们这些主官都要被砍头。

    除了赶紧毁尸灭迹，他实在是想不出更多办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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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原是很简单的事，他报了四百的损，烧了马尸，等那几千匹马的尸体烧完，就算有人要来查验，他马至少了四百匹，怎么也都对的上的，他一切都盘算的很好，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又一个好事精跳了出来，竟把他逼到了没有路走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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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h/ A+ n5 o' ^    那刘鹏潜进来找他当面对质，却被马场里塞得满满的马吓了一跳。他原本只是替别人养马，到现在连扣留上官都不得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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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他给让他养马的那人递了信，也说了消息怕是传出去了，结果那人叫他把马现在就转出去。转出去是容易，可是这灵原县的县令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派了几百个人日夜轮班堵着他们的主门，难道能把马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变没了？

    这可是一万匹马啊！一万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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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军的编制是三千骑兵，这一万匹马，足够整出三个多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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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T. Z$ |: f    如今，他都已经准备咬牙来点大的，不行就趁夜让牧场里的兵丁把那一百多个杂兵杀了，先把马送出去，再来个死不认账。

6 Z6 t+ ?5 f$ W9 H7 G    结果，这汪志明第二天就又送了几百个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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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t3 q- M- A, b2 Q    他今年是恶运连连，简直就像是犯了什么霉神，惹了什么太岁啊！

7 i7 E: r, X8 K* {' ]; U    再这么下去，马场的粮草和豆料就不够了，上面是按上报的那五千匹马做的储备和补给。现在那人又不能再送东西来，门口有人堵着呢。

6 z1 j0 ]1 N) z/ h7 i8 l    再拖一会儿，难道要让这些马全都饿死？到时候是相送都送不出去了，送活马容易，送马尸？还是抹脖子比较快吧！

    妈的！早知道一开始就把这县官连着那一百多兵都杀了！

    马场外，汪志明看着前方汾州马场外围那高高的圈栏，恨不得进去一探究竟，看看那里面是不是如李茂所说的有一万匹战马。

) p4 B' H" p# D8 q6 V+ v    若真有这么多，此番又没有被发现，他们灵原县怕是不久后就要遭遇一场大祸。

0 X4 N. n, w/ f6 l7 j    他安排了所有兵丁该巡逻和站岗的位置，分好了轮班，甚至还许诺马上就调配人手给他们搭帐篷和生灶，务必时刻盯着马场，一个人都不要放出来。若是有一两个人出来，就抓起来，不要再送回去了。

4 n: R- E7 e9 K% |    吩咐完一切，他留下两个属官，又点了三百兵丁，和卢默一起赶往羯人部落。

& e5 M% {0 F& h/ x4 |4 ]: N    卢默来的时候骑的马，为了防止别人注意到他，他是只身入城的，把马放在了城外一处灌木丛里。等他回去时，那马居然还在，也让卢默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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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志明带的人都是会骑马的，汾州产马，他也弄到了不少马，三百人三百骑，带着各种兵器，开始日夜不休的往草原出发。

, H) o; S3 T+ O' \    而此时，羯人部落已经灭掉了三支汉人队伍了。

    “李大人，怎么办？”苏鲁克看着脚下死了一片的楚军士兵。这一次足足有二十四人，部落里也有四人受了重伤。

  h5 Z5 U" o8 h    前几波来巡查的楚军士兵，苏鲁克和他们部族的牧民们还靠着“美酒”加“棍棒”的办法全灭了几次。而到了后来，大概是因为失踪的楚军士兵越来越多的缘故，派出来的都不是十二人而是二十四人的队伍，也没有那么容易被骗。

    这五天来，他们就灭掉了四十八人，最后一次更是硬碰硬拿下的。而他们整个部族不过就三百多人，再要来人，部族里所有的羯人都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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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他们并不是人人都带着李大人胳膊上的那种武器，不然恐怕就不是重伤四人，而是死伤无数了。

    李茂看着地上的楚军，一咬牙：“我们拔营出发，往灵原县方向去。”

" Z5 A6 Y% k. C+ r9 c3 S# I1 o    “去汉人的地方？可是现在并不是拔营游牧的时候，只要是熟悉草原的人一看，就知道我们这不对劲……”

% e- O5 C' Q& S    “分开走！你们部族里不能战斗之人去其他地方，我们带着兵器往灵原县走！不能给他们一锅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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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合适吗？”苏鲁克一脸犹豫。

2 m- A6 v' Z: E8 U# g6 V! C/ w+ Q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这个方向派出去的斥候失踪的这么多，只会让敌人发现这里有问题，派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我们必须要转移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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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x! c9 Q& P! p4 G" L    李茂看着苏鲁克和他身后的羯人小伙子们，努力说服他们。“我已经向我们大楚的西军和灵原县的官员都送了信。西面会有军队派军过来，南面也会有官兵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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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为什么不往西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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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面来的肯定会比南面的官兵慢，我们只有往南走，尽量争取时间，才能获得一丝转机。我算过，追杀我的楚军不到五百人，我们和南兵汇合，尚有一拼的余地。而且，若是我们能先到大楚的地方，这些人就不敢轻举妄动，可是要往西边空旷无人的地方逃，万一被抓住了，就全部都要被灭口了！”

# `* i' L& Q3 k& H: A    苏鲁克想了想，这李大人说的有理。只是整个部落三百多人，有一半是老弱妇孺，算上能战斗的人，只有不到两百。

    现在只能先妥善安排好不能跟着他们一起走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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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鲁克吩咐自己的妻子领着部族里的老弱妇孺，带着营帐、牛马和其他所有的家当往东边更远一些的地方跑，若是遇见有其他的部族，就进去投奔，先暂时躲避过这些汉人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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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q1 @' j' ~    而他则准备带着所有青壮年骑着马，带着弓，护着这位汉人大官去南面找汉人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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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Y0 v* ]  q, _    苏鲁克的妻子听了吩咐没有多话，带着女人们就开始收拾营帐。而塔娜却不同意父亲的决定，奔到他的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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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s  a0 [; Z    “爹，我要和你一起走！”塔娜抓着自己的长弓，“我的武艺不比男儿差，我的箭射的比部落的男人还要准，我是部落首领的女儿，为什么要跟着老弱妇孺一起去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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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任性！”苏鲁克瞪着女儿，“老人能传承技艺，将我们羯人的历史传递下去，妇人能生孩子，让我们羯人薪火相传；只要孩子还在，总有一天会长大，羯人就能再次壮大，你要保护这些重要的部族成员，怎么能跟着我一起去冒险？”

+ J1 C) }8 Q. `: E) L2 Z6 T+ Q    “卢默还在南面，我要去……”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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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F/ L7 p8 k. I% e  z    李茂惊讶地看着苏鲁克给了塔娜一记耳光。他听不懂羯语，完全不知道这对父母在吵什么，也就无从劝起，只能站在一旁傻傻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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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里，苏鲁克对这个宝贝女儿连话都不会说重一分，如今就要分离，怎么舍得打她？

    “这么多年来，我和你娘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虽然是女儿家，但是却聪明能干，射箭骑马全不差似男人。可是现在我却很后悔……”苏鲁克一声怒喝，看着捂着脸，露出不敢置信表情的女儿：

1 B; I4 i# o2 C3 u& v" B6 ]    “我若生的是儿子，就不会看着他如此儿女情长，为了心上人放弃整个部族的老幼而不顾！塔娜，你太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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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1 A: `; V) b+ X    塔娜被父亲的话训的又羞又愧，半点也没有平时冷傲的样子，倒像是任性被打了的小女孩一样抽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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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q0 s, h% I" b    苏鲁克抓着她的手，一把把她推给自己的妻子。

    “我把她给你了。替我照顾好所有的老人和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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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鲁克的妻子点了点头，带着接到命令准备动身的老弱妇孺们跪下来，双手向上对着天空，朝男人们躬身磕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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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羯人妇孺们送战士出征时的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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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羯人因为战争或者其他的原因死在外面，就连尸体都被狼给吃了，再也不能受到他们的祭拜。所以羯人的男人们要是为了部族出去拼命之前，就会坦然地接受亲人们的祭拜，因为这怕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了。

) V. H: T2 L# r8 [7 s/ v( ]    李茂看着这庄重的一幕，忽然间觉得自己既无能，又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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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B* K4 h$ y    此事和这些羯人有什么关系呢？是，他是应承了他们会解决草场的问题，让他们以后都能安心在这块土地上放牧，他甚至答应了塔娜会让皇帝赏赐他们，也会教他们如何织造绒衣。可这些若不是汉人先种的因，他们可以不必承受这种果的。

# k. H( D3 D! X) I  @% k. x    若不是汉人要多养马，草场是足够他们放牧的。他们在承受不属于他们该承受的困难，却要为汉人去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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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s8 q# l8 K    可若他要是再强一点，再聪明一点，说不定是不用做出任何牺牲的。

    若是他有父亲的英勇善战，说不定能够带着这群羯人战士一路杀回灵原县去。他爹曾经以三百步兵战胜过胡人两千的骑兵，若是有两百羯人骑兵，怕更是不会怕这些藏头露尾的楚军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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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他要是有他兄长的无双智谋，他就能在这草原附近设下陷阱，教会这些羯人如何游击，逐一破之，也能早日想出办法，而不用困在此地，只能眼巴巴等着救援。

    因为他是李茂，李家勇不足才又疏的李老二，所以就连一个小小的汾州巡查差事，也做的一波三折，险象环生，现在更是要将这个不相关的部族卷入进去，说不定还会造成无数个羯人家庭的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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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e" i# a0 j: k2 |8 E: V  B    这一支羯人部族，说不定数十年内都要元气大伤了。

. H. {9 T: t9 ~    这本是汉人的事情，羯人何其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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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一瞬间，李茂甚至已经张开了口，想要那苏鲁克给他一匹马，一些武器，他重伤的是腿，胳膊已经好了很多，骑马是不碍的，可以慢慢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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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Y( C) x, u/ P6 U% ]    他一个人在草原上目标要小得多，说不定能避开那些楚军，悄悄地回到大楚的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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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 G" r6 \* B1 O7 ^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苏鲁克和战士们已经受完了亲人的礼，准备出发了，却听见李茂提出给他一匹马自己走的想法。他先是一怔，而后了然的大笑了几声，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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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李大人觉得我们羯人此番九死一生，不忍心我们去送命？李大人，别说五百个楚军不一定能留下两百羯人的好男儿，就算会把我们全都杀了，这一趟我们也是要去的。”

    “李大人，按照草原的规矩，若有孤单的落难之人流落到你的部族，你就要收容他，保护他的安全。你是我们救回来的客人，若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人害了，或是知道你有危险，还放你一个人出去，以后草原上就不会再有一个部族愿意在我们困难的时候收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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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X$ h9 X  o% D4 D    “汉人可能觉得我们什么人都收留，实在是愚蠢至极。可这就是我们牧民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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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鲁克看着已经怔愣住的李茂，接着说道：

. u0 G6 [7 Q, Z3 y4 T/ M9 Q    “更何况李大人你答应了我们会帮我们拿回草场。这已经不是我们一个部族的事情了，所有在草原上生存的羯人和其他游牧部族，都需要草场来维生。大人，我们不是为了你而战，而是为了我们自己的规矩和生存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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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X6 K' b; s3 n+ l    “李大人，走吧，不要再犹豫了，你不也是在为了你们的规矩和生存而战么？怎么能在出发的时候退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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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鲁克递给李茂一把弯刀。“拿着吧，男人的腰上怎么能不佩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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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被苏鲁克说的热血沸腾，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感动在荡气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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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鲁克说的对！他何尝不是也在为着一个叫做“大楚”的巨型部族在战斗？这个部族不但有老弱妇孺，更有他关心的一切。

    这个江山是他父亲和先皇一起打下来的，大楚朝堂的政局是他兄长通过那么多年的努力才稳定下来的，虽然御座上坐着的不是他们李家人，他也不是首领，可是谁能说这个大楚没有他们李家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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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在为“大楚”而战，为了亲人而战！为了大楚的规矩而战！

1 L$ Z" l4 _* g- {/ @) i    攘外安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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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B/ Q2 P* I5 E& m+ V    他也是李家人，他姓李，同样流着李家的血！

    “好，拿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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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一声大喝，伸出右手就去接刀！

    “李大人，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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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人！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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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a+ Y+ N, }+ N8 p3 [7 _+ U    抓着刀跌倒在地的李茂呆若木鸡，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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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羯人的刀怎么这么重！

9 W  P9 j3 d7 z0 P! n" z7 C6 P2 U    伤口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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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4:58
第82章 猛虎出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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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州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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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腿部的淤青被蒋师父推开以后,他只歇了一天,便又开始上路了。

' \5 t' ?3 S+ f    李锐虽然从小就没吃过苦,更没有受过罪，却天生是一副坚毅的性子，一件事想要做到，就是咬牙忍，也要坚持下来。除了第一天他因为腿部抽搐叫过一声以后，便再也没有叫过苦,喊过累。

    李锐和杜先生他们来通州,是因为通州派出来赈济灾民的御使，乃是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周青。当年岐阳王造反,便是这位御使看出的端倪,细心查证,最后才找到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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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n' R9 y7 D' b  j( t    此人也是凭借这一事跃上的“御史中丞”，若不是他的出身实在不高，又没有什么助力，怕是现在的御史大夫就是他了。

    这位周大人在刑部、大理寺都曾任过官，精通侦查、审讯的本领。杜进年前托着信国公李茂的关系进的御使队伍，一起还乡，在路上和这位周大人相交甚欢，双方均认为对方是有大才的人，在某些观点上也能一致。

    最主要的是，这位御使大人和杜进的夫人还是同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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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X+ J$ P+ R" T( B    这中间的乡情一谈上，关系就更亲密些了。

0 Y0 y+ C% Y; h# o6 K. B% r+ I    李锐家虽然显赫，可他是白身，是没办法求那些官员和兵士帮着查探他叔父的消息的。圣上只会派出探子去查，却不愿大张旗鼓，目前也没有一点他叔父失踪的消息泄出，说明圣上也不愿意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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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t6 y/ v! {- r7 u2 r/ e/ n: C    李锐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却无法接受只能坐在府里眼睁睁看着等着的事实。所以才在问过杜先生以后，带着家将出了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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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他叔父出巡的事情并无内外通报，乃是临时受命仓促出的京，一路上也算小心谨慎，就这样，都被人发现然后造成了失踪，可见确实有人在盯着汾州和通州的事情，就防着官府插手。这世上不会有其他人敢冒着天大的风险截杀他的叔父，除非是想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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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们找到了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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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青到通州府，是因为圣上想要用他擅于抽丝剥茧的本事，将通州官吏与背后大族之间复杂的关系理干净，等今年雪灾平复，恐怕圣上就要“秋后算账”，将这些和大族关系太深的官员以“瞒报灾情，赈灾不力”的罪名给处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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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与其他赈灾官员不同，除了来往于各个赈灾的地点以外，也频繁的出入与一些官员的府邸和衙署，甚至连民间也多有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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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李锐和杜进一行人来到通州州府麓兴的时候，扑了个空。

    他们在周青的住处等了半天，才终于等到了回来的周青。

  E& O0 o8 h7 S; R- Q& x3 t' f    周青见是路上相处的极好，约定京城再见的新朋友杜进杜东升求见，心中除了高兴以外，也大为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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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X+ k/ _7 C% Z3 G$ Y    这人回京的时候还和他辞行过，这才没多久，又来了通州……

1 G: ^9 k) c8 O7 E1 Q7 w    “东升兄，明明你已经返京，为何又还了乡啊？”周青带着笑容在驿馆的大厅里和杜进拱手问好，“咦？你身边这孩子看起来如此俊秀，某非是你的哪位子侄，带来特意与我相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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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是看自己和他相交甚欢，所以想要趁机为子侄求个前程，或是请自己收他为徒？若真是这样，那这杜东升还要不要结交，就要再考虑考虑了。

    杜进见周青这么说，便知道他对自己起了误会。不过他也不以为意，相交多年尚且还有龃龉的时候，更何况他们只是一见如故，还谈不上至交好友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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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D1 r3 m5 v    杜进摇了摇头，“我怎么敢擅称此子的长辈，这是我的一个弟子……”

9 r2 ^# F& Q5 L! r+ H    “弟子？”周青一惊。

7 N- u7 g* n( T    杜进在京中是执教信国公府子弟的，那他从京中来，带的弟子……

    杜进见周青不住的看向李锐，便笑着抚须道：

2 g: R# d0 L" @$ q/ S3 x    “周大人猜的不错，这便是李老国公的孙子，现任国公的侄儿李锐。”

$ z5 @8 \0 Q. u" g    周青惊疑不定地看了眼李锐，不明白杜进带此还在来正在闹灾的通州是为了什么。

+ G8 h1 j1 `$ U0 Z& Z    李锐见介绍也介绍过了，寒暄也寒暄过了，忍不住从杜进身边走了出来，对周青施了个晚辈礼，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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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大人，小子的家叔在巡查汾州马场的途中失踪了，所以小子冒昧前来，求大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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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y2 e# m( I; D" c& \    李锐最爱听祖母讲“三国演义”，那些谋士高人说话向来是一来就直点主题，然后再慢慢揭开端倪。他受此影响很大，说话间也颇有些“一语惊人”的风格。

    那周青果然被惊到，连声细问，李锐将从奶奶那听来的消息一一告诉周青，包括叔父为何出京，一百多精锐士兵保护叔父，却所有人在吕梁地界失踪，以及马场扣押了一位参议，当地正在僵持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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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自打进入了变声期，和别人说话之前都会在心里深思熟虑，务必不会出错，而说话的时候尽量言简意赅地说清主题，就是为了避免用这公鸭嗓子说多说错，又再来一遍，图惹人笑。

    这周青越听越惊，越听越觉得其中有天大阴谋。

3 @% J/ H- I# E8 @9 N# s5 m    他在御史台快十年了，自然是知道如今大楚的局势是有多复杂，原本世族和勋贵以及当今圣上的关系就是在一种非常危险的平衡里慢慢前进，现在又涉及到谋反之事，说不定一下子就会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大楚，弄的是分崩离析。

0 H$ l% l+ y# c, I- ^, W( ~    这些世族可不管御座上坐着的是哪位，谁能给他们背后的家族带来最大的利益，他们就帮着谁。

4 U' z# @4 A5 j# P  ~    周青按下心中的惊惧之情，仔细看了李锐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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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6 z7 B- \& p- E+ {8 R( Q/ p    “李锐，你可是故去的平章政事李蒙之子？”

) ^5 B6 g9 F" C    “是，家父正是李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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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M/ [' o2 N; J* n- o( y7 F    “你今年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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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今年刚刚十四。”李锐躬了躬身，“请大人看在信国公府与大楚百姓的份上，能前往汾州，仔细调查马场之事。”

    ‘古有甘罗十二为相，今有李锐十四出京救叔，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李大人有此后人，泉下有知，也会大为快慰吧。’

9 C. r4 [  }1 Q) N    周青心中暗叹。他听说李锐只有十四岁，大感意外。他见此子的身形相貌，还以为至少有十六岁了，结果一问，居然刚刚到十四岁，算不得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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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4 ?7 C% W0 z! \6 Q( Y  \4 R    十四岁就有如此的胆识和口才，岂不是虎父无犬子耶？

    他心中有感于信国公府一门英烈，不愿让其后人寒心，加之御史台原本就有监察各地的职责，此事他责无旁贷。于是便对杜进和李锐面色一整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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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东升兄，你们放心，等我稍作安排，立刻就会带着中军出发，前往灵原县一探究竟。”

    周青看着两人惊喜的表情，又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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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 F* d# r- G- F- f    “我此番出京，带了一千中军，圣上嘱我便宜行事，原本是担心当地大族有所异动，如此一来，正好是‘便宜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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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G5 }2 I$ h& A& p    此事杜进自然知晓，他要李锐来找周青，当然不光光是为了周青的才能，而是因为他身后有着一千的中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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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6 \0 l% y: t; ?- X; c    若不是有这一千的中军，当地这些官员哪有这么爽快就开仓放粮，又如此积极的配合？一个‘便宜行事’，他们若违令不从，周青当时就可以先斩后奏，回京后至多也不过就是被责问一声，罚俸几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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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见此行如此顺利，也不由得大受鼓舞。

    此番出京来果然是对的！

    他若和祖母、幼弟在家一同焦虑，又能帮到叔父一分一毫？若说是胡乱去打探消息，说不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还会给府里添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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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S( F' q- Y! o, U    要知道，那刘嬷嬷背后之人还没找到呢！

    此外，王油子所说的那进了江府的探子也极为可疑。江府和晋国公府上过从甚密，而晋国公府自老国公报病休养以后，新任的晋国公就对叔父各种刁难，明显是不愿意朝堂上再有一个和他一般分量之人。

% B$ U  E, D% p* P3 a# B    若是这些势力知道了他叔父的危险，借机发作，怕是叔父原本有十分的危险，也要变成十二分、十五分了。

    李锐见周青答应了调查此事，对周青行了个大礼，就要带着杜进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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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青见李锐居然不和他一起同行，颇有意外。

    “你既然也要去找寻你叔父，为何不与我一起走？你一个少年只带了些许家将出门，也实在是太危险了。”

    李锐见周大人对他关切，心中感激，认真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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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并非小子不信任大人，而是有猜测说我的叔父可能是被汾州外的草原游牧部族虏去，向大楚索取赎金。此猜测虽然难以让人信服，但哪怕有一丝可能，小子总要去尽力去查探一番。”

% F6 i' f% q! i: L% v7 D8 h    “小子的小舅在凉州边关任职，熟知凉州、汾州两地的胡人情况，小子想去向舅舅借一些精通胡语的兵士，在汾州的牧民中细细打探。若是真的被胡人所虏，是要赎金的，小子就给他赎金，是要其他东西的，小子和他们再行商议。”

    “无论如何，总要试试。”

# h, ^$ ]* M" F3 B    李锐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他如今以一己之身四处奔波，全凭着心头一口闷气。

( @" w3 @3 {1 |1 }  |    他们府里就像是得罪了天上哪路神明，每次刚刚看到要兴盛之时，就总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所有人的希望掐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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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x9 m' j+ W, i  x6 E( \    先是祖父中风卧床不起，然后是父亲中箭身受剧毒，现在唯一的当家人眼看着也要渐渐在大楚的朝堂上立稳了，结果却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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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苍天果真不仁，他就越发要拼出个样子来。无论老天怎么打压李家，他们都是不会轻易倒下的。祖父去了还有父亲，父亲去了还有叔父，若是叔父也不幸有了万一，李家还有他，有弟弟，除非老天要把他们全府上下都给灭了，否则他们一定要打破这个宿命！

    李锐知道自己这辈子绝不会是个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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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不曾甘心，不愿庸碌，也不能有一丝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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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l* @# s2 N( F' V4 N    若说周青先前见他只是赞叹，如今再听他一番决心，已经是敬佩了。

- K. P. p$ F: [2 a5 J    当李锐说出要去草原寻找信国公踪迹的决定时，周青从这个少年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锋锐犀利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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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3 R+ N! C0 I$ F    那是利剑将出，劈风斩浪的气势。

7 y2 b' U! v  Z* V1 P3 W# A! s- C! x' }    周青凝视了李锐片刻，连声叫好。

& w9 T4 y  M# _. F    “好好好，小小年纪，有如此大的决心，周某甚是敬佩。你决意救亲，我不拦着你，只是你们就这样赤手空拳的上路，未免有些危险。”

    他顿了顿，终于下定决心，一鼓作气道：

    “护送我出京的中军配有五十把工部的利器‘神机弩’，每次可连发五枚弩箭，劲道极大，装填迅速，乃是防身杀人的神器。我就擅自做回主，去找那郎将，让他们把这些神机弩借你十把，再给你们配上弩箭。你们身上并无官职，又不是猎民，不可带弓箭武器入城，这些神机弩易于隐蔽，给你们防身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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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青的话让李锐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就连杜进都没想到会有这种意外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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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M( `" X% |7 y9 j" K    神机弩乃是国之重器，弩箭不像弓箭，无需长期训练就可快速上手，携带又方便，若不是弩机制作复杂，成本又过高，若是全军都装备此等神器，何愁边关不平？

+ g. B. ~" }, W    周青携着李锐的手，领着他们的家将，去了中军的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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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n5 R' i- X8 Y9 ]6 D9 z$ H    说来也是极巧，老国公的余威尚在，这次来的又是李锐，这趟行的十分顺利。

$ T7 T$ v8 R0 f0 W    中军曾是李老国公所率领的最精锐部队，后来李老国公上交兵权，将这些精锐交到了先皇手中，成为了楚氏两代皇帝最依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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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中军出京的郎将也是李老国公的旧部，一听说要借弩机保护李锐的安全，只是略微犹豫了下，就爽快的一口应承了。

9 A2 G' W/ D; e4 N    他甚至还卸下了自己的神机弩，佩戴到了李锐的左臂上，教他如何装填弩箭，如何瞄准，如何发动机关，如何不用另一只手操作也能发射。他教的仔细，一干人等听得认真，一时间营帐里只有那郎将一人说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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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R# }' K* @5 V2 C0 f  s    信国公府的家将们也忍不住心中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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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是沙场上的老兵，天下平定后才退下来的，当年也曾睥睨沙场，手刃无数敌人。如今他们感念旧恩，成了李府的家将，又保护着旧主的孙子出京，自然是不敢松懈万分。

! r/ s# S6 S7 D. v+ d4 j: e    只是他们只带了软剑短刃，连把劈砍的武器都没有，若是被人袭击，就怕小主子有个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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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2 w- N* V& d+ f3 p    他们死了不要紧，若是连李锐也有失，真是连死都死不瞑目了。

" z0 [( G2 Q4 [6 b    这神机弩乃是工部研究改良了十年的心血，耗费了无数人的苦心，这等装备如今可以借给他们使用，在安全上又多了一丝保障不说，他们这些好战之人能亲手使用这种传说中的武器，岂能不心中欢喜万分？

    李锐一行人在通州鸟枪换炮，便和周青、中军那位郎将等人辞别过，掉头向西北，径直往凉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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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汾州草原。

, d) _3 f7 z0 I3 v5 n4 I    李茂跟着一群羯人拼命往南疾驰，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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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出了羯人的帐篷群，李茂才知道自己先前所说的话有多么可笑。若真给他一匹马让他自己回到汉人的地方，怕是他第一天就已经迷路自己走到了敌人的包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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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茫茫草原里左看右看前看后看都是差不多的地方，天是如此苍茫，地是如此宽阔，空旷的地平线上通常连一个标志物都找不到。若不是天上还有太阳，他是一点方向都辨别不出来。可若恰巧是阴天呢？他怕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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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越到南边遇见的牧民越少？”李茂在马上大声喊叫，问身旁的苏鲁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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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Y6 Z1 e8 w; t7 K% p    “因为汉人圈草场，把牧民都赶到西面和北面去了！”苏鲁克也一边喊叫着一边说：“万马奔腾的景象实在可怕，若是不躲避，马会把人连帐篷一起踩坏，到时候连命都没有了，还不如迁徙！”

    李茂听了苏鲁克的解释，点了点头。

) z* h# `9 U) v1 W% T- `( x) T3 S    他们驱赶羯人，怕不光是为了圈马场，担心他们发现马场不对，无意间泄露出去也是个原因。若是离汉人们越远，牧民们接触到汉人的数量就越少，他们语言又不通，这个秘密就能一直瞒下来。

: i' l2 L( R, e! k; ]    汉人是不会经常出没在草原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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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K" \, x: b2 B7 B8 |" {& R- U    “首领，前方三百马身的地方有一支汉人小队，大约有五十人！”一个羯人小伙子站在马上，以手做檐，用羯语向苏鲁克报讯。

    苏鲁克调转马头，“所有人往东北方向前行躲避，再换方向去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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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换了方向，躲避掉这群楚军士兵，却发现南面有着更多的楚军兵士。他们集结在一起，四面巡逻，眼见着是避无可避。

# U0 B2 Y& P3 D5 \* P1 c6 w    李茂心里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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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估摸着这些人知道他绝对没有死，而且想着办法回到汾州，索性封了去南面的通路，只要是有去南面的人就仔细盘查一番。

    除非他会飞天遁地，不然一定能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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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7 W0 U9 f0 a1 @. _; G    追杀他的人只有五百左右，可如今就在这草原上，看到的数量也远远不止五百了，这还不包括前面他们杀掉的近五十人。

7 D$ A  R3 F: M    这群人到底是谁？到底有多少军队？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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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楚如今四方平定，就算是想要兴起战乱，哪怕他们有几万军队，也是顷刻就被镇压的宿命，为何会挑了汾州马场这么个地方作为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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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s* C) e* n; e% a    李茂脑中一片疑云，这几乎干扰到他正常的纵马，有好几次差点撞到前面那个羯人小伙子的马匹身上。

    苏鲁克见李茂如此失魂落魄，以为他担心回不了南方，连声安慰道：“李大人放心，实在不行，杀出一条血路就是！汉人没有我们了解草原，不一定就是我们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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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见苏鲁克丝毫不惧，心中有些惭愧。

$ {3 Z" D+ x* K9 K1 \0 N' {/ x    连这些护送他的羯人们都把生死置之于度外，他作为被保护之人，怎能表现出犹豫？

6 l: u6 m/ V  f$ B. L4 g+ z& j    李茂当下重重点头，厉声道：“好！既然他们想封锁我们，那我们就杀出一条血路。苏鲁克，你们努力杀敌就好，无需担心我的安危，我虽然武艺不精，可是防身的本事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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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拍了拍胳膊上的神机弩。“有此物在手，我能护住自己，你们可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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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i  e/ K5 C0 u- J7 o. D- A    苏鲁克见李茂如此自信，长啸一声，指着前方那几百楚军，用羯语大叫着说：“孩子们，我们被这些马场的汉人们已经驱逐的太久了，都已经久到快忘了心头的血性……”

    “如今重新找回羯人尊严的时候到了！让他们看看羯人也不是能随意却驱赶的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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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i& t1 x5 ]' s" K    “哟哦哦哦！”

7 I6 G0 v/ m$ e8 ~' l9 n    “干翻他们！”

    “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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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T3 P9 W3 C/ a    苏鲁克带着身后百余羯人向前奔驰，他们在马上侧翻过身体，让身子紧紧贴着马匹，藏匿住身形，全靠双腿控马，又拉紧弓弦，紧紧扣着手中的长箭，驾着马就往前方的楚军队伍冲去。

0 @$ t9 O5 _, l5 c+ M    汉人的这支队伍正是风四风五所在的“风部”，他们十二人为一队，一共有五十队，共计六百人。风四所在的乃是一队的精锐，却不明不白的死在羯人手里，后来陆陆续续派出去三四个小队都没有了踪影，更是不敢再多分散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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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也曾想到过李茂是被胡人庇护了，却不知道是哪一支胡人，又不敢每个部族都招惹，只能堵在南面，希望能守株待兔，抓到李茂这只“肥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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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2 k/ ~6 H! X2 X. w0 n& v    风部分为日夜两队巡逻，他们这三百人正是日间巡逻之人，更南的地方和西面还有“雨部”和“雷部”的兄弟在巡视，保管这李茂插翅也难飞。

. a8 y! T# `* a+ a+ Q; ?0 j    风部一个士兵眼尖，指着那前方的一堆马匹喊道：“看，那是什么？”

    风部的斥候仰起头，眯着呀仔细看了看，笑着说：“是一批在奔腾的野马，马上没有人。”

    风部的士兵们听了非常高兴，这草原上的野马群可不多见，尤其是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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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C/ G8 S: m* O* u5 X! E& {    这些马难道是想南下过冬？

    若是抓到这批野马，他们“风部”就能多出几百匹马来，就算不留着自用，卖钱或者献给将军都能得到好处。

  h/ ?" f1 Q5 ]  L    想到这里，这些人眼睛放光，有几个立刻就解下腰带，用几条腰带缠绕成一个套圈，笑着说道：“兄弟们，发财的时候到了！快去套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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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K7 t6 |  @3 I* u    这话一说，众人纷纷解掉裤带，准备做环圈，谁料他们刚把裤带解下，就开始发觉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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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马居然不避人，是径直冲着他们奔来的！

    野马冲撞的力量大的吓人，这些人也久在草原训练，对草原不是一无所知的菜鸟，当即裤腰带也不解了，裤子也不提了，拉着马缰绳就要换个方向躲避。

    他们的缰绳还没抖动开来，那些野马的上方突然就出现了无数人影，这些人穿着毛皮的衣裳，手中拿着长弓……

    “是羯人！羯人偷袭！”

/ S" [0 g4 r( v! Q1 X- ?  e  b1 u* N& u    此时再喊已经迟了，羯人的利箭已经在近距离里射了出来，羯人之箭极其精准，无数楚军的士兵被射下马去。羯人们只射了一箭，便将长弓往马下一丢，抽出弯刀等武器，继续驾驭还在奔跑的骏马冲锋。

    弯刀挟着马匹带来的巨大冲力，向对方仅剩的马上之人袭去。这些人或被劈成了两半，或被削去了头颅，从楚军队伍里穿插而过的羯人如闪电般消灭了三百人的骑兵，甚至没有出现一点伤亡。

5 S; m# D, [/ v; V6 }& L, G    羯人的马匹踩过留下的尸体，将他们践踏成肉泥一般的尸骸，他们胸中长久以来积压的怨气，终于通过这场杀戮发泄了出来！

    苏鲁克对着天空放声大笑，那笑声是如此轻松快意，那般的豪迈，羯人的青壮年们听见了首领的大笑，原先的担心和恐惧也都一扫而空，纷纷都跟着大笑了起来。

    当李茂驾着他的马赶到了双方战斗过的地点以后，浮现在眼前的，就是这群羯人们驾着马，踩在楚军的尸体上，对着天空放声大笑的场景。

    不知为何，李茂不但没有觉得有一丝快慰，反而在心头涌上了强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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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羯人们太善战了，善战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看见他们那狰狞凶暴的样子，李茂下意识地驾着马往后退了几丈，尽力在远处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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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他们受汉人欺压，是因为汉人势大，如今这一战，他们已经意识到汉人虽多，却并不可怕。

    若是大楚不能想办法驯化他们，谁知来年这些羯人不会是另一支乱华的胡人？

7 _+ j, R0 H" B4 I8 M    前朝胡人侵犯中原带来的灾难，已经抵过了过去几百年来，汉人几次朝代更迭时所有的死亡人数，到如今整个神州大地还没有完全回复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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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能这样，他不能再放出一支猛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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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拉拢，分化、还是通婚，哪怕是给赐给他们土地让他们活在关内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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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s6 K1 B5 f    这些羯人，以后决不能再让他们在草原上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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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5:02
第83章 生死劫杀

    李茂以为自己在草原上的经历就是九死一生,却不知道他的侄儿李锐经历的才真叫做“生死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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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P/ Q) w1 O    从通州开始,他们已经遭遇了四次刺杀,若不是在通州时得到了周青的帮助，得到了神机弩这种利器，他们这些人早就已经死的死，伤的伤了。

    第一次袭击是刚到通州和凉州边界的时候，一群穿着布衣，状似平民的行人突然发难,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他们都是训练有素之人，又善于群斗搏击，虽然费了一番功夫，还是有惊无险地解决了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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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9 Q6 m) O7 `* T5 k9 R    待他们想要留个活口盘问幕后指使之人，这些人却都已经服毒自尽了。

% H" C$ t8 ]( J+ l+ w. V) c    他们的后槽牙被挖空，里面装着毒药，一旦失手，直接就咬破装着毒液的毒囊，绝不会留下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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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视死如归，这样的狠戾果决，绝对是某个势力豢养的死士。

7 w% s* q6 t+ V6 h& r# }    他们究竟是一开始就被盯上了，还是在通州泄露了消息，所以才被一路追杀？

    若是后者，那中军或周青那边必然就有一方和幕后之人有所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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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7 |: T( q/ r: ?    而对于所有人来说，从开始遭遇追杀开始，李锐所发生的改变简直是出人意料。

4 @1 r  Z2 u) \# Y    从一开始举着弩四处找机簧，到后来能够干净利索的使用神机弩杀人，信国公府的家将和李锐的两位先生都觉得十分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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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0 X# f3 W  T: z2 g! P" p    若说这是种成长，这也未免成长的太快了。

& P; ~+ c# r% \( l    家将首领和这些家将们都是从沙场上回来的人，都曾有过曾是菜鸟的时候。他们第一次杀人时，有的吐过，有的为自己手沾鲜血难过过，也有人曾抱着刀枪嚎啕大哭，却没有一个人像李锐这样，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就能很快扣动簧机的。

# \. P- U8 }% _1 r7 I+ }5 M    他甚至连手抖或者闭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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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r  h. G9 L, }. j+ u    李锐并不弱，他力气极大，又和两位军中师父学了两年的搏击和弓马技艺，绝不逊色于大楚任何一个军队中训练有素的士兵，他所缺的无非就是实战经验，任何一个家将和师父都不会真正的置他于死地，所以他的所学的东西永远都差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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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8 S" T) |* W; _9 D    而如今李锐就像一块不停吸水的海绵，不停的将往日里两位武师父和众多家将的教导融会贯通，甚至更进一步，在战斗中感受到一种玄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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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甚至还能顺便护住完全不会武艺的杜进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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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 b4 U5 {% K9 l" S  M    刺杀是突然的、是阴暗的，可是他却并不感到惧怕。每一次濒临生死的关头，他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李锐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如何产生的。

    血液会加速，呼吸会变慢，思维会无比的清晰。

% l6 ~6 E- F- s* c: }0 z    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速减缓，只有他依旧如故。

    他能从容的躲避攻击，也能迅速的找到破绽，然后举起弩机——

3 d0 ]. I$ \& D    杀了这些人。

  E0 m: u) B8 y) J: Q+ [    李锐知道他的家将们在害怕，他的师傅们也在担忧。他这般出人意料的表现，很容易让人想到杀人狂或者刽子手一般的人物。

* T4 [/ @- D+ W2 m4 X( `: P; d    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些人，他并没有在杀人中得到快感，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杀人就是杀人，是为了生存，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只是在危险之中就会触发出某种本能罢了。、

6 [* z5 G7 j! m8 L: h9 ~    正是这种本能促使他更冷静、更能调动所有的潜能，却并不让他嗜血。

    他想起了他祖父在乱军阵中毫发无伤的本事。

    一时间，他近乎是战栗一般微微颤抖着。

    若是他想，他可以达到他祖父一般的高度。他可以像奶奶口中的赵云，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地，也可以像“取尔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张飞，创下不世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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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只是片刻，他就放弃了这般想法。

    天下已定，哪里还能再起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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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t4 H; a3 X9 W" I7 A    他祖父曾叮嘱子孙后辈不得再掌军权，这才过两代，他又怎么可以违背祖训，置整个公府的安危于不顾，擅自妄为呢。

( B# P- Q3 g6 B) o0 V% X    “大公子，尸体上还是没有任何东西。”家将首领翻看一遍以后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标记，连衣服都只是最普通的棉衣。”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些家将对李锐的称呼已经从“锐少爷”变成了“大公子”。上一次他们这般唤人，喊的是李锐的父亲。

6 W! f3 X) o. Y, I& H4 M4 D, Q: J    李锐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已经预料到这次还是一无所获。

    若是死士，连命都不要了，怎么会留下线索呢？就算是留下线索，恐怕也是为了误导别人，做不得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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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起他们身上的弩箭，继续出发。我们耽误的时间已经太多了。”

; G7 `1 r' U" d* s2 P0 t$ y" Q    “是，大公子！”

    神机弩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弩箭可以重复使用。除非是射在什么坚硬的物体上，不然弩箭的箭头很难损毁。这让他们一路上几乎不需要补给，因为这些死士每次都装作普通人可以接近，是不会穿着盔甲等防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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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样导致他们一路上不敢进城，也不敢让别人靠近。他们也不知道对方为何能一直找到他们，他们只能肯定的是，每一个靠近他们的人都有可能是敌人，他们只能不停的走，不停的走，一直走到凉州的州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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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4 g* r/ v1 g2 C0 j    只要到了武威，他们就能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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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一行人除了休息的时间，都拿来赶路了。杜进虽然会骑马，可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到后来简直是连腰都直不起来，全靠蒋师父搀扶着走。若不是因为东升先生认识去武威的路，李锐都想干脆把东升先生留在哪个驿站里，等他们回程的时候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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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日，他们走了一大段没有风景的旅途，沿途所见，都是贫瘠的土地和干枯的河床。土山绵延起伏，却寸草不生，看的人十分压抑，不料刚刚转过了一个山包，眼前却豁然开阔，一池碧蓝的湖水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这般视觉的反差，是如此的迅速和剧烈，让他们匪夷所思。

    这一路风尘仆仆，又一直遇见追杀，见到城池也只敢进去略微补给就继续赶路，一群人的神经早就已经绷得紧紧的，只要再拉一下，怕就会断掉。

0 V* a/ k$ {2 F% j, D% x0 ^    李锐从未见过如此蓝的湖水，简直就像是将天空整个拉进了水中。他停下马，望着山包后的那片湖水，终于还是下了决定。

- D0 H) y5 X' o* T4 F2 v    “就在那湖边休息休息，喝点水吃些东西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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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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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1 p: c5 Y# x    “走了一天累死了，让老孙我去游个痛快！”

) m( M9 I, d8 |3 Z% x. K8 g    “去去去去去，我们还要装水呢，谁敢喝你的洗脚水！”

* i  A" L' R: ^    李锐见家将们都很高兴，便知自己的决定没错。他率先跳下马，牵着马匹往那碧蓝色的湖边走去。

: L' b" y$ u$ R' A  C) w1 J    见他下马，已经忍不住内心雀跃的家将们也纷纷跟随，他们行至湖边，从马鞍下拿出毡毯，铺于地下，又取出干粮，略微填个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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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9 Q' b! A" k* H- {    说实话，吃这东西吃了这么多天，嘴里已经没有味道了，麻木的很。若能找到胡人居住的地方，一定要买些肉干美酒佐餐，不然等一趟下来，以后连吃饭都不香了。

4 W" F1 b8 @) V  d0 a    杜进早已累得不行，略微洗了洗脸，就躺在毯子上不想起来。许多家将只是在水边略微看了看地形，并没有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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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2 c. V0 ~2 Q+ ^+ U* L& [" ~4 s/ o    蒋师父从包裹里翻出一罐药油。这还是他担心李锐不能适应长期骑马赶路而准备的药油，谁料除了一开始用了几次，后面全用在这杜先生身上去了。

& [+ L3 `$ U4 Z2 {    他举着药油往杜进那边走，却猛然看见不远处的山包后出现了十几匹马。那些马上都有骑手，头上缠着头巾，身上穿着劲装，腰间还佩着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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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x& J  T( W, f    蒋师父气的一吹胡子。

: E4 y; |  S3 \' k8 d    “妈的！这些刺客，还要不要人歇着了？要让老子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指挥这一群畜生，老子把他皮给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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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们，衣服先穿起来吧！又来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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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7 \: f: x; J4 Y& c/ v    李锐听到蒋师父的叫声，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走到他那个位置去看。因为有好几个土包掩映着，他们又在隐蔽背风的地方歇息的，所以那几骑看起来并不像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样子。

    杜进哎哟哟哟地爬起身，叹了口气道：“不要先轻举妄动，我们先隐蔽起来看看是什么人吧。万一是凉州的牧民，有些胡人牧民也是带刀骑马的。”

. J1 @% p: t  ?$ c+ P    李锐点了点头，他们把马悄悄拉到土包后面，将马嘴堵上，人也藏在土包后，看这些人来这个湖边做什么。

4 |0 v# O% b( j: ~, O    这群人的速度很慢，不像是赶路的样子。他们的马背上还放着什么东西，像是某种牲畜，一直在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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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等人大气都不敢出，紧紧靠着土包的背面，准备听完动静再决定该怎么做。

; I8 o8 A) t0 N5 Q+ w/ Z5 @# E7 y    杜进的猜测是错误的，这些人不是胡人，而是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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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真背，除了两个羯人，什么人都没有抓到。本来都要杀了的，那些羯人居然会说汉话，还说只要把他们送到武威，就会有大官替他们付赎金，头儿还真信了。你说扯不扯？要不是今天抢了一队行商，怕是兄弟们连嚼用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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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0 }$ f: T# J1 B    “不是说汾州通州大雪吗？商路不通，从南边来的人少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嘿嘿，真的要把这丫头带回去给头儿？要不我们先尝个鲜？反正只要还人家完整的一个人就行了，我们又不卸她胳膊卸她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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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3 v5 L0 X    啪！

4 t, o8 S  I4 }9 v" K    “把你的那家伙给我收好！这不是胡女，你要动了她一根手指，她说不定就要寻死觅活。武威来的这么多商队，我们能招惹几个？能抓到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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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和其他几人交换了个眼神，看起来不像是追杀他们的刺客，而是一波劫掠商路的马贼。听起来还抢了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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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9 E4 t) X! f- a" O4 f    李锐正在想这事到底要不要管，杜进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突然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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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I: q  T3 R    “什么人在后面？”

! L  |( [; d7 ^! {    这下，不想管也要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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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1 W9 a+ g4 e: A    蒋师父没好气地瞪了杜进一眼，做了个上的手势。几个家将扣住弩机的机簧，将弩箭保持连发的状态。

    杜进见蒋经义给他做了一个出去的手势，指指自己，又指指外面。蒋师父翻了个白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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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人在后面？不出来我们就过去了！”十几个马贼拔出马刀，长刀出鞘时不停地发出了“哐仓”的响声，更是把杜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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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爷啊，他只是个教书育人的先生！这一路上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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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  s3 A$ B; ~    回头强烈要求加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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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U( [: s4 `' u( Z, u    杜进一咬牙，对李锐做了个拜托的姿势，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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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过来喝口水，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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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  t/ i- z5 k. a* {4 `    看见只是一个人，马贼们松了口气，有些马贼甚至准备把刀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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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2 }2 M% ?1 {0 |1 i    “哟？看起来还是个书生？一个人？身上有什么值钱的……”

: u+ G% r# _/ w' }! u6 m* ^) J) [- S    “先生趴下！”

1 T; c2 Y: f) v    李锐一声暴喝，杜进连忙卧倒。李锐带着家将们从土包后面出来，扣动机簧，啪啪啪啪啪连射五下，倒下了好几个马贼。

. n4 P8 J2 p0 k% w2 d    有些人看情况不对，又见领头的只是个少年，举着刀就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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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冷静的塞进三支弩箭，也不转身，就这么平举着弩机一边装填一边后退，他身边的家将们不是吃素的，抽剑的抽剑，射弩箭的射弩箭，不到一会儿，就又倒下了几个马贼。

8 x( ]+ ]  n$ B5 J& X    剩下的马贼见势不妙，拔腿就往自己的马那儿跑，李锐对准他们，连射几箭，将剩下的几个马贼也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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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L' c+ r8 F( Z    家将首领抽出软剑，准备把那几个马贼都杀了，李锐突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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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4 F1 c7 X- o+ V: G: y    “等等，留一个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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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家将点了点头，随意留了一个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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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8 f8 y! [0 |9 N! v9 a; A    等他们把这些马贼都杀了以后，那个留下来的马贼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李锐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他倒不是怕死，而是怕他们用各种酷刑折磨他。

    李锐问过那马贼详细的情况，眉头忍不住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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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O' c1 ?. t' T- p: K& E) p" R; ~    这一群马贼就躲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处石窟里，原先是为了礼佛而建造修建的石窟，此时倒成了这群马贼的藏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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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在这片地盘上也不算马贼里较强的那种，能够一直活的滋润，全靠凉州到通州上往来的商队愿意孝敬。不愿意奉上孝敬的，他们想尽办法劫杀，或是掠了商队的头领去索要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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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知道他们躲在何处，直到今天。

0 |- z+ J( f  z    李锐听到他竹筒倒豆子倒了个干净，也不多言，只让家将们把他捆了起来，又去那些马贼的马匹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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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刚抢了一个商队，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马上鼓起老高。其中有匹马上有个正在扭动的麻袋，李锐叫家将们把那麻袋取下来，也不凑近，只在远远地地方看着家将们把人放出来。

/ k4 P1 Q1 y& y: l    不靠近是因为怕这一切都是刺客设的局。之前也有这样的情况，差点中招的。李锐觉得这段时间下来，他的防备心越发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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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回家，怕是连正常人靠近，他都会生出忌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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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m! {) g6 w" l3 x4 ?# e; }, ~    那麻袋一打开，一个被绑的像粽子一样的小姑娘掉了出来。她的嘴里堵着东西，只能发出嘤嘤嘤嘤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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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一看，大吃一惊。

6 Y+ E7 n5 R/ A' B3 Q2 N6 ?7 t    先前他听那些马贼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丫头、尝个鲜”云云，还以为是个已经成年的姑娘，如今这麻袋里的小姑娘一出来，仔细看来，至多只有七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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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的脸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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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e$ R2 [  X5 e! i/ x' b" c    这群人，就这么简单杀了他们，倒真是便宜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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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将们扶起那小姑娘，解开她身上捆着的绳子，放掉她嘴里堵着的破布，轻声安慰：“小姑娘没事了，坏人都给叔叔们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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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c; B! B- F- V# u# U. Q( Z; J    那小女孩朝四周扫视了一圈，见马贼们果真死在地上，只有一个被捆着，远处有一个少年神情冷漠地看着这边，身后跟着一群壮汉，心中便猜测这是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孩子出来游玩，遇见马贼，顺手给宰了。

