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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架空古风]《大唐明月》作者:蓝云舒(未完结,缺5,6) [打印本页]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1:25
标题: [架空古风]《大唐明月》作者:蓝云舒(未完结,缺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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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E  l; P3 U$ I( D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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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n* V% X0 V+ \* n* a这是一个最繁华的时代:鲜衣怒马、胡姬如花;这是一个最冷酷的时代:骨肉相残、人命如芥; 2 T; I1 j& P; Z0 p4 `3 a0 l

1 _$ R( n& X  T重生在这个时代,库狄琉璃的目标是:没有蛀牙……的活到老死。在西市锦绣丛中挥挥笔,于曲水斗花会上采采风,溜到平康坊内听个小曲,混入慈恩寺里观场演出。她要做个闲看长安十丈红尘,笑对大唐万里明月的,路人甲。 1 a! C% y6 X; x4 `' v2 C#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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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永徽四年春,当武周夺唐的千古大戏终于悄然拉开帷幕,她却泪流满面的发现,原来,她不是围观群众,她是,演员。8 w0 Y( z! O, l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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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含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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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大唐明月》- 评论 大唐明月 卷一  by 染染1 j0 H3 I) [# J. n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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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开始看的时候,就有一种意外的惊喜。仿佛是在大片的沙漠中淘到了金子,在干涸时找到了水源。于是乎一发不可收拾,一咬牙看了下去,不舍昼夜。时至今日,看过不下六七遍了。1 v* A" n# ^9 _. b/ [

$ w% n4 Q9 Z# G# O+ o    对于一篇穿越作为前提的小说,本身就有了很大的可塑性。但是如果把人物放入了一个真实的时代,也就必然产生了对于行文的束缚。就算剔除穿越这一因素的纯古言小说而言,也很容易产生令读者诟病以及不满的因素。当然,也许还容易招来历史粉的吐槽。比如桐华的《大漠谣》就遭到了许多的谩责。姑且不论它(《大漠谣》恕笔者从来未曾阅完,不便评论)究竟是怎样三观不正,从这点可略微佐证写历史小说的不易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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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大唐明月》却让人眼前一亮,不单单是因为作者对时代风物的描写让人神往,而是作者的严谨态度让人敬佩。显然,对于当时的饮食风俗、遣词造句、衣冠制度、封建等级、高门世家、政治风云等等诸多方面,作者都有进行认真地考证然后以各种形式来描述表达。甚至连古代汉语发音与今大不相同这一细节都作了很好的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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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刚开始看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作者将会给读者呈现如此大气与细致并融的景象。第一卷,市井篇,故事才刚刚开始,就在裴行俭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也只是觉得有点眼熟,倒是裴炎好像在哪里听过,最初还以为男主是裴炎。抱着疑惑的心态去查了查资料,突然更像是掘到了宝,裴行俭,果真是神人也!对于在这之前居然不知其大名而深深感到遗憾。而那一刻,跟随着作者的笔触,仿佛也融入了历史的洪荒之中,走进了大唐,走进了那个一代能臣名将的功业之路。( m& O6 V' b( |9 r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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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说,男主如此之光芒,极易掩盖女主以及配角的色彩。可是在《大唐》中,我们看到了与众不同的讲述。不同于大多数的穿越小说,《大唐》的吸引力也同样在于有个与众不同的穿越女,库狄琉璃。8 a/ z5 o' m8 ^" I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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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下很多穿越文都喜欢极力描写女主靠着现代知识如何聪慧强大等等,甚至于轻易便玩弄权柄,朝堂翻覆,宫斗宅斗都是一把好手,然后再来个绝对痴情无二的男二的终身抱憾。更有甚者,通过描写配角的愚蠢和丑恶来衬托主角的光明与伟大。真是不把古人的智慧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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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 r/ d, `# r( n  C    琉璃却不一样,她没有那种“伟大”的志向,挣脱那个拿捏她命运的家庭牢笼,自由自在才是平生所向。但是历史的洪流也让她奇妙的卷入了进去,并且成为了其中推动历史、事件发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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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R& \& B1 c" P% W# M0 C    如作者言,这是一个最繁华的时代,鲜衣怒马,胡姬如花;这也是一个最冷酷的时代,骨肉相残,人命如草芥。第一卷以琉璃入宫而终,由此开启了第二卷,宫廷篇。然而此时的后宫中,风云涌动,作者并没有因为主角而忽视配角,我们从中看到了武昭仪的谋之深远,而琉璃也免不了成为宫廷斗争的一枚小棋子。在这里有一点对作者的处理方式很是佩服。对于武则天是否亲手杀女这一历史成迷的事件,作者并没有妄下定论,而是用了一个及其妥当的描述手法进行了模糊处理。而琉璃在一年多的时间里,知进退,也从不因为自己对于历史的走向皆知晓而进行干预和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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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之间的感情发展也是水到渠成,不见矫揉造作。当故事的主角最初因为一个诺言而终于走到了一起,面临的,却又是一场高门大族的斗争。故事的第三卷家族篇由此展开。男主“天煞孤星”的命格,以及十多年沉寂的官场生涯似乎都与家族脱不了干系。当女主选择了男主的同时,那些暗箭明枪也就接踵而至。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来都不会因着外界的力量而生波折。相反彼此却是更多的心疼以及各自那颗想要守护对方的心。6 ^  t# ?- {; f( Z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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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道这里,似乎不得不提裴行俭的身世了。裴行俭(公元619--682年),字守约,绛州闻喜人。裴行俭出生于中国史上声名显赫的三晋名门裴氏家族。“将相接武,公侯一门”。自秦汉以下至明清,宰相、将军等达官贵人及各类名人代代辈出,至隋唐而极盛。但他出生的时候,却是裴氏遭到重创的艰难岁月。其父裴仁基,隋左光禄大夫;有兄裴行俨,父兄皆勇将;后遭王世充猜忌而被害,夷三族。名门之后,却未能像其他世家子弟那样过着“锦衣玉食”般的生活:生于乱世,又早年丧父,身为中眷裴的宗子,一出生就背负了一家血海深仇和复兴希望。少年师从苏定方。李靖这一门派的神奇兵法附带着某种不可思议的因素,学成之后的裴行俭居然也传染上了那种奇特命运。少年登科,能力不凡,居然也是十几年蹉跎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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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 _, E+ Y9 u0 w$ Y2 ^, P    明庆中,出为西州长史,离开都城长安。书卷出乎意料地把我们带离了那唐代最繁华的长安,开启了第四卷,西域。印象很是深刻的一段,是裴行俭与麴崇裕真正坦诚相待时说的话: / a9 R4 \# e1 f/ q

8 T3 S5 X! d+ N  _  【“那一夜,我对着荒草间的骷髅想了许久,若就此一醉不醒,想来不久也会化为这样一堆白骨,无知无觉,无忧无喜,似乎也还不错。可是喝了几囊酒之后,又觉得隐隐有些不对,若人死则无知,那我来这世间一遭,难道就是为了做一堆这样的无名白骨,好教亲者痛、仇者快?若人死后有知,我又如何去面对那黄泉之下所有的亲族?思来想去,我还是放下了酒囊,在荒草间睡了一觉,醒来时,正是日出东方。世间从此便少了一个酒鬼,多了一个禄蠹。”, i) v2 a6 E( {) `9 h' |$ d8 V! F$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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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之人,若想不做米虫禄蠹,何其难也!当日我也曾问过恩师,人生在世,不满百年,王侯将相,乡野匹夫,转眼间不都是这一堆白骨,建功立业或是碌碌一生又有何不同?恩师告诉我,白骨自是绝无不同,只是在他看来,身为男儿,既来这世上一遭,总要令这世间,少一些荒野乱草间的白骨。因此若是为官,当泽及子民,造福一方,而为将者,则当以战止乱,擒贼擒王!如此,便是自身最后化为白骨一堆,也无愧于天地,世子在西州的所做所为,自是不能以米虫而论,裴某也不过是这些日子以来,才勉强算不得禄蠹。”3 w+ f) W' o# x4 i/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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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则所谓命数如此,此间曲折原也一言难尽;二则,我生平志向,不过回报师恩君恩,使这月光所照之处,略少几处沙场,略少若干白骨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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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 d2 j9 N2 f& F3 E7 Y    本文的男二号也在此卷出场了,麴崇裕。与多数小说的不同之处在于,男二和女主并没有感情纠葛,这里面是纯粹的一对一的感情。作者把文中的每一个配角都描画的相当出彩,人物性格鲜明。既不夺主角的光彩,却也独放其光芒。譬如聪慧的柳如月,娇憨的云伊,刚烈的方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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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的性子最是惫懒,但是这些年来,她一步都不能行差走错,一时都不敢松懈大意。时刻都面临着各种纷至沓来的谋算,用她自己的方式小心应付,她在王文度屠城事件结束后说过这样一段话:“守约,我不是你,没什么胸怀抱负,于我而言,什么名声家国圣上,都及不上你的安危要紧,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看着你受苦,若真有下一回,我一定还会这样做!”她懂得他的抱负,也懂得他心中为君为国的心,不论前路如何凶险,她也从来不会劝阻他的脚步,只是一直在身后支持着他,这个世上有那么一个人知你懂你爱你包容你,这是他们彼此之间那份无可替代的感情,每一个相处的点滴和瞬间,似乎都能够让读者感受到那些温暖与其中浓浓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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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唐明月》中,从那些让人心神向往的饮食风物,到宫廷政治的血雨腥风,到高门世家的明争暗斗,再到西边战争的谋算攻克,每一个事件来龙去脉,谋略算计,都蕴含着深深的古人智慧。十分精彩地讲述了大唐一代能臣名将的历史传奇的前篇。由此,万分期待着作者将要开笔写的第二部,讲述他们回到长安之后的故事,直到女皇陛下真正在最高处站稳,直到裴九成就他传奇般的文武功绩,直到琉璃获得她想要的自由。/ }+ p& {. z" `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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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作者蓝云舒对作品的严谨态度,感谢阿蓝带给读者如此佳作,以及在论坛、贴吧里认真地为广大读者解惑和科普。; }" Q* [" `) s" a& f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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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自来》& j  w% |7 O" e

6 b  _* ?, Z- Z8 P1 P% @* k/ ]    我看完第四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种引人入胜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看看累了停了忽然又拿起对我的吸引力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人物的刻画鲜明,先不说琉璃说最爱的男主角裴行俭,给我的感觉就是有如清风明月一样的人,原来一直想书名叫大唐明月,我之前在想女主角为什么不叫明月反而叫琉璃,后来我知道大唐真正的明月是裴行俭,他即如清风和畅又似松柏赫赫风骨,写出大唐名士的风范,他的样貌不是以描写的字里行间突出,而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一种风骨。/ E* i4 j: x9 }7 A/ \8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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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得:" p: n" S, P2 T4 S+ g) V. F&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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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太確定目前這本是否確實完結。番外已寫,收尾於裴氏夫婦離開西疆,但裴行儉畢竟是個歷史人物,他一生仍有太多功績尚未發生,作者似乎會接著寫大唐明月2,在百度上的大唐明月吧寫說今年5月起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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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書字數是百多萬字,情感細水長流,情節精彩紛呈。看厭了穿越到清朝還寫得七零八落的小說,作者學有專精,筆下綻放燦爛大唐,不僅考究得鉅細靡遺,徜徉於文字間,彷彿可聽見胡漢雜處的人聲鼎沸,聞到胡餅香味,熱鬧的街坊販售遠地進口的南北雜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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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c7 E* j# [6 ?! D2 @7 M女主角原是學美術的,穿越成為胡人女子庫狄琉璃,花了3年才學會當時的語言,用計擺脫繼母送她至教坊當樂女的機心,在舅父家當起夾纈畫師。* m0 \( H, l2 O, g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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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與男主角相遇、進宮侍奉武昭儀、成婚、出西疆......所有故事跌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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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角裴行儉,字守約。除年齡有些改動之外,作者將他生平呈現得分毫不差,嘴角總掛著溫和微笑,實則洞悉世情,智計過人。外人道他精通卜算之術,實則他只是擁有驚人觀察力,能明察秋毫,推演事件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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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早年喪妻喪子,被認為剋死一家,是天煞孤星,初期他所有情緒皆藏得很深,儘管早已對琉璃情根深種,日日在酒樓等她歸家身影,
# h6 @, K/ `( l) `! b) g: a表面上卻作無事人一般。直到琉璃提出取妾放妾的請託,他才不能自抑,專注地告訴琉璃,是誠心願取她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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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N* u* c) u: _  _/ H需知在社會階級分明的當時,一介胡女欲許與朝廷官員為妻,是異想天開之事。幸而琉璃宮廷畫師的身分非同一般,裴行儉孤星的「名聲」也非同一般,最後得償所願。+ l/ ]( ]# ?" d* k- t! C;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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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書中琉璃給人的感覺並不多話,甚至守約的話還更多ㄧ些,但她與守約同樣聰穎敏銳,比起他有時帶了讀書人的忠心和一點點迂腐,她更能不為時代所囿,偶爾的大膽和促狹,只為了他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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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鬥倒了裴家一堆謀財親族,氣壞了臨海大長公主,裴行儉卻遭人陷害而出貶西州。西州雖遠,日頭雖烈,起初還有麴孔雀攪局,然天高皇帝遠,無須戰戰兢兢,竟是兩人成婚後最安適舒心的一段好時光。9 z' l) Z3 ^( o'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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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裝飾滿各種異域器皿,想像中非常民族風的裴宅,令人感覺充滿家的味道。* K3 s2 `( [% y; T$ D* n5 W& Z0 @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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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期麴世子成為戰友,傲嬌的個性與腹黑的守約、偶爾頑皮的琉璃一拍即合,看裴行儉在西疆運籌帷幄,施展拳腳,兵法用於無形之間,真令人感覺爽快!4 Z9 |; T7 G# Q7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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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裡最最喜歡的是第九十二章,裴行儉在酒肆中向琉璃告白,剖心的話語總令人忍不住一看再看。4 H% E- y1 K1 c4 R9 r

* W6 R/ w9 U0 @# n) z+ d“我想我是再不能在這酒家喝下去了,再這樣一天一天的看著你,還指不定能做出什麼傻事來。我知道自己沒資格有這樣的妄念,我怕我會害了你,也怕你根本就不給我機會害你……之後我當真沒有來過。可是世事難料,我竟然會因為那扇屏風上的字入了聖上的眼,轉眼便當上了起居舍人。在旁人看來,我自然是一步登天,可我卻突然覺得,如此一來,有些事情,我或許能夠解決,有些事情,我或許有資格妄想一下。那些天,我一有時間就會來這裡喝酒,卻一連幾次都再也沒有看見你。到了七夕,我實在忍不住,還是去店裡找了你。”0 m7 h# n0 }4 ~4 M5 [) o/ L$ o+ d) G

# s0 P! {5 a) B' a3 N, ]6 L然後他又說了這一段,琉璃忍不住熱淚盈眶。  l" Y9 a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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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每日在這窗口看著你的背影,每日都在想,為什麼你的背影會讓給我如此奇怪的感覺?就算你換了衣服,帶了帷帽,就算人流再擁擠,我都是一眼就能認出你。有一天我突然明白過來,那是因為不管走在多少人中間,你看上去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你和旁人看起來總像是離得很遠,讓人覺得這世間所有的人,都不可能靠近你。我看著你的背影時,就像看見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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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總之大略是這樣,誠心推薦的一部小說。5 J( L* [) r7 p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1:30
本帖最后由 慕然回首 于 2016-8-12 16:54 编辑 4 T, t& F* o% m  }5 O1 T5 `

5 [6 k. ?$ [' Z8 J" Z第一卷  市井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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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2 L5 E& M; o, _第1章 人来如织 剑去如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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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徽四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晚。正月晦日(最后一天),正是长安城每年第一个“游冶水边追野马,啸歌林下应山君”的重要日子,然而那呼啸的北风,蔽日的阴云,却生生把个春寒料峭演绎成了严冬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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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对于长安人来说,比起他们怀里揣得火热的那一颗颗春心,无论是恶劣得离谱的天气,还是正闹得轰轰烈烈的驸马谋反大案,绝对都是浮云。不到午时,城东 南的曲江之畔,早已是一片衣冠如织、车马如龙的繁华盛景。但凡风景略有可观处,放眼均是密密麻麻的帷帐,无数男女老少在帐内席地而坐,畅怀而饮。那锦幕四 合、歌舞喧天的,是皇室豪门的游宴之处,少不得一番“席舞千花妓,歌船五彩搂”的风流;那平地设席、青毡为帐的多是平民,图的是个“千门万户看,无人不送 穷”的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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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江滨的一顶普通毡帐里,琉璃静静的喝了一口桃酪。那酸酸的冰凉浆汁顺着喉咙慢慢流下,让她几乎打了寒战,等到这不适感过 去,她才放下了举起掩口的衣袖。只听对面的珊瑚一声嗤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一边的曹氏道,“阿娘,琉璃不是去学教坊音声的么?怎么学得做派越发像官家人 了?” 4 H. M  t# E  u9 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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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淡淡的睨了琉璃一眼,冷笑几乎从眼角溢了出来;珊瑚越发笑得欢畅,那发育良好的胸脯和头上的金搔头,淋漓尽致的注解了“花枝乱 颤”四个字。五岁的青林抬起头来,看了看明显不大高兴的大姐琉璃,又看了看明显很高兴的二姐珊瑚,满脸都是困惑;而库狄延忠只是面无表情低头喝了一口宜春 酒,回头便跟在一边热酒的世仆新泉道,“再烫一壶。” . Q' c9 i! @% \; ]$ o  a4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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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无声的吸了口气,压下被“教坊”这两个字勾起来的怒火,保持着一贯的麻木表情扭头 看着外面的风景——除了毡帐还是毡帐,偶然露出几棵树来,也都是光秃秃的凄凉模样,加上不时刮过的刺骨寒风,这孟春景色怎一个惨字了得?也不知道长安人哪 来的这么大劲头,年年岁岁要跑到这荒郊野外来吹这半天春啊风,好像不这么折腾一番,就没脸出门见人!对于长安人这种对郊游的群体性狂热,她还真是不大适 应,就像她依然不大适应他们所热爱的酪浆的古怪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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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起来,这是她来到长安的第三个年头了——自从写毕业论文写到睡着的那个夜晚之后。她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的论文题目是《论唐代的染织图案演变与西域文化》,为了尽可能搞清楚时代背景,她又恶补了一番唐史,然后……就真的来到了这个时代。 ) ~' v0 w, M) j0 [  }7 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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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完全听不懂身边人那坑爹的古代汉语发音,也因为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雪肤深目的小脸,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是穿到了外国或异世。足足有一年零三个月,她 没开过口,大家先是以为她是因为母亲的去世而伤心得傻了,后来,又觉得她大概是成了哑巴。等她终于摸清楚状况,也学会了以长安官话为主、夹杂着栗特语和突 厥语的家里通用语言,她已经很悲催的丧失了嫡长女一切应有的待遇和地位——是的,她知道如今已近永徽之治的尾声,卷入谋反案的驸马房遗爱和吴王都死定了, 武昭仪很快就要登上皇后的宝座,而害死吴王的长孙无忌过两年也将被逼得上吊……可这一切跟她一个前途茫茫的胡姬有个毛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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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严格的说, 她其实不算胡姬,至少在大唐的户籍纸上,她属于本地良民。她的便宜父亲库狄延忠,假假的也算是一个前朝勋贵之后,高祖是北齐华阳县公库狄盛,只是风光跟长 孙、宇文这样根深蒂固的胡人高门还差了十万八千里,更别说祖父迷上斗鸡之后的迅速败落,只给父亲留下了一个良民身份和一张害人的脸——把她母亲可是害惨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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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便宜母亲安氏是栗特胡商的宝贝女儿,据说在栗特人的什么昭武九姓里,安是最显贵的姓氏之一,安氏的父亲更是栗特商队里一言九鼎的领 队萨宝。只是当安氏不顾家中安排,执意嫁给外族人,找的这个男人又看不大起她的父兄们,她便几乎跟娘家断了来往。饶是如此,安氏跟库狄延忠才过了三年快活 日子,就怀着琉璃迎来了曹氏这个更年轻貌美的妾,看着她生下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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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曹氏,倒是地地道道以乐舞为生的栗特乐户,按大唐律法属于不能为妻的二等贱籍。可对于库狄这样的胡人家庭来说,谁又会闲得抽筋来管他是不是以妾为妻?曹氏也许不算太聪明,但足以对付库狄延忠了,也足以决定在这一千多年前的时空里孤立无援的琉璃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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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这个家虽然依然住着安氏用嫁妆购置的小院,却已经看不到安氏的任何痕迹……呃,也许除了琉璃?其实琉璃也属于曹氏非常想清理干净的某种东西,只是 因为她的皮囊大概还值点钱,又处处小心,才熬过了最初的艰难。一年多前,当她终于开始说话并显示出脑子没有坏掉后,曹氏立刻就想到了“变废为宝”的好办法 ——让琉璃去参选教坊的搊弹家! 9 u0 I) X# g! M* W- L( b' R; g9 {

4 m2 P) m+ a# ]9 _( Y' }3 l- M  这个决定好的一方面是:一年多来,琉璃终于能吃得饱、穿得暖了,而且已经学会了琵琶、乐舞和标准的大唐礼仪。不得不说,这具身体的确拥有过人的音乐天分,每一样她都学得有模有样,那请来教她的曹家小妹被她哄得开心,不知不觉便丧失了敌我立场。 % s1 T) x% k. V+ |. ~, \4 |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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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坏的一方面是:从曹小妹眉飞色舞的描述中,琉璃终于知道所谓教坊是何等恐怖的地方——那是为皇宫豢养乐舞歌伎之所,进去之后最好的下场是成为皇帝偶然会 宠幸的“十家”,更大的可能则在外面的云韶院为皇家服役到老。但最变态的还是,这些教坊里的女人居然流行结香火兄弟,平常一起厮混,而一旦嫁人,新郎也会 被“兄弟们”通用…… . }/ ^/ ?& y  K, s' _# [

* ~, w2 B# }" u4 c' g; v$ @9 I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琉璃很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而曹氏还笑吟吟的跟她说,“以后这个家,还要靠你多拉扯拉扯。” 4 U- [1 o$ ^+ S

1 Z4 W: f/ x! l7 T& @5 \4 |   啊呸,我拉扯你妹!只是明天,就是太常寺搞海选的日子,她这张脸长得的确有点祸水,曹氏家族在教坊又有根基,不出意外她肯定会被选上。一入教坊,便是贱 籍,别的穿越女都是越混越好,怎么她穿越三年,居然能从一个良民家庭的嫡长女混成以色事人的胡姬?她如何才能证明在她异国风情的皮囊下面,依然有着一颗本 土穿越女坚忍不拔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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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不时灌进冷风的毡篷里又熬了一个时辰,大概是因为各怀心思,库狄家倒是没有上演载歌载舞的一幕,帐外不时传来欢 笑和歌舞乐器之声,珊瑚早钻出去看热闹了。琉璃却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待会儿要实施的计划,正在出神,却听库狄延忠对她道,“你去将珊瑚找回来,且好归家 了。” 2 d/ @6 q/ n& q* {& y

. v) ?- Q( h% f! V8 J1 s/ @' l  我?琉璃略有些惊异的看了父亲一眼,看到他点了点头,才双手一按面前的矮几,从厚厚的毛毡坐席上站了起来,也许是跪坐得久了,双腿有 些酸麻,慢慢走了几步才好些。出了帐,冷风越发显得刺骨,她忙紧了紧身上的夹袄,抬眼一望,东边的一处空地上围了一大圈人,不时传来轰然叫好声,忙迈步走 了过去。 : v3 V' l( X8 e6 {: k) U! D1 N,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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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自然没有听见,毡帐里,库狄延忠正低声对曹氏道,“我思量着真让琉璃入了教坊,咱家名声须不好听,她今年已十五,不如挑户人家 嫁了?”曹氏声音顿时尖锐起来,“为何今日又说此事?太常寺奴家阿兄已托人打点过,遮莫要得罪他们?大郎又不是不知,搊弹家不比别个乐户,可与良人为婚, 若是好了,还可一步登天,那是何等富贵?青林日后前程也有望了……” , m: ?  ~2 y' v( i2 B: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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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外,琉璃已走到人群聚集处,只见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听得里面笛声激昂,人头之上不时有冷森森的剑光盘旋,竟是有人在表演平日难见的剑器舞,难怪这一片再无其他舞者。 $ ?. a, [  q/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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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多来,琉璃对时下流行的拓枝舞、胡旋舞、绿腰舞等学过一遍,只有这剑器舞连见也不曾见过,忍不住也在人群后掂起脚往里看,却见那舞剑之人似乎并不是女子,只能看见他偶然露出的一个后脑勺和时而矫若游龙,时而团如满月的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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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忍不住从人缝里挤了进去,到了里圈才看见,舞剑之人果然是个身量甚高的男子,那剑光吞吐游走,恍如活物,舞者的姿态也十分矫健,看着来去如风,迅捷 如雷,偏偏一招一势又清清楚楚,端的是个剑舞好手,那吹笛之人也是个年轻男子,身上一件半新不旧的寒袄,眉目清朗,神态极为从容安适。 9 A+ {9 ]( V2 b* @1 e. h$ h( M

: }% e$ k# Z" F  笛声吹到激越处,剑舞者的长剑突然脱手向半空飞了上去,如流星飞去,又闪电般飒然落下,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刚想惊呼,却听一声轻响,原来那剑已纹丝不差的落入舞者所持的剑鞘之中,四周顿时彩声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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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由也目眩神驰,这才看清剑舞之人也是个俊朗的青年人,看那打扮像是个游侠儿,旁若无人的傲然立在那里,只转头向吹笛人拱了拱手,“多谢!”吹笛之 人呵呵一笑,答道:“痛快!”两人竟不相识,却是相视一笑,各自排众扬长而去。围观之人自然也慢慢散了,有人拿了箫笛琵琶诸样乐器,又挽臂踏足的重新舞了 起来,乐声悠扬,舞姿欢快,夹杂着“新买五尺刀,悬著中梁柱”的响亮歌声,当真是说不尽的畅怀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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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1 T& u' S( o! w2 s% `  琉璃依然怔怔的站在那里,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似乎被震裂了一条缝:三年来自己虽然一直学着那些乐舞,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它们可以舞得这样风流洒脱、无拘无束……怔忪间,突然身边有人回过头来惊咦了一声,“这不是库狄大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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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1:32
第2章 人为刀俎 我非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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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大娘?琉璃用了两秒钟时间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自己——唐人称呼女子通常都是姓氏加排行再加个“娘”字,所以她自出生起就成了如假包换的“库狄大娘”,这真是一个令人泪流满面的人生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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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说话之人大约十六七岁,穿着一件本色的缺骻夹袍,头上戴着时下最流行的黑色浑脱毡帽,帽檐下是一张轮廓鲜明的脸,眉目深秀得如同墨笔勾勒一般,竟是一个异常俊秀的胡人少年,此刻眼里分明满是惊喜。 7 I% M% x3 C! U# J

" |# ~: U6 W: \% l, ^7 @# N  琉璃眨了眨眼睛,说不出话来,一方面固然是被对方的美貌所慑,一方面也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见这俊秀少年眼里的惊喜慢慢淡去,“大娘莫非认不得三郎了?” ; E2 W8 S; f7 Z,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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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家里仆人也是这般称呼自己,但被一个初次见面的美少年叫做大娘……琉璃心里再次飚泪,面上却只能点了点头,少年勉强笑了笑,“我是穆家三郎,四姨原先常带大娘来家作耍的。”   b! ?, [  ?% o% N8 N' @

3 F9 b' m8 {! A  琉璃脑子突然划过一个隐隐约约的印象,脱口道:“穆家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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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三郎眼睛顿时亮了,“大娘记得了?” 0 N1 _- X4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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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有些尴尬,笑了笑道,“只记得些须。”她想是想不起来的,只是曾听家里下人提过,安氏有个堂姐住得不远,嫁了坊里最大的布行云霞庄的穆家,姐妹原是 常走动的,但库狄延忠对这些亲戚却不大看得上,因此安氏死后也就断了来往。这少年既然姓穆,又叫母亲四姨,自然应该说的就是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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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三郎却笑得十分开心,一张本就俊美的脸更显生动。琉璃只能又解释道,“阿母去世后琉璃病了一场,以前之事大半都模糊了,表兄莫怪。” & {* ~) X  [# x; q& {

7 u% h) T2 Y" r( ?# G$ A. y  穆三郎怔了怔,心道原来那传言竟有些真,只是她说话却明明无碍……刚想开口,却听身边传来一声冷哼,“哎呦,阿姊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怎地如今一口一个表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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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D  G+ Z3 a2 L" o8 g" N6 o, S    穆三郎转头看时,认得正是琉璃的妹子珊瑚——四姨去了后,两家虽然不怎么来往了,但曹氏总带着这个女儿来自家买布料,自然早就认得。珊瑚身上穿的正是自 己上回新进的杏红色宝相花四出忍冬的料子,映的一张原本就娇艳的心形小脸好不精神,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琉璃身上那件石青色的半旧素面夹袄,两道剑眉不由就 拧了起来。 , u% \( o  E% ?+ i.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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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瑚见穆三郎注意到了两人的衣服,不由有些得意,忙站到了琉璃身边,向穆三郎展颜笑道:“三郎今日如何也在这里?”琉璃见到珊瑚 亮得异常的眼睛,听得她那亲热的口吻,心里不由叹气:在珊瑚心里,从自己手里抢去的东西便是最好的东西,如今看来这个穆小帅哥已被划入“好东西”之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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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三郎的目光却落在琉璃脸上,三年不见,她生得越发好了,雪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当真如琉璃般莹澈,就算穿着这样黯淡的衣服,也掩不住她的容色,只是神情略 有些怯弱,想来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拉着自己的手表兄长表兄短的撒娇……嘴里漫不经心的回答珊瑚道,“自是和爷娘兄弟一道出来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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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8 d0 k, g3 r+ G) r  珊瑚见到他的眼神,眉毛不由一立,想了想又笑道,“三郎那里可曾又进了什么时新料子?”穆三郎正想着要让母亲送琉璃两样鲜亮的料子才好,那种刚进的丁香色双鱼团纹的定然十分适合她,随口便道,“正有两样最新的,过几天就请阿母给表妹送来。” ' p8 s5 _+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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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瑚笑道,“这可怎么敢当?”却见穆三郎诧异的看了自己一眼,这才醒悟他嘴里说的表妹并不是自己。她这几年已是被奉承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轻视?自觉 丢了面子,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奴家姊妹也该回去了,再会!”说完拉着琉璃就走,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对穆三郎冷笑道,“我劝三郎还是莫浪费好料 子了,阿姊明日便要去教坊参选!”哼,明日之后,她琉璃就是一个教坊里的女伎,看她还怎么占着这个嫡长女的位置! 9 z# s7 W& q) `# [5 w6 J2 n0 o*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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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三郎不由愣住了,想了一想,一跺脚,转身便往回疾走。 7 g; A1 \* S, M9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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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被珊瑚拽得手腕生疼,却没做声,任由她拉着自己怒气冲冲的回了毡帐,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要忍,今天一定要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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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5 t" ]  D  曹氏刚才好容易才说得库狄延忠打消那念头,心里本有火气,看见珊瑚脸沉似水的进来,而她身后的琉璃却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便皱眉道:“如何去了这般久?”青林也嘟嘴道,“姊姊们也不带青林去耍!” 0 T/ @% S1 X3 R

5 A8 @6 R1 ]; ]) K  P' o  珊瑚冷冷的看了琉璃一眼,琉璃却依然低眉顺眼的仿佛一切与她无关,曹氏的火气不由拱得更高了,库狄延忠却开了口,“罢了,这便回吧!”曹氏想了一想,突然笑了笑,“也好。”落在琉璃身上的眼光里却有些奇异起来。 6 L1 H/ F, b* p)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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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在她眼皮下讨了三年生活,自然知道这目光是什么意思——那是猫儿看向老鼠的深情!此时,她倒也不在乎曹氏想出什么恶毒点子来,却不能让她坏了自己的计划,不由暗地里提高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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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5 H9 I3 Z: L( E  i. r4 _       果然,当清泉和带来的仆妇阿叶快手快脚的收拾好了东西,一家五口坐上牛车晃悠悠的夹在开始回城的车流中往长安去时,还没到城门,曹氏便道:“奴身上有些 不爽利,须躺躺才好。”库狄家乘的牛车并不宽敞,也就坐下五六个人,曹氏要躺下,占了一半的地儿去,自然就有人要下车。琉璃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面上茫 然的抬头看了曹氏一眼,才低头怯怯的道:“女儿这便下去。” + V, l7 y4 c" R* m6 I6 v

( i  z7 D5 v1 R  k% k  Y2 S8 v: A  库狄延忠微微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到底又闭上了,只是敲了敲车壁,清泉忙将车赶到路边停下,琉璃下了车,待车轮再次滚动起来时,便与阿叶一道跟在了车后。她穿的原本素净,栗色的长发梳了个双环髻,上面只戴了朵绢花,看起来倒是一副标准的婢女模样。 ; V8 Y3 b. c+ \* a! O

6 q/ u& m/ c5 K* j' @  阿叶原是曹氏的心腹,见琉璃被赶下车,心里甚是高兴,嘴里便笑道,“大娘可是嫌车里气闷,外面风却大了些!” * e6 S8 h# q3 X6 W' k" L, n& O1 _  |

* j4 N* b" T8 J  J    琉璃没管她,只是默默的四下打量,在长安已经住了三年,这还是她第二次出门——曹氏平日出门只带珊瑚,全家出游也不愿带她,对外只说她身子不好。直到去 年见她琵琶乐舞都越学越好,才让她出来过一回。那次也是来的曲江,因此对这条路琉璃倒也不算太陌生,记得上次是四月,道路两边的高大槐树都开满了雪白的槐 花,香气十分馥郁,此时当然什么都没有…… 6 w: `, [3 z; C, ^

. b0 n9 e1 b7 |+ n0 T  眼见已经靠近启夏门,六七米高的城墙下,车子变得挨挨挤挤起来,好容易穿过十几米长的城门洞,上 了足有百米宽的南北主街,这才略好些。高门大户的马车在大道的正中呼啸而去,扬起一片黄尘,而一般人家的驴车、牛车只能靠边慢慢往前走,至于像琉璃这样连 车都没得坐的人,很快就满脸都是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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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足足五六里地,库狄家的牛车过了永乐坊,转向东西向的横街,道路变窄,马车也少了,灰尘这才消停了些。又走了四五里地,琉璃右手边的坊门上出现了“延寿坊”三个大字,她心里一凛,知道再走过一个坊,便会到库狄家所住的崇化坊了。 4 P8 C" I) z/ B9 T

& u) \5 g* j# B* v4 V& u) C3 t  这十来里地走下来,琉璃的额角已走出一层薄汗,瞥了一眼旁边的阿叶,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眼见前面就是延康坊的东南角十字路口,她掏出一条帕子擦了擦汗,一阵西北风吹过,竟把帕子吹落在地,又向后飞了出去。 ( i: n' I2 }* M  V# c! n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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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由“哎呀”了一声,忙拉了阿叶向后一指,“阿叶,帕子掉了,你去拣来。”阿叶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婢子是要跟车的。”琉璃跺了跺脚,“你让清泉莫走太快了。”说着自己掉头便追了过去。 ! Y% b5 K: C" N2 E5 X$ J0 @/ O

1 E  ?, Y/ }3 t* X' l5 c    阿叶哪里理她,恍若不闻的继续往前走,走过怀远坊,路上的牛车只剩下几辆,却依然不见琉璃追上来。阿叶这才有些忐忑起来:大娘自打病了之后,什么都不记 得,也没怎么出过门,莫不是刚才回去拣帕子时走远了走丢了?她不住往回张望,眼见已经到了崇化坊的坊门,后面哪里有琉璃的影子?阿叶这才真的急了,忙赶到 车前叫道,“大娘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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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0 l( C! S% j6 Q1 |8 V  清泉忙停住车,本来正躺着闭目养神的曹氏一骨碌了坐起来,第一个跳了下去,只见阿叶脸色惶恐,回头一看果然不见琉璃的人影,怒道,“大娘怎么不见的?” 1 b) f" C& K% x9 {7 o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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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叶磕磕巴巴道,“适才在延康坊那边,大娘的帕子被吹跑了,非要自己去拣,婢子不合没有拦住大娘……”曹氏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贱婢!如何不早说?快去将大娘找回来,不然将你卖做苦役!”阿叶脸色惨白,捂着脸往后退了两步,转身便向来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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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瑚也下了车,皱着眉头道,“阿娘理她作甚,这么大的人了,找不见家么?”曹氏瞪了她一眼,心里盘算:琉璃不记得前事,几年来也没出过门,外人一个不 识,倒不用担心她逃了;只是她是不认路的,又胆怯得紧,不一定敢找人问路,就怕走丢了,若是不赶紧找回来,让她犯了夜被捉住,岂不耽误了明日的教坊参选? : X6 T9 T1 j- J  L9 ^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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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在崇化坊往北不过一坊距离的西市里,琉璃一路笑盈盈的问着路往前找着,终于看见了不远处那竖在铺面左手边的“如意夹缬”四个字,她长长的出了口气,平日总是略微弯着的脊背渐渐变得挺直:她终于找到地方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1:35
第3章 人心如海 顺势而为* y) C" ^; z' e8 i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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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对西市的繁华早有耳闻,但刚才那一刻,当她真正走在这大唐头号CBD地区的土地上,琉璃还是有些眼晕:从南门一走进来,放眼望去就是沿着大路两侧一家 挨一家的商铺,什么香料、珠宝、皮毛、绸缎,应有尽有,偏偏还都是敞开式的,前一刻珠光宝气扑面而来,下一秒就换成了浓得呛死人的香味,再走两步,有金发 碧眼的女子倚着粉墙向人招手,“新到的葡萄美酒、三勒美浆……” + }/ n  {. F" z! T2 s

. x5 ^+ J" S! H7 w  唉,总算不用继续接受这声色香味的轰炸了!琉璃吐了口长气,在“如意夹缬” 的对面停下脚步,认真打量着这家店面,只见这店宽约三丈,足足是一般店铺的两倍,也是和别的店铺一样在檐下只筑了一道两尺多高的粉墙将店面与道路隔开,只 留出半丈多宽的地方任人出入,但粉墙上却雕了莲花与忍冬的图案,显得分外雅致。里面三面墙上都挂着展开的夹缬布帛,还设了两张高足的案几,上面放着一匹匹 布料,有两位衣着华丽的女子带着婢女在那里一样样仔细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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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用怀里拿出一条干净手帕,仔仔细细抹干净了脸上的灰尘,才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 ^. L9 C& g, `( `5 E8 ~: N5 C

8 D7 @, C* ?& E  门口的伙计正满面笑容送走一位客人,看见琉璃先呆了一下,习惯性的道,“小娘子,可要看看本店新出的花样?”随即便注意到她的衣着,心里叹了口气:原来只是来过过眼瘾的!却见琉璃对他微笑道:“小郎君,借问一声,贵庄东家可是安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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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计愣了愣,但见琉璃笑容明媚,言语又十分客气,还是点了点头,“自然是,这西市夹缬只此一家,不知小娘子……”琉璃展眉一笑,“这便是了!奴姓库狄,是安家嫡亲的外甥女,却要麻烦小郎君找人去知会舅父一声,奴有急事请舅父拿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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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计越发怔住了,上下看了琉璃几眼,见她目光明澈的看着自己,回头又见掌柜正得闲,便道,“小娘子且等等。”转身到了掌柜身边悄悄说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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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掌柜约有四五十岁,闻言也仔细看了一眼琉璃,只见她衣着虽然素净,但容色清艳,更兼腰挺背直,神态从容,自有一种让人无法小视的气派。他心中转了几圈,招手叫来一个小伙计,吩咐了两句,那小伙计便飞也似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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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g$ |- u& _0 k+ F5 b  掌柜脸上带了笑,走过来拱了拱手:“这位小娘子,某已让人去请阿郎,小娘子不如进来等等?”琉璃微笑着道了声谢,跟着走进了店面。掌柜还要请她到后面喝茶,琉璃便笑道,“不劳烦丈人了,奴在这里看看就好。”说着抬头看向墙上挂的夹缬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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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K, r. h3 C, u9 r   她本是美院染织系的学生,自然知道所谓夹缬,是用两块雕成相同图案的花板夹着布帛入染的方法,起于北魏,而流行于盛唐,因工艺费钱费力,在这个时代还是 高门富家的专属。只见这三面墙上挂着的夹缬质地为锦、罗为主,颜色一般是单色,也有双色及三色的,图案则多是联珠、团花、散花和少量人物,盛唐时的山水、 花鸟、狩猎等媲美画作的精美夹缬似乎还没有出现…… 8 Y$ Y7 b: T. a2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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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暗暗的松了口气,最近这几个月,她一直有意无意的打听着几个舅舅的生意,知道大舅做 香料与珠宝生意,最为富贵,小舅舅接了外祖的班,常年来往在西州与长安之间,似乎还做着女奴的买卖,惟有二舅安四郎专营布匹,以西市上独一份的如意夹缬闻 名,还有一家极大的招财绞缬以及一家明心绣坊。当时她心里就是一动,慢慢的有了计划。 ( @" r+ E1 N4 S2 r4 T% O+ x+ \

9 t2 n, p+ n" f  琉璃正琢磨着待会儿如何跟这位舅舅开口,却听背后一位 妇人叹了口气,“近来就这些花样了么?”随即便是掌柜含笑的声音,“夫人是老主顾了,想来也知道,要论花样,这长安城里除了织染署,只怕再没有比本行花样 更多更新的地方。”那贵妇人道:“东市的风华夹缬也是好的,可惜皆无想要的花色。”掌柜笑道,“这也不难,夫人可以说出样子,先让画师斟酌着画将出来,只 是要多等一个月。”贵妇人忙问,“价钱几何?”掌柜道,“自然明码标价,若是以上等生绢为底,便按本行上品的价格,一匹七百六十文,先付一半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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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L8 ^, x% z" O! i) z5 j! m    琉璃迅速看了看墙上挂的样品,只见果然都标着等级和价格,下品是三百二十文,中品是四百五十文,并无上品,想来所谓上品是属于定制,需要重新绘图、制 版,自然要贵很多。琉璃并不回头,脚下却往那边移了几步,只听贵妇人道,“奴家阿母最爱牡丹,贵行虽有一两样,却富贵不足,奴思量着要做一块三色牡丹的夹 缬做成披帛,店家可能先画出样子来?” 0 M7 R7 G+ [  `3 E

7 ]8 K) T: @3 T  O4 ~' n! N  掌柜的声音带上了些为难,“牡丹却是花鸟中最难画的。某也需与画师商量,夫人若诚心想要,不如明日此时再过来。”贵妇人不由迟疑起来,“明日么……” ; n% b  Q/ \% W  M7 U, J

* |% {+ L* j0 ^# c- S. v% ^" Z  琉璃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转身微笑道,“奴也最爱牡丹,平日无事时倒是画过一些花样,丈人若信得奴,奴愿意画个样子让夫人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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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v5 e6 Z. a6 M) g# z  掌柜和那个贵妇人都吃了一惊,贵妇人上下打量了琉璃一眼,只见是个衣着贫寒的美貌胡女,气度却甚为沉静,不由疑惑的看了掌柜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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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着微微一福,“奴是这店东家的外甥女,自幼就学习花样绘制,今日是头次来舅父的店里,相逢便是缘,奴且画个简单的样子,夫人不喜也无碍。”又向掌柜笑道,“可否借纸笔一用?笔要狼毫小笔,纸以熟宣最佳,若无,夹皮纸也可。” % t+ F! X* _5 I" y% @% m. \, E

