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在草原上牧羊,羊是东北细毛羊,雪白雪白的,草原碧绿如洗一望无垠,我和我的羊群像一支迁徙的部落,我骑在一匹枣红马上,甩着牧鞭,围着羊群游弋着。耳边是风,远处是望不到头的苍茫,脚下是苜蓿草波浪翻滚,几束瘦瘦的野花探头探脑。一点诗意都没有、一点温存也没有。这样,看的时间一长,我就更没精打采了。
突然,空中一两声鸟鸣深入我的耳鼓,我把头抬起来,双眼就定格在天空上。此时,天空一丝云彩都没有,瓦蓝瓦蓝的,天空上有一排翱翔的大雁,它们秩序井然,鸣叫着飞过我的头顶……我的心震颤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头上有天,脚下有地,手中有我的牧鞭,眼前有我的羊群,其实我多富有啊!于是,我在仰望天空中得到一丝启示,那就是一旦生活不能承受之重时,我就抬头看一眼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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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把牧鞭交给了弟弟,进入小兴安岭的老林子里谋生,开始我和家属老头老太太们栽树育苗,没干几天领导看我身强体壮就把打发到深山中,让我操作油锯,当一个喝令三山五岳开道的伐木工人。虽然那时没实行承包,可油锯手们都比赛着干,暗自较着劲,为了年终捧回一个“青年突击手”或“伐木大王”的奖杯,别的就没有想那么多了。
我们住在帐篷里,吃冻白菜土豆大萝卜,喝空了积雪融化的雪水。油锯手们都十八九岁,白天生龙活虎地干一天活,没啥乐子事,可一回到工棚,事就多了。有的想家,想家其实就是想妈,躲在旮旯里呜呜嘤嘤地哭;有的闲扯皮子,就是侃大山,扯得话题无非女追男、男追女那点事,而我就是在那时开始不知深浅地在并不十分明亮的嘎斯灯下划拉开小诗,三行五行的方块字罗列着青春的萌动,抒发着一腔豪情,星河灿烂的天空也就成了我眺望的目标。多有诗意呀,这诗意就有激发们豪迈地透支青春的理由,就有了我们畅想未来的铺垫。那青松、那琴声、那星辰、那雁阵……是我们生命里程碑上一处耀眼的记号。
今天,我行走在楼房林立的城市街道上,金属的火焰烧烤着我,钢筋水泥的桎梏囚禁着我。这不是草原的辽阔,不是森林的肃穆,有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尘埃与污浊。当满眼的霓虹湮没头顶的天空,当化学烟尘遮挡住我的视野,当大片的植被不能幸免地被杀戮,当人心与人心之间的花玻璃越来越朦胧,我们的天空早已不再纯洁……可我依然以最初的情感寻找蓝天,寻找蓝天上那自由飞翔的大雁。
对生活的理解,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答案,起初我放羊的时候,我觉得我完了;后来我伐木,我觉得我有奔头。如今,我虽没成为富人,但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起码不愁温饱,可我不满足,不满足怂恿我往前抓紧赶路。于是我不得不小心谨慎,不得不暗送秋波,不得不装模作样,不得不摸着石头过河。我学会忍耐,学会承受,学会狡辩,学会宽容,学会理智,学会攻击人的弱点,学会利用自己的长处。
+ ^+ T7 n" [) j这就是生活吗?
& G/ _" F* u2 D; T在晴朗的日子,我们仰望天空,在阴晦的日子,我们更不能把头低下。细想,我们一生都在放牧着自己,放牧着羊群,羊群里难免要有调皮捣蛋的羊,难免混进披着羊皮的狼,我们总像伐木一样,把我们对面一个又一个困难与对手一一打败。
# s. K4 ]- N0 z6 O记住:不绝望者头上的天空永远明丽。
红雪,原名秦斧晨,资深媒体人,现任《大庆晚报》副总编辑。参与策划并执行体验式报道《卧底职业丐帮》,全景式采写《捣毁“黑色帝国”》《警务大提速》《见字如面》等大型报道;主导创办媒体功能转型栏目《说和》《防忽悠热线》以及服务中老年读者《老来乐》专刊。荣获中国晚协赵超构新闻一等奖、东三省新闻特等奖等30余个,大庆报业集团、传媒集团十大功勋员工。
天津广播电视台新闻广播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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