- g# [) |% }% z  G    小女孩对着李锐的方向跪了下来，磕了一口个头。

    “谢谢公子救命之恩，等小九回到凉州城，一定报答各位。”

    这小女孩一开口，倒是让李锐微微侧目。因为这听起来像是男童的声音，而非女童。

( X1 M( L; s3 g0 M" F7 k; m    “你是男童？”李锐将疑惑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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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8 {" |2 N% }    “是，小九是武威通达商行大管事的孙子，我家小姐和商队一起从外祖家回返，路遇这支马贼队伍，小人见情况不好，自作主张，溜进了马车和小姐换了衣服，我和小姐一般大的年纪，我们身材又差不多，马贼一时没认出来，我便替了小姐被抓了来。各位救了小九的命，我爷爷一定会好好招待你们。请各位恩人留下姓名……”

    “不必了。我们也只是顺手救了你，算不得什么恩人。”李锐平静地说道，“你年纪小小，倒是忠义。把那马贼的马给他一匹，再给他一把匕首，让他回去赶上自家的商队吧。”

$ y+ x. h# ?* r) _* O3 V    家将首领低头称是，便去牵那些马儿。他们的马跑了许久，也有些乏了。这些马贼的马来的正好，如今有这么多空马换乘，行路的速度也会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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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将的首领挑了一匹矮小一点，看起来温顺的马儿，将缰绳递给那个叫小九的男孩。小九站起身，接过缰绳，迟疑着问：“这位公子，我怕回去路上不太平，能不能请各位……”

) C/ ?/ |8 T/ p, ]& ?    “不能。”李锐一口否决了他的请求，甚至不想听他把所有话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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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w, H( X: ]+ Q; b1 a    “我会提供报酬……”他的声音在李锐的压力下显得有些干涩。

# N3 p3 \% v( g6 t' ?+ @    几个家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纷纷噗嗤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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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九的脸微微红了红。也是，这样的公子，带着这么多厉害的下人，哪里会是缺钱的样子。他生于商人世家，张口闭口都是钱，怕是惹人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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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0 z2 a" r) v+ D4 S* ^9 E    李锐见他有些尴尬，心下也一软。几年前，他也不过是这般大的孩子，却不一定做得出他这样的事情来。这也算是个早慧的孩子，何必跌他的脸面。

    想到这，他微微一笑，对那孩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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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t* `: }6 D4 K    “不会是我们看不起你的钱，若是平时，我肯定会顺手赚了这零花。只是现在我们要去那马贼的老窝，带着你不怎么合适。你还是先走吧。”

    “大公子！”

5 y: s. U6 }3 w# O6 ?$ q  k. ?    “李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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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徒儿，现在赶时间，你跑去找那些马贼干嘛！”

    “我还要问问他那两个羯人的事。为什么他们的首领认为这两个羯人值得他们冒着巨大的危险，向武威的大官要赎金。马贼找官要钱，敢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这些羯人一定很重要。这马贼既然说他们的人大部分都出去‘劫道’，现在老巢正空虚，正好去探个究竟。”

    李锐的话一落，地上的马贼瞳孔微微缩了缩，用看着疯子的表情看着李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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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太危险了。”杜进第一个不同意。“就算空虚，我们也没有多少人。”

    “不，我们只是去查探一下，又不一定就要去救人。”李锐的声音淡淡的，语调也非常稳定，并不像是想要去冒险的样子。“若是情况不对，我们就退出来，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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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去给你们报讯。”小九抓着马缰绳，脱口而出道：“我家的商队在这一条路上和许多官爷都熟，官府一直在抓马贼，就是找不到他们的据点。”

0 C  z+ U) O9 ]$ J$ a. s6 w    “我现在就回去报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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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看了一眼满脸不赞同的杜进，笑着说：“先生，你看，老天连退路都给我们找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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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太常寺卿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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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_4 \2 R/ ]0 q    “你们全都给我退下！都离开这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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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1 U, f) ]) k) X) J  M    “是，王爷！”

    “爹，你怎么来了？”楚应元害怕的退了几步。

    “孽子，你看看你又做了什么！”项城王一进儿子的门，兜头就给了楚应元一个巴掌，打的他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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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城王楚濂浑然没有平日里在外人面前的和气，相反，这吓煞人的眼光怕是能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跌破了眼睛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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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又能想到，他这样的眼神是对着自家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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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g4 M  B3 ^  b0 O( S    “我和你说了一万回，不要再惹信国公府！我这个时候被召入京中，原本就是提心吊胆，恨不得能赶紧回封地去。现在这位可不是笨蛋，我要出了一个差错，连门都出不去就暴毙在家中了你信吗？”项城王拍着桌子道：“你居然拿你老子的人做这种事！就为打架打输了出一口气，你居然连全府的安危都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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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_6 ], w7 d" d# U' h    “爹，这怎么是一口气！原本你可以不用做这窝火的太常寺卿的，妹妹也能找个好人家，我再怎么也不会像这样，连出门都遭人耻笑！”被没有成年的孩子按在地上打的污点，这辈子都没办法从他身上抹去了！

# T, X# Z& E& M0 ^9 V. q5 X    “若不是我听到爹在通州的探子回报发现了李锐的踪迹，又怎能找到这个千载难寻的机会？爹，这小子平时连门都很少出，现在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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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E+ z! A+ K2 O. ~- k    “你少跟我说那件事！我原本就不准备在京城里长呆的。就算你不惹事，我也会找个差错，想办法让皇帝把我送回封地去！你这个蠢货惹了信国公府，弄的我不能再出一点差错，不上不下的被困在京城里，我原本想让你妹妹为我们家再添一门助力，现在也都泡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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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j5 x: Z0 P2 L& T    项城王咬牙切齿地喝道：

    “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忍，忍，忍！我们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你以为我们楚家四支，只有我们这支能留下来是为什么？你老子我还夹着尾巴做人，你抖个屁！这里可不是我们的地方！通州的人手我已经召回来了，损失了我这么多个好手，你以为你还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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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

1 s' ]! ^; K5 z% ~+ l    “你再说一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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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应元被父亲盯得背后发凉，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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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孽子！我警告你，你要再这样犯蠢，我不会再对你姑息下去了。老子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下次你再擅自偷我的印信指挥旁人做什么，我就让你一辈子被你的弟弟们压在头上，我说到做到！”

/ b3 h' u5 h" c# ^; V* p5 i    项城王摔门而出。

    “李锐，这样都搞不死你……”楚应元的眼神里全是愤怒的火花。“我倒要看看，我有心算无心，你能跑掉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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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5:34
第84章 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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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9 C* y# c( @) S    李茂在京城里也去过不少佛寺,却没有一个像凉州石窟这样让他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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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数洞窟都开凿在半山腰，人从通道里走过的时候,只觉得满天神佛都在俯视着你。家将们用刀抵住那马贼的后心,让他带路，那马贼也不挣扎，带着他们一路穿过石窟，径直走到了一处大佛的前方,指了指这个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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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5 ?* ?5 p" M    “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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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c- \% E4 S  w& q    蒋师父看了一眼那只雕凿了一半的大佛，忍不住给了马贼一拐子。

9 F! I8 d* r* J4 J0 A! F, _    “敢情你们头儿是尊大佛，你们都是罗汉金刚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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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马贼呸了一口血，吐出了一颗牙齿来,瞪着蒋师父说：“你们自己找吧，老子不陪你们玩儿了！”说完往后一退,后心被戳了个透心凉。

5 w3 e: ]' r9 d' l2 h    杜进赶紧凑上前，用手堵住马贼胸前的伤口。那马贼一边抽着气一边笑：“不用堵啦，这日子我早就过够了，你们是官儿对吧？马贼死在官儿手里，也算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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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死死盯着上方的大佛，嘿嘿地笑了一声，没一会儿功夫就咽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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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进将满是鲜血的手在马贼的身上擦了擦，狠狠地瞪了蒋师父一眼：“你这个粗人，我们现在连马贼的窝在哪里都不知道，你把这马贼杀了，我们找什么去！这石窟里有这么多处，其中还不乏没开采成石佛的，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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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g7 }3 v* e! R    “东升先生，不要再说了。那马贼没撒谎。”李锐看了看头顶的大佛。“大佛后面应该有什么，怕是能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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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佛后面？”杜进抬头看了看上方，怎么看也没看出哪里像是能藏人的样子。“我没看出什么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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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X# X9 ~: R% Q  b! A- I    “这马贼将我们带来此处，怕就是存着万一巢穴里留了同伙，见到我们劫持了他，能够救了他或者替他报仇的念头。”李锐看着死在地上的马贼，“他一到这里就不住抬头张望，而且左右观察，显然是在找什么。结果他什么都没有找到，又被蒋师父羞辱，心中憋着的一股怨气就发了出来。”

) i  r2 G  O( |& q5 O; {    “他心中清楚自己不可能活下来，我们不杀了他，官府也会杀了他，怕是一开始就动了死意，可是又没那种胆气，蒋师父打掉了他的牙，他借着那股愤怒，自我了断了。”

    杜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李锐的猜测，不一定就正确，可是听了他的话，他的心中就觉得他说的应该是对的。

    杜进觉得自己和齐耀的教导实在是太成功了，这孩子已经隐隐有青出于蓝的意思。

. c& R7 H5 ?+ v5 y* [+ Z+ t    这样的事实让杜进一下子自得，一下子又失落。

$ S; y9 Z# Y4 _+ ?    “大公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家将首领看着大佛，“真见了鬼了，这个石窟这么高，这些马贼平时是怎么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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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看见了大佛膝盖上浅浅的痕迹。“大约是用绞盘或者绳索之类的上下的吧。这些马贼还真是小心。不过，如果真是这样，这大佛肯定还留有人手，上去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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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 ~" U0 E5 p    “上去？”杜进看了一眼大佛，再看看自己的儒衫，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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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们爬上去。”李锐看了眼东升先生，他的脸上已经露出“我靠你以为我一个文士能够像猴子一样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吗你要敢说是我就和你拼命”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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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7 {4 k: W- V    李锐轻笑了起来。这个少年终于又露出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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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s- O# B$ _" G; f    “是我们爬，杜先生。你就找个石洞藏好，等我们下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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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L* V9 u6 n4 L% y5 W8 b    杜进松了一口气。

    这处石窟也不知道造了多久，至少有几百年了。墙壁上有着被风侵蚀的小洞和凸起，若是勉强爬也爬的上去，要不然这些马贼也不会发现这处藏身之地。只不过若是在攀爬的过程中遇到袭击，一定是九死一生。就算不被歹人用箭射死，摔也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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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不知道上面有没有人，有多少人，李锐便让佩戴着神机弩的家将们先爬。只要把机簧扣上，可以用中指的机关在运动中带动扳机，无需再腾出手来。若真是在上面遇见了马贼，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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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擅长攀爬的家将先上了。他们就像是两只敏捷的猿猴，在每一处间隔狭小的凸起上挪移，一点点的靠近大佛的身体。到了大佛周边的时候，两个家将看着大佛的背后，对着下面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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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果然另有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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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个家将爬上了大佛的大腿处，然后往里面进发。其中一人靠在大佛身体的边缘，架着弩机戒备，另一个进去看了一下，出来对下面的人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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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将们开始攀爬，有些不擅长攀越的，就在下面望风。李锐想要知道里面两个羯人的情况，便也把弩机的机簧扣上，准备一起上去。

    蒋经义看到李锐的动作，皱着眉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的身份贵重，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还是在这里等吧，我会把那两个羯人带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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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h1 Z1 M# _    李锐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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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H& n5 ?" u    “若是马贼突然回来了，我在下面只会更危险。在上面好歹还有高处的便利。我想早一点看到那两个羯人，若是救不出来，好歹能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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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直觉告诉他，在这两个羯人的身上会有大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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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他执意要去，说的话也有道理，蒋经义便没有再拦。

; D7 s/ [$ z5 u4 w6 q+ ^    李锐看着石佛旁边的那个山壁，默默地计算好每个能踩到的点，便退后了些许，然后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向山壁跑去。

    李锐的脚步在地面上使劲一蹬，他的力气极大，双脚在地上产生的爆发力让他凌空跳跃起来，找到了一处接近三米高的裂缝，然后将双手挂在了上面。他凭借着他蛮横的臂力直接把身体提了上去，然后再往右侧的大佛前进。

% }& ~3 ~  t) F" w7 s/ r0 B8 I    杜进和其他家将在下面看的揪心不已，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掉了下来。然而，李锐那舒展的动作、恐怖的臂力，以及在高处却依然能够保持冷静的态度，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跳跃挪移在山壁上的矫健野兽，让他们高高提起的心又渐渐地放回了胸腔，只留一声赞叹。

5 i6 C8 i7 n8 O4 g2 U% C6 h2 ?    李锐很快就爬上了大佛的腿部，大佛身后黑漆漆的，显然有通向山腹的通道，只不过在外面看来，这只是个普通的大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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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N) z) b0 P5 ~* |4 C    也不知道这后面的洞是雕凿这个大佛的工匠留下的，还是马贼们发现后重新扩大的。这样的一个洞穴，确实隐蔽的很。大佛本来就在半空中，又没有什么通路上去，自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若不是他心细，就算那马贼指了路，怕他也会和蒋师父一般认为是骗他们的而错过了。

    李锐在家将们的保护下小心往洞穴里进去。山壁上的洞穴不宽，起初仅仅能容两个人走，可是越走就越开阔，到了后来，已经到了让人觉得惊讶的宽度。

    修建这个大佛的人，绝对不是为了礼佛这么简单。这个洞看起来像是为了方便制作佛像而做的容身之所，实际上全更像是藏兵洞一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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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有人。”家将首领小声地说着，“我们先去解决掉，大公子，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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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5 ]( \' r+ Z% v    大佛的腹地里没有光线，所以很容易就能看到有人举着火把前行的样子。敌明我暗，家将们偷偷地潜入上前，无声无息地干掉了这个马贼。

    李锐看了眼，这马贼差不多有四十岁。怕是年纪大了，所以才被留下来看家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洞口没人放风，只有这门口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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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对着家将们点了点头，这些家将一拥而入，冲进了那个最里面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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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6 Z' l2 {5 e+ Z- `! j- L+ c    黑暗中，先是某个家将的闷哼声响起，然后是拳头撞击到肉身上的声音。李锐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扣紧扳机，带着几个家将闪身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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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q9 K, `) W    洞穴里的山壁上插着火把，所以李锐很轻易的就看见了里面的情形。他的家将们和两个羯人打在了一起，地上躺着几个手里拿着武器的汉人。其中一个汉人的脖子上有勒痕，看起来是活活被掐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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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洞穴的另一个角落，好几个汉人老少哆嗦着靠在一起，明明手脚的绳索都已经被解开了，却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 l1 Q; D! n" i/ |( O$ \3 p2 W    他们一见洞口又进来几个人，连忙慌张地大叫：“不是我们，不是我们

末世之重生也不好！是这两个羯人解开的绳子！要找找这两个羯人！我们一直在等着家人付赎金，没有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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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f# O2 G' H) N' j    那两个羯人不可思议地回头望了一眼，连手上的动作都顿了一顿。

; `+ s0 r4 y$ ]% W6 {& w4 }    李锐一见这个场景，就大概猜出了是怎么回事。这两个羯人不知道怎么解开了捆绑他们的绳子，又把洞穴里看守的几个汉人杀了，正准备带着其他人逃跑，这时候他们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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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那个慌张的往外跑的马贼，怕是逃出去想要报讯的，被他们给杀了。

- n+ o0 d1 j" X4 G, ?* T9 ^    “都住手！是误会！”李锐一声大喊，试图喝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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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x* n5 E; {    家将们倒是很快就罢了手，可是两个羯人也不知道是听不懂汉话还是怎么的，还在继续攻击。那些家将又不傻，怎么可能一直就这么被人打，只好一边伸出胳膊防御一边躲避。

1 c; l! @$ n2 g2 B+ ~3 o    李锐见羯人们无理，抬起胳膊射了一弩。弩箭擦过一个羯人的脸直接扎到了山壁上，没入了一寸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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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不然下次我的弩对准的就是你们的脑袋了！”

; Q! Q! W4 W) o- q    李锐听齐先生说过这些羯人。他们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也佩服强者。若不能让他们看到厉害，他们是不会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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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v/ v3 y5 \; k% A' _2 v    那两个羯人看了看李锐手上的弩，再看了看山壁上的箭，动作更加激烈了。

; S7 s- j9 j4 X! q6 Y2 c' Y    他们把李锐当成了追杀李茂的那一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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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6 ?" H. l! \8 j5 M. P3 v    李锐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错，居然会让这些羯人的反抗更激烈。他无奈的看了家将们一眼，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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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服他们，捆住了再说话。我们没有什么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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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x1 L8 i/ q6 O; {& X/ [& t    片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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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挣脱了绳索又被捆上的羯人们，恶狠狠地瞪向李锐，以及李锐身后那些一直不敢说说话的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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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b4 V% T* b    他们拼死杀了这几个马贼，身上还挨了几刀，却没有忘记放了他们。结果这群恶人一来，他们不但不帮忙战斗，还把原先捆着他们的绳子提供给这些人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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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G3 R& n; g/ Q0 u    呸！这种人活该被马贼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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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见两个羯人还是一脸不甘地样子，朗声解释道：

    “我们不是马贼，而是路过的行人。我们在路上遇见了落单的马贼，得知这里有人被抓，所以特意过来救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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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g& J7 Z" d) ]: ~    “兀那汉人小鬼，你别以为我们会信你的鬼话！你手上的弩明明就是汉人里的反贼才会用的东西！”较为健壮的那个羯人青年说着一口生硬的汉话，大声地反驳着。

3 p2 n* x7 `8 W, z    “反贼？”李锐笑了，“这是正规军的精锐才能用的神机弩。你们究竟是在哪个反贼手里见过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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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C5 V5 S$ [3 W  x, y" z  f    “在汾州，我们……你戳我干什么？”

9 E7 N4 V# j+ O% W    听到他们说到汾州，李锐心里一喜。汾州的羯人跑来凉州做什么？

    再联系到他们要找汉人的大官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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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R7 p: a. |/ X7 h% U: p$ L) A4 u    “你们是不是抓了一个汉人，那汉人告诉你们，他是大官，可以拿他们换钱？”

, ^7 g' C7 Z/ z# G    “你这孩子，鬼扯什么！我们羯人从来不做绑票的事情！”

+ N- v& `) I. E$ I' H& [% g    “那你从哪里见到这个神机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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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我见到就是见到了，你管我哪里见到的？”

& @% Q5 E: E. o5 d, [4 {  n; }    李锐不愿意和他们再胡扯下去了，索性亮出了身份。

/ [# K" R5 P+ N) Y- U    “我乃大楚开国国公之孙，现任信国公的侄子。你们可以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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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9 H% t8 M3 V4 N/ X/ ]" O    “锅共是什么？”健壮的那个问个子高的那个。

    “不知道，像是什么名人。”

    李锐一愣。这些人不知道叔叔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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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f6 p0 G: ?1 {8 f, s7 B/ p    “你们是不是见过一个人，姓李名茂，四方脸，长须，眉毛颜色很淡，里面有一颗小痣？”李锐见两个羯人一怔，便知道有戏。

    他的心中说不出的快活。他千里迢迢从京城跑来凉州，岂料还没有到武威见到舅舅，就已经找到了叔父的线索。

' F9 t8 Y5 L+ o& }. r- \- u( q    老天毕竟还是庇护他们家的！

    他一边替两个呆愣了的羯人松了绑，一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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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 I& C/ ]+ \  T; W    “我是李茂的侄子李锐。此番前来凉州，就是来搬救兵去找我叔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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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李锐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终于顺利找到了叔叔李茂的线索。另一边，顾卿坐在家中，看着一脸仓皇地跑回来的家丁，差点要厥过去。

" q8 C: u, k6 x, X6 P" l" M    “你说没找到是什么意思？是没看见人，还是人失踪了？”要是李锐也像他叔叔一样失踪了，她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啊！找个绳子吊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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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是没找到啊！锐少爷大概怕被我们追上，专拣那没人的小路走，我都已经追到通州了，也没看到锐少爷的影子。而且我沿路都和门官、客栈大厅，也没有人说看见了锐少爷一行人的踪影。”那家丁这段时间为了找人，腿上的皮都磨完了，嘴里也急的起了一嘴的泡，可是他就是没找到人，没法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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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盯着那跪着的家丁，开始有些相信他的话了。他的耳朵和头发里都是灰尘，显然这么多天来都没有好好的洗漱过。鞋子也破了，府里的鞋可不是外面买的那种鞋，他们这些门子最费鞋，鞋底都是针线房的下人们特意加固过的，最为结实不过。

    顾卿无力地捂住脸，什么话也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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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李锐那死孩子一门心思不要给她找到，一个门子，确实是找不到他。李锐身边带着熟悉道路的杜先生，要真是从小路或者捷径走了，他一个门子到哪里能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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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着这家丁大喊大叫，无非也就是泄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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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t) Z4 O, M4 o0 i    她来了古代才两年，就已经把老太君的架子全部都学会了吗？她什么时候也视这些下人的辛苦为了理所当然，开始心安理得地呼叱了呢？

    一想到这里，顾卿实在是没有任何心力去责究这个家丁，也无法再喊出“你要找不到人就别回来”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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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担心的看着顾卿，很怕这位信国公的当家人一下子就垮了。

$ O, V/ X' w4 H7 t( K; z    若真是失夫失子失孙，未免也太残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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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4 L! o7 M* p5 H* m    “太夫人，吉人自有天相，锐少爷身边有那么多人，应该是没有危险的。您现在应该做的，是保重身体才是啊。若是锐少爷回来了，你却倒了，他该有多自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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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是……”顾卿放下捂住脸的手，虚弱地对那个家丁挥了挥：“你下去吧，你找了这么多天也辛苦了，香云，给他二两赏钱。”

    相信他也担心受怕了许多天，给他二两银子，是怕他多想，也是表明主子没有怪罪他的意思。顾卿跟在花嬷嬷后面学了许多天管家，虽然中间因为李锐的事几乎失魂落魄了一阵，但是该听的还是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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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门子一听不但没有罚，太夫人还赏了，连忙跪下给顾卿磕头谢恩，心里也忍不住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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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就是他们府上，若是哪一家，他没找到人就回来报讯，怕是已经被撵出去了。就算是他知道府里几个主子的秉性，也是做好了被杖责一顿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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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还会关心他辛苦不辛苦，呜呜呜……他以后一定要努力办差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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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门子下去了，顾卿跌坐在罗汉床上，心里慌突突的，各种胡思乱想涌上心头，让她没办法思考任何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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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光是今天，在李锐失去联系的这么多天，她基本都是这样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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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3 e. l; M# U6 {" d% q    她连休息都休息不好。一阖眼就全是“奶奶救命”的各种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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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和香云看着老太太又呆坐在屋子里发怔，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才好。别说是邱老太君，就是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这几天都是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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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一屋子都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之事，那个门子的声音又出现在屋外。

, B- G% q3 f0 B4 V" S3 h# v1 P    “太夫人，太夫人！”

    顾卿一把站起身，兴奋地往外走。莫不是李锐回来了？

" J9 @$ _8 Y1 r+ n    她亲自掀开帘子，望着廊下的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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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

    那门子连忙弯下腰去。“太夫人，宫里皇后娘娘召您觐见，宫使就在门口等着，说是不用再更衣了，太夫人直接乘车入宫就行。”

0 }: r: f9 b& C8 [! R; H    顾卿心里吭噔一下。宫里急宣，莫非是李茂出了事？

5 i" [& a# q, {8 R    她一下子觉得头晕目眩起来，长久以来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像是一下子就要断掉了，身子连晃了几下，就是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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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a" _4 Q0 k& U    花嬷嬷吓了一大跳，连忙一把上前搀住顾卿，又要香云他们先把顾卿扶到床上去。她转过身，正准备让门子转告宫使太夫人的身体突觉不适的消息，让他们等一等，顾卿却捏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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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f1 s+ Y5 R" l    顾卿闭上眼睛，极力克服那阵眩晕。她低声说道：“花嬷嬷，使劲掐我的人中。香云，去把太医开的‘保心丹’拿来给我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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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你这是何苦？身体才是一切，你应该先休息一阵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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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E6 d' j% L6 S' r" c' X    顾卿摇了摇头。“花嬷嬷，让我在床上躺着等，我怕我就会一病不起了。现在还有个支柱撑着我不倒，我自然要先进宫去看看什么消息。若是好事呢？”

    她刚刚想了一下，若是李茂出了事，她恐怕会是全大楚最后一个知道的。无论是为了她的身体还是她的情绪，其他人都不会和她说这个噩耗的。他们没有人知道她并不是李茂的娘，一定都觉得这个遗子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 W3 k  }$ z0 o    但实际上，她最担心的李锐。若是李茂没事，李锐在路上听到了消息，说不定就折返回来了。所以她必须要进宫去，弄清楚现在的局势。

& J! s8 q  W) t6 y! C    花嬷嬷掐了顾卿几下，鼻下的剧痛马上让她快要涣散的精神聚了起来。香云捧着药和水服侍顾卿吃了药，烟云拿着薄荷油在老太太的鼻尖、太阳穴等处轻抹，没一会儿，顾卿已经能自己站住了。

    “备车，我们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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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v+ I/ `8 ]    依旧是坤元殿，依旧是熟悉的人和物。顾卿看着殿里的一切，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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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j3 o" u" g" [* P2 R    最初她拿到那面宫牌时，还以为这不过是皇后的客气话，就和楼下不怎么熟的阿姨客套着说“没事经常来玩啊”这样的东西。

    而从入冬开始到今天这短短的时间，她已经入宫了四次。她渐渐开始了解“信国公府”离着大楚最高的地方到底是有多近。若说她一直以为当上了老太君，就可以在府里关起门来呼风唤雨，做一个快乐的老太婆的话，现实已经恶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告诉她这“信国公府”的含义，完全不像她想象的，只是一个符号，一个看书时会“哦”一声的品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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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u, w6 K* A1 i6 f    它充满着荣耀和尊贵，又在这尊贵后潜藏着巨大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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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顾卿的人中淤青，久在后宫的张摇光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匆匆召见怕是吓到这位老太君了。张摇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露出极欢喜的笑容来：

    “老夫人，李国公找到了。路上确实有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了他们，但他被羯人救了，而且汾州已经有官员接到了羯人派出去的使者，正出发前往羯人部落去接李国公。”张摇光被皇帝拜托安抚信国公府，自然是要做好她的职责。

8 m4 B5 @) j8 ?( ], ]9 X- H" l    “您现在可以放心了。李国公同时还给西军送了信，也带了信物，若是真有人要造反，西军一定会出兵镇压的。”

0 g5 q! ~. B7 `9 s. n" |: t    顾卿听了皇后的话，只是略微咧了咧嘴，连笑容都没有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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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0 s( @/ g1 P$ a4 F    “怎么了老夫人，您是不是不太舒服？”皇后见顾卿没有什么高兴的神情，心里一阵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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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z5 C6 L" s% o* p' v; E8 p/ `+ |    她走上前几步，想要看看她的情形，岂料顾卿苦笑着对着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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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P, o+ I. E1 w) Q    “娘娘，臣妇的儿子是找到了，臣妇的孙子却丢了一个。”

    张摇光向前走的脚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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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6 z6 t6 O6 c! N! l    “孙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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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不得不又一次为了信国公府而跪了下去，以头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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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臣妇的孙儿李锐带着一群家将偷偷出了府，想要去救臣妇的二儿子，臣妇派出家将去追，却失了踪迹。还请娘娘开恩，替臣妇想想办法！”

2 j# N4 _  ^" @% I1 u    张摇光惊得倒退了一步，实在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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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5:35
第85章 九死一生

5 v: j5 \2 n0 Z  o3 F9 `    上次是方氏在家折腾出巫蛊之事来,然后是李茂失踪进宫询问，现在家里孩子丢了，也请她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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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摇光觉得这一切实在非常可笑。

    这邱老太君没有了儿媳妇们的襄助,管不了家还好说,现在连孩子都养不好了吗？

/ y+ c( k9 M/ V6 m. _( v    还好她当年没有嫁给李蒙,若是嫁给了李蒙,这老太太什么事都要请她做，她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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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r3 q% B) \* k7 o* x+ m  U    张摇光难以置信地捏紧了拳。

    她刚才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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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y4 O7 `: _" i& s    顾卿一双膝盖从来没有跪过同一个活人这么多次,而且都不是为了自己而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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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i, ^" s4 q" s$ {    可她除了一个国公府老太君的身份,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让皇后帮她的。若是李锐和李茂出了事,她都不能确定这个邱老太君的身份还能不能有用。毕竟这时代女子的荣辱都系与男人之身,以前是丈夫，现在是儿子。

4 ?. b, H  l2 c" B2 \    她只能借着自己老迈的身躯，希望能让皇后动一动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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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5 S- K! c( y% [    而张摇光看着跪在她脚下的邱老太君，也确实是动了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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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E. v/ f$ S' y: F7 ]% a7 t' q) Y- D    她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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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欣，你让门外哪个太监拿我的牌子，去紫宸殿一趟，请圣上过来。就说信国公府的邱老太君来了，想求见圣上。”张摇光吩咐门外站着的宫女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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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官点了点头，接过皇后的宫牌，往前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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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此刻还跪在地上，听到皇后的吩咐，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最让她尴尬的不是下跪，而是跪下后却被晾在那里。张摇光先前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立在那里，她的心也阴晴不定，脸皮绷得死紧，觉得都要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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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张摇光只是站了一会儿就去吩咐宫使们去报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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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无论张摇光是为了什么愿意帮她请皇帝，她都感激她。

& f9 v7 W* a9 s4 Y3 I    张摇光的人去请楚睿时，楚睿刚刚接到通州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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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楚睿看到手中的手书时，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揉了好几下眼睛才发现真的写的是“信国公府李锐”而不是其他人。

    李蒙的儿子跑到通州去找周青求助，还借走了十把神机弩独自去凉州？他想要去找张致借熟悉草原的人去汾州打探消息？

  f0 V# @8 h) U4 y6 H( a  ^    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真的智勇过人？

0 ^8 a* I' C& O* T' \    楚睿一下子对这个已经十来年没有见过的小孩产生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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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次见他，他还在襁褓之中，印象中是个非常灵秀的孩子，后来听皇后和其他人说长得太胖，胖到实在有些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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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Y3 u7 d" o/ B" S* k+ j. x    一个小胖子也能骑着马独自去凉州……

' f7 l) J0 B" @& I; h    这可真让人赞赏——

9 O9 j: W6 \& ]4 g- y2 M    那匹马。

# G8 R1 |* c/ r2 [. G2 O    不管李锐究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智勇过人，这孩子的猜测已经非常的接近事实了。汾州马场肯定是陷入了某种阴谋，周青也确实是最好的探查人选。事实上，他昨天就飞鸽传书让周青带人去灵原县找那县令汪志明一探究竟，只是想不到他早已出发，而且信件三天后才到，正好和他派人放出的鸽子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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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O/ k6 j/ a" T! h    至于李锐去西军找张致，应该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算算时间，李茂信中所说报讯的羯人应该已经到了凉州，怕是已经见过了张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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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T( Z: L' \    等李锐见到舅舅，就能知道他的叔父在哪儿，也就不会再往草原里深入了。

9 ~) O; m4 G' {# e' f8 X    这一切就如同天助，一环一环扣了起来，李茂何幸，得了一个这样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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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一到凉州，就算张致想袖手旁观，他的外甥亲自到了凉州求援，他难道还能真的不管不顾吗？

    此事能够解决，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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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I+ ?5 f7 _/ k    楚睿正在感慨万千中，门外忽然有人来报，说是皇后宫中差人来了，道是邱老太君进了宫，想要见圣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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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Q" h, V" t* f- v5 [$ U% G* K    楚睿刚刚还在感慨李锐的胆识，听闻邱老太君进宫，心情大好的摆驾坤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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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元殿内。

    “老太君请求见朕，是为了你那孙儿不见了的事情？”楚睿觉得好笑，忍不住摇头，最后还是笑出了声来。

# l" C' G$ _2 m) B& E! \    “哈哈，这真有趣，哈哈哈！”

& V. G$ r& Q9 f8 z    顾卿的眉头一跳一跳的。她实在看不出来这有什么有趣。若是他家孩子跑丢了，看他急不急！看着别人着急很好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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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v. X' l  Y2 i8 u    顾卿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提醒自己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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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9 ]% U7 ?7 L, g    反正当皇帝的，大部分都是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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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睿自顾自的乐了一会儿，蓦地见到顾卿的脸色都已经有些发白了，这才笑着说道，“老夫人别担心，你那孙儿并没有失踪，而是去凉州舅舅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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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 ]% t* V2 \    “去了凉州？”顾卿的疑问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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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李锐先是去了通州，找了朕派去赈灾的御史中丞周青，请求他探查马场一事，顺便搜寻李爱卿的踪迹，自己却去了凉州，找他的母舅借人，想去草原中探查他叔父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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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睿赞叹着说：“这是个非常有主意的孩子。这信是三天前寄出的，算算时间，李锐应该在凉州见到了李爱卿派出的羯人信使，得知了他叔父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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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8 t9 F5 [8 [( z; |    顾卿这才扯出了一个笑容来，整个人也像是重新又注入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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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心腹的家人在面前笑，总是比在自己面前哭要好。楚睿和张摇光相视一笑，内心也十分欢喜。

    “老太君教出的几个孩子，各个都才德兼备，是为社稷之福。只是您年纪也大了，请万事以保重身体为先。”楚睿看着顾卿放松下来后，整个人反倒疲惫起来的样子，不由地关心了一番。“朕现在视李爱卿为左膀右臂，实在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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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D0 K6 g* b6 Z% J4 E    ‘老太太啊，你若是有个万一，李茂又要丁忧三年。你是超一品的诰命，我便是想夺情，也不一定顶得住其他大臣的反对，你还是要保重啊。’

4 _' T4 F2 g5 \) {2 s    这潜台词这么明显，聪明如邱老太君，应该是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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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G  V$ t' D& r: C  t    顾卿压根就没有想到过“丁忧”这上面去，她见这皇帝大叔还劝她多保重身体，心里一阵熨帖，觉得这领导真不错，还会关心员工家属的健康，对他们家也很照顾，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也情真意切地说道：

    “谢谢陛下的关心。陛□系万民，也要保重龙体才是。我相信百姓们也是不想失了陛下您这样的明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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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睿：……

1 _3 K  ~7 A$ y1 ?( c' T    这邱老太君说话，真是……

. j0 S9 j( ^) p9 i    若不是他深知她的性格，此番心里一定会不高兴。

    话说回来，到底是他熬夜批折子的事情传出去了，还是他已有半年没有再出去骑马行猎让京城里的人担心他身体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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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N' M8 D$ l/ |0 y    总不能是自己临幸后宫少了，京城里传了什么不好的传闻吧？

    汾州土漠草原。

    李茂身边跟出来的羯人已经少了二十多人。先前他们“马下藏身”的伎俩确实骗过了那些不明军队许多次，也杀了不少人，可是到后来已经完全不管用。

' Q9 s7 O  |4 a2 d/ L2 ?    不光如此，这些人也渐渐摸清了他们的方向，开始向他们的方向合围。这几天来，遇见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避无可避了。

& `& d% n0 }: ?5 p9 P( Y9 j    李茂从来没有打过仗，他虽生在军营，父亲却从来没有带他去过前线。后来晋阳城打下来了，他就一直住在晋阳。他比兄长小十岁，兄长已经可以上阵的时候，他连毛都还没有长齐，再大一点天下已定，更是没有机会接触到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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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点上，他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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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幸的是羯人希望他能给出一点意见，他却什么都说不出。

    他不知道对方摆的是什么阵，打的手势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将要以何种方式合围。他看着羯人们失望的眼神，只有满腔的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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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w" p! `3 `    若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回到京城一定苦读兵书，也会学会这些战阵之法，再也不要将自己置于这种尴尬的境地。

" o) b8 P4 p' c! p( M0 @" t    “离汉人的城只有不到两百里了。”苏鲁克眺望了一番。他的身上已经满身是伤。“大人你说的官兵怎么还没有遇到？”

    这两天他们一直在不停的战斗和逃命，吃没吃好睡没睡好，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飘，如今又没见到什么官兵，苏鲁克未免急躁起来。

4 D, t0 }- N- J  H6 D    再这样下去，人能坚持的住，马却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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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 ^/ z/ n/ B# H    李茂也在考虑为什么会没有人来，若是卢默送了信，那灵原县的县令及早出发，如今应该早就见到了。还是说，这支人也被这草原上的不明军队给截杀了？

    若真是这样……

    他们只有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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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备！左前方有数百人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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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K! D# ]! d" |# i    一个羯人把耳朵从大地上移开，然后迅速爬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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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往南边走，不要管来人了。”苏鲁克见又有人来，连忙一抽马臀，“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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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马吃了一鞭，却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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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 Y5 }7 Y: \% r2 [6 x( s8 C    李锐也抽了一鞭，和苏鲁克的马一般，他的马也奔驰了两天，再也跑不动了。

) J, g1 b$ }8 x2 B& V7 z    他们换乘的马早在两天前和不明军队交锋的时候就全部跑散了，这些马载了他们两天，早已经疲累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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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2 E; E( \& x( n. U6 e    苏鲁克实在没有办法，从腰上掏出割肉的小刀往马臀上一扎，那马吃痛，忍不住狂奔起来。其他人如法炮制，也让马跑了起来。

2 U) s/ R& x; J    羯人爱马护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坐骑的。这些汉子们身受重伤、失去了兄弟都没有流泪，此刻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摸着马的耳朵轻轻地念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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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k$ l, F# s1 {$ c, f: `    李茂咬咬牙，也抽出一支弩箭轻戳了座下白马的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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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踢踏踢踏，马儿们的脚伸出去，拉扯大地之后又再有力地向后推出。它们就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快速地往南方奔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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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 u. ?9 F; c3 C8 m    它们的身后流着猩红的鲜血，它们的马蹄已经沉重到无法再轻盈地抬起。它们的头无法像刚刚出发的时候那样高昂着。为了把主人送到地方，它们要飞跃大半个草原，它们要踏过痛苦、恐惧、疲惫和自己主人的鞭子与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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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不能停下，直到死亡为止。否则它们和它们背上的人就永远回不了故乡。

5 |/ p8 `4 H* d" f, L. k    这些马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超过了它们刚刚出发的速度。

' {; ]+ s& J, k    风驰电掣一般的骏马们带着它们的希望一直向南，向南……

4 k/ B* k( U+ x5 x* I$ O    羯人住的地方其实是离汉人不远的，而这一趟旅程却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他们要不停地迂折着方向躲避汉人士兵的追杀，他们凭借着对草原的熟悉和汉人们躲起了猫猫，但也不停地遇见两边夹击不得不突围的险境。

- a% n4 A, V9 C2 R7 F: E0 q    然而没有哪一次，会让他们这么绝望，这么难过，像这样击垮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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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马快要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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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匹又一匹的骏马嘶吼着倒下，它们躺在地上不停的发出“哼哧哼哧”的粗喘声。不知是汗还是血的东西沾满了它们的全身，让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剥了皮一般的可怜。
3 w% W) }1 ^3 u3 ^* H
4 c$ Y/ v# H. \4 D    骏马的鼻子和嘴里不停的喷出白沫，眼睛也紧紧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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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是不会倒下的动物，它们连睡觉都是站着的。一匹马倒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它们最虚弱的时候。

    羯人们跪倒在地上，对着马儿的四肢和脊背不停的按压，然而无论他们再怎么努力，这些马只能躺着地上不停的轻抖，怎么也站不起来。

6 P) U/ x- B' A! R: F8 ~1 k! S    他们不能在这里再耽搁，他们只能起身快点出发。
3 q3 e4 ?0 |! r0 A. c( b$ C) x4 {
. f( V4 g3 Q3 U    “首领，我们怎么办……”

    “走！”苏鲁克从马背上取下长弓和其他东西。“我们生了腿难道不是为了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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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0 d; o' {7 _" h) i    “有声音。”

5 b# d, A, W* U    一个羯人又伏在地上倾听。

% I8 o. l& j+ B5 C( P8 y: X1 W    “……四面都有人。”

    所有人都露出绝望的眼神。有些人甚至抱着马的脖子不想再动了。

    李茂一直认为老天不论给人降下多少灾难，总会给人留一线生路。他一直坚信这一点，也一直不肯认输。

& H5 s% H) C- C& U$ h4 |    而如今，他是真的觉得人是胜不了天的。就算他再幸运，再有智谋，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挣扎也都是枉然。

4 H* G, S; Q# Q/ ]    只盼他的信能够送到京城，让京里多一分防范，大楚承平不久，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才让空库刚刚开始丰盈，实在经不起大的战争。

    苏鲁克还没有放弃希望，他用羯语训斥着那些羯人青壮，要他们起来重新出发。这些羯人有些站了起来，有的却抱着马放声大哭，这些粗壮的汉子流露出虚弱的一面时，分外的让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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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d0 {  d  D' a1 X! }, d( t! m/ q4 m    李茂看着这些羯人，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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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W* l7 [) a% c( C* z    他的马居然还没有累倒，只是喘着粗气不停的流着汗。它的汗浸湿了全身的毛，看起来就和它的主人一样狼狈。

) O1 j0 I7 R0 A( }" k! E( O5 k; M    李茂叹了口气，对着这位羯人的首领说道：“苏鲁克，算了吧。你们就在这里弃马分散，各自逃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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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你说什么？”苏鲁克转过头，一脸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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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熟悉草原，一个个跑的话，一定会没有事的。我这匹马还能走，我就骑着它，往南边去。这些人的目标是我，看到我一定会追的。你们朝着其他方向跑，千万不要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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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w, P$ P' M1 A1 @* e    苏鲁克瞪大了眼睛：“那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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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7 b( S4 l* H- G    “走吧，走！”李茂呼喝道。“你们现在就走！”

    “可是大人，你一个人……”

    李茂拔出弩箭，抵着自己的咽喉。

    “你们现在就走，现在跑还来得及。如果你再啰嗦，我现在就死，你们还是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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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m; Q/ k3 K" E  K: e4 P    苏鲁克和这些羯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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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3 F- K8 L    李茂把弩箭刺入一分，鲜血沿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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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m) G% X2 F; F" ?; K    ‘想不到他也会做出像这样以死相逼的妇人行径。’

) i8 E& g6 K' V' m. h+ ~* m) q    李茂苦笑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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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鲁克见李茂并不是作势威胁而已，只得带着众羯人对着李茂跪下，行了一个羯人对着远征战士的礼。他们手心朝天，申请肃穆地对着李茂敬拜。

, w8 ^5 R% n* p# K: Q    “李大人，我们会努力活下去，若是我们能活下来，一定会替你报仇。草原上以后要再出现这些楚人军士，我们见一个杀一个。”苏鲁克狰狞着表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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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以后说不定会有西军来讨伐这些人，到时候你们很可能误杀了好人。”远处的敌人已经渐渐看到了踪影，李茂不由地急切了起来。“什么都不要做了，你们活命去吧。”

    羯人们爬起身，朝着不同的方向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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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i2 E6 O% J" s7 w    虽然不知道能逃出去几个，但只要能留下几个，他们的部族就有了再次壮大的希望。

2 y- I. w% Z8 g$ D    苏鲁克深深地看了李茂一眼，慎重地道：“李大人，若是你没有死，可以送信去西北的塔姆特部族，那是我妻子的部族，我们部落里的老弱妇孺都已经避难到那里，我们要是活下来了，也会暂避在塔姆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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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收起弩箭，跨上马，平静地朝苏鲁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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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我不死，一定去你妻子的部落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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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一说完，立刻驾着马等在原地，等着羯人们分散后，对着冲过来的汉人军队胡乱大叫了几句，然后朝着南方策马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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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6 w! G& I7 q3 r$ X    远处，几百骑人马朝着李茂的方向而来，他的右手已经不怎么能动了，只能靠着单手控着马缰，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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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O5 W! B9 Z7 \$ t    李茂骑的马并不是自己府里的那匹汗血宝马，但依然和他的坐骑一般的温顺。他的马是父亲的战马所生的马驹，已经在吕梁的时候死于乱箭之下，再也不能奔跑。

    他生于中原大地，听惯了咏马的诗，见多了骏马图，他和所有男人一般喜欢宝马，却从未像这样和座下的动物心灵相通过。

9 f3 W% x5 Y# f6 Z& S5 \9 C; P    他在亡命的奔途中，却感觉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 S' I8 E: l. K; ?% ~    在这拼死的奔跑中，他通过身下马儿的躯体触摸到了大地的灵魂，同时也聆听到了风的声音。李茂觉得自己现在恐怕不需要控缰绳，他的马儿也会把他带到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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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南方，他的故乡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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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风飞翔，临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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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的父亲会在空旷无人的野地里纵马狂奔。

- D! n; O( o0 x) g: B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坐下的白马毕竟已经疲累到了极点，被这些人追上也是迟早的事情。他甚至能听到扣弦时的“嗡嘤”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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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下子变的极慢，他福至心灵般的侧过身子，做出了一个羯人们都会的鞍边藏身。李茂将受伤的右腿牢牢地卡在马镫里，全身伏在白马的身旁，躲避了好几支疾射而来的利箭。

    就在他想着是被扎成刺猬死好，还是跳下马去摔成肉泥比较好的时候，南面的方向突然又出现了一支部队。

    这一群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人马，比一直在追赶他们的人还要多。

* G: _' U4 {1 `/ [7 {& y( @    李茂叹了口气。

3 I9 G$ ]; g) r: ^& E    得，四面楚歌，还是不要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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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S! L" b5 [    坦然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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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o" m+ T: k; a    卢默看见远处的白马，猛地站到了马鞍，在奔驰的骏马上朝着远方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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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y9 U( h. t2 E) a5 H: U    他这干净利落的高超动作引起了一片叫喊之声。

" E1 ^3 q5 d: D! `0 G    他们原本只带着三百官兵出城，没多久的时候就见到了一支楚人部队，人数是他们的一倍。卢默心想这些人怕是不够救人的，便带着汪志明等人去了更东边一点的部族，用李大人送他的金猪和汪志明身上的银钱作为佣金的定金，借了一些人出来，再往草原深处赶。

% y$ R( u3 E. f  K    这一来一去，浪费了一些时间，但这些人都是草原上的好手，楚人见了也只敢避让，他们很顺利的就到了这里。

    卢默见这单独一人看起来像是往南逃命的样子，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

' T6 h! E5 H( R6 @    “前方的可是李茂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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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f( I/ N1 G    李茂原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听见南边来的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如此熟悉，且有一个少年站在马鞍上招手，哪里还有不知道的，连忙拼命的往那个方向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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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带着李茂和这支混编队伍汇合，汪志明一看果然是汉人，又惊又喜，连忙奔了过去。

; F3 N# e+ ^- ?* S    跟在汪志明身边的卢默一见李茂身后一个人影都没有，心里一阵冰凉，脸色也变得又白又红。

# ~1 N4 Q# H) ?; ^9 D* O    卢默虽然一直表现出淡漠从容的样子，可毕竟是个少年，他心神巨震，面上总会带出一丝不甘和怨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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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一见卢默的表情，心中便知他是想的太坏了，连忙对卢默身侧穿着官府的中年男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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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一匹马，我们调转方向去收拢羯人。我刚才让他们四散逃跑了，自己只身一人骑马引开了追兵，现在回去，羯人们应该还没有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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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e1 `+ e/ E& T# k# z    汪志明的任务就是迎回李茂，哪里敢让他再回头。

6 e/ s. n" l# v5 }    他露出犹豫之色，不情愿地说：“李大人，你身系信国公府一府的安危，又牵扯到谋反之事，下官不能让你回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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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 L2 _3 D7 R! M    李茂张嘴想要劝说，汪志明身边的卢默一听说羯人们没死而是逃散了，眼睛不由地亮了一亮。他打岔了李茂地话，“两位莫争。汪大人你带着官兵先护送李大人回灵原县。我带着他们去收拢人。区区四五百汉人骑兵，还不是我们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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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H7 D! D/ \3 r% G8 m( m    卢默对着身后的胡人们呼喝了几句什么，这些胡人都用着亮晶晶地眼神看着李茂，然后兴奋地叫喊起来。

    李茂莫名其妙的看着卢默，这些胡人看着他的眼神让他有些发憷。

    卢默一边抽出马刀，一边对着李茂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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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人，我和他们说你是汉人的大官，只要你回到汉人的地方，你就会给他们牛羊和美酒。原先许诺给他们的五百两金子一分也不会少。”

    李茂一听只是这等要求，重重地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如约支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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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李茂点头，这些胡人们笑地更欢喜了。

& G- b6 E& O% _7 @' k    “如此，我们便去了。大人保重，我们灵原再见！”卢默一夹马身，大声喊道：“走！救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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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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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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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L  P4 o$ t! a: |  v    八百骑兵卷起漫天烟尘，朝着李茂来时的方向奔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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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5:37
第86章 张致的谋划

" N4 w4 E1 g% {8 g; _) X7 c    石窟里，李锐救了两个羯人和剩下的汉人,利用大佛后面的绞盘机关下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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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李锐都在和羯人不停询问叔父的消息，羯人身上带的信物已经被马贼搜走了,好在他们并不是笨蛋,和马贼说的是“他们抓了一个汉人大官,来凉州要赎金”,这些马贼信以为真,想要借羯人的手发一笔财，所以抢走了信物，又想留着他们的性命去找那大官。