2 W3 h# @& x# h* b5 S- [3 }- w  贵妇人见她言谈文雅,举止有度,轻视之心不由渐去,微笑道,“那就有劳小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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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 t7 O) A  琉璃也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只见这妇人约三十出头,丰肌如雪,秀眉细目,额头贴着梅花翠钿,上身穿鹅黄色联珠双鸾纹的交领窄袖襦袄,下面系着六幅石榴裙,挽着五晕银泥的披帛,当真就像画上走下来的唐代美人。 2 `7 t+ U, v+ q. K6 V4 Q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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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迟疑片刻,听琉璃要的东西甚是在行,想了想还是转头吩咐伙计拿出笔墨纸砚等物,又空出半张案几,研好了墨。 * J, c# l* @, l, B

! p' z; _- V! R3 {( a1 e  琉璃原是画过好几年工笔国画的,提笔浅蘸毫尖,微微吸口气,在铺开的纸上勾勒起来。画的却是她原本最熟悉的缠枝牡丹图案:以一朵复瓣牡丹和一朵单瓣牡丹的大花为主,背后是石竹和茶花的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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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近来琉璃私下里常常用木炭、树枝练手,但毕竟久未动过毛笔,手却是有些生了。好在画的是她前世临摹绘制过好几次的图案,又只需勾勒大样,画到后来渐 渐的熟练起来,越画越快。最后收笔之时,琉璃长出了一口气,歪头看看,觉得有六七分满意,刚想说什么,却听身边一片彩声,不由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原来不 但店里原来的顾客伙计都围在身边,周围还有好些从外面进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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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画画时从来都是心无旁骛,自己当然不知道,即使在女子多才的唐代,她这 样的一个小娘子,当街拿笔绘画是何等引人注目,偏偏画得又快又好,花样又十分新奇漂亮,众人自然轰然叫好。贵妇人拍手笑道,“小娘子果然家学渊源,这样随 手画来就如此好看,勾上颜色自然更是华美,奴就要这个花样了!”掌柜看看花样,又看看琉璃,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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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个贵妇人也道,“奴却想要一幅喜鹊登枝的新花样,不知小娘子可否也画上一个?”琉璃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不由苦笑起来,刚想说话,却听市坊中心传来了当当当的响亮锣声,众人相视一眼,一轰而散——却是到了日落前七刻,西市该关门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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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H8 |3 w' I  那要牡丹花的贵妇忙忙的让婢女向掌柜付了定金,只道是贺兰府上的五夫人,要喜鹊登枝图的贵妇人却叹了口气,“奴过两日再来,只望还能见到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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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l5 d$ s) S" @. Y7 c  琉璃默然福了一福,心道,我比您更希望如此……却听身边有人沉声道,“四娘教过你画花样子?” / V. U8 I1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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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微一惊,回头看见一个卷发深目、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站在自己背后,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她眯了眯眼睛,顿时想起,这名男子她刚来长安时就曾见过, 当时他还支开别人跟自己低声哇啦哇啦的说了一通,但那时她什么都听不懂,只能装傻充愣的哭着不开口,这名男子似乎颇有些失望恼怒,此后再未见过——难道, 这就是自己的二舅?果然听得掌柜叫道,“阿郎来了?” % ], z5 {2 i* ^- B! q2 ^$ T

% a# t6 v8 K9 C% m; ^, |  琉璃忙行礼道:“舅父!”又回答,“阿娘在世时,曾教过儿一些,儿也甚是喜欢,只是三 年没摸过笔,今日让舅父见笑了。”——这话也不是撒谎,她曾在自己的房间的一堆杂物里里见到过好几支用得半秃的笔和旧颜料盘,也见过一两张画风精细的散花 图案和几张抄写《女诫》的字纸,写满了还算不错的毛笔小字。想来安四娘曾教过女儿画画,说不定库狄延忠还亲手教过她写字,可惜自打她占据了这具身体,却再 没机会去碰那笔墨纸砚了。 : a! ^# a- f; n% R$ l6 T* a

) H% h% U* E) N+ z" W  四郎安静智忍不住挑了挑眉毛。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看见琉璃,和印象里那个只会哭的小姑娘相比,眼前的外甥女已是一 副大人模样,容色原比妹子要秀美许多,一双褐色的眸子似有流光转动,但刚才见她那一笔一划的模样,却和记忆中的影子重叠了起来,只是天赋却也高得多……他 咳了一声,低声却又是开门见山的问:“你来此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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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O# A+ R1 ]  琉璃低头站了片刻,才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明日阿爷和庶母要把琉璃送到太常寺待选,儿实不愿为教坊女乐,只请舅父收留一夜,待明日午后选拔之时过了,琉璃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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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顿时大怒,“胡闹!”刚才琉璃说她三年没有摸过笔,他便猜到这外甥女三年日子定不好过,想当年自己提出要接她来家住时,她大概是伤心得傻了才不回 答的,自己一气而去着实没什么道理——但自己如何能想到,那个自命不凡的库狄延忠,居然会把长女送入教坊?那地方,也是好人家姑娘去得的?他们这些胡商, 也只有穷得过不下去,或是被富贵蒙了心的,才会选这条路! $ b5 f! W: @0 T8 Y+ p3 k/ N2 m, y+ u

/ C. y5 O$ l$ E' z9 H1 G$ i  琉璃看见安静智怒容满面的模样,这才踏实了下来,心底里有暗暗的喜悦涌动,面上依然保持着低头不语的被害者造型。 9 p; `6 l: ]$ w6 V$ P

6 [$ y" A* M2 C0 @$ Y  安静智看了她舒了口气的神情,眼光又在琉璃刚刚画好的图样上面微微一扫,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沉声道,“你且跟舅父家去,想住几日就住几日!” 5 e" G+ z4 n) a5 F: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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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低声应了,跟在安静智身后往西市外面走去,收市的锣声依然在西市的上空作响,路边的店铺大半已经上了门板,路上只有稀稀疏疏的行人在往外走。仿佛是 魔法时刻已经结束,一刻钟前还繁华得不像话的这片土地迅速的变得荒凉下来。琉璃从袖子里摸出自己先前用细木炭在两张纸签背面勾勒的狩猎团花和穿花蝴蝶图 样,悄悄揉成一团,丢进了路边的排水沟里。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1:37
第4章 人情难持 见缝插针) {" v: ]/ C0 z( @4 v

+ \* Z* ?6 o; w9 T' L3 p    琉璃随着安静智走出西市的南门,又往西大约走了一百多米,抬头便看见了怀远坊的北门。这大概是离西市最近的一个坊了,“怀远”,琉璃悄悄的念了两遍,想来应该是胡人聚居的地方吧?眼见舅父转身向里而行,她这才醒悟,原来舅父就住在自家隔壁的坊里。 ) p: z: I( U) K0 B. A- E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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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一面走,一面问了问琉璃这三年来的情况,琉璃都斟酌着简略的回了,既不多诉苦,也刻意不隐瞒艰难的境况。 3 ]+ v7 o! T* e8 ]! K+ D2 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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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便问,“你日后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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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r* P8 [. w* j' M5 y+ r  琉璃心里一紧,叹了口气,“琉璃也不知道,如今也不过躲得一日是一日。”停一停又道,“琉璃若能生为男子,还能到舅父的店里做个画工,倒也逍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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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a4 `( r* c3 J- @  安静智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琉璃一眼,只见她满脸惆怅向往,不由微微一笑,“你为何想做画师?” 9 J5 _9 U5 D. e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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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道,“约莫是自幼便爱,今日拿起笔来,只觉得重新活过来一般,若是能日日如此,这生也不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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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0 k1 P5 [. i6 C7 x+ A! b5 d  安静智点了点头,心里思量了一番,便道,“你且安心在舅家住着,那边自有舅父去交涉,某倒要看看,今日你阿爷那名门之后,还有何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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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H. `# \0 v$ f/ F& K  琉璃心中微喜,面上却只讷讷半响才道,“舅父的心意儿心领了,琉璃却怕真惹恼了庶母,就算躲过明日,她若劝唆着阿爷胡乱找户人家将儿嫁了,却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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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i1 X- I! O# {) S9 e/ E# x  看见安静智皱起的眉头,琉璃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若打听得不错,此时的男女其实是可以自行婚配的,但大多数人家还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便宜母亲安四娘当年自行择婿,与娘家闹翻,落得如此下场,她自然不想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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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算是看出来了,此时出嫁女儿与娘家的关系比她想象的要重要得多,像曹氏就常常带珊瑚和青林回娘家小住,曹氏的父母若是病了,她还要去照顾,而曹氏有什 么事情,第一个找的也是娘家……在这个时代,没有娘家撑腰的女人大概是没法混的吧!所以曹氏才吃定了自己,所以她今天找的是早不来往的舅舅,而不是父亲最 怕的那位小姑妈——库狄家日后大概是靠不住的,她还不如和舅舅这边搞好关系,日后或许还能有个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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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 d$ T+ t! x" P) r8 ]8 t  比起感情来,如今的琉璃相信,利益才是更可靠的东西。三年来,这段先是装聋作哑后是卧薪尝胆的生活,早已教会了她谨慎。今日所作所为,不过是让舅父看清楚自己的价值、自己乐意被利用的态度,同时也摆出了交换条件——帮她摆平那个家庭的麻烦。 . f- {+ F$ e* S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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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安静智沉吟不语,琉璃又轻声道,“舅父有所不知,如今儿家凡事均由庶母做主,不但几个奴婢都是庶母的心腹,外面也人人只道庶母便是儿家主母。要将儿 送入教坊就是庶母的主意,琉璃这三年来只出过两回家门,今日能找到舅父这里来已是万幸,只求躲过明日的教坊之选,日后是不敢想的。” 3 \' P. B7 j% b0 z$ J, y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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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心里一动,顿时有了主意,脸上露出笑容来,“你且放心,舅父自有主意,定不会让你那阿爷与庶母拿捏你的婚事。” 4 Z1 M6 _% d: R2 z

* ]. h( u. F% a, N. v3 ]% V% C  舅父看来明白自己话里的重点了,琉璃不由松了口气,发自内心的微笑起来。 6 u1 C( s& S9 D0 i;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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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两人已经沿着坊内的大道走到怀远坊正中心的十字路口,往右一拐,安静智回头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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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抬头看了一眼,安家大门是向南面街而开,一间两架的门屋,虽无多余装饰,却也高大齐整。安静智上前敲响门环,一个十来岁的童子立刻开了门,安静智便 道,“去禀告娘子一声,外甥女大娘要在家住几日。”小童答应一声往里飞跑,安静智则带着琉璃一路走了进去。却见里面是一个两进的院子,两边都是厢房,穿过 中堂,后面有一处小小的假山,绕过后才是后院正房,和琉璃家一样是三间四架的构造,却高大宽敞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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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刚走到上房前面,门帘一挑,从里 面走出三四个女人,打头的是个身形丰硕、眉目艳丽的中年女子,一头金发,先用栗特语跟安静智说了声,“外甥女要来也不早些说,”,随即快步走来拉住了琉璃 的手,上下看了几眼,叹息道,“好些年没见过大娘了,何时长成了这样的美人?”说的却是长安话。 ' I$ t: L7 K/ l& k$ Q2 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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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知道这是二舅母,忙笑着叫了人,“是儿 鲁莽了,打扰了舅父舅母。”二舅母石氏笑着拍拍她的手,“自家人如此客气作甚?”又拉了她介绍了后面的几个,那个黑发黑眸,只是皮肤格外白皙些的,是二舅 长子三郎的妻子康氏,旁边那个褐绿色眼睛、个子高挑的是次子六郎的妻子米氏,最小的那个却是二舅的小女儿七娘,今年十三岁,生得和母亲有七八分相似,只是 身量还不足舅母一半,琉璃上前逐一见过,二舅母又道,“再过一两刻钟,你的三个表哥也该回来了,还有个表哥却是跟了他叔父去了西州,只怕要夏天才能回 来。” , y* e+ }/ W9 C6 g

1 ~1 z0 R' P6 I) b# _  康氏心细,见琉璃脸上身上还有些灰尘,便上来挽了她的手道,“阿家看见妹妹尽顾着欢喜了,还是儿带妹妹去梳洗下才好。”二舅母这才注意到琉璃风尘仆仆的模样,笑道,“你去好生帮大娘收拾下,换件鲜亮衣裳出来。”康氏笑应了,拉了琉璃便往东厢房走。走进屋来,只见房中设了一张围屏矮榻, 后面又用屏风隔开,隐隐看得见一张带帷幔的箱式大床。 . B- K5 _5 }7 i8 m. Q4 [

8 g* e3 h1 `6 z. P3 p6 @: Y  康氏将琉璃让到榻上坐下,两个婢女端着热水毛巾等物进来,先让琉璃洗了手脸,脸上敷上 面膏,唇上点了胭脂,又把她的头发打散重新梳了一遍,康氏到里面找了一支赤金点翠的双股钗,一件藕合色凤眼团花的绫袄和一条鹅黄底联珠戴胜牡丹纹锦的裙 子,琉璃一一换上,康氏看了半日,摇头叹道,“也不知日后什么样的男儿,能娶了妹妹去。”说着将一面手持的铜镜交到了琉璃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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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照了一 照,里面那张修眉深目的精致面孔果然比平日又美艳了几分,她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相貌集中了父母的优点,既有栗特人的轮廓鲜明、眉目如画,又有父亲这边的五 官秀致、肌肤细腻。只是这样的相貌,刚开始还让前世没有生成大美人的她沾沾自喜了一把,此后她就慢慢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长成这样,如果没什么依靠,实 在算不上福气,说白了就是长了一副以色事人的模样。要不然,珊瑚就不会处处针对她,恨不得毁了她的脸,而曹氏也不会先是一心想把她卖给哪个饥不择食的色 鬼,之后又心心念念要把她送入教坊。 3 u8 B, U5 @+ h; }3 z- j" i& K

% z! M' h$ \, q' x* j, b- Q  眼见康氏眼巴巴的看着她,琉璃只能放下镜子笑叹道,“嫂嫂,这真还是琉璃么?”心里却下定决心:以后出门绝对不能打扮成这样! 4 q6 ], u9 `" w" ~: o6 N+ C

3 [% q% Z; `! P' b# B0 y    康氏笑了起来,只觉得微微有些怜悯:这个表妹枉自生了好相貌,看她来时的打扮,此刻的神情,竟然是在家没有用过好东西的……阿翁家似乎只有一个姑母,却 是多年不来往的,阿翁突然领了她回来,莫不是要让她住下?还是准备说给小郎做妻?——横竖与自己无关,要急也是米氏,如今想说给小郎的史九娘,不是她的表 妹么?当下亲亲热热的挽了她道:“走,咱们一道出去,也教阿家阿翁吃上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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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也就笑着和她一道出来,还没进上房,就听见里面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呸,这叫甚么法子!依六郎的主意,咱直接上门去打杀了那婆娘也罢!”琉璃脚下不由一顿,康氏已经拉着她挑帘进去,笑道,“六郎又要打杀了谁?莫吓到了大娘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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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a$ W8 j8 r$ I9 `1 r7 g    一个中等个子、长了满脸络腮胡子的人转过身来,摸着脑袋笑了笑,看到琉璃,眼睛一亮,“这就是大娘?”琉璃笑道福了福,“琉璃见过六表兄。”六郎上下看 了琉璃好几眼,大声叹了口气,“姑父当真是猪油蒙了心!”这话琉璃却只能装作没听见,目光一转,只见六郎身边还站在一个身材瘦高、眉目和舅父有些相似的年 轻人,大概就是舅父的小儿子十一郎,看见琉璃,笑了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老大三郎却站在舅父身边,那张脸一眼看上去只能注意到那两撇向上卷起的八字胡,看 起来颇有些滑稽。 6 r0 m0 Q9 {  E! \$ E9 O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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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郎也笑眯眯的看着琉璃,父亲刚刚告诉他,这个表妹一手画工甚是了得,只怕比家里的几个画师都强,又愿意留下帮衬如意夹缬,没想到样貌也如此出众——可惜就是家世太差了。 ! ~* t1 O( r& D! e* l, e

7 f+ R; F2 I' h) {# g: L; g% \  琉璃上来和他见礼时,三郎便笑道,“表妹莫担心,适才表兄已遣人去知会姑父你在咱家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1:38
第5章 人情如此 谋立门户 # b1 G0 d3 e& Q) W- _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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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表哥派人去通知库狄延忠了?琉璃立刻回头去看了看天色,只见日已西沉,却是黄昏时分了。她笑了起来,“多谢表兄体谅。”长安各坊都是日落就关门,五更之后才重新开,要是关了门还在外面的路上晃,那叫犯夜禁,是要挨揍的。看这天色,库狄延忠就算得了消息,也不可能过来逼自己回家了——除非他想在这里过夜。这位三郎自然是成心挑了这时候送消息去,毕竟,此时风气再开放,女子不知下落、一夜不归也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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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g1 A# B( u( y! p& {+ I  三郎将琉璃的反应看在眼里,对她的评价又高了三分:原来还是个伶俐的!又笑着补充道:“表妹原是迷了路,幸亏遇见了阿母,少不得要留你住上几天,明日正好初一,坊门一开你们便陪阿母去大慈恩寺烧香吧,也好为姑母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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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应了个好,不由又抬眼看了这位长得有点像阿凡提的大表兄一眼:他的心眼也太多了点吧!大慈恩寺在长安城的南边,要去上香,她明天一早便要从坊里的南门出去,而库狄家住在怀远坊西边,自然是从西门进来。有了这个时间差,就算库狄延忠一早就找到安家,他和曹氏难道还能追到大慈恩寺去,在大庭广众下嚷嚷着不让她给亡母上香而要她去参加教坊选拨?这样一来,无论以后事情如何发展,自己所作所为固然无可挑剔,舅父一家也自能立于不败之地。 3 o1 Y( z5 t( Y" y5 F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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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六郎嘟囔道,“就阿兄花花肠子多!对付那种想把女儿送进教坊的人,也用得上顾虑那许多?”琉璃这才明白刚才听到的那一嗓子所为何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倒是对这个相貌声音都有些吓人的六郎有了几分亲近之感。只觉手上一紧,却是二舅母伸手将她拉到身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叹道,“阿康倒是个会打扮人的,吾儿生得这样好容貌,你阿娘原来也是如珍如宝的,岂能让那些人糟蹋了,放心,舅父舅母必然给你做主。” / u' l- k& T/ T/ M( T$ m" w) A; J

* O) C* x% d) [% B' A; |/ T  琉璃只觉得舅母手心温厚,那双蓝眼睛大概刚刚哭过,还有点发红,不由心里一酸,眼圈也红了。舅母石氏刚收的眼泪顿时又被勾了出来,连康氏都觉心酸:她刚才只道这个妹妹家境不好,没想到她亲生父亲居然想把她送到教坊去! ) r( w$ @- W4 {" P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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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氏赶紧上来道,“饭食已经设好了,表妹这一天的担心受怕的,自然也饿了吧,咱们就过去?” 3 X' _+ M% p  |0 b( `7 _- ]

% Y7 V- m  W! S( ]& w0 {( R) Q  舅母忙擦了擦眼泪,笑着站起来拉着琉璃往东屋走,嘴里道,“是舅母糊涂了!看你瘦的,可要多用些才好。” # r) E- r9 z0 k7 b) H3 G5 |

4 P9 u# `/ q0 x  琉璃脸上重新挂上微笑,走进东屋一看,倒是微吃了一惊:只见这屋里正中设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桌子三面放着长条宽面板凳,摆了一桌子热腾腾的食物,又放了九副碗筷,看上去与后世的饭局几无区别——在库狄家,琉璃偶然被叫到上房全家聚餐时,都是各自在小案几上吃自己那份,她原以为唐人吃饭都是跪坐、分餐,没想到还能看见如此熟悉亲切的一幕。 : d+ b( s0 }0 r' s&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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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母拉着琉璃挨着自己坐下,开始殷勤的给她夹菜,琉璃扫了一眼,只见桌上大碗盛的是炙烤羊肉、蒸羊、蒸鹅、炖煮鲢鱼等荤菜,小碟放的是几样腌制蔬菜;而主食则是一块直径足有两尺多的大胡饼,热气四溢,显然刚刚出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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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郎站起来动手将大饼切成小块,康氏忙给琉璃夹了一块,笑道,“这是时下最兴的古楼子,妹妹且尝一块。”琉璃尝了一口,才明白这大概是古代的千层饼:薄薄的层层面饼间夹着羊肉和调料,味道果然鲜浓,忙点头称好。 " J8 D, r* t* B4 X% c- @0 Y) R

- g% t8 Y/ s1 C  V" k5 ]8 K1 t  和在长安居住了五六代、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库狄家不同,安家在餐桌上十分热闹,男人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女人们谈笑风生。这熟悉的饭局氛围,让琉璃整个人渐渐松弛下来,不知不觉便吃了个八九成饱。眼见康氏还要给她夹菜,忙摆手笑道:“再吃不下了。”舅母皱眉道,“怎么才吃这么点子?”米氏却笑眯眯的道,“可是不合表妹胃口?表妹家中平日吃些什么?” 2 }+ \5 a+ Y4 `6 M5 Y6 t

- F6 f3 ^2 g+ y* ~0 ^) s  琉璃忙诚恳的看着舅母道,“舅母,儿真真是饱了。”又对米氏笑道,“这菜和饼都极好,儿正想请教,这古楼子是如何做的。”心里却有些诧异,自己与这六嫂应是头次见面吧,她的眼神话语里,那股隐隐约约的试探之意是从何而来?难道是因为六表兄适才对自己太过热情了些? $ f! E: e4 b/ U3 r6 t  i: H

5 {$ B8 [. u4 }1 a' H$ F  康氏道,“这有何难?不过拿一斤羊肉剁馅,拌上牛油,一层层抹上胡饼,每层间加椒豉,放在炉里烤好,只是莫烤太久,肉到多半熟便好。”琉璃点头受教。米氏便问,“表妹竟未见过?”琉璃微笑着点了点头,“家里未曾做过,琉璃平日也不大出门,让六嫂见笑了。” $ n) ?  R. W0 Z% Q; |: I3 c

; s/ v/ u7 i  L) R8 h0 S; y  F5 N8 _  米氏见她落落大方的承认了,还想说点什么,对面的三郎笑道,“阿米今日果真好生热心。”米氏顿时有些讪讪的,转头便和七娘说话去了。 # I  ~2 K  X# \( S/ u0 _-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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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听到几个人的话,眉头微微一皱,思量了片刻对三郎道,“明日你若得闲便去史家拜访一次,把十一郎的事情定下吧。”三郎笑应了一声,十一郎怔了一下,笑着摇摇头,低头喝了口酒。米氏脸上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又看了琉璃一眼,目光却变得温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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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R( R7 C5 Z. s, K  ]# Z  琉璃心里转了两转,顿时猜到了几分,向米氏微微一笑,心里却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位当真是多虑了! 3 @$ @3 N1 F+ E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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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大唐三年,琉璃如今对自己的处境已经看得很清楚,她的婚姻几乎是没有什么指望的——胡人重利,像安家这样的栗特贵姓,男人娶正妻固然会选相同门第的同族女子,就算是波斯等外族胡商,娶妻也会选家境富裕、生意上能有助力的;而汉人重名,娶妻自然要看门第,买个胡女做婢或纳个胡姬为妾,还算得上是风流韵事,娶做妻子却实在离谱了些。再说,即使有人肯娶她,她敢把自己交出去么?如今,能够不被那个便宜老爹和曹氏卖了,她就已经谢天谢地。若真和十一郎有什么瓜葛,她不是自己找死么? / _2 Z0 r8 @, F6 h$ k

( _0 b1 y4 D9 x+ X9 F. n! H1 B; ]3 |  关于未来,琉璃的规划是:留在夹缬铺做个画师,自给自足,若有可能再开了一个小门脸,待库狄延忠去世后自立一个女户,反正家里没男人就不用纳税。如今是永徽年间,离安史之乱还有一百年呢,虽然朝堂之上很快就会血雨腥风,不过跟她这样的小老百姓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她的生活目标也不过是没有蛀牙的活到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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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饭毕,众人又闲聊了一阵子,六郎和米氏先告辞回去。琉璃这才知道,三郎和六郎都已自立门户,就住在附近。十一郎虽然不到二十,从商却已有六年之久,去年也给自己买了一处小院子,只待成亲后就搬出去。康氏带自己去的那间东厢房原是为出嫁的五娘归宁所备的客房,因此颇有些衣裳钗簪之物,而西厢房住的是安静智的三个姬妾,却是没有资格来出来见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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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天色已经黑透,三郎夫妇也告别而去,舅母便叫来一个叫小檀的婢女准备浴桶,带琉璃去客房沐浴休息,明日好早起拜佛。琉璃沐浴更衣,烘干头发,这才躺在了那张香软的大床上,原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谁知道不过一刻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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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y5 k) L. d7 A  次日天色未亮,小檀便进来准备叫琉璃起来,却见她早已穿好衣服坐在床上,一时梳洗已毕,小檀去挑了一套素面的松花色紧身窄袖袄、黛青纹小口长裤让她换上,又将她的头发编成了发辫,正是一副方便出行的利落胡装。待她到了上房,七娘也已经到了,却是一身艾绿配石青,舅母石氏拉了两人的手笑道,“你们倒像嫡亲的姐妹俩。”七娘的性子略有些腼腆,此时不由也上下打量着琉璃,笑了起来。 0 ~: O+ f7 G)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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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得片刻,三郎与六郎夫妇都到了。众人吃过素面,时辰已过了五更,石氏便带着琉璃并女儿媳妇一起到外面上了一辆两头健驴拉的大车,后面又有小车坐了几个婢女,一路向怀远坊南门而去,到了门口,略等了半刻钟,只听得远处有鼓声响起,随即各街的鼓楼渐次响起同样的鼓声,坊门缓缓打开,早已等候的车马行人一拥而出。安家的驴车夹杂在人流车流中向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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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1 i, O+ ^0 x  而同一时刻,库狄家的牛车也出现在怀远坊的西门外,车里面,曹氏面沉如水,库狄延忠却是一脸烦闷:昨天接到了安家的消息后曹氏就让他立刻去接人,发现天色已晚坊门要关这才作罢;今天又一早起来摔摔打打的将琵琶、舞衣等备好,拉着他上了车,道是直接从安家接了人便去延政坊待选。库狄延忠却只觉得此事难为:难道让他跟琉璃的亲舅舅说,自己准备把她送到教坊去? - f3 a& n8 }. r0 c0 A! J

* v& L# E; \& J* J: G# C  曹氏见库狄延忠的表情,冷笑道,“大郎若觉得难开口,奴自跟那安家人说去,大娘是库狄家的女儿,安家莫不成还能管库狄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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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看了她一眼,半响才闷声道,“某自去说,你莫开口。” % Y! ~' Y, U8 {3 f. P# T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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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牛车已经到了安家门口,库狄延忠下了车,赶车的清泉忙下车敲门,足足过了老半天,大门才打开,一个老苍头伸出头来,“请问客人贵姓?有何贵干?” ( R5 H) j7 D. o' V& r

. @* `0 J- o' }  库狄延忠道,“烦劳报知贵府阿郎,库狄大郎来接女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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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g& ^! _$ J# [) t9 `  老苍头行了一礼,“请稍等片刻。”慢吞吞的转身往里走,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听里面脚步声响,安静智满面笑容的出现在门口,拱手道:“原来是大郎来了,来得好早,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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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微觉心虚,也还礼笑道,“某就不进去打扰四郎了,一早前来贵府,是因家中有事,欲接小女归去。” * Z; |  d! I: P1 d1 _9 f% 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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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沉吟片刻,挑眉问道,“可否告知何事如此着急?大郎想也知晓,拙荆几年未见大娘了,昨日在街上看见,欢喜得什么似的,却想多留她住几日,莫非昨日某家仆人未说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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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只听身后曹氏的声音传来,“好教安家舅父知晓,小女琉璃原定了今日去奴家阿兄那里,只怕去得晚了,阿兄等得着急,故此前来打扰。” ( s1 r; V* l+ _- ?! `& V

1 o$ W9 g+ ]# B: D  安静智目露诧异的看了看曹氏,又问库狄延忠,“大郎,这位娘子是?” . C5 L% a+ y0 G# F2 g/ N1 {

6 h+ K6 }3 C9 j6 W$ T( W- c  库狄延忠勉强笑了笑,“是贱内阿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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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X# m( T& C  安静智不由皱起了眉头,“却不曾听说大郎娶了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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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脸不由腾的涨红,刚想开口,好容易忍住了,推了推库狄延忠道,“大郎也不告知亲戚们一声。”随即便对安静智笑道,“如今人人都知奴是大娘的母亲,还望安家舅父让女儿跟咱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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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p; S+ N0 j4 P" X$ U5 N% y6 E  “如今人人都知娘子是大娘的母亲?”安静智静静的看着曹氏,突然笑了起来,“这就好,大郎和曹娘子都请进来吧。”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1:39
第6章 人心不足 自取其辱 8 L0 G& @* b. d* s' s

/ ?1 A5 q3 l5 \# O) O    都什么时辰了,还能让他拖下去?曹氏心里冷笑,面上却笑得温柔和顺,“多谢安家舅父盛情,时辰已是不早,只怕奴的阿兄等得急了,就不叨扰府上,请让大娘赶紧出来便好。” # T' u' L6 q7 D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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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微笑道,“正因如此,才请两位进来一坐,昨日我家娘子听说,四娘去世三年大娘未曾给她上过一炷香,她便急了,因此适才坊门刚开,就带了她和两个媳妇坐车去了大慈恩寺,也好让大娘尽点孝心,省的旁人说嘴。想来初一人多,总得到午后才得归来,两位不进来坐着等,难道还在门口站着等不成?” 8 y- ~; C7 @$ r, Y0 Z

+ _1 U3 M3 ]9 V& R3 w1 a0 U  曹氏脸色不由大变,指着安静智道:“你,你说什么?”库狄延忠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又瞪了她一眼,才回头道,“四郎莫开玩笑,今日实实是有事,须让小女去上一回,还请四郎行个方便。” - e' v% k) B* r6 c: W' j. }

# `% j! D5 W; ^4 X6 f  安静智双手一摊,“安某也无法,大娘出门足有一刻多钟了,套的又是家里最好的驴车,此刻如何还追得及?说来安某倒想请教大郎一句,今日你们急着来接大娘到底所为何事,竟比给亡母上香更要紧,可否说来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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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 u; p- U' L/ k  库狄延忠讷讷难言,曹氏却往南边张望了几眼,心头大恨:今天午时之前不能带那小贱人拿到参选名牌,若要进教坊就要等明年了,难道还要养那小贱人一年不成?保不齐明年这安家还要出头,那自己一番打算说不得又要落空!早知如此,还不如找户肯给钱的人家将她嫁出去,虽然不比入教坊之后两头保险,她在里面若上不去照样可以将她嫁人,却也省得夜长梦多。看她平日装得老实,原来还敢如此算计自己,待她回去定要先扒了她一身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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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w6 K& d& ]' c4 G; V5 r  心中计议已定,曹氏咬着后槽牙笑道,“四郎果然是个好舅父,也罢,就等午时过后,奴和大郎便过来接女儿回去,须知舅家终究是亲戚,她难不成还能住上一辈子?” 2 T- \0 ~! F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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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天色已大亮,路上行人渐多,安家本就住在坊间大道之旁,三个人这样站在门口说话,少不得有四五个好事者便停下了脚步,竖着耳朵听。见到此番情景,安静智的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目光顺着鼻梁落在曹氏脸上,淡淡的道:“曹娘子说的正是某的心里话,安某有个不情之请,以后大娘就住安家,不必回去也罢。”   a2 c. L+ Z6 v: n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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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不由一惊,曹氏已叫了起来:“你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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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 @7 S2 N2 E% N  安静智冷笑道,“安某愿意养着自家外甥女,与你曹娘子何干?” % z' O7 Q+ i$ q! t. \- T2 M4 p& e

* E# S* s3 I6 u; y; ?! s$ I' E  曹氏怒道,“难道奴就不是她的母亲?”又用手使劲推了推库狄延忠,库狄延忠也皱眉道:“四郎这话好没道理,女儿是我库狄家的女儿,如何要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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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冷冷道,“安某是有道理还是无道理,却不是你说了算的,也罢,你若不服,今日午后,安某便请了库狄家长辈和安氏族老一起来议论议论如何?此事原本就该有个说法。” * I& P, e6 l+ ^4 P. i: _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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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脸色微变,终于道,“这等小事又与族老们有何关系?四郎,你究竟有何打算?” ' D0 a( T: ]- ~+ o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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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也没什么,只是安某看见大娘昨日那副打扮,那副模样,实在对大郎不大放心,四娘只有这一个女儿,因此安某想让大娘以后就住安家,婚嫁等事须得安某同意,聘礼嫁妆也须安家过目,大郎若无卖女之心,些须小事自应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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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女”两字一落入耳中,库狄延忠的脸色不由涨得通红,曹氏却冷笑道,“此言差矣,你虽是大娘舅父,却也不能管得如此之宽。谁家女儿婚事,还需舅家同意?大娘昨日出门穿得不过旧些,又不是打了骂了饿了她,谁家女儿不曾穿过几件旧衣裳?又说何来卖女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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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K1 R0 O$ B$ N2 \  安静智点了点头,“没有自然最好,只是安某并非要安排大娘的婚事、谋夺她的聘金,只是要过目过目,却不知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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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声音越来越大,看热闹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安静智是此坊的大户,自然有认识之人指点议论,曹氏见状声音越发高了几分,“自家儿女的婚事,从来是自家做主,舅父虽亲,却也不能插手外甥女的婚事,安家也是大户,如何连这道理也不懂?” / Q) A: E+ |1 \

  D* Q0 k0 |& x! P3 Q  话音未落,只听围观的人群外有人答道,“库狄家也不是破落户儿,不知为何却要将自家女儿送入教坊?”却见安三郎大步流星的分开人群走了进来,身后还有两个精壮的汉子,安静智认得正是怀远坊的两个武侯。 ' P0 G8 |" m$ G8 c! x

* ?' K2 h1 D! r  库狄延忠一怔,脸色越发难看,安三郎却笑嘻嘻的行了个礼,“姑父,好久不见,三郎无礼了,昨日表妹说话含糊,三郎一肚子都是疑惑,早上便特地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今日竟是教坊选女乐的日子,难怪姑父这么一早急着来接人。姑父也真是,自家亲戚,若是有什么难处,能帮衬的自然要帮衬,为何要出此下策?” & U, U1 N, i( |

6 j' X4 M7 V, Y. p3 j! j  众人顿时哗然,对着库狄和曹氏指指点点起来,库狄延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曹氏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心里对琉璃又恨上了几分。安三郎却故意上下看了她几眼,回头便问父亲,“这位娘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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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便答道:“你姑父刚才道,是他的夫人曹娘子。” : j6 I$ b5 e# c8 O2 a+ C

; r' V( T1 ^1 G  A  安三郎也惊道,“姑母去世三年,姑父何时新娶了妻室?姑父,我阿爷说的可是真?” 4 x, b5 c9 `  H, m8 R- a: ^

7 v3 H. T3 V1 T! u% U! Z2 x$ m* n* g  库狄延忠只能点了点头,安三郎摇头叹道,“这也怪了,姑父,三郎原以为你家是有什么难处,可看这位新夫人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却都是好东西,既然如此,何至于要把表妹送入教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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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 X% h5 B$ |  围观众人此时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看向库狄和曹氏的眼光顿时更加鄙夷:这个女人身上穿的是簇新的缎面夹袄,头上明晃晃的两根赤金钗子,哪里有半点窘迫的样子?还有这做父亲的,明明日子过得,却要把女儿送到教坊去,当真是少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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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 U% F( \5 q9 \5 {. c8 G  库狄延忠再也呆不下去,转身要走,曹氏却扯住了他,对安三郎道,“这位安家郎君,说话可得有凭有据,我家大郎来接女儿回家,怎么就是要送入教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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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P! \* [/ A  ~; a  安三郎点了点头,不紧不慢踱到他们身后,却突然一步抢到车边拉开了帘子,往里看了一眼,摇头笑道,“姑父好生奇怪,早上来接女儿回家,却带了琵琶和彩衣。”有好事者也探头往里看,顿时便道,“可不是!还真是要送女儿去教坊!敢做怎么又不敢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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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8 C( i9 \& E) q1 L  人群这样一围,库狄延忠与曹氏便是想回车上也过不去了,安三郎却又上下看了曹氏几眼,突然恍然大悟般道,“喔,三郎突然记起了,这不是姑父原先的妾,琵琶曹家的女儿么?怪道看着总觉得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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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P7 V& V$ O( [  曹氏被人议论指点,谎言被当场揭穿,又被说出原先是妾,脸上早已是一阵红一阵白,怒气难抑下脱口道:“咱库狄家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插嘴!大娘是库狄家的女儿,咱们送到何处,要打要卖,都是自家的事情!”又扬头对安静智道,“安家舅父,今日之事也就罢了,但你若不放大娘归家,还想插手大娘的婚事,那是万万不能,不然咱们就去官家分说分说,这夺人子女,算是怎么回事!” + Q6 _2 {2 ]. o" s;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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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惊疑,“曹娘子既然这样说,安家倒是有些不解了,咱们邵武人有纠纷,历来是族老出面,不经官府,因此上安某对律法还真不熟悉,这舅父接外甥女常住也是犯了律法么?” # ]9 l! e! a2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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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扬头冷笑道,“库狄家女儿住在你家自然是不犯法,但子女婚姻,原是父母做主,若是日后库狄家与人换了婚书,收了聘礼,你们再不放人,那却是律法不容的!” 6 H% z$ Q' U9 P1 }- W/ i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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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回头对三郎道,“三郎,律法真有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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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4 [' h1 w$ {3 I0 M, Y: F* ]  安三郎皱着眉头,转头看向跟着自己过来的两位武侯,“卫大哥,乌大哥,你们是官家人,可否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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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个武侯点头道,“确是如此!”安氏父子相视一眼,脸上都有些无奈的神色,曹氏不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安家舅父,奴劝你还是莫管闲事,大娘的婚事自有我们做父母来操心,你且操心好你家事也就罢了!” ' v1 c* E+ L' A  z; X! e

+ W* T- }3 i+ R0 k% ^0 V  安静智皱着眉头看向库狄延忠,“大郎,这位娘子当真是厉害人物,她真是你的新夫人,是库狄家如今的主母?你真要把大娘的婚事交给她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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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此时满肚子闷气,只恨不得早点上车,闷声道,“自然是,如今她是大娘的母亲,不交给她还交给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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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点了点头,脸色变得舒缓起来,转头问道,“安某要是记得不错,曹氏原是乐户,不知按律法,良人以乐户为妻,却该是怎么处置?” % w  J0 f1 H( K"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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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姓卫的武侯傲然瞥了库狄延忠与曹氏一眼,大声道,“按大唐律,良人以妾及乐户、部曲等为妻,徒一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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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长长的出了口气,“原来如此,多谢二位,也请二位到时做个见证。”回头向库狄延忠笑道,“大郎,咱们稍后官府见。”* o8 u! ^' u  P8 v6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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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的脸色顿时一片煞白,曹氏更是身子摇晃,站都站不稳了,见安静智转身要进去,曹氏再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安家舅父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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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K3 t2 f7 L  安静智转过头来,冷冷的看着她,“你不过是个贱口,也配跟着大娘叫安某舅父?”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1:40
第7章 人潮攒动 惊见贵客5 H9 |/ A9 `9 m: E7 Q4 Z; |; [

+ N( O( l. }4 L4 B# ~# y! E    从怀远坊往东,走到正对启夏门的那条大道再转往南,到了晋昌坊,便是慈恩寺的所在。慈恩寺地势颇高,位置更是绝佳,南对曲江碧水,北望大明宫墙,加上庙宇严整,林泉幽静,是长安第一等香火旺盛之处。不过,就在五年前,它还是一座破败的隋代旧庙。当时高宗皇帝尚是太子,因念及亡母长孙皇后的恩德,才决心要为母亲重新修建一座庙宇,“思报昊天,追崇福业”,最后选了此处大兴土木,当年十月便修建完毕,端的是美轮美奂…… ! }' s! S. t+ O4 N& l

. H6 L( p0 _+ S  在微微摇晃的车厢里,琉璃静静的听着舅母介绍大慈恩寺的由来。安氏一家都是信佛的,安静智的明心绣坊便是以绣佛像而闻名,因此舅母自然对慈恩寺的种种来历如数家珍,见琉璃对这些都有些似懂非懂,便以为是四娘去世前几年都是缠绵病榻,未及教导所致,讲解得越发详细。琉璃一面听,一面暗暗牢记,只是当舅母说到大慈恩寺如今的主持时,忍不住还是惊得张开了嘴,“玄奘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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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X5 G6 _2 L' L. [  舅母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自然是玄奘法师!你这都不曾听说么?法师是今上五年前特意到洛阳请到长安的,当年那入寺升座之礼轰动长安,竟是旷古少见的。如今法师正在修建佛塔,要供奉佛祖舍利呢!”琉璃满脸囧字,低头不语,心道:我真是疯了,玄奘自然是回了长安译经的,难不成还真的从此和孙悟空、猪八戒一起在西天过着幸福的生活? % ?/ S: g) }% r) r- }-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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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母见到她的神情,以为她是因孤陋寡闻而羞惭,拍了拍她的手道,“吾儿,你被关在家中三年,平日也无人跟你说道这些,不知也不怪,今日舅母要带你好生走一遭,这大慈恩寺风景也是极好的,有十几处院子,还可以去戏场……”琉璃忍不住纳闷:她没有听错?寺庙里还有唱大戏的? ) I) m! s) r0 E0 {3 J% l4 j& i

/ s5 J5 K6 D6 u  正说着,车却渐渐停了下来,琉璃倒不觉得什么,石氏康氏几个却诧异起来。她们是常年来上香的,自然知道此处应该离庙门还有些距离,康氏便道,“儿下去看看。”说着挑帘跳下驴车,不多时便回来了,脸色微沉道,“好教阿家得知,今日是皇后的母亲柳夫人要上香,不许闲人进寺,外面已经等了许多人了。咱们是等着还是回转?” & P* K- Q3 w: p5 s" N: M. \* z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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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母皱起了眉头,又看了一眼琉璃,心道,四郎昨日便说过,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等到午后再回。想了想便道,“我记得附近有家酒肆,雅间收拾得甚是齐整,不如去那里等上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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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样一说,旁人自无异议,康氏吩咐了赶车人一声,车子略略换了个方向,又行了一段路便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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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T/ t+ [! `  琉璃跟着舅母下了车,果然看见一家修得极为精致的酒楼,二楼窗外有酒旗招展,那字竟是银光闪闪,也不知是何种涂料所绘。她还看再看几眼,舅母已当先走进门去,门口往里几步便是柜台,柜台旁边却是一个大厅,里面已坐了五六成满,这个时辰自然也是等着上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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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3 \# ?" f7 x( W  小二殷勤的迎了过来,“几位娘子,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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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g7 h1 k6 S: v3 o2 J$ ~  长安的小二自然是有眼力的,知道是遇见了豪阔的胡商女眷,忙应声好,便将几个人引到二楼靠窗的一处雅间里。雅间里面设着青色坐席,又有案几、凭几等物,墙上挂着字画,果真布置得十分雅致,足足坐得下八九个人。石氏几个都在席上跪坐下来,七娘却散开腿坐着,只道腿酸,小檀和另外两个婢女则在后面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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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氏歇了口气,转头问琉璃,“你想喝些什么?”琉璃知道此时的女人们在“饮”上都十分讲究,什么春日饮桃,夏日饮酪,可惜对这些纯天然环保饮料她都无爱,只能笑道,“但凭舅母做主。” ; L% g* o; D8 e! E3 s, Z