    李茂的手书被藏在皮袄的夹缝里，因为信纸较薄,没有被马贼搜走，李锐听羯人们说的很仔细，连叔父穿着绒衣绒裤都知道，便确认他真的没有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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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那些马贼，怕是带着信物真的准备去要赎金去了。

    李锐等人从湖边的马贼那缴获的马匹，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否则又多出这么多人来，怎么前往武威还是个问题。

    这些汉人大都是在通州和凉州之间经商的商人，家中有钱，又承诺会送上赎金，这才留下一条性命。但他们在留下性命的同时也留下了家里的情况，包括家住哪里、是哪个商行的，所以他们人虽然跑了，心里却惴惴不安，生怕马贼回头报复。

    所以他们虽逃了出来，却没有一个是面露喜色的。

% m5 o" o, w1 w; j* e    蒋经义看了几眼这些被救出来的人，轻声问李锐：“你看那些被我们救出来的人，怎么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反倒像是被我们给抓了一般？”

' B% f0 B1 L# r1 `7 R6 p& ^- R    李锐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蒋师父说的确实一点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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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羯人也在前头，听了以后不屑地嗤笑道：“这些汉人，不好。软蛋。”

! g1 J7 `3 Q$ n; }$ G    “此话何解？”

    “我们被抓以后，用石壁上的尖角磨破了绳子，趁着石洞里没人暴起杀了那个守卫，结果这些人没命的大叫，又引来了好几个马贼，我们差点没死在里面。”那个健壮的青年撇了撇嘴，“后来我们解了他们的绳子，想要他们跟着我们一起逃跑，他们却不愿意走，情愿付赎金等着他们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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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_* {& S$ F. D6 e( r    “我们刚准备自己先跑了，你们就进来了，后面的事你们也看见了。”

    蒋经义听了，就明白为什么两个羯人说这些汉人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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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这些商人先前把他们当马贼一伙的，不但没有帮忙，还把他们给卖了。这么一想，他也对后面的商人没有了什么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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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很正常的事。”杜进骑着马，一脸“你们不懂”的表情解释道，“商人们趋利避害，事事都要看看风险和收益是否值得他们去做。他们明明只要支付赎金就可以回家，又没有生命危险，自然不会拼命。这些马贼不会砸了招牌，若老是收钱不放人，就不会有人付赎金了。”

    “而且，你们是‘绑架了朝廷大官要赎金的恶人’，又并非汉人，你们想要这群商人信任你们跟你们走，谁知道是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这么比起来，还是留在原地更好。至少汉人的马贼只要赎金。”

  t8 k2 _- }6 e5 @1 i0 k    杜进的话一说，李锐就明白了这些商人的想法。两个羯人虽然听得半懂半不懂，大约也知道是他们先前对马贼报的身份让这些商人猜忌，便也不再说软蛋之类的话了。

, N# ~, @' y6 Z) N+ \    杜进见人人都若有所悟，心中也有些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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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 a! O& ^1 e8 K: |% p    “在你们的角度看来，这些商人自然是又怕死又忘恩负义，那是你们认为放了他们就是‘恩’。可是对他们来说，放不放都是一样的，你道他们为什么愁眉苦脸？因为怕马贼报复。”

    “怕马贼报复？”李锐不可思议地看着杜进，“这些马贼这么嚣张？”

5 O0 J2 K, }0 ?3 j! ]# H+ \. Y4 E    “这条通路上马贼自古就有。商路不通的时候，还会进草原劫掠一些较弱的游牧部落。他们靠抢劫和绑架为生，游走不定，人数众多，又互相勾结以便互相支援，官府也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杜进摇着头说，“经常是刚剿了这个贼窝的，另一个地方又起了。而且越是镇压，他们的手段就越残忍。”

    两个羯人听的一愣一愣地。“这位汉人先生，你懂的真多。”

& Z) ~- e) N7 m% S! w; X    杜进轻笑了一下，谦虚道：“哪里哪里，某老家在通州，后来又在通州教书，认识一些商人，颇知他们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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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武威，扬武都尉府。

9 X. Y. w5 P" {4 w6 y0 L    “你说什么？有两个自称有重大消息的人要见我？”张致刚练完兵回来，一听这话就笑了。“老子只是个武官，一不是将军二不是地方官，找我做什么？叫他们去将军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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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 H: V1 L, C    “都尉大人，这两个人说是这个东西你一看便知，肯定会见他们。”那府里的家将也是一脸莫名，但还是递出了一个小袋子。“我看那两个人的做派，像是马贼或者强盗一流。”

    “这更让人可笑了，马贼找我做什么？总不能是看着我们兵多，拉官兵入伙吧？”张致一边摇着头一边接过那小袋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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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放着一块巴掌大的小牌子和一枚已经发灰的小指。

9 X0 H& p( L  I* ?" x$ D( |    张致见了那牌子一惊，忙问送东西来的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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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门将回答还在门厅里，张致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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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出牌子细细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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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a& h9 x# y6 u    这个小牌子，正是可以调动一万边军的兵符。这样的兵符，每支边军的将军都有半枚。这小牌子之所以这么小，也是因为它只是半枚的缘故。他手中的这枚兵符上用篆文刻着“甲兵之符，右在皇帝”，他们凉州的是“左在西军，但听调令。”

  W% T- ~/ l) a9 H    调动军队时，须使臣持符和边军最高长官两符相合，方能发兵。

    张致心里一惊。这种兵符有十块，最多时可以调动十万军队便宜行事，当年先皇信任李老国公，这兵符有一半在李老国公手里，后来上交兵权还了当今圣上，如今应该尽数都在紫宸殿的圣上那儿，怎么会落到了凉州？

' M+ b9 r& {  t/ m0 L& C& P    莫非是京城里有人造反，圣上急差使者调兵勤王，却被这些胆大妄为的马贼给截了？

9 }# ^# L9 x* `) m/ m! Y    那这枚手指又是谁的？
. l2 ]( U: |9 T  o$ s' z6 ~$ J
) X: q% |$ U1 k: `" `6 A    张致的脑袋就像是被什么人打了一棍，嗡嗡嗡作响。他也管不得那人为什么不去将军府而来自己的府上了，连忙让那家将把那送牌子过来的人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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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A7 _9 h. B: q1 f% U    没一会儿，两个身穿皮袄，脚穿马靴的汉子过来了。这两人身形魁梧，身上有一股彪悍之气，走路也是脚步沉重，张致一看，就明白了家将为什么说这两个人是马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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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刀口上舔血，全身上下都是一种匪气，不是马贼强盗又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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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事关机密，张致叫左右下去，然后才开口问道：“各位是何人？这信物从何而来？”

% [. B  t/ T/ b" X- C( G& u1 {) W    马贼大多都不识字，有识字的，也不认识篆文，是以竟不知道他们带来的是一枚兵符。若他们知道这是兵符而不是信国公府的某样信物，怕是再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敲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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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也不怕老实告诉大人，相信大人们也看出来了，我们是马贼。”其中一个张着嘴笑着，“我们此番来，是要赎金的。”

$ J% `: W9 x, ?& ]    “赎金？什么赎金？”张致瞪着眼睛问，“你们抓了御使？”

    两个马贼其实也不知道这信国公是多大的官儿，但李老国公的威名还是知道的。羯人们和他们说李茂的时候说的是颠三倒四，一下子是是管马的，一下子说是大官，一下子又说是国公，把他们也绕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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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0 @5 T" L7 m    这武将既然说是御使，那就是御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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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们抓了御使。那手指就是御使手上的。”一个马贼狞笑着说，“给我准备三千两金子，我们就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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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致被这两个马贼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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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F! J6 ^* Y+ m7 O    三千两金子相当于三万多的白银，武威一年的赋税也就这么多，别说这兵符的作用更重于御使，他们哪里来的胆气一张口就三千两金子？

" ]) k. V5 l2 @  n& _3 S, V    就算他想给，他又不是凉州管赋税的长官，拿什么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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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Y8 a# }* D2 W; M$ t    “三千两金子？我们凉州边关苦寒，人口又少，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张致摇着头说，“何况你只给我看一根手指头，谁知道是不是那御使的？万一御使已经死了呢？你叫我怎么信你们？”

    两个马贼有些心虚。这手指头确实不是那信国公的，而是他们听了羯人的说法，为了博得官儿们的信任，随意从一个中年富商的手上砍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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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1 Q: D7 J) y# K- G) E" k  a    张致是何等人物，一见这两个马贼有些发怔，便知道其中有虚。他眼珠子一转，决定再诈上一诈，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鬼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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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涨至拿出那枚兵符，假意要还给他们。

6 b" z2 P1 m2 P1 K8 \    “你们把这个信物拿走吧，你们绑的官是个很小的官，不值得这么多钱。你爱杀就杀，爱剐就剐，最多我们抚恤好他的家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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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那个人自称是信国公李茂！大楚的国公不是只有两位吗？又管马又管兵，怎么可能是小官？”一个的马贼不高兴地要去夺兵符，“那李茂还叫羯……我们一定要把信物送到你手上，说你是他家亲戚，看样子你也是个死要钱的，连亲戚都不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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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D2 z( L) B1 F    “慢着，你们说是谁？”张致收回兵符。他觉得这刺激实在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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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s( Q" x+ _    李茂那厮不在京里好好呆着，跑来凉州做什么？还是说他的猜测是对的，京城有乱，所以派了李茂当御使来调兵？

: C9 D$ o7 m3 [8 X5 ^: _: d    “不就是信国公吗？那位武功盖世的李老国公的儿子。啧啧，李老国公的威名就连我们这些马贼都佩服，怎么生个儿子这么弱，一下子就被羯……我们给抓了！”

, W( }% ]' d0 M: {$ w+ z4 r    张致注意到他们发出了两次‘jie’的音，却猜不出这是什么。他本就心细，一番连磨带骗，总算是大概的知道了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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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e6 u, b' g: Y    这李茂不知道为什么出京巡查，在半路上被这些马贼们给截了。李茂说可以找大楚要赎金，他是很大的官儿，于是他们就拿了他身上的信物，跑来武威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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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N/ R6 c. M6 a    只是李茂身为兵部上官，出巡怎么可能不带精兵？这些个马贼要有多大能耐，才能活捉了大楚的精锐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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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李茂长什么样？穿的什么衣服？”

2 q/ a- L/ s" S    两个马贼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壮起胆子胡诌道：“细长的脸，白皮肤，穿着一身红色的官衣……”

    京里的大官应该不像他们凉州的官儿这么黑吧？听别人说级别高的官老爷都是穿红衣的，只有小官是穿绿衣蓝衣，他们说的应该是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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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 c( d" ]& v    张致心里冷哼一声。

. F, ?8 X3 h! D; |  [; Q/ \, E    李茂和老国公长得相似，都是一张四方的国字脸，皮肤也微黑。三品大员当然穿红袍，可是李茂是一品的国公爵位，穿的是紫衣，又受了兵部的正职，所以紫衣的领口袖口都有金边，以示有爵有职。

8 T8 N: f, }; n+ H) {: q    这些人也不知道在哪里得了这个兵符，连李茂脸都没见过，就敢来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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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不知道李茂现在是生是死，兵符这东西不可能随意被人得去，要么就是真有危险派人来递兵符救援，要么就是已经半路遇难兵符被人所得。

    不过，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准备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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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8 h- N2 `0 w  u# E    这信国公的爵位本来就该是他外甥得的。他的姐夫和姐姐那般枉死，一个是英杰，一个是烈妇，爵位居然还没落到他那可怜的外甥身上。这李茂得了天大的福气还不肯善待侄儿，害的他外甥差点被养废了……

# e/ H4 P7 g* x, ?! h8 f; Z& B. K8 ~    如今死了正好。

    李锐今年十四，再过两年也可以当家作主了。那李茂的幼子现在才十岁，圣上当年能因为李锐年幼让李茂袭了爵，现在就能为了信国公府早点立起来，让李锐承袭他叔父的爵位。

    老天有眼，这信国公的位子绕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到了他那外甥的手里。

    张致这么一想，越发不想管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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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r7 l0 b3 [# w    只是怎么把这两个人处理干净还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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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S4 k/ j; W4 _# S5 \    “怎么交易？如何还我们人？”张致是不可能把兵符还给他们了。兵符这种东西，留着还有大用。也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在此处，只要把他们杀了，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一问三不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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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他们也是来讹诈的，谁知道李茂死在哪里。

    也是李茂太信任李锐的这个舅舅，觉得两府姻亲，汾州马场之事又涉及到谋反，怎么也要帮忙通传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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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g8 ~' @* V/ M1 f    凉州的将军陆元是常驻大营的，等闲人等进不去，更别说靠近送信了。只有扬武都尉张致是驻扎在城中，负责练兵和其他军务，可以直接见到陆将军，人脉又广，容易办事，也免得一级级通传，把这马场谋反之事泄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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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却没有料想到羯人并不熟悉凉州，不但并没有把信安全带到，而且还被马贼给绑了，连兵符也给搜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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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L, H) F6 ~1 `5 W. t6 s- Q    若不是李锐在半路救下这两个羯人，怕是没有人知道这凉州发生了什么事，此事还要再拖延个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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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L  f+ e4 q- ?! X, y/ J% t/ a    而张致猜测李茂出使的时候遇了事，他对李茂意图养废他外甥心中有恨，心中既想要兵符，又想要外甥继承国公之位。更是对李茂不怀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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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1 c! \+ J, F) {    那两个马贼听这武将像是要付钱的样子，心里都是乐滋滋的。他们敢来敲诈大楚的官员，本来就是已经把命豁出去了，这一番这么顺利，多亏了他们的机智。

    看他们那卓绝的预测！那李茂果然是细长脸白皮肤，若不是他们说对了，这武将才不会那么轻易放松警惕哩！

    “你这大官识时务，我跟你说，别看我们就两个兄弟来了，我们人手多得很，藏的地方又隐蔽，若不是我们自己交人，就算你们再有能耐也找不到这李国公。”那马贼笑的颇为快意，“你们先把金子给我们一半作为订金，明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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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r7 x7 L7 M% B& ]    张致一听要先给订金，便知道李茂真的不在他们手里，只是来诈一笔钱就跑的。他抽出佩剑就把这马贼捅了个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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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马贼见势头不对，这武将根本就不像是在乎那个国公安危的样子，连忙掉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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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0 y8 X" x3 p0 e) F    这里是哪里？扬武都尉的府上，全府上下大半都是兵丁，哪里能让一个马贼给跑了。没一会儿，他们就把那马贼给抓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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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致一脸嘲笑地拧了拧那马贼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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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跑到凉州都尉府讹诈？连人长什么样都说不清楚，带了一截不知道是谁的手指头就想要赎金？你们还是做马贼合适，这种骗子的活儿，你们脑子不行，还是歇歇吧。”

) T# k' L. q7 b+ c( }    “杀了！”

- C- M$ r+ N7 J% Q, ]4 y    “是！”

    因为上午马贼刚刚闹过，所以李锐一行人到了武威，亮了信国公府的牌子递上名帖，来都尉府求见张致的时候，这些门将还以为是那些马贼一计不成又施一计，不但不敢让他们进门，连好脸色都没有。

; K' Q" \+ y  ?( |    李锐他们从凉州石窟出来不久，就遇见了那叫小九的孩子带来的官兵，因这些官兵不知道路径，李锐便把杜师父和两个家将留给他们指路，在那大佛四周埋伏，等着瓮中捉鳖。这马贼首领身上可能带着他叔父手上的兵符，不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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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则带着蒋师父一行人，风尘仆仆的一直赶路，终于在第二天下午赶到了武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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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4 v' N" w. o  a    他们这一路从京城到凉州，历经千辛万苦不说，还遭遇了数次劫杀，甚至遇见了马贼，好不容易探得了李茂的消息，带着羯人来了舅舅府上，结果门都没进去不说，还被人热嘲冷讽，像是骗子一般的被对待，就算是圣人也受不了，何况李锐还是正经的国公府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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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李锐还没有发作，蒋经义就先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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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就离了这都尉府两年，连门将都不认识了！妈的，原来的李江李泓两兄弟呢！”蒋经义往里看了看，“张须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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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个门将确实是这几年才调来，原本的门将已经去了边关的大营。他们一听这人能说出原本门将的名字，又能说出家将首领的名字，连忙惊得站直了身子，不敢怠慢。

0 u; i# [. l- d# }! U    “两位李郎官已经去了大营，张属官去了将军府办事，敢问阁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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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T: x, a4 g. v) B    李锐自嘲了一声。“想不到在这武威，蒋师父的名头比我们信国公府还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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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有眼不识泰山。老子也不懂了，以前也没有这个毛病，都尉府掌管一地军务，若是不给进人，他娘的管什么军务啊！”蒋经义一肚子火，冲着那两个门将喊道：“张须儿不在，叫胡大虎，吕牟新过来见我。就说他们的教头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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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0 T) _2 _+ Z. A0 Z    “蒋经义，这么久不见，你还是没把脾气改过来，难得信国公府没把你给辞了。”张致的声音从正院里传来，解了两个门将的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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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1 g7 `1 Q$ m9 L    “小舅！”

; Z/ D1 G' K6 L% w    “张都尉！”

" J7 t! c4 W) U1 z" e/ g    “都尉大人！”

    张致一见果然是外甥，而且身边只带了十几二十个人，心中大为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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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5 Z- h: y8 E1 t* K( e( a    不过他诧异归诧异，面上却没有显现出来，而是热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着说道：“李锐你长高了不少，颇有你祖父的风范啊。”

+ x1 A8 x+ i  Z0 x3 o% X9 H2 o3 C    这孩子短短两年不见，昔日满身的肥肉不见了也就算了，又长得这般高大的身材，看样子以后也会如他祖父一般是个健壮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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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y6 M: i) y/ A    他从小爱习武，后来又入了行伍，是以欣赏的反倒是李硕那般健硕勇猛之人，而非李蒙这样翩翩的公子。待看到这个外甥结合了他祖父和父亲的优点，眉目间又有他姐姐的影子，一时间百感交集，盯着他这外甥左看右看，顿时觉得什么都好，不愧是他姐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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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c8 o1 `3 e2 |/ W! d    李锐终于见到了舅舅，也是激动不已，他眼眶通红，喉头一哽，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和这小舅言语，最后只化作一声“小舅”，便再也接不下去……

    张致见这孩子似是吃了许多苦，也叹息了一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唤了声“好外甥”。

    张致看了看李锐带着的家将，又看了看蒋经义，见都是一身风尘的样子，连忙引他们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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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也累了，还是先进府里坐下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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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5 m& D% e    张致一边带着外甥往里面走，一边在想信国公府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老的连兵符都丢了，小的又千里迢迢来凉州找他。

    李锐已经是累的不行，他再怎么能干坚强，今年也才十四岁，身体虽然还能勉力支撑，脑袋却胀痛的不行，精力也不大跟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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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都尉府的正厅，他接过都尉府的小厮递过来的毛巾，随便擦了把脸，便把他身后的两个羯人推到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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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舅，外甥此番来凉州是求援的。汾州马场有人造反，我叔父奉旨出京巡视马场，被不明军队袭击全军覆没，只有我叔父一人逃出生天，被羯人救起。这些羯人带着我叔父的手书和兵符来调兵，结果又被马贼帮派所截，兵符丢失，只余手书……”

    李锐已经疲困至极，难得还能条理清晰的说完来龙去脉。“两位羯人朋友，这位就是扬武都尉张致，请把我叔父的信交予他吧。”

    那两个羯人点了点头，其中一个揭开皮衣，又找李锐要了把武器，把皮衣的里子切开，挖出了藏在里面的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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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e) M1 I+ b+ e8 o! Y    这几张纸颜色泛黄，看起来已经有点发脆，绝不是什么上好的纸，若说是十年前的信都有人信。

( k" K( k0 `9 X+ N- o: h    张致心里生疑，担心这些羯人和那帮马贼一样，不知道哪里得了东西就来行骗，待接过信纸一看，却不由得相信。

    这字迹和每年年节收到的信国公府礼单落款字迹是一样的。而且最后还印着信国公府和兵部大印的印记，做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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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他就犹豫起来了。事情涉及到谋反，若他延误了，就不是一点点的罪责了。只是他又实在是想帮外甥谋到这个国公之位……

: u- G/ P! @6 R: B7 K1 k    “李锐，这些羯人在此我还能理解，你又为何跑来了凉州，又和这两个羯人在一起？你出府，你祖母和家人知不知晓？”张致一边收起书信，一边问他外甥。

    李锐的脸白了白。他带着二十个家将出京，不但没有和家里人说过，甚至还打了家人才冲出的府门。这一路上各种艰辛不说，待回到家，还不知道要被祖母如何责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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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他的奶奶在家里各种担惊受怕，他的内疚之情就油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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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脸色苍白地说了自己出府的原因，以及如何向通州的御使求援，如何想要来凉州借人手去草原探查，结果半路救了这两个羯人，还有路上遇到的各种刺杀等等。他正在变声期，声音嘶哑，说话又言简意赅不曾添油加醋，此番说来，不但让人觉得真实万分，甚至有种杀气扑面而来的感觉。

    饶是张致已经猜测到李锐肯定一路历经艰辛，也没有想象到这二十个人艰辛到如此地步。只能暗暗感激老天爷开眼，一直保佑着他这外甥，让他能顺利到达凉州。

% {$ |  g; s2 f' b" \    张致沉吟了一会儿，先让两个羯人和家将们下去休息，又和李锐承诺一定会想办法出兵汾州，想办法接应他的叔父。

    李锐听了心中欢喜，连忙长揖到地，谢过舅舅的援手之恩。

: K1 Z! O! S% V. s0 b0 \9 @    “只是兵符不在，我却不好出兵。”张致还有其他谋算，自然不会告诉李锐已经有马贼把兵符送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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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是没有收到信，也没有见到外甥，他当然是想不管了。可是现在有御史知情，又涉及到谋反，恐怕还要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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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b% m7 N( G$ t    只是此事他就是想插手，也会拖延再拖延，最好能拖到李茂有个万一，才会拔营出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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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p. R5 s9 e    “我呆会就派人去那马贼的老巢，去找那枚兵符，你放心。”他搀扶起外甥，让他坐下。他心里有事，在厅里踱了半天，这才转过身对他外甥说道：“此事我看还是不要再让羯人插手……”

    他的话猛然顿住。

    李锐已经瘫坐在椅子上，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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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5:39
第87章 李锐自尽

    李锐睡得很沉,他迷迷糊糊见好像看到了爷爷,也看到了父亲。他们带着很满足的微笑,看着他不住的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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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太困了，什么也听不见。

    ‘让我再睡一会儿吧，等睡起来了，再和你们聊天。’

    “李锐,李锐？”张致看着李锐睡得人事不知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叫醒他。可是就在椅子上睡的话，又怕他醒来腰酸背疼。

    张致推了好几下，外甥都没有眨一眨眼皮，他也只能叹口气,又搬来几个椅子，将他放平了，用椅子暂时搭个床出来。

    张致让小厮和家将看好李锐，自己带着信和兵符回了书房。

9 R, z4 `/ o; A+ |. m6 W    另一边，回到了都尉府的蒋经义根本享不到睡觉，就被昔日的弟兄们给拉了出来喝酒。

    可怜他从京城千里迢迢的赶来，累的是人仰马翻，这些损友却颇有一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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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当年你说去京城谋前程，顺便讨媳妇，媳妇讨了没有？”吕牟新给张致倒了一碗酒，边喝边扫了一眼他，“看上去比以前齐整多了，怕是有了相好的吧？”

    蒋经义年前刚得了邱老太君的许诺，说是来年专门给他放假去相媳妇，而且要亲自做媒，连给女方家彩礼都包了，自然是满脸得意。

    “你是不知道，京城里国公家的丫头，各个长得都美若天仙，走起路来那腰摆的哟，就和河边的杨柳枝似的。这公府里又没有几个真男人，都是小厮和书童，这些丫头一看到我，那叫一个两眼放光，我都快挑花眼了……”蒋经义眉头都不皱的吹着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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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公府的邱老太君怕府里的丫头为我打起来，特意许我去娶京城的良家子为妻，还要给我做媒，送我礼钱。我心里感激，总觉得欠公府一个天大的人情。所以一听说大公子要来凉州找舅舅，立刻就保护他这趟远门了。”

: w9 k- |% Z2 A3 ]! e* O    “你小子混的真好。不像我们，一个郎官混了混了这么多年，怕是到头了。”胡大虎喝了一口闷酒，“出去好，穷当兵穷当兵，连媳妇都娶不起。”

    蒋经义知道这些人过的苦闷，可是家小都在凉州，不像他截然一身，天下哪里都去的，只能困在这里，不得施展。他有心转开话题，端着碗一番义愤填膺：

2 R; w( D' `0 Y' \$ C) z! v5 U7 ^' I    “先别说那些，你们也不知道新换的门将有多不长眼，我此番回来，连门都进不来。就连我们大公子都被当成了骗子，还吃了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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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B4 q+ o& N    “那你是错怪那几个门将了，早上来了两个骗钱的骗子，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个手指头，说是他亲戚的，就跑来找我们都尉要钱。我们都尉家家小平时都不出府，问那两个骗子那亲戚长什么样，又说不出来，都尉一气之下，宰了一个以儆效尤。”吕牟新替门将说话。“有一个骗子还想跑，给我们逮回来了。先给杀了。”

    “咦，都尉最近几年杀气见长啊，骗子不是应该交官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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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8 P( T9 S; U    “你是不知，这两个骗子看起来像是马贼，手里又拿着别人的手指头，怕是恶贯满盈之人。我们都尉那人你也清楚，最是嫉恶如仇，真交给了那些个蠢官，说不定关几天就放出来了，又去祸害人。”

    蒋经义先是没想多，“哦”了一声继续喝酒。没过一会儿，越喝越清醒，突然想了起来。

    马贼，手指头，要赎金，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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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不是凉州石窟那帮子马贼拿了羯人的东西来敲诈，被都尉识破，当成恶人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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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蛋了，东西说不定还在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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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个人的尸身呢？”蒋经义板起脸，急声问起胡大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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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啊，我们只管抓人，又不管埋人。要不然是丢去了乱葬岗，要不然就是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烧了……”两个旧时喝的迷迷糊糊，说话也大着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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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坏了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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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y* Y1 p1 n. [. w    蒋经义坐不住了，匆匆丢了些银钱付了酒钱，转身就回都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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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回了都尉府，李锐刚刚睡醒。此时已经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一觉睡了不过是一两个时辰，但他已经习惯了在旅途里睡两三个时辰就起来继续赶路，所以并不觉得睡得不好。

    只是椅子颇硬，睡得脖子和背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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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L4 G( {# e) S    他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推开椅子跌跌撞撞地准备回房去睡，那厅门里突然窜出个大汉径直向他走来，李锐定睛一看，不是蒋师父还有何人？

    “蒋师父，你找我？莫不是要用饭了吧？”李锐打趣地说道。他心中大事放下，自觉一切都步上正轨，稍稍恢复了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大公子，我有要紧事要和你商量。”蒋经义的脸色十分严肃，“先去我房间，我和你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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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5 T& A' A8 m) j    李锐点点头，跟着蒋经义出了厅堂。

    蒋经义房间内。

% d7 ]3 W5 g/ ?" x) \9 \5 O* {4 o    “你说，马贼在我们之前就进了府？”李锐的眉头蹙得很紧，“可是我们说到马贼的时候，舅舅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表情。”

5 S+ R3 }2 l$ ^! ]    “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上面去吧……”蒋经义也不确定地说，“现在就怕这两个马贼是凉州石窟的马贼，带了东西来讹诈，又说不出所以然来，被直接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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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1 P+ ~: G, d    “大公子，兵符在这些人手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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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f" k( z% B/ D" V6 v  X    “我去找舅舅。”

% ^2 j) ]2 s4 a& u. R3 A: I0 w    张致在凉州娶的妻，生的子。他不太在乎门第，娶了一个当地富商的女儿为妻。他发妻戴氏精明能干，育有两子，平时还帮着他打理一些庶务，算是女幕僚一般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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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娶了三个小妾，都是同僚送赠，只不过都没生出儿子，也就没抬成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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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9 I. A' S$ [+ j6 F9 z/ t# q; s6 D    李锐睡得死沉，张致不好喊醒他，原本是想着第二天再让他来拜见舅母的。结果他刚回到后院不久，刚刚准备用午饭，突然有人报表少爷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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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Q3 M6 G$ A9 f; C1 t, w    张致笑着对戴氏说：“大概是睡醒了，过来拜见你了。正好，一起和我这外甥用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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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老爷。”戴氏笑着站起身，吩咐下人多准备碗筷，再添几道菜。

    说话间，李锐已经到了屋外，张致亲自出去迎接。戴氏跟在丈夫后面，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这个信国公府的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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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家虽然不是富可敌国，也算的一方富贾，当初她愿意嫁张致，一是打听了他人很上进，而且不需要伺候公婆，二就是他家的姻亲是信国公府，他的嫡兄也是通州的布政使，能给她家商行带来方便。

    张致不爱回京，她是商人之女，地位不高，即使张致回京，也不可能让她去京里走动那些豪门贵妇。但是她就是对这些钟鸣鼎食之家感兴趣，时刻都想看看和她们这些富商家庭有什么不同。

. A8 N* y! j- L: }. e8 r    这位大公子长得倒是俊秀，就是气质有些冷冽。和她行礼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笑容，不过这晚辈礼行的倒是不轻。看样子是把她当正儿八经的舅母看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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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氏心里高兴，又喜欢这少年相貌英俊，便从手上褪下一串千年沉香做的手串，当做见面礼递给李锐。沉香原本就难得，这手串带着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闻之便觉心神镇定，显然不是俗物。

1 Z* b) a: X7 W' C! ^9 i+ c4 R! x& m    李锐推了几下，不愿受这舅母这么重的礼，何况还是从手上褪下来的，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这种贴身的东西收下来不太合适。

    戴氏却不知道这些讲究，她没带什么男孩子用的东西在身边，就这一个还送得。两人推了几下，张致看着眼晕，一把抓过手串塞到李锐手里。

    “就是个物件，你什么没见过，还这般推辞。你若不喜欢女人的东西，就回去替我这内人赠送给你祖母。这东西能安神，可以让人睡得踏实。”他家夫人家里四方经商，好东西虽然多，这么大方却没有过，看样子也是他这外甥确实招人喜欢。

    李锐听说这东西能让睡踏实，又想到奶奶晚上似乎睡眠不太好，便道了声“谢过舅母”，把这手串收下来了。

' p9 I3 \% ?$ `" k9 d1 _4 L    “你来的正好，既然礼也见了，一起用饭吧。”张致邀请李锐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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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李锐心里揣着事，先是被舅母像是看稀奇宝贝一样看了一遍，又被拉下来吃饭。他来的就是用晚饭的点，强要向小舅问话也不太好，只好食不知味的陪着一起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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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氏吃饭的时候不停的注意李锐，发现他除了吃饭的动作比他们好看一点，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既没有要求多少个丫头服侍，也没有像传说中那样连吃一口饭要嚼多少下都计算好，心中便觉得即使是国公府也没什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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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g: ]- n6 s: i6 E    李锐好不容易挨到吃完饭，连忙和张致说道：“舅舅，外甥此次前来，是为了一桩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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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c% ~6 D5 T/ @( ?' M    “哦，什么要事？”

    李锐看了一眼戴氏，“是不是请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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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x1 c% I0 {# `6 \    戴氏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张致。张致揉了揉鼻子，面色一整说：“你舅母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得，就可以对你舅母说得。”

6 B0 @' Q4 N- S' k' b7 P    戴氏笑的越发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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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见舅舅与舅母的感情这般好，便也不勉强舅母离开了。他肃着脸开口：

' }. _' P1 Q6 k. y; e    “是关于舅舅早上杀了的那两个马贼……”

    “媳妇儿，你回后院，给我拿件斗篷来。凉州天冷，不比京城，等下我们外甥回去要冻到怎么办？”

    李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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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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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9 I# q/ N/ D+ o4 t; c    戴氏的笑意一下子收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张致，背对着李锐对他做了个“晚上再算账”的口型，十分干脆的站起身出了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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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看见舅母明显不高兴地走开了，有些犹豫地问：“不是说舅舅你听得的，舅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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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W$ W& u5 o9 d; d& v7 o    “女人家，还是不要听这些打打杀杀比较好。”张致干笑着解释道：“你舅母胆子小，我怕她晚上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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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舅母不在，外甥就直说了。我怀疑早上被舅舅您杀的那两个马贼，就是抢了羯人带来的兵符，向您勒索钱财的两人。舅舅，他们说要赎人，赎的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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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致心中一声“坏了”！这孩子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他不是已经让抓那马贼的家将们都封口不要对外人提起这件事嘛！

1 r7 M% M" h9 G* e6 F1 U5 i( t    “说是赎的一个大官，又是我的亲戚，我让他们说我那亲戚的长相，他们说细长脸，白皮肤，短须。我哪里有这样的亲戚！当下就知道这两人是骗子。他们带了一截手指头来吓唬我，我心想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索性杀了。”凉州不比其他地方，军政要大于地方，经常也要带兵剿匪，杀个把马贼实在不算什么。

    李锐听了以后心中生疑。若是骗子，不应该拿下细细审问一番吗？直接杀了，倒像是

    ——杀人灭口。

    李锐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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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如果要杀人灭口，灭的是什么口？为何要灭？

    难道说，舅舅得了兵符，却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又想私留兵符做些什么，所以才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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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J7 O( [2 i* P' P    可是就算他今天还说会派人去细细查问那些马贼首领，要来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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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7 m) g% y8 T1 p    李锐听惯了《三国演义》，对于各种阴谋阳谋都不陌生。他天性并不愚笨，又善于思考，一旦起了疑心，各种推理就像连锁反应一样的继续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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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t& T8 z$ s8 Z1 x    张致见李锐也不说话，只直直地看着他，心里也是一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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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他那一下子也是鬼使神差，不知道怎么就留下了兵符，总觉得以后有大用。今天见了李茂的手书，才知道这兵符是拿来干什么的。

8 f( w( u5 q0 \    他本想拖个几天再假说从马贼身上找到了，到那时李茂肯定已经死透了，他在让他这侄儿领着兵去平息汾州马场的事情，这下军功有了，千里救叔也是佳话，赚的功勋在身，国公之位也就顺理成章的得了。

# p! y8 i. Q5 Q) n' i2 @    李锐在心里把各种最坏的推测想了几遍，觉得实在是无法看着家里人这般自寻死路，忍不住冷声说道：

* `* I3 s  [# p" a- y    “舅舅，私藏兵符视同谋反，是十恶不赦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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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J5 w! o6 T  ~/ R    “咦？怎么好生生说到这个。”张致故作惊讶，睁大了眼睛看着李锐。

$ U$ b$ W9 b1 Z; q    “若舅舅没拿就好，那些马贼人人都知道首领拿了信国公府的信物去要赎金，现在一堆官兵在凉州石窟剿匪，难免不会人多口杂传了出去。到时候兵符丢了，人人又都知道是来了您的府上要赎金后没了的，恐怕要多想。”李锐露出“如果不是这样就太好了”的表情。“舅舅若是没拿，还是亲自去搜搜那两个马贼的尸身，兵符一定在他们身上。”

- V! t/ c1 ?: E( V5 s- B    “你为何这么笃定？万一今天来的两个马贼不是那伙马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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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也得是了。马贼当中里要是没搜到兵符，兵符一丢，一定要有人被问责。到时候不是您的责任，也要牵出你的责任来。舅舅，不要在想了，先去找找看吧。找到再说。若兵符丢了，我叔父真有个万一，圣上怕就要拿您来背这黑锅了。不然勋贵们都会寒心的！”

    李锐自觉已经把利害说的很清楚了，就看张致怎么做。

    “是，我是拿了兵符。”张致见李锐话已经说得这般明白，便知道李锐已经猜测到他拿了兵符，也不再胡扯。“你别管我怎么做，你只记得我是为你好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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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4 ~* ]7 y* j6 }) m    是的。他都是为了他这个外甥好。若是他这个外甥能承袭了信国公的爵位，领了铁券，以后出将入相，怎么也比慢慢打熬出头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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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我好？”李锐糊涂的很。舅舅藏起兵符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急着要拿兵符去救被不明军队追杀的叔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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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他难道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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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V! J0 M) G7 t* m6 V    李锐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舅舅。此刻他这舅舅的眼睛里幽深一片，带着让人惧怕的野心和狠戾。

4 N: \  E7 X3 A8 c( _+ i    李锐心头一片冰凉。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对这个弟弟非常好，他的舅舅也非常亲近他的母亲，却想不到会维护到这等地步……

    只是这种“为他好”，他不想要！

) s9 A0 s. _7 ^; F0 f- ?8 J8 ~    李锐看了一眼张致，跪了下去。

    “若舅舅真是为我好，就拿了兵符去见陆将军，调得西军去汾州。”李锐的浑身都在颤抖，他为自己猜到的事实感到惧怕。“我叔父不能有事，汾州也不能有事。若大楚此时起了内乱，百姓何其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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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A, x( T+ }9 {5 j+ e3 Q  w    “你父亲是世子，这信国公的位置本该是他的。那李茂趁你父亲英年早逝窃取的国公之位，如今他若有个万一，你便能承袭国公之位。你身后有你大舅和我辅助，就算天下乱了，又何愁不能建功立业？我看你好的很，比你那叔父强上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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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致一咬牙，把内心的盘算都说了出来，他就不信这天大的富贵就在眼前，他这外甥又从小被叔父婶母算计，还能一心向着他们，连爵位都不要了。

# a& b6 q/ a5 b' E) D6 V/ R2 ^    李锐听了张致的话，恨不得一头碰死自己才好。

' G5 |0 X! ^; w* Q/ V    “舅舅！信国公府的爵位，从来就没有注定是哪一个的这样的说法！”李锐厉声道：“这信国公之位，是我祖父征战沙场十余载，在生死险境中得来的，是先皇对他的信任，不是我父亲的！这国公之位，我祖父想给哪个，就可以给哪个。我叔父是祖父亲自上折，名正言顺的袭的爵，哪里来的窃取之说！”

. i9 m% Y% C# O( W9 f4 C    “不过是一些永业田，不过是一些禄米俸禄，不过是出则可领将军印的虚名，这天下的人竟都为它疯了！通通都疯了！”李锐赤红着眼吼道：“这样的东西，我父亲不稀罕，我也不稀罕！只有自身无能之人，才会想着用这种东西安身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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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若是想要当那个国公，只会自己去挣来！我想我父亲能当上世子，也绝不是因为他是长子的缘故。若此时我为了爵位眼睁睁看着叔父陷入死地，他日我就能为了其他做出更可怕的事，这信国公之位不是诱人的珍宝，而是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药！”

8 y/ X; X2 Q% R' W' _    张致铁青着脸看着李锐，“你这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想法，等你成年，不得不离府别居，或仰仗你叔叔的脸面过活，到那时，你就会后悔你现在的想法。你不用多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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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d2 E) Z+ b! s    “我这不是劝。”李锐突然抖动袖袍中的机簧，将神机弩对准了张致。“舅舅，得罪了，外甥不得不这么做……”

    张致看着自己的外甥为了那一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虚伪小人，竟然将武器对准了自己，不由得勃然大怒，恨不得扇他几个耳光让他清醒清醒才好。

    “你居然为了那个匹夫如此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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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将神机弩调转方向，对着自己的心脏。

    “若是您是想为了外甥图谋这个爵位，外甥还是先灭了舅舅你的这个想法才好。我一个人的生死不重要，我叔父若一死，汾州之事死无对证，谋反之人再也无法抓住，江山将乱，不知道还有多少家庭要妻离子散……”

    “若是我祖父、父亲两代人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就要因为我而动乱起来，我还是以死谢罪才好……”

    李锐将手指扣到扳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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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g7 K  c9 U/ J# n0 s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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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5:42
第88章 马场告急

    李锐的手指已经扣动,安静的房间里甚至听得到扣动后机簧滑动的“嗖”的声音。

    他闭上眼睛，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和死亡。

$ {' [- F  |8 L    嗖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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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被弩机发出的震动带的一颤,紧贴心脏的弩机口里发出了“噗”的一声闷响。机簧造成的力道顶的他的胸口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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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 I: q! O* J. N    但只是一点点疼,绝对没有他想象的锥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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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他已经练成了铜皮铁骨，连弩箭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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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 C/ p8 I7 k    已经紧闭着眼从容赴死的李锐疑惑地睁开了眼，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眼手中的“神机弩”。

    他的胸口没有血。弩腔里没有了箭。

4 Z0 k2 [9 u: M" D- e, w2 ?    他的箭呢？

5 C! _3 Z& Y2 ~: w7 U    张致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刚刚才想起来,为了担心外甥睡着了会不小心碰到弩机的机簧伤到自己,他在李锐熟睡后就已经把弩腔里的四只弩箭都退下来了。

3 x- S7 r  Y6 r% G1 ~2 R    他当时心神也慌乱,是真的把这件事忘掉了。

2 ?! e, ]) e2 t; U7 l    见李锐还在震惊地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弩机，张致冷哼一声，从袖袋里抖落了几只弩箭。弩箭掉在地上,被他一把向后踢开，滚动的“嗡嗡”声传入了李锐的耳朵，让他回过神来。

& h4 {4 }9 B4 s7 {2 U5 [# j    死里逃生，他受到的惊吓不比张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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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再看了，你的箭我怕你误扣了机关，早就退掉了。若你刚才用弩箭对准我，威胁我拿兵符救人，虽然我会气恼，但还是要赞叹一声你的果决和狠辣，可是你却调转弩头，把箭对准自己，只能让我看不起你！”张致靠近李锐，给了他一个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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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 d6 O1 [* p% y" {7 d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看你是被邱老太君教养多了，养出了一身女子习气来！还学着自尽逼迫别人？你怎么不哭哭啼啼抱住我的腿啊？”张致看着被甩了一记耳光，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李锐，“好，你既然以死相逼，我就救李茂一把。”

    李锐惊喜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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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H* ~  A) M; }. i# J9 x, P$ |    张致看到李锐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一阵气血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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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p' H+ |9 H! K! d    “他日你一定会后悔，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般残酷，日后你就会质疑你现在做过的一切。”

# m- o' {/ C3 J- o    他的眼睛看着李锐，又像是通过他看着什么其他的东西。

: b  U" G: ^1 a4 H$ d& f, K    “可是人在少年时总要做几件有血性的事，才不枉曾经年轻过一回……”

8 ^! |: H# ?6 H/ f& J1 |    “只是，无论如何都要牢记，不到最后时刻，不要轻言生死。你今天这般做，我很失望。不管什么时候，自尽都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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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如今，我一想到你母亲，心里还不住的悲痛。你知道亲人的自杀带给旁人的痛苦有多么的刻骨铭心吗？你大舅的伤痛只比我更深，连为人处事都和以前判若两人……”

    “想想你的祖母，还有你死去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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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8 S! R$ X6 f; s5 K    李锐惭愧地低下头。刚刚是意外，他本不是能做出以死相逼这种事的人。只是长久以来面对各种追杀、疲惫、赶路时的压抑，他的神经已经绷得死紧，在听到舅舅的“为你好”以后一下子绷断了，对这个世界都产生了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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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他没有死，再也提不起一丝赴死的念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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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他这辈子无论遇见了什么样的难关，想一想今晚扣动弩机机簧的感受，就会再度振作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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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死了，我这里死了一个信国公府的大公子，到时候世人会如何想我？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比较快！”

& f3 E# D( t2 G4 `) Y    张致忍不住猛揣了李锐一脚，李锐直挺挺地受下来，不敢躲避。

7 j5 k, B  J/ v% Y+ K6 ?    是他逞一时意气，将自己陷入了“舍生取义”的氛围之中不可自拔，怪不得舅舅生气。

: f2 k4 [, t; ~8 s' @- n    他刚才过于刚烈了。

" k4 \* M9 h8 A1 T1 L" B7 \    “外甥受教，以后不会再这般做了。”

. \: l% F3 `5 q9 r; f7 _    张致气也气过了，怕也怕过了，又听了李锐陈清利害，实在再也提不起什么折腾的心来。这孩子毕竟是外甥，他那叔父对他再差，血脉亲情却割不断。李锐甚至要以死相逼，他再这么拖延下去，怕这个孩子第一个恨得就是他，他也承受不起信国公府那位邱老太君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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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1 @3 k. I. }4 ~+ U- j6 I: q    “兵符和书信都在我这里。你既然要救，就随我走一趟边关大营吧。”

    灵原县县衙内。

( m# D! |" r8 S% S8 u    终于可以好好洗漱一番的李茂，将自己的全身都浸入浴桶里，发出了惬意的“呼”声。他的右腿和右手的伤口早就在这次的追杀中又崩裂了开来，但是他却坚持先洗过澡以后再处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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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V& D; }# X    因为比手脚的疼痛更难以忍受的，是他十几天没有洗过澡的麻痒和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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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这般脏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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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当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那一头虬结在头上的油腻头发，还有满面尘灰和泥土，和已经看不出上面的暗纹，只是灰扑扑一片，仿佛从哪个坑里扒出来的羽绒长袄凑在一起的效果时，李茂差点没晕厥过去。

3 J& w3 N% f1 m! Q    和汪志明一起进城时，对着那些侧目和热情微笑的老百姓，还友好的拱手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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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以为是此地民风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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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让他死了吧！

    李茂一想到入城时他摆出国公的款儿四处亲民的举动，就有想要晕倒的冲动。他只得转移注意力，拿起澡豆，细细的擦拭头发和身体，又吩咐府衙里的差人换了两次水，终于觉得自己身上一轻，恢复了身为“国公”该有的样子了。

    李茂拿过汪志明为他准备的衣物换上，走出了浴房。只是他的头发还没有干，所以不便出内室，只好坐在炭盆旁，一边取暖一边烘干头发。

    在家里，每次洗完头以后都是妻子亲自帮他整干再梳起来的，被羯人救了以后，他躺在床上养伤，披头散发惯了，反正也没有人说难看，更不会有御史弹劾他衣冠不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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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k, p1 m" z2 \# `" k    等到了灵原县，他倒有点想不起头发该如何束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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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一边用干布擦拭头发，一边思虑这汾州马场之事该如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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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3 k& Y' D5 m  C* l* @( A    先不提那些不明的军队，马场里若真有这么多匹马，当务之急是先把马转移出来，免得汾州马场里的人狗急跳墙，把所有的马给杀了，一匹战马都不留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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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那支军队，卢默应该带人杀了不少，他已经吩咐了其他人去把那些死人的尸体和装备全部拖回来，到时候细细盘查，是哪里的冬衣哪里的兵器。

1 J4 V8 m- d  H- l( W    他在一年前因为母亲的“邱氏扳指”之功而领了主管兵部的武备司以后，已经要求所有出库的武器和衣物都要在暗处做上记号，不用告知兵士和将领这记号所在。

    这原本只是他为了避免吃空饷和边关私卖武备所留的后手，想不到在这里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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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这里面有这两年新入的武备，就一定会露出马脚来！

- i) T0 R5 {5 U/ b+ T7 d/ v    李茂正在想着接下来的布局，门突然被“啪啦”一下推开了。

    像这般不敲门就进的，只有……

8 j. U7 P0 H, k6 l! R    他抬起头看去，果然是卢默和苏鲁克。

    “李大人，我已经收拢了大部分的羯人，那支军队见不能抵挡我们，四处逃散到草原里去了。”卢默看着拿着毛巾，楞乎乎看着他的李茂，“……怎么了，大人？”

' x9 S- Y& q; E! n0 Y: @    “能不能先把门关上再说话？汾州很冷。”

$ s- j& a8 t' @$ L+ V$ b' Z    他刚刚沐浴完出来，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夹衣，头发还是湿的。这两人就站在门口大开着门户说话，是真的觉得他和他们一般健壮似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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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鲁克转身关上了门，不以为然地说道：“李大人，怎么你一回到汉人的地方，就娇气起来了啊！在草原躲避追杀的时候，你跟着我们没衣没被就睡在马边，我看你眉头都没有皱上一皱。现在一到了汉人的屋子里，还点了火盆，开了门你还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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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Y6 G) f( v    “在草原上，那是没有条件，只得咬牙坚持。我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乍回熟悉的地方，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倒让你们笑话了。”

# c3 X) `. \3 t. r    李茂好脾气地笑着，“那些人逃到草原里，有办法抓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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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他们生火做饭，我们就能追踪到他们的痕迹。只是现在人手不足，我们借来的壮丁已经回到部族里去了，原本商议好的就是救回您和我的族人们，要想再让他们干活，就得再掏钱。”卢默看着李茂，有些疑虑地问：

    “那笔钱，你们会给的吧？”

* L' s9 _8 t( M7 l) K7 m    他的金猪还抵押在那里呢。还有汪大人，汪大人好像很穷，他把他所有的积蓄都带出来了，也没有多少钱。若不是他穿着大楚的官服，又说自己管着一万多的汉人，怕是什么都借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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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d/ K- V( e6 z' f3 z    “会给的。”李茂肯定地点着头。