4 \* w8 Z8 S( r" t3 ^/ k  七娘却道,“阿娘,既然到了此处,自然是五色饮。”石氏点头笑道,“七娘说得是。”回头便向伙计要了一套五色饮。 " |# A+ b# ^& D2 }  w

1 K. q! u, ~3 b, o( M  过了片刻,伙计果然端了一盘五盏饮料上来,只见五个忍冬纹银带把杯里分别装着绿、白、黄、红、黑五种颜色的浆水,倒是十分好看。舅母让琉璃先选,琉璃推脱不得,只得拿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杯绿色浆水,见她们各自选完,都啜饮起来起来了,这才尝了一口,依然是一股怪怪的酸甜味,只是似乎有些微微发涩,还有一种特殊的香气。 ! _) `1 j& J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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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七娘笑道,“阿姊选的这杯是扶桑叶,春天饮下最合适不过。”琉璃忙又细细品味了一番,那青涩的香味果真是股树叶子气,只能点头微笑,“果然如此。”七娘又举起自己的黑色浆水道,“这乌梅饮酸酸甜甜却最是爽口。”舅母笑道,“我却不爱这些异香异气的,还是酪浆也罢。”原来这五色饮里的白饮只是最常见的酪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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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 k* X( A( J5 {  众人说说笑笑,又过了两刻多钟,只见酒肆之下车马渐多,楼梯上脚步声不绝,竟是上香的大户人家也多了起来,不少都选了在此处等候,好在各有雅间隔开,倒也各自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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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五色饮喝完,舅母又点了一套五香饮,据说和五色饮一样,也是前朝的一位高僧所制。大约是客人多了,那五香饮虽然点了半日,却是迟迟未上。正等得无聊,就听外面传来伙计的声音,“夫人还是请楼下就坐吧,真真抱歉,这楼上的雅间全满了。”有个清脆的女声立刻道,“我家夫人的身份,岂能和楼下庶民坐在一处?”声音中颇有些怒气。伙计忙不迭的又是一通解释道歉,只听一个微带沙软的声音道,“阿母,你看怎地才好?” ! X9 K1 R4 [) [; C" p6 q! Y

7 V0 \3 s  i8 w3 Q) f3 K  琉璃听得这声音,心里不由一动,只觉得似乎十分耳熟,不由留神细听起来,却听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道,“外面如此拥挤,此刻便是想回家也是难能的,二郎和六娘都这般年幼,在车里等岂不气闷?”那个沙软的声音叹了口气道,“这可如何是好?”琉璃脑中闪过一张长眉细目的丰润面孔——不正是那日定了牡丹夹缬的贵妇么?听这话音她是带了小孩子和老人家来上香? 7 O# ]+ n+ d7 r; I/ B9 B#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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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了一想,还是转身对舅母笑道,“正是巧了,外面那位娘子,似乎是昨日琉璃在如意夹缬见过的一位老主顾,昨日还刚刚订下一匹牡丹夹缬。听她说话,竟是带了母亲和儿女一道来上香的,却没有地方落脚了。”舅母石氏听了忙道,“若是这样,咱们这里倒还有地方,她们若不嫌弃,便请进来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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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Z1 D9 t) Y# f/ Y6 \# ?  琉璃笑着起身,带着小檀便推门走了出去,果然看见昨日遇见的那贵妇站在楼梯口,身边是一位甚是富态的老妇人,还跟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琉璃走了过去,微笑着行了一礼,“今日真是巧了,却在这里又遇见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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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贵妇人微微一惊,仔细看了眼琉璃,恍然道,“你莫不是昨日画牡丹的小娘子?” 1 l7 F. n6 v" ]3 v* x) \0 z. r3 W! D. O

1 Q8 l$ q( o: @7 v  琉璃笑着点头,“今日奴是与舅母、嫂嫂们一道上香,夫人若不嫌弃,我们的雅间却还宽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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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妇人忙看向那老妇人,老妇人则上下打量了一眼琉璃,她一头白发,但腰背挺直,五官威严,目光也异常清明锐利,琉璃被她这一看,竟略觉有些不自在,那老妇人却笑了起来,笑容十分和蔼,和刚才的精明威严判若两人,“小娘子一番好意,老身就厚颜打扰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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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S. N$ z/ g9 C1 S  琉璃松了口气,笑着将她们引进雅间,石氏等人少不得站起来互相见礼一回,原来这贵妇人姓武,老妇人姓杨,也是来上香被挡在门外的。琉璃细心,注意到这武夫人和杨老夫人举止甚是严谨端庄,两个孩子都进退有度,跟着她们的婢女也十分规矩,看上去不像普通人家。那小姑娘就如粉雕玉琢一般,小男孩也生得出奇的俊秀,心里不由暗暗称奇。舅母石氏等人也是见多识广的,自然也看出来了,言谈不由就有些拘谨起来。好在那杨老夫人竟是十分善谈的,没几句便扯到如今流行的布料花样、首饰款式、香料配方,这些话石氏、康氏等自然在行,你一言我一语的渐渐说得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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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k' K2 Q7 R! o3 |3 i, c' z  不一会儿,伙计将五香饮也送了上来,石氏自然是请客人先饮,武夫人便向自己儿子笑道,“敏之,还不谢谢诸位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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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之?琉璃突然间想起,昨日隐约听过一句什么贺兰府的五夫人……想来应是贺兰府的武夫人!这老夫人又恰好姓杨,难道眼前这个小男孩难道就是那大名鼎鼎的贺兰敏之?而这两位妇人就是武则天的母亲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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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X! b  Q: Y! I2 o" a  琉璃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突然有一种眼见着历史扑面砸了过来的恐慌,低头深深的吸了口气才稳住情绪,忍不住看了贺兰敏之一眼,只觉得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位眉目秀美、举止沉静的小小少年,日后竟会变成强暴准太子妃又猥亵太平公主的狂徒,要说他和杨老夫人有染,那就更离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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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正念头百转,一阵喧哗之声突然从外面传来,从窗口看去,只见大道上从坊外方向来了一长列人马,浩浩荡荡向大慈恩寺方向而去,前面先是两架马车,随后是三队骑士,接着又是四组六人的仪仗队,然后才是一架极其华丽的大车,看样子应是柳夫人的卤薄——大清早的封了寺,她本人却是姗姗而来,这位皇后之母架子倒当真不小!此时,路上原有的行人车马都已被赶到一边,拥挤之中略有人出来一步便是一顿呵斥驱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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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e, ^: L6 h3 n9 f1 Z  这等阵仗落在大家眼里,石氏康氏自然啧啧称叹,七娘满脸都是好奇,武夫人眼里露出几丝愤然不平,琉璃心里却是一声长叹:柳氏出身名门,嫁的更是超级豪门太原王氏,女儿如今又母仪天下,养在她名下的大皇子还刚刚被立为太子,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的富贵,但谁又能想到,不过两年,这位夫人和她的皇后女儿就会落到那样悲惨的下场? * d7 }# @$ s5 R  v$ K

4 G- T( V7 X4 o/ C; B  她默然出神,突然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正对上杨老夫人明亮的双眼,她看着琉璃微笑着低声道,“此等无边威仪,众人看去叹也罢,羡也罢,妒也罢,为何小娘子眼中却有怜意?”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1:42
第8章 人生莫测 谁窥天机4 k5 |) K& i7 b' E1 u' B

8 k7 A6 v7 q6 `4 E4 I    琉璃不由暗惊,心思转了好几转,含笑答道,“琉璃哪有此意,只是想到先母常说的,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人世无常,佛语有云红粉骷髅,想来富贵自然不过是镜花水月,此时看的是无边威仪,他日未必不是一场春梦,因此忍不住有些感慨而已。”在这个时代,她固然也想过找棵大树好乘凉,但更怕真的就此卷进那立刻就要来到的血雨腥风,自古富贵都要险中求,以她的个性,神棍是当不来的,还是当个观众比较把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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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m$ \) J! G5 z7 g  杨老夫人脸上的诧异之色顿时难以遮掩,“小娘子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如此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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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苦笑一声,穿越女的沧桑岂能是你老人家能看得出来的?她现在经常觉得自己已经有一千多岁,老得不能再老,嘴上顺口答道,“琉璃十二岁丧母,世事无常人情冷暖,却也尝到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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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r7 v: W0 @( e8 A' t/ T; t; u  杨老夫人点头叹道,“人生祸福相倚,却也难说得紧。小娘子青春年少,也莫太过灰心才是。” 0 l$ o( R,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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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笑点头,“琉璃受教了。” 7 w8 m) v" S  b1 T  \) N+ }( i7 C! k( v

+ F* p9 R* q( v/ P  杨老夫人忍不住又看了琉璃一眼,只见她端坐在那里,姿态挺拔,神态沉静,想到她刚才的言谈,心里更是诧异,她看着精神矍铄,实际早已年过七十,什么人没见过?但这个胡女却给她一种奇异的感觉,身上不但有书卷的清雅之气,还有一份异样的淡然,实在不似商贾之户的女儿,更别说是胡商。 : N; k2 _) B: ^% o

' ]5 U: k/ d1 X9 o2 O$ B# i  此时柳氏的仪仗车马已经过去,石氏等人也收回了目光,重新说笑起来,杨老夫人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有意无意的开始打听安家与琉璃的出身来历,听得安四郎的伯父便是高祖当年亲口封为五品散骑侍郎的安叱奴时,点了点头,“安侍郎的名头老身倒也听过。”又听得琉璃姓库狄,杨老夫人思量半日才道,“前齐有几位王侯都是此姓,不知……”琉璃只能道,“华阳县公是小女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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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D( t3 U, i. R( C, R# @+ a6 J  杨氏微微点头,又将话题转回了三月初五大慈恩寺的牡丹盛会,语气却比刚才亲热了几分:她是自重身份之人,原想着与这些胡商女眷共处一室总比到楼下与庶民杂坐要好,却没想到这几位胡人倒都是有几分来历的,安叱奴也就罢了,不过是以善于乐舞而受宠,并不为士族所重,库狄家门庭却并不算太低,前有齐朝出了三位王侯,后有库狄士文以家风严谨著称。 7 I) m( Q- h) t: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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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笑道,“若说牡丹,我还真未见过有人画得比大娘更好。”她与母亲、妹妹性子不同,心思简单,父亲虽然官位不低,却也有过经商之举,所嫁贺兰氏原本就是鲜卑一族,因此反而觉得和石氏等人在一起,比那些动不动攀比门庭的贵妇人在一起还松快些。 2 u# t9 B% q/ s& Y+ j2 T

" f3 E" Y: v+ W! J' |5 n; A, r  杨老夫人转头看向琉璃,眼神更是深了几分,“大娘莫非也独爱牡丹?” 3 |3 A" }% M6 t# F* o0 b

. B; l* g% r9 V2 m  琉璃此时心里已有几分肯定,眼前这位手段玲珑目光锐利的老夫人,十有八九就是那未来女皇的母亲,听她这样问自己,想了一想才答道,“琉璃之于牡丹,不独爱羡,亦是敬服。牡丹之生也艰难,开也缓慢,然一旦盛开,便笑傲群芳,艳绝人间。琉璃曾闻,笑到最后者,笑得最好,大约说的就是牡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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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p# g  f4 h$ v  这话却说到了杨氏心坎里去。她这一生跌宕起伏,出身隋朝皇室,却正逢改朝换代,四十岁才嫁到武家,连生三女,而母女皆被武家前妻所生的几个儿子轻视欺辱,直到前年女儿封为昭仪,自己在家里的处境才略微改变了一些,可那几个儿子依然桀骜不驯。若跟柳氏比起来,她们两个的威望权势依然有云泥之别。只是她却知道,女儿是绝不甘心仰人鼻息的——因为她自己也一样!“笑到最后者,笑得最好”,杨老夫人把这话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点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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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柳氏此时才入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长安的寺庙又非此处一家,有些人等不得,便索性改去其他寺庙。说话间,这间酒肆雅间的客人一半多已结账离去,杨氏和武氏听到外面的动静,商量了几句也决心改去灵感寺上香,向石氏再三道谢而去,武夫人更对琉璃低声笑道,“阿母的牡丹夹缬就拜托大娘了。”琉璃笑着点头:“夫人客气,琉璃一定尽心竭力。” + S; M* V/ ]6 h! a5 Q/ @! l

, e& T4 B  \, N% ?7 e% S0 J& L  待杨老夫人一行离去,舅母石氏便道,“这两位夫人看上去都颇有贵气,却没有半分架子,也不知是何门第?”琉璃心里腹诽:人家都快把咱们祖宗八代都摸清了……   v, \. x. V  Z

$ z+ o* e9 C1 O5 D& Y! N  因要在外消磨一天,石氏也不着急,一面等候,一面索性让店家重新上了素汤饼和几样点心,算是提前吃了午饭。直到将近午初(十一点),柳氏的仪仗终于再次经过楼下,石氏这才结账离开,坐车到了山脚下,下车步行,一路从山门走到主殿,琉璃忍不住四下打量,只见寺里青石铺地,苍松夹道,建筑多为重楼复殿,甚是庄严殊丽。石氏却道,慈恩寺各处以南院的杏林最是胜景,再过一个月,上千株杏花盛开,从曲江江畔远远望去,就如云蒸霞蔚一般。 ( N/ U- M3 i' D9 h&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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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一路走,一路说,先是舅母石氏因身形丰硕,脚步有些缓慢,走到后面,却是琉璃挪不动步了——进了第二道山门后,那经过的殿廊院壁上,都画满了壮观的壁画,有的她一眼便能认出是阎立本的手笔,有的却是佚名者的杰作,所画多是各种菩萨像和经变图,构图精严,线条苍劲,对于琉璃来说,这些宏伟的壁画简直就像金山宝库一般令人目眩神迷。石氏康氏等人虽然也知道她爱画,但见她突然对着墙壁眼冒绿光、如痴如醉,无不相顾哑然,好容易死活把她拽到了大佛殿。直到上香之前,琉璃心里却依然是梦游般的恍惚:这些传说中的名家真迹就这样一墙一墙的出现她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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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X. W) k. T$ q  只是面前那庄严肃穆的佛像,身边那些虔诚祈祝的男女,还是渐渐把琉璃从痴迷中拉了回来,她忍不住也默默祈祷,“我佛慈悲,您能网开一面让我回去么……”三年来她早已渐渐的学会了不去回忆,但此刻想到那些千年之后的亲朋好友,那些日益模糊的生活点滴,终于忍不住又一次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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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I4 m& X" W6 o  l4 H  然而佛像无言,只是用细长的眼睛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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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3 |2 f0 H7 F  待上完香,已过了午正,舅母见到琉璃脸上的泪痕,只当她是追念亡母,倒是叹息了几声。又怕她过于伤怀,便带着她去了南池、西园等风光幽静之处,一路上处处云阁华宇不说,而且几乎每处大门、两廊都有绝妙的壁画,看到后来,连琉璃都有些麻木了。却见整座庙宇最高处,那著名的大雁塔只是略有规模,想来真正修好至少还要一年光景,那是玄奘法师亲手修建、供奉上千颗舍利、拥有无数唐代最高水平壁画绣像的宝库…… # L' @* r$ m! P# W' x" P& v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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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午后,寺院里的人更是有增无减,琉璃一问才不无惊异的知道:许多人是直奔戏场而去,因为每日下午,慈恩寺里的戏场便要开演——此时的戏场居然都集中在各大寺院里,而长安戏场又以慈恩寺的最为有名。 6 M* n  T) e" Y& _4 r

& I9 d  O: v, ?0 r1 k  琉璃倒是很想体验一把在寺庙里看大戏的滋味,但舅母却突然想起,今日是初一,有俗讲可听,她这一说,康氏几个也兴奋起来,显然都更爱这俗讲。一行人兴致勃勃的到了一处院子里。那院子里早已站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不住的交头接耳。过了片刻,一个身披袈裟的中年僧人步履庄严的登上了前面的讲坛,底下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那僧人开口先念了几句佛经,琉璃正在琢磨他在说什么,只听他声音清朗的道,“若说到因果,这洛阳城里正有一件奇事……”竟然是直接开始讲故事了,说的是一户人家如何因信佛而逃过了一场劫难,语言之通俗,细节之生动,故事之狗血,简直让琉璃听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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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 e9 M' t8 y% {  眼见高台之上身披袈裟的僧人讲得舌灿莲花,庭院之中男女信徒们听得如痴如醉,舅母几个更是全然忘情的时哭时笑,琉璃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啥叫寓教于乐啊?这才是真正的寓教于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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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W+ r9 I5 Z! Y; j  只是她对听故事到底兴趣不大,没过多久心里就开始惦记刚才在不远处回廊上惊鸿一瞥的菩萨像,听得那俗讲的故事讲到那个倒霉的家主已经出了大牢,她便对舅母悄声道了句要去更衣,舅母听得入神,只是点了点头。 2 l7 e. C$ f2 d$ C

( ?% M8 X' r) S7 T  琉璃悄然离开,快步走到了那处回廊之上,开始仔细端详着壁上的那幅菩萨像,只觉得图上菩萨微微回望的动作与后世那幅藏于大英博物馆的莫高窟《引路菩萨图》颇有类似之处,神态也画得极为生动,她越看越是入神,不知不觉已伸出手指凌空描摹着图中的衣纹笔路,正在揣摩之中,却听背后一声嗤笑,“奇哉!如今的胡姬不去西市延客,却来寺院摹像,难道这世道真是要变了么?” , c; H$ d9 u% z/ l* t% k2 y' S8 J

. ]4 R/ P9 r& W0 X, F  琉璃画画之时最是专心,通常声音根本打扰不了她,但此人就在她背后说话,声音响亮,言辞刻薄,她不由怒火上冲,回头一看,只见回廊上不知何时来了六七个年轻男子,多是穿着深青或浅青色的圆领襕袍,站在自己身后这个却身穿朱色团花罗袍,腰佩金钩,年纪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白净面皮,满脸不屑,看见琉璃回头,却微微挑起了眉头,轻佻的盯着她的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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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 m7 d% i- W7 a, ^) L  琉璃只觉得心里如吃了个苍蝇般的腻味,冷冷道,“怪也!如今的士子不去议论苍生福祉,却来议论妇人细务,这世道当真是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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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这个白面男子不由一怔,他几个同伴中有人忍不住笑着叹道,“如琢也有今日。”琉璃不欲和这种人多言,转身便要走,那个叫如琢的男子却一步跨上,挡在了她的面前。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1:43
第9章 人非木石 偶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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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9 ]7 p% c% m3 p6 c' M    琉璃退后一步,冷冷的看着这名叫如琢的男子,那男子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讪然之色,随即扬起头来傲然道,“好个牙尖嘴利的胡姬,想走就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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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c9 i) M* L# _( i, e  琉璃刚才的话本是气头上脱口而出,此时已不欲再惹是非,就听身后有人沉声道,“如琢,玩笑也就罢了,何必与胡姬纠缠?”却见说话之人二十多岁的年纪,身着深青色袍子,鬓发如裁,眉目端秀,神情也十分冷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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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l3 y  }+ X) B- ^. K  如琢冷笑道,“子隆是正人君子,自然不肯如此,裴某今日却偏要这胡姬分说个明白。”又对琉璃道,“你刚才说什么,可敢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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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想跟他多说,转身往后走,那裴如琢的一名同伴却有意无意的往里站了一步,回廊本不宽敞,琉璃只得停下脚步,却见那名男子旁边的一人退开两步,让出了一条道来。琉璃心里一喜,刚想过去,开始挡路之人却又一步跨到了她面前,一面侧头笑道,“守约,你莫不是怜香惜玉了?当心如琢晚上又灌你!” ! Y; D: Y2 S' l8 F* \" i9 F0 i/ {: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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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叫守约的男子淡淡的笑道,“正想多喝两杯,你难不成怕了?”琉璃不由眼光一扫,只见他身量比常人略高,一身淡青色袍子洗得有些发白,看去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眉目疏朗,神色安然,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距离感,琉璃不由微微一怔,只觉得这面孔似有几分眼熟。他却并没有看琉璃一眼,只是对如琢微笑道,“大好春日,何必计较此等琐事?我们还是饮茶去要紧。” ) A# A0 C5 T" K( c1 }

. Y# i7 e5 V7 ?, K  这一耽误,如琢已走了过来,先是对这位男子一摆手,“饮茶不急!”又对琉璃冷笑一声,“这位胡姬刚才不是伶俐得紧么?怎么如今却一言不发了?” % G& G  w1 E7 ?5 s2 o+ D5 m; S

" Y0 m8 k% ^$ g6 U* |  琉璃压下心头的怒气,转身看着他声音平静的道,“不知足下有何指教?” 9 ~% h' L/ A1 D9 T9 G( A9 f! z  o*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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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琢不由愣在那里,他出生豪族高门,又是嫡长子,平日最爱讽刺挖苦人,却不曾被人如此顶撞回来过,还是当着几位同族年轻俊杰的面,而对方不过是一个身份低贱的胡女,这口气如何忍得?他喜欢在别人身上制造笑料,却不能容忍自己成为笑料,因此想也不想就要留下对方,好找回场子。但现在要说指出这胡女有什么不对,好像也说不出来,一急之下脱口道,“你这胡姬,适才乘着无人在此比比画画,莫不是想偷师名家画作?” ! P' `6 w7 d/ t2 T*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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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起来不像如此蠢得离谱吧?只能叹了口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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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琢心中微喜,不加思索道,“既然如此,窃者当罪,你还有何话说?” 7 \& B; a1 x- y5 f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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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怜悯的看着他,“莫非足下并不识字,亦不曾临过帖?却不知当足下临帖摹碑之时,可曾有师长将足下入罪?” / u+ p  X( V. m7 ]- e% s

! n' l) ]1 y" R& U. e  如琢一张白净的面皮顿时涨得发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身边一个年轻人看如琢脸色不对,立刻指着琉璃喝道:“大胆,一个胡人贱户,也敢如此对河东公世子说话!” % H6 W; r1 h) I4 C

' p9 L( {& ~) ]- F! f  这个轻浮的年轻人竟是什么河东公世子?琉璃瞟了一眼他身上的朱衣金带,心知多半是真的,她知道唐人有严格的衣冠制度,却记不清具体规定,因不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也没有多问过,如今看来却是失策了!但此时她要退步已晚,只能淡然道,“奴虽为胡人,却非贱户,高祖也曾封爵称公,足下一口一个胡人贱户,却不知这大慈恩寺所奉之佛为何人?又是为何人所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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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顿时语塞:佛祖释迦牟尼自然是如假包换的胡人,而此寺所追念的长孙皇后又何尝不是胡人?自己这样说,却的确有些不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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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乘机不卑不亢的福了一礼,“请恕告退。”说完转身便走,此次再没有人拦着她,几个男子相视一眼,脸上都有惊异之色,连平日最端严少语的子隆也不例外,倒是那个叫守约的男子看了琉璃的背影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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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2 f7 B+ X# M2 t( Z  琉璃目不斜视的走出回廊,只觉得身后一直有几道目光跟随,好容易转出回廊,又走进正举行俗讲的那个院子,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才让她终于放松了下来。其实从她一个人留在廊上鉴赏图像,到此刻归来,总共也不到一刻钟,在她的感觉里却十分漫长: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她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唯恐惹祸上身,刚才一怒之下却依然露了锋芒,幸亏没有遇到真正的恶少,幸亏没有熟人看见……琉璃慢慢走到舅母几个身边,几个人正听得入神,并没多看她一眼。琉璃看了台上那位正眉飞色舞的僧人一眼,不由心生感激。   c$ p4 {5 v$ i6 f;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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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好一阵子,今日的俗讲才算完毕,僧人又宣讲了一番佛理,众人渐渐散去。舅母几个也一面叹息议论着一面往外走,琉璃跟在后面,不时做贼心虚的四下打量,生怕又遇见刚才那几个人,好在她今日的霉运似乎已经过去,一路平平安安到了寺外,又稳稳当当的坐车回了安家。 ' b2 W% D9 ~3 n; a

1 A5 h5 s1 M7 _  一行人到达家门时,安静智就在上房,众人上来见礼时也不说话,脸色微微有些发红。石氏跟他夫妻多年,便知道他多半是中午喝得有些高了,忙把几位晚辈打发回去梳洗,上来推他,“你怎么又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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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G) v, z3 Y* X  安静智看着石氏,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自然要喝个痛快!安某这些年受那个库狄大郎的气,今日才终于出了个彻底!”说着便把库狄与曹氏如何落入他和三郎设下的圈套,如何拉着他苦苦哀求说了一遍,“莫说那个曹氏就差哭着跪下来,就是库狄大郎,也是一口一个阿兄,一口一句亲戚,我只略绷了绷,他的嘴唇都白了。”说着又大笑起来。 & m$ l8 T! L$ h( k+ T+ T/ \3 U" `+ N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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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氏忙道,“那大娘的事如何了?”安静智笑道,“那还用说,我看那库狄大郎简直恨不得将大娘送给咱家,我思量着不必如此,只提了日后大娘就住咱家,婚嫁之事须得咱们同意,聘礼嫁妆也须咱们过目,若咱们有合适的人家也可为大娘做主,届时知会他们一声便可。适才午后,库狄家连大娘的生辰八字都送过来了。”石氏点头叹道,“这就好,今日大娘跟我们去进香,倒是个安静孝顺的孩子,待人接物也极妥当,只一桩,见到好些的画儿就挪不动步,当真是个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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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越发高兴起来,捻须笑道,“安某看人还从未走过眼,大娘这孩子是懂事的,咱们昭武人父子兄弟都明算账,她如今虽不好立户出去,我也不会亏待她。看她那日的手法,就算离了那家,不出一两年,也能为自己挣份嫁妆。有她帮衬,咱家的如意夹缬,说不得便能盖过东市那风华夹缬。” 5 _; Z. j3 u; `- e" U' q9 N

* j0 w# V9 g& m  石氏却皱起了眉头,叹道,“这孩子样样都好,却是难得有合适人,她说起来已不是咱们昭武人,又是唐人良民身份,要遵唐律,咱们这些人里稍微差一点的人家,都是宁可入了唐人的客籍也不单独立户的,与她不配,像咱家这样的本就不多,只怕还是要到唐人里去找……” * M0 X0 U. S" m7 f9 e

1 ~' m8 m1 \4 O8 k9 O8 T  安静智思量了半天,也叹了口气,“也只得看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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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x9 t; o3 \  崇化坊库狄家院子的上房里,曹氏跳将起来,指着库狄延忠的鼻子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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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冷冷道,“说什么?不是你让说的么?如何才能安家无法再拿着今日把柄,把大娘带回来?你倒说说看,除了再娶一户正头娘子,还有什么法子抵用?谁叫你是乐户?” % f6 s1 ~4 E6 z+ d3 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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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你如今倒嫌弃起来了?原先你是如何求着阿兄让我进库狄家门的?那时就说你家娘子是个病秧子,进来便能扶了正,结果熬了十几年才熬到头,你如今又来说这个!” ' b) Z# m' t6 a2 B5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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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声音也高了起来,“不是你非要把大娘弄回来么?劝你一句,还是省省力气吧!今日的羞辱还不够?你跟你阿兄说了此事,你阿兄不是也说罢了,莫再去惹安家了?你又发什么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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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怒道,“今日之辱,你能受得,我却受不得!再说难道托阿兄送的那些礼金就这样白白丢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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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闷闷的道,“说起来,就不该让大娘去那劳什子教坊!” + A# c+ Q. E. M) F3 E* p% y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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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眉毛立了起来,“教坊有什么不好?又不缺吃不缺穿,又能学乐舞,还有那样一步登天的机会……” 3 M, g' t% U8 N4 b' h6 O

3 ~5 k; L6 F; R" v. e% s  库狄延忠本来便憋了一肚子火,听到此处再也按捺不住,一拍桌子,“好!既然进教坊这般好,明年便把珊瑚送去!也就如了你的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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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4 K) K) W( R5 v- {5 T  曹氏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库狄延忠铁青的脸色,念头转了几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往日这招原是百试百灵的,今日库狄延忠却只是看了她一眼,站起身便走了出去。看着他摔帘而去的背影,曹氏心里又是急又是气又是恨,却又有些怕,泪水倒当真流了下来。却听门帘一响,曹氏以为是库狄延忠回来了,更哭得凄惨,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哭泣,抬头才看见是女儿珊瑚,跪在自己脚边一面抹泪一面道,“阿娘,珊瑚不要去教坊!”曹氏心里难过,搂着女儿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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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道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来时正看见这母女两抱头痛哭的情形,珊瑚一看见他,立刻丢开曹氏,过来拉住了他的袍子,“阿爷,不要送珊瑚去教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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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q2 Y9 ]* M( f. s/ c) B  库狄延忠心里本来已经有些软,听得这话不由又有些发凉,淡淡的道,“你阿姊去教坊,不是你母亲的主意么?你一提起不也很欢喜么?你们只跟我道教坊如何好,原来都是欺我瞒我!却让我白白受了今日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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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k) Z+ F$ `  曹氏大惊,知道此事已在库狄延忠心里扎了刺,他今日所受之辱,说不定就此记在自己头上,忙也赶上去哭道,“大郎此言差矣,教坊并非虎狼之地,只是珊瑚的容色不及琉璃,乐舞不及琉璃,性子又爆嘴又笨,却不是能去教坊的,上不去不说,说不定还要惹祸。不是奴故意要害琉璃,真要害她,又何必费那么大心思去教她琵琶乐舞礼仪,又托人去照看?今日之事诚然是奴不对,却不是成心要给大郎惹祸。你将气撒在奴身上也就罢了,莫怪珊瑚。” ' f+ b# ^1 {; N. _  B# m: n

9 h6 D) g* U9 U0 f$ ?( v; T  库狄延忠想了一想,气略平了两分,冷冷道,“你们既然知错,也就罢了,什么找安家出气的话不许再提,过些日子五娘要来做客,在她面前,一个字也不许露!” 0 K9 f4 |"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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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五娘又要来家了?曹氏怔了怔,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一张顺着鼻梁看人的骄傲面孔,这张脸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不过若是……她心思转动,渐渐有了主意。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1:57
第10章 人情冷暖 少年心事 5 ?! z8 a5 h1 q( S$ y, g1 Q

3 Q9 B! P; p, y* ~; W    午正时分,西市开市的大鼓终于咚咚的响起,西市的八扇大门同时缓缓打开,等候在外面的商贾鱼贯而入,沿着市坊内的大道来到各自店铺里整理门面、收拾财货,不多时,前一刻还一片沉寂的西市便又一次成了珍奇满目、人流如织的繁华极盛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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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p' M! @9 F8 F+ u, D  琉璃照例是带着小檀从西市的南门走了进去,只觉得今日人流似乎分外稠密些,气氛也略有些怪异,不过她并没有多想,只是沿着大路走到如意夹缬,跟史掌柜打了个招呼,便挑帘进了为她专辟的一间画室,进屋才摘下帷帽,小檀也熟练的生起了炭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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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h# D4 D5 ?0 v1 D: q1 y: o  从大慈恩寺回来的第二天,琉璃便来到了如意夹缬开始了她的画工生涯。画染织花样这种事情她当然是轻车熟路,半个月来已画了的三个样子。除了武夫人的缠枝牡丹,还为一个姓米的胡商主妇画了幅五婴戏的团花夹缬,前天又接下了一幅飘带对鹤——虽然夹缬花样可以定制,却不是什么图样都会接受,必得掌柜觉得好卖才会同意。好在琉璃前世里花了一年时间研究唐代染织图样,对这个时代的流行风尚倒是有七八成的把握,她画的这三个样子,便是既新奇漂亮又富贵吉利,掌柜虽然知道她会画,却不知道上手做正式花样会如何,如今才算是真正信服了。 # i# J0 W4 A+ s: ~2 S" v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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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画夹缬图样,原不是拿张纸勾画出大样来就行,而是要按照所订布帛的尺寸计算出木刻花板的大小,然后裁出同等大小的素绢来,在绢上画出正式的花样。待刻板时将这张绢画牢牢的贴在木板上,再用斜刀、圆刀和平刀分别打轮廓、刻明沟等等。最后将一匹新花样的夹缬染制出来,要一个月左右。琉璃最重视的自然是给未来女皇老妈的缠枝牡丹夹缬,几乎每一步都要亲自去看,好在一切顺利,而杨老夫人的生日正是牡丹盛开的三月初,时间也来得及。 ; p7 Y6 S! |) i

, \$ y- _# T: s( J, k1 h" o9 x5 ^  待屋里的温度上来了些,琉璃搓了搓手,便想磨墨,勾一两个大样练手,安家秉承商人作风,早已与琉璃谈过画师的报酬,可以按月给工钱,也可以从自己画的新花样夹缬销售里分利,琉璃自然选了后者,一者她对自己的专业水准从来都有信心,二者对安家而言,这种分成制也更为保险,如今算来,自己下个月就会有一笔还不错的收入了……她往砚台里倒了点水,还未拿起墨条,却见小檀笑吟吟的走了进来,低声道,“大娘,外面有位郎君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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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C; A# ^9 o* N: E  P8 m" D* U  还有人到这里来找她?琉璃有些意外,问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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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檀笑道,“是一位姓穆的小郎君,说是娘子的表兄。” : K' g. K& S4 B

7 K6 c+ q+ Q2 ]  穆三郎?琉璃顿时想起了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年,心里暗暗纳闷,想了想道,“请他到这里说话吧。” - B6 k0 h* V' r4 v4 U* _2 P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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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意夹缬自有接待贵宾用的雅间,就在琉璃的画室隔壁,布置得十分精致舒适。安静智原想让琉璃在那一间作画的,但琉璃却喜欢这间的门窗敞亮。穆三郎既然是来找她,自然还是到她的画室来为好。 7 H1 W# w" M.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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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三郎进来时,一眼便看见这间雪洞般的房间,窗下放着一张极大的高足案几,上面放了笔墨纸砚等物,靠门处则设了两张矮榻接待来客,榻上只是铺了白底蓝色双胜鹿纹的茵褥而已。琉璃也是一身清爽:浅象牙色窄袖翻领长袍,配着玄色长裤,脚下一双黑色的靴子,头发编成了发辫,一副标准的胡女装束,通身并无一点装饰,然而笑容明媚,一双眼睛光彩熠熠,和那日郊外所见的羞怯女子却颇有些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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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见穆三郎有些呆滞的眼神,上前一步笑道,“表兄近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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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  [! u2 m: y  穆三郎这才醒过神来,笑了笑,“好,还好。”脸不由有些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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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0 [' q0 a- Q5 @! _/ W5 O  琉璃忍住笑,将穆三郎请到榻上坐下,又让小檀上了两杯酪浆,才开口问道,“表兄今日是从哪里来,怎么知道琉璃在这里?”/ Q! p- f; M3 }; K/ E! y-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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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三郎却有些尴尬起来,半日才道,“今日是去独柳树那边看了看热闹,听人说大娘在这里做画师,便顺道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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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 _8 x& K% ]/ r( f5 y  他自然不好告诉琉璃,晦日那天他听说库狄家要把琉璃送到教坊参选,立刻就去找母亲了,母亲十分吃惊,却有些犹豫要不要管这个事情,好容易被他说服找了个借口去库狄家,却听说琉璃竟然在回城的路上走丢了,后来才知道是到了安四郎的家里。母亲便让自己不用再过问此事——安四郎夫妻和琉璃的母亲当年关系最好,定然不会坐视不管的。果然,据说琉璃的父亲和那庶母在安家十分现眼,琉璃也再没回过家。他又特意找到安十一郎打听了一句,才知道她竟是到如意夹缬做了画师。 7 P4 M% Z4 E2 c/ t9 ]9 ]

8 q9 I% s6 A  h2 B  当时安十一郎还笑他莫不是看上琉璃了,穆三郎也吃了一惊,这才惊觉自己这些日子对琉璃的关注有些过了头。他回家想了一夜,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跟母亲提了一句。母亲却摇头不允,说一则是自家是客籍,与琉璃身份不配,二则琉璃的母亲已经去世,看她父亲和曹氏的模样,那娘家以后不但不是助力,只怕还是个累赘,就算母亲她看在旧日情分上同意了,父亲那边也是绝过不了关的。他便如吃了一记闷棍,郁郁了几日也只得作罢。可今天因来独柳树看热闹,路过西市大门时也不知怎么的就顺着人流走到了这里,又在如意夹缬对面发了半日呆,才鼓足勇气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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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Q( I6 W, q8 V! k  琉璃没有留意到穆三郎的表情,因为“独柳树”三个字已经让她吃了一惊——那并非别处,正是长安城最有名的刑场,就在西市的西北门外不远的一片空地上,而且大多数时候是用以处斩高官贵人的。她忍不住追问,“独柳树今日行刑了?” 9 \9 _8 ]  [/ e! `3 `7 o: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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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三郎见她问这个,倒是松了口气,点头道,“正是,今日处斩了好几个人,说是里面有三个驸马,那边围得人山人海的,有一个薛驸马生得相貌堂堂,到死还在大声喝骂,倒真是条好汉!” ' g9 N. z" C& e, w. ?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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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默然无语:这就是房遗爱谋反案的大结局,死了三个驸马两个公主,前后还有三个王爷。而穆三郎所说的那个驸马,大概是薛万彻。其中最冤的却是被赐自尽的吴王。这位相貌英俊、文武双全的王爷曾被李世民认为是最像自己的儿子,虽然因为长孙无忌的坚决反对而没有被立为太子,却依然朝野威望极高。也正因如此,长孙无忌才会利用房遗爱案来陷害他——此刻的长孙无忌已经站在了权力的顶峰,一个案子可以让他借机害死两个声名显赫的王爷级政敌,他大概正踌躇满志觉得天下尽在掌握了吧?肯定想不到他很快就会死在自己一手扶上皇帝宝座的亲外甥手里吧?报应来得如此之快,这场大戏还真是够血腥,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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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朝堂上的这种厮杀无论怎样惨烈,距离长安普通人的生活依然太过遥远,也许对西市的商人们来说,那些大人物的头颅和鲜血,不过是一个商机——难怪今天来西市的人格外多,也格外兴奋……说到底,就算李唐宗室都死光了,难道还能影响到她画画挣钱?琉璃不由自嘲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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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m. {) I& Q1 i+ q  穆三郎看琉璃摇头不语,以为自己说的杀人什么的她不爱听,又有些尴尬起来,半日才道,“听十一郎说,你的画如今十分出色,原先你就爱写写画画的,想来是画得越发好了。” ' |9 t0 c7 [3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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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收回思绪,微笑起来,“那是蒙十一表兄的厚爱罢了,琉璃只是喜欢动笔而已。”想起穆三郎家也是做布料生意的,她便让小檀将昨日画好的联珠对鹤的图案拿给他。穆三郎看了一眼,心里不由有些吃惊:他虽然知道琉璃能画,却没想到她能画出这样的大图来。他十来岁上就在布庄的柜台上接待客人,又跟着父亲去挑选布料,眼光自然是有的。眼前这幅飘带对鹤图对鹤生动,飘带流丽,穿插着的轻盈的花树点缀,即使是黑白图样也自有种华美大气之感。他想说好,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汇,抬头看见琉璃正看着自己,目光清澈无比,突然觉得不敢与这双眼睛对视,低下头来吭哧了半日才道,“原来大娘画得这般好,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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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奇怪的看着他,有点不大明白他放心什么了,正想问问他对这个图案的配色有什么意见,门外却传来了史掌柜的声音,“大娘,外头有位客人想订一副狩猎图的夹缬,说是要做什么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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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e/ Y+ T+ d1 O+ _0 G$ r  琉璃曾经见过唐代的夹缬山水屏风,并不觉得用夹缬做屏风有什么稀奇,但听掌柜的口气却似乎很是不以为然,便问道,“以前没有客人来买夹缬做屏风么?”掌柜道,“正是,因此想让大娘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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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r; q/ i- ?, }4 p  琉璃站了起来,向穆三郎笑道,“表兄可否稍候片刻?” 1 w8 J4 S8 S% |. H/ p- {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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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三郎自然知道此时自己应该起身告辞,但张开嘴说出来的却是,“好。”眼见琉璃向他点头一笑,翩然离去,心里后悔得忍不住想给自己一下:今天自己做的事,说的话没有一样不是傻透了的!琉璃心里不定会怎么想……正懊恼不已,却听门外琉璃“咦”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惊奇。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1:58
第11章 故人相见 殚精竭虑  : @- w& Q3 u& `6 l'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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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愣愣的站在门口,只见跟在史掌柜身后走进来的这位客人,身穿一件崭新的青色圆领袍,青色幞头下是一张沉静俊朗的脸,虽然看上去比记忆里似乎要苍白沉郁一些,但琉璃对人脸向来记得清楚,一眼便认出他正是那天在大慈恩寺里遇见的人之一,记得当时他给自己让了路,好像是叫什么守约的……她忍不住紧张的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生怕那个小公爷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B+ U1 o# b! G, `

: x; F$ h0 ?2 Q" x" @+ P0 n  来人显然也认出了琉璃,不太明显的怔了一下。看见她目光警惕的扫向自己身后,想起那天的情形,嘴角忍不住微微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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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看出琉璃神色不对,忙问道,“大娘认识这位客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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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没看见有别的人影,转眼又看见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心里略有些尴尬,含糊道,“认错人了。”却见那人的笑容变得更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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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I, t2 p& u4 [) {( M4 O2 {  掌柜忙把客人请入了雅间,三人分宾主坐下,掌柜笑道,“这是本店的画师库狄大娘,不知这位客官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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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x: \' a) x9 ^* [  来人微笑着向琉璃点点头,“裴某行九,叨扰了。” , N3 T7 X' R) t, n1 Q7 `: w8 }

* Q( }) D/ q- E& X7 Z- p( s  裴九?琉璃突然想起那天那个小公爷似乎也是姓裴,莫非他们是亲戚?不知道那个纨绔子弟后来醒过神来之后有没有发怒记恨,若是如此……她忍不住又看了裴九一眼,却见他悠然的坐在那里,虽然言辞温和,目光澄澈,整个人却仿佛远在天边——有这种气度的人,想来不至于去讨好那种贵公子吧?琉璃的心情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 G3 n( p: ?4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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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那裴九道,“裴某在别处见过夹缬的屏风,甚是别致,正好今日路过贵店,也想订一幅狩猎图样的夹缬来做屏风,却不知贵店是否能做出合适的花样来?屏风是家师的寿礼,质地花样一定要最好的,价钱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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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N5 j. A  掌柜陪笑道,“裴君或许不知,本行从来明码标价,只是裴君所云以夹缬为屏风,一则不知尺寸大小,二则小店的确不曾做过,因此能否试上一试,还要画师来拿个主意。” + a& E* E  ?9 b; x