    “我会上折向陛下请求支付这笔钱的。若是陛下不允，我就掏了这笔钱。我一条性命，难道还抵不上五百两金子吗？汉人也是讲究‘一诺千金’的，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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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 ^$ i" r/ i    卢默和苏鲁克见李茂的态度不像是敷衍，都高兴地露出了笑容。他们是以部落的信誉向东边的人借的人马，若是毁约，定金是小，他们就没办法在草原立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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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h2 f1 q5 A# q! [, \! B2 F    “你们今日好好休息，明日随我去汾州马场。”

* [0 O! P* u: s1 {3 A    李茂想了想，还是只有带着羯人去马场他才放心。虽说兵部是按五千匹马的规格配置的官员和兵丁，可是看那些不明部队的样子，说不定马场里也有藏兵。只凭围着马场的几百官兵，怕是有危险。

) i! |2 s5 x0 u; Y& o5 u. _- B. a$ z    李茂等头发干了，前去汪志明住的后衙主院商议明日之事。起先他还担心后院有女眷，他去拜访有所不便，后来一问才知道此地县令已经把妻儿全部都送走了，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这县令，怕是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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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这汪县令生起了十分的好感，遂放下顾及，连夜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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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与汪志明二人商议好明日去马场巡查的事宜，他的御使仪仗在逃跑中丢失了，好在信国公府的印信和兵部上官的印章都还在，可以做为身份的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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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Y' @" M2 C. D    只是现在这汾州马场到底还听不听从于这些东西，实在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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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志明也是担心这点，但汾州马场一事宜早不宜迟，他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他几天前就已经向汾州的指挥使司递了折子，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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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李茂先是去了摆放那些楚军尸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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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  k. P. o3 e3 `    李茂一到义庄，就找了一具血肉没有那么模糊的尸体，蹲□开始扒起他的衣服。

    在一旁等待的羯人和汪志明的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尤其是汪志明，看着李茂的样子活像是义庄里那种什么都拿去卖的看尸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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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我们当地的府兵虽然没有正规军精锐，但武器还是有的，衣甲也齐备，实在是不需要从这些死人身上再剥东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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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r+ v( t; U' I    李茂拉开那死人的衣襟，用手伸进那棉衣的腋下，往袖管里摸，果然找到一行凸出来的字。这是绣上去的，极难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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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把这一截袖子割下来……”

) y- L( \! F2 p3 |- W( }8 K  D    他话音刚落，卢默就抽出一刀，将那衣服连带死者的手臂一起斩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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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要看衣服……罢了。”李茂叹了口气，把那手臂抖落，又把袖管翻了过来。

    里面绣着“定北军，六军”的鲜红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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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旋开那尸体边一把陌刀的把手，那把手里同样也刻着“定北军，六军”。

    “大人，您这是在找印记？”汪志明也看出来了李茂在做什么，惊喜地问道：“看出来是哪里来的武备了吗？”

    “定北军六军，是北军将官王泰和的部队。”

  ?! E# A5 D& J1 r6 l3 o    李茂站起身。

$ Y; u/ a& N$ R1 [& H5 [- p0 q2 N' _    “此人在大楚建成之前，是先皇之弟岐阳王楚柯的部下，跟随岐阳王与先皇一起征战天下。后来岐阳王被封在偏地，怒而造反，后来战事胶着，这王泰和自动请缨，亲自策反了不少岐阳王手下的将领，立下了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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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对五军六部所有武将的部队和来龙去脉都烂熟于心，他刚刚进入朝堂的那一年就已经背下了所有武将的资料。此时正好娓娓道来，替众人解惑。

+ @5 c. r+ e8 G! @! ~    “后来岐阳王之乱平定，岐阳王和当今圣上的几个兄弟被诛，此人被调往定北军，掌着五、六、七三军共计六万人，是现任的镇北将军袁羲的左膀右臂。”

+ ?6 e3 a5 j7 L: ]/ m    李茂叹了一口气。“又是和岐阳王有关吗？难道当年的策反是假的？”

    他把陌刀和衣袖往地上一扔，对着汪志明说道：

; s3 [+ D8 Z6 W4 z- T) X    “你不必去汾州马场了，我一人去就可。若是马场里有人造反，你还能求援来救我。若我们两个都陷在里面，那才真是糟糕。”

    “既然如此，何不让下官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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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C4 k( S) a: w    “你去没有用，你一个县令，马场的驿丞是不可能理会你的。只有我去，他才会害怕担忧，要么反扑，要么认罪，无论是哪一个，此事便有了明朗的结果。他们一旦撕开了真面目，朝廷师出有名，指挥使司才敢调兵。”

% j) e& u, `$ V8 [& U! G! t    “这军备有记号之事，只有圣上、我和兵部另外一个侍郎知道，此外，武备司的司库和工部的‘器署’长官也知道一二，他们都绝不会泄露出去。这些东西哪一年出库，交予哪一位典曹之手，到时候一查便知。”李茂一见果真涉及到定北军，甚至还有岐阳王旧部的参与，已经是抱着交付后事的心理在和汪志明说个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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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志明听得李茂的交代，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着说：“请大人务必保重，我这里三地的官兵，都请大人带去，只要把卢默留下即可。若是灵原真有事，我可请卢默再去请胡人帮忙，大人千万不能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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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e) k" t4 f$ G3 M    李茂拍了拍汪志明的手。“先把定北军有可能作乱的消息传出去吧，驿站和指挥使司那里都要派人去送信，此事不可再拖。卢默我给你留下。”

! p9 G6 ~0 q; [3 {! s    李茂摸了摸身上，将仅剩的金锞子和其他散碎银两都给了汪志明。

+ b" n; H; m% m# V8 W4 l+ o+ r    “听说汪大人为了借兵，把全部家当都给了那些胡人做定金，我出门仓促，带的钱大部分都在下人那里，身上还剩这么多，先给了你吧。”

+ x' z9 p. F4 V, v! h5 h    这些金银虽然散碎，但是此时一两金十两银，这么些金银，已经有两三百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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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q3 e, p4 ~5 `6 v    “下官怎敢……”

    “拿着吧。若是借人，总不能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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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他这次死了，怕是也没有人向皇帝请赏了，这人在这里当个地方官当得不容易，这么多年都没几百两银子，看起来也是个清官，怎能让他倾家荡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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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就剩这点钱可以留给人家做纪念了。

$ D7 P0 b0 }5 }% q# _  N9 @" g6 c9 u    李茂安排好一切，带着五百官兵和两百羯人一起出发前往马场。

2 U) g% m( w* N1 H    到了马场，他亮出了身份，要求进马场巡视。那牧丞先是各种借口托辞，不愿意李茂进入，而后李茂又提出要见那潜入马场调查的参议刘鹏，也遭到了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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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汪志明在此，命令这些官兵攻入马场，官兵们还真不一定听命。可是李茂是上官，又是堂堂国公之尊，都敲不开马场的大门，这些官兵们就知道此事一定是大不妙，一个个都惊疑不定。

    李茂以汾州马场属官“违抗上令”为由，命令所有人一起冲门，务必将那些违令的马场属官抓捕。那牧丞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三四百的兵丁，以马场围栏为依仗，在门口用弓箭对准了大门。

# K" X# `( D. Y1 s4 ]% \    “你们是要造反吗？汾州马场乃兵部直属，哪里有兵部上官都不准彻查之理？你们到底是大楚之兵，还是这牧丞之兵？谋反是族诛之罪，你们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家人着想！”

    李茂疾声厉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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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的兵丁虽然有些也面露了犹豫之色，但手中的长弓依然没有放下。

  K: y0 T& ?  M8 R4 d; M    李茂见这些人果真胆大包天，心中不安之心越来越盛。

- H4 f" y% ]7 E2 j* q    “冲！不管如何，先进马场再说！”

* e/ {. |$ ?0 o) w  f% O: ^    他此次带来的除了借调来的官兵，还有原本就围着马场的那些灵原县兵吏。李茂又带了一百多骑着马的羯人。这些羯人骑着马先行冲锋，撞开了马场的大门，又对着那些躲在门口箭洞后的弓箭手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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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伏在马的身上，借助马的身体遮挡箭支，很快就冲进了马场，后面的步兵见解决掉了射箭之人，连忙也跟着羯人们往里面冲。

    李锐身边护着一百多兵丁，跟着人流冲入马场内，只见马场里到处是马，只是行了一半，已经看见了不下三四千匹。马场里还有不少马厩马廊，若算起来，不知道还有多少马匹。

) ^+ n& x5 Z: Q    私藏战马十匹以下者，流刺三千里，私贩战马超过十匹者，斩立决。这里这么多马，这马场上下的人死上几百次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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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a# O! ]2 L; y$ K    “清点马匹数量，抓捕那牧丞和其他兵丁，我要活的问话！”

- O$ m5 x0 Y7 [/ J' j$ |% U* T! O    李茂见有惊无险，心中也是一松，连忙派人四处控制局面，又让其他人回去报讯，让此地掌管一地军务的指挥使派人过来接管马场。

    “报！牧丞死了！那些马场里的兵像是疯了一样砍自己人！”

: |) ~" X  A3 f/ N% Q0 _    一个兵头见情况失控，连忙迅速回报。

" f9 o0 q. c: J7 e2 |% h6 K    李茂面色难看，这些人是不准备留活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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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此时，战马们也突然嘶鸣了起来，有的又吐又泄，有的不住的撞各种东西，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种恶臭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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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5 g& {. \/ I    “不好！那牧丞拖延时间怕是为了给马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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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8 L2 j3 I* w$ u7 k) b9 _/ {    李茂一声大喝：“先把所有的马厩控制起来，靠近马厩者格杀勿论！放在外面的马不要管了，先救里面的！”

1 j% @% U- @& E* d; w. r    苏鲁克收起长刀，和李茂说道：“我们去试试看，能不能救回来。我们牧民最善于养马，若是服了毒物，先得替它们清理肠胃。”

    李茂大喜，幸亏带着这些羯人来！

% u' w9 Y5 ?' h6 ?0 j" g    “如此，一切都拜托你们了！”李茂让官兵们跟着苏鲁克等人，又分了一部分人先去找马场里负责治疗马匹的药房，让他们找到了药后，火速带着药去找这些羯人。

    李茂看着马场里乱哄哄一片，有去看守那马厩的，有想制服那些反抗的兵丁的，还有穿着大楚的兵衣却在砍着同僚绝不手软的，头脑一片发胀。

% Z0 G) G& _+ Y  b% n, o/ r    他一下子觉得此事已经尘埃落地，一下子又觉得这里处处带着诡异，实在无法理解。

3 G' d3 [0 `4 U4 Z    那些被制服的兵丁大部分都是看到马场里同僚连自己人都砍以后投降的。剩下那些人见无力反抗，纷纷自刎的自刎，同归于尽的同归于尽，李茂冲撞马场的近千人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平时疏于训练，也不知道如何合击，一下子就损了几百。

    他又气又急，脸上不由得露出焦虑之色，这时一支冷箭却朝着他的脑袋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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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X2 M% X9 L9 q/ S1 x    李茂在草原上已经对这种袭击已经产生了条件反射，立刻往前仰倒，直直地倒了下去，那支利箭擦着他的后脑勺射向后方，带走了一大块皮肉，李茂只觉后脑一痛，然后又重重跌落在地，额头磕在地上，一阵头晕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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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p7 s& n& _2 f9 Z% f! i. _    他捂住额头坐了起来，李茂身边的官兵一声“保护国公！”，迅速向他围过来，将他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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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射出冷箭之人看一击不能得手，立刻闪身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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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官兵去追，李茂拿出一方手帕捂住自己的额头，叫官兵护着他往牧场里面走。

    里面是牧丞和其他属官的房间，总会留下一些线索。

    “大人不好，后面起火了！火势正在朝前面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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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v  h4 u: T/ L- k" G3 s' T) {    “救火！”

. J2 H  ~# |; l1 A$ |/ m    “大人，火势太大，我们不清楚马场情况，连取水的地方都不知道在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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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 Q8 j' ^    李茂一看四周的马槽，指着那里面的水说：“先用马喝的水！找到多少是多少，能救回一间屋子都是好的！派人去抢房子里所有的东西！册子，书，纸张，什么都行，只要是有字的的，都要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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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整个汾州马场自他们进入以后，七处冒火八处冒烟，李茂原想着他一占领汾州马场，行事就要明朗起来。此时确实是明朗起来了，可是谁也没想到这群人这般凶狠，不但杀了同僚灭口，连自杀都那么干脆。

  l3 E* ?  N' S- O    不光如此，马场里的马也被投了毒，马场又起了火，这明明是同归于尽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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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J- F0 r" _0 f, t    李茂一下子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自我否定，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的太过草率，以致于逼得人玉石俱焚，自己也将要犯下弥天大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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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李茂陷入各种负面情绪的时候，一群被他命令看守四面情况，以防马场中有人逃跑的官兵面如死灰地过来回报：

    “大，大人……北面来了一支军队，是从草场方向来的，把我们马场给包围了！他们打着‘楚’的旗号，说我们是谋反的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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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 W. i) p9 `6 U- B    李茂大惊失措，抓着那报讯的兵丁问道：“多少人！什么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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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只有‘楚’旗，不见军旗，人数……大约三千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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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带檑木投石车没有？”

    “没有！都是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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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a7 ]! K, m1 d    骑兵！这汾州马场，到底养了多少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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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 U9 L: s. H7 [" M- o    若是这些战马能早日归入军中，大楚何愁骑兵数量稀少！

    圣上听到张玄预测北方关外一定有更大的雪灾，心中已经对来年可能起的边关战事忧心不已，一切军备都在尽力输送北方边关，现如今北军边军有兵将怀有谋反的嫌疑，这些战马又被投了毒，不知道还能救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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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一下子万念俱灰，抖着唇说不出任何话来。

5 a0 Z0 G7 t, |1 O# ?( e    汾州马场为了方便牧马，建在了在平原地带，一面是土坡，一面是通向草原的出口，另外两面是朝着内陆方向。马场围墙甚高，但也抵不住军队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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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2 w8 ~& j2 m" s  M    马场里的兵丁见情况不妙，已经把所有的大门全部关上，用巨木封闭。但这大门连这些官兵都堵不住，更别说骑兵部队了。能拖延多少时间，还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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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在眼巴巴等着李茂拿主意。

$ L& U0 e- }7 C! w    李茂环视一圈，这些人都是汾州各地的府兵，以前最多抓抓强盗，管管当地的防务和刑讯之事，现在被他们调来协助调查马场，全部陷在此处。就算为了不让这些人枉死，还背上一个“逆贼”的罪名，他也要想办法带着这些人逃出生天。

: a* P9 X/ C6 _' x3 H    他府里还有一家老小，怎么能死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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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5:44
第89章 西军来人

3 H% U3 L( h; |2 Z9 G0 f1 P    “国公大人,这个人说他是汾州的参议……”一个官兵搀着一个面色枯黄的官员走到李茂的面前。

    李茂问道：“可是刘鹏刘大人？”

    那人无力地点了点头。“正是下官。惭愧,下官体弱,没法给大人行礼了。”

7 C( t: {' |5 S; S, k, |    李茂正愁着没地方找人了解情况，见这右参议居然还活着，自己总算还救了一个人，心中好生安慰。只是他一想外面有人围了马场,那一点刚刚涌上心头的安慰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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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马场这般易攻难守，当年到底是谁选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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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为何如此虚弱？他们给你用了刑？”李茂见刘鹏连站都站不住，连忙叫左右搀着他就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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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O( d5 [8 y. }    “不，没有人给我用刑。只是马场里粮草不够了，所以他们几天没有给我吃饭了。”刘鹏见李茂惊讶,苦笑着说：“大人你看,此地有这么多马,又有那么多人，光凭朝廷每半年一次的补给怎么够？战马可不光是吃草的！所以定然有人来送物资，养活这么多的人马……”

    “外面汪县令一围就围了这么多天，上面又有人来报会有御使巡查，这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忍着。这十几二十天一过去，这么多张嘴要吃饭，他们原本是每月来人送一次，现在已经到了极限，我在这里先吃的是馒头，然后是米饭，最后是稀粥，现在连粥都没有了……”

) R; T' K8 t: |  _: d& m4 l& i    “这么大的一个牧场，居然不囤积粮草吗？”

    李茂想不明白，若是要造反，光有马是不行的，没兵没粮怎么行？这么多马，光豆料就是个吓死人的数目，他们居然就这样全凭外人提供粮草，不怕一旦接续不上……

* A+ F: s; f' w: z    是了，那送粮草的人就是要让他们接续不上。一旦控制了这么多人的粮草，就等于控制了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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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4 \5 x4 \6 h1 s    所以说，这外面的军队是因为知道马场的窘境，担心这些马被饿死，所以要来控制马场，转移战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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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2 H: M, E/ P4 {: d, C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牧丞为何要毒马？明明再坚持一会儿，这些人就能救得他们了。到时候里外夹击，他就是插翅也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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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 _- {; f. z* E# C  ]    马场外，撞击木栏的声音越来越响，好在这些人都是骑兵，舍不得用马撞门，又没带撞木。可就是这样，门栏被撞的声音也如同敲在李茂心头，噗噗作响。

    李茂亲自登上了牧场中间用以眺望的塔楼，果见四周全是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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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马场木栏坚固，他们又用了不少巨木抵住门后，这些骑兵一时也冲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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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 e% G6 M% N1 t    李茂刚松了口气，却发现有人开始往马上栓长绳，又把另一头拴在马场外面的两人高的木栏之上，大叫了一声“不妙”，匆匆下了瞭望的塔楼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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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想用马把正门边的木栏拉开！

    “李大人，只有一小部分马被毒死了，许多马还没有中毒，恐怕是逆贼来不及全部投毒，将毒下在了水里。马槽是空的，没有草料，许多马没有喝水，后来水又被拿去扑火，现在还有八成的马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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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b8 h$ ~8 L2 ?' @- o    负责清点战马损失数量的属官匆匆来报，这些马损失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总算是让他松了口气。只是李茂面如死灰，听到战马死伤不大也没露出喜色来。

0 S8 X- ~/ r2 G8 d) t    “大人，为何你好像不太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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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 f( ]! j, ?: H  g1 O5 H1 ~    “马还活着，我们要死了。”李锐听着外面的动静，“若是不行，在他们冲进来之前，我们一把火把这个马场烧了，不能把马留给他们造反。”

    那属官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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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你在说什么，什么要死了，什么杀马？这里有上万匹马啊！

    一把火烧了，岂不是连人带马都没有了！要是最终都要烧掉的，干嘛还要他们那么辛苦的救火！

    另一头，刘鹏随便找了点东西吃了，又喝了点水，总算恢复了点力气。他亲自去审问那些投降的马曹，总算知道了一些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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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1 N9 a" {: j    原来这牧场里的牧丞几次派人出去给那些提供粮草的人，催他们快来援手，却都没有得到回应。大半个月过去，这牧丞以为那幕后之人已经放弃了这处马场，所以万念俱灰，根本生不出斗志来。

    私藏战马，这么多年来又向外提供了许多战马，他们本来犯的就是死罪。如今粮食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们想杀战马为食，那幕后之人派来的兵丁却禁止他们动这些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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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本来就只是养马之人，不是这些精兵强将的对手，眼见着他们迟早都要饿死，便对着这些人有了一股怨气，生出了恨意来。

    后来李茂带着官兵来打马场，他们还是没有等到人来援救，这牧丞又气又恨，觉得他们都是些被利用完后当黑锅顶出去的替罪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指挥所有马曹先给马下毒，然后再烧马场，以作报复，那牧丞也带着许多马曹服毒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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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Z$ T  X: Y9 X    有些马曹毕竟胆小，不愿意和他们一起死，又见马场那些兵丁连自己人都杀，心中实在害怕，就投降了李茂一行人。

    只是那牧丞千算万算，没想到李茂冲进来的这么快，而原本应该烧起来的火只烧了后面，那些马有许多也没有喝水。

    要想毒死上万匹马的毒药该有多少？这牧丞自然是没有这么多，只能融在水里投毒，结果倒有绝大多数的马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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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马场又一直是和哪边联系的，这些马曹一概不知。他们只知道养马，马场每多一匹马他们就会多得一些钱，是以马场的马越来越多，他们的钱也越来越多。

    也有心里害怕，想出去报讯的，都给那些兵丁一股脑杀了。他们平日里连出去都难，更别说反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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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鹏在里面审着马曹，那外面的骑兵正在把绳子的另一头拴在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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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绞尽脑汁的在想着，该如何让众人在这些骑兵手下逃过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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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思索着，是不是干脆敞开大门，驱赶所有的战马向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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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羯人不是说过了吗？牧场里的人为了抢占草场，经常放马奔跑，踩坏牧人的帐篷，踩死人的时候都是有的。这里至少有万匹战马，如果要冲营，他们随着这些战马一起往外狂奔，说不定能够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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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骑兵从远处而来，人困马乏，说不定跑不过他们。

    只是这些战马若是跑到了外面，想要再全部赶回来就难了。而且这些骑兵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这么跑。若是再被他们得了马，或者在半路上被追上，他这么匆忙的过来处理马场之事，就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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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f9 H( E$ f& ^    到底该如何权衡，是拼上一把，还是烧了马场同归于尽，李茂心里也犹豫不定。

. z7 i& r6 b  v9 o  `' ~    也许是上天真的在庇护着他，正在他准备下令牵出所有的战马冲出去的时候，瞭望塔楼里一个小兵突然对着下面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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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公大人，灵原县方向来了一支军队，约有一千来人，打着中军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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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军？京城里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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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o/ f  P& L, j+ P1 H( X, L    来的好快！居然比凉州来兵还要早一步！

8 m6 t" a  D" C+ L. \% ~3 h    这些人是用飞的吗？

8 Q% P8 w: r7 _: u4 d; i4 y    李茂欣喜若狂，登上楼就往远处看。大楚紫色的龙旗果然飘扬在那支队伍的前方，龙旗中间书着一个大大的“中”字，正在风中猎猎飞舞。

' g  G3 F0 l5 W3 I    确是中军！

4 t! f' Z7 `+ G! v    “清点所有官兵！有人来援了！准备冲出去接应！”这里有现成的战马，骑着马冲出去自是不难。就算不能杀敌，能跑几个是几个，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灵原县方向来的中军正是御史中丞周青带来的队伍。他们急行军了数天，终于赶到了灵原县，只是他们来的时候李茂已经带着人先去马场了，这周青率先带人进城了解情况，汪志明把目前所有的情况都和这周御使一一说明，又求周御史能够去汾州马场救人。

    周御史怕李茂有什么闪失，都没让中军进城，和这支中军的郎将一起指挥兵马调转方向，直接就往汾州马场进发，这才在这些骑兵摧毁木栏之前赶到。

    马场外的骑兵队伍也是急奔而来，骑兵一般是一人三乘，不停换马，才能保持速度。他们从北方隐蔽之处急急出发，每个人只带了两马，现在一匹马拉了那木栏，一匹马正在骑乘，现在再去解绳子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放弃那些战马，纷纷上马准备迎战。

    这支中军虽然也是疲军，带的器械和弓箭等军备却很充足。他们和李茂所带的善于马战的“骁骑营”不同，这支队伍虽然人人都会骑马，但并不是马上作战的骑兵，马匹只是用来赶路的，他们大部分还是步兵，但是却人人都会使用弓箭弩机。

    这支中军一半人用弓箭向对方的骑兵射击，一半人迅速组装起随军带着的蹶张弩，准备利用脚蹬的劲弩给予这些骑兵压制。

    这支逆军都是楚军出身，中军是大楚兵马里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一见中军的旗帜已经开始顾虑，再看这支中军居然带了劲弩，而且身后马场里还有一千左右的官兵，两边夹击，实在是不占优势。

    那首领本来是接到命令，杀了马场外的官兵，解了马场的围，带着马场的马就走，走之前一把火把这马场烧的干干净净，此处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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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料他到了这里的时候，马场已经被官兵攻占了，马场四门紧闭，里面又没有了内应，现在又来了中军，他哪里还敢把宝贵的人马陷在这里。

; V2 k3 ?! w; ?9 K1 k    这支叛军的首领立刻鸣金收队，下了撤退的命令。这些骑兵连拴在木栏上的马都不要了，马上调头就往来时的方向撤退。灵原县方向在马车的西边，草原却在北面，这些骑兵御马狂奔，中军一时追不上，手弩的射程比较短，几百中军将士奋力追赶，只留下了几十匹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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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青和中军的郎将带着中军前来就是为了接应李茂，此时马场之围已解，自然是不会追赶这支不明身份的部队，只是带着中军往马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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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此时刚集结完人手，见中军来人到了马场门外，便派人对着门外呼喝，问清来人的身份。

6 D; Z4 g  H7 _$ S3 b; e! X    周青和李茂同殿为臣，互相都熟悉对方的声音，李茂一听果然是御史中丞周青，在他之前去通州赈灾的，立刻就知道了为什么这支中军来的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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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1 i' N' H0 w: [    苍天果然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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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O! q: {& S  I0 j& L& ^% @- x    李茂赶忙叫人打开大门，迎接这支中军入了马场。

    “见到李大人无恙，我就放心了。”

    周青见只有李茂头上缠着纱布，看起来只是轻伤，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带着这么多人赶到汾州，若李茂还是出了事，就该是他“救援不力”了。

    “我先谢过周大人救命之恩。只是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还不知道这支逆军到底有多少人，何时还会再来，还要先辛苦中军在此看守马场数日，我要带人回灵原县，将这些马场谋逆的兵丁及证物送回灵原。这支逆军的身份我已经有了些头绪，怕是落在了定北军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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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g6 {: J+ V2 H    “北军？”周青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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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北军。我们在这草原边沿，随时有可能受到来自北面的部队袭击。现在还不知道定北军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谋反之事，我必须要尽快返回，向朝廷要人速速来接管这马场哭的马。这上万匹马现在成了烫手山芋，如今不是放牧的季节，我们又没有足够的补给，先不说有多少人会养这些马，就是草料都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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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马不能转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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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大人难道想凭我们这点人转移这万匹战马？灵原县只是小县，装不下这么多马。”

    周青才来不久，对此地局势自然是没有李茂清楚，当下也不多言，听凭李茂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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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先是让羯人和那些投降的马曹把战马按照马群分编，已经毒死的马移出去，马厩里只留身体健壮的战马。他们都不懂养马，此时这些投降的马曹留着还有用，便没有押回灵原县，而是留在马场，由中军人马看着照顾马群，好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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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骑兵走的匆忙，丢下了不少战马，这些马他们拉了回来，倒让马场又占了点便宜。

    刘鹏和官兵押着那些被抓的马场兵丁，又把搜到的有字之物全部带上，这些都是汾州马场参与谋反的人证物证，他差不多死在这里，就是为了追查这些证据。

/ K& c$ B1 p: Q' Z( }    这些人之前死里逃生，现在又担心迟则生变，动作自然十分迅速。不过是下午时分，他们就已经开始出发，返回灵原。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更大的危险正在灵原等着他们。

& ?( e9 d* G6 H( Y* I    袭击汾州马场的三千骑兵，有在汾州草场里平日练兵的风雨雷电四部，也有在据点得了命令，急行南下支援的骑兵。他们的首领也是个足智多谋之人，而且胆子极大，几近疯狂。

    他见此行没有杀掉李茂，又没有救下马场，还丢了许多换乘的马，一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干脆夺了那灵原县，先在灵原县里等着，以逸待劳，等着那些人送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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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 J. N8 a* {7 O/ h, O+ v    只要灵原县一得手，在灭了李茂的人马，他们就立刻去夺汾州马场里的马，赶着战马从草原穿过，带回北面。若带不回去，就把马场烧了，或是把马场里的马杀个干净，怎么也不能留给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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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e$ S: F( D/ q& U5 i$ v    三千骑兵径直穿过绕过汾州马场，从另一边急奔灵原县的北门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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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R1 N& i# W& W    他们先前在吕梁得了李茂的御使仪仗，这支人马从兵衣到战马都是大楚正规军的装备，也不需要再多做什么，这首领打了李茂的御使仪仗，佯装是从马场回来报讯的中军，直接带着人控制了北门。

    灵原县本是小县，平日里白天从来不关闭城门，这些逆军怎么看都是自己人，所以他们也没有防范。灵原县所有兵丁又全部都给李茂一行人带走了，所以这支只有三千人的队伍，居然轻而易举的夺下了灵原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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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路冲进灵原县的衙门，打着御令的名义杀了汪志明，又取了县衙的大印，四处张榜公告，说是灵原县的县令汪志明伙同汾州马场里的逆贼造反，被御使查出，如今他们接管灵原县，封闭四门，所有人等不得擅自出城，否则视作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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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凶神恶煞，老百姓们都被吓得不敢出门，门窗紧闭。

+ l3 S4 B3 f& R5 s    涉入到谋反之事，那是要被族诛的！

4 Z  R6 i5 ]' u9 F+ r% l$ \  {' K    虽然这些百姓一点也不相信他们的汪县令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可是早上确实有御使带着军队来过，这仪仗和军队也确实是大楚的无误，这些百姓也不敢与军队相争，只得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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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6 B3 B) G8 P( ~3 f8 b    可怜汪志明以为呆在灵原县绝对安全，甚至都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这支军队的人冲进衙门给杀了

    这些人控制了北门，就等着李茂一行人从城外的汾州马场返回，他们拼着所有人身死，也要留下李茂和那一支中军。

    只要这些人都死了，夺了马场里的马回返，就算朝廷再派大军过来，也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老百姓最多知道是有一支军队接管了灵原县，也不会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 b6 m1 }- d5 D    这一切原本都很完美，他们却没想到，有一个人在他们冲进县衙之前见势不好，偷偷溜了出去，甚至还赶在他们控制住四门之前，先逃出了灵原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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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T# h: D9 }1 m9 h- B    李茂带着官兵、羯人和押解回来的马场叛军，在傍晚时分赶到了灵原县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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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X7 r2 A4 ]    他们一行人今日经过了各种危险，真是归心似箭，一路疾奔，就为了赶在晚上关闭城门之前回到灵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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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默等在汾州马场通往灵原县的必经之路，终于在半路截住了李茂等人。

  U" ]4 f+ w& K, e1 P" M$ [) n1 V    待他把情况与李茂一说，再说道那支“御使”的样子，李茂便知道了是早上试图攻打马场的那群骑兵。

    灵原县已经被夺，他们自然是不能再继续往前，李茂当即决定返回汾州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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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原县的道路被截，他们无法回返汾州境内。但汾州马场在灵原以西，若他们守在汾州马场，西军到达之时必定要和他们碰头。

    有西军在，再有他们这一千的中军和数百府兵，只要能想办法让城中百姓内应，就能夺下灵原县，剿灭这群逆军。

    只是他们想的虽好，可是直到第二天下午，凉州的军队也没有到。灵原县还不知道情况如何，若是这些逆军等得不耐烦，真的动乱起来，那就成了大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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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心里急躁，这汾州马场补给不足，现在他们还可以用中军带来的粮草，可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怕是耗不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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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派出信使的时候算过时间，此时西军应该要来了，却还没一点消息，他一边担心是不是信使出了问题，一边担心灵原县里的百姓，急的一嘴都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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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第二天的傍晚，西军终于到达，中军派出去的哨兵带着西军来汾州马场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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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青和李茂听见西军终于到了，连忙带着人前往马场门口相迎。

    待那西军的郎将带着一个少年到了马场前下马，走进马场之时，李茂原本带着笑容的脸色突然大变，指着那少年讶然道：

    “李锐，你不在家好好呆着，怎么来了汾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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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5:46
第90章 李锐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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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5 K! J. i4 K$ p    灵原县的三千逆军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这城占的如此容易,丢的也如此容易。

    先是天上飞来了一堆会漂浮的灯火，等到了灵原县的上空，这些灯突然坠下，掉落到各方百姓的院子中、屋檐上。

    这些灯上写着檄文，痛斥汾州马场之人动乱，夺了御使仪仗过来诈城,又声明如今朝廷王师前来平乱，希望灵原县百姓配合云云。

! e5 d/ K+ g1 \% c6 J    百姓们见“天降奇灯”，还以为是老天相助,心中就已经信了八分，再一看内容,他们的县令果然是被冤枉的，那占了城的军队才是乱军，心中更是义愤填膺。

    孔明灯落下后不久，凉州一万军队也已经开拔到了北门，这些叛军虽然也捡到了孔明灯，看到了信件，但除了破罐子破摔，也没有了其他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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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原本就是打着“瓮中捉鳖”的想法，最重要的就是内外无法互通，如今全城百姓都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城外又来了一万多的正规军，被“瓮中捉鳖”的倒成了他们。

  C8 f: m: R, P1 o  C    而李茂等人选择这时候放孔明灯，就是为了让百姓有所准备，不要轻易在北门混战中被沦为人质，倒让他们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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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i: a% W% C2 A0 Q5 M  P    事实上北门被这一万凉州兵攻打，那支骑兵也没有办法分出人手去抓百姓做人质，他们原就不是守城队伍，仅靠三千人守住北门，就连他们自己都知道是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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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就恨西军来的太快！

& E' T, ]- a+ p$ b) t% K  }7 ]    话说另一边，灵原县的壮丁们趁着北门陷入混战之机，操1着各种家伙冲了灵原县衙门，杀了那里看守的几十个兵丁，救回了汪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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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志明临危不乱，听到这些乡勇说清外面的局势，立刻指挥众人接应西军。两边内外夹击，北门被很快被打开，凉州军队杀入，剿灭一千多人，俘虏了一千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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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 ~* L& A8 S) k( r$ M5 V    那首领当场自刎。这首领若是不死，回到京中是要被千刀万剐，受凌迟之刑而死的，他死的这般干脆，倒是便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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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原县被夺回的那一夜，凉州左郎将、御使中丞周青、信国公李茂、汾州右参议刘鹏联名上折，将此事来龙去脉，包括灵原县一丢一得的经历写的清清楚楚，火速发往京城，请求皇帝定夺。

7 K4 M0 J0 r) y4 V    此时灵原县因为这一场动乱，乡勇也有死伤。汪志明被俘，一夜未眠，被关押的时候又是粒米未进，他先是指挥百姓接应凉州军队，后来又安抚民众，抚恤死难的乡勇，为这些人向汾州上官写折申请这些家庭免除徭役和赋税等等，终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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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b, {0 K" u; o    李茂等人见汪志明实在是太辛苦，便吩咐衙内差役不要吵醒他，让他好好休息。

* y* s+ J% l5 I( Y! }3 J    西军都到了灵原，李茂和御使又广发通函，汾州的各使司府县不可能装聋作哑，各地纷纷来拜，一时间灵原县车水马龙，李茂等人忙的焦头烂额，还要抽空接见这些人，一时间累的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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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C( S3 K* }  s; G' K; N    这一日，好不容易能偷得半天空闲，几人聚在一起，稍作闲聊。

- K  {# D& f9 w0 w) l6 A# A7 [    此次夺城之战，李锐立了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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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9 n2 f& S% R% x1 J5 b0 Q    “李大公子，你如何确定这灯一定会掉入城内？”刘鹏手中拿着一盏孔明灯，翻来覆去的仔细看，怎么也看不出其中玄妙。

    昨夜李锐献计献策，教导官兵与家将连夜做了上百盏孔明灯，会写字的兵丁用大白话把檄文的内容写在灯上，在城外燃放，孔明灯顺利的进入了城中，这才有后来的里应外合之事。

/ P4 Y5 `/ E( t  W( z2 Q  [    “玄机就在这火布上。我祖母在家中曾和工部官员讨论过这件事，若想控制孔明灯何时降落，只要控制这火油何时烧完便可。我先燃了一枚孔明灯，放了足量的火油，计算出时间，再按我需要的时间，增加火油的量，如此，便可得出这孔明灯飞多久才会掉落。再加上升空中可能消耗的火油，我又酌情加了一点，这才有一大半成功掉落在城中。”

    李锐谦虚地笑着说：“其实也是侥幸，今夜正好刮了东南风，我才想起孔明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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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l6 Q- b2 f* L1 f4 `  M  Z    “这可不是侥幸。你小小年纪，能奔袭千里救叔，可谓是有勇有谋。此灯传讯，减少了城内的伤亡，又提早告知了百姓防备，这才没有酿成逆军铤而走险的祸事。”

( a+ b6 ?' o; Q, T- K; P. B    周青对李锐的评价极高，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不但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凉州，而且还讨了救兵来解了这灵原之围。

% U+ a$ t2 B: E6 T( e% `' d! W    这孔明灯只在书中见过，信国公府上却将它复制了出来，又用于战事，外界传言李老国公著有《三国演义》，信国公府的邱老太君得李老国公教导，长于机关器械之术，怕不是空穴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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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M1 ?8 J: U& W8 D: b: B    李茂昨日见到李锐来了汾州，惊了个半死，恨不得拿家中的鞭子抽他一顿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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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V) O. N$ [    他兄长就留下这一点骨血，若是有了什么万一，他兄长一脉就此断绝，他岂不是成了李家的罪人？

' x/ d3 a1 ]' e    可今日他见自家侄儿不但智勇双全，而且半点没有年轻人的轻浮之色，心中也不免快慰不已，脸上一直挂着“快来看这是我家侄子”的笑容。

8 O3 E* P1 {% e2 \' }3 |    待问及此事，李锐说了如何带着杜先生和家将们前往通州找周御使求援，此事李茂已经在周青哪里知晓。只是后来如何去凉州找舅舅借人打探消息，又路遇马贼，顺藤摸瓜救了送信的羯人。如何在羯人那里得知了叔父的消息，去都尉府报讯，陆将军连夜调兵，他如何随军到了此处云云，让李茂越听越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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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w# ^/ n    他虽说的简单，很多地方都是一言带过，李茂却能听出其中的凶险和决心，一时间李茂心中百感交集，一下子对自己如何纵容方氏养废这个侄子满怀愧疚，一下子又在感叹这孩子是何时成长的如此优秀，完全超出他的预计。

- M! S6 Q) q6 K3 o2 K* a. k( M3 F    幸好他及时收手，再也没有做出一丝荒唐之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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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8 J' t$ W& t8 M+ ?    李茂想的很多，却无人可以抒发，愧疚感叹感激通通全部化为一腔温情。

  u8 S% B) r( U3 T' E" x5 j    他下定决心，从此往后，他便要将这个侄儿当做亲生孩儿一般教养，怎么也不能荒废了他的才华，得好好抚养他成人，看着他建功立业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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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B7 @9 Z- H" U    京城，紫宸殿朝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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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朕收到了汾州快马来报的折子……”楚睿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奏书，“汾州马场有逆贼作乱，圈养了上万匹战马却不通报朝廷，在草原上私圈草场，引得牧民一片激愤。后见李国公出京巡查，竟伙同叛贼半路截杀，致使一百多骁骑营精兵死于吕梁，李国公吉人天相，逃出生天，后又九死一生，到达了灵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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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朝臣听得这其中的一波三折，顿时议论纷纷，互相打眼色的有，面色沉重的也有。楚睿在上面对他们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心中一声冷笑，接着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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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还没有完。那意图谋反之人眼见事情就要败露，居然派了三千骑兵奔赴灵原，夺了灵原县，准备把知情之人杀个干干净净，再夺了马场。”

    这下朝臣一片哗然。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若真是如此，请速速出兵，收服灵原。”晋国公张诺走出来奏道：“兵者大事也，决不可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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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得皇帝如此说，以为李茂也在灵原县，被他们给抓了。又怕皇帝以李茂为念，延误了战机，连忙启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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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些世族官宦心内高兴，恨不得李茂就死在那里最好。

    “不用了，如今灵原之乱已经平定。李茂被草原上的羯人所救，派出使者从草原绕道去了凉州，搬来了西军，正好解了灵原之危。此外，通州赈灾的御史中丞周青也提前到了汾州，夺了马场，抢回了万匹战马。”

+ s! ?# r. h6 M, T2 p7 X, p    楚睿见下面众臣神情大变，心中涌起无限的快意。

    他日日坐在京中和这些大臣扯皮，何时有现在这般把他们吓得大惊失色的场景。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乐上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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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c$ r1 b, z3 [# d9 M1 e    楚睿心情大好，振臂一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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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0 J5 i# U. N    “朕有这些忠臣良将，又何愁大楚不兴？”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3 w- ?3 u  _( b6 O) o+ B    大臣们跪下山呼万岁。

    楚睿站在龙庭之上，自觉从登基到现在，从未像现在这般满足过。他在一片“万岁声”中，站起身，连颁几道御令，众臣摄于其威，竟是没有多少反对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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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O4 G  d' }7 h  M: p4 I7 b6 T    楚睿先是命令中军先接管马场，四周调集粮草以供马场只需，又命令那支西军押解俘虏和逆贼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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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汾州布政使和指挥使在任数年，竟没有发觉汾州马场不对，楚睿命就地罢了官职，随西军一同押解进京审讯。

    原汾州参议刘鹏暂领汾州布政使一职，兵部的“司马”一部前往马场，将这些战马重新登记入册，打上大楚烙记，分散到西北各地的马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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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 E$ O. d/ p3 [4 |) R4 X    同时彻查各马场，又命西军随时戒备，以防有人作乱，能够立即点兵征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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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x: Q1 O4 E( s: I* L    叛乱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汾州马场之事消息已泄，这群叛军的幕后之人随时都可能举起反旗反了，楚睿已经得到李茂密报，得知这支叛军有可能是定北军之人，楚睿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放心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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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心要李茂暂时留在汾州，关键时刻可以掌印监军负责平乱，然而此事千头万绪，折子里又不能说个明白，他不得不急召李茂回京，让御史中丞周青暂时留下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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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年关外各族有可能陷入饥荒，北军此时再乱，怕是要成大祸，现在正是安抚各游牧部落的时候，楚睿索性又下了恩旨，让李茂带着羯人的首领及族人、以及参与了救援的各族使者入京领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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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g/ Y/ U8 V    若这些人能为大楚所用，成为异族的使者，出关宣扬大楚的德政，最多再废一些牛羊粮食，边关牧民有了吃喝，想来是不会轻易南下劫掠边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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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4 `( p8 I6 t/ k* i, f    楚睿一边兴奋与他终于可以借此事重新执掌兵权，震慑各方势力，一边又忧心与谋反、赈灾、边关等国事，加之通过汾州马场之事，他又发现了许多大楚的弊病，这些都需要慢慢解决。皇宫里接连七八天，楚睿都在不停的宣召大臣进宫问政问策，大朝会也是每天到中午才得结束。

    许多世族虽然不满意这位皇帝一心想要限制他们的权利，却也不希望大楚再次动乱，打破好不容易才维持的局面。这些人除非有必胜的把握，不然不会随意倒戈，此时也不敢再拖后腿，尽心尽力地出谋划策，又给予各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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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t: e4 o; E) @* X    大楚立国数十年来，除了一开始那几年，就没有这般上下一心，君臣相得过。

$ u) B0 S# a- o1 J& I, c    另一边，信国公府。

8 i% p: {% `- ~: n    朝廷来了圣上的手谕，楚睿有感于信国公三代忠良，亲自把这次叛乱之事写的清清楚楚，又在信中颇多夸奖李茂李锐二人，就为了能安抚邱老太君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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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还考虑到顾卿不认识字，让那使官一定要给顾卿读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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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g9 e' K3 @$ L    此时顾卿、李铭二人每天在家强装镇定，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李铭是不敢露出一点痕迹，害怕让母亲担心，惊动了胎气，而顾卿一人支撑着信国公府全府上下，既要管家，又揪心着李锐和李茂，早已经是心力憔悴，此时一接到皇帝的书信，总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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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 t+ H/ _. ~9 e3 s1 P    只是她不但没有如其他人那般感激涕零，深谢君恩，心中甚至还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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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危险的事情，又是谋反，又是攻城，这皇帝竟然瞒着整个大楚滴水不漏，若不是李茂当机立断，调了西军过来，如果要等这皇帝来救，尸体都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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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J$ T- W' e    李锐出京救人，现在是立功回来了，可这路上要有个万一，岂不是搭进去两条命？

1 u' v. t' [- j9 j( C$ g" g7 [    这时代通讯这般不发达，连送个信都要几天，折子到了京城，报的是喜，可如果报的是丧，她除了能够接受事实，还能做什么？

4 X- }, Y9 h4 c5 [6 ]    让她谢恩？她怎么可能感激的起来？难道这马场与灵原之乱真的是靠着皇帝英明神武才平定的吗？

" G9 j8 A7 T1 U& G( \9 Z6 i$ J2 [    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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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听到李茂和李锐不但没有事，还立了奇功回来，信国公府全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家中亲友更是上门来贺，人一多事就多，倒让顾卿没有时间再多感慨。

    二月初，五千西军押解叛贼和犯官入京，顾卿一早接到了消息，派出了家人在京外等候，又在府里准备好了一切，就等李茂李锐两人回来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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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不是官身，也没想领什么功劳，便谢绝了一起进宫的好意，一马当先，先回家让奶奶安心。塔娜和其他草原女子也不能入宫，她们此番上京是来向邱老太君学习织造之术的，见李锐要回府见奶奶，也跟着李锐一起，准备先进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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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w; |9 b0 m    李锐武力惊人，出京救叔一事又给了他诸多磨练，心性和言谈都与普通少年不同。李茂带着草原部族众人上京，这些人见李锐是“李大人”的侄子，都刻意结交，草原男子爱好摔跤，李锐和他们摔了几次，学会了其中的规矩和技巧，一时间在同龄人之中，竟罕有敌手，一下子让这些胡人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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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小辈，都纷纷将他视为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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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n6 l# _  D- `    李茂见李锐替他在胡人中扬眉吐气，心里也十分高兴。他武力不行，接刀一事还闹出过笑话，可他家侄子武艺惊人，没有堕了他信国公府以武勋而立的名头，李茂觉得自他侄子扬名以后，那几个部落首领对他笑的都要更热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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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u. A* g  T    李茂答应了塔娜，会让邱老太君教她们部落的女子织造毛衣，所以此次塔娜还带了十个少女入京，向邱老太君学习织造之术。卢默也是此次的功臣，加之李茂对他们非常赞赏，便让李锐经常多照顾这对情侣。

+ I( t# z; Q7 _; A7 _3 k    塔娜和卢默可以一起入京，自然是非常高兴，平日里亲亲我我，让“照顾”他们的李锐大感吃不消。

    简直是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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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又亲起来了！

; M  `5 n  i0 P2 M  @    “李大公子，你们汉人有这么多，究竟是怎么养活的？”塔娜跟着父亲一路行来，看了无数大城，汉人城市的繁华给这个草原女子的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震撼，也生出了不少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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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r7 n/ V3 m/ M- W( O    “我们以耕种为生。中原不似草原，我们善于耕种，从土地里获取粮食，又经商使货物流通，不能耕种之人，便以他物换取粮食。中原广袤，地大物博，远没有草原艰苦，是以汉人虽多，若不遇见大灾大难，总是能活的。”这个问题要解释下来，怕是解释几天几夜也解释不完，所以李锐只能捡最简单的方法说给塔娜听。

% q6 I- V) ]4 t8 f: J/ z    塔娜看着周围的汉人，这些人的衣服穿得比他们漂亮，让她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偶尔见到几个女子，也都是走的小小的步子，头上还遮着纱巾或一个大帽子，看起来非常奇怪。而且一入城开始，不停地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她心中有气，便瞪了回去，结果她不瞪还好，一瞪这些人指点的更厉害了。

    李锐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中也急，连忙让家将们上前开路，带着这些胡女赶紧往内城的家中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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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杜进一路都在骑马，好不容易回了京，再也不想骑马了，便和李锐知会了一声，下了马，牵着慢慢走去内城。

    李锐一走，刚才围观的百姓纷纷热烈议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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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哪家的公子，怎么带了那么多胡女哟？”一个大娘一脸嫌恶地说道：“小小年纪如此好色，还找的是胡女，真是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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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说这次有胡人进京吗？说不定是那些胡人进京来领赏的。”

    “那些胡女能帮什么忙！我看就是这公子看胡人新鲜，买了一堆在府里取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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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进听到这些人话题已经渐渐从这公子的身份偏到胡女的身材相貌云云上去了，不免好笑地摇了摇头，不再听这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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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为那又成京城话题的可怜弟子鞠了一把泪，幸灾乐祸地往信国公府里踱去。

* a+ i; A5 t3 f/ h5 K$ \    信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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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 b& G1 T* Y$ r9 A, G    顾卿估计着李茂一人跟着那么多人进城，又要入宫听宣，怎么也要等到下午才能回府。待听到李锐带着人先行回府的消息，立刻大笑着站起身来，狠狠地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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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U& S6 Z; n$ J1 M    “回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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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x; Z$ {& K! b  U( @; Q, P( f    “奶奶，你在找什么？”李铭见顾卿在屋子里到处东看细看，莫名其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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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趁手的家伙……”顾卿在内室里绕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东西，转身问香云，“张道长上次送我的那柄拂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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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玄自灯节以后，虽然没有上门拜访，可是经常送东西给顾卿。只是一下子是拂尘，一下子是经书，顾卿表示非常疑惑。

7 {( b8 C4 _# [2 |/ t    莫不是想度她做个道姑？她这般年纪了，还是不要了吧？

0 G0 `  |! @0 Q/ Z% _. a' y    香云一听顾卿要拂尘就知道了她要干什么，捂着嘴轻笑着出去了片刻，然后拿了一柄檀木把手的拂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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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k! B4 @2 Y0 h8 n    顾卿拿着拂尘挥了两下，觉得手感挺好，又不重不轻，满意地点了点。