$ u& A* b; n# u6 ^1 r- {  裴九点头沉吟,“尺寸倒是可以回去量,只是贵店从未做过,若是没有把握……”他本来想说,“裴某也可以去别处看看”。突然看见琉璃眼睛亮闪闪的看了过来,不由就停住了,只听她问道,“裴君所见屏风也是狩猎图案?是几扇屏风,每扇都是一样的图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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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K* Y4 A9 f/ ^7 ?* c0 _  裴九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是一副鹿山石的夹缬屏风,一共六扇,每扇图案都不一样。” ( w: l+ L) H$ G+ ]8 o$ @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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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叹了口气,“此扇屏风必定出自染织坊。”除了染织坊这种官家买卖,民间谁会疯到为了一件屏风雕六套花板出来? ( u4 i4 L1 j# h0 B- D" T$ S! v% k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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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九不由微微一怔,“怎么,只有染织坊才能做出来?” $ o7 x6 n" E0 c* e' k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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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摇头,“做出来不难,然则太过昂贵。” 9 o1 j# Y+ V, L0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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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九微笑起来,“裴某敢问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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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6 q. w  N% o+ o% |# `, g  琉璃看了他一眼,依稀记得上次见他的时候,他是几个人里面穿得最旧的,怎么如今发财了么?换了新衣不说,还要烧钱做夹缬屏风,索性微笑道,“六扇屏风一万钱。”她当然是狮子大开口,此时木料人工都不算贵,六套花板成本加上绢底和染料,成本决计不到六千钱,但不说高一些,如何能吓跑这个暴发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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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九神色淡然的点头,“好,一个月能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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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睁大了眼睛,他真的听清楚价钱了?整整一万钱,琉璃最近也仔细打听过衣冠制度,看他的穿着,不过是个品级最低的九品官员,他一年的俸禄有一万钱么?有这钱他为什么不打个纯银屏风送人?忍不住道,“一个半月,本店规矩,先付一半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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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l) M& h: w+ n/ s  裴九想了想道,“也好。今日却是没带那么多,明日午后裴某会送五千钱过来,只一样,屏风夹缬的图样是否能让裴某先过目?若是……” 2 |8 ^- J' r# d1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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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点头道,“若让裴君失望,本店自然分文不取。”史掌柜在一边早已听傻了眼,万万想不到琉璃会如此抬高价钱,也万万料不到这个衣着不起眼的年轻人居然就这样一口答应了下来……等他想插嘴,只见这位裴九已长身而起,“裴某明日午后再过来,屏风图样就劳库狄大娘费心了。” ( B' M5 n6 V! v" A( O, j0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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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也站了起来,大大方方的一笑,“必当尽力而为!”裴九微笑着拱了拱手,转身离去,掌柜忙送了出去,琉璃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扬起了头:若是画个图样还让古人看不上,她前世十几年的功夫难道全白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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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l, J( ^. C  B- {" j: G  待得史掌柜回转时,琉璃已经大步走回了自己的画室,恨不得立刻拿起画笔才好,一眼看见穆三郎坐在那里,这才恍然惊觉自己还有一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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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_2 L# H. `" E! _$ n  琉璃的画室和隔壁的雅间原本只是用木板隔开,穆三郎早把那边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自从那次在郊外见过琉璃,他一直担心她过得不好,如今看来,竟是多虑了,她不但气色鲜亮,而且几句话就可以谈下这样的大生意……按说他应该放心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见琉璃进来,他慢慢站了起来,勉强笑了笑,“大娘且先忙着,三郎便不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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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道,“表兄为何不多坐一会儿?作画的事却是不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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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三郎摇头道,“时辰也不早了,原本就该回家了,以免阿母担忧。” $ m. I7 `0 K8 c4 U

- Q3 I' _4 @$ E  P: _& i* ]% @5 j  琉璃不好再留,只得将他送出大门,眼见他走远才回转,心里微微有些纳闷:这位三郎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难道是自己怠慢他了?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不大对头,难道是跟以前的琉璃有什么瓜葛?不过一回到画室,开始挥笔构图,这点疑惑立刻便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 r9 i1 k) v% \4 m/ B, ]  O

( X8 t6 X. L  V  她先动手画了一张此时较为常见的团花狩猎图案,看了一眼又丢到了一边,脑中不由想起了裴九的音容笑貌:此人的气度其实无论如何也不像个穷官儿或是暴发户——也许他只是偶然穿了一次旧衣服?她若记的不错,“裴”是唐代人才最为鼎盛的大姓,不知有多少宰相将军都是姓裴,最出色者如裴寂、裴矩、裴度、裴行俭等等。这个裴九说不定也是什么高门子弟,不然,那天的几个人里,怎么就他和那个一脸严肃的家伙对什么河东公世子不大买账呢?这种人,既然丢出一万钱眼睛都不带眨的,自然不会看得上那种华丽俗艳的图案,说不得这狩猎图要走典雅古朴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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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西市闭市,琉璃都在屋里推敲四幅屏风夹缬的图案设计,草稿画了又扔,扔了再画,回到安家吃饭时也是恍恍惚惚。小檀早把下午的事情告诉了石氏,不多时大家就都知道了,一方面固然有些惊奇,另一方面也看着琉璃神游天外、比比画画的样子觉得好笑,安六郎还特意跑到琉璃面前伸手晃了晃,却见琉璃愣愣的瞪着自己,只好叹着气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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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不知味的吃空了眼前的碗,琉璃便立刻告退回了自己房间——安家如今又给琉璃收拾出来一间厢房,里面也布置了高案、笔墨纸砚等物,琉璃忙到半夜,心里大致有了几个底稿,才上床合了一会儿眼睛。第二日一大早又起床磨墨,这次却是一气呵成,六幅大样两个多时辰便都勾画完毕。 ; c( Q0 n! Z: `( l" P" x'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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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与石氏听说画好了,忙过来看了一眼,却见是一套四季狩猎图,中间四幅是春猎白兔,夏猎猛虎,秋猎肥鹿,冬猎苍狼,外面两幅是山石树木,图案并不十分繁复,甚至略带古拙,但人马、草木、野兽都勾画得十分简洁传神,图案疏密有致、动静得宜,不由又是感叹,又有些迷惑,只觉得和平日所见的图样都不大一样——他们自然不清楚,这种图样其实已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染织图案,而近似于真正的画作,只是囿于此时的印染技术,不及画作精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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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西市开市的时间,琉璃兴冲冲的捧着画样来到如意夹缬,进了自己的画室,便将画用浆糊贴在了墙上,左右端详,心里也颇有几分得意:从这几幅画来看,自己这一世的水准似乎已比前世略微高了一些,起码多了一份周密和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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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t5 F& w2 L! e1 q; v  正看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舒缓温润的声音,“这就是你画的六联屏风狩猎图?”琉璃回头一看,正是裴九,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贴在墙上的图样。掌柜在他身后笑着向琉璃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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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笑道,“裴君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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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r# J  x" V6 S! F  裴九的目光在琉璃的脸上停了停,又看向墙上的画,长长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琉璃不由有些紧张起来,忙问,“哪里不好?” 8 P# F' P' J' S6 W( N' P' e# T

5 V5 Z; w' T( \6 W9 ]  裴九接着叹了口气,沉默片刻才道,“裴某回家才发现,家里余钱不多,原想找个借口来把这夹缬退了,可画得这样好,叫裴某借口都找不到,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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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愣了一愣,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不由有些恼火,抬头想说什么,却见裴九正笑着看向自己,明显上扬的嘴角划出一个温暖的弧度,微微眯起的眼睛却闪动着戏谑的明亮光芒。琉璃只觉得心里一跳,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垂下了双眸。史掌柜也被吓了一跳,听到后面这话才算放下心来,赶上一步笑道,“裴君真会顽笑。” $ H6 q$ V" o! u6 P: {* S( C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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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九看了琉璃一眼,见她刚才还生动之极的脸已在转瞬间收起了所有的情绪,不由笑着摇摇头,回头对今天跟来的仆人道,“阿成,去把车上的钱搬下来。”又对掌柜道,“可需要写个字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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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X* E4 ^8 f1 h+ h' {  掌柜点头道,“这是自然,剩下五千钱,便劳烦裴君一个半月后交货时付,若是本店做坏了裴君的东西或是延误了时间,亦是要赔偿的。”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了早已拟定好的一式两份文书,裴九看了几眼,点了点头,“贵店倒是周密。”眼睛便看向高几上的笔墨纸砚。琉璃只得默然走到案几边倒水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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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九正要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却听门外传来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库狄大娘是在这里吗?”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2:01
第12章 步步紧逼 兵来将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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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H3 y/ ]( t  p) q    琉璃抬起头,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小檀已经快步走了出去,不过片刻听得环佩夹杂着脚步声响,进了隔壁的雅间。小檀也挑帘进来,走到琉璃身边低声道,“大娘,来人说是大娘的亲姑母,脸色似有些不大好。” 4 u0 ]% ?" b! {6 F2 y7 Q

/ `' I- q: L0 p# }4 L& u6 G- V9 \  亲姑母?琉璃的心不由一沉,库狄延忠有两个姐妹,大姐听说是远嫁的,她不曾见过,那妹子却是嫁入了一户高门做滕,似乎也是有品级的贵人,她一年也来不了两次库狄家,每次却都整得声势浩大。看库狄延忠的那架势,恨不得黄土铺地,净水洒街的去接他这个妹子。琉璃对这位姑母也无法不印象深刻,因为她每次看向琉璃的眼光都好像是在看着一只流浪狗。当然,比起珊瑚来,她还算好的——姑母大人看向珊瑚的眼神,就像看见了一堆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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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4 o/ Z" t5 X% L$ q8 _  琉璃经常十二分的纳闷:难道哥哥娶了胡人,居然比妹妹去做妾还丢脸么?这算是什么逻辑?姑母和曹氏不应该正好同病相怜么,为什么她最看不起的却是曹氏?据说这位姑母也是有一个儿子的,只是似乎没有来过库狄家。对了,她嫁的就是什么“洗马裴”家的裴都尉,住在高门云集的永兴坊……想到此处,琉璃不由看了裴九一眼——自己跟这些姓裴的难道是八字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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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九已经签下名字,又把文书交给了史掌柜,见琉璃看向自己,便微笑道,“库狄大娘先招待贵亲要紧,夹缬尺寸稍后再议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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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只得点头致歉,带着小檀走到隔壁雅间。一眼便看见小姑母库狄氏阴郁的脸,她生得与库狄延忠颇有几分相似,五官甚是精致秀丽,只是此时那张雪白的芙蓉秀脸直如能滴下水一般,她背后站着两个衣饰华丽的婢女,眼神也颇为不善。琉璃垂下眼睛,深深的一福,“琉璃见过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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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 r% x, c  库狄氏冷冷的看着琉璃:她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但梳着胡人的发式、穿着胡人的衣服,又在胡人店里做画师,这算是怎么回事?库狄家的脸都要给她丢尽了,亏自己以前还认为她好歹算是知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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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见库狄氏久久不开口,心里知道她是真的恼了,也不知库狄延忠和曹氏跟她说了什么,想了想只得低声道,“琉璃没有禀告姑母就住到了舅父家,是琉璃不对,只是事急从权,若非如此,琉璃今日已是教坊的一名女乐,琉璃虽然愚钝,却也不愿去做那贱户,给祖宗蒙羞。” " n6 O5 L% M' r/ X6 j" I#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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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教坊女乐?你为何会去当教坊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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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库狄氏是今日午前到的库狄家,这次她原是有些打算的,第一个要见的便是琉璃,没有见到人便再三追问,后来还是曹氏悄悄告诉她,琉璃如今已经住到了她那胡人舅父家中,听说还在西市抛头露面的给胡人店铺做什么画师,那胡人甚是嚣张,不但不许他们接琉璃回去,还逼着他们同意以后琉璃的婚事也须由他们做主。 1 [( \' \% p2 R5 y6 f) t/ J" S5 e( C

0 m/ I1 g) \+ e: Q. X0 i  库狄氏顿时勃然大怒,此事欺人太甚,那胡商真当库狄家无人么?再者,若是让那胡商做主把她配了人家,她的打算岂不是要落空?虽然家里还有个珊瑚,但珊瑚生得不及琉璃不说,性子也是不好拿捏的,却不是合适的人选!因此她打听清楚了地方,便气势汹汹的带人来找琉璃,倒是要看看这个一贯怯弱的侄女如今成了什么样子,没想到琉璃却会说出什么教坊女乐来。 . h: J" d3 Y! I) e7 K, v; J# z

) d1 W. A! G. ?2 y% q  琉璃心里微微一松,脸上也带出了几分惊诧的神色,“阿爷不曾跟姑母说么?庶母从一年多前便定下要将琉璃送入教坊,二月初一就是参选之期。琉璃原也不敢不去的,恰好晦日那天从郊外回来之时,庶母不许琉璃坐车,琉璃跟不及车便迷了路,幸得遇见了舅母。舅父见琉璃形容狼狈,阿爷又上门来要接琉璃去参选,舅父知道了教坊的事情,一怒之下便不许琉璃再回去。” + o8 c( k- Q" x8 z  A0 o" c& c1 n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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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越听越惊,却也知道此事重大,琉璃绝不敢撒谎。她心中暗恨:阿兄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情也不跟自己说一声,好在自己是先找了琉璃而不是安家,不然一分说起来,岂不是自取其辱?谁家舅父忍得自家外甥女被送入教坊? 7 w0 B( @) |$ u' Z& G

: P& n! p  x3 F  这样一想,她心里的盛气不知不觉便泄了七八分,看着琉璃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半年多不见,琉璃个子似乎高了不少,眉目也更见清丽,虽然一身胡服,却举止大方神态娴静,倒是更加出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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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本来见她神色缓和下来,心里已是有了几分笃定,却看见她这样上上下下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又有些发毛,忙笑道,“姑母可要用些什么?西市有极好的酪浆。” * ?7 H& H6 ?0 ?* x1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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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摆了摆手,对琉璃露出了一丝笑容,“你先坐下说话。”又回头看了自己的婢女一眼,那两名婢女忙退到了门外,小檀犹疑了片刻,见琉璃无奈的给自己丢了个眼色,只得也转身退了出去。 4 F2 f+ @* _: [# B5 C- L

6 Y6 ?' Q% O; }' Z1 y  琉璃走到库狄氏对面静静的跪坐了下来,恭敬的看着库狄氏,心里却已经警惕到了极点,库狄氏见她举止合度,暗暗点头,笑得越发和善,柔声道,“大娘,你今年便十五了,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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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一紧,隐隐猜到了几分,垂头道,“此事阿爷已让舅父做主,琉璃不敢有什么打算。” + g" L2 [5 y# k

* F* x2 O1 _& k' d* S# H  库狄氏冷冷的哼了一声,“你舅父不过是胡商,认得的也是些商贾之辈,你难道也想嫁个胡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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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f% O$ w- e+ d  琉璃心里苦笑一声:只怕还真没有啥正经的胡商人家能看得上自己,面上只能保持谦卑模样,只是重复道,“此事自有舅父做主,琉璃不敢置喙。”——她在安家住了这半个多月,隐隐知道安家与在朝的胡人官吏都颇有些交情,想来这位姑母不过是个高门的滕妾,安家还真未必会有多畏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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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4 r& G' m( S' C, w& N* Y3 q  库狄氏见琉璃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的火气又慢慢拱了起来,声音也高了两分,“你到底是库狄家女儿还是那胡人家女儿?此次来之前,姑母已跟你父亲说好,你的婚事不能由那胡人做主,姑母这里自有大好姻缘,总不能任由你嫁了胡人,辱没了库狄家的门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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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y) H! C6 j/ r( u- Z( j0 N# w  琉璃心道果然如此,暗暗冷哼了一声,却只是低头不语。库狄氏见她神情还算安顺,声音便缓了下来,“你也知道,姑母嫁的裴府是洗马裴的嫡支,门庭最是高贵不过,裴家的嫡长子二郎更是长安有名的年轻俊杰,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贵重,去年已然举明经出仕,转眼便要平步青云的。他娶的夫人至今没有生养,因此上要寻一门贵妾,嫁过去便要跟去任上,比正经夫人也不差什么,生了儿子更是洗马裴家正经的长子长孙!” ! a) u' z5 y4 \/ {

* q7 k: i5 b4 E+ c! v5 n" z  说到这里,库狄氏看了琉璃一眼,只见她还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微觉泄气,只得接着道,“这样的好亲事,姑母第一个便想到了你。你且想想,你虽是良家,容貌又好,却长得太似胡人,高门绝不会娶你为妻,如今差些的人家又要挑嫁妆,难道你要嫁到那小户人家去终日操劳不成?还是真的嫁个胡商,做个胡妇?若是嫁入裴家,除了名头略差些,哪一样不是最难得的?你却不知,姑母今日只略提了提,那曹氏就恨不得跪下求我将珊瑚带携过去,姑母想着那珊瑚如何能跟你比,这才来了西市找你,你若能争气,这好事便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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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此时如何不明白,姑母嫁的裴家要给嫡长子纳妾,姑母自然想着拉个自己人进去,也好在后宅再有个帮手,什么贵妾,什么长子,好大一个月饼,可惜却不是自己好的那一口!只是,若是按她所说,此事绝不是她能一个人妾能做得了主的,所以才会让她“争气”——“争气”她是不会的,“放气”她倒是有十成十的把握。想到此处,琉璃低声道,“多谢姑母抬爱,只是琉璃是个胆怯没见识的,不能与姑母相比,如何能配上裴家的门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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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r+ i/ E* E  这话库狄氏倒是爱听,笑道,“你怕什么,凡事自然有姑母安排,你过两日便回家去,到时只要打扮得体体面面的跟姑母去游一次春,你这样的人才,还怕裴二郎看不上?”那裴二郎眼光的确是高,以他那脾性,她原本也没有指望这个长着胡人面孔的侄女儿,没想到那边却说他已改了口,说是胡汉不论,一定要绝色又聪颖的,这才让她动了这个心思,想来琉璃还真说不定能合了他的眼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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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O2 o5 ~  u3 h5 d& v, S" {( g6 n  琉璃心里却安定了一些:原来还要相亲,这就是八字还没一撇呐!不过能不冒险还是不冒险的好,她摇头道,“此事姑母还是与舅父商议为好,琉璃不敢自专。只是说到回家,琉璃只怕若真回了家,未必能平安等到游春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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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听了她头半句话本想发火,听到后半句却又一愣,她是大家族的后宅妇人,如何不明白这话只怕不是危言耸听。看琉璃这样大约也是动心了,只是不敢惹了舅家,也不敢回去,这样的软性子倒也好,至于那胡人,她自有法子拿捏他!库狄氏便点了点头,“也罢,姑母便去找你舅父说话!你且在家等着,再莫抛头露面,须知名声不好听。”说完便站了起来,昂然而去。 , |1 D5 q' f- Z* t2 v1 b: \1 f

, Q9 L3 \& ]$ a9 Q5 |  琉璃略低着头起身送她出去,见她身影已经消失,才回头对小檀急促道,“你快去找舅父舅母报信,说是姑母要接琉璃去春游,实则是给人相看。请舅母一定帮琉璃推脱,若实在推不开……便一定要坚持让我那妹子珊瑚一道去,以免让人说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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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0 \3 u# m  ]& B! {  小檀忙应了一声,向外跑了出去,此时院里无人,琉璃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心里郁闷无比:这就是人在画室坐,祸从天上来?还是天下当妾的都很喜欢介绍别人从事这项职业?她恨恨的长出了一口气,才沉着脸走进自己的画室,迎面却看见了一张微笑的脸。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2:02
第13章 笔墨之鉴 形势逼人 5 K3 B- [; R$ q& t

2 @/ G$ m2 Z; W+ `% {4 ^    他怎么还没有走?琉璃瞪着那位神情悠闲的站在案几之后,手里还握着一支毛笔的老兄,大脑有短暂的停摆,随即才想到他是在等着自己商量夹缬的尺寸。她垂下眼睛,无声的深呼吸了一下,抬眸时脸上已经换上了温和的微笑,“有劳裴君久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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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九看着眼前这张无懈可击的笑脸,又想到刚才听到的那番对话,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看样子她对当裴二的妾没什么兴趣——就像她对讨好小公爷没什么兴趣一样;又真是个聪敏的,能那样不动声色的推出舅家的挡箭牌,又能立刻想到庶妹这个棋子。只可惜她对裴氏家族的能量实在看得太轻了些,而且她也想不到要相看的人会是那位吧?裴二虽说不好女色,但对她或许也会例外。毕竟能轻描淡写把裴如琢臊得连茶都没脸去喝了的女子,实在是太少见了些……她的小花招,说不定都起不了什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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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P0 O8 I6 o- C% ~/ j: j5 w& f$ ?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却淡淡的笑指着桌上的一张纸道,“屏风尺寸裴某都已量好,适才已写在纸上。左右无事,又借用了贵店的笔墨纸张涂抹了几笔,着实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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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3 u- I; F+ \  唐人热爱书法,这个琉璃自然是知道的,不过爱到等人这会儿功夫居然练起了大字,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她自然只能笑道,“小店纸笔粗劣,能为裴君所用乃是荣幸。”说着拿起那张记录尺寸的纸看了一眼,心里顿时一惊:尺寸倒也没什么,每幅屏风一尺九寸一分宽,四尺六寸长,是寻常的尺寸,但这笔字写得也太漂亮了吧!在琉璃的印象里,盛唐之前的书法以楷书著称,所谓初唐四大家多是写得一笔清秀的楷书,但裴九写的却是隶书,结构严整笔触雄浑而不失灵动,自有一种磅礴大气。她忍不住脱口赞了声,“好字!” 2 T6 F0 X- ^. w/ w8 b6 z4 b7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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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九不由惊异的抬起头来:她画得一笔好画也就罢了,胡人中原本就颇出了几个画家,难道还能辨别书法好坏不成?他的字并不是时下流行的清瘦楷书,能欣赏者只怕真要些功底。在眼前这张安静隐忍的面孔下面,到底藏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一眼,嘴里却淡淡的道,“过奖了。不知这尺寸可有问题?” 7 Q' u! I5 J! A. E/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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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道,“没问题。”一面又拿起裴九放在下面的两张纸看了一眼,这两张他写得是草书,分别写了两首五言绝句,字迹飞扬劲逸,也是教科书级别的好字,却同样不是时下所推崇的。历来书画同源,琉璃也写得一手还算凑合的小楷,此时见到这样的佳作,忍不住道,“裴君,这几张字可否留给小店?”抬头却看见裴九深邃的眼神,随后才是沉默的点头。 8 o# Z" n, J# u: {

( g8 S! b3 \' s$ U! F  眼见无事,裴九又语气平淡的说了几句拜托、再会之类的话,琉璃也礼数周全的道了别,帘子还未落下,她已喜滋滋的拿起了一张草书,左右细看。却没有看见已经走出门口的裴九又回头看了一眼,一种奇异的表情在他的淡然的脸上转瞬即逝。 # u  \* |) `# W% f

9 {3 {5 h* @( e: c  接下来这半日,琉璃却有些静不下心来,虽说小檀早已回报话带到了,但想起库狄氏走时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她便隐隐有些不安。虽然已按照屏风尺寸裁出了相应大小的素绢,她却迟迟无法动笔,眼见快到闭市时分,索性便先带着小檀回了安家。刚刚进了后院,还没走到上房,她便听见屋里传来一阵愉快的笑声——是库狄氏的笑声!琉璃的心不由狠狠的沉了下去。 2 [% P* ]4 b4 G9 Z. X,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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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停下脚步,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进去,只见门帘高高挑起,库狄氏已扬头走了出来,神情颇为愉悦,身后半步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打扮得也甚是富贵,随后才是舅母石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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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0 f- D3 d3 H: R1 _  P4 D  一眼看见琉璃站在下面,库狄氏又笑着转头对那贵妇道,“真巧,十六娘,这就是刚才说的我那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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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只得上前见了礼,库狄氏便指着那个贵妇道,“这是裴夫人。” 0 L% D' M$ G1 f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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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又是姓裴的?琉璃心里嗞嗞的冒着小火花,咬牙垂头不语, - S+ Y- p0 Z" Y" e: a!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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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裴十六娘却一把拉住琉璃上下的看,半天才笑道,“居然是这样的美人儿,当真是花朵儿一般,难怪五娘如此上心。”又从手上退下了一个金镯子,死活塞到了琉璃手里,琉璃只说不敢收,库狄氏却笑道,“你就收了吧,不过是长辈的一点心意。”说到“长辈”二字,又颇有深意的看了琉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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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i% c7 F- L" S  琉璃只得含笑谢了,却忍不住看了一眼石氏,只见石氏满脸都是笑容,看到自己的目光却挑了挑眉,微微摇头,心里不由越发有些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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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_) e' Y; }* W9 I4 ^  库狄氏又笑道,“石夫人倒真是疼大娘的,我这做姑母的也就放心了,以后大娘就拜托石夫人照料,过些日子少不得还要来打扰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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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氏也笑道,“库狄娘子说哪里话,正是求之不得呢。” , d* t& [# {% e8 ]) o: k

3 k# d& f( g% E/ z2 x) X  几个人又说了些客套话,库狄氏和裴氏才告别而去,琉璃少不得和石氏一道将她们送到门口,临走库狄氏又拍了拍琉璃的手,意味深长的向她笑了笑,“你只在这里好好等着,过些天姑母会来接你。”这才转身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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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和石氏站在门口,目送着两辆车消失在街角转弯处,石氏叹了口气,看着琉璃道,“适才那裴娘子,是你姑母所嫁裴家旁支的女儿,也是西市市丞的夫人。” ' Q  m" C9 u8 O9 d+ H5 V

. J+ L. C) G4 g) ^  琉璃心中微震,顿时明白过来:长安的东西市都是由一位市令和两位市丞管理,尤其是市丞,虽然官职卑微,却正经是各商贾的“现管”,难怪……她只能低声道,“琉璃给舅父舅母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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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I( q+ k$ Q* [( \  石氏摇了摇头,“你不怪舅母就好,舅母原就听说你有个姑母进了高门做滕,却没想到是裴家,这朝廷内外裴姓的官员不知凡几,相爷侯爷都有好几家。唉,你姑母又只说要接你出去玩一天,实在无从推脱。只是刚才舅母也说了要你们姐妹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才好,你姑母倒也点了头。大娘,你说你姑母是接你去游玩,是为了让人相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0 ^0 `" S' }1 Y, _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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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只得将库狄氏下午来店里所说的话又大致说了一遍,石氏沉吟道,“适才舅母听她们的话音,似乎是裴都尉的原配夫人前两年已经去了,这两年多都是裴家女儿在主持中馈,如今孝期已满女儿要出嫁,裴都尉便让你姑母去协助着料理,想来正是乱着的时候,难怪你姑母要如此安排。既然那裴二郎是嫡长子,那便是日后的家主,若真像她说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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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石氏认认真真道,“舅母,琉璃宁可一生不嫁,实不愿为人妾室。” 8 M4 G2 E* d4 P1 u# g+ w7 {/ ^

0 R: ?9 S6 d# D1 f( i! n  石氏怔了怔,看着琉璃平静却决然的脸,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那你如今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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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低头想了一回,微笑着抬起头来,“明日琉璃想回库狄家一趟,要借舅母的头面一用,另外还请舅母借琉璃几个婢女仆妇。”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2:03
第14章 故地重游 煽风点火 3 Z) j; {* _& h1 d(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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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更三点,长安各座钟鼓楼的晨鼓照例依次响起。在微弱的曙光中,长安城像一头从沉睡渐渐醒来的巨兽,在隆隆的鼓声中抖动着身体。随着各坊坊门的打开,城里的二十五条坊外大街上渐渐有了车马和行人的身影,尤其是横贯长安城东西的朱雀大街,在那足足能容几十辆马车并排奔跑的平整路面上,马蹄的声音接连响起。而在各坊门口和坊内路口,则是叫卖胡饼的声音在此起彼伏,那悠长的声音和冒着热气的炉灶,让清晨的长安渐渐有了人间烟火的鲜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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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Z4 F: ?! c7 \& Q  直到鼓声停歇后良久,在崇化坊西北角的一条小街深处,库狄家的大门才缓缓打开,一个老苍头弓腰走了出来,将门口略清扫了几下,算是完成了每天的例行任务:这家平日轻易不会有客人上门,昨日那位姑奶奶刚刚来过,大门早已收拾得格外干净,今日更可偷个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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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苍头刚想回身,却听见有车马辘辘的声音向着这个方向而来,抬头一看,只见是一辆从未见过的驴车已到了近处,拉车的两头健驴体格高大,一身油亮的黑毛,看着分外精神。眼见那驴车在库狄家门口缓缓停下,车里先出来两个盘着发辫的胡人女婢,随后才是一个衣着精美、头饰华丽的小娘子,扶着婢女的手不紧不慢的下了车,向大门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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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苍头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这位小娘子很是有些眼熟,等她开口道:“普伯,劳烦禀告阿爷一声,女儿回来请安,顺便也取点东西。”这叫普伯的老苍头才恍然明白过来,“这不是大娘么?”他隐隐听说过,府里的大娘去了舅父家住,但看眼前之人的打扮、气度,他一时实在无法和那个终日低头不语的小女子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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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怔了好一会儿,普伯才回过神来,急忙忙的转身进去,过了片刻又跑了出来,“阿郎请大娘去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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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y3 r) o8 [  琉璃点点头,她身边的一个婢女便递给普伯一个小小的荷包。普伯吃了一惊,手一捻,知道里面装了十几个大钱,不由心花怒放,笑得牙花都露出来了,口里感恩不迭的引着琉璃和她带的婢女仆妇向上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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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I9 Y$ w2 g6 x  库狄家并不宽敞,绕过照壁便是一进小小的院子,庭中只种了一棵枣树和一株核桃。看得出屋子当年也还齐整,只是多年没有重新修葺过,显得有些陈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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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院子,琉璃目光就落在西厢最把角的那小房间上,那间屋子房门紧闭,半旧的灰色门帘有气无力的耷拉在门口。她无声的叹了口气:这就是她住了三年的地方,当时安氏去世,原来的琉璃又病得只剩一口气,便被从原来的房间挪了出来,说是怕过了病气给家人,从此却再也没有换过房间。至于她自己,从最早躺在床上无人过问,也根本不能接受眼前的一切;到后来饥一顿饱一顿的捱着日子,开始悄悄学着需要学习的一切东西;再到开口说话,一面练习琵琶乐舞,一面谋求脱身之道,这三年,给她留下的记忆实在谈不上美好……   O' ]; Y% ?' C,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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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房门口,阿叶睁大眼睛看着越走越近的琉璃,嘴巴几乎都合不拢了:就是因为走丢了琉璃,她可是挨了曹娘子好一顿打,心里早发过千万个毒誓等琉璃回来要好好“招待”她,但眼前这个婢女簇拥、穿金戴银的贵女,却远远超出了她对琉璃的全部想象。还没等她们一行人走近,她已经不由自主满脸堆笑的掀起了帘子,嘴巴张了又张,到底一个字也没有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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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 `/ v0 A1 ]: m7 J" Y. n  q4 b; ~) W  琉璃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就见正房里,库狄延忠正襟危坐于西首的榻上,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而他身边的曹氏则不住上下打量自己,眼睛慢慢瞪得溜圆。 0 V+ @" a/ e4 _* a& S9 r6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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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然后缓缓站起身子,好让曹氏看得更清楚一些:她今天身上穿着鹅黄色散花飞蝶的夹缬短袄配同色齐胸襦裙,外面是湖蓝色联珠对雀纹锦半臂和一条泥金杏色披帛,头上特意戴了一支赤金的蜻蜓步摇,蜻蜓的眼睛是两颗血红的宝石,而翅膀上垂下的那几串薄薄的金箔会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轻轻颤动,看起来就像会扇动一般。 : R! m' B; }) R# D& N0 b5 r;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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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自然是识货的,眼珠子几乎镶在那步摇上拔不下来:这样一个步摇只怕要好几千钱,如今却戴在了这个小贱人的头上,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滴出血来了。 2 Z9 v$ W! ~$ M+ i6 a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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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看着这通身富贵的女儿,慢慢的也皱紧了眉头,半天才冷冷的道,“今日你回来却有何事?” * p+ X5 P9 c9 D, z9 D

' h1 C2 B* L# j2 H# r$ C; F  琉璃微微低着头,轻声道,“女儿一则是来给父亲请安,二则也是回来拿阿母留给女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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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忍不住尖声道,“你阿母还有什么东西留给你不成?” & q/ n8 D) e) s' y5 R/ T'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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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声音依然很轻,“别的也就罢了,只那面错金银簇六宝相花的菱花镜,是阿母生前心爱之物,女儿想拿着做个念想。” 4 M% I. G" \& l: C8 |. ?, x

& @6 ]  F; o# w6 Y- f( @  曹氏喝道,“胡说,那明明是珊瑚的东西!”心里倒是一怔:这面镜子是她从琉璃房中拿给女儿的……莫不成真是安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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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p. R7 ~& b: C  琉璃眼睛抬了起来,看着库狄延忠道,“那面镜子是阿母的,下面还有小小的安字,确是阿母所有。”——她虽然没有以前的记忆,但字还是认得的,何况作为珊瑚最心爱的“战利品”,来历不问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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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q4 N+ S3 R* j4 w) W/ j  库狄隐隐约约也知道这面镜子,心里微觉恼火,沉声道,“一面镜子罢了,既然已经给了你妹妹,做姊姊的如何还非得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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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s( I/ p0 u0 [  琉璃叹了口气,“镜子虽小,却阿母留给琉璃的东西,若是珊瑚实在喜欢这镜子,不如将那套珍珠的头面还给琉璃也是一样。”那套头面她记得就更清楚了,是珊瑚直接是从她的梳妆盒里拿走的,当时还留下一句,“你也配戴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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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冷笑道,“看你身上这打扮,哪里还看得上那些东西?你这分明就是来给你阿爷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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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_) B& W; W# N# L- Y  琉璃垂目不语,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是不打算退让,曹氏正要再开口,却见帘子一掀,珊瑚已一阵风般卷了进来,一眼看见琉璃,脸上闪过惊诧之色,迅即换成了怒火,走过来伸手就要推琉璃。琉璃身后一个粗壮的仆妇早一步抢上来挡在了她面前,眼光凶狠的看着珊瑚。珊瑚怔了怔,骂道:“你这个贱婢,也敢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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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j0 T" F8 g- g  那个仆妇冷冷的道,“某却不是你家的奴婢!”说着反而走上了一步。 . F: C6 m7 K7 D, q) p$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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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瑚见她面目冷厉,心里有些怯了,忙看向库狄延忠,“阿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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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脸也沉了下来,“大娘,你带的奴婢好没规矩!” # Q+ \& i0 h: k3 V5 d# ?+ S% D& [2 Y

8 U5 R1 M" q3 H  琉璃并不答话,她身后的小檀却笑了起来,低声却又清楚的跟身边的另一个婢女道,“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一个庶妹敢对嫡姊动手,做父亲居然也不管,这库狄家果然规矩大得很,待会儿出了门咱们要好好问问崇化坊的姊妹们,难不成这里就是这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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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的脸色不由变了,因为上次去安家的事情,他这些日子都没脸出门,若是让邻居们再听了这样的话去,他还如何待得下去?厉声道,“珊瑚,出去!这三日没我吩咐,一步不许出房门!”   P% ]6 i: Z# V7 m7 h. ]. l' N

" F: R" N" Z- g3 |2 p" U  珊瑚并不笨,小檀一开口,她便知道事情不好,但父亲果然这样当着琉璃发作她,她不由眼圈就红了,又恨恨的看了琉璃一眼,却见琉璃迎着她的目光嫣然一笑,这笑容简直戳疼了珊瑚的眼睛,她用力一跺脚,咬着牙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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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脸色微变,但小檀的话已经让她明白,琉璃身后的是安家人,而不是自家那些不敢出去嚼舌的奴婢,想起安静智那刻薄冷酷的面孔,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语,她心里不由一哆嗦,想说什么却不敢再轻易开口,生怕又被抓住了把柄。心里的恨意却不可抑制,用眼角瞅着琉璃,暗暗的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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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E2 }( `: C9 n# P: G  库狄延忠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大娘,你来就是为了拿回那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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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a- Q9 V9 p: J3 t: x4 a  V  琉璃点了点头,却又补充了一句,“女儿还想拿回那副珍珠头面。”——乘胜追击,此乃兵家之道,能多拿一样东西回来,为什么要跟他们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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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的脸色沉得更厉害了些,想了想还是对曹氏道,“去把东西拿来!” " j, p5 g5 a0 C& }5 t8 m

" |+ h& _3 e9 E+ r2 e' C  曹氏忙道,“大郎……”看见库狄延忠阴沉的眼神,下半截话顿时给噎了回去,只得起了身,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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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只听东厢房里传来哭叫摔打的声音,又有曹氏气急败坏的喝骂,好一会儿,曹氏才脸色铁青回来,手上拿着一面镜子和一个小匣子,冷冷的往琉璃怀里一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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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仔细看了一眼那面镜子,又打开匣子看了看里面的项链和珠钗,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转手将东西交给小檀,这才向库狄延忠深深的一福,“多谢阿爷,多谢庶母,请二位保重身体,女儿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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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S5 [; p$ T" E$ T6 r- [  库狄延忠并不开口,只是冷冷的点了点头,琉璃也不在意,转身便带着几个婢女仆妇走了出去。只见东厢房珊瑚的房间门口守着阿叶和另一个仆妇,眼神紧张的看着自己一行人。琉璃笑了笑,反而走近了几步,扬声道,“珊瑚,姊姊劝你还是莫要生气了。” ( h) A& U# D: H  f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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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帘哗的一下掀了起来,露出一张已经愤怒得有些扭曲了的脸,琉璃脸上的微笑依然不变,“过几天,咱们姊妹还要一起去姑母那边,你若不想去,姊姊自会帮你知会姑母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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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瑚怔了一下,咬着牙道:“你少胡说,我为何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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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C8 H4 d9 d! p  琉璃微微扬起头,淡淡的道,“你若要去,便换掉这幅脸孔,若还是今日这般,只怕姑母会恼,也会误了姊姊的事!” . [1 {7 P7 g2 G  B% o% c% m$ @

; G' i- f6 v: b5 G  珊瑚看着琉璃因为骄傲而变得容光焕发的脸,脸上的愤怒慢慢变成了冷笑,“你放心!”说完狠狠的撂下帘子,再没有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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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 @  u% U2 Z8 ?# v  琉璃看着那落下的帘子,无声的微笑起来:珊瑚,三年来你都很会带给人“惊喜”,这一次,你也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2:05
第15章 争芳斗艳 力争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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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透明的华贵紫色中,一朵碗口大的鹅黄色复瓣牡丹娇艳盛放,和另一朵雪白的单瓣牡丹交相辉映,衬着铜绿色的叶子、青色的石竹和白色的小朵茶花,显得分外高贵华美,尤其是花蕊处若有若无闪烁的银色光泽,更为整条披帛增加了一份神秘灵动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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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上去,那上等绢纱特有的柔滑的触感让她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真真是国色天香!”又抬起头来对琉璃笑道,“着实想不到染出来竟能这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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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7 j* ^  p' j# h  琉璃微笑起来,彻底的松了口气:一个月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花!尤其是花蕊上的银色,还是她灵机一动,想起慈恩寺外那面字迹银光闪烁的酒旗,又好容易拿到了那涂料配方,反复试验才达到了如今的效果。 , J# T. X, q( K% j

0 P3 X1 y& Z, o9 S: c' ]! K3 V  小小的月娘也学着母亲的样子,伸出小手在绢上摸了摸,扬起花朵般的小脸笑道,“阿娘,好美的花。”只见那只小手雪白娇嫩,手背上还有几个圆圆的小涡。琉璃忍不住蹲下身子,对她笑道,“给月娘做条牡丹裙可好?” 8 L# E# ]' ~  z, c$ \. |! n+ C+ K

6 }5 ?  A5 a5 H7 F( D2 G8 q  自从上次在慈恩寺外见过之后,这已是武夫人第三次带着女儿月娘来到如意夹缬。琉璃也渐渐发现,她真的很闲!大概是因为丈夫三年前便已去世,与贺兰家的妯娌和武家几个嫂子关系又不大好,这位武夫人隔三岔五就会带着婢女来东西两市闲逛,天气转暖后身边又多带了一个月娘。不知怎么的,琉璃似乎投了她的眼缘,但凡来西市买什么东西必要到她这里坐一坐,或是让她画个小画,或是买半匹新花样的夹缬。这样两三次下来,连有些认生的月娘都已与琉璃十分熟稔,听了琉璃的话,便忙不迭的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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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笑着摸了摸月娘的头,“小人家家,也知道这是好东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沉吟道,“大娘,这夹缬除了做披帛真还可以做衣裙?” 1 @$ r, ^' }1 Y- J! k  f" R

& k* \! N) }& x  T$ o  琉璃微微一愣:因为是用以做披帛,这匹牡丹夹缬用的是极轻薄的绢纱,月娘年幼,便是在裙子外加件小纱裙也无不可,但若是武夫人穿,难道还真能拿它来做成透明装?她想了想才道,“或许可以做件大袖的纱衫,宽宽松松披在素色齐胸襦裙外面,想来定然别致华丽。”——记得唐代名画《簪花仕女图》上就是类似的打扮,时下流行的虽是窄袖紧身的式样,但这种程度上的新意大约还是可以接受的吧?说着,她便拿起了那夹缬,几下折成一个大致的模样,在身上略比了一下——她今天身上穿的是素面米色衣裳,恰好称出了牡丹图案的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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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t' c9 ]$ k& O( V, b" c6 W  武夫人点头一笑,“的确是好心思!”又皱眉叹道,“你这样的好年华、好相貌,略打扮下便是一等一的人才,怎么却整日穿得如此素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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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淡淡的苦笑了一下:她又不想给人做妾,打扮得那么漂亮做什么,有姑母大人一个人惦记她就吃不消了,再招来别人,她当画师乃至开小店的梦想还不得彻底泡汤?说来明日就是库狄氏接她“春游斗花”的日子,刚才甚至特意送来了衣裳头面,唉,但愿明日一切都不顺利…… , B) s8 v% }3 d

* X% [# Y5 P/ n  只是,不知道是她人品太好,还是珊瑚人品太次,第二天,直到她们俩一道坐着马车到达裴家在城南的别院时,竟然一点意外也没有出。   m% i, y3 h5 S0 t"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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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已经停稳,琉璃扶着婢女的手下了马车,心里失望的叹了口气,而跟在她后面的珊瑚则看着她的背影,恨恨的咬了咬牙。珊瑚今天穿的是曹氏特意给她新做的一身衣裳:缃色底宝树缀蝶纹的短袄,配银红色六幅罗裙,披着五晕披帛,头上戴的是家里最好的一支玉蝶流苏步摇,又压了两朵翡翠花钿,出门揽镜,自觉人比花姣,比琉璃那天的打扮也不差什么。只是一看到琉璃,却差点咬碎了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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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全然不是那天花蝴蝶般的打扮,而是穿着一件丁香色素面交领短襦袄,一条长长的雪白绫裙,红绡披帛,头上侧插了一把小小的玉梳,那条绫裙在皎洁中似有柔光流动,仔细看时才能发现一道道精美细致的暗纹。她本来就有凝雪般的好肌肤,被这身淡雅至极的装束一称,更显得眉目如画,清艳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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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Q9 k; q6 T  珊瑚一眼看去,恨不得立刻回去换身衣服才好,只是库狄氏今日跟车来接她们姊妹俩的不但有两个婢女,还有一位面孔严厉的嬷嬷,一看到珊瑚眼中就露出了嘲笑的神色,待见到琉璃,脸色才舒缓了下来。珊瑚刚想跺脚,那位嬷嬷却像脑后长了眼睛般回过头来,刀子般的眼风一扫,她顿时吓得一个字也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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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i. M) U* y  i0 c  她们的马车从天门街一直出了明德门,直奔终南山方向而去。因已近上巳节,长安士女多有到曲江踏青者,这条大道上也显得有些挨挨挤挤,出城之后又走了几里才慢慢好些,眼见在道路两边高官豪族的庄园别业渐渐多了起来。马车行了大约半个多时辰,终于在一处不甚起眼的庄园门口减缓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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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6 ~$ x5 g9 R  |" `3 I5 ~/ g9 o  马车里,珊瑚虽然恨不得一把撕碎琉璃的那条雪绫裙,奈何在那位嬷嬷就坐在她的对面,微闭的眼睛里似有精光闪动,不时睁开眼睛看看对面的琉璃和珊瑚,又侧头看一眼婢女怀里紧紧抱着的水瓶和瓶里那几支盛开的牡丹花枝。琉璃炫耀般几次整理裙裾,长裙扫过珊瑚的指尖,她也硬是一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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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快到地方,这位人如其姓的严嬷嬷才拿出剪子,剪下瓶里最大最艳的一朵重瓣紫色牡丹,戴在了琉璃的头上,又选了一朵半开的粉色牡丹,戴在了珊瑚头上。珊瑚差点叫了起来,严嬷嬷冷笑道,“为了今日的斗花,娘子把家里价值千金的两株牡丹都剪下来给你们争脸,难不成还要挑三拣四?你这满头的花翠,再戴朵大花像什么样子?”珊瑚低了头不敢吭声,只是暗地里把琉璃又瞪了几眼:难怪她今天一点花饰不带,原来早就知道了要斗花! 1 P6 H' o$ t, Z# t4 e- x