6 y. Q4 _  e8 P% R* s    李钧和李铭两兄弟对视一眼，李铭摇了摇头，李钧耸了耸肩，莫名其妙地跟在顾卿的身后前往前院。

    顾卿一路上脚步颇快，丫头下人们跟在后面担惊受怕的，生怕顾卿走的太急，摔了一跤。此时顾卿一肚子鬼火，恨不得早点见到李锐那个熊孩子，哪里刹得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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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K7 V% Y# o3 A9 P    李锐在前厅里坐下，带着那一堆胡女等着奶奶来安置。

    倒不是他不能安置这些人，只是他怕奶奶太生气，这里留些外人，奶奶怎么说也要给她留点脸面，不会教训的太过。

4 C$ v& e  J5 B3 |    没一会儿，顾卿提着个拂尘从院子里进来了。李锐一见拿了家伙，心内大叫一声不好，赶紧先上前几步，冲出去低下头就跪下抱住了顾卿的大腿，嚎上一大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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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啊，孙儿这趟差点就回不来了！”

    顾卿见惯了小孩子先装可怜躲打，丝毫不为李锐所动。她眉头紧锁，银牙乱咬，一手揪着李锐的耳朵，一手拿着拂尘，往他身上敲了下去。

    “你不是能耐嘛！啊？还打了家人冲出去了！还专拣小道走连家丁都赶不上！你就不知道报个信回来？你知不知道我为你了进宫又跪了一次？”顾卿一边敲一边骂，“你就不知道多带点人？你就不知道先和我说过了再走？我叫你跑，叫你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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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把拂尘敲得梆梆响，李锐为了给他奶奶撒气，故意叫的鬼哭狼嚎，倒把旁边的塔娜等人看的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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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 X4 D( `- x6 E. T    这李锐现在这般没用，和她们平时接触的也差的太多了吧！

    这奶奶好凶！

    塔娜几个已经开始想象她们学不好织衣，被这老太太拿着这根奇怪的棍子追的到处跑的样子了。

    “痛痛痛痛！奶奶你揪轻点，这是人耳朵不是猪耳朵！”

    “还知道痛？跑的时候怎么不怕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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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y# K6 u3 C    李铭和李钧已经笑到捧腹了，下人们也都转过身去捂住嘴。

' u4 X- q. ?5 q% D( C    李锐一边扭一边讨饶，见塔娜和李铭等人只知道在旁边看热闹，也不过来拉一把劝一把，连忙龇着牙指着那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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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H) D9 R1 C6 {+ Z& I    “奶奶诶，你也给孙儿留点面子啊，还有这么多姑娘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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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一肚子气，进门光顾着教训李锐去了，倒没发觉里面的厅堂里还坐着其他外人。她停住了“顾卿教孙”，伸头一看……

    眼睛猛然亮了。

    我靠，极品西域美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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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7:05
第91章 连问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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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此人,好色。

    应该说，是颜控。外貌协会资深会员,喜欢美女和帅哥,尤其是小美女和小帅哥。

2 Y; T/ I% E4 h' d    眼见家里突然来了个极品美女,还是个冷艳型的,顾卿立刻放掉了李锐的耳朵,笑嘻嘻地盯着人家看。

    这少女的样子简直像是画出来的,五官深邃立体,身材高挑,颇有英姿飒爽之态,虽然皮肤不白，可是这等相貌,什么颜色的皮肤都无所谓了。

    “姑娘叫什么,从哪里来啊？”顾卿热情地拉起少女的手。

$ N- C  w* r1 v1 q, t& {    呃，怎么全是茧子？

    塔娜被顾卿看的脸上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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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塔娜，从土漠草原来。”

    土漠草原？是哪儿？她难道不该说自己是从波斯/楼兰/吐火罗之类的地方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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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K4 K2 H2 R3 T2 A' P) o- O    哦，是了，皇帝的信里写李茂被羯人所救，这些说不定是羯人。

    先前她接到信，还以为羯人就是后世的蒙古人那样的长相呢。原来长得像中亚地区的人啊！难道是从西域迁徙过来的？

    “塔娜姑娘，来京里玩的？就住在我们府上吧，保证你吃好喝好玩好……”顾卿越看越觉得这脸长得像她在后世看的各种女明星，对她先生出几分喜欢来，倒把李锐和李铭几个凉在了一边，对着这一群姑娘嘘寒问暖，直把她们弄的是受宠若惊。

4 ^, X/ e- r6 l* q: ^- R    李锐见顾卿注意力被转移，心里也是一喜，连忙替她们说道：“这些羯人姑娘千里迢迢来京，就是想跟奶奶学织造那绒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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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绒衣？”顾卿看着这些姑娘，“你们是来学织毛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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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u) ]+ _: }3 f9 z    这么远跑过来，就为了跟她学织毛衣？

    几个姑娘猛点头，用期盼的眼神望着顾卿。

    顾卿被这些美女热情的眼光看的心中激动，重重地一点头：“你们要学这个？这个简单，回头我一教你们就会了！”

    塔娜和几个羯人姑娘绽开了灿烂的笑颜，直把顾卿的眼睛都闪花了。

4 ~! D: R  B# c0 q9 M- h    一想到以后这些女孩日日都围在她身边，她幸福的都要晕过去了。

6 h+ o/ A9 i3 p1 i+ @0 T    这是谁带回来的姑娘们？干得漂亮！

    顾卿安排这些女孩子们住在她的东园，东园有一个大院子，到现在都空着，顾卿叫烟云和磬云去收拾一下，然后带着这些羯人姑娘们去歇息。等中午了，再在持云院给她们接风洗尘。

$ |$ E7 h+ ?+ z7 n+ U7 c$ i    这些家将护主有功，人人都有恩赏，顾卿等安排好一切，这才板着脸，对李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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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跟我回持云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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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F1 P/ R, v# q  a    李锐提心吊胆的跟着顾卿回了持云院，一路上都在想要如何装可怜躲过奶奶的责罚，谁料到了持云院，顾卿对他在路上的情况一字未问，却表情诡异地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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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E7 G# c# ]8 u: g% w, ?    “你和奶奶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漂亮了，特地把人拐来京里的？”

    “奶奶，你说什么呐！塔娜比孙儿还大一岁，何况我已经订过亲了，塔娜心里也有人了！她是叔父带回来的，我只是听从叔叔的安排照顾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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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8 _; t. x+ }  \+ ?4 W    李锐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差点没厥过去。

    顾卿一听这塔娜是李茂带回来的，大惊失色道：“李茂带回来的？她年纪这般小，你叔叔是要老牛吃嫩草吗？”

+ P- t# t2 Z: c/ w" p9 M$ h    李铭一听顾卿的话，立马就急了。

  J' K2 e* r- T2 t9 N# P    “哥哥，是胡人的姨娘吗？那塔娜心里的人是爹吗？”

    李锐实在是被这一老一小征服了，把头使劲地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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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s- N& z. \7 D    “不是不是，塔娜的父亲救了叔叔，塔娜已经有个恋人了，也是羯人的小伙子，和叔父一点关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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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闻言拍拍胸口。还好还好，爹没有找什么姨娘。

* ^: h' E4 j+ L3 i3 _    顾卿却叹了口气，“哎，已经有对象了？可惜她长得这么漂亮。”

    “她哪里漂亮了？长得那般高大，外表又如此刚硬！”李锐一直没觉得奶奶的眼光有问题，至少他娘和他婶母都是美人儿，怎么看这塔娜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一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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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不愿和李锐争这种问题，她和他们的审美有着千年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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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N0 f3 L1 _) }: x    就拿李茂来说，她一直觉得李茂是个美大叔，虽然不是时下白面美髯的美男子标准，但五官端方，气质又温和，放现代一定是那种看起来就很靠得住的妇女杀手，就像濮存昕，白岩松之类。

    结果到这里，人人都觉得李茂“长相平庸”，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长相就这样。

    现在这个塔娜也是如此。明明是一见就惊艳的样貌，个子又高挑健美，他们居然觉得她长得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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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 x( q9 P8 w    “她有没有什么姐妹……”

+ e) E8 F' i6 P& D! l9 k- g8 o    “奶奶，你想做什么？”李锐警惕地看着顾卿。

4 B2 [1 t+ m, E    “这不还有铭儿和钧儿嘛。”

    “奶奶，我不要！我不要！”李铭吓得叫喊了起来，“我不喜欢胡人！”

* X: T9 o; ~1 I( k7 n    “我不喜欢女人。”李钧也拒绝道。

% r; r2 j7 G. L+ w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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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A( B. A" q, V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对女人不感兴趣。”李钧见众人露出“原来你是断袖吗”的表情，连忙慌张地解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目前没考虑到娶妻生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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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N5 a3 N5 @# h# o2 W8 w5 _    总之，托塔娜的福，顾卿的重心终于不再放在“李锐你个熊孩子你居然敢离家出走”上了，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 T! q. s; y0 @' _9 ^9 o- ^    就连李锐都没想到此事会如此轻松就揭过了。

0 h  Y( u: _3 G- Z, Y+ E    李锐从汾州一直赶路回来，顾卿不忍心他跑来跑去，就叫他在东园里他原来住的房间里先去休息一会儿。

    李锐被下人们伺候着沐浴更衣，这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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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帮李锐沐浴的下人偷偷去给顾卿回话，道是锐少爷身上有不少伤口，大腿内侧也有刚刚结好的硬痂，应该是骑马磨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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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伤，但顾卿还是一下子没忍住，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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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z& Z3 W; W0 Q. W4 d: L9 @    顾卿原本心里就十分难受，先前打也好，骂也好，看着那些小姑娘心中欢喜也好，都是为了压抑心中的担忧和自责，她知道李锐必定是艰苦万分才能平安无事的赶回来，如今一听下人们的回报，便知道了李锐这一路上有多么凶险。

    难怪这趟回来又瘦了一圈，连脸上的婴儿肥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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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自强起来，顾卿的心里除了欣慰，还有许多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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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t4 l9 u: ?3 y    她想她一定是入戏太深，无法自拔了。

, T  [) ~1 ]4 t7 R  O  Q    李锐在旅途中已经习惯了假寐片刻就要起来赶路，此时回了家，睡了家中柔软的床铺，也不过是睡了一个时辰就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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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7 c( x$ U$ A    李锐睁开眼睛，有一种自己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这近一个月以来，每天都在赶路中度过，他已经习惯了一睁眼就在不同的地方，睡在不同的床上，乍一回熟悉的房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 ?9 C6 i4 C9 t3 d  l1 k2 `' w    他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很久没做梦了，都是倒下就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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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k: n  {/ o0 H: B1 N0 H    这大概算是赶路后的后遗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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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起床，一个丫头赶紧端了水盆来，给他洗漱。李锐坐在椅子上，那丫头给他梳头，他脊背绷得死紧，随时都准备跳起来，脸色也不是很好看。那丫头梳了几下，见锐少爷脸色这么吓人，也哆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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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尽量放松自己，在心里不停暗道“你已经回家了，这里很安全，没有刺客没有追兵，这是给你梳头的丫头，是家里人”，连续默念了好几遍，方才回缓过来。

: j3 s0 h8 _/ c3 s! r5 F    那小丫头战战兢兢地给他梳完了头，又捧了镜子给他看。李锐一照镜子，看到自己又梳起双髻的样子，倒有些不适应。

. m; I4 \! K- l" E    他在外面要么披头散发，要么随便胡乱束起来了事，这样整齐的发髻，似是已经很久没有梳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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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d8 ]* u3 a6 |' ]* O    李锐看着头上的两个小包包，顿时觉得自己又幼稚了起来。

    哎，再等两年。再等两年就可以摆脱双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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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里，李茂和汪志明等人接受了皇帝的封赏，汪志明此次协助马场之事有功，等吏部确认后，怕是就要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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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李茂所在的兵部，那兵部尚书年纪本来就不小了，现在眼看着又要再起刀兵，他一把年纪不愿再折腾，又有心为李茂腾个位子，便在这几天递了告老还乡的奏折。皇帝已经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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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无意外，李茂怕是要成为六部里最年轻的一位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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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 e2 a- e' r5 z0 \( W    李茂带进京的胡人，因为楚睿还有其他想法，便让鸿胪寺的礼宾院妥善安置他们，又赐下宴席，其他的等待明日朝会时再行封赏。

    西军押解回来的一千多人，因为涉及到谋反之事，没有压入刑部大牢，而是关进了大理寺的牢狱之中，等待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三司一同审问。

    李茂和皇帝商议到了深夜，方才返回家中。

7 |- M% F1 U. B4 ~    李茂从皇宫里出来，谢绝了其他人相送的好意，一个人骑着他那匹白马，慢慢往内城家中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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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o- |, r" m2 P    他远远的看到自家府上为他在坊口留的灯盏，还有从老远处就露出笑容迎上前来的下人，心中一片滚烫。

    此时已经这般晚了，可家丁还在门口等着，府里灯火通明，显然是母亲还没有歇息，专门为他留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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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i! Q/ }/ \5 L- P- g    他进了门，一问家丁，果真是如此。顾卿已经吩咐过了，若是他回了府里，一定要先去持云院一趟，无论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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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云院里，顾卿确实没有休息。李锐和李铭两孩子已经给她赶回了西园。反正这两孩子有一堆说不完的话，正好让李锐排解排解这一阵子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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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守在持云院里，等着李茂回府。

, O' L; L/ A2 `" X& P. e    李茂没回来的时候，她日日念叨着他怎么还没回来。锦绣院那个大定时炸弹，还有自己瓷枕里那封皇帝的手书，每天每夜都在刺激着她的神经，她虽然穿成了信国公府的老太君，却一直无法代入到“婆婆”和“妈妈”这个角色里去，她把李茂当成了救星，就等着甩这两个甩手山芋。

    可此番李茂回来了，顾卿又在揪心该怎么把这些事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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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U" ]: c( M/ b    她就这样一边挣扎，一边犹豫，终于听到下人报李茂进了持云院，只得强打起精神，端坐着等着李茂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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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进了屋，先是给顾卿磕了头，又大致说了一下自己此番的经历。他说的这些大致和皇帝信里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细节。顾卿听了李茂的经历，觉得这个男人为了撑起家业，实在是挺不容易，再一想起后院的方氏，忍不住心中嗟叹。

    老公孩子都在上进，她到底扯得什么后腿哟！

' s9 q' Q" P! \! D" w    顾卿听着李茂说完，这才吩咐下人都下去，从怀里掏出了皇帝给的手书，递给了李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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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妇道人家，不知道那么多家国大义。我只知道一点，你和孩子们都不能有事。此事你须斟酌斟酌再斟酌，我们宁可不要这富贵逼人，也不能再有什么差池了！”顾卿神色严肃地说道：“此前你遇险，皇帝已经生了放弃之心。若是可以，你就拒绝了吧。”

- f8 w, {5 S  {    她说的是皇帝误以为李茂已经遇难，和皇后透露想换个人选的事情。

    李茂先是被母亲的话说的一头雾水，待一打开信函，越看越惊。

    “母亲，此事确实事关重大，儿子还要再考虑考虑。”李茂收起信函。“我不在家时，母亲颇多受累，先受儿子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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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不慌拜！”顾卿头疼的拉住李茂。“我还有其他事情，是关于你媳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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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被母亲拉住，疑惑地问道：“她怎么了？是不是我不在家中，她冒犯母亲了？”

    “你不在家时，她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6 q( R9 V* m' n" p    顾卿也不愿意再瞒着，这方氏已成信国公府一块心病，给全府上下都罩上了阴影。此事早解决晚解决都要解决，反正他回了东园也要知道的，索性一次性讲个明白。

    顾卿从李锐当年被李茂鞭打后发烧开始说起。她说到如何发现李锐的金疮药里被掺了脏污的铜屑，花嬷嬷如何提醒她李锐胖的不同寻常，以及她早就发现他们夫妻二人如何准备养废这个侄子，遂伸手把李锐移入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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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段话说的李茂既面红耳赤，又心中冰凉。

( ~# Q6 u: Z" l2 {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怎么猪油蒙了心，总是觉得这国公之位来的不正，担心有朝一日又被人拿去，引得天下人笑话，才干下了这等错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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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G' D" S0 [. n    但他也确实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李锐的。

  o6 [" l3 Q  A5 `6 [6 }) [    李茂指天誓日地说自己绝对没有做出给李锐金疮药里搀东西的事情，顾卿也不多言，轻轻翻过这个话题，接着说到方氏如何疑心她被妖邪所魅，一心想着要找个神巫之流给府里驱驱邪，又在府里养了个神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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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e, W& D2 T& E9 R+ m    李茂听得又出现了个神婆，心中怒火渐起。

    顾卿接着说正月三十那天她朝会回来，如何因为皇帝手书的事情受了惊吓，又劳累过度，晕了过去。方氏如何找来这准备好的神婆给他驱邪，被李锐和李钧制止，将那神婆绑了起来，又在审讯中攀咬出巫蛊之事，在她偏院里发现了写有李锐生辰八字的假偶等等。

7 C6 ]1 K/ r% E$ f: m. |    等顾卿说到“巫蛊”这截，李茂已经面如死灰，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此事我和锐儿都觉得她是被人趁机陷害了，你媳妇没有那么蠢，那么长时间都不把东西毁尸灭迹。但那入府的神婆一定是有问题，引见之人也有问题。后来引着神婆入府的刘嬷嬷被我捆了，丢进了刑房，结果不知怎么的她挣开了绳子，还杀了那个楚巫，刘嬷嬷自己也莫名其妙死在刑房里。”

    顾卿一想到这其中关节就胆颤心惊，还不知道这府里到底有多少各方的眼线。“我只得入宫请皇后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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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已经把此事告知了皇后？”李茂一阵头晕眼花，“皇后可是劝娘处置我那夫人？”

    顾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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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s6 y+ }5 N    李茂抖着嘴唇，没敢问到底是暴病，还是恶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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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B6 \' M0 S% r    他已经不敢想象了。

    “皇后让我自己选，是报病还是报孕。我选了报孕……”

) y- j% Q% c* Y5 ]% }+ `    李茂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皇后点了一个太医到家中来，却发现方氏真的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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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平时，李茂一定对这个消息欣喜若狂，可此时顾卿说起，他心中一片苍凉，竟扯不出一个笑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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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5 B& R& s& t$ m0 B" m5 ^7 c; t    这时候来的孩子……

    “我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又怕方氏一直这么折腾，只能将她看在锦绣院里不要出来。我接了管家之事，让她只管养胎。可是这胎是越养越坏，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5 k$ i, m$ U( l  r6 z6 V0 C% i    “要再这样，不用谁罚她，她自己就先把自己给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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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2 l) q( }' y3 V    “我看你媳妇已经有些魔怔，似乎觉得所有人都要谋你这个国公的位子，就连我都是中了邪。我和她说了她是真的怀孕，她却不信，总觉得我们都要害她。她胎息弱，太医给她开了药，她不敢喝，夜里也彻夜难眠，只有铭儿陪她才能稍稍睡好。我看李铭这一个月也没有休息好，已经瘦得露出下巴尖了……”顾卿叹了口气。“此事我是管不了了，你既然已经回来，你自己处理这些事情吧。”

    顾卿已经把所有为难的事情丢给了李茂，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她原本就不擅长这些阴私之事，更何况她总是觉得自己是外人，管这些也不合适。

    她今日撕破了李茂夫妻两一直以来维持的假象，点出自己已经知晓一切，至于李茂会怎么处理，她只会看看，不会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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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p0 \" B6 H! ]& ]- [" u% ^    只是就她看这李茂的神色，怕是已经对方氏有了心结。

    李茂一脸木然地从持云院走了出来，连怎么回的锦绣院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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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绣院的二门果然如母亲所说，由健妇把守，原本的下人婆子都不见了。

    一见他回了后院，整个锦绣院里的下人们都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四处奔走相告，直嚷嚷着“老爷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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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一会儿，先是四绣出来探看，又一会儿，方氏也跌跌撞撞地出现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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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心里一直徘徊着顾卿的话，铜屑，巫蛊，还有当年那件事，每一件都像是一把大锤，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头。

    方氏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院口李茂，两行热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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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W, V" g; X3 B/ o4 p    这段时间她如同坠入了阿鼻地狱，不能生不能死，只有儿子能带给她稍稍的慰藉。此时见到李茂，她又惊又喜，只觉得所有的冤屈都会被洗刷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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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倚在门边，像往常那样一声“老爷”出口，却看见李茂皱紧了眉头，顿时心中一片仓皇。

    是老太太和他说了什么？还是李锐和他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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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p' r/ w! \# Q/ y    她等了他这般久，如同等了一辈子那么长，他怎么能是这般表情？

    方氏又惊又怕，又怒又急，心绪一阵激动，一口气没有喘过来……

    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g3 t  E+ R: G0 M- I    李茂见妻子晕倒，连忙奔上前从地上把人抱起，又急忙又唤人叫胡家医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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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前常抱方氏，可此次横抱起来，只觉得轻的已经只剩了骨头，他方才见了方氏那风都能吹走的样子，又想到她腹中还有孩儿，忍不住皱眉，刚要开口让她回屋，结果就见她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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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o' Y5 s8 a    他将妻子放在床上，掐了掐她的人中，又抹了一些薄荷脑，下人们已经被方氏最近的神神颠颠折磨的不行，也不敢上前。只听着李茂的吩咐行事。

* w4 T- w* J; B4 Q: a    没过一会儿，方氏终于醒了过来。

    她一看李茂就坐在床前，连忙拽着他的袖子，神情凄惶地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做！是老太太和皇后冤枉我的！”

    李茂原本已经想先按下此事，等方氏养好身子坐好胎再来说这些，结果方氏一清醒，不想着别的，先口称冤枉，竟没有一丝觉得自己错的地方。

    李茂额头猛跳，一擂床柱，大喝一声“出去”，将房间里的下人赶得干干净净，这才扭过头去，看着被他吓到的方氏，连问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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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问你，铜屑是怎么回事？”

9 {$ C+ v; U, ]    如果李锐死了，他这“叔叔鞭死了侄儿”的罪孽就要背一辈子，她哪里来的胆子，敢陷他于如此的不仁不义？

    “我再问你，那神婆是谁找来的？”

8 c* a5 d" ]& S7 G    那是他娘！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今日竟被自己的妻子当做妖邪！

    “还有……”李茂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方氏，心里也是一片悲苦。这个秘密他藏了这么多年，不敢和任何人说起，如同心头之刺一般。

$ d- {" m0 U8 U7 o    “大嫂落水那晚，我在爹房间侍疾，你又究竟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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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  o/ W, z% l  |* P    他的话刚问完，方氏大叫一声，捂住了耳朵。

    “和我无关！她自己跳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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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7:48
第92章 事实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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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李茂的心猛然地颤了一颤。“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方氏捂着耳朵，拼命地摇头。

    “方婉！”李茂拉开方氏的手,“你我夫妻一体,这件事事关重大,你不可以连我都瞒着！”

    方氏看着丈夫的手，她的眼眶四周已经凹陷了下去,所以凝望着李茂手掌的时候，那双杏眼越发的幽深。李茂见自己的发妻落到了这个样子，实在说不下重话，只得拍了拍她的手，就像过去无数次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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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咬了咬唇,抓紧丈夫的手,轻声回忆道：

    “大嫂落湖的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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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嫂落湖的那一夜，她在床上翻腾了好一会儿,怎么都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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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_! K$ w2 X' Z/ v2 U2 ~7 a. R: `    那段时间，丈夫都宿在北园，伺候她病症越来越重的公爹。她从和李茂成亲开始，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多夜晚。就连她有孕和月子的时候，她的丈夫都没有移出过卧房。

0 Z. t9 A6 Z% ^$ Z- }    她决定去北园找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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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h. K6 n5 K# P6 l    那时候她才刚刚嫁过来没有几年，面子浅，觉得大半夜去公婆的地方找丈夫回来睡觉，实在是羞人。她那时候还不是国公夫人，内室里贴身丫头就是陪嫁的那几个，她和丫头们说气闷，在院子里走走散散心，独自一人便往北园去了。

    若是一路从正路走，整个府里都知道她半夜去找丈夫了，所以她准备从西园的抄手游廊绕过去，只要敲开角门，就可以进雕弓楼。她的大伯已经去世，西园只有孤儿寡母，她绕行一下，应该没有什么忌讳。

    谁料她在游廊上刚穿行了一半，突然看见了大嫂的身影。

: R$ x/ Q  ]. _# b) b" H% @/ w0 V    若说她嫁到信国公府里来，最不能适应的是什么，那一定是这位大嫂张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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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  a: R' W1 J    大嫂张静手腕玲珑，行事利落，若对你好起来，那是春风化雨，你无一不觉得熨帖。在闺阁之中，实在是少有这样的女子。张氏又是绵延数朝的大族，胡人作乱之前，她大嫂的祖上都是前朝的高官，家中无数子弟出仕。而她家只能算的书香世家，真正发迹，还全靠她父亲当年的从龙之功，可就算他父亲能最终登上高位，也是因为她嫁到了公府。

    在这样的女子面前，她怎能不自惭形秽，马首是瞻？

    可即使她从来没有想过抢大嫂的管家之权，甚至连伸手都没有伸过，但她还是能够感觉到大嫂对她的防备。

4 Q# w) ?5 ]: G2 ]/ |    后来她生了孩子，她总觉得大嫂表面上看铭儿很温柔，但是眼神里却冷冷的，让她十分惧怕。她甚至不敢让自家的孩子单独和这个大嫂在一起。

    但一切都是她的臆测，她根本不可能因为这样的感想就和谁抱怨什么，所以她只能尽量少接触大嫂，也从不管家中的事情，只闷头做好弟妇该做的事。

8 X, h+ S8 I7 v* U1 R4 g7 {. y    再那之后，大嫂果然对她和善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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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2 H$ H: c; {: f, C    所以当她看到大嫂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躲，而不是上去打招呼。她根本没办法和大嫂说出“我去北园看看夫君”这样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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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a) q% B1 k& J    在一个新寡之人那里谈夫妻恩爱，未免也太残忍了些。可是要不说出这个，她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来西园。

" A9 A8 M# x0 k5 A7 ~2 P    她闪身躲到了背后的“谁坐轩”，藏了起来。谁料没有一会儿，大嫂也推门进来，而且没有点灯，只是坐在了窗台上。

    她吓得要命，连腿都蹲麻了，脑子里不停的猜测大嫂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是为了凭吊丈夫，还是和她一样睡不着出来走走？

    大约过了一刻钟，谁坐轩突然又来了一个人。而且还是男人的声音。

' A( b* ]6 p/ V    这下，她更害怕了。

% ^8 t* T2 M! }3 s8 T    深更半夜，新寡的大嫂和一个男人在西园的游廊里私会……

    被发现的话，一定会杀人灭口的吧？

    她只能捂着嘴，连大气也不敢出的躲在那屏风后面。

    “已经半年了，我以为你们已经放弃了。”张静淡淡地说道。“你们要我做的事，我办不到。”

    “你现在是管家之人，这府里的老太太又这样蠢，你为何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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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E! t3 D" n# m2 W' u7 ]2 y    “你们都已经杀了我丈夫，为何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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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8 h+ |/ k4 `& A. ]) {3 N7 p) O    “那是意外！张静，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假戏真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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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就差没有晕过去了。

    张静沉默了一阵，终是开口道：“我杀不了他。他身边时时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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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 P+ j3 G! H1 ~7 F) k    “那小的呢？”

: ]2 P# {, v6 S: I% x    “……我会想办法。”

7 y6 ?; G& V+ l; r# c# D# [    “你得快点了，他要对我们下手了。若信国公府不乱，死的就是我们。李蒙的事……”那人叹了一口气，“你要相信我们，真的是意外。谁也不知道李蒙会扑上来，他本不是会那样做的人……”

. T3 [7 u7 B9 b# e9 Y; q7 ?    “不，你们不了解他。他就是会那样做的人。你们杀了他，我真后悔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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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已至此，再多说无益。谁不后悔当初，可开弓就没有回头的箭。这信国公的位置只能是你儿子的，若不能，这信国公府也就不需要再存在了。”那人似是也觉得逼的太紧，语气稍微和缓了一点。

    “想想看，你虽然新寡，但依那位对李蒙和老国公的看重，若你公公上折，世子之位一定是李锐的。你改变不了李蒙，难道还改变不了一个孩子吗？你的儿子是信国公，你是信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你虽然做不到以女儿之身立于朝堂之上，但也已经是人上之人了……”

    “你走吧。此事我会再想想怎么办。下次还是让梅红来找我，你亲自来，若被人看见，我怎么能说清！”

- o. P* X( e- t- z* d3 H    “……我知道了。我先回去，此事你若得手，就在老地方放三枚石块。”

  s, n0 X+ u1 d# x    方氏躲在那屏风后，越听越是心惊，什么万万人之上，什么若信国公府不乱，死的就是他们，每个字她都听不懂，可每个字都让她惊心动魄。

# Y# T  b% j- i! Q( j! W/ s4 M, T0 E    她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在那里，等着张静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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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等到两只腿都失去知觉了，张静还是坐在那窗户上，丝毫没有离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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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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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一惊，还以为是张静发现了她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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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x' F% m0 O' E    “可笑我从小胸中就有一番抱负，可到了最后，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成全自己。”张静自嘲地说：“这世间哪里有女子也能立于朝堂的一天，终究不过还是靠男人罢了。他们已经毁了我一生，还想毁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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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风前传来了拖拉什么东西的声音。

7 \0 {$ P( L( M7 f    方氏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等待着被大嫂发现的那一刻。

8 @# O9 e& ^. j" S    是奋力逃跑，还是拼死反抗？要不然就大声喊叫？

/ J8 J1 I7 Z* `9 V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在轩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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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反抗不了你们，难道还不能给我儿子留一条康庄大道吗？”

    张静的嗤笑声之后，传来了“噗通”的一声水声。

    方氏听到水声，知道大嫂怕是为了什么去寻了死，连忙站起身来准备出去喊人，结果她蹲的太久，猛然一下站起身来眼前天旋地转，想要伸出手去扶些什么，却往后仰倒在地，人事不知。

0 I9 D  k8 d% t- J" o; O    等她醒来，想办法挪移到窗边，哪里还看的到什么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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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扫视了一圈屋子，发现屏风前少了张方椅。再一想那声闷响，怕是大嫂抱着那张椅子跳了湖，不想再活了。

9 v) o% {+ [9 `; C2 n    刚听见大嫂跳湖的时候，她是准备马上就奔出去救的。可是晕了一晕再醒过来，她的脑子里就开始想起了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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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老的下不了手，还有小的？这信国公府最老之人，就是她的公爹，小的……小的……难道是她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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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f) L: n1 q    方氏渐渐由惊而惧，由惧而怖，背上冷汗一阵阵冒将出来，一颗心几乎也挺了跳动。

7 b5 L0 P5 D: O    她只觉得这大嫂的面目是那么的可怕，她那般贤良淑德示人，原来都是假的！她先前以为她不过是因为一直管家，已经不允许别人染指她手中的权利，才对她颇多防备，想不到是想用这个来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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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1 y9 p; _) O3 r) o' H    她看了一眼轩台，咬咬牙，终是什么都没做，又回了锦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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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那晚发生的一切。”方氏闭上眼。“我后来是对大嫂见死不救了，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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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嫂死后，我以为公爹一定会上折让李锐继承世子之位。因为毕竟他只有成为了世子，以后才算有了安身立命的依仗。谁料公爹上折让你继承爵位，我才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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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k; v( O+ v5 v# C4 t  y/ v# S+ g    “我管家以后，赶走了所有不是家生子的奴仆，我又不敢添人，就这么战战兢兢地过了好多年，眼见你终是没事，连大嫂的娘家都很少过问这个外甥，这才相信那些人是不会再来找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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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0 D/ f% m5 T8 T- q) p% m    “我养坏李锐，也是因为这个，只有他又蠢又笨，你的国公之位才能安稳。我是自私自利，被这国公夫人的名头冲昏了头脑，但我更惜命。一开始我并不想杀了锐儿，养了这么多年，若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也是假的。可是后来我见他越来越大，马上就要移出去住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又来撺掇他对付你我，我就又生了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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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1 ~9 ^! o9 D- d    “娘以前从未关心过任何府里的事，李锐一出了东园，她又突然伸起了手，又照顾起了李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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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M7 @+ j' t3 o: _3 \. ?    “那是因为你在药里做了手脚，被娘看出来了！”李茂沉着脸斥道，“她若不伸手，李锐就要被你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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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r5 B% f# N* v% b; A0 `    “不，你是没有注意过娘现在看李锐的眼神……”方氏抓着李茂的手，一脸惊慌失措地说：“那不像是在看着孙子，倒像是在看着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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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I. q/ s; |# X, H8 ?    李茂霎时之间，犹如身在云端，飘飘忽忽，半天也无法回过神来。

    “那一夜的事情，我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可是此事毕竟已经成了我的心结，日日在我心头萦绕。在那一夜之前，谁不夸大嫂贤德？谁不说她是大伯的贤内助？可是就连大伯之死，都和她离不了干系。能刺杀先皇，那是多大的势力？大嫂又怎么能嫁进的公府？”

    “她刻意接近大伯，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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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R- p/ _1 @6 x) G( N, R' N    “还有娘！现在娘一下子又认识字，一下子又会做扳指，又会说什么《三国演义》，我……我怕是张静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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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胡扯什么！”李茂听到这里，猛瞪着眼睛看着方氏：“那是我娘！我看你被这件事逼得太久，已经有些疑神疑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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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不是张静的魂魄回来了，也是老太太身边有了那方的人！不然老太太为何突然变得这般奇怪！”方氏咬着牙说：“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他们就是要让信国公府倒！我找了神婆来驱鬼，所有人都在诬陷我用巫蛊！他们想让我死！”

' E8 w6 h( ^6 [, w    “他们一定是知道了我那一夜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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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i% W4 i7 d. I    “你想的太多了，这样不利于腹中的胎儿。”李茂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妻子的头发，“今夜你已经累了，你还是早点歇息吧。此事我们回头再商议，现在我心头也很乱……”

. ?" u! M: k# V    “什么胎儿？我哪里有什么孩子！她们连你都瞒着吗？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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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婉！你怀孕了！你有孩子！”李茂一只手抓住妻子的肩膀，一只手抓住她的手，把它放在她的肚子上。

  i% o- ]1 v. E- v9 o5 _    “你肚子里有孩子，千真万确！娘从不拿子嗣开玩笑！”李茂见妻子已经魔怔到这种地步，忍不住悲苦道：“我在九死一生之时，还在想着家中有你和孩子等着我回来，拼命奔逃。你也是做过母亲的人，自己有了身孕，难道不能知道吗？”

    “方婉，你把自己糟蹋的太过，这些事你闷在心里，除了可以伤害自己，再伤害别人，还能改变什么？你说他们想让你死，在我看来……”李茂的眼睛瞬间红肿了起来，几乎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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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8 I: Q: m7 P; U% X, }# E    “他们已经杀了你好几次了，方婉。”

- B+ {" c9 l# e+ X    李茂握着方氏的手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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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v$ z& [3 f" |- {    “他们杀了你的理智，杀了你的温柔，杀了你的善意，将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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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嫁与我时，我们两相爱悦，你性格是如此温柔可人。我虽然资质平庸，却从来没有因此而不甘，我就是中人之姿，过中人的日子就是了。你我夫妻和美，成婚不久又诞下麟儿，那时我是何等的襟怀爽朗，意气风发，你又是如何的心满意足，满心欢喜……”

' u% U1 S, K/ l' F/ h    “如今我们虽然得了这国公之位，你扪心自问，比那时候还要快活吗？兄长和大嫂都只能那般下场，那些人，又怎么是你一个人就能防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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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婉，你不该恨任何人，你该恨的是那些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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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 G" Y* I- ?" ^9 [5 `    方氏感觉内心一片空荡。脸颊被泪水沾湿的地方，如同刀割般的刺痛着。她茫然地流着泪，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流泪。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抖动着嘴唇，怯怯地问道：“是真的有孩子？不是皇后和娘联手骗所有人的？”

    李茂重重地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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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顿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了个干净，一下子瘫倒在了丈夫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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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o, M1 _  _+ x    “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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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q3 a+ T  S/ T, E% `; s    李茂抱着自己的妻子，看着她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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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z, x5 M1 O. O* V$ r    他从宫里回来，没有洗漱，没有换过衣服，一身灰尘，满脸风霜。可是他就这样抱着自己的妻子，一点也不想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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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智谋不足，眼界不够，从小就听不懂父亲和兄长议论的那些事情。他妻子是长姐，被教养成相夫教子的女子，没经历过大事，能嫁给他，也全是看家中已经有了个世妇，只能再添一个勋贵出身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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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夫妻都是庸人，若是像堂伯一家那般，生活在荆南老家，安心做一对富贵夫妻，这辈子也会和和美美，过着夫唱妇随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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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r5 X! W; {0 m+ S# T    可偏偏是他们继承了爵位。

    这便如老牛拉车，若车子太重，那牛只会活生生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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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太平的公府，他妻子管家的本事也是有的，安心做个国公夫人就是。可是就在今天，他才知道府里到底有多少的鬼蜮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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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嫂、一直撺掇妻子作恶的刘嬷嬷、那个不知道身份的梅红、那晚的男人、以及放在偏院中的巫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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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外人，又如何能得知那公府大公子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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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g  Q* |3 F7 z2 i/ D0 z/ z    他这次遇险，已经得知了自己诸多不足，父亲生前对他“资质平庸”的评价，有时候真的让他无比丧气，又满腔不甘。

    没有人教过他啊！没有人教过他到底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兄长有晋国公，父亲有先皇，他们在没有出人头地之前，都曾遇见过自己的伯乐。就算他只是一匹驽马，他现在已经努力在往前跑了……

  K  L. Y7 Y- y" N9 O    可他刚刚站起来，却猛然发现身下的是一滩泥沼，拉着他不能向前。

    妻子变成这样，他是有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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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能让妻子放心倚靠，还妄自揣测妻子那夜必定做了什么，甚至以为瞒到天荒地老，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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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料伤害早就已经造成，再也不能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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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7 K$ o5 u) i) N/ c8 \    大嫂究竟是什么身份？想要对付公府的又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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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不是发现信国公府又要站起来了，所以才急着跳出来，又趁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下手，想直接毁了信国公府？

    敌人来自于哪里？和那谋反之人又有没有关系？

5 W, m2 N2 c. ^' x5 T    还有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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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u+ _/ F" M    方家……

2 }, E5 O% c: V8 ?    他究竟能相信谁？就连自己的妻子，也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各种折磨中，不能再相信任何人。是不是有一天，他也会变成这个样子，被他们杀上无数遍，连这个叫做“李茂”的自己都不再是了？

7 s6 u: j+ V' F    若此刻急流勇退……

    李茂环抱着自己的妻子，彻夜未眠。

    李铭昨日和兄长聊到半夜，连父亲何时回来都不知道。早上下人来报，说是父亲先去了持云院，然后急匆匆的回了锦绣院，担心的立刻就来了锦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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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了院里，却见四绣守在屋外的角房内，卧房的门窗也紧紧闭着，吓得连忙敲门。

, @$ }, Y0 G/ V# T: o* P    李茂一夜没睡，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怕吵醒沉睡着的妻子，连忙披衣起身，打开了门。

1 B2 f  S+ l# W9 P* q) L9 Y6 h; T    “什么事？”李茂看见是儿子，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是铭儿啊，你母亲睡着了，有事下午再来吧。”

    李铭推开了父亲，径直跑到床前，看到娘亲确实睡得很沉，没有受过什么打击的样子，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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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Y8 N& }1 K    李茂见儿子的样子，犹豫着问道：“你母亲的事，你知道了？”

    李铭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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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i' W! a7 h% A# ]    “祖母什么事都不瞒着我们的。娘亲她，她做了错事……”李铭哽咽着说，“父亲能不能只把娘关起来，不要休她？也不要气她？她是想让我继承这个位子，大不了我不要了，我还给哥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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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K9 O0 J# Y4 `    “不光是这个位子的事。”李茂心里也不好受，摸了摸儿子的头。“爹不怪你娘，爹也不会休了她。爹只会有你娘这一个嫡妻。至于这个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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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一家欠你哥哥良多，是该还债的时候了。”

& M" ?# X* Q: B% V    卧床中，熟睡着的方氏，默默地滑下了一滴眼泪。

) Y$ H* g- ^9 M' ?, e    李茂拉着儿子的手，让他在外间等候。他心中有事，虽然身体极度疲累，精神却在亢奋着，无法让他入眠。

    他娘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开始频繁的做些动作。他娘连李铭一个孩子都不瞒着所有的事，他们信国公府如今如临深渊，难道他还要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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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妻子放在这锦绣院里，何尝又不是一种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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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N! s; ]1 o2 Y$ z- @    他得好好谈谈，和所有人都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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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S" c& n! Z# v8 }" q; W    李铭、李锐，他们总有一天都要长大。他父亲当年没有教过他如何应付这些，他又一直被兄长所庇护，从来没有独立过，如今他这般懊悔，总不能今后也让自己的儿子、侄子尝到这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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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h/ V+ m  b6 c7 K    李锐在这次汾州之事中已经展现出惊人的资质，他为何不能做一次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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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H+ u+ V1 b, w6 a4 L3 C7 K    “老爷老爷，外面有人要求见您！”李茂的长随从二门外跑了进来，一脸惊诧莫名地说：“是吴相公和陈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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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6 s4 {5 s8 X' R! j8 {: O  b    这长随从小跟着李茂，对府里的老人都十分清楚。

    李茂一听长随所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相公和陈相公？那不是府里当年的客卿，父亲和兄长的幕僚之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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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S4 {: o$ N. @( J9 _( p1 B3 q. d    他爹还非常严厉地和他提醒过，他心性不够坚定，做事又不够果决，才能不能服众，留着这些人只是祸害。他当时心中虽然有些失望，却没有生过其他想法。他从来都不曾忤逆过父亲的意见，当时他爹已经病入膏肓，怎么能在这种事上让他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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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失望遗憾虽然也有，他也只能当做自己是和这些人没有缘分。他想着只要自己好好守着这国公府，幕僚什么的，总会再有的。

    等到了他出了孝，才知道客卿易找，幕僚也容易得，可是有才又有德，自己敢用，又能提供别人想要的东西的，实在是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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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赶紧回屋穿上合适的衣服，连洗漱都不用了，束上发巾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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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这两个人来，必定不是来叙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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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I+ f" |6 {2 C    李茂奔到了前厅，看见果真是那两张熟悉的面孔，一时之间心中一片茫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吴玉舟见这李茂还是如年轻时那般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不住笑着开口道：“信国公，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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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惊喜交集，一声轻唤：“吴先生！陈先生！多年不见，两位风采依旧如前。”

    这两人说是客卿，年纪其实已经可以做他的长辈。他爹当年救了不少人，这两位就是其一，一直辅佐着父亲和兄长处理各种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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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m5 g3 Q& R) v  E8 r/ c    他们父亲去世，这两位也向他辞别时，他当时真是有一种大厦将倾之感。

    “信国公见我们如此欣喜，我们心中也十分安慰啊。”陈轶微笑着看着李茂，他明显是匆匆赶来的样子，他们能得到这样的重视，自然也是满面红光。

    陈轶和吴玉舟二人对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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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r$ Z5 z; y& Z) V' V8 D; Y    “此物我们保管了数年，还以为需要再过许多年才能送与你手。想不到你果真不愧为老国公的孩子，只重出朝堂两年，就获得了如此成就。”陈轶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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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a1 ]8 Z& A$ Q9 F/ v  d- @$ e    “我知你有许多疑问，这信，你拆开一看便知。”

    李茂看着并无署名的信封，撕开一看，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 M$ }% O! S; e: a    这熟悉的字迹……

/ j! B3 n/ l! V' B1 @) h7 Z) D    “吾儿李茂：

    看见你爹的信，是不是吓了一跳？我想我死了以后，等你丁忧出来，一定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碰头，甚至躲在被子里偷偷骂我偏心，从小不教你多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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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你大概不适合朝堂，呆两天就会心灰意冷，不再出仕。等新皇一见你不是可用的人，也就放弃你了。如此，你便可安心做个富贵闲人。”

+ q. N8 w% |9 }  G5 t; K    “可我转念又一想，老子的儿子，说不定也和老子一样，越是逆境越能奋进。我当年和你兄长自以为聪明，竖了许多敌人，怕是现在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所以想一想，还是在死之前提前给你做些安排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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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 K9 S/ h9 i/ n& |    李茂抓着信，连吹口气都怕这信给他自己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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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 r; M. {% L    他明明已过而立之年，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当年垂髫之时，睁着眼睛只能着看爹笑骂他。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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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持着信函，在两位先生面前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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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8:01
第93章 先生可怕

    吴玉舟和陈轶曾经想象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

/ u+ F% ?3 u! ^7 z6 D    这位从小被李国公和李蒙呵护着长大的孩子,在突然收到父亲的这封信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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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会大笑,也许会大悲,也许会喜忧参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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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李茂确实是哭了。

    他们并不知道信中的内容，但他们也曾想象过,若他们收到了死去的父亲数年前留下的信函，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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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v: n% n+ I4 \" b    所以当李茂难掩心中情感，忍不住泪流的时候，他们只能稍微将脸转向墙壁,将时间留给这对隔着生死在对话的父子。

. F  Y3 C7 x1 u. ?7 e/ U    李茂用袖口擦掉了眼泪,眼泪若掉到信上,只会脏污掉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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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F9 h& u. p* K    他接着往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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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玉舟和陈轶两人，和我是莫逆之交,又无家室，孑然一身，可以信任。你兄长昔日的那些幕僚，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的去处，或为官，或经商，各有前途。若你从此寂寂无名，这些人的前途就是我送给他们的去路；若你有心奋进，他们将是你的助力。你若要用他们，可让吴、陈两位先生替你联络。若他们无心助你，也不必勉强。你有吴、陈二人，胜过许多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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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孙儿李锐从小定亲的陆家，乃是吴中大族，自陆元皓接替你兄长成了新的翰林院掌院，陛下一直疑他，不肯重用，怕是要终老在翰林院里。但此人爱才，不拘门第，不爱攀附权贵，也不喜俗物，是个有趣的人。不过，你和他不是一路人，（他怕也看不上你）你不必想着交好与他，顺其自然即可。翰林院众多翰林，是陛下为新皇所备，你可结交，这些人总是要外任为官的，你无需忌讳。”

* r  T# w: Q3 Y4 ^: Z; {    “你大嫂张静，乃是先皇之人。当年我交出兵权后，陛下曾与我坦白。昔日我军权过盛，他的想法，我也能理解。此事我知，你兄长也知，我们既无心争权夺势，自然也不用担心被发现什么。我只叹当年情分，竟在这些小事里被磨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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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你大嫂竟然投湖自尽，事情越发怪异，怕是其中有所隐情。张府不可信，切莫交往太深。我已没有心力再细究这些事，现在脑子也是清楚一时糊涂一时，这件事，索性就留给后人了。李锐若能成才，你可把这一切告知与他，让他自己去探寻此事；若他不能成才，你便等他成年后为他请个封赏，让他移府别居。”

7 B- t/ |& o# l1 d0 A7 P; Q    “我昔年镇压了岐阳王之乱，岐阳王有一幼子，被岐阳王旧部拼死救出，怕是会留下祸根，伺机报复；世族势力过大，相互勾结，日后也恐会酿成祸患。但世族处事之道，在于平衡，你若压制，他们反倒会更为团结。世族之祸，可借世族之手平息，你须谨记。”

8 y0 b2 r% |, V    “你若缺钱，和小时候一般，找你娘要吧。我留下了不少金银财宝，都在你娘的私库里（记得别花完了）。我已在家乡置了不少祭田，若是你实在无法力挽狂澜，不妨让子孙都回荆南老家，有良田傍身，亦可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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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w4 v' ~% [% x, `. V8 H/ b/ [2 ?    “最后，老子死了，你兄长也死了，只留你一个。我老李家这一支能不能开花结果，全看你一人了。若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先得留下多多的儿子再去，要是你让我断子绝孙，我在地下也和你没完！ 父李硕 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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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G- n2 [) z6 U0 c/ w    李茂看完这封信，又哭又笑，几不能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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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K" K7 ]! n    他危险的事情已经做了好几桩，儿子没留下几个，老婆和她腹中的孩子差点都死了。侄子被自己害的几乎成了废人，母亲被他养坏的侄子顶撞，先是昏迷不醒，后来差点绝食而亡。

    他跌跌撞撞一路走来，除了运气好，竟看不出自己有哪一点像是父亲或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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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信函，贴身放好，躬身和两位先生道：

    “父亲的信件，我已经见了。日后还要麻烦两位先生不吝赐教，多多教导与我。”

    他说的字字都是肺腑之言，他实在太缺人了。

    “不敢不敢，国公爷做的很好，国公爷这样不温不火，其实正是上乘之道。我们深受老国公大恩，您有这般成就，我们也很高兴。”吴玉舟不敢受礼，微微避让，又说道：“我当年离开信国公府后，买下了平康里的一家青楼，名唤云梦阁。若是国公爷要找我，可派人前去。”

    李茂微微一愣。

    青楼？

. G6 C( t$ {# |9 H    陈轶见李茂的脸色微变，大笑着摇头道：“老国公本是想让他在京城里开酒楼的，结果吴老儿想着青楼楚馆之中传递消息最快，他又好色，便买了一家青楼，小心经营。只是李老国公去后没多久先皇也去了，国丧期间禁止饮酒作乐，平康里日子十分萧条，他那云梦阁又是第一流的妓馆，全靠着官宦富商营生，这一下子，把他打击的不行……”