. Y5 `9 v) S- c) h. L( G" c6 E  琉璃却暗暗苦笑:她也是昨天才知道是要斗花的。斗花本就是这个季节长安仕女们最爱的一种游戏,为了用最名贵艳丽的花朵装饰发髻,每到此时全城都是花价暴涨,真正的名贵花种千金难买,让无数奸商大发其财。当然,这些女人们之所以这样烧钱发疯,因为斗的也不仅仅是花——按照大家心知肚明的习俗,无论高门贱户,斗花会其实都是男女相看的绝佳场合,所差别者,无非是民间来得比较直接,高门来得含蓄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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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H8 h; Y+ q  琉璃原也真想和珊瑚一样打扮得比较符合胡人暴发户的身份,怎奈姑母大人早就送来了衣服,这也罢了,她居然还安排了这样一位厉害的嬷嬷,若不把她支开,她让珊瑚跟来的一片苦心岂不是白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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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Z) l: D) @7 t& j+ j, u5 A  待到下车走了几步,琉璃一面用眼角注意着珊瑚的动静,一面便四下打量了一眼,只见这处庄园从外面看虽然毫不打眼,里面的布置却十分大气,迎面便是一座绿苔斑驳的石屏,一弯从外面引入的碧水悠悠荡荡绕屏而过,自有一番古拙情趣。 7 t2 |5 W; \% N1 \3 p) x# D

3 y/ e& L# R, V' H  严嬷嬷领着她们绕过石屏,分花拂柳沿着流水边的青石小路一路往里走,不多时,水流渐渐汇成一片半亩大的湖面,湖边东边是一处小小的凉亭,又连着湖面上架起的回廊,对面是一栋青瓦粉墙的阁楼。 1 @& ~3 C0 o8 I: O( d- n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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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凉亭上已有几个穿红戴绿的人影,严嬷嬷一直绷着的脸慢慢放松下来,待走到亭下,已换成了满脸的笑容。琉璃看得清楚,亭中除了姑母库狄氏外还有三个女子,一个看着三十出头,眉目温婉,头上戴着一簇粉色的杏花。另外两位都是年轻女子,个子略高的那位系着一条石榴红裙,头上戴着一朵碗口大的红色牡丹,映的容色十分娇艳,另一个头上则是一朵黄色的芍药。 ( m9 ^) w- |9 y: r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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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琉璃一行人走了过来,亭中的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库狄氏打量了琉璃一眼,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另外三个人眼睛在琉璃和珊瑚身上扫了一圈,两个年轻女子都不约而同的盯着琉璃的脸,而年长一些的妇人目光却落在琉璃的雪绫裙上,嘴角微微一扬,“这就是姊姊家的两个侄女?果然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 [2 A$ e2 N7 s5 c  E/ C4 `/ K!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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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笑道,“她们都是不大出门的女孩儿,扭手扭脚的,让妹妹见笑了。”又对琉璃和珊瑚介绍道,“这是阿郝,你们叫她七姨就好,这是七姨的外甥女何家云娘,这是云娘的堂妹珍娘。” - F' |; l" v* c8 ~% `" l$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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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笑着一一见了礼,看着面前几个人的神情,心里倒也明白了几分,想来这七姨应该也是裴家的妾室,这云娘和珍娘就是另外的小妾候选人,看她们的那副打量竞争对手的眼神,似乎还真挺积极进取的,让一门心思力争下游的她心中只能长叹一声:来吧来吧,快把我打倒再踩上一万脚吧…… " {0 q3 s( i&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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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都笑盈盈的见了礼坐下,互相打量着对方头上的簪花,品论了一番颜色品种,不多时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年轻的女子,有两位姓裴,应是远房族亲的女儿,一个叫十五娘戴了朵颜色极正的粉中冠。有一位却是博陵崔家的偏支嫡女,名叫玉娘,衣着华贵,头上一朵黄色牡丹花型极为优美,只是满脸都是不耐烦,只问八娘怎么还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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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D  X! }' l2 Q9 T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这崔玉娘带来的卫十二娘,只见她那雪白的瓜子小脸上是一对水汪汪的杏子眼,偏偏又戴了一支白色的单瓣牡丹花。长安人欣赏牡丹,向来偏爱颜色浓艳、花型丰满的品种,像琉璃头上这朵紫云便是颇受追捧的名种,而崔玉娘头上的黄鹤翎则因形似荷花而名贵,其余几个女子选的也是类似的重瓣艳色牡丹,唯有十二娘戴的是单瓣白牡丹,虽然略显单薄,但映着她小小的清丽面孔,越发添了份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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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8 `3 T! B9 a  珊瑚原本一腔傲气而来,见到琉璃先消了一半,见到这卫十二娘又消了三分,此时只默默低头不语,倒是比平日文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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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8 p( L+ u6 ~0 S' y  琉璃暗暗有些着急,正有心撩拨她两句,突然听见人道,“八娘来了。”就见亭子北面的一条小路上,几个婢女簇拥着一名妙龄女子盈盈而来,待看清楚她的打扮,库狄氏脸上已变了颜色,琉璃心里却不由大喜。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2:06
第16章 撞衫风波 明枪暗箭 2 e) ~3 O8 k5 w) ^

; i" e: z( ~  q9 ]  g    这裴八娘看去也就十七、八岁年纪,生着微长的鹅蛋脸,五官端丽,气质高华,头上一朵颤巍巍的牡丹花,竟是极其少见的墨紫色,身上穿着玉色襦袄,下面一条雪白的绫裙,行动间如雪浪般闪动着优雅的光泽。顿时便有好几个人回头去看琉璃——两人的裙子竟是一模一样的料子,只是琉璃是六幅,八娘却是八幅,显得更为飘逸一些。 . G4 E+ {7 D) o& T7 r* @' H1 v2 A: y& o  ^

* d* g- o" `. r+ D6 C3 m  库狄氏心里凉了半截,回头狠狠的看了郝七娘一眼,明白是中了她的圈套——难怪自己刚刚吩咐针线房做条素色的裙子,她竟送了匹罕见的越州缭绫过来,当时自己还以为她是为了日后来卖好,原来却是在这里等着她!她眼角又扫向琉璃,只见她呆呆的看着越走越近的裴八娘,脸色微微涨红,神情倒还算镇定。 " k; P( t  N& d6 E# ]

5 \3 V: [) U% I+ u. {1 Q$ U  琉璃此时喜出望外,强自忍耐着做木讷状,眼角看见珊瑚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喷薄而出,又听到崔玉娘重重的哼了一声,另外几个女子则不着痕迹的离自己远了一步。 / {: |( b8 A8 N3 z*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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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八娘显然也看见了琉璃的裙子,脸色微微一变,笑容也淡了几分。还未待她走入亭子,崔玉娘先快步迎了上去,握住她的手笑道,“几个月不见,你倒是藏得严实。”八娘便叹了口气,“你道我不想去寻你们?也得能有这闲下来的时辰不是?” ! F7 K1 b3 u! U

$ l7 ^) [) {8 q, j8 r  两人携手进了亭子,库狄氏与郝七娘又把几个来客一一向她介绍了一遍,裴八娘脸上早已重新堆上了大方得体的微笑,便是与琉璃相见时也笑盈盈的好不客气。只是那崔玉娘看向琉璃的目光便分外不善起来,另外两个裴家的女儿也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那裴家十五娘便笑道,“八姊姊头上这墨玉当真少见,也就八姊姊能配得上这花,却不像一些眼皮子浅的,戴朵深点的紫牡丹便以为是名花了。” 7 x6 W; P* C  s0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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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娘也笑道,“墨玉就是墨玉,别的花任怎么学也是学不出那份气度的,白白让人笑话罢了。”众人顿时跟着笑起来,眼光自然瞟向了在座唯一簪了紫色牡丹的琉璃。 6 X& A& G5 m2 K0 u& E

4 o; D  ?, ?4 t* [  琉璃只能低头不语,心里忍不住有些惊愕,她出了跟主人撞衫这种糗,对方当然会不高兴,但何至于因为这种小事这样当面羞辱人?好在她这几年脸皮已经练出了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换一个人,还不得给她们这么刻薄死?就听库狄氏突然笑道,“说了这半天,咱们也要顽些什么才好,对面仿佛已经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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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对面的阁楼上窗户已经打开,窗子后面人影闪动,看得见有年轻男子凭窗看了过来,两下相距不过二十多米的距离,当真是眉目可见,笑语可闻。这却是斗花会的正戏开始上演了:按斗花会的规矩,所谓胜者,自然要看女子这边的评定,但大家更在意的,其实参加斗花会的男子吟咏名花的诗句——名为咏花,实则咏人,得诗多的便是另一种赢家;而男子那边所传出来的诗句好坏,却也是女子们评价他们的标准。这番明争暗斗,真正是郎才女貌四个字的最佳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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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b# \) |8 `9 \4 v% @4 L6 J  众人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了,库狄氏又让人上了棋盘、投壶等物,裴十五娘几个便开始投壶做耍,一时娇声笑语不绝,连珊瑚都凑了过去,琉璃原本也想走到珊瑚身边去,但在收到几道轻蔑的目光后,只能自觉的一个人呆在一边,不去讨嫌。 ; t& e/ w4 d5 r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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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玉娘却不屑和她们一起玩闹,只拉着八娘到一边说话,低声笑道,“我可是把十二娘带来了,她生得好也罢了,难得还算知道分寸,家里又靠着我们崔府,谅她日后也不敢对我姊姊不敬。只是,你家二哥还真来相看这些人不成?” 6 H' ?+ Y% t$ s#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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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崔玉娘的姊姊正是八娘的二嫂,她早就知道今日斗花会的由来,对琉璃几个自然十分不屑,却又忍不住要来看看。 " Y" Z- _& T" G7 S;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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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娘也笑着低声告诉她,“你还不知道阿兄是什么人?他本就约了今日和几位好友在此处吟诗喝酒,是那两位又上赶子的约了这些女子来斗花,阿兄也就随她去了,你莫管她们,咱们且乐咱们的。听说阿兄此次不但请来了程大将军家的大郎程务挺,还有卢照邻和那位骆神童,待会儿定有好诗!” " @% Y7 c7 @, r+ X' q' r

. t" c9 q7 {# B4 G$ _9 _6 n  玉娘不由睁大了眼睛,“二郎好大的面子!卢照邻和骆宾王竟都来了么?”又笑道,“怪道你今日打扮得如此出色。你家的墨玉养得真是好,我这朵黄鹤翎却是不及了。” ( R% l0 }. M! h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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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娘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自嘲的一笑,玉娘脸上露出了愤然之色,“你那庶母也太不知好歹,非把那些女子拉到这里也罢了,竟然还敢让她家那位侄女和你穿上了一样的裙子,也不想想那胡女是什么身份!八娘你放心,看我为你出气!也好教那些低贱女子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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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娘忙道,“罢了罢了,她们不过是些玩意儿般的货色,何必去计较?若真闹起来,咱们须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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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娘拍了拍她的手,“放心,等着看好戏就是了。”又冷笑道,“姊姊那般温柔娴淑的人物,身子又不好,绝不能让这种狐媚女人进你家门。”两人说笑了一阵,玉娘忍不住回头去看那边楼上,却恰好见到一张熟悉的端正面孔,忙推八娘道,“二郎在看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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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h( ]4 n5 o( w8 G  T) V  八娘也抬头去看,果然看见阁楼第一个窗口,二郎裴炎正凭窗而立,视线却似乎在看向另一边,她顺着那目光一看,正看见亭子另一侧的外面回廊上孤零零站着的琉璃,心里不由哼了一声:二哥这样端严自持的一个人,难道也看上这个胡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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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炎自然没有察觉到妹妹的眼光。他原本只是想过来把窗子推开一些,却一眼就看到了回廊上那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虽然只能看到半张脸,他却越看越是狐疑,恨不得叫她转过身来——难不成真是那天在慈恩寺遇见的胡女?眼见琉璃走了一步,面孔恰好转过来了一些,他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 s! R, f: a- g# v  g;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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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半个多月前,库狄氏托管家来问,她家有个侄女才貌俱佳,只因母亲是胡人,生得也略似胡人,能否也请来庄园斗花?当时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慈恩寺的那一幕,突然觉得若能有那般美貌伶俐,胡女也没什么,这才同意了,却没想到真会是她!想起裴如琢那天铁青的脸色,他的嘴角忍不住已经扬了起来。 3 l9 _; O' s5 `'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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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程务挺最是眼尖,忙凑过来也往外看,看了几眼便忍不住叫着裴炎的字问道,“子隆,是那个簪紫花的女子么?果然是个美人!” 9 \- f+ D0 }7 \6 W. _! U- ]

+ O: |& @" D' I  他这一嗓子,顿时把阁楼上六七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裴炎忙退后一步,把程务挺也拽了回来,低声道,“你当裴某是什么人?只是看那女子有些眼熟罢了!” 9 ]" _; x* L, h8 b, i* Y  }5 F

4 r2 s& W: ^$ z/ p2 j* C1 @2 h: ~  程务挺与裴炎极熟,知道他平日最不苟言笑,刚才却突然露出那种笑容,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奇道,“什么女子,怎么眼熟?居然能让你裴子隆笑出来!”裴炎只得压低声音,把那天的事情从头到尾又告诉了他一遍,程务挺不由拍腿大笑,“原来不但是美人,还是个妙人儿!如琢那小子,该!” * g/ ^* \8 m( k9 f) p; {2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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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座几个男子,别人也就罢了,骆宾王年方十三,卢照邻也不过十六岁,两人都是以神童之名被召入长安,如今分别是邓王李元裕和道王李元庆的府僚,少年成名,最是飞扬跳脱的性子,早就凑了过来,听得这样的事情,不由都拊掌称快,又都趴在窗口看了一回,回头便开始磨墨,要咏紫牡丹。裴炎哭笑不得,只能由他们去。程务挺往外又看了一眼,笑道,“那边却也开始磨墨了!” & E6 \0 X: ]; x, u* s, ?& D

8 L- O" l* z9 w+ O% C0 M, j  只见亭子里刚才还各自为戏的女子已经凑在了一起,中间案几上的果品都已经被放到一边,放上了笔墨纸砚等物。原来这边玉娘道,“今日斗花自然是以八娘的墨玉为第一,我等都是甘拜下风的,只是下棋投壶也有些无趣,不如就以牡丹为题,大家都写上几句,也算不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 ], b0 V! k. z! i

$ F7 c4 q# l+ i& P* u- d  写诗?琉璃大吃一惊,不是说斗花会上女人们负责展示风姿,男人们负责卖弄风雅么?怎么还会有这种高难度节目?却见卫十二娘、裴十五娘几个已经拍手叫好,另外几个也纷纷应了,看来还真都是会的!琉璃顿时有了种原来只有自己是文盲的自卑感,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正是丢人的大好时机?一颗心顿时又安安稳稳的放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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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R% B+ }( l9 s; `5 c  Z1 j  眼见几个婢女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案几,又变戏法般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成套的笔墨纸砚,竟是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琉璃这才明白:在裴家这样的门第里,这大概还真是斗花会上的常规节目。她想得入神,便没有留意到那崔玉娘给自己的婢女使了个眼色,而后者心领神会上前接手了磨墨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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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5 V2 e& n7 ]8 z/ S7 v+ U  一时那卫十二娘第一个走到案几旁边,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琉璃探头一看,是四行端端正正的小楷:“曲水晴望好,近接终南家,带云犹误雪,映日欲欺霞。”想来是在咏她头上的白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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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十五娘也忙忙的走了上去,接过笔就写了四句“江亭闲望处,远近见秦源,萼中轻蕊密,叶上粉瓣繁”,正与她簪的粉芍药应景。 ! c3 _- e  y' a) a4 d

6 |9 L# y. k9 z% L  |  裴八娘、崔玉娘等人大概也是此中熟手,不多时一人或四句或八句的都写了下来。另外几个踌躇了半日,也提笔写了几句,琉璃看不大出好坏,只觉得一个个字都写得漂亮,正在暗暗点头,却见众人的眼光都已经投向了自己。 . B. g, r#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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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怔了怔,才注意到只有自己和珊瑚没有动笔,忙摇头笑道,“确是不会!”顿时便收到了几道鄙夷的目光,却听玉娘笑道,“若是不会,就罚你来抄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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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 T5 c% f( y0 b8 P& |8 B  抄诗?琉璃微觉奇怪,不知道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听见库狄氏已笑道,“大娘,你莫扫了大伙儿的兴,就去画上一枝牡丹如何?”又是玉娘第一个叫起好来。 + @  |! R0 r# E, y'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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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玉娘热切的眼神,琉璃心里隐隐有些明白过来,心里微觉好笑,站了起来走到案几旁边,提笔蘸墨,几下涂抹,自然而然的画出了一朵碗口大的复瓣牡丹。 . y! @. d4 R$ x

6 V8 a8 I$ P0 T- f7 s; L0 {% {4 S. @  正在此时,那位磨墨的婢女手一抖,一滴墨水溅了出来,婢女忙伸手去擦,不知怎么的一带,砚台突然倾翻,半砚的墨汁都飞溅出去。琉璃惊呆了般闪都没闪,袖上、裙上顿时全都染满了黑色的墨汁,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落。 * T/ E$ F4 m# ]* c.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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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忍不住都惊呼了一声,库狄氏第一个站了起来,忍不住看了玉娘一眼,却见她向那婢女喝斥道,“没长眼的贱婢,还不快去赔罪!”但眼里却分明带着笑意。库狄氏哪里还不明白?只能压下心头的火气,回头对严嬷嬷道,“快带大娘去我那里换身衣服!” ' h% u$ k6 b& R+ }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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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这才惊醒过来,低头疾步走向亭外,不知怎么的,经过珊瑚时脚下突然一拌,竟又踉跄着狠狠的摔了出去。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2:07
第17章 君子救美 走投无路1 Y1 n. g, m) K8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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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砰”的一声,一朵刚刚还与人面交相辉映的紫色牡丹摔落在台阶下,滚了几滚,顿时沾满了尘土。严嬷嬷眼疾手快,一步抢上扶起了琉璃,只见她发髻散乱,额角大概是擦在一张胡凳的角上,破了一道红痕,本来就有半身墨汁,如今又沾满了灰尘,当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5 r3 {: p1 \, R" G

" u' S# F# [3 r0 b, v2 c  珊瑚有点呆住了,琉璃经过她身边时她会伸脚去拌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但这两年来琉璃却再也没有摔得这么惨过,她原该高兴才是,但对上姑母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心里却是一阵恐慌,讷讷的伸手想去扶,琉璃却已扶着严嬷嬷一步一拐的走出了亭子。 4 o# B, `% ?) _7 S# j9 c8 [! D

' f0 F, M/ t2 l# p% D+ J  库狄氏简直想扶额哀叹,但对着眼前这七八个或幸灾乐祸,或惊愕不已的年轻女子,又抬眼看到对面阁楼窗口指指点点的的几个身影,心里知道此事已经无可挽回,只能对着几个婢女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收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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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七娘慢慢走了过来,对库狄氏笑道,“姊姊不去看看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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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不劳阿郝费心,”抬头环视了一眼,又叹道,“看来今日斗花会,大概会是卫家小娘子占了魁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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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h$ y! k; W0 `. b. U  郝七娘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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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b( S; X- x6 P& V1 y- y( h2 {  不远处的阁楼之上,裴炎脸色微沉,程务挺却摇头叹道,“真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怪道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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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  V- V' r3 H" o) Z  骆宾王本是听到亭子里的惊呼声才到窗口来看的,只看见刚才还想吟咏的美人儿已经变成了灰人儿,并不明白就里,忙问,“程兄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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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务挺笑道,“程某倒也练过几年眼力,若是看得不错,那墨水是婢女故意往她身上泼的,那一跤也是那个戴粉牡丹的女子故意伸脚拌的。” 7 I! J5 C8 k7 H# u7 p0 O9 e

3 |% N) g( z: W& ]& W+ l% }' X5 D$ p  骆宾王并不知道此次斗花会由来,不由奇道,“那又为何?她们莫不有仇?” ' K; C6 S7 k! L+ S3 W, {6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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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务挺心里有数,只是笑而不语的看了裴炎一眼。裴炎脸色更为沉峻,回头到座位上喝了口酒,才慢慢放缓了神色,又跟程务挺、骆宾王等谈论起诗句来。过了半响,心里却依然有些不安,趁众人不留神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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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q# Z0 S& B- _  琉璃此时已在库狄氏的房间里换了一身衣服,又重新净过面,梳了头,额头上那道擦伤也用刘海勉强遮了遮。严嬷嬷沉着脸端详了半日才点了点头,“大娘再回去时,却要当心一些。”琉璃苦笑道,“能不回去么?琉璃实在没脸再回去!”严嬷嬷冷冷道,“大娘还是听夫人的安排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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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 Y! p9 ~/ L! U9 t  琉璃只好点头,扶着严嬷嬷往外走时,脚下却瘸得更厉害了一些,严嬷嬷的眉头不由越皱越紧。 * Z2 X/ [4 [& @: V; I5 L6 C. ]

; s5 l. S; Q7 ~- S  出了这出院子,再往南走一箭地就是湖边,琉璃越发走得蹒跚,刚刚走过一处花木繁茂处,严嬷嬷正想让琉璃在此歇息着,她去询问库狄氏一声再说,却见路边站着一名年轻男子,似乎正低头看着一丛新开的芍药,听见动静才转过身来,神色严峻的看向两人,严嬷嬷大吃一惊,忙满脸堆笑道,“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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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怔了一下,愕然认出居然也是那天在慈恩寺遇见的人,记得当时他一脸严正的指责那个裴如琢“何必与胡姬纠缠”,又听见身边严嬷嬷这声“二郎”,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 d4 w& w6 a& W* x' z" t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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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炎刚才其实远远的已看见琉璃一步一瘸的走得艰难,心里更是不快,此时再对上她惊讶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又隐隐的觉得有趣,却只沉着脸走上几步,对严嬷嬷道,“这是今日的客人么?既是受了伤,何不派人赶紧送回城去?” ( L8 M* U& ~: {- d6 j; d

6 S4 [' b0 U7 ~! w2 m) o  严嬷嬷张口结舌,实在想不到平日从不过问后宅事务的二郎怎么突然管起这种小事来。裴炎脸色更寒,冷冷道,“还不快去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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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5 p7 I+ b( ^# T2 ~  他生性沉默寡言,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严嬷嬷不敢耽误,忙行礼道,“老奴这就去。”又对琉璃道,“大娘且等一等,老奴去叫人来搀扶你。”转身忙忙的就跑了。 # Q8 t8 C7 q- P

5 @: Y1 H% J" f/ W' x  看看严嬷嬷的背影,又看看眼前这个一脸肃然的裴二郎,琉璃只觉得今天的脑子似乎有点不大够用了,心中正在急转,此时矫揉造作的说声多谢二郎和退后一步做满脸警惕状,到底哪种效果比较恶心人……就听这位裴二郎已沉声道,“今日之事,裴某实在抱歉。” 9 U7 `6 Q#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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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眨了眨眼睛,颇有点怀疑自己刚才那假摔是不是太过卖力,摔坏脑袋出现了幻听:她好不容易才出了这样一趟洋相,他却在道哪门子歉?难道说……他认为是他害得自己受了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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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6 F6 I7 Y, U! |. k  裴炎此时跟她相隔不过两步,只见她那双清澈的褐色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眼里先是一片困惑,随即变成了警惕,微风吹起她额头的碎发,露出一道醒目的伤痕,他只觉得胸口一紧,不由自主收回视线,低声道了句“裴某告辞”,便快步走了过去。琉璃转头看着他的背影急冲冲的消失在小路尽头,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这又是什么状况? ( J/ I9 B+ H* i

$ F) K4 t! y* `9 [9 Z  好在没迷茫多久,两个婢女已经一路跑了过来,看见琉璃松了口气,却又四下张望了几眼,才上来一左一右扶住琉璃笑道,“夫人让奴婢们扶大娘上车,说是不必去告辞了,过几日自会来看你。”说完扶着她便往外走,琉璃的脚伤本有七八分是装出来的,此时被半扶半架着一路出去,简直都快忘记装瘸。不多时便来到外面的门口空地,早上接自己的马车赫然已经停在那里,等在车边的严嬷嬷几步抢过来,亲自扶着她上了车,一个婢女又赶在头里铺好了坐垫、靠垫,严嬷嬷和另外一个婢女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下,就好像琉璃突然变成了一件易碎的珍宝。 ( s4 M& r/ r* s*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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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情形诡异得让琉璃心里发毛,忙追问严嬷嬷自家姑母大人说了什么,严嬷嬷只是道,“夫人担心大娘受伤耽误了,让奴婢们赶紧送大娘回去。”琉璃心知绝不是这么简单,突然想起事情就是在遇见裴二郎后变得荒谬起来的,一颗心更是提了起来,忍不住问,“适才路上遇见的那位,就是贵府的二郎?” - @# |  ?1 ]0 S# P&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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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嬷嬷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自然就是!” 6 Q- u  ^) L" n+ y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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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问完这句废话,看着严嬷嬷的表情,心底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脸色不由渐渐有些白了,只能赶紧安慰自己,也许那位裴二郎不过是客气了一句,下人们就会错了意。这样一想,心里才略微安定了几分。 4 d+ B% b( x) I# l% M1 r

2 S* `, r- Y, w! a- f  马车一路进城,却是先去了一家医馆,医师检查了琉璃的脚骨,说是无事,又开了瓶止痛化瘀的药膏,严嬷嬷笑眯眯的扶着琉璃上车,一直送到安家大院的上房里才罢。 ) z3 i  O# L% Z5 D7 P" F

" t! N. A. L% B( Q# ^  石氏见琉璃好好的出去,却被人扶着回来,自然是大惊。好容易等满口客气话的严嬷嬷走了,忙拉着琉璃道,“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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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L1 a0 A4 ~6 J1 l) Y" u8 r  琉璃苦笑着摇了摇头,索性走了几步给她看,石氏这才念了句佛,听琉璃解释她是装伤的,又摇头笑道,“你这孩子,就算不想给人做妾,也不用如此。你看那嬷嬷陪的小心,何必把她们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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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叹了口气,她其实只是想演好一个竞争上岗失败的逃兵而已,可问题是,现在真正吓到的好像是她自己,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多半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 E2 E7 [. B. i5 w/ C

+ [7 S3 ^, l+ O. Z( k( a( n  只是她心里的这点侥幸,却在第二天库狄氏上门时顿时化为了乌有。库狄氏几乎是一阵风般的刮进了她的屋子,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又笑得花儿一般的拍着她的手,“吾儿真真好运道!姑母原以为不成了,没想到二郎竟会如此照看你,姑母让人打听了,二郎的意思已经有了八九分!你且等着,三日之内,一定便有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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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3 n; t6 Q3 C2 x8 [& z  琉璃看见她的脸色便知道大事不好,听到这些话只觉得耳边轰然作响,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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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p0 n& P' N7 \  P7 k$ k  库狄氏笑道,“你这孩子,欢喜得呆了,二郎你也见过了,何等的人才!他如今虽然只是九品,但他这样的家世人品,指日便会高升,过不了两年,你也一般是有品级的贵人!你放心,裴家会遣媒人来说合,要下聘订文书,到了吉日亦有婚车迎娶,都是正经按贵妾的规格,绝不会委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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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琉璃依然是怔怔的,又叹道,“你放心,二郎的正室是正经的名门淑女,就是昨日那崔玉娘的姊姊,却不似她那般刻薄,你但凡小心恭顺些,必不会吃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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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着库狄氏的笑脸,心里已经绞成了一团——她应该一开始就宁死不去的,她应该去之前就摔断自己的腿!她太过相信自己的计划,只道是出个大丑自然一切便罢,却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该死的,早知如此,便是那个裴如琢指着自己鼻子骂祖宗三代,她也应该一句话不回。三年的辛苦忍耐,苦心谋划,难道就这样毁在了一时的口舌之快上?她真应该永远装哑巴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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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见琉璃目光茫然、神色不定,笑着摇了摇头,“我且找你舅父和阿爷说话去!”说着又一阵风的出去了。 + o: e# l; a) I4 n: t) X6 d; h

$ p& c" u) Z5 s, q" ?' `4 @  琉璃颓然坐下,猜也猜得到那边的情形——舅父舅母会收留她,会为她和库狄延忠翻脸,却绝不会为她得罪一个裴氏家族。她也没脸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他们家……看着镜子里那张神情凄惶却依然惹眼的脸,她苦笑起来:既然是这张脸带来的祸事,也许,只有毁了它才能消弭祸端。她要的不是锦衣玉食、呼风唤雨,她要的只是一点点自由,一点点尊严,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而这一切,根本不需要这张脸!只是……这件事情她还需要好好计划一下,还有两天,她一定能想出最合适的办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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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呆坐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眼见早已过了午时,她站了起来,像往日般拿上帷帽向上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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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u: ?  f; S6 P! R( P+ l  石氏早已听到消息,心里也不大好受,却不知该跟琉璃说些什么,见她一如既往的过来说是要去西市,倒是吃了一惊,忙道,“且歇两日吧。” ( M  L1 l3 e; x

* m3 H+ b* e' o, ?. A4 b  琉璃摇头苦笑,“能去一日是一日,舅母放心,琉璃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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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氏叹了口气,“你能想开便好,咱们妇人多是不能自己做主的。” + d- }4 L: H% Y- h

8 a& a  l2 p2 i( H  e6 }1 f  琉璃淡淡的点头,石氏又叫小檀跟上她,两人照旧出门步行到西市的如意夹缬。那史掌柜看见她们却立刻迎了上来,叹道,“正想使人去唤大娘,你可算来了,那裴九郎已等了大娘好一阵子!”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2:09
第18章 晴天霹雳 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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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旧是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色袍子,依旧是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琉璃一进画室,便看见裴九负手站在案几前,向自己点头致意时,目光却在她的额头上停了一下。 / m/ M5 d7 {9 Y

/ M* i) T' d, Y  T8 n  {" `5 g  琉璃此时满心麻木,向他微微一福后便开门见山,“劳烦裴君久候,敢问有何见教?” 4 }3 M( K; v2 f# i: O2 Q

( u, x& }% E$ D  L  裴九并不说话,只是看了琉璃身后的小檀一眼,神色依旧十分平静,但连琉璃都突然觉得心里一凛,回头一看,小檀已忙不迭的低头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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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v3 h6 m& D3 g1 M  又沉默半响,裴九才开口道,“裴某只想告知库狄大娘,河东公世子裴如琢一直想找到你。” * u4 s; Z4 H1 B2 B6 n, `

- v, j5 N& ?# H/ V0 `  u4 A  那个纨绔子弟!琉璃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张自以为是的轻浮面孔,他一直想找到自己?他想做什么?却听裴九接着道,“那天慈恩寺之事已经略有流传,裴如琢最是心高气傲,断不能容忍此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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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由皱眉道,“那他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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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九淡淡的道,“自然是找到你,纳你为姬妾,如此,昔日的笑料便会成为一桩风流美谈。” 4 b+ Q2 X) C; R7 I! [

" Y: B  N% N9 E: ^; [  琉璃纵然满心悲愤,此时不由也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混账逻辑?裴如琢这家伙脑子被驴踢了么?明明是他惹是生非在先,就算自己还击了一下,怎么就跟笑料啊姬妾啊扯上了关系? ' R' e: L9 R' T( k- T2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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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九却突然问,“子隆……裴二郎准备何时下聘?” / y# P* `5 k$ _  s. Q& p7 l

9 E( D+ D, f  h  琉璃愣愣的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怎么又扯到了这里,脱口道,“说是就这两三日。”随即省过神来,“你怎么知道?” 5 Z$ ~0 a# ?3 ]9 _

9 ^2 ]" J& t6 C: A8 E# W3 f$ m  裴九并不回答,只是垂下眼睑淡然道,“不知库狄大娘是否已见过子隆,他人品持重,是难得的正人君子。你若无异议,便可请贵亲尽快定下此事,以免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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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惊讶的看着他,却见裴九不动声色的看了画室与雅间隔开的那面薄墙一眼,顿时明白过来:裴九那天一定听到了姑母对自己说的话,而且早就知道姑母所说的二郎就是在慈恩寺遇到过的那位……是的,他没有义务告诉自己这个事情,可他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她的确不想给那位纨绔子弟当姬妾,但同样不想给这位正人君子当贵妾!难道在这些姓裴的看来,能当上某人的妾是她的荣幸吗?上拱的怒火让她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变得尖锐,“若有异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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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九的神色没有任何改变,“若是如此,裴如琢会在这两三日便遣媒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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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只觉得雷声滚滚,经久不息,今天这位裴九的话一句接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足以把她劈得外焦里嫩……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裴如琢为何会知道我在哪里,你怎知他会派媒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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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y: i" ], Z: O( U$ y  i  裴九抬起眸子,目光清明的看向琉璃,“因为我会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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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这两天的心情都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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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7 X+ ]: S; m' \  O4 L  这天午初时分,当他照例在延康坊的明心绣坊检查账目,却被妻子石氏身边最得力的婢女明朱急忙忙的叫回家去时,心情就越发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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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3 C1 f+ ?; _4 K3 `- w% m  走在旁边的明朱偷偷看了安静智一眼,心里打鼓:有媒人,而且是官媒娘子,上门来给大娘说亲,难道不是好事么?为何自家娘子会火烧眉毛般跳起来让她来找阿郎?阿郎怎么又是这样一副脸色?她在娘子身边服侍也有好些年了,还没看见她这般失态过……却听安静智问道,“你听清楚了,的确是裴家请来的官媒?娘子还说了什么?”   s5 Q; p5 x- e" J9 i"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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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朱忙点头,“官媒人还是婢子迎进去的,通报时说得清清楚楚是裴家请的。娘子让婢子出去倒些茶来,只是不知怎么地,婢子回去时,娘子满脸都是着急,只让婢子赶紧找阿郎回家去,却没说为何。” . @/ W$ G; _7 H6 V: d5 W- c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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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说起来,自打前天琉璃的那位姑母得意洋洋的来安家报了喜,他就觉得心里憋了股火气。此前他虽然也觉得琉璃的婚事难为,却想着还有两年时间可以慢慢设法,没想过她会这么快就被逼得去做妾!亏这孩子这两天还天天去夹缬铺做事……但是,那是裴家,那是根深叶茂、大唐开国几十年来就已经出了好些相爷公爷大将军、朝廷上下无处不在的裴氏家族,相比之下,他们安氏简直就是一只小小的蝼蚁,他无论如何也没这个胆量去横插一手——认识到这一点,让他尤其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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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今天这算是怎么回事?裴家打发媒人来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怎么找到了自己家,娘子又在着哪门子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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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经走到安家门口,大门早已打开,小檀站在门口探头,看见安静智和明朱,拍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急促道,“阿郎可算回来了!”说完就跟明朱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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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8 o8 Y" [" r0 R: ]  安静智诧异的看了小檀一眼——官媒会找到自家来就够奇怪了,更奇怪的是,这两个婢女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怎么都是一副火烧火燎的鬼样子?他心里惊诧,脚下不由也加快了步伐。来到上房时,只见一位身穿青色袄裙的官媒人正满脸不耐烦的坐在东首坐榻上,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她两道黑眉毛几乎没耷拉到那圆鼓鼓的腮帮子上。石氏陪笑坐在对面。看见安静智进来,两个人同时霍地站了起来,安静智差点退后一步——这位官媒娘子个子居然不比他矮! - v; \1 E5 x. S(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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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她先福了一福,“这位可就是安家四郎?” 1 o* J6 X7 [& k. a.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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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定了定神,微一拱手,“鄙人正是。” 7 ~" G6 U& {7 _&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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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媒的大圆脸上挤了一丝笑容出来,“奴奉裴府之命,来贵府提亲,欲纳贵府库狄大娘为妾,只是尊夫人却说无法做主,如今郎君回来,可否给个准音,奴还需去裴府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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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疑惑的看向石氏:裴家要纳大娘为妾,不是早就说好了么?只是这官媒为何会找到自己头上来?只见石氏满脸急色,向自己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心里不免疑惑,便向她摆了摆手,才对官媒笑道,“这位娘子有所不知,这库狄大娘只是安某的外甥女,此事安某虽知,却还请夫人去库狄府上提亲才是。”却见石氏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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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媒微微皱起眉头问,“库狄大娘可是住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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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点了点头。官媒道,“这就是了,裴府交代过,库狄大娘常住贵府,婚事由舅家定下即可,不知安郎君在推脱什么?莫不是不愿意?想河东公府何等门楣,世子又是何等的身份,贵府大娘进去虽是妾室,却遣了奴来说合,聘礼也由你们来提,却还要如何?” 5 O# d7 u3 N% G

" ~% p7 x& b' U6 y% G  安静智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回头去看石氏,只见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脸莫名其妙。安静智这才道,“这位娘子,你说的是河东公府的裴世子?不是裴都尉家的裴二郎?” ) ]  ^& b6 ^4 }0 V(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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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媒那两道描得又黑又长的眉毛顿时立了起来,“怎么郎君也是这话?奴还当尊夫人是糊涂了,这里难道还有什么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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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B7 e7 n( b+ C: X  安静智只觉得头都大了:怎么又出来了一个河东公?即使在裴氏家族里,河东公府也是最显贵的之一,比起裴都尉那支来又不知要难缠多少,只怕打个喷嚏,就会让他这样的小人物顷刻间无处容身。他心下一转,便打定主意绝不接这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烫手山芋,忙满面堆笑道,“不瞒这位娘子,此事安某也不知首尾,亦不好过问,不如安某夫妇陪你去库狄府一趟如何,娘子也好与大娘的父亲当面说个明白。” 4 _% j8 Z/ z- d* f#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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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媒何等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安静智是打定主意不做这个主了。她简直想甩脸而去:一个小小的胡商,居然敢跟河东公拿大!但想到裴夫人许下的赏金,到底还是按了按心头的火气,点头道,“也罢,就有劳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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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氏忙走过来,引着官媒往外走,到了外院,安静智吩咐人去套了驴车来。不知怎地,驴车却迟迟不见出来,媒人更是不耐烦起来,安氏夫妇一面着人去催,一面陪着笑脸,半天才见那车才终于被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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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后,在库狄家的门口,这位官媒的脸彻底的黑了下来,声音都有些变了,“你家阿郎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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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伯苦了脸色,点头道,“在下如何敢欺瞒郎君和两位娘子?今日阿郎清早便出去办事了,也未跟老奴交待何时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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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媒低头想了想,转头冷冷道,“安家郎君,请给句明示,库狄大娘是否已经定了人家,还是贵府不愿让大娘进河东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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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忙道,“安某的确不曾听说大娘已经许人,只是婚姻之事,自然是父母之言,安某做舅父,如何就敢定下?” . B" A: i( j" l, }

- X! K) y( N7 i  q  官媒又道,“那裴都尉府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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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z0 R! o+ [1 \# o; M  安静智满脸诚恳的道,“安某只知大娘的姑母是裴都尉家的滕妾,似乎听她提过一句,不敢妄加揣度。”——那个女人虽然打了包票,但毕竟只是个妾的身份,裴都尉府的媒人一日未来,这事就一日难说得很,这种时候,他怎么会拍着胸脯说裴都尉府如何如何,当然是越含糊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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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U; @" R2 I  官媒盯着安静智,从他脸上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哼了一声,淡淡的道了句告辞,也不肯再坐安家的驴车,便转身匆匆而去。 . ~- ?" `7 d% Z& p; P* J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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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这位个头胖大的官媒人扭动着腰肢消失在小路的拐弯处,安氏夫妇相视一眼,摇了摇头,正想也上车离去,却听普伯压低了嗓音道,“请留步,我家阿郎请二位到上房说话。”安静智诧异的回过头来,却见库狄家的大门又打开了一些,自家婢女明朱满脸警惕的探出头来。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2:11
第19章 左右为难 自有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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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大娘让你来的?”安静智瞪着明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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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朱点了点头,“奴婢适才跟阿郎一回去,小檀就把奴婢叫到大娘屋子里,大娘吩咐说,她听说河东公世子欲纳她为妾之事了,想着阿郎会带媒人到库狄家,便让小檀去吩咐车夫慢些套车,又让奴婢来报信,请她阿爷只推说不在,混过今日再说。大娘说,河东公府势大,都尉府事又未定,若是当面拒绝了河东公府,都尉府事又未成,只怕他们觉得是借故推脱,便得罪得狠了;可若是答应,又如何跟她的姑母与裴都尉府交代?阿郎请放心,库狄家已遣人去知会大娘的姑母了。大娘说,此事因她而起,她已经有了打算,绝不会因此拖累了安家。” ) O( G3 }) N. S9 n2 P2 }7 A8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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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与石氏对视一眼,心里松了口气,又忙问,“大娘有何打算。” 6 s0 `  y# j" L7 U* e- f

, |8 L; M5 S. _& `/ O5 [1 G9 ^  明朱摇头道,“奴婢也不知晓,大娘只是让奴婢告诉她阿爷,明日河东公府或是裴都尉家有人肯让步便罢,若是不肯,应了任一家,只怕都会为日后埋下隐患。真到左右为难之时,她自有法子消除日后的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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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点头不语:这里面的为难处他自然早就想到了,不然也不会这样急着带人过来,好赶紧脱身事外,只是大娘她一个小小女子却能有什么主意?他一面思量,一面向库狄家上房走去,刚刚进门,库狄延忠一步抢了过来,急道,“四郎,你可知今日之事是从何说起?我已派人去找她姑母了,也不知那边会如何!” ' A) p' i0 L+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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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见他急赤白脸的模样,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你打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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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长叹一声,“如今哪有什么主意,好在琉璃着人送了信来,今日算是混过了,只求她姑母那边赶紧派人来定下此事,将琉璃立刻送过去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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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 ~  J& O  安静智心里叫了声晦气,冷笑一声道,“然后呢?你当河东公府是什么来历?那是裴寂裴相爷的后人,一门如今已出了三位相爷两位公爷,绝不是裴都尉府可以比拟的。今日你说不在,不见那媒人也罢了,明日那媒人若再来,你却说已许了别家为妾……自己想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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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N  k; ]- ?# j4 W  库狄延忠顿时呆掉了,他虽然出身尚可,也读过几年书,平日却不大出门,也就是靠祖上及安氏留下的几间房子收租过活,不像安静智交游广阔、眼界宽广,只是怕惯了妹子,满心觉得裴都尉家就是一等一的豪门,听得安静智这话,更没了主意,“依四郎的主意,难不成要答应了河东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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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冷冷道,“裴都尉家官职虽然不如河东公,却是洗马裴的嫡支,一族里朝廷上上下下也有不少高官,大娘既然已经去给他家相看,她姑母又已经说了此事,你若突然就应了另外的高门,他家拿河东公无可奈何,却拿咱们没办法么?” * h. Z1 R* I3 [" P& Y9 |

# M7 t. U" @0 X3 U  库狄延忠目瞪口呆,半响才一把抓住了安静智的手,“四郎,你说如何是好,你可一定要拿个主意,救救我们这一家子!” 8 Z9 s+ F- h, f- c+ K& c0 J. L% p

( ]; n0 g8 ~& p3 P0 k) ^  安静智摇了摇头,“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那媒人今日发怒而去的模样,若是河东公府就此罢休便是最好,或是大娘姑母那边听得此事,退让一步,咱们也没有什么可愁的,若是两家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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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H) P" Y  B* v+ {  I) j  库狄延忠忙问,“那又如何?” ' J% r! l3 {* l6 S  ]