( Q  O( d% r  E  E& z3 l) Z2 N    “非也，我并非好色，而是好美。这是极大的区别……”吴玉舟一本正经的解释，“而且我开青楼，既然是为了培养可用之人，能不让她们接客，自然忠心更高，你不懂这其中的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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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0 w5 D$ R+ i- M2 V    “噗！”陈轶狂笑，“这种玄妙，我还是不要知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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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5 i  S& @9 q- A- L6 [    “你当然不知道，你又不喜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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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先生，还是这么诙谐……”李茂见又两位昔日的客卿又拌起了嘴，忍不住有擦擦冷汗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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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0 h) X) {$ u    开……开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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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 e, O) R/ D8 b' ^    云梦阁是平康里最大的妓馆，而且许多姑娘卖艺不卖身，当家的明明是叫做“流云”的妇人，他虽没有去过平康里，可也听闻过她的艳名，什么时候成了吴先生开的了？

    “闲话休提。我离开信国公府后，开了一家书院，专门教授寒门子弟。此事你应该知晓。”陈轶收起笑容，平静地说着。

    李茂点了点头。陈轶的“行知书院”在京城中很有名气，陈轶认识许多人，他开书院，讲课的先生都是现成的，也接济了不少学子。

8 i" b( p0 t5 c: D$ u. B" ^6 l    因为陈轶是从他府里出去的，他一直关注着“行知书院”，期望他走的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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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p* I1 x$ g6 q: I    “能这么快再投奔到公府门下，实在是太好不过了。”陈轶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我那书院人数越来越多，快要入不敷出了。当年我从老国公那里所得的投资，如今已经用的七七八八。国公爷，此番我前来，是希望府中能援助一二，否则我那书院，怕是离关门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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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J& h5 ?7 s, i) `) u    要……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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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父亲和兄长究竟是怎么和他们相处的？为何他有一种要被卖掉的感觉？

    话说李茂和两位老客卿正在前院“愉快”的交谈，刚刚起身的顾卿也得了通报，说是偏院里的塔娜姑娘有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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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昨夜睡得很晚，一下子想着方氏会不会被李茂打了，一下子又想着李锐离家这么多天，能不能休息好；还想着是不是要把李小呆叫到锦绣院里去，让他做夫妻俩的调和剂……

    她虽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和亲生奶奶，可操的心，真是一点也没少。

    她睡得晚，起的也晚，塔娜和其他草原女子却是起得极早的，一直熬到日上三竿，顾卿起床，她们才来求见。

    顾卿一听大清早的美女就要见她，顿时觉得压抑在心头的烦恼都消失了一半，连忙笑眯眯地吩咐：“见见见，快叫塔娜姑娘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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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眸皓齿的塔娜俏生生地进来，先以手抚胸给顾卿行了个礼。顾卿心中欢喜，恨不得也照样给她回一个才好。

    “太夫人，昨日匆忙，我们没有把行李整理出来，今日是来给您送拜师礼的。”塔娜拍拍手，门口几个羯人姑娘捧着几样东西进来。

  M5 X7 T  H, T8 |    顾卿也回过头，吩咐花嬷嬷把她昨晚找好的见面礼拿过来。

    “我们住在草原，没有什么好东西，太夫人不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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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嫌弃不嫌弃……”就算她练得是“空手到”，她都不嫌弃，更何况还有人给她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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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B& q5 D# T2 I' e    不是给邱老太君送礼，是给她送礼！送她教授技艺的礼！

    她怎么能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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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o1 T( ]    “这是我们草原上的一种吃食，我想太夫人应该没有吃过，所以带来了一些。”塔娜将盒子捧上，半跪着递到顾卿的手边。

8 v9 [; L* @1 G# V/ M5 X    “这是……奶酪？”应该是奶酪干吧？顾卿伸手接过，往嘴里放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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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 q* W8 i: F    虽然味道有些不一样，但是应该是干酪之类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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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U  ^1 |! ?# K1 _    塔娜见顾卿丝毫不嫌弃，甚至直接拿了一块就吃，心中欢喜极了，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老太太。

9 a2 T" `1 H% Z5 l$ \    她和李锐不一样，是个很直爽的人呢！

    塔娜点点头，“我们叫它奶干。”

    她又从身后拿出一条腰带。

' _! R! G: N5 E; U, U    “这是我们出发前亲手为您编织的，希望您能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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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笑呵呵地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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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R4 Z" W7 ]% w7 y9 p$ Y    虽然她也没什么衣服能配它，不过和这些小姑娘混熟了，找她们要件羯人的衣服穿穿，偶尔COS一下，也挺有趣不是嘛。

    “还有这个……”塔娜取出一个小酒盏。“这是我们家的宝贝，夜光杯。”

4 w9 R; C) x  }+ ^. ^& F% d# w    塔娜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把眼光注视到了这个杯子上。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顾卿在心里念叨着，好奇的接过传说中的“夜光杯”，细细看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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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原来是萤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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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东西据说有辐射，还是不要放在屋子里，收起来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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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q' I/ L% l5 C/ y- E4 w' x$ d    顾卿接了这个杯子，递给了后面的香云，让她放到库房里。又拿过花嬷嬷手上的首饰匣子，把一堆小姑娘全部叫过来，一个个地发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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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实很喜欢给人发礼物的感觉，在医院里时，也经常买一些小东西送小朋友们。

    可是自她管家以来，已经被花嬷嬷三令五申必须要控制住手太松的问题，就连丫头们现在看花嬷嬷，有时候眼神都带着些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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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c/ K7 L0 h% j  L8 v  W- p    可是客人不一样，送客人东西，尤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是没有这种顾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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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都是她昨夜和花嬷嬷挑拣出来的。草原上的姑娘不带簪子，头饰都可以忽略，找出来的大多是手镯、项链、戒指耳环这样的东西。

    收到东西的姑娘们都很高兴，喜笑颜开着谢过顾卿，给礼物的人高兴，收礼物的人也高兴，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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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我们来，除了送礼物，还有其他的原因。”塔娜大大方方地说道：“昨日里进来急，没有在京城里逛过，而且我父亲他们还住在其他地方，我想去看看他们……”

. \# T# J2 S$ O" |1 L: j    “我想请贵府给我找个向导，我们毕竟是羯人……”

3 w! ]' H% R5 P$ h1 s$ p    顾卿一听是这个要求，那就更没问题了。

3 _2 }& |  @+ ~4 M! S* [" z& Z; H    人家大老远来，想逛逛京城，不是很正常的嘛！

& l  [# k! A" s' K" G- P    只是叫谁陪她们去呢？李铭和李锐昨夜肯定没睡好，两个孩子一到一起就说不完的话，若只是让下人陪着，又未免太怠慢了。

  P# Y1 U/ {- I: z; O    对了，她怎么忘了还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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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M$ F3 z- y4 |1 U7 a3 J    正好想办法治治他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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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r" K- r( J. M8 A    “磬云，去西园请钧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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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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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然后花嬷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7 [# x' u( e& N. }    “太夫人，堂少爷怕是自己都不太熟京城呢，你让堂少爷带着一群姑娘去逛街，别一齐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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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 y+ \/ F, Y* L    “也是，我忘了这个。”顾卿拍了拍脑袋，“那就多派几个熟悉京城的家人陪着去。香云，开我匣子那些银角子和铜钱，用荷包和帕子装好。”

/ [+ k$ h# r. t( p    她扭过头，和小姑娘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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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可以去东西二市看看，若是看中什么，就用这些买。不过我们这的商人比较狡猾，看你们是外来人，怕是会乱要价钱。”宰客嘛，古今中外都有。“这些钱我叫家中下人带着，你们看中什么，叫下人们讲价，给你们买。”

: s& U1 f' c# F' ?3 w    塔娜几个见还有这好事，都纷纷咧开了嘴。塔娜更是上前几步，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中亲了顾卿的脸一下。

    “谢谢你，慷慨的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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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只觉得温香软玉抱满怀，脸上还被人亲了一口，顿时幸福的要晕过去了。

    “不谢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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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i9 T+ a$ M% I4 r8 S    呜呜呜呜，她那两个孙子都没有亲过她，她到了古代总算是被人亲过了，好满足！

    李钧下个月就要春闱，这段时间都是日日在屋中读书，突然听说堂祖母来唤，连忙放下书本往持云院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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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喊他去，其实也是怕他把自己逼得太紧。

- D4 y+ s! p" E* v0 y7 |  v    李钧本来就因为寄居在信国公府里很少出去走动，来往的也都是赈灾的时候认识的学子，每日里就差没有头悬梁锥刺股了，也该出去放松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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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李钧一到持云院，彻底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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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满满当当站着十几个异族的姑娘，为首那个“刚硬”的女子还轻轻对他点了点头。

& M) A% M% Y3 j: V/ L    他僵硬着也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了“大事不妙”的预感。

    果然，顾卿看着李钧，带着诡异地笑容说道：

2 M- q0 A0 T1 @, F! @* h2 ]    “这些姑娘乍到京城，想要出去游玩一番，李锐刚刚回府，还要休息，李铭要陪他爹说话，老身是妇道人家，只能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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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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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U- ^; _2 i; N$ u) F8 j- c  T    拜托你了……

% C( Y# b" {4 Z; |4 [% E    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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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真是晴天霹雳啊！

$ ]) r1 [; j# V. _- t/ ~    李钧心神恍惚，震惊地半响回不过神来。

* n7 w# T" Y7 G& E7 l4 h1 @    “可是堂孙的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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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H7 p- I) N0 I4 j    “没事，她们虽然是草原女子，可是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你做好向导就是。”

    “可是堂孙连京城的路径都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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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人会跟着你。你也去过东西二市几次了，怎么也比她们熟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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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老夫人，若是这位少爷不能陪我们，我们就跟着府中的下人出去晃晃好了。”塔娜不好意思地说着。她不知道这家人人口这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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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4 w( V' T0 ^# M1 H    顾卿恳切地看着李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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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能悲愤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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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祖母有命，不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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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d/ M1 p+ x3 \0 E9 O% B1 h    天啊！希望他能好生生的回来吧！

/ T# o9 R9 s8 T+ ?    此时，李钧带着一群姑娘出了府，李茂一直在和两位先生细谈，李铭在房中陪着母亲，李锐却被微霜堂的杜进和齐耀两位叫了去。

$ Q" y: l0 T- T    明辉先生是正月二十回的京，他来的时候，李锐和杜进已经出发前往通州了。

5 l  n+ ~( Z2 t- U    昨日杜进回来，详细的说了一路上各种惊险的经历，直听得明辉先生连连叫险，恨不得也跟着一同前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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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0 ?; U- ^& e% e6 D" M    这都是些什么怪人！

    “你的经历，我已经听说了。我们二人离开府里的时候，府中颇多波折。看样子，以后我们年节还是不要回府算了。”齐耀心有戚戚焉地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看这些人，就是趁着府里空虚，才突然发难的。”

" R' q* C0 `, v! Q+ c( ~3 T$ p    李锐点了点头。

% }  |9 |- y' f! H" E6 d    “只是你路上遇见的刺客，可有什么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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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 ~4 ~1 y, z7 j3 d' |7 \. y    “徒儿不知道。”李锐回想了一下。“来人手段很是利落，对别人和自己都很心狠，显然是专门被豢养的死士。我没有结过这般厉害的恩怨，来人怕是冲着我们府里的名头的来的。”

% d% i9 O$ ~/ ^# n6 t0 o7 o3 H    齐耀想了想，摇了摇头，也是想不出头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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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o* O; Q8 O) Y* y, M+ Y; m$ \    巫蛊之事事关信国公府的声誉，李锐和顾卿嘴巴都很紧，没有给两位先生透露过一分，两位先生虽然有大才，毕竟还是外人。

0 m( A- W8 {$ W+ g2 P6 b" X4 o    随着李锐和李铭渐渐长大，经历的事情也多了，看待万事已经没有当年的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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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顾卿最不想看到，又不得不看到的变化。

    “你叔父的事，你处理的很好。”齐耀夸奖道：“能够临危不乱，独当一面，你便已经是个可以担起重任之人，从明日起，你的课再加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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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吧，先生，我才回来几天啊！”李锐一声哀嚎。

    “你已经放过假了，我们回乡这一个月，你的功课做是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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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 T# F& f; c* ~! t    “做……”完蛋了，先是救灾，后来又看灯，再后来离家出走，功，功课，它……

8 L- E7 x( b+ _) X+ X0 l    “没做完！”李锐白着脸，一脸哀怨地说道，“可是我这段时间遇见这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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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耀冷笑一声，“嗖”地拿出了戒尺来，抓过李锐的手，举起戒尺就打了下去。

    “这第三课，教的是，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拖到最后一刻才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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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 {  N% f, Y; i1 n    啪！

$ H) p; k# p- U9 k2 s+ Z5 l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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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大道上，一路上愁眉苦脸着，带着羯人姑娘们出门的李钧，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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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D+ a- Y) I    他虽然不是出身什么富贵人家，但好歹从上到下都是国公府里提供的，怎么看都是一位公子爷的样子，前后又带着这么多家人，却跟在一群胡女身后提东西……

. ~* [( ~% c" D) Y; q6 M1 L    他已经被不少人指指点点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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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u; V( z, ^# i6 A6 q7 g2 j0 Z1 I    而且这些姑娘对什么都感兴趣，大到桌椅条屏，小到胭脂水粉，要不是他不停地制止，怕是不知道要乱花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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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t+ t* Y    他家堂祖母虽然慷慨大方，可也不是冤大头！买上四五个条屏回去干什么？府里随便拿上一个都比这个要好！

    结果他不停阻拦她们买东西，倒惹得这些姑娘许多白眼。路人见这些姑娘对他不怎么热络，看他的眼神像是那种纠缠女人的狂蜂浪蝶似的，真是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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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是纠缠，也不会找这些……

- N2 |/ y/ G7 j    这些……

    “李公子，还价！”塔娜一指面前的小泥人。“我要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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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g2 ]/ |9 r# N! f- @+ C    他不是还价的啊！他只是随口说了一下那东西太贵，结果就被她们当成专门砍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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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_6 i* B% M6 r/ N$ l1 [    他……他还要参加科举的，怎么能做这等斯文扫地，斤斤计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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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r" x8 r$ L1 V$ {    塔娜见李钧要躲，连忙伸出手去抓他，吓得李钧连忙举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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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抓别抓，我还，我还就是了！别碰我！”

    他慌得一指塔娜，“你就站那！”

    那泥人摊子的老板莫名其妙的看看李钧，又看看那些胡女，摇了摇头。

/ i8 o  ^9 [+ e  V. g& h, u% @; ]( t    这到底是女追男，还是男追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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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看着像是母夜叉凌1虐俏……呃，不俏的书生一般！

$ g1 K4 P+ w9 L- i" Z    唔，好题材！明日可以拿这个做一组泥人，一定好卖！

    只是那书生，怎么也要做的俊俏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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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U8 c: R* R) c- W    李钧一路陪着塔娜他们逛了半天，觉得自己命都去掉了半条，好不容易把她们送到了外来使者所住的“弘宾馆”外，自觉终于完成了任务，等塔娜会过了亲人，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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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娜和门口的兵丁报了父亲的名字，那人点了点头，回去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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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x. C; j7 X5 i    “真是谢谢你啦，李公子。”塔娜笑着对李钧说道。“你是个好人。李大人是好人，李大公子是好人，老夫人是好人，你们一家都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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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i+ Y) [" c0 g: }/ X    李钧被她一圈好人说的笑了起来，温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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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P& `  i7 H( h/ H# I    “那个汉人。”一声冷喝突然从弘宾馆的门口传来。

7 o! j3 ^$ p; ~8 K: O  n5 e$ X    李钧回过头，指了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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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喊我？”

( n  z! J9 A9 C; h$ L0 o8 R! Q    这少年明明也是个汉人，为什么叫他“那个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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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b  V3 E. S/ ~% Z0 ^7 S    “嗯。我喊的是你。”卢默从门口走了出来。直走到他的面前。

    “我要和你角斗。”

( J$ l, U% K8 [7 ~* V3 W4 Z$ M    啥？角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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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瞠目结舌地看着卢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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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哪里来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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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8:24
第94章 组团组团

) P( Z4 B7 T; s% f6 L0 N, g3 q    到了中午,已经有月余没有好好在一起的家人们聚在一起用饭。持云院的宴厅终于又派上了用场，顾卿看着连来来回回都比以前更有精神的下人,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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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0 ~2 D4 f% M2 N9 L    不管怎么说，他们出去的时候,她好好的守住了这个家,没有出现什么乱子，也没有少什么人。

    只是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再多来几次了，否则她的心脏一定是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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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餐时，顾卿注意到李茂的精神不太好,连忙询问是不是昨日里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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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7 f9 ^$ Z" [% b    其实她想问的是昨天晚上是不是和方氏争执过了,可是却问不出口。

! N3 g- G  z! ]: T4 D2 u+ A  Z    李茂揉了揉眼睛,“昨夜是没有睡好，早上又起了个大早。现在有些犯困。”

    “那你还不去休息？”顾卿惊讶地说，“吃完就走吧。不用多留了。”

    “儿子还有其他事要和你们商量，等说完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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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 b7 m5 u    于是这一餐饭所有人吃的神魂不定，好不容易用完了饭，李茂站起身，跟两个孩子以及顾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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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W# S1 T$ K: M1 Q    “娘，锐儿，铭儿，你们跟我去雕弓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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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弓楼是李老国公昔年的书房，也是北园里最安静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雕弓楼里有一间小房，周围毫无遮挡，最适宜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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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K3 C% U. e) f    但凡谈话被听到的，大都因为在屋檐、走廊、或有遮蔽的地方藏着人。而这处小房四野空旷，所有门都能打开，能看到周围的情况，又在水上，是绝藏不了人的。

    所以李家几个主人都喊它“话房。”

    李铭和李锐带着既兴奋又不安的心情跟着李茂来了传说中的“话房”。

+ |) K2 `  Q$ G% X$ l    进雕弓楼的时候，花嬷嬷让所有的下人全部都留在了雕弓楼外，并且亲自看着他们，不让他们入内。当她听说李茂要去“话房”的时候，就知道李茂一定是要和家人商量什么事，而这个事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的。

# _0 a- e  w, l" n  _5 S    作为持云院众仆之首，邱老太君绝对的心腹，花嬷嬷做好了她的本分。

    顾卿几人径直进入话房，兄弟两个挨个把这个小屋的所有门打开。水面之上，一阵水气的味道迎面而来，加之春寒料峭，又有冷风吹拂，所有人都精神一震，越发清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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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站在话房内，缓缓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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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P% U! p1 i0 I    “我们府里，已经到了一种非常危险的境地。正是因为这种原因，我不得不把你们唤来，一同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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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 x8 B7 N! U0 l( }    顾卿和两个孩子都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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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a' t! G" s8 C- s% l' N! t5 U; s    “其实这些事情本不应该和你们说的，你们老的老，小的小，整日还要为这些事情伤神，实在是我的无能……”

* K; g/ A9 W/ R' \; U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无能不无能的。一家人互相扶助才是正理。”顾卿见李茂此番历险归来，整个气质和心性都与以往大为不同，心中也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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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m7 ^6 R1 f- }/ X    不管怎么说，顾卿作为一个局外人，看着李茂从最初的混蛋一日日在变好，也算是个新奇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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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岁才开始奋进的，就算在现代也很少见。

    “如此，我便从六年前的一个夜晚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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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 F) `( w- |$ \) v    李茂开始用一种非常低沉的语气，说着方氏昨晚和他转述的那段经历。因为他并不是当事人，所以他讲述这段时，远没有方氏说的那般惊心动魄，但即便是如此，他那种疲惫的表情还是让顾卿几人看出了他此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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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和李铭两兄弟紧紧挨坐在一起，李铭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像是听到了什么怪谭那般的听着，而李锐则紧闭着嘴唇，闭到嘴唇都发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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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G& ~: D( p+ z& q: ]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叔叔，而李茂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来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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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7 l! ?2 ]) g5 V$ l# N0 [    空气都似乎变得沉重起来。

" ^. N" `, T. @5 |; m    顾卿已经捂住了嘴。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儿科医生来说，这些阴谋鬼蜮，仿佛是只能在电影和电视剧里见到的东西。

    不对，不光是如此。就算是现代的那些宫斗戏，也远没有这般惨烈，这般曲折，这般让人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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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8 T5 ^" A9 g2 S    李茂说完了一切以后，顿了顿，对着李锐说道：“李锐，这只是真相的一部分。”他从怀里拿出了另外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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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3 d7 f% ?- ^, l) ^    这是他爹写给他的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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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9 f( s! X4 s) k5 A    “按你祖父信中所说，你母亲是先皇安插在我家的眼线，但这个眼线，自他上交兵权准备卸甲归田以后，就彻底失去了作用，先皇也不再安排她做什么了。此事你祖父和你父亲都知道，却没有告诉你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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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p. x2 ?! L7 o8 i& D    “而你母亲注定找不出什么不利的证据。因为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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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你母亲还是死了，死于某些人的逼迫。而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是先皇的人，因为先皇绝对不会对你父亲下毒手。那么，只能说，你母亲还有其他的身份，正是这个身份逼死了她。”

    李锐的眼睛里突然迸出了一道闪光。顾卿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李锐身边的李铭哆嗦了一下。

9 S( G3 K- W/ J" f4 }9 _4 C" C    此刻的李锐身上有一股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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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真的杀过人后才有的凌冽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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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C$ C- A& u5 G# \) E) h3 |    李茂在汾州，不止一次面临过这种杀气。他只是略略惊讶于这个侄子的表现，又接着说道：“你的婶母见死不救，无论理由是什么，此为大恶，夫妻本为一体，此事我们都有罪孽。李锐，我和你婶母会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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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用有些嘶哑地声音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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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佛家说的因果。我娘因为不好的缘由进入了我们家，虽然她一心想要摆脱这一切，可终究还是要承担恶果的。自尽是我娘的决定，若婶母不在那里，我娘也是必死的。就算婶母救起了她，她若存了死志，便会寻死第二次第三次……”

    李锐紧握着拳头，在颤抖着。

    “但我母亲身后的那些人，杀了我的父亲，逼死了我的母亲……我作为他们的骨血，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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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7 y4 [6 j$ Q* G/ L    他就这样用颤抖地声音说着：“我不怪叔叔和婶母，因为这些事情不是一日积累出来的，而是日日夜夜不停累加在一起，终于才爆发出来。你们是我的血肉至亲，无论如何，你们抚养我长大，给我锦衣玉食，可这些人……这些人……”

    他的嘴里发出了牙齿紧紧在一起摩擦时才会发出的咯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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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u. ~* Q5 h/ |) C1 l    “我会把他们找出来，一个个为我父母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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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x  Y" c8 N4 ?    顾卿看着这个被仇恨完全笼罩住了的孩子，发出了一声被压抑住的呻1吟。

3 }& V6 m) {  m9 {4 G* N8 f    一直以来，她担心他对李茂夫妻俩产生恨意，担心那恨意会蒙蔽他的双眼，混乱他的人生，所以一直在用各种方法开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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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j/ j( Q3 ~4 p, y    她看过太多的故事，那些生活在恨意里的人，没有一个是能平安喜乐的。就算他们报了仇，人生已经失去了目标，最终也只能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人物。

" M5 t7 \6 [2 t- {4 L7 u+ }- u    这个孩子，最后还是要走上这条道路吗？过着这种让人没有办法能露出笑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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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G' k" r2 [1 k    “这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锐儿。”李茂只是皱了皱眉头，“这些人的目标是毁了信国公府，或让你当上信国公。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道理。这些人不会放弃你，肯定还会慢慢找到你，影响你。你若先被恨意打败，就会失去平常心。”

! E; B$ I; V. f2 X" y1 P5 n    “潜移默化是很可怕的，李锐。我和你婶母也……”李茂摇着头，把后面的话塞回口中，“你自己的内心首先得坚毅如磐石，然后方能慢慢抽丝剥茧，找到当年的真相。若是你先被恨意和焦虑蒙蔽了眼睛，又怎么能有耐心慢慢和他们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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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我将此事完全和盘托出，就是希望全府上下日后共结一心，共同抵御各种明枪暗箭。我们以后皆为一体，怎么能分出你的仇恨、我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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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变成他们那样的人，李锐。那样他们才算是真的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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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非常流畅的说着这一切，他口气严肃地教育着自己的侄子，而且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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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J3 d* {. {6 Z2 V  h6 F    顾卿从来没觉得李茂像今天这样帅过。帅到她觉得李茂全身都在冒着亮闪闪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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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4 Q& H' V: Y. f    她相信李小呆也是这样想的，因为李小呆已经露出一种“啊那是我爹大家看那是我爹啊”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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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Z& g4 D: K2 T7 w    李锐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倚靠在了弟弟的身上。他的身材已经如同成人，而李铭才刚刚十岁。然而李铭只是稍微移动了下身子，将自己的背部靠在罗汉床的壁板上，用他那小小的身子，成为了哥哥此刻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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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4 ^. z& ?# h: a+ _    “不光是大嫂后面的那些人。府里尚有不少疑点。李锐的生辰八字在命书匣里，钥匙在你们祖母那。除了家中的亲眷，并无多少人知道他出生的时辰。那神婆手中的八字从何而来？刘嬷嬷是我夫人的陪嫁，也是家中的老仆，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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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2 i+ n+ p9 i' |3 x0 r    顾卿认真地听着，她大概算是这一家子人里最冷静的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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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n* T9 U4 X+ D! N8 Q; b    “事已至此，只能小心应对，从今天开始，除了我们一家人，任何人都不能信任了。”顾卿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很讨厌也很担忧这种情况。人与人的相处应当是建立在互相信任之上的，若是这样继续下去，每个人都只会变得越来越可怕，越来越冷酷。我没有什么要求和想法，我只希望你们能做到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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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何时，牢记最初的那颗‘本心’。该笑时笑，该哭时哭，不要过得不人不鬼。凡事留一丝底线，虽不能对旁人完全交托信任，却还是要予以善念。人心是会变的。李茂，你最初不是也想养废掉侄儿吗？如今也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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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觉得自己的坚持有些可笑，这家人明明是生活在枪林剑雨一般的险境里啊，她居然说出了这种“以德服人”的话来，他们一定觉得自己很幼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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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2 L, I+ ^- o9 R" C    “我不阻着你们报仇，也不阻着你们奋进，因为这是你们的选择。”顾卿的声音显得很干涩，“但至少，日子要过得快活点，也让别人快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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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心里的想法，甚至说到后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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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 ?" I& E0 W$ P8 \) f9 d    快乐的报仇什么的，是不是太可笑了？

9 ^- P( J8 T+ z+ k& L    屋子里一片寂静，李锐依旧靠在那里，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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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Y! h; A& M    李铭脆生生说道：“奶奶，你是让我们以责人之心责己，以恕已之心恕人？孙儿会时时牢记于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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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 c. `, n- X  ^    顾卿真想亲他一口。

    “母亲多虑了，我们本就不是那样的人。”李茂之所以一直不发言，是因为想不到最是嫉恶如仇的母亲会说出这番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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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2 W% G& [. s- ]    也许被改变的，不仅仅是他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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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C/ M  l- Z( x- ^5 a% Y    “我不会忘记父母之仇。”李锐突如其来迸出的说话声，简直如打雷般惊人。

    顾卿觉得自己的手指渐渐冰冷。

8 Z! ^1 A3 C& b, b    “但是，我不会变成他们那样的人。那样不择手段、离间亲友、置一切于不顾的人。”李锐抬头看着慢慢站起来的顾卿。“我不会让父亲和祖父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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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y3 D, e' b$ G    顾卿和李茂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既然我们已经准备把过去了结。现在就要说到现在和将来了。”李茂无奈地露出了苦笑。“现在……也说不上好。世族把我们当成了眼中钉，圣上受世族掣肘已久，有些操之过急，这让我更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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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疑有汾阳王余孽意欲造反，等我今日休沐结束，明日大朝以后，怕是就要有大军开拔前往定北军去平乱了。此事还不知道要费多少波折。”

    “张玄预测今年北边的草原一定受灾严重，来年北方的游牧部族若活不下去，怕是要劫掠边关。可定北军如今有变，来年还不知道是福是祸……”

8 r* ~8 u8 a; x/ A    “我马上要任兵部尚书，这任的尚书见到马上要有这么多战事，告老还乡了……”李茂叹了口气，“我怕是以后，不可能常常在家中。”

    他每说一件，顾卿和孩子们的眉头紧一分。

, ^& \3 p2 T. L( l    “我曾遭遇过刺杀。在西城赈灾时，也有人想要对我使美人计，混入府中。”李锐把他的经历都说了一遍。“王油子说是江家的人。而我表姐正是和这个江家定的亲。此外，江家的家主和晋国公府是姻亲，我舅家和江家走的太近，我心中也很忧虑。”

    “大族之中互相通婚很是正常。一旦犯事，往往族诛，这些世族为了不倒，自然是要同气连技，共同进退。”李茂平静地说，“想要让探子潜入我们家，恰恰说明我们家还没有晋国公那边的人。这是好事。”

    “锐儿，你那舅家……怕是有些问题。”

2 |8 c5 k; T9 W( \" {! _; D    李锐和顾卿一震。

9 H4 e; H6 t( m, P3 I! A    他们都想到了擎苍院里的那么多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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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都是李锐的两个舅舅安排进来的，若是张宁和张致有问题……

    李茂见两人神色不对，连忙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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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G. M0 |* }    顾卿白着脸，把当初她没有人用，最后只好想办法向李锐的舅家求援的事情说了。也说了府里有不少是张府安排进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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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脸色铁青，费力地劝道。

    “此乃我当年做下的错事所造成的局面。既已如此，慢慢再想法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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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真要发生什么，怕是已经发生了，现在再来埋怨，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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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w* r7 u& T8 r1 q8 O: V7 Q    他拿出父亲的遗书，让几人传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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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 n/ z) Y5 w    “好在人手的问题，我们慢慢也能解决了。父亲的两位客卿，一个在京城里经营着一家青楼，另一个开了一间书院，教书育人。这两个地方，一个可以收容孤儿，一个可以发现许多有才能的学子，日久天长后，倒是能给我们集聚不少人力。”

    青楼？顾卿听见李茂的话，立刻在脑子里浮现出了“来嘛来嘛大爷……”那种倚栏调笑的场景。

2 d6 [# f3 |; R    嗖溜！

( E" A! z' q# ]/ P  ]4 [    作为一个穿越女，虽然不能逛青楼，可是家里有属下开着青楼，这是何等让人精神振奋之事啊！

    若是她引进后世各种选秀、选美，再来点娱乐休闲，这沉闷的世界一定会被她彻底改变！再来捧红几个花魁，让她们成为美女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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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u- s, H4 P' M- x: @5 o- A5 M/ P    顾卿脑子里开始浮想联翩，已经刹不住了。

    “奶奶？奶奶！”李铭推了推顾卿。

+ p9 v/ E/ i: ^. P8 J    “嗯？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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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L- o+ N* r/ h% t6 m    “爷爷的信。”李铭已经看完了信，又将信都给了顾卿。

& o6 j" D' M/ `* H    顾卿接过李老国公的遗书，那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让她渐渐收敛了已经不知奔腾到何处的想法，定下神来看它。

2 u0 H% ~( B9 L/ j    当她放下信函，对李老国公只有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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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Q% U# q, Z    真乃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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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她立刻豪气干云地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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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放心，奶奶的钱就是你们的钱！要用多少找我拿！管家和各种杂事奶奶都包了，你们只要安心地去奋斗就是！”

    李锐和李铭无力地对视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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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1 @0 b$ q1 j1 Q& Y0 l5 l    奶奶，重点不是这个好嘛？您就不能稍稍表现出一点感动的样子吗？

    他们兄弟两个看完了以后，眼睛都哭红了。为何奶奶却是越看越兴奋，越看越激动，一脸的欣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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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他们看的不是同一封信啊！

8 Q. \5 N1 f, |, K" W/ _* l9 N  ]    “还正是要商议此事。母亲，吴先生的青楼需要再添些人手，行知书院这几年名声越来越大，今年又开了科举，资助之人不少，两家都需要用钱……”李茂腆着脸向顾卿开口道：“娘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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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L$ n/ ]2 X3 q$ w+ L    “我们家在里面有份子吗？”顾卿很好奇。这些人开这些东西，到底算是下人开的，还是府里开的？

    “因为是父亲投的本钱，所以两家的收益都是我们府里六成，两位先生四成。但是这几年国孝，青楼没有什么生意，行知书院也做的是赔钱的买卖，所以两家都没有盈利……”

/ k1 [+ O5 W$ O2 W    哦，原来是不良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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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 d) h4 p6 E5 L    “行，要多少，到时候给我报个帐吧。”顾卿管家已经管出了兴头，颇有些豪门贵妇的派头了。“到时候我们再合计合计，不能再让它们亏了。不然岂不是要像无底洞一样的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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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1 o' V2 V7 r1 p* C    凭什么他们为了国家拼死拼活，最后是他们府里被弄的倾家荡产啊。

( T6 {# x. F+ K" b$ n    李茂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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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娘连管家都管的马马虎虎，难道还能有什么经营之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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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就是圣上的这封信。”李茂又取出一信。“此事牵连甚大，而且必须要徐徐图之，可能要布上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局。而我们家人丁单薄，实在是再也经不起这般的折腾了。”

    李锐和李铭两个孩子头抵头看完了信，半天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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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你们祖母的建议是拒绝了，反正我们家一心勤于王事，这反间计即使不是我们府里主导，我也会鼎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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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3 k; E7 S, {    “但这件事虽然有风险，但也有颇多好处。你们已经有这么大了，还是由你们自己决定吧。”

    李锐自然是想依计而为的。他娘身后一定有一股庞大的势力，他娘本就是世族之女，此事若是能施为，说不定能慢慢查探到当年的真相。只是若因他一己之私，将全府拖下水去，尤其是他这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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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年纪尚小，性格又天真，真要是佯装反目，对他会不会太艰难了一些？

/ n1 K0 y% G! M    而李铭则是想着，日后若真是他继承了家业，自家一切都是从兄长一家那得来，连他娘都和他伯母的死有一定关系，按父亲的说法，真是这债深到还都还不完了。

    若是此事真能如信上所说，兄长只是起到一种平衡的作用，他的兄长岂不是也能借此施展自身的才华？

    一门双公什么的……

9 a# q8 r. M6 Z0 m" h    他不在乎，可是他却想帮着兄长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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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_) L# W3 z# Y    所以李铭在心里只是想了一会儿，就抬头和顾卿、李茂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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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Y6 ?7 A' J  P* \    “爹，奶奶，此事我想试试。”

# y/ l$ G& f7 L4 i& ~8 |& {8 M" Y) Q$ A    李锐震惊地看着他的幼弟。

" C% i; A: w8 z( R1 f    “我们家如履薄冰，家中根基又浅，虽说圣上想要借助我们来行事，但此刻却是我们府里更需要圣上的隆恩。”李铭年方十岁，却想的很多。这段时间以来，自从他知道了父母做过的错事，就在不停想着如何弥补这位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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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3 v  O: e& B8 {& h4 @) F- h7 Y1 y    “兄长若不选择这条出路，年纪再大些，要么蒙荫入国子监读书，要么得了恩典得个爵位或虚职，这一辈子也就如此寂寂无名下去了。兄长有大才，如此未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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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虽不爱争斗，却也想试试，能不能靠自己博出个前程，而不仅仅是指着家族的余荫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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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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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觉得今天一个两个三个都让她刮目相看。无论是浪子回头的李茂，还是能够迅速调整好心态的李锐，就连李铭这个小小的孩子，也知道什么才是真的“前程”，说出“靠自己”这样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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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H, s1 O3 \# d+ r8 w7 n6 U    她是不知道李铭真正的想法，否则只会更加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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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我李茂虽然不是什么聪明绝顶之人，可是却生了一个好儿子。”李茂红着眼眶说，“你想的很好，你能这般想，爹很高兴。你要想自己试试，爹帮你……”

    李锐拿着皇帝的手书站起身，也朗声道：

4 b5 A3 E* U& Z, ~! [    “既然连弟弟都不愿意缩着头过日子，我又有何惧！叔父，我也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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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们一家携手，尽力辅佐圣上，何愁不能让大楚解决这顽固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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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e( I- b0 \" h% g5 O    李茂被两个孩子引得胸中豪气干云，恨不得长啸一声，以舒心中之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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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顾卿无语的在一旁，看着三个“男孩子”像是打了鸡血般的激动。

    又没好装备，又没好技能，这队长属性一般，两个小的等级还没练起来，就这一家子，还要携手组团一起去刷炼狱级别的副本，还要推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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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C5 @$ k- C5 D    先练满等级再来吧，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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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考了三百分，还是不要考虑到底是上清华还是上北大这种问题了，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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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怎么说，一家子终于团结一心了，顾卿表示非常乐意看到这种圆满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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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三个男丁在话房里商议着一些琐事和安排，顾卿在一边偶尔发表下意见，觉得自己来了一趟古代，就算没做出什么贡献，就凭她能让这三个人最终放下心结，开始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她也觉得满满的都是自得。

" G! E; k, U$ X3 N$ t* J2 T, \7 u    李茂将皇帝的手书和父亲的遗书放在一起，不知道按下了哪处机簧，拉开了话房的某块地板。他在两个孩子的目瞪口呆中，将书信放入了地板内的玉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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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不必吃惊，这宅邸原本是前朝达官的居处，他位极人臣，家中有许多机关。先皇赐予我们的时候，我和兄长日日在这房子里找寻有趣之处，像这样的地方很多。你们兄弟俩平日里无事，也可以到处找找。”李茂笑着将地板合上。“若是找不到，再来找我，我给你们说个分明。”

    两个孩子笑的灿烂，就连顾卿都激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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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V, G5 C+ {: y) y; {& f! m9 a5 F    古屋探险什么的，要不要这么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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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C8 E$ U9 A  \2 q    事情既已商量完，李茂将两个孩子支走，单独和顾卿留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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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心里一阵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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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方婉之事，纯属咎由自取。但此事我也有纵容之责，不可逃避。”

! i- [" Y8 j3 o    “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若我不在家中时，想请母亲多多照拂与她。如今暗箭难防，她又糊涂，为了能保护她，我只能将计就计，让她继续呆在锦绣院里不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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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刘嬷嬷，她身边到底还有没有旁的探子，他也不知道。

    “等到她分娩完了，我便把她送到庄子上去‘休养’……”李茂一咬牙，哽咽着说：“她情况实在不好，现在送出府去，怕是一尸两命……”

    “她也是被人蒙蔽，既然连锐儿都已经释怀，你更该让她悔改才是啊！怎么能把她丢到庄子里去！”顾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茂。

    前面还夸他帅，怎么后面就渣起来了？

    “母亲不怪方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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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是受害者，该怨她的是锐儿，锐儿尚且能放下心结，我有什么怪不怪的？”顾卿淡然地说道。“巫蛊之事应该是诬陷，她想对我驱邪……”

& [) s! q( ?; n- x( [/ M    好吧，她还真是“鬼上身”，这一家子居然只有脑子最不清楚的方氏看出来了。

% H! s$ L1 \# f( n  u* A; W( ?' b& ?    “这种东西很无稽。什么打小人，戳假偶，洒狗血……反正我是一概不信。”顾卿摆了摆手说，“回去和你媳妇说，好好重新做人吧。”

    什么一尸两命，她可不要背这样的罪孽在身。

2 F$ s( m2 v7 J0 }; }    虽然她也没有什么可以教她的，可是只要人有心改过，总是能慢慢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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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a- Y# C0 W( U' K* q/ G    “儿子先替方婉谢过母亲。”李茂对着顾卿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 N, }+ J. f  x, {6 Y3 ^- {    “只是方婉的眼界确实不够，也没有结交过多少世妇，孩儿想让她出去走走，四处开阔下视野。而且她身边怕是还有耳目，儿子想梳理一番，将锦绣院里的人调查一遍。否则不知何时，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来。这些都需要细细谋划……。”

( U- o2 X+ X# L( I: c) S    李茂见顾卿露出不解地表情，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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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想请母亲配合儿子做一场戏……”

* F" A. k; E: d, L* L- ~    原来是先抑后扬，在这里等着她。

    “唔，你有什么想法？我全力配合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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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8:32
第95章 齐心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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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和顾卿说了一些安排,顾卿一一记下，都应允了。

    李茂这两天几乎是不眠不休,担子放下来后，果然是轻松了许多。先拜别了顾卿,独自向锦绣院而去。

    他进了锦绣院的院门,发现妻子依然还和过去无数次那样，得了下人的回报就开始站在门边等他，忍不住鼻中一酸,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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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许多许多话要与她讲,李锐和母亲都已经放下了心结，只盼她也能早日斩断心魔，浴火重生。

2 D5 M# g$ S; P* C7 N# B    第二日一早，李茂穿上官服，上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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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他离京已有月余，朝中和京内都有许多事情变化了。

    例如京城里果真有雹灾，学子们如何联合起来赈灾，甚至推动了朝廷赈灾的速度；例如晋国公府老国公张允最近病症加重，一日请了三次太医，张诺已经数日没有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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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 X7 U2 W1 a    若此次张允一死，晋国公府必定要沉寂几年，就如当年的信国公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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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只是在大殿外等待升殿的的那段时间里，便已经入耳了许多事情。

    走到他这个位置，他不需要再去打探什么，就会有人把消息送上来，卖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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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8 {1 X7 N% m    此次李茂安然回京，对楚睿来说非常重要。

    而李茂所带来的推动，对楚睿来说，简直是意外惊喜。

" ?0 e' O  G! u! T* }# c5 a    首先是岐阳王的余孽。

9 k. s. L8 T- \* q+ K: \" [    当年岐阳王之子潜逃，用尽一切办法也没把人找出来，人是杀了一批又一批，可这些人就是都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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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 {' D7 L# b1 z1 O9 ~    岐阳王是几个郡王里唯一一个不是封在苦寒之地的皇亲。概因先皇和李老国公当年被下狱，全靠岐阳王带着人劫了狱，救出两人后又散尽家财和兄弟一起揭竿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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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数十年，岐阳王跟着先皇东征西讨，功勋卓著。可因为他为人傲慢，数次顶撞先皇，最后也只封的一个郡王，甚至还在李茂与张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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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m  w* z: _* y- v' x    大楚立国的第二年年初，他就反了。他不但反了，还拽着楚睿的一个同母兄弟一起反了。

6 [. d8 N  }7 u2 Z) x' Q$ O    此事乃是楚睿心中永远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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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 T% D2 y    当年岐阳王楚柯之子逃逸，他们搜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下落，原来是躲在了北面。

    要不是李茂曾在神机弩的弩膛之中留下痕迹，又在汾州境内抓到了那么多俘虏，真不知要查到哪一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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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O0 N0 x2 }4 I& m) i+ v" @    再次，就是多出来的那些战马。大楚骑兵稀少，而一个骑兵至少要两匹马换乘方能保持机动性，这也是大楚骑兵稀少的关键原因。

% h# v0 R6 b! m# e  j+ u    大楚并不产战马，良马难得，可以换乘的良马更是奢侈。

( a  k$ }2 ]4 T+ |: a    此次多了这么多良马，而且都是没有骟过的，将会留下多少马种？

- a7 T: i4 w( U2 @- G( x+ v    再一想到通州雪灾，李茂上议以赈灾之事慢慢收归隐户，如今也得到了极好的成绩。

" S% C/ G' _/ ?- b; Q+ c    根据通州所报，通州已经吸纳流民一万余户，这一户哪怕就按三人算，也是三万多的人丁。这一万户人，又能开出多少良田，缴纳多少赋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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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恨不得能让每个州都如法炮制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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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楚睿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通州之事能成，是因为天灾。可他要强行吸纳隐户，就会酿成*了。

    无论怎么说，这李茂虽然没有他父亲智勇双全，也没有他兄长运筹帷幄，可就目前看来，真的是一颗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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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Z! g; s3 J/ a    他不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还会带来许多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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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8 T/ s+ @  a    这世上天妒英才的事例太多，像李茂这样被老天眷顾的才能，才真是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福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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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r0 _# Q9 r5 r; B, [    楚睿升了朝，先是各方部落里的使者来朝见，穿着各种皮衣皮裤的胡人们跪了一地，口中呼喊着“天可汗”，引得楚睿十分快慰，封赏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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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3 D: w7 [$ ^# z    苏鲁克的部落作为首先对汉人伸出援手的部族，得到了大量的金银绸缎。甚至还得到了可以在汾州边境几座城池通商的权利。

! j" A  L# L  p; p: J2 U    从此以后，大楚有专门的集市会被划出来，也有专门的官员负责管理，作为胡市，与胡人进行贸易。

( `. X' K* J0 I% F/ k- o7 @    若是汾州的胡市试点成功，接下来并州、凉州几州也会渐渐开放胡市，允许胡人和汉人互市、经商，或者买卖奴隶。

    这决定是楚睿和众多大臣商议出来的结果。

    从李茂的奏疏上来看，这些胡人英勇善战，悍不惧死，若是发展起来，必成将来的大祸。

  i  L9 o. i! b& l( m    昔年西胡入侵中原，也是因为西边有一庞大的国家往东扩进，驱赶的这些人联合起来，一起往东抢占资源和土地。

    胡人善战不善守，可是战争一起，中原大地满布疮痍，就算能夺回失地，又要休养许久。胡人生活的地方不如中原富庶，若是能破费些钱财，就能引得这些人渐渐习惯汉人的生活，进行驯化，自然是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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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允许买卖奴隶，其实是一项阴损的政策。提出此策的官员只是鸿胪寺的一个少卿，然而他提出此策的时候，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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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F& {8 V0 g9 P% M; |, z    大楚如今十分缺人，各世族的庄园豢养了许多的隐户和佃户，而庄园外，大片的土地渐渐荒芜。

+ B4 @: f% f' ^9 ~3 V8 u    草原牧民虽然不会耕种，可是却非常能吃苦，体魄也比汉人健壮的多。他们原本就有战败后成为奴隶或者死的传统，与其杀了，不如卖给汉人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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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R7 m4 y; H, f; b7 J    这样一来，若今年北方的关外真的十分难熬，而汉人又要大量的人口，他们就会慢慢内耗，以和其他部落战争来产生奴隶，或卖掉部落的老弱，来换取粮食和其他需要的东西。

    这样长期征战，数百年内，北方各族的实力会越来越弱，而汉人渐渐将吸纳进来的各族同化，最终就会让他们失去自身的野性。

/ |  S, y6 s9 n    而汾州、凉州的各个部族早就已经在当地生存了许久，有些已经融入了当地，甚至和当地汉人通婚，这些人可以得到汉人的其他优待，甚至可以允许入塞和经商，如此一来，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也不会希望大楚动乱。

  d/ y/ k6 p% L$ \! ^2 O    这些都是长治久安的国策，治大国如烹小鲜，必须得小心试探，按照各种情况不停改进政策，直到找到最合适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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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睿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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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x; f3 \0 Z    他正值壮年，可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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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x, K. T) S9 e, j0 ~, N  S# j    西军已经得了军令，中军也会马上开拔，若那定北军的王泰和带着部队作乱，就地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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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I0 \& c! g& [. Q- v    御使周青作为监军，将会在汾州和他们汇合，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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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X7 u5 D5 r    原本汾州的官员被罢了一半，汾州一地多出许多的官职来，张宁这阵子家门口的门槛都要被人踩断了。

4 x3 _* L: }3 P8 R# |    汾州原参议刘鹏升了一级，成了汾州的布政使，而那个灵原县的县令汪志明，则接任了刘鹏的位置，官升三级，一下子熬出了头。

    灵原县县令空出，周围四县县令因为都出了人出了兵，襄助有功，也都各个有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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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u- S/ y& o# `5 f    通州等雪灾结束以后，怕是还要掳下不少官儿来。

# m- n, \0 j3 r) \0 J/ V( Z    这一届的众多学子都纷纷在摩拳擦掌，翰林院的院士们也都红了眼。这些人大多是寒门出身，苦读这么多年，就为了有个一官半职，能够施展才华。

    如今有这般机会，岂能不拼命一把？

    没有几天，兵部尚书的请辞也得到了批准，新尚书众望所归的由李茂接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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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 x0 F+ ?& g! j+ T. K- r    大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的一位尚书产生了。李茂今年刚刚三十出头，六部尚书没有一位年纪低于四十，先前四十有一的张宁接任吏部尚书时，人人都称他年轻有为，而李茂的蹿升速度之快，不亚于当年他的兄长李蒙。

    只不过他兄长是以翰林院翰林上位，而他从兵部次官开始做起，一点点爬上了兵部主位。

    紫衣金绶，李茂一时风头无二，就连张宁见到他，也都一改平日矜持的样子，客客气气地向他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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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i) w  k* K4 f9 @    紫宸殿书房内。

, J; f) Y2 b; U* _. E. }    “你是说，爱卿府上愿意接受朕的调用？”楚睿神情复杂地看向李茂，“你家人丁单薄，你夫人又……我原是已经放弃了你家，准备日后再细细挑人的。”