& F6 C; l- S9 S) b% ]8 P; c5 g  安静智叹了口气道,“大娘说她自有主意,必不会连累家人。”话音未落,就见曹氏从里间冲了出来,一把抓住库狄延忠叫道,“大郎,不能听她摆布,今日之祸就是她惹出来了,谁晓得她又安了什么主意!莫让她带累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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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冷冷的看着曹氏,库狄延忠看了看安静智的脸色,也拉下脸道,“你吵嚷什么,也要听四郎将话说完才好。” 8 K1 h4 I: B; e* Y0 w, G

- }" D+ `9 n1 M$ h) a1 U  s8 J! E  \6 p  安静智却道,“你若有什么主意,不妨说来一听。” 0 N- }8 `( F5 s( b, n4 {

: O9 \. W8 \  e9 t% z* T$ b/ R0 b  曹氏不由怔住了。自打前日库狄氏过来说起琉璃之事,却又把珊瑚和她一顿大骂之后,不但珊瑚被禁了足,她也不得不收敛了许多,日日陪着小心。今日这档子事情一出,她本来还暗暗咬牙:那小贱人有什么好,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争着要她?刚才安静智一番话,却让她越听越是害怕,终于忍不住跑了出来,只知道不能让琉璃遂了愿,但被安静智这么一问,她也讷讷的说不出话——若是依照她心里的意思,自然干脆把琉璃弄死,一了百了,可这话如何跟安静智说得?想了又想,只能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听她的,不论她选哪家,都是去享福的,我等却要受那连累!” : i, z) @& k" E

8 ~  N. q2 w& W  安静智冷笑道,“那若是听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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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咬咬牙道,“不如都不应,说不定得罪还有限些。”——无论琉璃去了哪家,此后就是高高在上的贵人,既然左右是得罪人,又怎么能便宜了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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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i0 ^  g4 s+ `1 w3 Q  库狄延忠跺脚道:“胡闹!”安静智却沉吟起来,他做生意时若是遇到两个贵人争一样东西,遇到能讲道理的,无非是价高者得,若是两个都不讲道理,便只能说那东西不好,或是不卖,哄得两个都放开手,宁可生意不做,也不能让其中一人失了面子,记恨自己。曹氏的私心他自然知晓,但此时看去,似乎也不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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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此刻没有主意,只问安静智该如何是好,安静智低头思量了片刻才道,“既然大娘说她有主意,我便回去问问,若是有道理,不如听她的。” # K/ o( G. l- V! J) H9 P

" b# q! }, g( B  库狄延忠无法,只得让安静智与石氏先回去了,过了半个多时辰,安家又遣了婢女过来,只道琉璃的主意颇为周全,明日一早她便会回库狄家,届时听她的安排就是。 % r, g$ f" S9 R7 Q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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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哪里放心,便让库狄延忠去问个究竟,库狄延忠却摇头不肯,“既然大娘明日一早就回来,到时再问又迟得了什么?”曹氏心知他是因为上回在安家当众丢了面子,不愿意再去那地方,却也无法,只能暗自咬牙发狠,把琉璃诅咒了七八百遍,又想若是能说服两家中有一家肯退一步娶了珊瑚——自然最好是河东公府,那岂不是美事? ) z0 v, }; Q/ m3 F1 V, |4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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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闭坊前,库狄延忠打发去找库狄氏的阿叶终于赶了回来,回报说库狄氏大怒,只道裴都尉府这边都已经在准备聘礼文书,河东公府再是势大,也不能如此欺了他们去?明日一早她就会派遣媒人带聘礼来定下此事。 ' D. f* X* M; M9 U( C

, E" |. \7 `+ c, z' J5 W$ i  库狄延忠和曹氏面面相觑,心里是更没着没落起来,一夜都不得安生。 & r6 S: I8 H0 n2 _, U; e9 K

6 _7 K7 F0 v: i; Y1 @: ]' o  好在第二日一早,晨鼓响后不过一刻钟,琉璃便带着几个婢女仆妇回了家,神情肃然的上来请安,库狄延忠看着面目越来越陌生的女儿,踌躇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今日有何打算。” ! c/ t1 {- V, Z/ F3 ~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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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道,“请阿爷去外面略避片刻,若有需要,女儿再请你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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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顿时跳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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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 `' W5 P, C! X! G! K7 B* L- L  琉璃淡然道,“女儿能做什么?能自己与媒人定了文书,还是能自己收了聘礼?有庶母在家,也不会让女儿做出这样胆大妄为之事罢!不欲阿爷在场,只是不愿阿爷被人逼迫,左右为难,待女儿将事情平息,阿爷再回来,岂不干净?便是要得罪人,女儿自己出面得罪,难道不比让阿爷得罪要好?” 8 P) \# A7 ^; k3 N

2 v9 _  C/ v3 X+ m1 H  库狄延忠已经为难了两天,他原本就是一个最怕麻烦生事的人,此刻听到这句“不愿阿爷被人逼迫,左右为难”,简直舒坦到了心底里去,越想越觉得琉璃说的在理,点头道,“也罢,就依你。阿爷就在坊里的西州酒肆里消磨,若是事情一了,你可着人去寻我。”说完也不理曹氏,站起来竟真的走了。 4 x( W' C! R1 V0 P" l: F

4 C; I9 ~8 _  ?; L- u) J  曹氏一把没拉住库狄延忠,回头看着琉璃,脸色都有些青了,心里打定主意,待会儿琉璃若敢应了任何一家,她就算豁出去撒泼,也要搅黄,绝不能如了她的意!回头便让人去房里守着珊瑚,没有召唤绝不能让她出来,又暗暗吩咐了几句。 3 G# o/ p! ~' g. n  ]) y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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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也不理她,只是安安静静跪坐下来,小檀也静静的站在她身后,倒是曹氏耐不得性子,出去让人打探了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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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日头慢慢升到了树梢之上,阳光从刚刚生出的枣树的新叶间透了进来,在小小的院子里洒了一片碎金,风吹影动,正是暖得让人提不起精神来的阳春景象,只是无论是库狄家的几个下人,还是安家过来的仆妇,个个都是大气也不敢喘。而当阿叶蹬蹬的跑了回来,锐声叫道“来了!来了!”,那声音简直刮得人耳膜生疼。 ( Q. W0 _# F( ]$ C

" j/ ]: Z) w5 ^( ]9 z  琉璃头都没抬,曹氏已呼的站起来,急声问道,“是哪一家?” ; I" u$ g( w" d6 i&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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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叶顿时呆住了,顿了顿才结结巴巴道,“婢子是见到有官媒带人抬了喜箱过来,并没看得仔细。” 6 w4 x7 r0 i* O! F/ U2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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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箱都抬来了?那就是已经真的已经带了聘礼过来!曹氏心里也说不出是惊还是酸,张嘴便骂道,“这点小事也做不好,要你何用?还不滚回路口再看清楚些!”又对琉璃道,“如今媒人聘礼都来了,你且如何打算?” 6 s( q1 k8 J( Z1 S6 K8 U0 t+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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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平静的抬起头,“如今阿爷并不在家,女儿能有何打算?自然只能让他们先进来等上一等再说!”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02:12
第20章 一团乱麻 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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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2 n1 U$ }    库狄家的大门几乎是被毫不客气的撞开的,去开门的普伯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然后便眼睁睁的看着十几条人影一拥而入。眨眼间,昨日才铩羽而归的那位官媒人已经站在了上房的台阶下,依然是一身青袄青裙,那两道浓黑的眉毛似乎要飞到额角上去。十六位抬箱的健汉乱纷纷的放下了八个装满喜礼的箱子,又放开嗓门叫道,“大喜!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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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0 C2 h) I* |* T* r  曹氏跑了出来,站在媒人面前,仰头陪笑道,“娘子辛苦了,请上房去歇歇。”她自然不想听琉璃摆布,但一眼看到这位媒人,却立刻打消了所有分辩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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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6 `& |! H6 F8 c/ v8 Z8 t! q; o3 B  小檀也跟了出来,向媒人行了一礼才笑道,“阿郎是昨日出去,至今还未归来,娘子已遣了好些人去找,想来再过一响便会回转。”见对方神色未动,又补充道,“我家大娘也在上房。”说着又拿出早已预备好的一串钱,逐一发到那些大汉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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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媒人本来一听说家主居然还是不在家,只觉得鼻子都快歪了,但曹氏言语客气,婢女说话做事也还上道,这才火气略减;又听说这次的正主,那位库狄大娘也在上房,倒也起了一丝好奇之心,冷冷的点了点头,“那便打扰了。” ; a8 `, M* x3 e; ^

/ `, m8 r% _% H1 j3 N  挑起葱绿色的素面门帘,官媒人昂首挺胸走了进去,只见从东首坐榻上不紧不慢的站起一个年轻女子,低眉敛衽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她心里不由微微一惊:这份礼仪和气度,真不似一个小家女子。当下也不敢轻慢,还了一礼。只听她缓声道,“家父不在,有劳娘子两次奔波,请稍待片刻。” + b' E: a0 o% `"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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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媒人在客位的坐榻上端端正正跪坐下来,挑剔的打量着这位被河东公世子相中的女子,只见她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身穿月白色的短襦长裙,个子还算高挑,却显然太瘦了些,五官还算精致,但脸庞的线条有些刚硬,眉毛又过于英挺,毫无柔媚丰腴的福相,倒是一双褐色的眸子深邃清澈,颇为奇异,容颜虽不富态,那番韵味倒是让人过目难忘。 " H9 @1 F; r/ Z. t%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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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暗道一声难怪,脑中不由浮现出昨日到河东公府复命的情形:那位世子夫人先是一声冷笑,并不十分在意,但进去之后再过片刻出来,却脸色发青的厉声吩咐下人准备聘礼,又对自己搁下了一句:明日一早便把聘礼送去,他们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6 h0 H+ I! E8 F5 z

" B1 F, d7 v7 ~0 }5 u$ L+ r8 ?  按大唐律法,收了聘礼,便算是已经订下婚约,女家若事后再不同意,要按悔婚论处,杖六十。她自然猜得出来,这大概是世子发了狠。这等强势做派,还真不是裴家常见的——都怪那家子胡人太不识抬举!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原打算给这家一点颜色,也好出了昨日的郁气,没想到这边除了家主依旧未归,别的倒是一切依礼,如今又看到了正主儿……看这气度,指不定他日就会成为公府的贵人。 & R# W/ Q8 R; P/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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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婢女送上了一盏新鲜的桃浆,官媒人的脸上已换上了一副笑脸。对已经在琉璃上首坐下的曹氏放缓了声音道,“贵府的大娘果然是好人才,怪道世子夫人如此上心,今日的八抬喜礼,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还有一百金的聘金,夫人若方便可否先过目一遍?” + g" G* V0 q6 N: \

0 ~. T; B5 i( C  一百……金?那就是六十多万钱!还有八箱绸缎……曹氏险些一头栽倒在席子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那媒人恍如不见,只微笑着站起身来,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已经拟好的文书,放到了曹氏面前的案几上,上面写着“婚书”两个大字,下面写着库狄氏长女年已长成,令淑有闻,今议与河东公世子裴瑾为侧室,今收到聘礼一百金、绸缎一百二十匹,本女即择吉日过门云云,又注明了媒人乃为官媒何氏六娘。 , u( t$ w1 I/ U1 F/ j& ?

. D! G! @7 ?$ `) a2 W: g( l  曹氏拿起婚书,只觉得手都是抖的:只要签下字据,这一百金和八箱绸缎就是他们的了,算起来足以买处更大的院子……正恍惚间,突然听见身边的琉璃咳嗽了一声,侧头一看,只见她神色冷漠的看着自己,心里顿时清醒了过来:原来河东公府竟是如此的富贵,聘她的还是正经的世子,她若真去了那府里,看看库狄延忠对他妹子的模样就知道,日后这家哪还有自己和珊瑚的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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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H$ A4 R! N, R' Z  想到琉璃日后可能过上的富贵日子,曹氏揉了揉脸,换上了得体的笑容,对媒人道,“奴是大娘的庶母,这字据还是要她父亲来签才是。”心中却在暗暗着急,那裴都尉家的怎么还未到?若是两处都来了,才好教此事一拍两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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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还没等媒人接口,门帘挑处阿叶已冲了进来,“娘子,又、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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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心中大喜,却沉下脸道,“什么又来了?” : h2 g: c- C5 q" G% W* C7 e# M9 x

& A( u4 q7 }4 o, [* P  阿叶喘了口气才道,“媒人,也是带人抬着喜箱,还有五娘子的车……”竟然是库狄氏亲自带着媒人和聘礼过来了么?曹氏本来已经松了口气,听到最后一句一颗心又提了起来,看了琉璃一眼,第一次有些庆幸库狄延忠已经被她给支了出去。 5 H' E% O2 Y3 ~' f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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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官媒人何氏腾的站了起来,沉着脸道,“这又是什么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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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5 |/ N0 J+ A$ Q2 S9 C  曹氏心里急转几圈,也站起来陪笑道,“好教这位娘子得知,大娘有位姑母在裴都尉府做滕妾,因喜爱大娘,原是常说要让大娘也进那府里,难不成是她今日也带媒人过来了?” . U  S% s# K.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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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氏冷笑一声,这才明白昨日安氏夫妻所说的“裴都尉家二郎”是怎么回事,想来是得了消息今天也来抢着下聘,难怪这库狄家的家主两天都“不在”,只是既然那边慢了一步,又让她带来的聘礼入了院门,若让他们把这事情翻过来,自己也就白当了这二十多年的官媒!裴都尉,想来就那位折冲都尉,不过四品的官员,也敢和河东公府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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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c" l5 a/ A# q  _6 {! H) Q6 v  当下她也不着急,冷冷的看着曹氏急忙忙的迎了出去,又看了琉璃一眼,只见她依然面色平静的坐在那里,完全看不出喜怒来,心里倒是暗暗称奇。听得院子里已闹哄哄响成一片,这才掸了掸裙子,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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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库狄家小小的院子里,又涌进来二十来位壮汉,抬了十余箱的喜礼,当头的却是一个穿朱戴金的妇人。何氏心里冷笑一声,若是服紫的贵妇也就罢了,不过是个滕妾,也来充什么贵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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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意换上了朱色常服的库狄氏也早就看见了官媒打扮的何氏,扬头走了过来,习惯性的想顺着鼻梁瞟何氏一眼,却发现她实在太高了些,只得转头对曹氏道,“不是说好今日来下聘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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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心里早有了几分打算,当下笑道,“这位何娘子是河东公府遣来的媒人,昨日便来过,今日又带来聘礼过来,因大郎不在,阿曹不敢做主,只得请到上房歇息,等大郎归来再说。” 5 `; X2 Z) g8 |- v. s#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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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脸一沉,“胡闹!大娘之事我两日前便已说好,怎么昨日不跟这位官媒娘子分说明白,耽误了时辰不说,还白白让贵人准备了这许多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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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刚想分解,何氏却不慌不忙的行了个福礼,“这位夫人,既然说是前日便已说好,请问可有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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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I9 f% t: h/ B+ Z" ]& i; e8 F; q5 i  库狄氏怔了一下,只能道,“约定了今日来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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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氏又问,“可留下了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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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e. P/ M5 k4 V  库狄氏忙一指后面,“这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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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氏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冷了,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库狄氏,“这位夫人莫非不知,纳妾不同娶妻,只以财礼文书为准,若说聘礼,河东公府的聘礼已在这院中,文书已在这屋里,此事就算定下了,不知又与裴都尉府有何干系?” 1 r/ H. d4 D  D# z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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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顿时瞪大了眼睛看向曹氏,“阿兄签下了文书?” # {1 H3 G: A1 \7 T- {5 r: q

$ Q( I4 X$ |, v. ]- m  曹氏忙道,“不曾,大郎不在家,谁还能签下那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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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d8 R4 Z3 R: r: E$ l: d: Y  库狄氏松了口气,皱起眉头看向何氏,“河东公府固然门第高华,却也不能如此欺人,我家侄女的婚事早有安排,就不劳官媒娘子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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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氏站得更直了些,冷冷道,“既然早有安排,为何不见凭据?昨日小媒也去过大娘舅父家,又来过此处,为何两处却都无人说起?为何今日又容聘礼入门?若是觉得小媒好欺也就罢了,莫非河东公府也是由得你等欺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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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顿时有些愣住了,转头狠狠的瞪了曹氏一眼,“你等为何不曾跟人说清楚?阿兄去了何处,还不赶快着人将他找回来!”4 c9 u2 T/ ~2 E% J1 `, E. o+ |

+ j# n; W/ [+ y/ |" o  曹氏想到库狄氏上次指着自己和珊瑚的那顿骂,心里暗恨,面上却惶然道,“大郎从昨日起便不在家,阿曹只是妾室,此事大郎也未对奴说过,怎敢到媒人娘子面前胡乱搬弄?如今已经打发两拨人去找大郎,想必就快回来。” 7 p+ K( ~- O" Y* \/ H8 L

" R6 z$ t2 o+ a6 m( C  库狄氏心中微定,转头看着何氏道,“原来阿兄一直不在,难怪无人跟娘子提及,此事是我与阿兄两日前定下的,历来儿女婚事,便由父母做主,待阿兄归来,自然会签下文书,只怕还要这位娘子与河东公府分说明白,非是有意欺瞒,大娘确是姻缘已定,连都尉府都已去过,这事人人皆知。” 3 E( q/ E" x* P& \0 v

% u! J1 a0 k+ \* T5 t, d2 {$ B; \3 N  何氏冷笑道,“夫人既是大娘的姑母,大娘去都尉府看望姑母又有何奇?这也能算凭证?难不成去过都尉府的女子都是都尉府的姬妾不成?我何六娘也做了二十多载的官媒,只知道聘礼一入家门,断无就此抬出去的道理。夫人要签文书且签去,到时也只好长安县大堂上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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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2 [2 G3 x6 Y- r+ ]; ^1 d! _  库狄氏在这院里原是说一不二的,何曾被人如此讥讽威吓过,一张脸顿时气得通红,“去就去!依你的说法,难不成天下想娶妻妾之人,只要闯入家宅,放下财货就算完礼不成?河东公府再是高门,也不能不签文书便强夺良家女子为妾!” " i) F2 t* h  A0 D,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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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氏心道,废话,高门这样纳妾夺婢的事情莫非还做得少了?可见是个没见识的!越发冷笑起来,“好,好,明明白白是河东公府先遣人上门,先送了财礼,你如今文书未签,财礼后到,倒有理了,咱们走着瞧!”说完便高声道,“放下喜箱,咱们走!” ' a. z2 J' F4 @( ]/ _3 {; ?' P8 I, y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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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慢着!”众人回头一看,只见琉璃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上房门口,脸色苍白,眼中却是一股冰冷的决绝。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4:13
第21章 断发明志 完美收场  0 I' r  h- e% a8 v* z

) ~$ m5 H& u% s3 |) b- B" ^( H    “你出来得正好!”库狄氏盯着比她高了一头的这位官媒,脸上怒色不减,上前一步想拉住琉璃,“你倒给这位官媒娘子说说,你去都尉府却为何来?姑母是否曾跟你说过此事?”   t& f6 W% W5 J# @

* _4 N  j3 ]$ R; x9 X, h1 ~' y  琉璃却退后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下头去,“姑母,此事请听琉璃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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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i0 E6 z1 L* G3 x  库狄氏不由都怔住了,皱眉道,“好孩子,你这是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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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向她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无声的深吸了一口气,才抬头道,“姑母一片好意,侄女感激在心,奈何琉璃命薄,竟惹出今日之事,若是真如这位官媒娘子所说,闹到公堂之上,琉璃不但是给库狄家惹来无妄之灾,也是令河东公府、裴都尉府两家高门蒙羞,裴氏一族,名声何等皎皎高贵,若是闹出为争一妾对簿公堂之事,岂不是贻笑大方?届时姑母与官媒娘子,如何向两府家主交代?”   h. h! {( v- }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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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和那官媒怔怔看着琉璃,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们刚才在气头上自然都是不肯退让,以两府的地位,往日若遇上这样的小事,也不过是向长安县县令递个名刺罢了,自有人帮他们解决。但此次若是两府对上,正如琉璃所说,那裴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河东公府和裴都尉府虽然血缘已远,但毕竟是同出河东闻喜,同为裴氏一族;同族兄弟为争一胡女而打官司……真要闹出这样的丑闻来,别说她们兜不住,只怕要纳琉璃的两位少主也难以承受家主的怒火。 ) d4 c% X8 M$ y/ S+ S

* A& d6 Y6 M. f. W7 f   可是,此时此刻,要她们服软让步,又如何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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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默了半响,还是库狄氏先忍不住道,“依你说当如何?” 9 \) q2 y6 U4 b: j

4 d+ z7 a& o3 Q- @" Z  琉璃伏在地上,袖子掩处,用手心里藏的一把剪刀微微用力的刺了手腕一下,抬起头来时,满脸都是悲怆,“今日之事,不怪姑母与官媒娘子,只怪琉璃无福,不但不能为父亲分忧,反替家中招来如此为难之事,若再惹上官非,琉璃便是万死也不能赎其罪!由此可见,琉璃本是不祥之人,不配如此厚爱!” 3 @) K( l0 _6 ]7 H

/ a. V  }4 E# t) a; `; F; m  这话简直说到了曹氏的心里去,第一个便赞成道,“确是如此,她自小就是个命薄惹祸的,如何配入两府?其实我家还有一个女儿,却是个打小有福的……”说着便想向守着珊瑚门口的仆妇招手,好让她把珊瑚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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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B( ^- h' C% L& V5 ]' T   库狄氏气不打一处来,断喝一声,“住嘴!”曹氏一怔,不敢再说,眼中不由流露出恨恨之色。 + s  R$ U, Z5 I9 ?. A( Y7 \  v, ?

& w' d+ Z" V# Q$ Z% \) V3 F   琉璃深深的低着头,“庶母所言不错,琉璃的确命薄不详。若为小小的琉璃,惹得两府生出嫌隙来,何其因小失大也!如今两府的聘礼都已入门,便是琉璃的阿爷在此,岂敢择其一家而拒一家?无论择哪一家,琉璃可以入高门享福,却置库狄家于何地?又置两府的名声、裴氏的名声于何地!” 1 F6 x6 Z" Q: f: o# Z!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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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与何氏相视一眼,又各自转过头去,的确,今日两抬聘礼都已入门,琉璃无论选择哪一家,另外一家名声都不会好听,而且无论怎么选,只怕对裴氏的名声也没有什么好处! ( u. l5 c/ j* F* E.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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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氏便有些后悔刚才话说得太满,库狄氏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起来:昨天自己一听到这消息,只想到好容易有了侄女来当帮手,还能出了被郝氏暗算的那口恶气,怎么能半途被别家搅合了去?因此只想着先下手为强,忙忙的提了聘礼出来,却没跟裴都尉交代过还有这样一档子事情,这万一闹大了,琉璃不选自家,固然丢了面子,但若琉璃选了自家而因此得罪了河东公府,裴都尉只怕也饶不了她!他对裴氏名声看得有多重,自己难道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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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k# q3 l4 J$ v& e! N4 n   琉璃又行了一个大礼,才抬起头来一字字道,“两府带来聘礼琉璃实在都不敢收下。请两位明鉴,此事非为琉璃拿乔,实乃命薄福浅,未高入门先惹事端,故理应为贵人所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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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m# a1 l9 _; w  库狄氏和何氏心里都是一松,仿佛溺水的人突然捞到了一根浮木:从今日的情形来看,这还真是一种不失体面的办法,只是,却不知过后对方会不会又使出什么花招来夺人,或是日后又被别人翻出来? * v: e" E2 r8 w' V! E' k

. O1 a) C' O# }; I' J4 w6 a& \   琉璃看着她们的脸色,心里渐渐有了底,声音也更是决然,“为免日后口舌,致使两府令名受损,琉璃在此明誓,此生此世,绝不为裴氏之妾,亦绝不为他人姬妾!若违此誓,天厌之,地弃之,下场便如此发!”说着,右手一举,露出了早就拿好的剪刀,左手扯开发髻,一剪刀便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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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t, N9 c& U1 R0 v+ V   眼见一把褐色的长发落在地上,库狄氏几个都变了脸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发便如自残,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情!库狄氏叫道,“这是做什么!”还没等她上前,琉璃身后站着的小檀早跳了起来,一手拉住了琉璃的右手,另一手便夺下了剪刀。琉璃长叹一声,低头用袖子遮住了脸,肩头微微抖动——尽管对今天的戏码早有心理准备,但真这么一路振振有词的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下来,最后还要鸳鸯附体一把,她实在是有些扛不住了,真的,太肉麻了…… . N' a+ h3 _7 j1 }- D#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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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氏跺脚叹了一声,转头看向库狄氏,库狄氏怔怔的看着琉璃,半响也转过头来,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了一丝轻松:比起相持不下打官司,或是琉璃选了任何一家,如今这结果倒是可以接受的——不是琉璃看不上她们,是她们都嫌琉璃是个祸水!而且琉璃既然发誓不做姬妾,以她的出身,自然这辈子都不会进入高门,此事日后也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3 {% R9 U' C- x5 F

9 h- M, x; L, j/ y3 W7 O  g   何氏低头思量了一会儿,走进屋子里收起了文书,对曹氏淡然道,“此事小媒须先回去向世子夫人如实禀告,聘礼暂存片刻,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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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x+ L7 k0 ]  `2 c4 }  眼见何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库狄氏默然不语,小檀便上来把琉璃扶了起来,走进上房的里屋重新梳洗,她一面将琉璃的头发重新挽了起来,一面便道,“可惜了那么些头发,幸亏生得厚,用心遮住些也看不出来什么。” - A% e7 K* l* ?'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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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看窗外又叹了口气,“也不知她们是否会把聘礼抬回去,今日怎么会巧到这份上,真真是奇了!” 2 a: e$ @$ g' y4 C! p3 t: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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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咯噔一下,垂着眼睛没有做声。却听小檀又絮絮的念了几句别的,显然刚才只是随口一说,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待得一切收拾利落,库狄氏的声音也已在外间响起,听起来颇为郁怒。琉璃识趣的并未出去——库狄氏此刻只怕并不想再看见她,就像她也不想再对着那张面孔做哀哀欲绝状。 9 G( ^, i5 q4 u  Q, k* M2 w* [5 i

( `: `8 c3 R1 }2 h- Q6 T   两间屋子里一片沉闷的寂静,连曹氏都一言不发。院子里的壮汉们闲极无聊的说笑声越来越大,但那嘈杂不但没有打破屋里的寂静,反而那静默变得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琉璃怔怔的看着窗户,几乎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最大的一次赌博,赌对了便是一劳永逸,要是赌输了…… $ K/ {5 e" l9 `1 b9 S#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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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突然变得极慢,好容易才熬到午时,曹氏让人去坊门口的胡饼店买了两篮子胡饼,大家胡乱吃过便罢。又过了半个时辰,院子里终于响起一阵骚动,随着一阵脚步声,隔壁传来那位官媒何氏的声音,“库狄夫人果然未走,世子夫人欲问一句,河东公府抬走聘礼之后,库狄夫人当如何?” 8 h" y) ]4 ?0 e: s, }1 ?

. r9 D7 }  t8 ~) m2 Q0 h" E& P+ Q+ i  库狄氏冷冷的哼了一声,“自然亦是抬走,我侄女儿既已立下此等毒誓,做姑母还能逼迫她不成,官媒娘子若不放心,此是文书……”只听“刺啦”两声,大概是将准备的纳妾文书撕成了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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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d3 X' \) o8 I" E8 r   琉璃听到这里,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本来一直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这才感觉到掌心生疼,胳膊发酸。按说她应该感到踏实,但此时此刻,却反而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事情的发展居然与他预料的一模一样,她居然真的就这样赌赢了!三天来,琉璃一直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才会相信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人,按他的预计设法把事情慢慢逼成了一个死局,逼得她们僵持不下时再抬出“裴氏名声”这四个字,没想到她们也真就这样同时放手了…… % U; Q7 R/ @2 n  m9 c0 d#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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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何氏响亮的道了声“好!”,又道,“今日小媒原是受人之托,无意冒犯贵府,世子夫人吩咐,愿送上四色布帛,一则为贵府压惊,二则,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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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半天没接口,倒是库狄氏寒声道,“放心,今日之事必不出此门!” 9 n- G1 N' a* q/ Y/ R+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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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氏的笑声显得欢悦了许多,“库狄夫人果然爽快,这是河东公府的谢礼,请这位夫人收好,小媒这就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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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c  ^2 s/ H- O9 X; I# k5 C  片刻之后,院子里响起了她的声音,“大伙儿辛苦,把这些箱子再抬到外面的车上去,仔细些。”院子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抱怨,然后是箱子响动、脚步拖沓的一片杂声。待得声音消停,隔壁屋的库狄氏也冷淡的说了一声告辞,院子里又照旧乱了一遍,才最终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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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r4 P! H" [" A3 y   自始至终,库狄氏都再未提过琉璃一句,或进来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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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u: r; m, R4 V0 N* Z) t   琉璃忍不住笑了起来:河东公府好歹还留下了几匹布,姑母大人大概一根纱也不会留下……她站起来,舒缓了一下发酸的筋骨,慢慢走了出去。只见曹氏正站在屋子当中,拿着已经被撕成四片的纳妾文书,满脸都是纠结,抬头看见琉璃,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说不出是恨还是怒。琉璃看着她,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脸,“庶母还未着人去将阿爷找回来么?” ' x/ v% w- o/ m: ?/ Q* k, K" I% M

5 _5 h: z1 u5 z& f* H  曹氏眼睛一眯,哼了一声,将手中的文书丢在案几上,转身便出去了。琉璃微觉好奇,走上两步,拿起纳妾文书拼在一起看了一眼,在看清楚“五十金、一百五十匹布帛”等字样后,又随意瞟了一眼开头,却不由猛的睁大了眼睛。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4:18
第22章 小惩大诫 天地牢笼   F8 v8 j' d7 B5 w&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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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濮州司仓参军裴炎欲聘华阳库狄氏长女琉璃为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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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1 ^; ]% L  裴炎?裴炎!裴都尉府的裴二郎,难道就是三十年后会被武则天杀头抄家、全族流放的那位宰相裴炎?算起来那位裴炎如今的年纪应该也是二三十岁……老天,自己难道差一点就做了这个悲催到家的宰相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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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S' d6 v& X9 K! o& [   琉璃半天才醒过神来,像被烫了手般将文书丢到案几上,想了一想又拿起来撕得粉碎,揉成了一团,简直恨不得一把火烧了才好,突然听见身后小檀微带惊异的一声,“大娘,你……”琉璃这才醒悟到自己失态了,皱着眉头把纸团丢给了她,“扔远些,瞧见便心乱!” 7 S) O7 B0 |5 N

/ g9 b% q0 N3 ?$ h  小檀了悟的点点头,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片刻后回来低声笑道,“丢进了墙边的水沟里!” 0 f% t& t4 y! b; k, Q# m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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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着这个总是快手快脚快言快语的婢女,心里不由变得松快了一些:不管那位只有两面之缘裴二郎是不是著名的裴炎,他已经和自己没有一毛钱关系,自己是个普通人,会朝夕相处的,终究也是些普通人——就像小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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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琉璃的脑海里又冒出了另一张面孔,一张神情温和、却总是让人看不透的面孔——裴九,他只怕不会是普通人吧!不然他怎么能够把所有的事情都料得分毫不差?甚至包括河东公府的聘礼会比裴都尉府的先到! - I) y+ X/ O  Z2 e- e( M* v

% `  |" m' Z, U1 L- d' O   自己如今依然只知道他姓裴。是的,姓裴。她还记得自己曾经问过他,你怎么知道一提到裴氏名声两家就都会放弃?那张微笑着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尖锐的嘲讽,“因为,我也姓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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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L2 e. I  O7 C! Y  其实这不是一个多么有说服力的答案,但就在那一刻,好像是面具突然裂开了一条缝,她似乎看到了他真正的样子。她这次之所以会这样赌下去,一半是因为她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来摆脱困局,裴九的办法虽然大胆,听起来却还有几分胜算,但另一半,也是因为这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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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怎么才一转眼,这人人都要的抢手货,便无人问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把琉璃从思绪里扯了回来,抬头便看见了珊瑚冷笑的脸。她身上穿着簇新的鹅黄色窄袖罗衫,杏红色的齐胸襦裙,头上还戴着明晃晃的金叶步摇,脸上也精心描画过,此刻眼睛斜睨着琉璃,满脸都是幸灾乐祸,却还有点不甘心的愤恨。琉璃看着她的打扮,顿时想起曹氏说的那句“其实我家还有一个女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X; }  z( `! z+ G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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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瑚脸色顿时更难看,怒道,“你笑什么?” 3 O) t+ G5 u% d!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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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道,“琉璃原先听说妹妹被禁足,还有些担心,没料想妹妹禁足时也打扮得这般华丽,姊姊好生羡慕!莫不是今日还有媒人来相看妹妹?” . |# k# t2 b, h- k& s% x%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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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瑚的一张脸顿时便涨红了:母亲暗地里吩咐她好好打扮一番,她也满心期待今日能把琉璃比下去,好教人知道库狄家不止一个女儿,没想到却连门都没能出去!看见琉璃的笑脸,她一口气腾的顶了上来,忍不住指着琉璃鼻子骂道,“你这贱人胡说什么?谁似你这般下作,勾三搭四的惹了这么多媒人上门!” * F2 X2 h+ l) d1 h+ C) v& `* z!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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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笑不变,回头对小檀轻声道,“掌她的嘴!” - y- D9 m% Z6 r9 U; B3 i

& u% @$ m1 U( s: o! `& l' E  小檀本来就已经怒了,听到吩咐二话不说跳上去就是一巴掌。珊瑚还未反应过来,脸上已是正着。她尖叫一声,伸手来抓小檀,却被小檀抓住手腕用力一拧便背到了身后,忙锐声叫道,“来人,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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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帘一掀,阿叶急忙忙的冲了进来,一眼见到珊瑚被小檀反手制着,便直奔着跑了过来,琉璃一步挡在她的面前,厉声喝了一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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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往日,阿叶自然不会把琉璃看在眼里,但经过这几日的事情,再听见琉璃的严厉声音,她却不由自主退后了两步,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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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L( @3 `! w; p   珊瑚还在尖叫,屋外库狄家与安家的几个仆妇纷纷涌了进来,有想上来帮忙的,有只是开口相劝的,也有帮着琉璃挡人的,正乱着,曹氏和库狄延忠已走进院门,曹氏听见珊瑚的尖叫,忙拔腿跑了进来,看见珊瑚的样子,厉声对小檀道,“贱婢,谁让你这样大胆,还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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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M, v9 D2 I  琉璃迎上一步,微笑道,“庶母息怒,珊瑚适才口出恶言,女儿也是怕她日后惹祸,才小小的教训了她一下。” ) m& j" G; D0 Z; j- S

% S- A8 Z; o# }9 {8 H  K2 s. A  珊瑚忍不住尖叫道,“谁会惹祸?你本来便是贱/人……”一言未了,库狄延忠也已走了进来,他今日在酒肆呆了大半日,自然也喝了不少,恰恰听清楚琉璃这一声“贱/人”,忍不住怒喝一声,“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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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檀这才松开手,轻巧的退到了一边。琉璃叹了口气,“妹妹,姊姊本想私下教训你一番也就罢了,你怎么当着阿爷还是如此口不择言?”珊瑚哪里理她,捂着胳膊满眼泪水的快步奔到曹氏面前哭道,“阿娘,琉璃那贱人适才让她的婢子掴了女儿一掌……阿娘快去教训那个贱/人和那贱婢……” # Z( [4 _) L0 t; g" E5 J7 N$ O( V!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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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脸都青了:原来琉璃是因为此事教训珊瑚,说到哪里也不为过。其实平素曹氏和珊瑚私下里也经常这样叫琉璃,他一般当做没听见也就罢了,但如今当着这么多下人,特别是安家下人的面,还这样说话,又置库狄家名声规矩于何地?看见珊瑚还在一口一个贱/人,怒火上冲,走上一步一耳光便扇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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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o; d7 k5 i% K- k9 i8 t# }   珊瑚正在哭诉,被这一耳光扇得踉跄了几步,转头看见库狄延忠怒火燃烧的脸,顿时张着嘴,哭都哭不出来了。 & o6 f; ~) Y/ N: P# I6 v

+ N9 b$ M! k& q: f7 e# F3 _   曹氏尖叫一声,忙护住珊瑚,叫道,“你这是做什么?今日之祸又不是珊瑚惹出来的,你为何打她?” 1 U% }& {& A* K) N, I9 m3 U. ^

& D. ?$ ^5 c9 u4 R  库狄延忠青着脸道,“早说过珊瑚这几日都要禁足,谁让她出来的?上次她在裴家陷害姊姊还没有找她算账,今日又对着琉璃一口一个贱/人,这就是你教出来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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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0 D' M/ O. S( X  m  曹氏跺足哭道,“你原就是看我们母女不顺眼,我且去把青林也叫来,你今日把我们三个都打死才干净!”她今日憋了一肚子气,眼看着五十金、一百金都到手边又溜走了,珊瑚又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捞到,她找到库狄延忠告诉他事情已经了结,又准备添油加醋把库狄氏如何骄横,琉璃又如何贬低库狄家门楣好好数落一遍。谁知道库狄延忠一听说两家都已退去,立刻便心满意足,曹氏后面的唠叨听也不要听,让她越发火大,此刻又看见爱女因为琉璃而挨打,顿时便豁了出去,冲上来推库狄延忠,“不如你先打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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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平日原是好性儿的,对琉璃都不曾动过手,珊瑚更是呵斥都少,但今日烦闷担忧了一天,好容易松了口气又听曹氏唠叨,本来就有些火气了,此时酒性上头,怒道,“莫以为我真不敢打你!”照着曹氏就是一脚,曹氏顿时飞出了半丈多远,狠狠的摔倒在地,脑顶又恰恰撞在了案几的边上,鲜血一下子冒了出来,曹氏用手一抹,眼看着染红了的手指,杀猪般惨叫起来,而珊瑚捂着嘴,呆呆的站在那里,已经一动都不会动了。 : _" k" D/ ~  s! p

& B& X6 |5 s8 l* _& E2 t   库狄延忠也呆了一呆,只觉得有些害怕,又有些烦躁,一甩手转身走了出去,听见脚步声响,竟是直接出了院门。 ' Q$ `$ Y7 i& j( I' g) l* T/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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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本来在尖叫,突然看见库狄延忠已经不见,不由哭得当真惨痛凄厉起来。 * w! g& e& z# _( j( k6 U- 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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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倒是一时有些怔住了:以前曹氏母女欺负自己,闹得厉害了,这位父亲大人必然一走了之,任自己受伤也好挨打也好,都是眼不见心不烦;她原以为他只是待自己如此,没想到其实他对曹氏母女,也没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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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瑚这时已经反应过来,扑上前扶起曹氏,母女抱头痛哭。琉璃突然间只觉得有一点意兴索然,没有兴趣再看这两张脸,低声对小檀道,“我们走!”说完便往外走,却听珊瑚尖叫道,“你给我站住!都是你这贱人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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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转过身来,冷冷道,“妹妹还没学会怎么跟姊姊说话么?是不是还要姊姊代阿爷来教你一教?或是打开大门让邻里们来评评这个道理?”说完也不看那母女俩的脸色,转身便走了出去。 2 w+ E9 E. E6 l: r$ u/ X7 p

  i8 {( t! Z5 |   一直走到库狄家门外,小檀才笑出声来,“太解气了!她们活该,依婢子说,大娘该再斥她们几句才好。”琉璃笑道,“理她们作甚,咱们还是快些回去,舅父舅母只怕已是等得心焦。”小檀忙道,“正是正是,快些走!” ! H+ K* G/ G' ?8 i! v

- a7 s3 T- U1 j$ v) T  回头看了库狄家的大门一眼,琉璃脚步快捷的走向巷口,只是心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她曾经以为,只要逃离了这扇大门就会拥有自由,但多么可笑,她居然不知道,对于她这样的平民女子来说,自由远比她想象的奢侈。在这个风流无罪、放纵有理的时代,那些权贵莫说夺人女儿,便是夺人妻子,也不算什么丑闻,而她,却根本就没有向这些高门大户说“不”的权力。 , G4 K0 ^- ~8 V0 Y2 u. A

. g7 u) G# O$ Y   走在崇化坊的坊间大道上,正是太阳略有些西斜的时光,琉璃这才注意到,今日竟是一个极好的晴朗天气,只是行人似乎格外稀少。天空碧蓝如洗,午后的阳光照着这条安静的黄土大路,也照着路边的新绿色的槐树以及路边房屋灰黑色的瓦片,整个坊间显示出一种午睡未醒的安宁——也许,此刻整个长安城也同样如此吧。这是一个梦幻般雄伟的都城,也是一个由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封闭式方块组成的严整城市,但她却越来越觉得,它其实更像一个秩序森然的巨大牢笼。 ' V) R' C! L& o$ Q

8 N' `2 {. h) z! m. C% H. e   而她,在这个牢笼里安心做一个蝼蚁的决定,真是正确的么?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4:20
第23章 大树易靠 安稳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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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K0 s" v  I; x1 K. d  Y& C. H     三月历来是长安人最喜欢的季节,先是三月初三的上巳节,后是三月初五的牡丹会。这两三天里,长安人照例是倾城而出,但凡烟水明媚之处,都是一番鲜衣接踵,彩帷连天的繁华胜景,也不知促成多少风流佳话,留下多少锦绣诗章。 + p0 x. @; o. ]

5 k/ a( P, h# t! H8 |1 n0 M) f   只是这一切,跟琉璃却没有什么关系。初三正是两家裴府下聘的日子,她压根就忘记了上巳节这回事,只是在回安家的路上,有些奇怪于街上为何如此安静;初五那日,安氏女眷去大慈恩寺上香、赏牡丹,她也坚决的拒绝了舅母携她同去的好意。大慈恩寺……开什么玩笑,别说牡丹花,就算那儿的墙壁上里突然冒出一幅《蒙娜丽莎》来,她也不打算冒险去看了。对于没有实力的人来说,低调才是王道啊! " }* O/ G' m' f; p! i  u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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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天,她依然午时去西市,闭市前才回来,最早做的几幅夹缬此前都已交货,果然便有更多的人慕名而来。那团花婴戏图的夹缬,用来做新婚的被面原是最合适不过,这几天便订了七八匹出去,另一种飘带对鹤的夹缬也颇受欢迎。不过销路最好的,却还是那牡丹夹缬,纵然是琉璃留了个心眼,并未在店里售卖的样布用上那银色涂料,但来的女客依然是没有不喜欢的。琉璃算着这个月的收入,心里不由暗暗高兴起来。 $ ?* ^, k' K$ c" _1 p/ ~. z"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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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琉璃把为客人新画的一副八宝云纹寿字的样子交给史掌柜过目时,史掌柜便笑道,“如今却是要多买几个刻工才好。”琉璃也笑了起来。刻版要花的时间比画样要多出几倍来,以她目前的速度,刻板还真有些跟不上了——那六幅狩猎图就花了足足半个多月才全部刻好,最后一幅刚刚下染,却又要忙着刻新的花板,那几个刻工大概要把自己骂死了吧?不过此时的工匠多是家奴或部曲,而不是后世的雇工,好处是没有跳槽的危险,坏处则是想买到一个合适的也不是一般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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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d$ o* d7 L! I$ h   想到那狩猎图,琉璃不由有些出神,已经十来天了,裴九再没有出现过,她的一肚子问题自然也无从找到答案……正思量间,突然听见史掌柜笑道,“武夫人,好久不见,这位可是令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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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抬头去看,从外面走进来,可不是十几天没有来过的武夫人?只见她一身鲜亮,满面笑容,手里牵着小月娘,身后跟着那小小的英俊少年贺兰敏之,还未等琉璃上前见礼就笑道,“大娘且看月娘这裙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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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低头一看,月娘穿的正是一条牡丹夹缬的小小纱裙,也分了四幅,笼在素色裙子之外,看起来颇为别致。月娘显然也十分得意,看到琉璃的目光,笑盈盈的转了一圈,轻纱飞起,那牡丹花越发鲜活。琉璃笑道,“月娘今日真真如牡丹仙子一般。” 7 q% i$ W! h- P, z+ W% z

0 g. E1 e5 g* v  F  月娘得了夸奖,有些不大好意思,转头便躲到了敏之身后,又探出头来嘻嘻的笑,敏之也笑了起来,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武夫人便笑道,“自打给月娘做了这裙子,她简直舍不得脱下来,前日好容易哄得她换了,今日听说要过来,又自己翻了出来……”一面说笑着,一面便走到了后面琉璃的画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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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 @8 T  T  p( h+ C8 [" d) v   琉璃便注意到,武夫人气色鲜润,身上系的是一条五彩散花夹缬的八幅罗裙,构图精巧,染色鲜亮,难得的是,还有一种绞缬特有的晕色效果,难不成竟是一匹布用了两种染法?琉璃越看越是惊异,将武夫人让到榻上坐下后便叹道,“夫人今日的裙子好生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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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R. V& d9 K4 W- y$ u% P* j  武夫人的脸突然微微一红,却回头对婢女道,“还不赶紧拿过来给大娘?” 7 X# P- ], L; U0 T% m! L%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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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怔,那婢女已走了过来,双手捧上一个小小的匣子。琉璃心中纳闷,拿到手里打开一看,却见里面是一支镂金片玉的蝴蝶步摇,虽不甚大,但蝴蝶双翅上的卷草纹细如发丝,缀着的小小玉片薄如蝉翼,做工竟是琉璃从未见过的精细,便是舅母石氏心爱的那支蜻蜓步摇也颇有不及。她不由大吃一惊,忙道,“这如何敢当?”走上两步便要还给武夫人。 7 o' `% t: e. M/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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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摆手笑道,“与我无干,是我家妹子赏你的。你那日说可以用这夹缬做件宽袖的纱衣,我回家便照你比划的样子裁了一件,她在前几日的牡丹花会上穿了这纱衣,果然艳冠群芳,得了好一番厚赏,听说这夹缬是你画的样子,纱衣又是你的主意,便让我带了这支步摇给你,还说你巧手慧心,正配这步摇。” ( L! ]' ?5 @% U# R7 Y% f0 _6 i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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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武则天,赏她的?琉璃呆在那里,只觉得嗓子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6 ?) l. {; @; V9 ]# [

! T! I' R9 t/ M$ q% z2 K) d: s   武夫人想了想又道,“我那妹子是位贵人,平日最是大方爽朗,一年也不知要赏多少东西出去,不过是支步摇,也就是样子做得精巧些,不值什么,你若再推三阻四的,岂不是小瞧了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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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w" N" q1 A* a( c8 U  [" {0 G  小瞧她?只怕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啊!琉璃心知不是推脱之时,听武夫人的意思也不愿意说破妹子的身份,只得低头道,“那琉璃就厚颜谢赏了!” / Y" ]: N* _& t$ }5 t$ j* w

& o1 ]$ B% S! _8 E  S0 ^' v  武夫人笑着点头,“这就是了。我家妹子还想问你,你可会画绣样?” ) }, [1 {! v8 |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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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一沉吟,点了点头,“琉璃愿意一试。”她前几天才明白,这时代对于平民女子而言并无太多保障,只怕还是要找棵大树靠着才比较安全——而如今这天底下,还有比未来女皇更可靠的大树么? + d6 c+ m. i% Z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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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拍手笑道,“那便更好了,我妹子说,她那里绣坊出来的东西虽然富贵华丽,却多是旧样,不如你的新奇,难为这花蕊上的银光是怎么想出来的,纱衣的样子也大方别致,可见是个心思巧的,以后说不得还要让你给她多画几个新样子、做几件新衣裳出来,放心,自是不会亏待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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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说,以后她要给未来的女皇陛下搞时装设计?琉璃只觉得一颗心忍不住有些砰砰乱跳,强压着心绪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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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d% M' R' s5 _  武夫人嫣然一笑,眼角眉梢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娇媚,又指着墙上的狩猎图问:“这屏风可是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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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 Z( F, e- p  琉璃摇了摇头,“至少还要半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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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5 `; a! F% k( s( P  敏之和月娘本来规规矩矩的跪坐在席子上,听武夫人和琉璃说着这些花啊衣服的,月娘也就罢了,敏之却有些不耐烦起来,忍不住插嘴道,“阿母,我们何时去买弓箭?” + P+ C8 r/ L4 I0 K6 _5 @9 B, q

% }3 _+ u! U  R8 a; O  武夫人一怔,笑道,“这就去。”又对琉璃道,“敏之买了弓箭还要去学里,屏风之事回头再说。”琉璃也笑道,“小郎君可是想买练习骑射的弓箭?舅父恰巧认得这西市最大的弓箭铺东家,夫人若觉得方便,不如琉璃去找个机灵的伙计陪夫人与小郎君一道去。” / P% ]9 k( [9 L) \, U9 G

/ X/ o7 l. g- g9 U  武夫人想了想,点头笑道,“有劳大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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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之也笑了起来,一骨碌起身就往外走,月娘却伸着手叫了起来,“阿兄!”敏之忙停下脚步,回头牵了月娘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又捏了捏她的鼻子,“这也起不来么?”   b- f/ M: v5 @9 C5 c3 ^+ c' t% o( v6 ^

3 T0 b& b8 Z/ r$ `  琉璃回头瞅了一眼,两个孩子脸上都满是笑容,看起来更是金童玉女般可爱,心里暗叹一声,出去找了店里那位平日最机灵的伙计,叮嘱了一番,才让他领着武夫人一行人去了。待他们出了门,琉璃又与史掌柜随意说了几句刻板的事情,刚想回身,却看见外面有些骚动起来。 , _( Q' F1 N) n3 K8 G+ _8 ]

2 h- [0 t$ m  H5 P# H   如意夹缬原是处在西市四条呈“井”字形路口的把角,正对着西市的东门,此时就见这条坊间大路上行人纷纷走避,看得见远远的竟是来了一队卤薄,仪仗齐整,气势肃穆,琉璃不由纳闷起来:西市珍宝云集,平素自然也有贵人白龙鱼服的来此赏玩采买,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打出全副礼仪车马、大张旗鼓的来血拼的,也不知是哪家的贵人如此脑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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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T3 h/ e* }/ w7 Y; a+ u  只见那仪仗越走越近,琉璃也越看越是眼熟,心里刚有些惊疑,队伍竟在如意夹缬前停了下来,车马在店门口四周围了一圈,十几位婢女随即便涌入如意夹缬,将本来在店里挑选布帛的几位客人以及琉璃、掌柜几个都隔在了一边。琉璃忍不住看了史掌柜相视一眼,只见他眼里也满是惊奇困惑。 / \* K; o% ~3 z! u

2 T- y$ }" C5 M   此时,仪仗分开,从后面缓缓驶上一架紫色顶盖镶玉围板的华丽大车,车帘一掀,两名青衣女子站了出来,一人一边高高的挑起帘子,又有两名婢女从后面赶了上来,放下两级的踏凳,放好之后立刻退了一步,低头肃立在车旁。随即才是两名黄衫女婢扶着一位贵妇,缓缓从车里走了出来,只见一条深紫色锦绣团花八幅长裙流云般从车上飘到了地下,停了一停,才飘到了夹缬店里。一股馥郁的香味顿时也飘满了整个店铺。 8 r" F# L" H: M1 j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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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得清楚,这贵妇大约四五十岁年纪,高髻半翻,头上是一顶赤金的九树花钿,明晃晃的映着一张敷得雪白的脸,长眉丰腮,形容富态,只是眉梢眼角略略有些往下耷拉,满脸都是一股凛人的傲气。她先是漫不经心的环顾了店里一眼,看到挂在店中最显眼处的那牡丹夹缬的样帛,眼睛微微眯起,点了点头。 ! O6 N3 u9 B! R9 V, b$ ^1 r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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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妇人身边的黄衫女婢上前一步,朗声道,“谁是这店里的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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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M+ ^% s: C$ R3 T& U  史掌柜忙上前一步,满面笑容道,“小人正是,敢问有何吩咐?” 3 }4 c& A3 \" z

' K# s6 v2 F3 y' s, s6 F, p6 Y  那黄衫女婢拿眼角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才道,“我家夫人听说,你这店里的牡丹夹缬是新来的画师所绘,这里是二十金,那位画师我家夫人要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4:22
第24章 忍无可忍 从头再忍  ! D5 x( C4 e2 {9 k3 `6 H

# l  a7 H; [! w8 g8 j    此言一出,琉璃不由愕然:这又从何说起?莫非她身上比较有货物的气质,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要买她的?稀奇的是,出价竟然还越来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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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掌柜的脸色也变了,忙陪笑道,“这位娘子只怕消息有误,本店的画师乃是东家的侄女,并非奴仆,如何能买卖?” - w7 b" t, v2 Y( j"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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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婢女冷笑道,“那便把你东家叫过来!想你那东家不过是胡商,客户而已,你可知道我家夫人是谁?他侄女能被夫人看上,是几世修来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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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掌柜忙道,“我家东家姓安,东家的从叔武德年间便是散骑侍郎,早已脱了客籍,东家的侄女也是良家子,能得夫人垂青,原是莫大的机缘,只是按理却无法跟夫人去享福,望夫人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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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衫婢女微觉语塞,良家子不同奴婢客户,根本就不能买卖,莫说二十金,二百金也是无法硬让一个良家子去做奴婢的。她不由回头看了自己的夫人一眼,只见那张圆脸已经阴沉了下来,心里不由一哆嗦,想了想还是道,“你且让那画师出来见过我家夫人!” , M* l. O- D1 t% O

, z$ y! v+ N0 _  琉璃在心里叹了口气,分开众人走了上去,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福礼,“见过柳夫人。” 4 S+ X, \) @+ [( p8 B' J

1 \+ T& h4 u3 y( g  贵妇人一直纹风不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目光在琉璃身上略停了停,扶着她的另一个婢女一眼瞥见,忙开口问道,“你如何认得我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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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3 x8 J$ G$ d9 e- Y; D  G! f! ]  琉璃心道,你家夫人每次出个门都搞这么大动静,不嫌沉的举着那么大的“魏”字,不就是为了让别人都认得她这位魏国夫人么?面上却恭敬的微笑道,“奴不久前曾在大慈恩寺外见过夫人的卤薄,故此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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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夫人闻言又上下打量了几眼琉璃,两道细眉慢慢的皱了起来,半响才淡淡的道,“你年纪轻轻的,倒有几分眼力,听说你画功不坏,王家如今正缺这样的人手,不知你是否愿意来王家为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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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虽然也从崔玉娘、裴八娘几个身上见识过一把高门女子的傲慢,但此刻听得柳夫人这番话,心里忍不住还是“靠”了一声,虽然的确经常有人愿意投身高门成为比奴婢略高一点的客户,但也不是人人都那么贱吧?她用得着拿出这样一副施恩的口吻,难不成还指望自己听了这话立刻感恩戴戴、跪爬几步上去亲她鞋底?琉璃心里憋火,语气却更加恭顺了些,“多谢夫人厚爱,奈何无法从命,万望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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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g7 q) b4 F/ b# \8 Y/ }  s  柳夫人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最先开口的那位婢女怒斥道,“大胆!夫人的话你也敢驳斥?” - }' D: a5 B- K# c/ S0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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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笑道,“不敢。奴若无听错,夫人适才是问,是否愿意去王家为客户。奴非为不愿,乃是不能。启禀夫人,奴家祖上也曾封过公侯,家族也有小小的名声,如今衣食无忧,却要贪图富贵去做客户,却置祖宗颜面、家族名声于何地?夫人出身名门,又是当今皇后的母亲,原是天下妇人的楷模,自然知道身为妇人,当以家族为重,又怎会怪罪?” ! l" O* U6 f# l8 }8 N

0 V! Q6 }. [0 V' i) w  说完她又向柳夫人郑重的行了一礼,“请夫人体谅奴的苦衷,奴虽不能伺奉夫人左右,然夫人若有吩咐,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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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刚才便注意到柳夫人的目光落在了牡丹夹缬之上,想来今日之祸,应该就起于这夹缬。武夫人刚才还说到,武则天穿着那身牡丹纱衣在宫里的牡丹花会大出风头,得了厚厚的赏赐。柳夫人大概是听说后动了心思,长安城除染织署外只有两家夹缬店,自然不难打听出牡丹夹缬出自何家何人之手,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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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夫人目光阴沉的看着琉璃,心里明白今日只怕难以如愿——她总不能说,妇人不应拿家族名声当回事吧?原听说这位画师不过是个年轻胡女,还是个性子软和的,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一个厉害角色!只是,她以为搬出这样的道理来,自己就拿她无可奈何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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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里拿定了主意,脸色倒是缓了一些,点头道,“也罢,你且给我做四色夹缬,要莲花、宝相花、菊花和兰花四种,每一色都要比这牡丹夹缬更好,一个月之后我会让人来取,此间你不得再给别人做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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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让她再给别人做花样,这和买了她有什么区别?喔,有的,不用给钱!琉璃心里忍不住暗骂一声,抬头笑道,“多谢夫人照顾小店,只是一个月内至多也就能做出一两样,四样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的。” " [& v' K# Z1 {" w" w( X

4 X. y& {8 ~7 r4 q% b  柳夫人并不答话,她身边的婢女冷笑,“无法?那便自己想法去!我家夫人只管一个月后拿货就是,若是没有,你们也别想在西市再开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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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y, b  {* c. ?  琉璃心头怒火上拱,袖子里双手已不知不觉紧紧握成了拳头,但此时此刻,也只能忍无可忍,重新再忍,她微微吸了口气才笑道,“那就麻烦这位姊姊多付一半定金!”   r) M) d2 _, q/ I, w0 k)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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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婢女没料到琉璃沉默片刻,张口居然便是要钱,又是鄙夷又是愤怒,回头看了柳夫人一眼,却见她眼神冰冷的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拿了四锭共二十金在手里,立时便丢了一锭在地上,冷笑道,“拿去!还能短了你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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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垂下眼皮,好掩住眼睛里的怒火,史掌柜已经上前一步,捡起了那锭金子,笑道,“请稍候片刻,小人这就找钱。” % H: p# L5 O+ T* M5 m1 o

) C0 \# \8 z4 R% F* _7 |* C  柳夫人摆了摆手,淡然道,“不必了,此后这位画师只能给王家画夹缬的花样,待交了四色花卉后,自然还有事情吩咐她做!”说完悠然转身,在婢女簇拥下缓缓登上华车,一行人又如来时一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如意夹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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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c. m2 I: v) Z: B   待这行人走远,店里的客人这才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附近相熟的店子也有人过来询问,待得听说了这事,各个都是摇头不语。 % b& N) @/ g6 ^* k5 X9 T

1 [; }$ s9 e, o3 k6 t# X7 m  d0 P5 H1 i   琉璃看着史掌柜手里那锭小小的金子,只觉得荒诞无比。五金,不过六千多文钱,就生生买断了自己的花样,这位柳夫人也太“大方”了吧?也是,她原先准备只花二十金就买下自己,算来不过是一个头脸齐整的婢女的价格。柳夫人是认为画师和婢女是一个价,还是认为她的的钱就格外值钱些?若是那位王皇后的智商也和这位柳夫人差不多,她能斗得过武则天才真是没天理了!还四花夹缬,她以为皇帝是蜜蜂转世么?身上有几朵漂亮的花花草草他就会嗡的飞过来? 8 b  }. i" f" o( J6 u

& }3 ]. ]3 @# C* p% P8 U, U   还好,如今已是永徽四年了,这位柳夫人,最多也就有两年时间可以嚣张!只是琉璃的心情不由还是低落了下来。本来从这两个月的势头来看,她到今年年底攒上一两万钱似乎也不算困难,可如今一来,她能不给如意夹缬带来祸端就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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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0 l; j+ S! C8 w. K   史掌柜自然明白琉璃心绪不佳,他自己也是一腔郁闷,此事也无法抱怨,待议论稍熄,便回身对她道,“四样夹缬要一个月赶出来,却是要作坊日夜做工了。要比那牡丹夹缬更好也是难为。” % J- Z, W7 I- l!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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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明白掌柜的意思,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尽力而为。”说着便转身进了后院自己的画室里,她从来都相信,愤怒不能解决问题,有这时间生气,还不如做点有用的事情。 / E' I$ x( O, x! C4 Z2 z6 g. J8 M! l

# _5 ^8 J! q3 y  x8 Y   小檀忙跟了上去,进门才低声道,“这柳夫人真是当今皇后的母亲?怎生如此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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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v( H7 [  \  琉璃苦笑一声,摇摇头,“莫说她了,当心祸从口出。”说着便动手研好了墨,随手在夹皮纸上勾了几个样子。柳夫人要的宝相花与莲花原是此时最常见的纹样,菊花与兰花也不算少见,但之前她画的缠枝牡丹,原是极经典的一种纹样,要画得比那牡丹夹缬还好,却谈何容易!琉璃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将画好的几个样子都丢到一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 \& |8 Q! P( z! O/ w( Z9 G(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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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一阵脚步声响,门帘一挑,武夫人已出现在了门口,眉头紧皱,神情颇为不悦。琉璃忙放下笔迎了出去,笑道,“小郎君已经走了?可曾买到合意的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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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皱眉叹道,“你在我面前还作甚模样?掌柜都告诉我了,你这也叫无妄之灾!此事我定会告诉我家妹子,她最是聪慧不过,一定能帮你想出法子来,说起来这事也与她……”她想起什么似的捂嘴一笑,又转了话题,指着墙上的狩猎图道,“我原想让你帮我也做个这样的夹缬屏风送人,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 ( w6 T4 D3 ?# z6 M+ Z4 {( D

9 @" f7 q" W9 E/ j5 T# }9 {% K  琉璃笑道,“有什么不成的?也就是这两天没有空闲,过两日只怕想忙也无事可做了。夫人不妨先说说看。”开玩笑,她哪能因为柳氏这样横行不了两年的纸老虎,就放弃一棵真正的大树? 3 L4 ?) }9 j5 t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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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想了想,笑道,“我倒也未想好,只是再过一个多月,也是有人要过寿辰,我想送一样别致些的物件做寿礼,这夹缬屏风便是不错,只是还想不好要送个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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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便问,“此人最爱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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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沉吟道,“最爱的便是书法,他不爱游猎玩乐,因此狩猎图只怕不大合他的意,余者么,他也不爱珠宝珍玩、奇花异草……”不知想到什么,她的脸又有些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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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b5 y6 R1 Q+ O, F) Y+ Y3 i5 k   琉璃见她眼波流传、晕生双颊的样子,眼角又扫过那条精美的夹缬罗裙,心里猛地一动,难道那则八卦居然是真的?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4:29
第25章   灵机一动  五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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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3 g) n; |, ^ 据说,章怀太子李贤之所以与武则天离心离德,是和宫里的一则流言有关的,根据流言的说法,他并非武则天所生,而是韩国夫人,也就是武则天的姐姐与高宗皇帝生下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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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l. ^' Q2 D4 `2 O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琉璃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满脸春意的女人,看到那条明显出于宫中的华裙,突然便想起了这句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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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4 E$ r/ n* X( m3 M! b/ O/ ~1 L 就算她不是章怀太子的生母,看样子她和她的皇帝妹夫只怕已经……唐朝宫廷,果然是天下最乱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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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8 w* g% u9 O2 g4 k7 Z9 r' h, {  P. } 不过这一切,与她何干?她又不是李渊,哪有闲心去管大唐宫廷的这笔烂账!她只需要知道,这位武顺武夫人在此后十来年里与武则天关系还算不错,就足够了。而这位夫人,现在想请自己画个屏风,好送给她的皇帝情人当生日礼物,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可惜的是,这位皇帝最爱的偏偏是书法,她画画也许还过得去,写字就太不够看了,她那笔放在一千年后被人交口称赞的小楷,到了这个书法鼎盛的时期,莫说跟名家们比,就是斗花会上那些女子,一半以上的书法造诣都比自己强! 5 E8 X! C; M6 H/ g! {. o

, B! r) h3 Y0 d, v) J% v* ^! { 不过,她写不了,不代表别人也写不了啊!若是能成,也许还会是另外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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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 g1 }+ h3 m0 O琉璃思量了片刻,抬头笑道,“既然如此,何不就用一篇墨书做扇六联屏风,或是整面的水墨画配大段辞赋,做成一个单幅的插屏?岂不比这狩猎图更别致?” * e, L" c) q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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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夫人凝神想了一想,点头笑道,“正是!他的书房里就有六扇的墨书屏风,是褚相爷的墨宝,若再做个六联屏风倒不新鲜,咱们不如做个插屏,依你说的以书配画,想来更是新奇。” * s1 \1 K! x/ M: M! b: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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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相爷?是此时最出色的书法家褚遂良吧?他与虞世南、裴行俭等人齐名,是以空灵清瘦的楷书而著称,琉璃忙问,“那六扇屏风可是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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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夫人沉吟片刻才道,“似乎是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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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点了点头,心里又多了几分把握,笑道,“夫人回去后将插屏的尺寸告知琉璃,若是不出意外,半个月内便能得了。” ' K* V' |# s) B2 R+ u; e% n

% A# A1 q2 X5 m  @0 @3 L8 Q武夫人顿时笑得更明媚了些,“待我回去,找到合适的屏风,再来找你。” 7 A1 W; R5 u; N' e  {; U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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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之后的十来天,武夫人却一直没有出现过。琉璃倒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操心这些,好容易画完那位柳夫人的四季花卉夹缬后,她又画了两个样子,此外还要琢磨适合武则天的刺绣图样,每天都要在画室消磨半日,日子跟之前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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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夫人到访之后,琉璃曾以为舅父会对此大惊或大怒,谁知道安静智却只是一脸不屑的道,“她说不许就是不许么?舅父这里又不止一位画师,以后便让史掌柜替你挑选客人、交涉花样,你只要不当着客人的面画,谁又知道是你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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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O9 D$ {, y7 ^5 t! S看见琉璃愕然的表情,他倒是笑了起来,“咱们在西市开店,这种自以为是的高门公子妇人早见得多了,当面自然是要好好奉承,但真都依了他们,西市也不用开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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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b5 c& M1 R' l" C  p. l琉璃原本就不大喜欢与客人交涉,有了这番安排,自然心满意足,连四季花卉的样子都画得快了起来,安静智又想办法买到了两个刻工,染坊日夜开工,一个月的时间倒也勉强够用,狩猎图的夹缬因此还出来得更快了些。这两天,琉璃日日对着这六幅夹缬,倒是真有些期待看看它们被装上紫檀木屏风的样子——这可是地道的唐代夹缬屏风,一千年后却只在日本还保存着几扇,就像这一千年前的长安,只有京都还保留下来了几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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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午后,琉璃正在画室里勾花练手,就听见史掌柜的笑声在门外响起,“裴君的夹缬前几日就得了,染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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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5 c9 o. j+ b/ x琉璃笔尖一抖,刚画的一枝兰花旁边顿时多了个黑点,她怔了怔,随手在那个黑点勾了几条细线,画成了一只蜜蜂,只是黑点到底大了些,看起来倒更像一只苍蝇。她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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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檀早已打起了门帘,跟在史掌柜身后走进来的,正是多日不见的裴九,或许是因为已到四月,暮春风暖,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清爽的月白色襕衫,整个人看上去似乎也明朗飘逸了几分,看见琉璃抬头看了过来,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笑容一如往日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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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放下笔,也笑着福了一福,收拾好桌上的笔墨,便走到架上拿起了那早已准备好的六幅夹缬,一一铺放在案几之上。 ; M. d$ C4 L' z/ R9 ^0 {. W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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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幅夹缬染色并不复杂,只是用淡淡的青色做底,人马猎物线条都是墨黑色,远山用留白勾勒,惟霜叶和人脸等处用了浅赭色,配着原本就简洁的图案,看起来十分清淡古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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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九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几幅犹如水墨画般的夹缬,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史掌柜心里不由打起鼓来,忙陪笑问道,“裴君以为如何?” - R* W- v: U  ^1 a0 a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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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九沉吟着点了点头,“甚有古风,令人忘俗。”抬头时,脸上又重新挂上了平日的微笑,“裴某已将余钱带来,就在外面的车上,劳烦掌柜让我那仆从搬下来就是。” - x- R, p5 {8 F/ {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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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掌柜顿时松了口气,笑着行了一礼,又客气了两句,便转身出去了。琉璃看了小檀一眼,见小檀悄无声息的退到了外面,这才认真的看着裴九深深的一福,“上次之事,多谢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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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O8 Y& V) i$ J9 X9 X* \: ]# e% F裴九笑着摆了摆手,语气依旧清淡谦和,“库狄大娘客气了,裴某不过是胡乱猜测了一番而已,什么事都没做,何敢当一谢字?大娘能得偿所愿,想来应是天意如此,倒是这夹缬,家师定然欢喜,裴某应多谢大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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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回答,既然他已不愿再提之前的事情,她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当下也只是笑着点点头,转身到架上又拿下了一叠夹缬,放到了案几上,与案上那六张正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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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九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惊诧,“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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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A  b, q" N) y4 ~1 R琉璃微笑道,“自然赠与裴君的,若是装入屏风时有个万一,也好替换,若无此等意外,裴君随意处置就好。”夹缬的工艺特殊,染好出来时永远都是两幅图案一模一样的布帛,虽然裴九只订了一套,却自然会多出另一套来。这一套,若是留在如意夹缬,想来不会有人再发疯到拿一万钱来买,从商行信誉来讲,也不能廉价处理,倒不如送给裴九做个人情。 % a% Y; T3 P8 R# j( n

- H2 |" G0 a" b3 A, E5 [" h 裴九摇头道,“无功不受禄,这如何敢当?” & [1 a$ c' l3 z- C3 H& c- d& J- B

0 y7 g4 A, i: [1 ^7 E5 W) C) K琉璃笑道,“确是有一事要烦劳裴君,过些天我要画一幅插屏,只是那画须有题词,我这笔字实在见不得人,思来想去,只能厚颜找裴君帮这个忙了。虽然这套夹缬不足以充作润笔之资,也是聊表一点心意。” 4 G5 _2 D3 Z# N+ d1 P5 I$ O

1 K' l+ {8 Q( c' ^裴九似乎有些意外,看着琉璃不语,琉璃忙补充道,“这插屏却不是售卖之物,乃是私下受一位夫人所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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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8 n# D5 F裴九怔了一下,垂下眼帘微笑道,“既然如此,敢不从命。” * _. X3 \, a5 M" ?- g+ g9 F8 `

( _" _4 ~* K3 S5 O琉璃顿时松了口气,武夫人提到书法时,她就想到了裴九那笔精妙的好字,此前还一直有些担心,此人虽然看起来温和有礼,却自有一种令人不敢太过亲近的气度,身为裴氏子弟、朝廷命官,她一个小小的胡女画师,哪里有资格让他帮这样的忙?她又不能直接说,这是送给当今陛下的生日礼物,原本她还想了几个别的法子来打动他,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好说话!琉璃忙趁热打铁,“那就先在此谢过了,只是须得裴君动笔时,却不知如何才能告知裴君?” & }% }; Y!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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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九道,“此事容易,届时你差人到长乐坊东北苏将军府所在的小道上,裴某就住在苏将军府东墙边的院子里,裴某若是不在,亦只要给院子门房留句话,我得空定会过来。” 1 _& g2 A7 Z3 f/ S2 R+ Z8 O9 {$ J

) N" u0 W0 \3 E# M7 t- D琉璃心里一动,突然想起了那个曾在胸中盘亘的疑团,忍不住问道,“可否请教裴君官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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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I* F7 h7 Y4 v) D裴九淡淡的一笑,“不敢当,裴行俭。” 0 A( k, X1 w7 Q/ U& M

* K" @1 X' R! ^) K% t1 R+ l他的声音明明极轻,但听在琉璃耳中,就如霹雳在耳边炸响,一时耳边、脑中都有些嗡嗡做响。和裴炎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名字不同,裴行俭在她心里绝对是一个传奇,而这传奇,居然早就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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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u" W; k! W. z* H“裴行俭?”她几乎是机械的重复了一句,突然觉得自己一定是世上最二的穿越者,她早该想到的!像裴九这种心智气度的人物怎么可能是无名小卒?这个时代的裴氏子弟,能写这样的一手好字,又能如此料事如神,除了那个文韬武略都惊采绝艳的裴行俭,还能是谁? & r& ]# y( z; U0 M& N

. h: c5 [8 I: v3 E& @) s 裴行俭略有些惊异的看了她一眼,突然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大娘原来也听过裴某的名字?” ' n" g) Z0 g- Q8 Y5 {

' r- O  L7 u* e- O2 Y2 e: G6 s% G 琉璃一惊,这才醒过神来,只觉得他的这丝嘲色十分刺眼,不由垂下了眸子,心里微觉纳闷,她记得裴行俭身世坎坷,成名甚晚,看他这神色,难道此时他还有什么恶名在外不成?如果说对裴九,她虽然感激,却隐隐还有几分猜疑,但“裴行俭”这三个字已经打消了她的一切疑虑。她心里只微微一转,便抬起头来扬眉笑道,“哪里,只是想要记得牢些而已,不然裴君若不肯题字,却如何能找上门去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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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e) Z% A8 `1 X/ z! p) ]裴行俭默然看着她,突然一本正经的道,“大娘放心,裴某,字守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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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J; m. a1 L" i所以会守约?看着他肃然的脸上那双闪动着戏谑之色的明亮眼睛,琉璃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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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A1 j) }: ?' V& m! I. f 直到裴行俭离开很久,这抹笑意依然停留在琉璃的唇边,让她莫名的心情愉快。只是在史掌柜再次进来时,她才突然心里一动,借机找了由头便问道,“掌柜可知订货的那位裴九郎名叫裴行俭?我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不知在哪里听过。” - V+ s* C! R( j/ o

$ w3 c# e: X* n史掌柜顿时笑了起来,“原来大娘也听说过,我那日收了他的文书后看着那名字也觉得眼熟,后来过了两日才想起是怎么回事,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样一副和善的模样。”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4:31
作者写的《唐朝生存手册》之第一讲 关于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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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传播学观点,语言是区分动物传播和人类传播的分水岭(呃,我大概是写论文写疯了)……言归正传,作为人类的俺们,穿到任何时空,第一件事情应该是掌握语言,假如你想为穿到唐代长安做语言准备,建议你去学学客家话和粤语,据分析,这两种话应该和当时的长安话最为接近——只是鉴于客家话和粤语本身是如此不同,我很怀疑这个接近度能不能达到20%。要不,你就跟女主一样,至少当几个月哑巴吧(她比较悲催,生在多民族家庭,还要学两门外语)。 ! o  y% F1 J6 |8 a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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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你终于学会长安话,然后你要开口叫你便宜老爸,你该怎么叫呢,选择如下:阿爷(同耶),爷爷,还有,哥哥(你没有看错),郎罢……叫老妈呢,要好点,阿娘或阿母都可。哥哥是阿兄,姐姐是阿姊,这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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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你该自称了,唐代最流行的女子自称是“儿”(对谁都可以自称“儿”,好肉麻),然后依次是“奴”“妾”。   Q6 K& V. a9 v/ s: l9 V1 P& r

2 a9 @2 k3 U3 I) c8 a6 v4 X4 x/ d   男人的自称,最常见的是“某”,(相当于如今的“我”),“我”也可以,但似乎语气比较倨傲(皇帝对臣工有时就自称“我”)。谦称的话呢,有“仆”“愚”“在下”等。 & }$ z1 w+ [. Q/ D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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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种就是叫自己名字“世民以为……”“琉璃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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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称呼别人,男人最常见的是姓加排行加“郎”,若是特别熟的,可以不加“郎”字(李二,滚过来!);女子便是姓加排行加“娘”(唐代排行并不是自家兄妹排行,而是至少和堂兄弟姐妹一起排的,所以会有什么刘二十三郎)。一般在大街上看见不认识的人,尊称是“郎君”“娘子”。家里仆人叫男女主人也是“阿郎”“娘子”,“夫人”咧也可以,但木有“老爷”这种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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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出嫁后叫公婆比较常见的是“阿翁”“阿家”,“家”者“大家”也——这也是跟皇帝比较亲近的人对皇帝的叫法,不那么亲近的,会叫皇帝“圣人”,“主上”(一般不叫皇上)。你看,唐代婆婆地位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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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老公呢,夫君啊,夫婿啊,排行加郎啊,都可以,别叫相公(还有就是别叫当官的“大人”,“大人”,是专指你爹妈)。 7 e; g1 a% b8 W, D% \/ a

8 V4 r. C' B) E* Y$ v! ^   另外,唐朝女子不会跟夫姓,以本人为例,出嫁前是“蓝大娘”,出嫁后呢,还可以叫“蓝大娘”,或是“阿蓝”,或是“蓝夫人”。唐朝女子跟娘家的关系比后世密切得多,父母生病,出嫁的女儿回来照顾是非常正常的,甚至比媳妇照顾更正常。女子在夫家呆得不爽了,回娘家长住也不稀罕。所以生为唐朝女人,有个好娘家是非常重要的——这点上女主又很悲催,我果然是属后妈的,自动滚走ing……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4:32
指南之二,唐人的身份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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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我们通常的想象不同,从整个社会来说,唐代是等级森严的时代——起码比宋、明等级要森严。 : J. m- @  O+ ?  v0 x

0 y( p3 y2 }) p) C/ W4 v* X   我们之所以对唐代有宽松、平等的印象,是因为在唐朝的等级内部,比如君臣之间,的确比后代要显得平等很多,大臣见到皇帝不用跪来跪去,皇帝跟大臣也经常我来我去,尤其是李二,经常被自己的大臣气得蹲在墙角画圈圈…… ( w( _# A6 f9 Z2 p$ q  n+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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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君臣关系的相对平等,绝对不能代表一个社会中的绝大多数人能享受到平等。 ' c9 f) P0 d+ j: H$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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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社会阶层最大的特点是将人分为“良”“贱”两种。 6 {  A" a4 e: r4 I" z8 U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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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良人,从身份上又分为“官人”(或者说“衣冠户”,就是当官的,被评为孝子贤孙的等等)和“良人”,也可以从上不上税分为“不课户”(包括官人,家里没有男劳动力的等等)和“课户”(要交粮、交布,给国家免费干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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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贱/人”又分为几等,最下层的是奴婢,没有任何人身财产权利,“资财畜产,不同人例”,唯一比前代略进步的是,不能随意打死奴婢,至于卖啊奸啊,随便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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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A# u( j0 I3 X% n# p1 M   比奴婢好一点的呢,有部曲、客户、官户、乐户等,还有比较特殊一点的是“太常音声人”,这些都属于贱民里略有些权利的,他们生的孩子归自己(奴婢生的孩子是主人的财产),可以有点自己的钱,自己的时间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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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有一个很有名的规定“当色为婚”——就是大家只能和自己同一个阶层的人结婚,良贱是绝对不能通婚的,而且贱民内部,也只能和自己一个级别的人通婚,就算是纳妾,也只能差一个等级,比如“以婢为妾”,就是犯法,抓住要流放一年半,“以婢为妻”,流放两年;而以“妾”或“部曲、客户”为妻,流放一年半……吼吼,谁还敢说唐代比后世平等?   r% N* b/ g* N5 e& [

4 w7 H+ ?2 v- V! }  i! X0 c$ ?   那么,如果良人爱上婢女怎么办?如果该良人混到宰相啥的,娶就娶了,别太声张就成;如果只是普通人,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婚——可也有麻烦,权贵要是看上该婢女,说抢就抢走,哭都没地方哭去……基本相当于借了你家一个凳子不还。 ; o! r( v# p  n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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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婢女有没有可能变成良人呢?基本很难。因为只能一级一级的变,例如奴婢可以被放为部曲,部曲才能被放为良人……两级跳这种事情,很罕见。 : }" N7 d& |/ r5 w0 c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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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贱/人里唯一的例外是“太常音声人”,他们是法律规定可以与良人通婚的贱民——大概是怕没人肯去给皇帝唱歌跳舞弹琵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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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5 x$ \# X9 d   至于妾里面,也的确有贵妾,即滕这个级别,但有人数规定,比如四品官可以有两个滕——这两个滕被视为“八品”。一般人就表想了。 6 c3 b' z* ]% A5 M9 f1 |

& ?8 e2 `) j$ r4 v7 D4 y   总之,穿越到唐朝,人品很重要啊!万一穿成奴婢……还是赶紧重新投胎吧。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4:33
指南之三 妇女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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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觉得唐代妇女地位高,可到底高不高呢,这要看跟谁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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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t6 d$ V9 z   要跟穿回宋朝啊明朝的那些同志们比,俺们穿回唐朝的女同胞地位肯定要高不少,比如不用裹小脚啦,可以放心的长胖啦,婚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自主啦(虽然已经有奔者为妾的说法,但唐代男女自由结合,只要是同一社会等级,又都单身,就是受到国家承认的合法婚姻);比如可以到处玩,后来还可以抛头露脸的玩,甚至打个马球啥的(不过唐代女子马球其实往往是步行打的)。 4 N9 z' r( n8 o/ m3 h)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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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本身风气也有变化,像唐朝初期皇帝还说,女人们如今戴的帽子都不遮全身了,太不像话;到了盛唐,皇帝就说,女人出门戴帽子还遮住脸,这像话吗(我们都看不见这些小娘子长成啥样,多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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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g9 O3 @5 l3 }   你看看,这肯定不是因为皇帝们抽风,而是从初期到中期,唐朝对妇女同志的要求已经很不一样。到了安史之乱之后,又慢慢往保守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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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女人有一定财产权,比如老子死了,没结婚的女儿就可以分到一部分遗产做嫁妆(是没结婚的儿子分到的聘礼钱的一半);但对于嫁妆的归属,似乎不像宋代规定得那么严,只能说,约定俗成,唐代女子可以支配自己的嫁妆。据说,唐人家庭会把男方的聘礼作为嫁妆给女儿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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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人贞洁观念比较淡薄些,女的婚前吃个禁果,好像不是特别了不起的事情,比如张生和崔莺莺,原本两个人好完了,就各自嫁人娶媳妇了,也没人觉得该把崔莺莺沉塘,还觉得这事儿挺风流的。红拂女搞婚外情跟李靖跑了,那叫有眼光,还有一个倒霉的姬妾,是跟人私通被发现,然后被活活打死了,大家都很同情这个女人——这当然是男女平等的表现,历来男人乱来都不是大事儿,可在唐代,女人这样,大家也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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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2 g5 h0 f+ c: K! f5 O   唐代也比较重视女子的教育,女人会写会算很正常。就是最古董的老家伙,嚷嚷完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啊那样啊,也会补充一句:女人还是应该会读书认字的。所以,唐代妇女文化水平肯定比那些男人自己不行了就见不得女人行的朝代强。 # `, H2 P3 w: T) O5 n% M

6 m1 H* x& y- H7 i4 e+ b3 T   但如果说唐代妇女地位就是历代最高的,也不其然,例如和汉代比,就有一个非常大的退步:唐代女户是不授田的。也就是,女人没有土地权。 8 }- {" t1 B( W0 Q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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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一个农业国家来说,这是很要命的——要知道,跟那些打马球的上层妇女相比,广大农村妇女才是绝大多数啊!可以说,从此,女子中的绝大多数不得不成为男人的附庸,因为在法律上失去了经济独立的可能。当然,家里没有成年男丁的女户也不用纳税了,成为不课户。 ; y8 D1 C: T: o% j2 J  X

: s- c/ O* x$ J; E4 z) E" \! |   另外,胡人里主妇的地位是很高的,高于汉族主妇,史称“妇言称用,男子居下”——不过,那也挡不住男人们左一个右一个的娶小老婆啊。 ) [& a" b1 Z4 e- d' ?8 z9 t1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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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唐代女人总体上的地位的确比后代高,但如果你没有穿成公主豪门千金啥的,普通妇女的地位可没有我们想象高,女奴婢地位则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低(法律规定不能当人看的),所以,在唐穿这种旅游活动里,人品真的很重要!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4:34
指南之四 关于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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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H6 h4 v2 b7 b8 Y" J( t+ U     对于任何一个穿越者来说,吃都是第一件要解决的事情。 # O' N+ u2 |) H1 a2 a/ t

5 Q" [! U# `& s8 n   首先值得恭喜的是,穿到唐朝,你一天可以吃三顿饭了——要是再早点,比如汉朝,你一天能吃到两餐还是三餐,那是要看人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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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唐朝呢,大家都是一天吃三顿了,早饭,多半是粥啊胡饼糕饼啊;中饭呢,一般是米饭,晚饭,一般就是面食,汤饼或者煎饼。 5 |$ N4 ?. |8 B0 ?( X/ A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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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名词解释下,宋朝之前,所谓饼,其实,指的是“面”,所有拿面做的东西,都可以称之为饼。 ! n8 f: L, q; p6 h5 p#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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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我们最常见的“汤饼”,其实就是,汤面,其中弄得薄薄的加入热汤煮的,叫赙托(不是这两个字,我懒得找了),凉汤面呢,叫“冷淘”,两种都非常流行。至于“笼饼”,就是馒头。“笼饼”里包上肉呢,就叫“玉尖面”或者“尖馒头”——就是肉包子。那是皇帝也能吃得很满意的好东西。还有毕罗啊馄饨啊,就是带馅的面食。   v8 c: J% `, |- `, h2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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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要隆重介绍唐朝人的最爱:当当当——胡饼! 0 B! c  S$ i" A4 v0 C

: Z$ `! W  q, i7 n" l8 y   到底啥是胡饼?有人说是“炉饼”,也有人说“蒸饼”,总之就是从西域传进来的一种面饼,有素的,油的,肉的,芝麻的,种种大同小异的品种。唐朝人对胡饼爱得一往情深。挺大的官儿,冬天看见卖胡饼的,拿袖子包着热腾腾的饼就啃,还跟人感叹“美不可言,美不可言”;或者碰到在长安住的老乡,就故意馋人家: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烤的胡饼吗? / Z$ G$ d  X7 N1 A" H7 J4 _) E/ e

0 _3 Q+ p8 g4 ]0 u, e, j% Y# V: W3 L   如果你对啥是胡饼还没有概念,请参考新疆饭店的“馕”——据考古研究,基本上,胡饼跟馕没啥区别。 , a' A$ u; `4 U! b# n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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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在饼里面加上一层层的羊肉和豉椒,那就是富贵人家才能吃的“古楼子”……老实说,看到唐朝人对胡饼的热爱,俺的心拔凉拔凉的——可见大家还是没吃过啥好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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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H* Y% {. f3 ?, G4 u   唐朝人也常吃米饭,一般人就吃粗米饭,贵人呢,**米饭,有清风饭、水晶饭等种种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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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现在该说菜了。   E& h" J! E/ n4 T! H3 a