; F& ?# t- K$ I9 \& r: g7 `    “在也找不到比臣府上更合适的情况了。”李茂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的诚恳。“臣虽无大才，但臣一府忠心，日月可鉴。陛下想要用臣等，是臣等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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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臣那侄儿，是臣府上最为聪颖之人，他有我父亲和兄长的才华，只是缺少磨练。此事虽然危险，但对臣的侄儿来说，也是一次机会。是以臣与两个孩子商议以后，两个孩子都愿意为国尽忠，替陛下靖平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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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4 f& `5 }$ d3 q1 n- n3 T    “……信国公府里，难道大事还要与孩子们一起商量吗？”楚睿惊讶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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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府里到底已经缺人到了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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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信国公府根基浅到如此地步，楚睿对这家人更是放心了。

    “臣的母亲凡事都和所有人一起商量，臣受臣的母亲熏陶，家中若有大事，也是尽量不瞒着家人的。臣家中人少，平日里做个什么事，连孩子也要帮忙的。不怕陛下笑话，每年忙年，两个孩子还要忙着家中琐事，每次一过完年，两个孩子都要瘦上一圈……”

7 _/ n2 @3 a; |7 O. i+ v' _    “就连今年的家祭，也是臣那侄儿李锐替臣主持的。”

    李茂不停地替自己的侄子说好话，他在皇帝这里更受重视，日后对他也就更加有益。

    “这次臣能平安回返，也多亏了他千里驰援，替臣搬来了救兵。其实若不是陛下要用李锐，臣原本是准备回来就上折，请封李锐为世子的。”

3 ^/ q+ ^1 t; Q. H1 q  s    “你说什么？”楚睿对李茂和方氏夫妻的做法也有耳闻，他能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让他惊讶万方。

    莫不是做戏？

    “臣确实是这般想的。李锐有勇有谋，又颇有臣父的遗风，行事比臣要果决。比起臣的儿子，其实他更适合这个爵位。只是如今他要担当如此大任，自然是不能再提起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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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t* s6 x3 X! ^7 V$ v( N$ a    李茂突然跪下。

0 B$ R, O0 c( p) T6 Z& @    “陛下，臣对此计绝无任何怨言，只有一点，求陛下看在臣的兄长为国尽忠的份上，万事以臣侄李锐的安危为优先，给臣兄李蒙留下一点骨血……”

6 Z) l4 M, i) c+ d1 W0 x- N2 g    李茂不得不以情相逼。他与这位皇帝相处了两年，虽然不能说十分了解，但有一点非常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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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0 F5 l& O7 }4 ?. c: ?    ——那就是这位陛下非常自傲。

- _* U. i* _7 r, l' b    若是他能亲口答应他，就算是为了面子，他也会再三斟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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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李茂一提到李蒙，皇帝立刻动容，连忙搀扶起李茂，立下誓言。

    “李爱卿放心，你李家三代为我大楚出生入死，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必不负之！他日若有危险，朕一定相救。若李爱卿不放心，等有合适的机会，朕会给信国公府颁下丹书铁劵，以安卿心。”

" S! G9 Y- b1 E& L* u8 `6 D/ A5 I    “臣谢过吾皇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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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这一下跪得极快，完全不用谦虚。他深深叩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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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 ^1 d$ b5 {: n6 Y; t    丹书铁劵等同于免死金牌，可让功臣后裔免罪，大楚立国以来，还未有过颁下铁券的先例。

; p+ }* C! |7 ]% ~9 {, v    若有此物在手，李茂就又多了一份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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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k: Z( ^" J9 D" y    这个头，要使劲磕，务必要让皇帝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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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信国公李茂在替家中多敲诈皇帝一些支持，顾卿则在府里教导李茂带回来的塔娜如何织毛衣。

3 j4 }4 K6 \/ w8 D+ g    自顾卿听了塔娜想以毛衣作为部落的特产与汉人贸易的想法，对这位小美女也升起了十分的敬佩。她像她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想去找什么致富的法子改善家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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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人家千里迢迢而来，接受过封赏以后就要回草原去，这段时间里，如果不能教会她们织就毛衣，以后再来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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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敬佩归敬佩，善心归善心，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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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里绕过来……”顾卿指了指某个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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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娜别扭的扯过线，一针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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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1 |3 }/ ~1 b. W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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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脸上的肌肉扯了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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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p5 u( ~; c    “快来人，拿生肌止血膏来！再拿绷带来！”

" h6 c+ Q* ?; M; D* f) |) Y    一针戳到指甲缝里什么的，实在太残暴太血腥了！

    她有些看不下去了。

5 k: A5 K" u/ H! m3 L% I  c- _    塔娜丧气地丢下针，对自己手指出的血仿佛未见一般，直气道：

( z. Z( _" Y4 D% Z- `$ U: X    “我怎么这么笨，连织个衣服都织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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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已经不是笨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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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心中暗叹口气。

    就连毛衣起头缠线，她都已经教了一个上午，直把她说的累死，都快精力不济了，这才好不容易教会她怎么起头。

1 C4 z, D$ u) F" y5 O* d# Z2 Q( c/ M    可是就是一个简单的平针，她也能跳针、戳漏、绕错线，让她不停的拆掉纠错……

, _" T" a1 `$ H* f8 y9 v$ H    姑娘啊，这般天赋，就不要学打毛衣了啊！不是还有十个小姑娘嘛！你让别人来啊！

6 `2 M+ V- I' D    塔娜也是一阵气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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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o+ H! l# o! j: O    作为首领的独生女，她从小就被当做男孩养，但凡骑马射箭，宰羊烹牛，都不在话下。就是编腰带，她虽然编的不太好，可是也能编的。怎么这两根竹针到了手里，她连握都握不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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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汉话最好，还想和邱老太君学了以后回去教其他人呢。结果如今一看，她怕是要成为扯后腿的那个了！

    塔娜随便上了些药，缠着纱布，对顾卿不甘心地道：“太夫人，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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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干笑着开口：“塔娜姑娘，你最擅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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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G+ V0 ~: V( {    “我最擅长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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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你最擅长的是射箭，就该把这个专长发挥好才是。”

0 l3 m( w+ n  g2 v5 _. D    “您劝我不必学了？那怎么行，我从没有过轻易放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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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m- t  x; i  R    顾卿苦口婆心的劝说：“学东西不可操之过急，我看你手都受伤了，还是先养好伤，再来学吧。”

    “可是……”

    “太夫人，府外有个少年求见，说是塔娜姑娘的朋友，叫做卢默。”门子在屋外报讯，打断了塔娜的话。“锐少爷在前面陪着他，太夫人见不见？”

    “卢默？他来这里做什么？”塔娜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转头和顾卿说道：“鲁尔莫是我的情人，大概是来找我的。”

    这羯人姑娘大大咧咧地就把“我的情人”挂在嘴上，倒羞得旁边的丫头们全都捂住了脸，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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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一听又来了个羯人，而且还是塔娜的情人，嘴里差点没忍住溜出“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那句歌词来。

2 e+ O. t# i( b) q# f& q4 l" j    她到了古代，见到的少年都是俊秀型的，听到有个草原少年前来，再一看塔娜的长相，脑补出了各种中亚帅哥的样子。

    “叫他们来持云院吧。”顾卿笑着说。“倒要看看塔娜的心上人长得如何俊俏。”

    “他并不俊俏，却是很好很好的人。”塔娜笑吟吟地回着，一脸的甜蜜。

    待李锐带着卢默和一个年纪颇大的长者进了外室，顾卿看见那“卢默”明明就是一个汉人少年，不由得有些失望。

1 s- D% t& Z1 s! `6 x  C    说好的西域帅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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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X% T4 D" s6 x* @5 X, e    其他人都猜不到顾卿的想法，只看到邱老太君看了那少年几眼，露出“可惜可惜”的神情来。至于可惜的是什么，也就只有邱老太君一个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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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叫卢默的少年和那个老者要给顾卿下跪，顾卿连忙叫人把他们拦下了。

    远来是客，那个老爷爷都可以做她爷爷的年纪了，她实在是不忍心他给她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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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慈慷慨的老夫人，我此次前来，是带着部落中的智者，请求能给您画一幅像。”卢默弯腰抚胸说道，“李大人和老夫人对我们有恩，我们羯人的规矩，对待与部落有恩之人，要留下画像，世世代代传唱。您是长者，按照传统，智者要给您画，请您同意。”

) k& w$ ^: k% H( R: I. z) T- l    被人画像，然后世世代代传唱什么的……

# p- x$ Z4 x# y( n    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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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嬷嬷笑了起来，打趣说：“太夫人，这是好事啊。何况也是羯人的规矩，您就应了吧。这大概和我们汉人点长命灯供长命牌位是一样的。”

    顾卿本来就想同意，还没有人给她画过像呢，只不过一下子就答应太不矜持，花嬷嬷一递上台阶，顾卿马上装出一副不好意思地样子来，然后笑着缓缓点了点头。

8 B$ f3 S2 _8 W7 _1 y) Q) v4 Y    “花嬷嬷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就给你们画吧。我是不是要一直在这里坐着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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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娜急了，她毛衣才学了一半呢！

6 W/ w+ z  {5 {0 {    “可是我才学了几针！”

+ Z* h1 R% Y9 d    卢默转身用羯语问了那智者几句，智者很快回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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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2 S) }( J$ W9 |9 @' g: k2 \    “老夫人，智者说，不必太过刻意，您就像往常一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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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H, T( n( c. e$ O" X2 J. I    这还挺人性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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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麻烦这位长者了。”顾卿笑着对智者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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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e% H5 K' b% F    丫头们给那个长者拿了张椅子，那画画的长者摆摆手不要，就在屋子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坐了下来。他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卷羊皮纸，还有各种颜色画笔和颜料，找丫头们要了点水，混合了以后，开始画了起来。

" Y8 t7 H# r* P) O    下人们都好奇的看着这个羯人作画，塔娜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顾卿的手，缠着她继续教自己织衣服了。

    若是今夜回去什么都不会，也教不了姐妹们，她好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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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被塔娜缠着无奈，另一方便也确实被她的倔强征服了，只得强打起精神再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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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她教的认真，塔娜学的更认真，可是她就是打了这针绕错了那针，还无师自通弄出一些奇怪的针法来。

    若不是她让下人把这些针磨得浑圆，怕是她几个手指都烂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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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就看了一会儿，偷偷地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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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指不必勾的死紧，若线拉的太死，这针就不好进去，所以你老戳错……”顾卿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过她的针，褪掉一圈又让她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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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N$ z0 S! z# U1 _1 D1 h" g    这还不是毛衣，只是最简单的平针围巾，都已经折腾了几个时辰了。

; c, t6 a4 T( j' e+ X    这孩子这么倔，她是该笑好呢？还是该哭好呢？

: f6 [6 n6 @" N4 F* D) f# a    又过了片刻。

: a2 W  H8 R7 D3 d# {2 w: w    “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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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不对，你两针一起戳了。”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塔娜织毛衣的卢默突然开口。

) i5 I: H! R$ O) Z; s    ……塔娜僵硬地扭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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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Z! t8 x9 N* P    “你就看看，就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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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默摸了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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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Z2 f% E  S7 E/ M    “我没织过，不过看起来很简单，可以试试。”

2 \& p4 H/ y5 C" b. ^% r    塔娜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卢默伸手从塔娜手中拿过线团和针线，按照顾卿教的方法稍微调整了下姿势，用手指绕过线，先打了一针，然后询问地看向顾卿。

    顾卿激动地点了点头。

    神啊！终于有个学会的了！

+ {2 Z( z2 {! s. s1 o% Q6 n1 K# l    卢默见自己织的没错，于是按照第一针继续织下去，飞快地打好了一行，再换过边来，重新又打了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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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P, ~7 U) Z( W) `: P1 s    他织的又快又密，和下面塔娜那有的洞眼大有的洞眼小的针法比起来，简直是天渊之别。

. y) `3 e, Q1 W2 }( b  q2 s+ U! G    塔娜看着卢默，两眼含泪，不知道是被打击的，还是沮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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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无语地看着这羯人小两口，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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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o0 ?+ E" d$ Q) [    不会吵架吧？

    “太好了！”塔娜突然流出两行热泪。“终于不要再和这几根针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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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Q3 T" b- [    “卢默，你快快先学会，回头再把我们都教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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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耶！

    顾卿在心里一阵欢呼！

; Z- d- M. h/ t2 B4 n    果然是每一个女汉子的背后都有一个贤内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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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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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M& ?7 w( A" R. g5 |第96章 齐邵“投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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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I& g/ O/ \8 y' n    “你没有觉得，离家一趟后回来的少爷有些吓人？”擎苍院的大丫头苍岚一边核对着这几个月的银子,一边问同房的苍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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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h- C- \2 U" O    “吓不吓人,不都是要伺候吗？”苍溪不以为然地说。

  s# N. Y5 r9 [" m6 y9 o    对她来说，只要当好差,伺候好了这位主子，等年纪再大点,求个恩典恢复自由身,就算是熬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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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一样。我们是贴身伺候的一等丫头，现在连近身都不行了，还叫什么贴身伺候！那天我看少爷袍角没弄好,刚伸出手去准备整一整,少爷就把我的手腕钳住了……”苍岚把胳膊从袖筒里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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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到现在还是青的！”苍岚有些恼火地说：“他的力气怎么这般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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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k; i# w2 i: d    苍溪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果见苍岚的手腕上有一圈青色的痕迹，她皮肤天生就白，这一圈青痕，看着就像是带了个黛色的镯子似的。

! }6 l5 I% F! y1 Z    “还真是青了，用药油推过了没有？”苍溪从柜子里翻出药油来。“我给你推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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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啦，也就是看着吓人，我最容易撞青了，过几天就消了。”苍岚无所谓的摆摆手。“总觉得少爷似乎经了什么不好的事，对人这般防备。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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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溪若有所思地看着苍岚的胳膊，收起了药油。

5 c7 n6 W/ \3 {' P    不光府里一直在讨论这位大少爷这次出门经历了什么，就因为李锐千里救叔，而且确实把人救回来了，所以在京里也得到了极大的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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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的那帮子国子监的朋友们，都纷纷上门探望他，想看看这位“李家大郎”回来以后是不是多了三头六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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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T' Y( H% D: d    若不是春闱在即，这些学子也忙，怕是三不五时就要拉他出去喝酒。

$ D' Z* ^% s4 }) G" w9 @/ }7 Y! M    不过，国子监里还是有一位学子不但不忙，而且还真的拉李锐出去喝酒的。

    那就是国子监的掌议齐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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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Z. I, z2 M% e    醉霄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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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没有点酒，而是叫了一壶清茶，陪着齐邵共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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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看你脸上愁云密布，我九死一生回来，你就给我看这个脸？”李锐啜着清茶，看着齐邵一脸无奈，没好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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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历劫归来，虽然是人人称颂，可也荣登京城小辈最讨厌的公子之首，其实你应该和我一样的脸色才对。”齐邵把空酒杯丢在桌子上，用一根筷子敲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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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j$ Q$ U+ U7 a! G- d    “我管别人怎么看，我又不为他们过日子。”李锐不以为然。

    “好气魄！我若是要有你这样的豁达就好了。”齐邵敲杯子的手一重，发出“噔”的一声清响。

    “陛下对我家下诏了，我必须要参加今年的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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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抬了抬眼。

    “虽说你是齐氏嫡子，可以蒙荫入朝，不过科举晋身方能显出你的能力，你为何不喜？”

    “我志向不在仕途。”齐邵叹了口气，“我从小看着我爹教书育人，得到世族、勋贵和寒门子弟们的尊敬，心中很是羡慕这样的生活。朝堂和民间，三派之争一直没有停歇过，可是在国子监，大家虽然也分门第，毕竟还是同进同出，也能相处融洽，恍如净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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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3 L1 a- n( i  \    “我将来希望能蒙荫入国子监，也不指望能成为祭酒，哪怕是一博士、一经师，也是好的。国子监是学子们踏入大楚朝堂的起始之地，若能多一些中正平和之人，大楚各方的声音也能清净许多。”

, `. t- R7 w" a8 l    “可是陛下这次下了诏令，我就不得不进入朝廷了。”

    李锐看着这位好友，只能默默倒掉了清茶，往茶杯里倒上一杯酒，陪着他一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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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H5 n3 ^# T    像他们这样人家的孩子，是很难自己选择未来如何的。齐邵确有大才，而且十分务实，大楚的世族中，在这一辈里，少有这样能干的子弟。

    也正是因为他有才，各方也不会任由他躲进国子监里。若他愿意藏拙也好，偏他是个不愿意装傻的性子。

    “十年间，只开了两次科举，概因世族不愿大量寒门进入朝廷，往往从中作梗之缘故。我家作为大族，本应站在世族一边，而先皇为了平衡，将家父置于国子监祭酒一职，掌教导诸生，就算为了这些学子，也须得推动科举一事。”齐邵放下筷子，“翰林院掌院原本是你父亲，后来出身吴中大族的陆掌院接任，也是因为此事。”

' u  B' x8 w4 ]" ~& y4 Q3 u    “我家既要在世族中站稳，又不可得罪圣上，这么多年来，过的十分局促。我父亲推动科举，而我则蒙荫入朝，也是权衡后的举措。我父亲勤于王事，是因为他是祭酒，需履行司职，我蒙荫为官，是表明家中的立场。”

* x. I9 R9 J& A2 }! g1 C0 J7 G    “而如今，圣上一纸诏书，打破了这种平衡。我不得不科举为官，而且还肯定要起表率。作为国子监祭酒的长子，身为国子监掌议的我，只要一旦及第，怕是就要被圣上点中了。”齐邵沮丧的趴在桌子上，“我这么多年来的清净日子，怕是也要毁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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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摸了摸下巴。

& U: j7 {% U" R; t! D2 p- |    “听起来是挺可怜的。不过，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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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i( K5 O: E# D    “我说的这么明显，你听不出来？”齐邵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我在投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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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开玩笑吧，你和我投什么诚！”李锐也把眼睛一横，不可思议地说。

+ K8 ?# E; |0 g( I3 }3 q! I    “唔？你想的太多了。”齐邵扫了李锐几眼，故意嗤笑了一声。

3 W6 v3 O) U1 [  ~) L    “李大公子，再过个许多年，我大概也有向你投诚的一天，可是就现在，我只能把你当我的弟弟一般看待。这世间能让我齐邵投诚的人，还没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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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要投诚……”难不成是他叔叔？

    齐邵趴在桌子上，吊儿郎当地对着李锐上方拱了拱手。“我若他日入朝为官，怕是既不能被世家所容，又不受孤臣一派待见。我这性格，是不可能甘于老死在翰林院的，只有求你叔父高抬贵手，不要也刁难我，如此，我才能争出一条活路来。”

    李锐心中一喜，这是要站在他们这边吗？

    岂料他心中欣喜还没过去，齐邵就又说道：“只是，以我的出身，我是不可能投入勋贵一派的，所以我也只能厚着脸皮，仗着和你交情，求李国公能略过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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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r  J, Q% j- a: }* ]    “我自己想做什么都没有用，我家中还有无数子弟，若我一旦站队，以后我的兄弟姐妹、我族中的老幼，都要受此影响。我一想到我那迷茫的未来，就忍不住夙夜忧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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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头草所有人都会讨厌，左右逢源也更像是刀尖上行走一般。我还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更加是难上加难。陛下一纸诏书，逼死我齐邵也！”

9 |1 s  y1 `- g% c2 @5 n    “你说这般大事，能不能直起身再讲？明明口中说着投诚，结果连正色都没有……”李锐翻了翻白眼，“你说吧，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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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邵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 v) U$ \( P0 ~/ O& _6 R    “喏，若是我能中了状元，就把这个给你叔父。算是我的投诚书。”齐邵支起身子，将信递与李锐之手。“若我没中状元，你就当这封信不在，毁了吧。”

2 b6 l: T( k2 a    李锐郑重地点了点头，将信放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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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y) N* _0 L* r8 }" t, X    “我齐邵在国子监呆了七八年，国子监三百学子，两百四十人是官宦贵族子弟，只有六十是各地推荐上来的寒门子弟。我已经看了无数寒门学子如何苦读，熬了六年方等到再开科举，这些学子中不乏有大才的，可若是有的没人举荐，即使进士及第，吏部选试后也得不到官职……”齐邵看着李锐说道，“这还是国子监，天子脚下最高的学府。其他各地书院、以及散试的学子想要谋得一官半职，更是困难。”

* r0 }: u6 T, u$ o    “关键不在于科举，而在于吏试。此关不过，科举名存实虚，只是糊弄天下人罢了。”齐邵一改方才的神态，正色叹道：

    “大楚的种种弊端，我与其他好友早已叹过无数遍，也均下定决心，若以后能够上位，必定携手共进，改变这等不公平的格局。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也许需要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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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无论如何，陛下有开常科的想法，总是社稷之福，也是所有人的机会。我虽不能从国子监开始改变，跳入这潭浑水里搅一搅的能力还是有的。只是日后还能不能跳出来，就不得而知了。”

* S  M0 b' Q" ?: n7 D    齐邵满斟了一杯酒，对李锐举起。

    “我身边的世族勋贵好友，多是受我影响，方才慢慢放下门第之见。你与李铭两兄弟天性纯善，又天赋出众，更能体恤民间的疾苦，将来必成大器。齐邵先入这朝堂一步，盼两位早日跟上，与我携手，就如昔日赈灾之时，能够一齐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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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举起酒杯，沉吟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

    “我不及你。我府上如履薄冰，逼得我与弟弟不得不上进。能体恤民间疾苦的，是我祖母而非我们兄弟。我也不知道我能走到多远，做到什么地步，但今日你对我所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若有可以相助的一天，我必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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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仰起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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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 `4 V) t/ o0 Y    齐邵见李锐干脆的应承了，惊喜地赞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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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i( ~0 D( A; f+ H5 V6 ^; X    “好！愚兄就先行一步，在前方等你！”

    李锐见齐邵心情好了许多，也替他由衷高兴。

    长辈们总觉得他们这些年轻人，怀揣的梦想和坚持都是少年意气，就如一块石头，经过岁月的磨砺，总要磨去棱角，成为一块圆石。

    但他们却忘了，就算如何磋磨，石头总是石头，不是泥土砖块，依旧还保持着它的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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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最初美好的“本心”不变，就算环境变了，性格变了，这世界的一切，还是在向着好的一面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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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相信齐邵有坚持本心的心性，也相信他有施展抱负的才能。自己虽然前途未卜，还不知能走到何处，但他确实会谨记齐邵现在的理想，也愿意将来有能力时，帮助他实现他的初心。

    李锐还没有感慨多久，齐邵小酌了两杯，又悲从中来，苦下了一张脸。

    “又怎么了……”李锐哀嚎一声，“下次你要是来卖苦瓜的，不要喊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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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我问你，我今年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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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你今年应该可以加冠了吧？”

    “我正是在愁这个……”

    “我母亲从我十岁开始，就给我相看各家闺秀……”齐邵的脸皱在了一起。“我一直是白身，家里又不是什么权贵之位，闺秀们的选择多，陛下后宫也还空虚，我娘就给我一直看，一直看，加上我和我爹也没想好我以后该走那条路，便不敢胡乱定亲。如此才拖到了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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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遇见了国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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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2 K. Q/ w  s0 q    “如今我已到弱冠之年，马上又要参加科举，陛下没有广纳妃嫔的意思，几位皇子年纪尚小，闺秀们岂不是都在瞪大了眼睛，想要嫁个乘龙快婿？看看赵聃那样的，都被追求的不敢出门，可叹我这美质良材，不知道要被什么人给糟蹋了去……”

2 l/ u2 v- k  O, I' A    李锐实在是无语了。以前没发现他如此自恋啊。

    “你……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人伦。更何况伯母不会为你胡乱挑选闺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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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L$ {1 h' V3 [  D' q5 t# ]    “我齐某的妻子，怎么也得是和我一样不同俗流才行。容貌倒还在其次。我娘只会看人家姑娘好不好看，德行好不好，又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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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X! D, N3 v- I  v: }( n; w    齐邵郁卒地抱住了头。

7 T0 g+ j; H2 b    “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李锐眨巴眨巴眼睛，实在不能理解齐邵在烦恼什么。

    且说李锐赴约回来，怀揣着齐邵给的信，匆匆入了擎苍院，在卧房内把信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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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D/ n( U8 k    卧房里也有好几处暗格，正如叔父李茂所言，这处御赐的宅中处处都有惊喜，他与弟弟只找了几天，已经找到了好几处。而他房间里的几处暗格，倒不是他们找到的，而是他回忆当年父母的行为，一点点摸索到的。

1 Q! p' {# @+ r1 X    他甚至还在床头的暗格里找到了一把吹毛断发的小刀，只有巴掌大小。

  ~' j$ p: G; ^/ k' x4 W# Y    当时他握着这把小刀，一时间又悲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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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的是这把刀必定是母亲的遗物，他睹物思人，心中颇有惊喜。悲的这暗格必定是父亲告诉母亲的，父亲去后，不知道母亲是用这把刀来防何人，又为何而防。

) Q8 |8 \0 X+ J4 w% h& w    他把这把小刀叫做“南风”，取自“凯风自南”，随身携带。

    等他安放好书信，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李锐走到门前，打开门一看，是他的大丫头之一的苍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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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c. {. ^! i4 I    他在擎苍院的时候，内室是不允许丫头和下人随意进入的。自那日话房谈话之后，他对这些舅家送来的人也开始有了防备。

    正如奶奶所说，开始防备着所有人的日子是不好过的，好在他还有能够信任的擎霜擎雷等伴当，否则连出门都不能自在，才真叫难熬。

    “苍岚，你找我有何事？”李锐低头看这个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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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年纪越大，随着个子渐渐拉长，也就瘦了下来。如今李锐的面容越发清俊。加之他身量颇高，经常让苍岚等人忘了他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苍岚微微红了红脸，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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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日我回家了一趟，舅老爷很挂念少爷，您回了京城以后还没去过舅家，舅老爷希望您能去一趟张府。”

    她父亲是张府的老家人，从通州一起回来的。她的身份在被分到李锐房里的第一天就已经向自己的主子告知，李锐也知道。不光如此，苍溪是被张府买回来的孤儿，调教了许多年还没用的，其他小厮也都各有身份，李锐也都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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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舅舅，是确实对他非常关爱的。

! q  @/ T- }4 o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信任舅家，心中不希望舅舅家真的有所不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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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v+ g" N, W1 d! v8 ~    苍岚传达这话，李锐便对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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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过几天舅舅休沐，我就去一趟舅家。”

( p6 h2 `( ]9 j/ K# \    苍岚微微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 b0 A: ]; N) ^8 g0 D% S7 b* ]    李锐站在屋里，摸着腰间的“南风”，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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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Y! Q) v) r- `0 F7 o    持云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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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h8 p8 n% Q5 \    自卢默代替塔娜向顾卿学习织毛衣，顾卿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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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V0 ]3 g# r9 o9 M    这孩子生的瘦弱，手指却十分灵活，记性也极佳。他虽然很少主动说什么，但是却不沉闷，也有问必答，还没有汉人那种“织衣服是女人做的事”这种想法，学的很是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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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8 G0 F# K7 W  p9 s) |8 t  Y( E( O    顾卿很喜欢他，经常一边教他织衣，一边和他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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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汉人的样子，长得是像你父亲多一些，还是母亲多一些？”顾卿好奇的问。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爹是汉人，还是你娘是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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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D, t( E1 u    “像我爹。”卢默一边回答，一边在顾卿的教导下把左边的袖子分好，再取出几根针来，织造袖子。“我爹以前是个以偷盗为生之人，后来在汉人的地方偷了不该偷的东西，被下了狱，要剁手，只好逃出汉人的地方。”

    卢默说起这段来，不悲不喜。

    “难怪你手指这么灵活。”顾卿看了看卢默的动作。很少有初学者像他这般手巧的。

    她没有问到底什么是不该偷的东西，说不定这是人家的疮疤，就不要揭了。

4 w' V4 D3 h2 P$ _3 {    一个混血儿在羯人的部落长大，应该很不容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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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L6 e+ h& k, D    顾卿同情之心大起，忍不住换了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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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那里羊多，可以用羊毛纺细线织造这毛衣，和普通百姓交易。但是对有钱人，最好还是贩售羊绒衣。价格也要定的越高越好。否则汉人会认为羯人做的衣服只能给平民穿，好东西也变贱了。”

    在后世，纯羊毛的毛线衣也不便宜，而且那些还是机织的。这些从纺线到制作出来都是用手工，羯人人不多，产量有限，而且这东西只有秋冬好卖，春夏是收集羊毛的时候，周期也太长，卖贱了真是糟蹋东西。

    她甚至还帮着他们想了宣传的办法。

! J) |5 ?6 d5 S( G- `    “等你们出售这些的时候，就说是从我们府里学的，而且是不传之秘，因为你们救了我儿子，所以我才传给你们的。”顾卿想了想，又拿了一件有信国公府印记的物件来。“这个你们带回去，要是有人不信，就给他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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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老夫人。”卢默接过了那件小铜器，抚胸向顾卿行礼。

    “其实这衣服也就织的法子特别些，真要织，棉线、丝线其实都织得。我不会让它的织法在京城流传开，我们汉人做衣服的法子多，布料的种类更多，但你们羯人没什么出产，也只能靠手工活来贸易了。”顾卿很喜欢这些直率的羯人，也想帮他们一把，“你们回了草原，若真有困难，可以想办法送信到我们府里来。若是能帮的，我都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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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r% D. I) u! H/ D( p/ @+ ]) T/ k    卢默感激地只能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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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娜和卢默一行人在信国公府里待了五天，卢默学会了织造毛衣的技能，塔娜和那些姑娘们则在顾卿找来的庄头那里学会了如何纺造绒线和毛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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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京城买了不少装饰的漂亮扣子、针线等物，草原里这些东西难买，他们难得出来一趟，自然是要多准备一点。

    皇帝赏赐了胡人们许多金银和绸缎。他们会在汉人的地方用绸缎和金银换取牛羊，汾州马场之乱已经平定，以后草场又会重新划分，羯人们又有了牧马放羊的地方，想来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过。

    苏鲁克的部族感激汉人的慷慨，将会协助汉人的官员在汾州先建立一处胡市，他们的使者会奔走草原之中，替汉人们传递这个消息，消息一旦传开，马匹和牛羊出产都能进入关内，从此胡人也可以换取生活必须的盐和铁器等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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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市原本是要开放农具的，但是被楚睿驳回了。铁锅等物还好，农具稍一改造，就可以变为兵器。如果胡人想要耕种，他可以在关内划拨土地，让他们入塞归顺大楚，成为新的楚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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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娜和卢默他们出城那天，李茂、顾卿和家中的三个小辈都出来相送。他们每个人都送了这些草原上的羯人朋友许多礼物，以至于塔娜他们骑着马而来，要拉着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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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1 M& }& f" j4 U& b3 k' Y    塔娜和其他羯人姑娘们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她们擦着眼泪，挨个亲吻顾卿的脸颊，把顾卿也给引得两眼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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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t; a  B0 v# J( J4 z& X    卢默走出队伍，和他的恩人们一一道别。

    他走到李锐的面前，沉声和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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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u, D9 M4 w9 e: X$ {! z    “我角抵没有赢过你，回到草原，我会继续练习，下次若有机会见面，希望能赢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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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 `4 w# F) Z1 x; ~    李锐笑着摇头，“你继续练习，难道我就会原地踏步不成？下次你再来京城，看我再摔你三百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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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默打不过他，口舌也争不过他，只能笑笑，又走到李钧了面前，赞道：

" Z$ g# _5 B* E7 N    “你喝酒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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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最大的长处就是能喝，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谬赞了！”

! t2 D- r1 M) C" y) o& C, \( c    “可是光会喝酒是没有用的，男人要会打架才能保护家里的人。你长这么大个子，连拳脚都不会，还是多和李大公子练练，否则会找不到妻子的。”卢默一本正经地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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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的笑容僵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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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他噎住别人时，那些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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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默看了眼李钧旁边的李铭，此刻李家的这位小公子睁着大眼睛在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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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p  V) `+ ?# K* G! ]    正是他送了卢默许多的书，五花八门什么种类都有，还给了他一套文房四宝。卢默对他很感激，弯下腰去，轻声道：“谢谢你。李小公子，那些书我们会好好保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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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9 g' o9 Q" w9 L6 K    李铭笑的灿烂。“你们要看啊！文以载道，汉人的精华都在书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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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默点点头，从背后的包裹里掏出一个破碗来。

    “这是你们汉人给我的碗，他们让我在人多的地方就举起来，如此，汉人就会给我钱财，让我有东西吃。你们汉人很慷慨，我很感激你们。这个碗我本来准备留下来做个纪念的，但是我回到草原，也就不必再举碗了，我们会开始和汉人贸易，来换取所需。所以这个碗，我送给你了。”卢默有些不舍地把破旧地瓷碗塞到了李铭的手里。

* \6 L: C& ^" Z1 }    “还有，你两位兄长都长得这么高，你……你还是多喝点奶，多吃点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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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木呆呆地拿着那个破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李茂看着儿子，真有忍不住大笑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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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0 w& Y' h4 a; E    他在羯人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被这些羯人弄的啼笑皆非几次。总算有人尝到他当时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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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y3 ~7 H6 i3 h5 Y$ c    幸灾乐祸什么的，不要太愉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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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y6 H3 F/ ]  ?9 m    卢默慢慢地走到了李茂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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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z5 ]& Y. l6 d9 a4 z    李茂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这……不会给他也来个什么惊世骇俗的离别之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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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U& r# M" b7 h5 {    卢默从脖子上拽下一枚铜钱，递给李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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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7 P* _0 f- \; j8 }    李茂莫名其妙的接过那枚钱。

    钱上刻着“贞元通宝”，乃是大楚的钱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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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就是因为偷了这些钱入狱，最后被一路追杀，逃出草原的。李大人，我爹是汾州齐安人士，他从齐安县一个叫王林的富商家里偷了许多这样钱币，最后都被搜了回去，只有这一枚被我父亲藏了起来，带出了灵原。”

. Z/ d" y: x. w    “我不知道这些钱为何让我父亲差点丧命，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爹从来不告诉我这其中的缘由。但是我觉得这应该是件很重要的事。这枚铜币，我就留给大人了。若您能找到原因，下次再见时，希望您能告诉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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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默给李茂行了个重礼，返身回了塔娜他们中间。

* w; }! h) @. Q% `+ b    李茂捏住了手中的铜钱，慎而慎之地放入了自己的袖袋里。

( Q2 g& Q+ f# O4 j9 l  [    苏鲁克和其他胡人挨个向信国公府的一家人行过了礼，李茂一行人面含微笑，一一与他们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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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城门口的还有许多送别的官员和看热闹的百姓，所有大楚的人们，就在这暮春的三月里，看着这些草原上的来客，渐渐往北归去。

    想来日后，京城又会留下一段关于“天下归心”的佳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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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8:55
第97章 李钧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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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W! a$ l5 p* U" L2 @4 ?    作为一位国公爷,李茂自己用到铜钱的时候基本是没有。

6 _# {, i3 v6 I0 k8 J& V0 d    他有不少长随和下人,出门时很少自己付钱,即使要带钱，身上带的也是散碎的金银,断没有揣着一堆铜钱的道理。

    但是老百姓,多用的还是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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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是银子化不开的问题，二是也用不到这么大面值。二两银子就能让一个人家过上一个月,平日里,几十文钱就可买米买面，是不需要用到银子的。

% e  ^( _' o$ h9 S' [3 J    因铜钱笨重，许多人出远门的时候就把钱绕在腰上,又叫“盘缠”。李茂也见过家里下人把钱绕在腰上出去的，还庆幸过自己幸亏是主子,若是下人，每日里缠上这么多钱出门，真是累坏人也。

3 R6 B0 g0 ?2 _! n$ T    回到家中，李茂叫来了家中管银钱的账房先生，将那一枚钱给他看。

1 G+ Z3 p- v8 j5 Z    “崔账房，你看看这枚钱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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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账房拿过那枚铜币，在手中颠了颠，又对着光看了半天，露出了讶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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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禀老爷，这是一枚私铸钱。”崔账房恭恭敬敬地说，“看样子，已经有许多年了，火气尽脱，做的也比较精，和一般的私铸钱比起来，算是上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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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钱？这是私钱？”李茂一惊。

    私铸铜钱者，主犯和从犯按律于闹市斩首弃市，而按例，则不但违者斩首，更是全家都要籍没为奴婢，算是极重的刑罚了。

    卢默的父亲当年到底偷盗了多少钱？当时抓他下狱的县令和其他官吏到底知不知道这些钱是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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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 t+ F- i+ e" ~4 r    他又是如何逃狱的？

$ x& j4 U* V: g    李茂恨不得奔出城去，抓回卢默再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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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本朝私钱虽少，但也不是没有。大楚官炉所出之钱，十枚重一两，含铜八成，以历代的钱币来看，贞元通宝都算是上等的品质。如今铜价越来越高，市面上已经开始出现十二枚一两的铜钱，但京城里见的还是少的。”崔账房将这铜钱看了看，也觉得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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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q& X# Q1 C1 B1 {" W+ J5 ~/ B    私铸钱一般都在小范围内流通，京城是天子脚下，在京城里流通私铸钱，那就是厕所里打灯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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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 i" G& l) g9 @/ _0 N4 I    “不知道大人从哪里得来的这枚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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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晚辈所赠。”李茂轻飘飘地一语带过，拿回了这枚私铸钱。“多谢崔账房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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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 F. ^" Q; ]$ l    “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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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勿要和别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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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x  T' i% y: K  F8 h5 {9 e    “是。”

6 l" n6 u$ t0 J* Q/ r    李茂送走了一肚子疑惑的崔账房，拿着那枚铜币端详了半天，终于吩咐道：

    “备马，我要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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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出府，正是要找还留在京中，没有出发返回汾州的新任布政使刘鹏与参议汪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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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B! k7 l' Y7 F! ~- v/ U+ S    私铸铜钱乃是大罪，但现在仅凭一枚私钱和一个羯人少年的只字片语，尚不能得知真相如何。若是贸然上报朝廷，极为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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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4 q1 H% b+ |5 J    齐安县和灵原县这种小县不同，乃是汾州一个大县，这个叫做王林的富商，在当地一定不会做的毫无马脚，定然留下了蛛丝马迹。而且当年有人偷盗大户，也算是大案，卷宗一定是有的。

    就算没有卷宗，查找当年的在职的官吏，也总能查出什么来。

    汾州马场一直有人在偷偷补给，方能积累出那么多匹马来。可是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在运送物资，又是从哪里送过去的，如今又发现了私钱，说不定这线索就在私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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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P* k8 T% [% _    就算和马场无关，私铸钱币不是小事，若能查到这些钱都流向哪里，也就能对这私铸钱币的幕后之人略有所知。

* ^4 _( d( M: E- n! s0 A    李茂直奔弘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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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f! r6 M/ f! h  _    在京内没有住处的官员，都是居住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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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7 `) _6 \! |9 v6 F# O0 ]    李茂很快就见到了刘汪二人，他拿出铜币，将卢默的身世一说，再提到这铜钱的来历，两人皆是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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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汾州一直都有流通私钱，但数量不多，且一贯之中往往不到一成，难以察觉。”汪志明说道，“各州应该都有这种情况，如今铜价高，铸造官钱无力可图，钱局已经有许多年没有铸钱，各地流通的铜钱不足，加之私钱并不泛滥，各地官员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鹏调任汾州才刚刚三年，汪志明却已经在汾州待了有六年了，比起刘鹏来，更为熟悉民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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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苦笑着说出无奈的事实，“这齐元县乃是富县，与通州相连，若齐元有人铸造私钱，怕是早就已经流往各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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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3 G3 a: c( G! i9 m$ \/ W2 D    任谁刚刚新上任没几天，就弄出个盗铸之事来，都不会心情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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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时隔太久，就算那王林还敢留在原地继续做这等营生，怕也是小心翼翼，抓不到什么证据。我在京中，消息不便，此事还请两位明察暗访，早日找出端倪。”李茂对两位同僚拱了拱手，“汾州的驿站，有数座可以将信件直送京城，此事我曾告知于汪大人，两位可凭此与京城随时保持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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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o" }2 l9 @" o% \/ R    李茂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告诉这两位汾州官员，此事他会禀奏皇帝，但不会在上朝的时候公之于众，他们可以和皇帝直接沟通此事，无需凡事和他通气。

    李茂这话一说，刘汪二人都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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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 p9 l0 W% g1 J6 P* \    他们虽然是因为汾州之事而升官，但并无意站队到哪一方去。此事虽是李茂发现，但这种事却不该归李茂管。

6 \' z' S5 N0 G    若他想要请他们暗中调查，事事关心，以此谋权，或有其他想法，他们是不会干的。

    这位信国公的意思，是会入宫直接向皇帝通报此事，只不过让他们先有所准备。

' C" Y, R5 `* _( {* v3 b; J1 ?2 I, j    是这样的话，他们自然只有感谢。

    李茂本身也无意卷入这种麻烦事情里去。他自己已经是一头包了，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耗费许久查探这私钱一事。

! b  f7 {& H: g( m    李茂辞别刘汪二人以后，又给宫里递了牌子，去向皇帝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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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1 \" e# @, n! b2 o  n2 i# ~    楚睿自然对此十分重视，当即召了刘、汪二人入宫。

    好在李茂之前已经去过弘宾馆，和他们说过了此事，他们二人有所准备，答起话来有条有理，让楚睿也十分赞赏。

3 H2 o9 A2 r" p. g. \    这两个新任的汾州地方官，果真是没有选错人！

9 b; K% j$ |. x1 z5 n1 d    对于李茂的一番体贴举动，刘汪二人还是很受用的。尤其是汪志明，他出身不高，只能在边地做个小官，好不容易熬出了头，怕也是到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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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5 d4 E) H% h    若不是他在灵原县安心日子过惯了，实在不想卷入这些派系之争，再早些年，遇见这等机遇，怕真是会向这位信国公靠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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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U. A) K% h    转眼间又过了几日，眼见得就是春闱之时。

    京城里到处都是紧张的考前气氛。信国公府的“微霜堂”这几日里挤满了过来借阅书籍的学子，还有些其他地方来赶考的学子，知道了李茂颇为关爱学子，跑来自荐的、知道“微霜堂”的名头，壮着胆子也来求借阅的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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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听李锐解释过，大楚的春闱虽然严格不假，可是排名却是可以进行“公荐”的。

    这起先是老晋国张允的想法，他认为科举取士皆以考场中所答试卷优劣来决定录取，这样难以充分考察一个人的实际才学。于是那一届，就有许多参加进士科的学子将平日所写的代表性作品交与主考官和其他大臣来参阅，以便他们在考前对考生的实际水平有一个全面的了解。

    若是其中真有大才的，这些参阅人便可“公荐”，向上再进行推荐。一般主考官有了先入为主的感观，对这些参加科举的学子们也就大为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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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9 p" W1 A' O1 ]5 ]: W4 Q    只是这种推荐若是有不实的地方，推荐人也要受牵连，先皇对推荐的名额和流弊的情况非常严格，大多数官员不会轻易为不认识的人行这种推荐之事。

- s3 L& U/ w) K$ `1 S0 y    所以这与顾卿知道的后世科举还有极大的区别。这般考，还是要看人情。能不能选拔出真正的人才，还要看主考官能不能秉公取士。

    顾卿虽然没有参加过科举，但作为一个从高考里杀出来的学子，森森地对这些学生们表示同情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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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因为这种理解，对于那些投卷上门或者来自荐的学子们，顾卿都让李茂好生好气的对待，不要做出居高临下的样子来折辱人。来低声下气，卑躬屈节的，大部分都不是门第很好的人家，李茂自己都是靠着祖辈出身，又何苦为难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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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G6 X. m* [2 Q& k    顾卿这一“好心”，倒给李茂添了许多麻烦事。

    他本来就不是以有才而闻名，来向他自荐的大部分都是死马当活马医的，真正投的多的，是张家、陆家、齐家这样有才名的官宦人家。原本数量少，也不算麻烦，行卷收了就收了，放回去回头再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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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脾气一好，别人就觉得这个国公好说话，许多人都来碰碰运气。这一科等了这么多年，人数比贞元初年的那次科举多出了一倍，李茂就连下朝驱车回家，都要遇见无数“偶遇”的学子来。

    再说信国公府的“微霜堂”，这些日子里也是人数众多，小摩擦也时有发生。

    自古文人相轻，这些都是各地的佼佼者，自然不免有些小矛盾。最后是李锐李铭两兄弟日日坐镇微霜堂，他们是主家，有他们在，哪怕他们两个只是孩子，那身份摆在这里，这些学子也不敢太过张扬，总算是回复了一时平静。

    信国公府两个孩子虽然都不用去考试，可是他们家还住着一个从老家跑来京城赶考的考生李钧，这考试前紧迫的气氛一点也不少。

    李茂知道自己的水平，也不敢胡乱指导李钧，只是把他拜托给杜进、齐耀二人，求他们多加指点。

    杜进是正儿八经的进士科出身，当年排名第十位的贡生，自然有许多心得可以向李钧传授。齐耀家学渊源，他的兄长更是国子监的祭酒，拿了不少贴经和时务策给他做，算是对李钧进行了一番“考前突击”。

! A4 e# u( M2 o6 t% m, c    春闱前李茂也曾问两位先生李钧的情况，杜进拂须叹道：

    “以令侄的水平，春闱通过有些悬。乡试更重基础，他自然是能够通过，可是进士科……哎，他文章爽直，对于政见又没有什么特别引人叫绝的地方，若是主考官喜欢这种直白的辞赋，可能还能入围，若是正好遇见一个……”他话没有说全。

    “今年参加科考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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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进话已经说得很明白，李茂也只能点点头。

1 C, S& W3 W2 I7 t    科举这种事，就算在胡人东侵之前的尹朝，也才是刚刚起步不久，李钧虽有信国公府这门亲戚，但若自身才华不够，他勉力推荐，反倒对他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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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S6 v4 i, b2 M( s# H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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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九一早，李钧骑着马，由公府的家人送着前往礼部的贡院。他之前已经从杜进先生那得到了经验，这贡院里面考试的环境绝对说不上好，薄荷脑等物一定是要带上的。

: |) w, _$ T: i* U: _1 U2 p    现在虽然已经是暮春，但还是有些冷，李钧并不怕冷，却依旧穿上了绒衣，以安府中邱老太君等人之心。若他真穿着一层夹袄去考试，怕他堂祖母第一个要唠叨死他。

    待到了贡院门口，考场周围布满兵士及棘墙，盘查也极为严格。李钧问过了他该去哪里排队，便进入了棘墙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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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8 t/ H& w; X" e! h. g% M% i    贡院门口有许多查验的官吏。这些查验之人先是核对了李钧乡试后地方上开具的条印，看他的体貌和地方上送来的名册特征无误，这才把他的东西一一打开，然后又继续搜身，连鞋子都要脱下来看过。

. W- p" ~! ?. B: U2 g* k, B% U    这下子，李钧总算知道为什么规定考生要来这么早了。

    如此盘查下来，确实要盘查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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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l* S8 x# p- |; p' [    李钧不远处被查验的是一个中年学子，却和那查验官吵了起来。

6 G! w& G* Y' m# \' [# [/ u' e    那查验官拿着这学子州县送上来的学名册，指着册子道：“这上面写的是方面微须，你胡子这般多，也叫微须？”

3 }2 s" P7 A/ B3 A7 G    那学子一阵气闷，指着自己的胡子道：

& t% d( n; j* C- n) K9 }    “学生这几日挑灯夜读，没有整理胡须，但学生乡试之时，确实是微须的。学生明明是方脸，其他特征也都对，为何你光指着学生的胡子说话呢！”

    那查验官查了许久的学子，本来就已经是心烦气躁了，若是这学子好声好气和他说话，他也就抬抬手过去了，偏这学子和他顶撞了起来，他恼怒之情顿起，收起册子道：“你不知道‘微，无也’吗？你这样貌不合记录之言，速速退开。”

: ^% o$ M. r3 [9 u* B    这已经是强词夺理了。

    微字有好几种释义，说是“小”也行，说是“少”也行，说成“无”也行。虽然这学子确实胡子多了点，但他的解释也是通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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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查验官此番就是存心不想让他过去。

    那学子熬到中年，方才参加了这次的春闱，结果就因为胡子不得入考场，眼见着再熬几年，就算做了官，也怕是个白头官了。

    他一听这考验官的话，忍不住悲拗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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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0 A# T7 Z) G8 h/ E. Y1 B    中年学子后的众人见着他都心中不忍，也对这查验官颇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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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7 d$ C  y: }+ I) W8 y; U7 ]( L    无奈那一列的都是同乡，该州造册的官员对胡子稀少的写的都是“微须”，这里面不少是已经蓄须之人，若是仗义执言，说不定连他们也没法通过。

    一时间，竟然无人敢言。

    李钧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见那学子哭的悲痛，怒上心头，对那查验官反唇相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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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语》中孔子‘微服而过宋’，按你的说法，岂不是说孔圣人赤膊无衣，身上什么也没穿的通过宋国吗！”

    此话一出，犹如石破天惊，一群学子纷纷往他看来。有些人一想实在好笑，噗噗声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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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大哭的中年学子想不到还有人会说出这般话来，也忍住了悲哭，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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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验官嘴唇气的抖了起来，指着李钧大骂，“你这学生，简直是有辱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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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1 N) _6 j) s' i8 L    李钧心中有些后悔，他这一生，注定要败在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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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B2 T; R' l$ I8 g7 E! r5 K6 K    但他天生就是这幅直率性子，勉强不来，做都做了，后悔也无用，只得硬着头皮接着说道：

: L0 n5 a2 }% e* v! ?& z' P# F    “胡须指甲等物，原本就不是常态，名册中用胡须、毛皮为特征，本就不妥。若是考试之前患了大病，须发皆失，难道这学生以后就要改名换姓了吗？若是路上遇了歹人，脸上多了个疤，就连自己都不是了吗？”

    李钧见那查验官脸色越来越差，只得叹一声。

- F* b3 O$ W7 Q) u& H( M    “你一句话，有可能毁了别人一辈子。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为何要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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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_8 a* e" Z" p" r# O- [    他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嗟叹。有些已经查验过了的，也不入贡院大门，而在门口看这个热闹。人越围越多，终于引起了门口一位礼部官员的注意，过来探看。

    “何故聚集在一起？验过了的赶紧进去，锣鼓三鸣后就要封院，你们想错过考试吗？”

    这礼部官员一开口，有些看热闹的立刻就踏到贡院里去了。

. `' r) n1 ^7 e/ P    这司考官见某列的查验官前站着几个学子，有一个学生脸上犹有泪痕，便去询问何事。待一旁的其他查验官说明此事后，他瞪了那列的查验官一眼，放了那个中年学子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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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P: U0 [, G& Q. x    这中年学子没想到如此轻松就揭过了，对着这司考官连连道谢，飞快地进了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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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册入试，乃本朝规矩，查验官提出疑问，是他的职责。你仗义执言没错，却哄乱考场，引得学子在此聚集，几乎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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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礼部官员正要夺了李钧的入试资格，李钧身边的信国公府管事见势不好，连忙上前一步截住他的话头，在他的身旁亮了亮信国公府的牌子，又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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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乃信国公大人的堂侄，上京赶考的。他性子鲁直，还望上官多多包涵！”

    那礼部官员见这李钧并不站在监生的通道里，显然是各地过了乡试来赶考的学子，还以为只是一般的愣头青，却想不到他有这般硬的后台。

  R" c( _5 S6 J    他扫了李钧一眼，心中道了声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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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他敢为那学子说话，原来是不怕受牵连。

2 n7 v# i% F4 ~$ o3 l2 q, G; ?    这礼部官员无意得罪信国公府，也就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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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站在原地，看着原本还对他赞叹的人突然都露出了“原来有后台”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堵得慌，也不再多留，转身就入了贡院。

, z4 W# s' H( x& l5 {- _3 C: E    李钧越走越闷，脑子里一片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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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o8 I2 y0 W1 u" O# _$ h    这官员明知道查验官有错，却不追究他的责任，而是先是放那中年学子进去，解决了此事的根源，然后再维护那查验官的面子，想要惩治自己的责任。

! V) T+ H2 J) H    他方才能帮那学子说话，可这官员这般一放一压，怕是再也无人为他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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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他堂叔地位显赫，他就要与这届科举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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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官之人，都要这般的手段吗？看那人的袍服，不过也就是一五品的官员，却也如此深谙为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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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o% ?4 M# B. [8 T( h    他一心想要借功名为自己争得立足之地，可现在看来，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适合为官？

6 p+ s& a6 r8 n0 Q5 T    还有周围人的态度……

3 \5 p, N! M9 I; z- ^    李钧一下子对这功名看的淡了起来。

! V" \0 Y% p9 n7 ^* f1 k    李钧带着满脑子的思绪入了贡院，贡院外的一位站在不起眼处的红衣官员指了指李钧，向旁边的属官吩咐道：

$ T0 g! l, z+ H+ G. l$ }: Z. }1 r    “查查看刚才那个进去的学子是什么人。”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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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学子都入了贡院以后，主考官设香案于阶前，主司与举人们对拜。一系列仪式举行过后，主考官说了一堆勉励的话，便开始进行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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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对这功名看淡，索性报着平常心随意发挥，如此这般，过了第一场和第二场。这两场考了经论和诗赋，李钧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发挥超常，直觉得这两场都考的极为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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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三场，乃是重中之重的时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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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题是从宫中直接送抵过来的，等李钧把考卷接到手，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财须民生，强赖民力，戚恃民势，福由民殖”。

    李钧在堂叔家中曾听过两位先生的讨论，而李茂为了让他加强政务上的见识，也和他细细的说过如今大楚的种种弊病，以及圣上的一些想法。

    虽然主考官和阅卷官都不是当今圣上，但皇帝若是有心亲自遴选人才，必定会拿来考卷一观，若是正好看到了李钧的卷子，对了胃口，说不定也会给个功名。

" I2 g7 p5 h7 ^8 z    李钧一看着考题，便想到了堂叔所说的“隐户”、“流民”和“徭役”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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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开了这场春闱，也就对这场考试越发随便，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反正阅卷官看不下去就会扔掉，所有的考卷都是糊名的，他若不中，连拆名的人都没有，谁知道是何人写的这番言论。

    于是他洋洋洒洒写了一通，只觉得读了这么久的书，也就这时候是完全随自己的心意而写，写的大呼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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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9 }$ u" H) L- l' U    李钧三场全部考完，回了府里倒床就睡，顾卿李茂等人都来问他考的如何，他只说不好，最后一场更是乱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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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T( ]' {9 u    李茂已经被两位先生提前知会过，也没想到有什么太大的惊喜，只得安慰他来年再试。顾卿见多了高考落地的学生，连忙偷偷叫李锐和李铭没事多跑跑李钧那，带他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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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_5 h- R% R+ w( T! o! i; H, t    他们都不知道李钧的心理变化，这几天连春闱的事都很少再提，生怕刺激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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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q8 R  w; R; X! l/ w' Q2 F% Q0 S    到了放榜之日，虽然顾卿等人看着李钧那副已经看开的样子，对他考上贡生已经不抱希望，但还是派了家人去看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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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料没过一个时辰，清水坊里突然响起了唱喜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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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进了第十七名，成了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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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19:02
第98章 顾卿的野望

    对于自己能通过春闱,成为一名可以领取禄米的贡生，李钧十分惊讶。

' `6 Z1 p$ i) H/ g! x+ A$ c    他先前的话不是自谦,他真觉得自己最后一场没考好。那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阐述方式，怕是没什么考官能够看下去。

* K4 C6 _: R* n  l) }  }- b; T# z' u    可若说是仰仗了叔父的威望,春闱所有卷子都是糊名誊抄的,只有通过后才能知道是谁的卷子，叔父也不像是为他打点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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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e" |: B, A5 N% n. ]    那就是说,真的是他有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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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D; w8 a* T7 E- i8 q; F$ w3 B    这么一想，李钧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是李家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进入殿试，值得好好庆祝。

    顾卿坚持中午要在饮宴厅里摆一场家宴，因为晚上李钧还要参加贡生们一起出钱办的酒宴,也只有中午可以好好庆祝一下了。

    家中人都知道顾卿好热闹,这也确实是天大的好事，有心迎合，所以就连李茂都专门告假回家，陪着母亲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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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Q* H7 ^1 y9 ^7 l    大家都知道他家侄儿今日上榜，也都理解，纷纷表示一定干好本职工作，决不让他担忧。

    李茂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挺愉悦。

* U" O, w7 c$ ?6 O7 P2 t    持云院饮宴厅里。

: `% G4 k& K: g& l0 E8 M' s    顾卿坐在主位上，笑眯眯地看着李钧，越看越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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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 N" a; R! H4 t& z+ U& H7 l! z    她以前学课文，学到“范进中举”，总觉得很夸张，而且也算是个悲剧的故事。所以当她听说李钧得知自己中了贡生之后绕着西园跑了三圈的时候，才顿悟了。

7 ^0 {& j4 h  q' t    在这样的时代，无论那个人有多豁达，知道自己成为万里挑一的那个人时，都会忍不住内心雀跃不已。范进那样自然算是夸张的，可就连李钧都这样，其他苦读的学子上榜后会有多么失态，也就由此可以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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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y  A( M3 B. i    李钧的高兴是显而易见的，李锐也很快活。

    这一届过了春闱的学子中，排名靠前的大部分都是他认识的国子监学子，而会元更是他的好友齐邵。他不必看着哪个失望的样子，这实在是太好了。

, W3 A, ?3 S2 E    “你还说你考的不好，考的不好都有十七名，要考的再好点，岂不是会元都是你的？”顾卿笑嘻嘻地端起酒杯，敬了李钧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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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你以后前程似锦，仕途通达！”

    “谢过堂祖母。”李钧一口饮尽。

    “不过侄儿也不想以后前程似锦，只要能谋个清闲的官职，得以糊口就行了。”

    他此言一出，顾卿几个都很意外。

( b  y8 O( l7 v4 D6 h3 S4 _    “为何说出如此丧气的话来？我已经往你家报了信，此番你过了会试，你爹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就算为了你力排众议送你上京的家中父亲，你也得好好出息才对。”李茂板着脸，不赞同地说道，“你还年轻，怎么能庸庸碌碌的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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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6 N3 l! }( g9 p* z    李茂今天也心情大好，他的同僚纷纷向他恭喜，虽然李钧排名不高，但这越发说明这是他的真实成绩。况且李茂也确实从来没有为这个侄子特意去和那些官员打过招呼，更没有为他行任何推荐，而他依然能过会试，岂不是说明他家的家教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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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铭和李钧能出仕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李钧怕是要从大皇子那边走勋贵的老路，而李铭，他将来想让他入国子监读几年书，了解下人情世故，若是有必要，这个信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也得要规规矩矩地走科举之路。

+ h$ _: S3 ^/ s$ d3 y% d  I    虽然这话说了有些太过自傲，但李钧都能做个贡生，他家的铭儿是绝对不会比他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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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侄儿丧气，而是侄儿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做官。”李钧叹了口气，把考场外发生的事情和几人说了一遍，最后懊恼地说出心里话。

4 \7 }; K0 D6 S% d$ Y    “侄儿只是想要帮帮别人，差点连自己也陷了进去，看起来那个中年举子也不怎么感激我，甚至有些避讳我。而我此番若没有府中护庇，怕是连考场都进不去了。”

    顾卿一听，就知道这孩子是被中国的官场文化给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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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c8 J) g& R  h, g    对于这个，她也没有什么发言权。在现代时，她连一个院长都搞不定，别人都在送礼时，她连怎么送都不知道，脸皮也浅，明明知道应该要表示下敬意，结果东西就是拿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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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k! |1 {: T: b    她自己都是政治渣，也只能求助地看着李茂。

    这才是个官油子，才混两年，就混的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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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x' z" J8 c# L2 {& g    李茂听到只是这等挫折，就让他萌生退意，好笑地摇了摇头，开始在席间给三个孩子科普这官场上的险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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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f2 @, W1 b8 g/ A    有些东西，还真是读书读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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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N: q. m' }  f+ C1 U( e    “能立在朝堂上的，没有一个是傻子，但这并不代表每个人都是坏人。像钧儿那日的情况，那个司考官已经算是非常温和的了，若换了有些恶劣的来做，怕做的更加阴损。钧儿吃的亏会更大。这种事若是我遇到的，我也是不能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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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t' u2 Y1 y    李茂看着几个孩子瞪大了的眼睛。“怎么，你们以为我会欣赏钧儿的这种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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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 P* W4 W  k# F# I6 z    李钧真想钻到桌子下面去。而李锐和顾卿摇了摇头，李铭却是连点头。

% h: z$ T' i5 e2 i, }! l: S) a. k    李茂真想拿筷子敲敲儿子的头。

    “一般的官员，遇见像是钧儿这样的刺儿头，都是又爱又怨。性格要刚正一点的，就爱他的人品，怨他的手段简单粗暴；心性要差点的，就只剩恨了，恨他无事生非。而后者，对于这种勇于提出不同意见的人，若是自己这方有错，对方是对的，一般会按照对方提出来的意见把事给改对了，然后把这个人再给排出去，这就是治人。”

; k1 T! M3 D' ~2 h    李茂说道，“这只是一般的官员。还有一种更老辣的，会在考场前把钧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再痛斥周围的学子不敢出头的怯懦。像这样的做法，会让钧儿的一番善意变成‘踩着别人露脸’，非但不会让他得到别人的尊敬，还会招致别人的反感。”

/ h9 w- Q# d/ d    “如此一来，钧儿从此就会被孤立，即使能中了贡生，在同年间也只能留下个‘沽名钓誉’的名声，仕途不会太通达。”

1 N& E$ V7 u/ O" v! _& C% V1 G    “这便是人治。”

    李钧像是被什么噎住了那样的表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顾卿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是她好奇地多问了李茂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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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c. B0 n' \2 V2 O# ]    “若是你是那司考官，遇见这样的事，会怎样处理？”

) f" U' O1 W- b" B& F) C    “我会将那考验官换去查验监生们，让监生们那一列的查验官替换过来。查验监生的都是人精，最会办事，而那考验官脾气再大，也不敢向国子监的学子们发泄，这事就轻飘飘过去了。”

% w6 m, p- }% O    “而查验官是小吏，都是希望能接触国子监的学生们的，说不定里面就有未来的潜相之流。那人不但不会怨恨中年学子和钧儿，反倒会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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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m& N. y0 A" `    李茂平静地看着李钧，“有时候善恶成败都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此事不能说你是做错了，若遇见一个欣赏你的上官，未尝不是你的机遇。但一个人总不能时时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才需要谋定而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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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B) k* O; w" q0 [    “这便是官场。但你若觉得官场是个龙潭虎穴，从此避开他，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无论在哪儿，只要有人，只要有尊卑上下，这种手段和情形就会一直存在。”李茂看着越来越沮丧的堂侄，“但是你若肯学，就能慢慢地摆脱这一切的桎梏。若你学会了这一切，依然能坚持自我，便不用治人，也不用被人治。这才是最上乘的处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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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和李铭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李钧想了想，站起身对李茂长揖到地：

- d; V7 r: l7 e( R    “是侄儿想岔了，希望堂叔以后能够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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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大笑着扶起李钧，“好，这才是我李家人！李家从来没有临阵脱逃之辈！”

: \( c3 x3 N( X- ~) U    顾卿看着一场好好的家宴，突然变成了“官场文化教育启蒙大会”，心里忍不住嚎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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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里有一个看似平庸的腹黑男就够了，难道李茂想要把几个孩子都教养成芝麻馅儿包子，外白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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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叫她这个纯肉包怎么办？留着喂狗吗？

' J( i' \6 \% I8 ~1 f    一时间，她都想和李茂嚎上一嗓子，让他也给自己科普科普得了。

5 y6 r( Z2 B  j5 U8 V2 A    李茂扶起李钧，一家人谈笑风生的继续用饭，顾卿看着两个孩子都似有所得的样子，突然鬼使神差的冒了一句：

    “若是你们当时在那儿，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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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李钧是性格刚正又不会说话，那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孩子，遇见了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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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这话一问，李茂也感兴趣地看了过来。

    “我大概会让家人递牌子过去，替那人说说情吧。我与他萍水相逢，又并非什么熟人，能做到这样就够了。明知第二日就要春闱，不整理自己的衣冠发须，在我看来，这人自己有大不足的地方，不能光怪那查验官。只是不让他科考，也确实有些过了。”

6 u- f6 _7 S; g6 v$ ]    李铭从小就好琢磨，从刚才堂兄说了这件事，他就在想自己如果在那儿，大概会怎么做。可他想来想去，依他的性格，最多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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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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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 S* Y+ Q  V* \    李小呆是个理智的好孩子，绝不是那种一下子就会热血上头之人，这倒是好事。

4 Y) n9 b# H  z+ E8 ]# \    她又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李锐。

    李锐想了想，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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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u2 n+ v7 J5 Q! P. Q' P. ^    “我会找那旁边的兵丁，借利刃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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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i7 ]" N9 {, s4 P1 T    这下子，顾卿和桌上几人都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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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至于吧！难道要让那查验官血溅考场？！

    “然后把利刃给那考生，让他把胡子剃了。”

! k1 @( b* g. X  r" g! s    顾卿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心脏又开始跳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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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J1 q8 G9 `: M% J    “双方争执之处在于‘微须’，只要消弥掉这可争之处，也就不会再产生矛盾。这本就是小事，闹到后来也只是意气之争，若说谁对谁错，双方都有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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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G# Q. u" }. c! q    “可要是闹大了，结了怨，怕会酿成更大的祸患。不如让那学子剃了胡子，一了百了，这下考验官说的没错，那学子也没错，特征也对上了，自然能轻松入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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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H5 r6 t$ [9 u& ~2 y    李锐不喜欢处理琐事，也不爱以势压人，既然如此，就只能釜底抽薪，直接熄灭这怒火。

0 D# Y" }+ F% n% \  G7 X, H    一旁的李钧听得是面红耳赤，两个孩子的手段任是哪一个，都比他直接反讽相讥要好的多，解决问题也更轻而易举。

    他既不会“借势”，也不会“纠错”，只自认自己出发点是好的，就非要别人承认自己的错误。却不知道只是手段不同，能造成的结果也是截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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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真按李锐所说，那考验官和学子最终结怨，他就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这就是乡野出身和公府出身的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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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听了两个孩子的话，捻着自己的胡须，欣慰不已。

    他家的铭儿好谋，且手段平和，知道“借势”的道理，以后想要护住这个公府，做个守成的国公，定然是不难的。

    而李锐善断，做事不拖泥带水，又擅于抓住本质之处，不击则已，一击必中，乃是适合开拓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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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Z7 s% z. A2 T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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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后悔当年没有早些觉醒，若是他当年能发现他们家是如何的举步维艰，早早的就开始帮着兄长，是不是兄长就不会那般辛苦，父亲也不用拖着病躯处理各种琐事？

    是不是，一切的结果都会不同？

    李茂一下子陷入了深思，连饭也吃的是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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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卿和几个孩子注意到了李茂情绪突然一下子不对了起来，但都体贴的选择了不说。

    李茂作为一家之长，出府就要做出一副“顶天立地”的样子，他们都知道他的压力有多大。哪怕只是从他所说的“官场之道”里，也能感觉的到那些明枪暗箭，阴谋阳谋，是多么让人防不胜防。

) k3 V' M+ @. E  h6 J" L2 }% x    回到了家中，才算是到了可以放松下来的地方。否则，这个家又有什么意义？

    顾卿看着一直只吃着面前一个菜的李茂，觉得这个“大人”也挺可爱的。

) z# l% [5 e( B/ y0 ?    平日听下人们“老爷老爷”的喊着，顾卿总觉得这李茂是个长辈，再加上他蓄了须，更是让她把他当大叔看待。

/ S7 C* k* M, z; C; ~    可是现在一想，这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青年，偶尔有些迷茫、有些困惑，有些恐惧，都是正常的，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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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 r/ z- v% }( _, C4 B    谁不是在一边否定自己中一边成长的呢？

9 u6 J8 t* x4 @" A  M    她看了看几个孩子，又看了看李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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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她才是这个府里最平庸之人。她是后宅妇人，也管不到府外的乱七八糟。

( \: o3 k; s, J6 x$ ]% G    可是，只要她守好这府里，让所有人回家时，都能放松自己，可以将他们的迷茫、困惑、悲伤都发泄出来，然后再从中汲取动力，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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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不算糟蹋了邱老太君留下的这幅躯体。

    中午的家宴散了，今日李茂特意告假一天，所以李茂下午是在持云院里过的。

" z) g" p* ^6 @& x$ L# Z6 n6 A- J    唔，过的很开心，很……童趣。

9 S9 ?& n1 w# N% F: {2 d0 p    顾卿自上次看到“三国杀”如此受欢迎，一下子得意之心大起，恨不得把后世和朋友们一起玩的玩意儿都搬到这里来。

% D6 z4 h3 Z$ @; M- Z0 i    只可惜这里是古代，太惊世骇俗的如改良版的“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怕是只能让李茂弄到家里开的那间“高级夜总会”里去玩。而一些老少皆宜的游戏，平日里自己在家消遣消遣，或呼朋引伴玩乐一番，也是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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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0 W# a8 `4 }/ C1 r    顾卿在和其他人一起打发无聊时间这点上，从过去到现在，向来都热衷于牵头。

: X# ^/ }3 O/ P1 E    尤其马上李锐就要进宫了，李钧也还不知道落到何处，到时候一票陌生人，怎么才能快速融入集体？

    唔，找准机会一起吃吃饭喝喝酒玩玩游戏，自然就能很快熟起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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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的娱乐生活很贫乏的好嘛！到了晚上除了造人都没什么娱乐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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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就要靠奶奶她出马啦！

    于是顾卿想了想自己以前玩过的许多游戏，又让家人给弄出了几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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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F" V6 [, D& }$ H    今日下午无事，正好拿出来给他们玩一玩，看看这些古人能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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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较经典的“天黑请闭眼”自然是搬过来了，不过她没起这个名字，到底叫什么也没想好。她叫来了花嬷嬷、苏嬷嬷，还有几个大丫头，一起玩起这个。

    原本的警察变成了捕头，杀手变成了大盗，她自己当着主持的人，按照规则叫他们睁眼就睁眼，闭眼就闭眼，这游戏本就简单，没一会儿大家就都会了。

3 y' Z& A. v* l9 G    尤其是李铭，特别喜欢抽到角色牌。一到大盗或者巡捕的时候就兴奋，晚上胡乱杀一气，白天装着平民把李钧和下人们说的是头晕眼花，频频袭击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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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J; C& Y8 W( T    可怜李茂有一回连抽了三次捕头，都是第二天交代下遗言就挂了，后来一知道居然是儿子在“弑父”，连连摇头，笑着大骂自己儿子心狠手辣。

    顾卿见这些古人玩这些也毫无障碍的样子，得意地在心中叉腰大笑。

( n3 y, D4 w1 p; w. G    杀人游戏美名其曰考验推理，其实就是一群人谁更缺心眼，谁更有说服力……

    此乃交友必备之好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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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s' q  }, |: O  e% g  b3 j    等这杀人游戏给他们玩熟了，以后她再推出“狼人杀”和各种“杀”法。至于其他后世风靡的桌游“一愚惊人”、大富翁、飞行棋等等各种游戏，想要改成古代版不要太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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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然，找家人干脆开个卖这些玩意儿的商铺算了？

: H. Q7 v8 t1 m    顾卿总算找到点她在古代的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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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G% J" t& N2 M' I" f# k    她是没什么过人的本事，可是说不定改变这个社会的娱乐风潮。有她在后面源源不断地提供各种玩意儿，何愁他们几个孩子以后没有好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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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j. T8 ~# r9 E  t$ `( M    说不定还能彻底让那家青楼变成古代的桌游室啊哈哈哈哈！

    见几个孩子玩的如此开心，顾卿高兴极了。就连李茂这样的大人都能听她鬼扯，以“你得带领两个孩子学会如何查找真相”这样的理由放□段，陪着玩了一个下午还意犹未尽，可见她的东西绝对是能获得成功的。

    就是古人忌讳“玩物丧志”，他们家里是规矩疏松，人也随便，老的小的能坐在一起玩，可要是在外面推行这些玩意儿，怕是不太容易，只能靠不显山不露水的慢慢露出来，先让他们自己爱上才好。

& z8 b  P% p2 s& r% ^: g' G    顾卿当下就两眼冒金光地看着李钧，笑的极其灿烂。

, m& |7 k3 K* R9 ~; U  P    李钧成了贡生，和齐邵等人同科，等他晚上去赴宴的时候，让他把东西交给齐邵，请齐小哥帮着宣传宣传，肯定能普及开来！

' i  x, W5 g) A/ n7 O0 D( Q2 L    当年那“三国杀”不就是从学子中先传播开来的吗？

; f0 c3 b1 m: x% X8 k6 X    贡生们玩的游戏！提高人智力的游戏！聪明人才玩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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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 u( g2 ~9 S    后世那些高考效应带来的可怕效果，顾卿真是看的不要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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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b* E/ i3 K- }9 m    李钧，不要再埋怨自己不会说话了，奶奶给你找到了好法子！

: _( h) }% x/ O$ `* Z: V9 q! q    奶奶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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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傍晚，李钧被顾卿塞了一套“捕头大盗平民”的牌和一封信，莫名其妙地去赴了晚上的“及第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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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第宴”是成了贡生的学子们集资办的宴席，过了殿试，还有琼林宴、金榜宴。这些贡生从上榜开始，到殿试结束，一直要参加各种宴会，直到最后开始吏选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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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的“及第宴”在平康里办了，而且恰恰就在吴玉舟所开的“云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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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选在这家，概因这云梦阁是个“清馆”，办的极为雅致，妓子们也不俗气，各个都才貌俱全，贡生和参会的司考官们都觉得办在这里，方才不辱斯文。

' e1 [6 n7 J' ]2 E* z    只是他们出资所办的“及第宴”只是单纯的宴席，若是要做其他的，就得自己掏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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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若是姑娘们慕上了这些天之骄子们的才华，愿意委身的，自然更妙了。

# I0 x  h) s9 V: p' C1 \  @; Z0 q    许多人都没进过这家京城里一流的青楼，各种兴奋紧张激动都有。只可怜李钧身患恐女症，一看到“云梦阁”是个什么地方，差点没有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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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m! i" s% C' z    他还以为“云梦阁”是个酒楼！！！

    说好的酒楼呢！

; o3 D( Z7 r0 [3 L    李钧惊魂落魄地进了云梦阁，见看到了被众人所围的齐邵，连忙挤了过去，将手中的匣子和信件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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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O; z2 `% `# o; T4 W/ }    齐邵身边等人大都是国子监学子，都和李钧相熟，见他过来，也都热络的和他攀谈了起来，一时十分热闹，引起无数人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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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邵打开信，一见那字迹，先是皱了皱眉头。他家年方八岁的幼弟写出来的字，都比这封信上的要好。可待他一看开头的内容，马上就又展开了眉头。

    李锐曾说过他祖母这两年才开始跟着他识字写文，一个老人家两年时间能写成这样，已经是十分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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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邵看完书信，拍了拍李钧的肩膀，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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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老太君对你如此慈爱，让人羡慕地紧啊。”

    李钧被拍的莫名其妙，只能连点头。

; R% J+ F6 f/ x    这一夜，众多上榜的贡生们自然是意气风发。推杯换盏之中，人人都喜笑颜开，先开始还有许多人端着一些姿态，到后来也就渐渐放开，所有人都拿着酒杯互相乱窜，熟悉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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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k! n2 E% p4 Z  s. z    李钧虽然出身不高，但他家堂叔位高权重，又和齐邵相熟，自然是一直在齐邵那个圈子里的。齐邵是会元，又是国子监掌议，隐然是这届学子之首，所以人人都过来与他们这边的人敬酒，就连齐邵都有些头疼，而李钧喝了无数杯，却浑然无事，齐邵见李钧如此能喝，眼睛大亮，坏笑着想办法把自己的酒也让李钧代了。

& Q% k; X. B* p8 J    这些人里有许多自诩千杯不倒，可是真像李钧这样能喝的，倒真没有多少，于是李钧引得学子们一片叫好，到后来，不用齐邵介绍，人人都认识了李钧其人。

$ M; p3 S6 a' r# ?9 P  }! g    酒足饭饱之后，自然是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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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i0 v* G( M, E" b: h    许多学子喝倒了被搀着去了楼上的房间，就算是不再参加下面的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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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有家室比较自律的学子，还有有些家里如齐邵这般家教甚严的，就依旧留在楼下，玩玩投壶、行行酒令，或做些其他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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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2 v* X. S- G& w1 K6 T; D    就在这个时候，齐邵对不知为何躲在角落里的李钧招招手，把他叫了过来，又拿出了那个匣子，对着身边围着的一圈好友同年笑着叫道：

    “来来来，我们玩个新鲜玩意儿！”

    “李钧，快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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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12-9 20:08
第99章 顾卿传艺

# F9 ^: V7 c! X& c    李钧不会说话,不代表他是个笨蛋。

    一联想到堂祖母近日带了他们玩了一个下午，晚上突然又塞了这些东西给他，而齐邵看到信以后突然喊上许多人一起玩这游戏，李钧一下子就知道了堂祖母的想法。

    想到这儿,李钧的喉头一苦,鼻子也酸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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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3 i: W: i7 F4 I$ L    他也有祖母，但他那个祖母却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孙子过,就连过年的岁钱,也从来只肯给他下人的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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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这样为他着想的长辈,只有他爹。可即使是他爹，也是藏着掖着，生怕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对自己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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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祖母的一番好意，他不能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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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起精神想要和这些人结交的李钧,开始教起了他们玩这“捕头大盗平民”的游戏。他并不参与，而是像他堂祖母那般做起了“法官”的任务，负责主持所有人游戏。

    作为主持者，只要能做到命令清晰，不偏不倚就行了，不需要多么能言善辩。而在做一个法官的过程中，也能比其他人更容易看到所有人的表现。

' _, k3 M3 I: L" ~$ i    只有法官是睁着眼的，知道谁是凶手，谁是好人，所以很快的，他就知道了那些白天能睁着眼睛不停下陷阱误导别人的“聪明人”是哪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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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钧确实在这个游戏里看懂了不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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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8 c  l! j7 _/ _" M( Q    比如齐邵行事滴水不漏，从来不让人抓到一丝错处；比如赵聃分析极为犀利，常常能以平民百姓的身份揪出真凶。比如某学子擅长下套，不停的让平民互相猜疑……

    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游戏的开展，这实在很有趣，以至于后来玩这个的学子们看他一直站着做主持者有些过意不去，想要替代他的时候，他都摇手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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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是需要多听、多想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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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P6 G7 h3 v    又过了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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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顾卿意料，“捕头大盗平民”受到了许多人的追捧，而她拜托齐邵宣传的“聪明人玩的游戏”这一口号，也迅速地传播了开来。

    在李茂的示意下，吴玉舟让云梦阁名义上的阁主“流云”捧着礼物求见李钧，想要购下那套游戏的“刻板权”。此事李钧自然不能做主，只好去问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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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2 F8 K: d6 J1 D' u    顾卿是知道这“流云”是什么人的，也知道这云梦阁就是自家的产业，此番如此作态，怕是掩人耳目的，所以假作考虑一番后，还是欣然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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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但同意了，还委托李钧将其他几种游戏也交予了“云梦阁”。

' m3 v/ z2 g# i" ^6 p! I    一时间，云梦阁成了京城的热门之地，甚至有许多人去那里多找些妓子，不是为了消遣，而是为了人数不够的时候能凑几个人来。

" i/ u% ?. Q0 i. z+ W3 a    有些能言善辩的被吴玉舟训着做了“法官”。由这些声音婉转的美人儿来做主持之人，当然比小伙子扯着嗓子喊“天黑请闭眼”要让人舒畅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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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s* c: [: i$ _7 B& L    而顾卿弄出来的几款带有十八1禁色彩的游戏，更是让人想入非非，又求之不得，为许多清倌的石榴裙下平添了众多追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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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m( z- \, N    吴玉舟这段时间乐的合不拢嘴，而信国公府又开始门盈若市了起来。

( Q( ]; k3 V" A5 Q    虽然下个月就是殿试，可殿试是不会落选的，只是根据排次而决定每个人不同的前程而已。更何况信国公既领着一品国公的爵位，还是兵部的主官，圣恩日隆，根基却不深厚，人人都知道他就缺人才，这些贡生有的借着和李钧吃过一次酒席，壮着胆子来攀交情，也就能够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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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f6 c4 q" @8 U* Q# o5 o    无论是抱着什么心思踏上信国公府大门的，李茂和顾卿都让李钧与他们好好相处，这些人未来究竟如何，谁也不得而知。李茂原本就是以“性格和善”示人的，此时要突然摆出严厉的样子来，反而令人生疑。

    这一日，张宁休沐在家，让家中下人来请李锐。李锐和几位先生以及家里人打过招呼，带了四个伴当，去了舅舅家。

    张宁这段时间也很忙，忙到休沐的时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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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不是礼部的主事，但科举是为了选吏而设的，殿试里除了状元、榜眼和探花是由皇帝定下的官职，其他人还是要参加吏部的考试才能去上任。

    今年科举入选的国子监学生居多，总有些同僚或者他家的亲朋好友拐着弯儿来想法子给家中子侄谋个好位置，让张宁烦不胜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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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s/ i3 n2 _( H4 W( V, Q1 ?    到了他这个位置，又是这般立场，行事须是谨慎再谨慎。无奈江家那边派人来传了消息，说是世族一系不希望京官里出现太多寒门子弟。寒门子弟若要官职，最好外放为官，去远一点的地方。

    可他看皇帝的意思，恰恰是看重了今科几位贫寒出身的举子，准备要留下来重点培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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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纠结，这几日都寝食难安。

. p; J  G' U) y5 L, |3 H4 U    李锐到了舅舅书房的时候，他正在翻着什么宗卷，见李锐来了，也不招呼他，只叫他先找一个地方坐下。等张宁把手中的卷宗看完了，这才疲累的揉了揉眼眶，对着李锐说道：

- b$ C; q- }. |4 l2 V    “你从汾州回来以后，就没上过舅舅家的门了。”

- x; o1 B3 J1 A  l- j    李锐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解释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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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e: m! \1 h+ h8 _- ]    “小舅在汾州时，想私藏兵符，谋划我的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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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宁揉着太阳穴的动作一滞，放下手来。

0 M/ r( |/ L) n$ N  Q    “你说什么？兵符？”

! J$ @" P0 m8 A; ^& D. F    李锐点了点头，把当初在凉州如何从马贼窝里救出羯人，然后羯人的兵符如何被马贼带去都尉府勒索，张致想要瞒下兵符，拖延救援的时间等等说了出来。

    他不能和舅舅说祖父信里有遗言“张府不可信”，也不好解释这阵子的冷淡，只得将凉州之事拿出来提了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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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李锐这么一重述当时的情况，越发觉得小舅在当时不知道叔叔那封信的时候，偷藏起了兵符的举动十分奇怪，于是一边描述，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大舅，希望能看出什么不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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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这位舅舅的脸上只有凝重。

% H. b5 t' Q: ~0 j( x    “你小舅是家中庶子……”张宁叹了口气，“从小虽然养在你外祖母的房里，可毕竟不是如我和你娘这般教养的。他私心重，又有些武人常有的自以为是，所以后来他投生行伍，我们家里没有人反对，毕竟军中还有你祖父照拂着，不会太给他苦头吃。”

    “此事我会修书一封去斥责他，你也不必挂怀在心上。无论如何，你小舅总是为了你好的，也不愿意拂你的意思，可见是真的疼你。”

$ O/ b0 @- G' V/ h  x& r  b- |    李锐没有说他当时已经动了以死相逼的念头了，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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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甥知道。”

7 N$ K! ~; n. t    “我唤你来，是听你屋里伺候的人说，你此番回来，身上多了许多伤口，这又是怎么回事？你路上遇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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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M8 X6 U( u, G+ ]0 d    他身上有伤，在浴房伺候的下人都知道，他祖母也知道了。舅舅能知道，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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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o& j% A& f6 Q    可他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不安来。

    “外甥在去凉州的路上，遇见了刺客。可到了凉州境内后不久，那些刺客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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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1 i! M1 H) G; R/ W    张宁详细的问了李锐遇袭的情况，抚着胡须疑惑道：“听起来，倒不像是用钱收买的刺客，倒像是很多世家大族中从小培养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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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族？”

, V! G1 Q5 L) M    张宁点了点头。“即使不是世族，也不会是一般的人家。像你们府上这样的人家，想要培养出这种死士来，都是极难。会将这样的死士用在你一个没有爵位的孩子身上，真是匪夷所思……若是那自尽用的毒药能带回来验一验就好了。”

1 h" B  Z8 V! [1 }# P% Y/ a    他沉吟了一会儿，又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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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有和什么达官显贵人家结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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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想了想，除了当年被前吏部尚书的公子打破头，他极少和人争执。后来那刘尚书犯了错，官降一级，他舅舅顶了人家的职，已经算是对他家最大的报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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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X6 n4 Z# R0 m. D    还有就是在灯节上……

    咦？灯节？

    “我曾打过项城王之子楚应元。”李锐努力回忆，“那时他曾叫嚣着和我没完，我只当他是输了不服气喊喊的，完全没放在心上。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结了什么恩怨。”

) s; O9 }/ A; C6 v8 J4 b    “项城王不会有这么强的势力。他父亲被封在桂州偏荒之地，当年岐阳王造反都看不上这个弟弟。后来他继承了其父的项城王之位，更是拮据的连王府的下人都遣散了一半……”

) j7 O6 x0 o9 z+ C% Y    “他没有养死士的本钱。”

    “而且此人生性谨小慎微，平日里做事也唯唯诺诺，生怕做错，我看若是能让他现在回封地去，怕是让他做什么都愿意。这样的人，是不会为了自己的儿子去为难你的。他怕出错。”张宁直接否定掉了项城王的嫌疑，又多问了句。

    “你那婶母后来可有和谁联系过？有没有再为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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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心里一惊。大舅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婶婶有嫌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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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想起叔叔的交代，摇了摇头。

6 A2 F; Z3 z/ p0 C* l( M    “巫蛊之事后，我祖母把她关在了锦绣院里，封了二门，婶母平日里连出院子都极少，更别说为难我了。”

    “是嘛，那就也不是她……”

    张宁想了想，“你死了，能得到好处的只有你那堂弟，而你婶母有些疯魔，是做的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可是这些死士绝对不会是花钱买凶就能买到的，此事还真让人费解……”

    李锐低着头不说话。

    “对了，那神婆的来历我已经打听到了。”张宁轻轻敲着桌子，低声说道。“我套了你婶母那兄弟的话，他说是钦天监里的一位五官灵台郎推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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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心里一惊。

& J9 H2 w3 k/ O6 z5 I4 {    五官灵台郎，莫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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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6 D- z( n3 O% a2 q    “那个叫做徐公龄的五官灵台郎过年返家，到现在也没有回署，派人给吏部报了病假，说是在家中突生急病，不能回京。”张宁看见李锐如释重负的神色，挑眉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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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锐先前还以为是张玄卷入了此事当中，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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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心不希望那位道长是个心怀不轨的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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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听说是另外一位五官灵台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只是外甥也认识另外一位五官灵台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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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V7 k3 C! w1 W% s- m+ \& f    “你说的可是张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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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张玄。”

    张宁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他是正一派的嫡传，怎么看的上这些楚巫乩童。方氏的弟弟原本想要请的，确实是这位在京中享有盛名的道长，只是不知道怎么却和徐公龄碰上了，徐公龄便给他推荐了这个据说极其灵验的楚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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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派人去他家乡打探，我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若有结果，再唤你来。此事背后颇有疑点。其实若你婶母不是这般恶毒的妇人，让她回娘家问问那刘嬷嬷的身份来历，自然也就容易探查下去，只可惜她对你不怀好意，你祖母又将她禁足，更不可能让她和娘家通气，给你府上找麻烦。这事也只能这样曲折迂回的查探了。”

    李锐露出非常悲痛的表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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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外甥命不好，不怪婶母厌恶。”

    “笑话！”张宁一声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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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开国公李硕之孙，前平章政事李蒙之子，现任国公兼兵部尚书李茂的侄儿，你身后有我这个吏部尚书，有你小舅这个凉州都尉，你若是命不好，那些冻死在路边的贫民又算什么？”张宁见不得他这丧气地样子，眉头紧蹙道：“好男儿应该往前看，你已得了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造化，不要被后宅妇人的恶念乱了心神！。”

    “舅舅教训的是，是外甥说错话了。”李锐连忙低头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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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g9 c0 V/ g. `- W8 k! I* d; v    “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不要让我这番辛苦白费吧。”张宁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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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觉得这个外甥出去一趟，回来后有些畏首畏尾了。难道是被那些死士吓到了？

5 {2 z9 V, E5 K! G    又究竟是谁要置他于死地呢？照理说，李锐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刺杀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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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宁问了问李锐最近的生活，听说他还在和两位先生继续学习，不由得点了点头。

    齐耀和杜进是他好不容易找来的怪才，李锐根基浅，跟着他们努力学习是对的。至于这些阴谋诡计，暗箭伤人，不该是李锐现在过多关注的东西，他应该想的是如何充实自己，让自己有拼搏之力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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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9 t* ]- B7 S1 K# H+ ~: i6 b, n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最近风靡开来的“大盗捕头平民”。

    这游戏在京城的年轻人中盛行，可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怎么碰的。三国杀这样有制衡有计策有配合的游戏还好，这种闭着眼睛卖弄自己才学的游戏，像他们这些稳重之人都是不屑一顾的。

: C8 M- a! ^7 I$ i1 N" Y! A1 F    但是这玩法确实新奇，而且又是出自信国公府，所以他就好奇的问了问。

    “这是我祖母在家无聊琢磨出来的。起先只是跟丫头婆子们玩，略打发下时间。后来我和堂兄堂弟见有趣，便学了来。我堂兄和同年聚会，一来二去，这游戏就从我们府上流传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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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5 T2 m6 ~! M  x  r7 q    “又是太夫人想出来的？你祖母这位老太君真是个奇……妙人。”张宁本来想说是奇人的，又觉得这么说有些不恭敬，只好说是妙人。

9 h8 B1 J3 ^' n# M    邱老太君整天在家里不出门，即不怎么料理家事，也不帮着府里多多交际交际那些命妇贵人，一天到晚就坐在家里琢磨着怎么玩。

    三国杀是她弄出来的，孔明灯是她弄出来的，这次又弄出个抓贼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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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亏得他这外甥已经移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原本他还觉得邱老太君深明大义，一定会将李锐教养的极好，现在想想看，没在持云院里被养的玩物丧志，已经是万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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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我的堂兄……”李锐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我这堂兄生性秉直，又心思简单，他的吏选，若可以的话，还请舅舅给他找个清闲点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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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在替李钧求情了。

5 R" }5 H- q- N) p  z; v    张宁纳闷地看着李锐，“你和你这堂兄关系很好？”

& g' ], ~! f6 w6 I    李锐还从来没因为自己的什么事来求过他。

    “毕竟是我堂兄。”李锐没正面回答好还是不好，“全靠他上次阻了婶母找来的神婆，我们府里才没有酿成大祸。他性格爽朗，虽是庶子，却没有什么阿谀势利的毛病，外甥觉得可以帮一帮他。都是李家人，他落了选，我们府里的面子上也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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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A. ]2 W% c" m* H    “你当你舅舅是铁面郎君不成！”张宁被李锐的话逗乐了，“就看着他是信国公的堂侄，吏部也不会怎么刁难他的。只不过他到底能去哪儿，还得看殿试时的名次，若是一甲，那可不由得我们吏部指派。”

    一甲，就是状元榜眼探花。

    “若是能中一甲，您就当外甥这话没说，他也用不着外甥来求情了。只是我这堂兄，怕是离一甲……”李锐嘿嘿笑了一声。“舅舅说了这话，外甥就当您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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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d2 y2 [- @) M& C; S    “你这小子！就算他不是一甲，各部主官也都盯着这次的贡生呢，我能做的实在不多！”

    “您是吏部尚书，您做的不多，那其他人更做不了什么啦！”

    “你居然挤兑你舅舅？”

! I% X# t" C: q' v. @    李锐在张府呆到晚上，和舅母等人用过晚饭，这才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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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1 d) }; l    他出了张府，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回头看了一眼张府门前那面“诗礼庭训”的匾额，这才骑上自家的马，往内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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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叔父可回家了，今日舅舅所说之事，务必要和他通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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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云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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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天天都要去兵部坐班，李钧三不五时就被同科的举子们叫了出去，李锐不在家，李铭日日上课，顾卿处理完家事后，竟然无事可做。

    这后宅的日子就是这么无聊，一旦家里孩子们不来，闲的蛋疼。

" E/ d9 d9 ^' ^2 R3 ~9 \    花嬷嬷和孙嬷嬷看她闷着，好意给她找些事做，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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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今日天气挺好，不如去归田园居种种菜？”

& E2 e/ i, `; V5 j    顾卿并不是真的邱老太君，对种菜一点兴趣都没有。归田园居自两位小少爷不怎么来了以后，鸭子和菜都彻底失宠。有些鸭子老到厨房连煲汤都嫌肉硬，那些菜也都是下人照顾着。

8 y: M& y! u/ E+ \) S    说到了菜田，顾卿有些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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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 O0 q7 o: Z8 r" Q    她仔细想想，她快有多久没去种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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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3 v2 [; u0 r+ |& t4 z. W    呃，四个月，还是五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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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o, m4 j7 m$ R$ k* T    “好吧，不如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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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钦天监的五官灵台郎张玄张大人求见。”门口有人来报，“说是来向您学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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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O5 a3 b6 o2 P2 a  J7 l4 F    这来人一报，顾卿莫名其妙地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上元节时遇见的那个奇怪的青年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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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大过年的穿着一身抓鬼似的的衣服在街上游荡，然后和她了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还请她教她做孔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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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L8 U& ~! `( ^5 d; N    后来她还以为对方顶多过个几天就会登门学做孔明灯，因为他当时看起来似乎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 C7 F- @! a  E2 j4 a6 ]+ d    结果这个道士后来一直没来，倒是隔三差五就送些拂尘、经书等物给她，让她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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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 G1 b6 D7 u- {    难道这里道教弟子要和佛教的弟子抢信徒？

    可是她也不信佛啊！

+ m! Z) R1 m! {& b    尽管一脑子雾水，顾卿还是让人把他请到雕弓楼去。

: d8 t# O* }. t% N* v* E    持云院里丫头太多，带一个成年的道士进后院不太合适。雕弓楼靠近西园，四周又都有窗户，在那里接待外客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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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主要的是，做孔明灯的东西雕弓楼里都有。上次上元节府里那盏孔明灯，她就是在雕弓楼做了以后放掉的。

    再说张玄。

' ?9 h& A5 X* v' }! ^' }    张玄自中元节见了邱老太君一面以后，从此惊为天人（好像有哪里不对），日日陷入了如同初恋一般的热切和彷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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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心立刻去问道吧，担心太急切了显得自己轻浮。

    可是过一阵再去吧，又怕时间隔得太长，这真人忘了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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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y- j! C! i2 {8 X' f2 G* [9 {    所以他一边保持着“我很淡定”的姿态，一边隔三差五就将自己珍藏的道藏秘本和师传法器，托着信国公府的下人赠与邱老太君，不时地刷刷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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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e7 o/ C2 u2 P    一是表明自己虔诚的向道之心，二是……

& C0 R" ^% p1 k    嘿嘿嘿嘿，收了他这么的东西，怎么也会多照顾点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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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6 i2 J( Z9 B! A# w6 s7 U    好不容易见信国公府这段时间是喜事连连，张玄终于带着忐忑的心情上门求见。

    果不其然，他早上找的黄道吉日是对的！今日很顺利的就被信国公府的家人引着进了雕弓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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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c+ o! @5 |6 F5 q4 D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在门口悄悄地开了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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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见到端坐在那里的邱老太君，只觉得那功德金光亮的要闪瞎了他的眼睛，比上次更盛几倍，直惊得他大叫一声，捂住眼睛纳头便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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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7 h; g# n! l8 M/ h- Q    他这一叫，让顾卿吃了一惊，还以为这道士什么恶疾发了！

+ s1 B5 B! W5 I0 }* D9 B1 E    正准备叫下人去看看，这个叫做张玄的道士就对她跪下来叩拜了。

    “你这年轻人，怎么见我就跪，快起来快起来……”顾卿连忙让人去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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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G6 S0 `- L1 I; \$ V    “真人……老太君功德无量，贫道要为受您恩惠的万民拜上一拜。”

    “你说什么浑话……你们站着干嘛，快扶道长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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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把张玄扶了起来，顾卿和他相顾无言，谁也不说话。

    本来就是，都不认识，又没有什么交情，说什么啊！

    顾卿见气氛有些尴尬，在心中惨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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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蛋啊！这人到底来他们家干什么来了！

    要不是看他送了那么多东西，真想叫人送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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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P/ ]' Q* C+ [7 l4 i$ Z! c    过了片刻，张玄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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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老太君说过，会教我……”

    道家真传什么的……

    “哦，你说的是上次的……”孔明灯嘛！她就知道这道士来是为了学这个的！

+ _9 i" }9 F% T7 r  n# W8 }    看她多周全，人都给他找好了！

9 x2 L# V8 z  Z5 }1 ^! G    “我虽知道其中的道理，但我老眼昏花，亲自教你，精力未免有些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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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教塔娜，她都快把自己教伤了了，若这个又是个笨的怎么办？还是找专人来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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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唤了府里一位师傅过来，他会教你该如何去做。”顾卿对孙嬷嬷吩咐道。“让杨师傅过来吧。”

    张玄心里一惊。这天君的意思是说，他还不值得她亲自传授，所以找了另外一个地位较低的天人传他道家的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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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这位天君下凡，还带了其他仙官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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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玄怀着激动的心情，看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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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n% ~* M; T8 `% @& _" R. {    弯腰驼背的老头子进了屋子？

7 J; ?& |# |0 f; g% l# Q7 F    这这这……如今天君下凡，都流行附身老人家身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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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府里工坊的杨师傅，手艺最是精湛。”顾卿笑着向张玄介绍着，又扭头和杨师傅说：“这位道长想要学做孔明灯，你教教他如何做这灯。”

    张玄僵硬地看着这个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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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G0 L7 s  a5 l4 k) Q    杨师傅？学做灯？不是借着做灯的名义传道吗？

% e; s/ E7 Q1 ]  Y' \6 }" ~    不……不会的……

    天君一定是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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