6 }/ u! ^" o1 Q6 g( K6 a   首先要说明的是,唐朝人绝大多数都是肉食动物,武则天信佛,让大家不许吃肉,于是同志们都很悲愤说,不让吃肉,那不只能空口吃米面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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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唐朝所有的肉类里呢,同志们最常吃的是羊肉,烤啊煮啊蒸啊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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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y7 {) A. w  d; i   然后是猪肉,而且是不分贵贱南北,都吃。唐朝末年有个当官的最恨吃肥猪肉,结果看见手下有人打架,气得不行,就严厉的处罚他们——逼着他们吃肥肉!还警告说,再打架,给你们肥肉里面再加油……估计很快大家就会再打起来。 - Z( L8 r4 n7 ]* G, i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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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然后,就是鱼肉。除了烤鱼、煮鱼等等之外,最著名的,就是生鱼片,所谓飞刀鲙鲤,据说功夫高的可以切得薄如蝉翼。吃螃蟹,这个时候已经被视为享受了,也有爱吃虾的,还有爱吃白鳝的,海鲜的等等。此外什么鸡鸭鹅鸽、熊鹿狗兔,都不算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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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3 P0 B6 K; i8 Z# h% F: @   至于牛肉和马肉,其实唐朝人也吃,只是按大唐律。故意去杀官马、官牛的,徒一年半,那杀自己家马、牛有问题不?有,徒一年……所以,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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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M  B, e  J2 J# I6 U% s   当然罗,唐朝人也吃蔬菜,还有温室蔬菜和进口蔬菜,什么白菜啊芹菜啊萝卜什么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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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唐朝人吃蔬菜还是很有特点的,不是生着吃,就是剁得稀碎酱着吃……真是,很有创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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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更有创意的是他们搞出来的那些名菜——什么无脂肥羊、罂鹅笼驴、鳖槌,都是很残忍的搞法。像无脂肥羊,就是当着一只羊的面杀掉五十只羊,把这只羊吓疯了,脂肪全散到肉里……罂鹅笼驴呢,就是把鹅和驴放到笼子或屋子里烤着,一边放着酱油醋等五味调料,它们烤渴了就会喝这些调味汁,一直到活活被烤死……后一种是张易之这对美男子兄弟发明的,很受追捧,可见唐朝人真的爱这口。所以,热爱动物的,素食的穿越爱好者们,你们还是考虑放弃唐代吧。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4:35
指南之五 关于喝(饮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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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人很爱喝酒,这个大家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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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e5 q# ]/ S4 `* f0 B) J* C# U   其实,唐朝人也爱喝饮料。 $ M1 A  I& f# J7 h' j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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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数字党来说法是,有“四时饮”:春天饮桃、夏天饮酪,秋天饮莲实,冬天饮枸杞;有“五色饮”,扶桑叶为青饮,酪浆为白饮,乌梅为玄饮……(后面两种字太难打了);“五香饮”,沉香、丁香、泽香、兰香、甘松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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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 X- Z/ @: |( |; O3 X   那么,这些东东到底是些啥玩意儿咧,老实说,俺也不知道——俺唯一有点把握的,是在数字党里唯一出现了两回,而且最流行最普遍的那种饮料:酪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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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资料说,酪浆是牛羊奶,因为有记载,做什么饭菜的原料就有“牛羊酪浆”,又有人认为是一种酒,因为文献里会见到“新制酪浆”的说法。但俺觉得,都有点扯,如果就是奶,直接用“乳”不就得了?牛羊乳,不很简单么?而且,还有两条,一,夏天最流行喝酪浆,二,传说受伤之后喝酪浆必死,这两条跟牛羊奶都对不上。酒就更离谱了,酪浆开始唐朝男女老幼都狂爱的东西,唐朝酒鬼在人口里密集度不可能有这么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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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n/ F& `0 M' D+ J5 X   因此,大概还是维基百科的说法比较靠谱:牛奶制作牛油后的剩余液体,有酸味。这就可以解释为啥夏天喝着爽,以及受伤后不适合喝(想想吧,受伤流血的时候来一大杯无糖酸奶),而且也能解释,为啥会有新制的酪浆。考虑到唐人对酪浆的热爱,以及,比较古怪的口味,俺猜测别的饮料只怕也不会是甜蜜蜜的果汁果浆,而更可能是类似的发酵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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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唐朝人对酪浆到底有多爱?反正有人宣称茶连给酪浆当佣人都不配!所以茶在唐朝之前还有一个名字,“酪奴”——牛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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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么想,事实上,唐朝是饮茶风俗渐渐流行全国的关键时期,据说是因为和尚们因为打坐需要提神,爱上了喝茶,唐朝佛教流行,饮茶的风俗也渐渐在南北推广开了。所以,我们看唐朝的诗歌啥的,经常提到到寺庙里喝茶,这是很风雅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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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u1 A7 z& B0 H) O   到了唐朝后期,喝茶是如此流行,以至于茶叶终于和盐、铁、酒一样成为了纳税大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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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给国家税收做贡献,唐朝人喝茶讲究一个爽字,大口吃肉,大碗喝茶,不喝到六七碗不够爽,一口气喝二十多碗也很平常,估计让妙玉看见都得鄙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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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后世一样,唐朝人喝茶也很讲究用好水,还讲究用好炭,因为讲究用好水,居然有人住在长安,专门用常州惠山的泉水喝茶,专门为此去运水的车马叫做“水驿”——想来再有专门的马车,也得十来天才能运到吧,又没有消毒粉,他也真不怕拉肚子! 0 Q% Q$ N5 P* r/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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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后世不一样的,是唐朝人喝茶爱加东西,什么葱、姜、酥、椒、枣、橘子皮、薄荷……只有想不到,木有做不到,茶圣陆羽对此十分鄙夷,认为喝这种茶不如喝沟里的水。高雅如他,在茶里只加一样东西:盐! . z0 S0 d8 M* V2 l0 Y3 |

( W' O  k9 A- C1 w' \   当然,人加盐加得也讲究得很,要把茶叶碾成末末,水煮到冒小气泡的时候再加盐,等气泡如涌泉了再加茶叶末末……总之就是很繁琐,很高雅,呃,俺总觉得,也很难喝。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4:37
第26章  天煞孤星 春江花月 # U- s7 L, [. F* i- F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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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蜡烛早已经熄灭了。没有月亮的时候,长安的夜晚是一片真正的漆黑,琉璃即使睁大了双眼,也只能隐隐看见一个窗子的轮廓。远远的似乎有梆梆的打更声传来,一下,两下,三下,应该是三更时分了,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6 X, \  |1 n5 u7 z" l!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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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琉璃并没有失眠的习惯,尤其是到了安家之后,在这张舒适的厢式雕花床上,她的睡眠一直很好,只是今天白天听到的那三个字,实在有些太过震撼,而史掌柜后来说的话,又太过离奇,那背后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让她想不明白。 & U$ ~4 v, ^+ f%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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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史掌柜的说法,裴行俭这个名字如今在大唐的官员和世家中几乎是无人不晓,他都曾在与客人的管家们闲聊时听到过两三次。但究其原因,既不是他的书法,也不是他的智谋,而是四个莫名其妙的字:“天煞孤星”。 8 r9 ^+ e' T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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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这四个字的由来,前面半截琉璃是大致知道的:裴行俭出身洛阳裴嫡支,父亲是声名卓著的一代名臣,兄长是万人莫敌的一代名将,裴家因世代镇守洛阳,自然就投入了当时在洛阳称帝的王世充麾下。裴氏父子在洛**深蒂固,威望又高,颇受王世充猜忌排挤,便密谋投奔故交李渊,不料惨遭出卖。王世充一怒之下屠了裴氏三族,而裴行俭就是这个大家族里唯一幸存的遗腹子。 $ v6 F4 j+ E3 M  K2 {; E6 U& _

6 ]  L2 q3 |9 Q* e" G" _" d8 _# ?      至于故事的后半截,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裴行俭十五岁丧母,十八岁从大唐头号贵族学院弘文馆举明经出仕,当年便娶了兵部陆侍郎的女儿,结果第二年长子夭折,过了两年,陆氏又因难产去世,一尸两命。自此之后,他便被认定是大唐头号天煞孤星——全家,乃至全族都被他克死了,难道还有比他命更硬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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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T9 W8 L, @! @7 `/ }      想到这种荒诞却广为流传的说法,想起那张总是温和而略带疏离的脸,琉璃只觉得既困惑又不平:洛阳裴氏家族的事情是乱世中的悲剧,怎么能怪到一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身上?至于女人难产,孩子夭折,在这个时代是何等司空见惯的事情,又怎么成了他是天煞孤星的铁证?如今他并不是什么大人物,这个名声怎么会传得如此路人皆知?单从史掌柜那句“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一副和善的模样”就可以想见他的名声被传到了何种地步!此外,在这个讲究出身的时代,他八九年前就已经以那样根正苗红的方式出仕,为什么直到如今依然是个九品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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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P; O2 O9 |+ S      无数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在琉璃脑海里翻腾,在朦胧睡去之前,她突然想起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一笔,裴行俭是有妻有子的,有一个儿子好像后来还当上了宰相。他并不是真的天煞孤星,而这世上原有一种人,是经霜雪而越加傲岸……她舒了口气,放心的睡了过去。 ) a9 C8 M* L' ^1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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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到画室,琉璃便立刻找出了裴行俭上次留下的几张字,左右端详了半日,挑了两张,让小檀拿到相熟字画店里去简单装裱一番——裴行俭迟早会建功立业,他的字到时大概也能值点钱吧?就算不卖,留着做传家宝也不错。到老的时候,自己可以得意的跟孙子说,“你奶奶当年给女皇陛下做过衣服,给高宗陛下画过屏风,还让裴大将军写过字……”这样的人生,也很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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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等琉璃YY完,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门帘挑处,露出了武夫人笑盈盈的脸,进门便道,“唉,总算是有合用的屏风了!我这几天可是一顿好找,最后还是母亲那里找到了一架金丝楠木的插屏,真真是再难得不过的,足有五尺多高,边框底座一木贯通的不说,雕工也极精细,四面都是透雕的莲花卷草纹,我把尺寸都量好了,你来看看!”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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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了一眼,上面记着是三尺九寸高,两尺三寸五分宽,插屏这样算是寻常尺寸的。只听武夫人问道,“若是要画,几日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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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想了想,觉得还是说得保守一些的好,“有个十几天总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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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笑道,“那不是佛诞日之后就好?时间倒是富富有余。你准备画些什么,又题些什么字样?” 7 s# t# k, |3 N;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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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中早已有了腹稿:在这幅屏风里,画其实只是配角,重要的是诗,以及写诗的那笔字。而她想来想去,有印象的长诗也只有一首《春江花月夜》。上一世里,她临摹过一副同题的水墨画,也一笔一画的临摹了配画的这首诗。琉璃虽然对诗歌不大感冒,但那首长诗配上画面的意境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太为深刻,以至于现在还能记下来十几句,就算不到原诗的一半,想来也够用了。她如今的打算就是把这幅画和这首诗都照搬过来——《春江花月夜》此时应当还未问世,她隐约记得这首诗的来历据说是有几分不可靠的,倒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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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D, ^! g: N5 [$ K* o      琉璃笑着把自己的想法大略说了一下,武夫人连连点头,“春江花月夜,这名字就好,你说的那诗听上去也好,原来的屏风里面也是一幅画,是阎立德画的什么《行猎图》,十分无趣,我回去便拆了它!” , c7 I7 |7 ]3 m: R8 p6 Y" k3 h

; j' Y1 r* K8 e& v& h. r& r      阎立德?初唐画坛第一名家阎立本的哥哥……武夫人居然要拆了他的画换上自己的,琉璃只觉得一滴冷汗滑落额角,压力顿时大增。谁知武夫人看着她,又笑了一笑,“倒是忘记说了,这几日或许会有人来点名让你画花样,你若为难,只要把魏国夫人柳氏之事如实说了便好。” 9 J1 S2 t- h' y&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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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的冷汗顿时便吓干了,怔怔的看着武夫人,她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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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奇道,“你发什么怔?想来问的人一多,那柳氏自然不好再难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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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垂下眼帘,苦笑道,“此事不算什么,怎好劳烦夫人挂心?琉璃能如今这般给夫人画屏风就好,画不画花样又有甚打紧?”这位武夫人也不知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以柳夫人如今的权势,自有一千种法子来收拾自己。若是让她以为自己到处诉苦,坏了她的名声,不定会招来怎样的灾祸! 4 V4 r, d" e# A' N5 s% m# E9 f&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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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摇头笑道,“你总是这般谨慎!那柳氏最是横蛮,人所皆知,你这样的手艺,怎么能就此埋没了?我母亲昨日请几位夫人来家中做客时,特意让她们看了你做的那夹缬披帛,又提了提你,人人都说想让你帮她们也做两条呢!我母亲说,正要让她们都知道柳氏的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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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5 N) `& B- E) D& d      琉璃低头盯着自己的袖子,就像上面突然多出了一个洞。她现在明白了,眼前这武夫人是真的傻,这事还能直接告诉自己?她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她母亲扬老太在给柳夫人使绊子?而她琉璃就是身负重任的……那块西瓜皮,就算摔不着柳夫人也能恶心她一下。这些贵妇自然乐得看热闹,只是,有人想过西瓜皮的下场没有?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笑道,“杨老夫人真是热心肠,琉璃多谢她了。只是要画这插屏的画却极要静心,明日起,琉璃就会在家闭门作画,便是没有魏国夫人的事情,那些夫人也只怕要过些日子才有闲能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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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点头道,“这倒也是。”她并不太明白母亲的那些弯弯心思,在她心里,自然这屏风才是第一等要紧之事,听琉璃说得如此郑重,倒多了几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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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又问,“依夫人所见,这画是上色的好,还是水墨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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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 W/ h) r, S      武夫人果然便抛开了那些思绪,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日才道,“我是喜欢上色的画,记得见过一幅青绿的山水,甚是好看,只是这屏风上若要配上诗赋,只怕还是水墨的更合适些?” 2 K( G  v  E1 q( c0 }6 Y

) ~3 Y2 r& J8 Y4 \1 l8 D4 s  c      琉璃心里松了口气,只顺着她的意思又说了些屏风的构图、风格,又厚着脸皮吹了一通这屏风画会如何清雅绝伦——她的画也就罢了,但裴行俭的书法,《春江花月夜》的名句,难道是闹着玩的?武夫人走时果然一脸梦幻,一个字也没再提起柳夫人的事。 0 ]+ Y$ ]! K8 u* c: M3 z

/ K% K+ [4 j. q: O' m      琉璃看着她的背影,无声的摇了摇头,超龄少女这种人,原来哪个时空都有会!她转身回到屋里,小檀在一边笑着问道,“大娘,今日那两张字是谁写的?今日书画店的米掌柜赞叹了半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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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奇道,“你不知道么?自然是那位裴九郎的。” / j3 i4 j* Q+ Z5 R: q6 O4 _& l

/ w* |! M/ |8 r+ Y+ w" O8 c      小檀满脸都是讶然,“是那位天……”看见琉璃微沉的脸色,忙捂住嘴巴,把后面三个字咽进了嘴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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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叹了口气,昨天小檀听说了裴行俭的事情,就啧啧称奇的把“天煞孤星”四个字挂在了嘴边,自己忍不住拉下脸来说了她一句,现在她倒是不说了,心里显然却还是这样想的。只是看着小檀捂着嘴,眼珠骨碌碌乱转的样子,琉璃撑不住还是笑了起来,“罢了罢了,我不是怪你,你须知道,武夫人这屏风还指望这位来帮着写呢,待我画好之后,说不定还要你去请人,若把这几个字说溜了口,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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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u2 f0 _& L3 d" b4 K" y      小檀放下手,眼睛笑得弯弯的,“婢子再笨,当面怎会说出来?” ) o3 ~9 }" T0 h( m

$ J7 N& G5 i* \* O9 u% N; p+ u      琉璃笑道,“是是是!小檀你伶牙俐齿,名震西市,如何会说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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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9 [+ ?7 C/ T7 P      两人说笑了片刻,琉璃便开始磨墨,想把记忆里的那幅《春江花月夜》勾出个大样来,才动了几笔,史掌柜却匆匆的走了进来,皱眉道,“大娘,外面有位钟娘子,指名道姓要见你,看那架势,仿佛是官家夫人。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4:52
第27章 富贵勾人,寂寞千古 . p4 T) I' I0 i. x6 t# R$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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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起眼的牙色素面短衫,不起眼的鎏金珠钗,眼前的这位钟夫人大约五十许岁,相貌普通,笑容谦和,略有些随意的坐在雅间的客席上,看起来半分架子也无,只是那条紫色团花六幅罗裙,无声而又明确的揭示了她的高官女眷身份。身后两个婢女更是屏息静气而站,琉璃进来时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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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眼光只是一扫,便恭敬的行了一个福礼,“琉璃见过钟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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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7 N( `- N1 X5 j9 c  j. A       钟夫人笑道,“这位可是库狄大娘,果然是好人才,不必多礼。” & Y& y( U, T: I+ o/ m
     
/ i) O( y; V  m# Z1 X) k       琉璃微笑着站直了身子,钟夫人上下打量着她,笑容虽然可亲,眼神里却流露出琉璃并不陌生的掂量之意。琉璃垂下眼睛,心里已有几分明白她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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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那钟夫人便笑道,“说起来,应是我要劳烦大娘才是。昨日无意中见到一条牡丹夹缬的披帛,着实艳丽,因此特地的打听了地方,想劳烦大娘为我也做一条那样的披帛出来,最好是莲花图案,不知大娘可有时间?” " r' c. }% g7 r4 l$ i& N, {' k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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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抬起头,微笑着轻声道,“小店一定不负夫人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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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B$ \+ b, J- I" x       钟夫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惊诧之色,随即便追问道,“大娘何时画这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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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_9 x  r$ s. r# l* B       琉璃笑道,“琉璃尚有委托在身,小店另有画师,技艺比琉璃高出十倍,定然不会让夫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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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夫人的脸重新舒展开来,笑得越发和煦,“大娘太过谦逊,那牡丹夹缬是我亲眼所见,若说有人比你技艺高出十倍,我是不信的。却不知是谁委托了大娘,需要多长时间?我且等着就是。” - h& U0 s  |* R7 F)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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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越发警惕了,以杨老夫人的身份,如今武昭仪的地位,有人愿意凑上去为之效劳并不奇怪,但这位夫人也未免太过热心了一些,难道非要自己说出柳夫人搁下的话?或是当面抱怨一番?只能笑道,“夫人明鉴,琉璃目前确无闲暇,一则魏国夫人曾命琉璃给她做四色花卉夹缬,如今还未得;二则,琉璃又应了贺兰府的武夫人为她画一幅画,虽是私人之托,与小店生意无干,亦需忠人之命,因此上这些日子琉璃只怕都是分身无术,无法再为夫人效命了,望夫人体谅。” . ^; f! n' D1 h.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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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夫人似未料到她会把武夫人也牵了进来,笑意虽然如旧,看着琉璃的眼神却变得有些深,半响才“哎呀”一声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说到魏国夫人和武夫人,我倒是刚想起来,听武夫人说,她上次来这店里时,正遇见魏国夫人也到了此处,不止是让你做花卉夹缬,当场还说过不许你再为别家画花样,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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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C) _. m, ]( J1 m, G/ B       琉璃心中微沉,这位居然是一个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有些话看来已经躲不过去,她只能点了点头,“当时是有这一说。大约是琉璃在贵人面前应答失仪,惹恼了魏国夫人也未可知。” ! @: c0 u' b'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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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夫人瞅着琉璃,又笑了起来,“你倒是个谨慎的,却不知是如何失仪了?” - J/ n+ z& X+ u$ G% p& j& y, y$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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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叹息了一声,“琉璃也不甚明了。只是见魏国夫人走时不大高兴,胡乱猜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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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夫人点了点头,“魏国夫人原是个规矩大的,既然她已发了话,我也不难为你了,日后有机缘再说。”说完竟是干净利落的起身便往外走,琉璃不由有些茫然,恭敬的跟在后面,将她送出了夹缬店。只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鎏金花鸟的厢板,重锦车帘,竟是极其华丽。待到上车之前,钟夫人又突然回头和蔼的一笑,“既然大娘还要与武夫人作画,记得见到她时,帮我带声好。” ' K6 [! I9 I; y5 m) o3 m' t
      
  x* _% R2 r& ~5 y0 Z. g/ O0 a/ t       琉璃心里这才一松,恭顺的点头笑道,“夫人所托,必不敢忘。”待目送着这位钟夫人的马车走远,回头便问史掌柜,“掌柜可曾打听出来这位钟夫人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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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a. k9 S* h8 J3 S       史掌柜皱眉道,“我也在纳闷,适才便让小钱去与那车夫攀谈了几句,说是什么许大学士府的,看那马车当是极富贵的人家,我想了半日也没想起曾与这府里打过交道,也不知这位夫人为何会知道大娘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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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v9 X* X  g8 G0 V       许学士?难道说是武则天麾下的第一个大臣许敬宗?若这钟夫人真是他的夫人,以今天的情形看来,倒不是武则天收服了他,而是他绞尽脑汁贴上了武家才是!所以她最后才会提那么一句:她真正所图的并不是要自己说出什么来,而是要让杨老夫人看到,自己是第一个听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又付诸行动的人!权力富贵,果然是这世上最诱人的东西,只要撒下饵,就不怕没人上勾。 ! Q8 H8 Q$ X+ H4 B7 L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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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站在院里,静默良久,终于只是叹了口气,回头对小檀道,“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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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 q# v; v6 A       小檀看了看天色,颇有些惊异,不过看到琉璃的脸色,还是一言不发的跟着她进了画室,帮她拿了几样东西,便一路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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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4 ~' R/ \4 p0 t/ n/ T# R+ }* K1 u       此后几天,琉璃都没有再来西市,对外只说是病了,却让小檀每日去打探一回消息,期间果然有两三位官家夫人来打听过她,不过并没有流露出太过在意的样子,倒是对店里出售的牡丹夹缬没有银色闪光颇有点意见。琉璃渐渐放下了一半的心,想来如今武则天虽然得宠,但朝廷里依然是长孙无忌的天下,**里王皇后的地位也依然稳固,除了许敬宗这种不甚得志又与武家有旧的人,谁会把宝押在一个侍奉过先皇的大龄妃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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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檀对琉璃的行为颇有些不解:不就是有人来打听了一下那位傲气十足的魏国夫人么?至于躲着不敢见人?琉璃自然也不会跟她解释,只说要留在家里静心画插屏。石氏听说了此事,倒是笑着对她,“你倒真像是咱们家的人,那些眼光短浅的人哪里晓得,做生意原是不能看眼皮子底下的,你这样与客人相交,才是长久之道。”又转头对女儿七娘道,“你也该跟姊姊多学着些。” : t; l7 t% b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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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由愕然失笑,点头道,“琉璃只想着应了人的事便要做好,却没想那么久远,还是舅母说得对。” 2 w' R6 ~4 e$ R0 C*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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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原已与琉璃十分要好,听说她要在家里作画,乐得天天在她的屋里厮混。安家也如其他胡商,对儿子要求是能够挣钱养家糊口,自幼便得出门学着打理生意往来,对女儿却也讲究娇养。七娘是家中幼女,更是颇为娇宠,并不轻易许她出门。她在家呆得无聊,便是替琉璃磨墨铺帛,也觉得好玩。 : Z0 \/ k! t2 q9 |- x
     
, X2 a. J. R7 ^: p9 t( R       那《春江花月夜》的图,琉璃用纸张练习了两遍之后,到了第三日上才铺开从书画店里精挑细选的淡赭色熟绢,提笔挥墨,又花了两日功夫,才终于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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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w6 b3 h1 M- T       这幅画虽然不是工笔重彩,琉璃却画得甚为细致,画面下方是几丛盛放的牡丹,透过牡丹的花叶看去,只见大江静流,水天相接,圆月高升,月华如晕,波光之中,一叶扁舟静静的停在江中,一位戴巾的士子面向圆月负手而立。瘦削的背影里,自有一股寂寥之意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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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 x$ i) X/ E% L1 f- y* A- X       琉璃看了半响,舒了口气,其实这幅画与她当年临摹的已颇有些不同,但好在改动之后效果依然不错,尤其是那位士子的背影,以前临摹时,导师总说她的画是得其形而不得其神,若是能让导师看到这一幅,他大概就不会有那样的不满了吧?琉璃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画,刚开始的那丝得意,渐渐变成了压在心头无法出口的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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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e; w; @3 W" a       只听七娘叹道,“姊姊画得真好,只是这画中的人看上去为何这般不乐?还有这月亮下面的一大片,也太空阔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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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忍不住笑了起来,“七娘真是好眼力,这人对月独立,自然是有些寂寥的,至于这一片空白,却是有一首长诗要填上去,这画才算是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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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点头不迭,琉璃一面跟她闲话,一面便盘算,后天就是四月初八佛诞日,正是大唐的法定节假日之一,裴行俭这位低级公务员说不定也会得闲。转头便召来了小檀,让她找个男仆第二天去长兴坊的裴行俭家送信。小檀想了想却道,“长兴坊倒是不远,大娘明日若是无事,不如让婢子去一趟,省的那些人笨口笨舌的说不清楚,反而耽误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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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X# o/ I' g  V4 D% p      琉璃看着她眨啊眨的眼睛,怎么不明白这妮子是好奇心发作,想到原也是说过让她去请人的,只得笑着点头,“也好。” . L7 ^+ e6 q& {: ~; D+ w+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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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小檀兴冲冲的出了门,不到午时回了家,进门就满脸神秘的对琉璃道,“今日小檀可是将那位裴九郎家转了个遍!果然有些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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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W! e; R" e      原来她找到裴行俭的院子后,先只说有口信要当面告知,裴行俭已经去了左屯卫,午时之后才能回转,门房的老苍头便将她带到了厅房里,又叫来一位小童上茶陪客。那小童不过十来岁年纪,几下便被小檀套出话来:这裴家不但没有女主人,连婢女也没有一个,除了这看门的老苍头和平日在书房伺候小童外,只有两个长随平日跟着裴行俭进出,外加一个厨子做饭。倒是有个女仆负责打扫涮洗,却是跟着先头裴老夫人的。裴行俭性子又十分随意,一应事务都不大讲究,看门的老苍头跟他的时间最久,居然便是半个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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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檀打听完消息,又特意找了个借口到那院子里转了转,“院子不小,只是无人收拾,也就是勉强还算干净,真真是可惜了。倒是院子里那棵枣树生得十分不错,听说果子也甜……”琉璃本来还怔怔的听着,听她一路扯下去竟是越来越不得要领,忍不住问,“口信你可带到没有?” 3 X8 F$ Q- f' ]' V. z

, Q; s# K- S6 z0 y+ S      小檀笑道,“我看完了,自然留下口信便回来了,难道还留在他家吃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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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q( ^* L8 T; K      琉璃不由哭笑不得。因想着裴行俭大概这两日便会过来,她次日便带上画去了西市的画室,谁知一连等了三天,裴行俭踪影皆无,却等到了柳夫人的最新指示。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4:53
第28章 小鬼难缠,大话名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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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M% J  F4 |/ y  c    四色花卉夹缬一字排开的放在店铺内最大的那张案几上,富丽饱满的联珠宝相花,清雅简洁的出水莲花,繁复精致的缠枝菊花和别致舒展的卷草兰花,图案都是少有的 新颖漂亮,而染出的颜色无论是朱红与碧色的强烈对比,还是藕合与鹅黄的淡雅交融,或是像流沙般闪动的细碎的金银色,更是令人挪不开眼睛。 4 t( }+ J* j+ p' |+ J! Z( j0 p4 w

! ~7 L4 t. ?- s2 k& T6 P" k    那位依然穿着黄色纱衫的婢女本来一脸傲慢,但当这四色夹缬一匹匹的铺开,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渐渐黏在了上面,直到 掌柜笑道,“小店总算不负所托,昨天才将最后一匹染好,不知贵府觉得可还能用?”她才醒过神来,哼了一声,脸上慢慢恢复了傲然的神色,淡然道,“也就勉强 用得!”   s% a, u' n) S; j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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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顿时轰然一声。黄衫婢女眼光一扫,意外的发现不知何时这店铺里外已经站了不少人,对着那四色夹缬指指点点,有人嗓门略大,听得见正在议论,“这还只是勉强能用,也不知这家平常用的是什么……”她心头微恼,瞪了史掌柜一眼,“何时来了这么多闲杂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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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掌柜笑道,“开店迎客,自然来的都是客人。”他一见这婢女,就特意把最大的案几挪到了靠近店门口的敞亮处,又把那四匹夹缬都铺得甚开,就是要多吸引些人来看,没想到效果还真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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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衫婢女原本还想再挑剔几句,被人这样围着议论却不好再多说,皱着眉头挥了挥手,身后的两个女仆忙走上前去,小心的收好夹缬,抱到了马车上面。 $ B. v$ r. A$ A1 \5 i8 s

: q# O" F9 |+ j# r% p    立刻便有人问道,“店家,这四色夹缬可还有货?我也想订一匹宝相花的。” ! v, u. q# O. O% p% t6 D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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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衫婢女闻言不由大怒,冷冷的看了那发话之人一眼,又转头看着掌柜道,“这四色夹缬,我家夫人有紧要用处,再不许再卖给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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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掌柜微笑着点了点头,“自当遵命,只是这样一来,这四匹的价钱就不能以上品计算,而是绝品,要两贯钱一匹。”一面说,一面便指着墙上新制的价目表给这婢女看。此事他早有预料,恰好还有上次的狩猎夹缬屏风,索性便在店里的价目表上加上了“绝品”一栏,一匹两贯钱,十天前便报备到了市丞那里。否则,按照东西两 市的行规,若是不按明码标价收钱,教人告到了市丞那里,如意夹缬却是要挨罚的。 * C) Y& G0 g1 r8 s" Q& |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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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衫婢女一怔,瞥了史掌柜一眼,冷笑道,“你是怕我家夫人付不起么?” , K- u6 {6 |% a$ `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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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掌柜摇头道,“不敢,尊府上回赏了五金给小店,付了这四匹,还有足足二十四贯,只是说来让小娘子心中有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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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衫婢女眉头紧锁,只觉得若再跟这满嘴算账的胡商说下去,自己身上都是一股铜臭味,不耐烦道,“你们那画师呢?我家夫人还有话吩咐她!” ; i$ b4 i/ F. q1 H

) W/ x( _6 G' v4 j2 u# ]    琉璃本来一直站在帘子后听着动静,听到这婢女提到自己,心里不由一紧,忙退后几步进了雅间,刚刚坐定,史掌柜便引着那婢女走了进来。 7 @0 t5 X/ Q/ _# m0 w8 u# w

! B+ q6 l( A; y" ~. @; @    琉璃站起来微笑见礼,那婢女却仿佛没有看见般大喇喇的坐了下来,冷笑道,“画师今日怎么尊贵起来了?连面也不肯露上一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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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J: w3 M: l/ x, z( U' T8 D7 h    琉璃知道她是觉得自己受了慢待,只能笑道,“这位姊姊有所不知,自打夫人吩咐不得再给他人画样,琉璃便谨记在心,因有些相熟的客人点名让我画样,不好推脱, 琉璃这些日子连店铺都不曾来过,只是这几日想着夫人来拿夹缬时或有吩咐才过来的,又不好教人看见,这才只在后面等候姊姊。有不恭之处,请姊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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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衫婢女脸上的怒色这才慢慢收了,却依然冷冷道,“怎么不好说?难不成给我家夫人画样,还失了你的面子不成?” : g3 p. B& s2 U4 O2 c

; M5 d, }4 {, t' ^% g& y% @, P5 M    琉璃微笑道,“哪里,能为夫人效劳自然是琉璃的荣幸,只是琉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画师,那点名要琉璃画样的,又颇有几位官眷,琉璃见识疏浅,也不知能否将夫人的吩咐说出去,也只好用了这个笨法子。若姊姊觉得不妨,以后自然明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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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2 ^% D; q1 W( f    黄衫婢女漫不经心道,“明说就是,又有何妨?”看着琉璃的眼神里倒没有了挑剔和怒气,全是不加掩饰的轻蔑,似乎在说,果然是个没见识的,居然以为我家夫人买你几个花样还怕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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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点头一笑,心道,我终于知道你家夫人和她的皇后女儿是怎么死的了,是笨死的!皇帝的宠妃穿了件新鲜纱衣,你们转头就去弄了相似的来,还不许那家店铺再做 给别人,这难道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明火执仗的做了还不够,还堂而皇之的任凭人说……好吧,你们都不怕,我怕啥? 8 k/ }  s  R#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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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那婢女又淡然道,“你这四色夹缬做得倒还能看,我家夫人爱才,原也说过你若肯到王家,进来就是管家娘子,这可是几世都求不来的体面。想来你是不知,我们 王家管事娘子的吃穿用度,便是寻常官宦夫人也比不得!你若有心,我可以帮你去夫人面前求上一求。”说完便斜睨着琉璃。,一副你还不赶紧来求我模样。 # ~& ]0 a+ L4 i5 r- g- a: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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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叹了口气,站起来郑重的福了一福,“琉璃多谢夫人厚爱,多谢姊姊好意,只是家父最重名声,琉璃为生计来操贱业已是不孝,不敢再为富贵而投身客籍,姊姊明鉴,夫人但有吩咐,琉璃会全心效劳,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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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V+ M- e$ p1 j- K$ \' N    黄衫婢女看着琉璃,半日才冷笑着点头道,“你倒真是有志气的,好!夫人吩咐,要再做一匹五彩散花的红罗和一匹长安竹的翠绫,做八幅裙用,我下个月过来取。”说完又冷笑了几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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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1 i; |% s8 c7 i5 f    琉璃站直了身子,只觉得胸口一团烦闷,几年来的磨练,早已让她学会了低头求存,可是三天两头被这种“给你脸不要脸”的目光看着,她便是泥人也有火气往外冒。 她闷闷的回了画室,闷闷的展开那幅《春江花月夜》,叹了口气,都说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然而谁又知道那一代代望着江月之人,拥有何等不一样的 人生?还有答应来帮她写上这首诗的那位,也不知道为什么至今都没有露面…… , Z1 R% y) x, P3 W1 Y! @

( U$ p# k& \% Z' {    好在第二日她一到如意夹缬,史掌柜见到她就笑着向后面一指,“大娘今日却是来晚了些,那位裴九郎已经等了一盏茶功夫了。”琉璃心中一喜,快步走进了后院。刚一挑起帘子,就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院门而立,微风吹动着他淡青色的头巾与袍角,却让那身影越发显得沉静。 + O# F( E" t  U$ {" J' q

" S# p4 K) ?+ B) b" U* y    大概是听到了琉璃的脚步声,那人迅速转过身来,正是多日不见的裴行俭,看见琉璃,微笑着拱了拱手,“抱歉,因过些日子南边的林邑国要入贡献象,这几日裴某脱不开身,今日才来,让大娘久等了。” $ g8 p: n" ]; R1 Q: V6 \, u5 W

; N' Y3 `  y# P. G9 `. W) {3 |    有属国要献大象?这倒是要好好准备的一场大热闹。琉璃笑着回了一礼,“哪里,裴君公务要紧,劳烦你百忙之中过来,是我该抱歉才是。” ! a5 f8 s4 [/ c0 f+ G. `9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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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大娘好生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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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而不语,心道:虚伪,这还不是跟你学的!却见裴行俭仿佛听到了这句话般,微笑着看了自己一眼,顿时不敢再腹诽下去。 : M2 E! e, ~( X. l- r: B) j

5 r7 Z& X. H% d& ]: w( ?    两人走进画室,琉璃便在案几上展开了《春江花月夜》的画卷。裴行俭低头凝视着画面,良久不语,半响才低声问了一句,“此画何名?”听到琉璃说出“春江花月夜”几个字,奇怪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断然摇了摇头,“陈后主的宫体词名,如何配得上此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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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 m6 d% k2 R+ T7 T    《春江花月夜》难道还跟那个臭名昭彰的陈后主有什么关系?琉璃心里不由一片茫然,转念一想,裴行俭比自己有文化得多,应该不会说错。她只能叹了口气,把早就抄好的那小半篇长诗递给了裴行俭,“此画与陈后主无关,只是因为此诗就叫《春江花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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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5 h  v" D3 x9 z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时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 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只见长江送流水。”一共十二句,是琉璃有把握不会写错的全部诗句了,好在她自己读着,倒也不觉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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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似乎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低声读了下来,读完之后却又从头读了一遍,然后才放下纸笺,怔怔的看着琉璃,“此诗,是你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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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连忙摇头,她还有点自知之明的,就自己肚子里那点存货,让她冒充才女,还不如让她冒充神棍来得保险,因此这篇瞎话她早已编好,“自然不是,这是琉璃几年前在曲江边听人所唱,《春江花月夜》这名字也是歌者所说,他也不知是何人所写。那歌甚长,琉璃只记得这几句了,只是每一念及这几句诗,脑中便会出现这样的画面,索性此次便画了出来。” 9 O2 k7 C' n7 T  y& t  U5 y

9 ?9 |: A3 l* J! {    裴行俭看着她不语,目光突然变得极为清亮锐利,琉璃倒也没什么可心虚的,抬眼看着他,笑道,“裴君难道疑心我能写出此等诗句来?” " o0 f' o( j  M( U6 r

9 g* f" @! F" a" m. ?0 O    裴行俭收回目光,扬眉一笑,“诗自然是好的,只是便是没有此诗,画也是绝妙佳品,能为此画题墨,是裴某的荣幸。”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5:04
第29章 七月流火 华服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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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D- F# U2 h8 ^8 \4 o    辰时刚过,正对着太极宫朱雀门的天门街依然是一副车水马龙的景象。从明德门进来的拉货马车与各坊里涌出的行人车马混杂在一起,人流中,有穿着胡帽胡服的长安本地人,也有操着一口流利长安话的胡人,互相打着招呼开着玩笑,又一道抱怨今年这个夏天热得实在有些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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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徽四年的这个夏天,热得的确有些离谱。似乎四月底林邑国献象的那档子热闹后,气温就嗖的热了起来,直到七月竟没有下过一场像样的雨。此时,那明晃晃的太阳照在这条宽阔得惊人的天街上,晃得人都有些睁不开眼,道路两旁的槐树也越发无精打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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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7 I$ g5 a$ B    琉璃坐的马车是在开化坊的北边才转弯向东,她撩开车帘,看着远处那雄伟的朱雀门消失在坊墙背后,心里突然有点沮丧:来长安三年半了,她其实,连太极宫的样子都没有看清楚过。如果不是武夫人非要她到武家去看看那几件新做的衣裙,她大概连这一眼都捞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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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k' \- B" Y; Z0 i    这两个多月,她的生活终于变得安稳,除了还忍受过两次那位柳氏的婢女的挑刺眼光和刻薄言语,连外人都不用见,平日不是在画室画花样、绣样以及古代版服装设计图,就是在家里与舅母石氏和七娘消磨时间,甚至还跟七娘学了两手女红。安家虽也是一大家子,但儿子儿媳们不过是每晚过来吃顿饭,而主母地位比唐人家庭更高,几个姬妾跟婢女们也无甚区别,平常只待在自己房间里。因此,安家的日常生活倒有几分现代家庭的简单安静。琉璃颇为适应这种生活,只是偶然会惦记起那扇《春江花月夜》的屏风,猜测它是否已经入了皇宫。 5 t# G9 E! E7 k4 F4 D  q

7 E) @7 ^$ p- U, F% o    记得两个月前,武夫人看到那幅字画时很有些喜出望外,听说那手漂亮的行书是出自裴行俭之手又是颇为愕然,好在倒没有什么不悦,反而兴致勃勃的打听了一番便叹道,“好好的一个名门之后,却成了如今的模样,真是埋没了这笔好字。”让琉璃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 P' l# P% u2 o1 v%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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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位夫人最近似乎忙了很多,只是半个月前见了琉璃一次,琉璃注意到,她几次似乎想说什么又住口不言,闹得琉璃忍不住心里嘀咕,以至于对这次见面也有些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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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9 U# G* Z2 G2 ?/ \9 R  }    她坐的马车一直驶入了紧靠东市的宣阳坊,穿过十字路口,才在一间颇有规模的府第前减慢了速度,琉璃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那府门匾额上写着“应国公府”几个字,乌头大门紧闭,两边各站着几个豪奴。马车并未停下,而是顺着那府邸的外墙直到东北的一个小门外,车夫才喝住了马,带着马车来接琉璃的婢女便笑道,“从这门到我家夫人的院子更近便些。” ! V3 G) J) L1 }5 m

' J6 V' q, \- d$ N. q. i0 v    这婢女原是武夫人身边伺候的,琉璃与她早就熟了,见她略有些讪然的模样,忙笑道,“正好呢,这天气走远了才是真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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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J5 n: Z( u, O    这位婢女也笑了起来,亲亲热热的带着琉璃便往里走。从这小门进去,没走几步眼前便是一片湖面,青石砌岸,杨柳低垂,湖水东边一片都是白色莲花,亭亭玉立,清香宜人。那婢女见琉璃多看了几眼,便笑道,“这白莲极是稀罕,宫外没几家能有呢。” ) L, W7 Y3 K2 u- ]2 e8 y

2 R) a# c1 c  Q  Y/ a( c    不就是白色的荷花么?难道这时候居然是贡品级的稀罕物?琉璃心里嘀咕,也不好开口询问,只默默的跟着她沿着池塘边的青石小路一路往西走,在一座凉亭前转向南面,又走了约一箭地,便看见了一处不甚起眼的院子。进门才见这院子是寻常的四合院格局,两边厢房,当中是五间小小的正房,重檐雕栋,倒也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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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6 O5 p$ {0 p! X1 o% n    那婢女让琉璃在外面稍候,自己进去通报,转身便出来笑道,“大娘快请进,我家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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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7 X/ j, O: a' C6 _    琉璃跟在她的后面进了房,直接挑帘进了西间,只见这屋子正中是一架落地的华榻,榻上三面设着插屏,又挂着好几重烟雾般轻柔的粉色纱帐,看去倒像一座纱亭,武夫人只穿着齐胸的罗裙,外面披着纱衫,大片的雪白肌肤清晰可见,懒洋洋的半坐半倚在榻上,看见琉璃便招手笑道,“快过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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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2 M6 O7 K- G6 [    琉璃忍不住暗赞一声,好一幅海棠春睡图!笑着走了过去,找了个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散腿坐下。这榻上是一张翠丝编就般的细竹席,入手沁凉,角落里还设了一个雕成荷叶的玉盆,里面放着大块的冰块,帐子里生生便比外面低了两度。 0 l. P  f  J+ t+ u9 y

5 ]$ o+ h+ t  w, Y/ x! g    武夫人笑道,“原想着去西市找你,只是我最是怯暑,这几天实在热得厉害,只能劳你跑这一趟,路上可热着了?” " l# M5 D. S4 c4 u3 h: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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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摇头笑道,“还好。”其实要说热,这千年之前的长安还真不算太热,对于琉璃这种曾在长沙每年40度高温中都坚强的活下来了的人而言,眼下这个号称酷热的夏天还真不算什么,而她如今的体质似乎也不惧热,只要在屋里呆着,几乎连汗都不会出。 - |1 [( P  [1 o( A2 i# p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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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见琉璃依然穿着素色的罗衫长裙,领子扣得严实,脸上也不见汗迹,羡慕的叹了两声,才想到今天的正题,忙让人把那几件新衫都拿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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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那几件衣裳,琉璃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在答应给未来的则天女皇设计衣裳绣样之后,她突然发现,这其实也是一个好机会,可以让她根据自己的想象把那些传说中的衣裙都做出来。而现在,这些著名的唐代华服霓裳就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那六幅碧绫裁成的是荷叶裙,那在团花红锦上加金丝重绣的是百蝶石榴裙,那越州缭绫中银色云纹若隐若现的是月色裙,而那一件左襟金丝绣凤、右襟银丝绣鹅的浅杏色罗衫,则是“罗衫叶叶绣重重,金凤银鹅各一丛”…… $ V. N* n# f+ U* f7 z9 t) g

- M9 V0 j# D8 m    琉璃轻轻的抚摸着这些从自己的设计草图上脱胎而出的精美衣裙,一种美梦成真的喜悦油然而生。她以前的专业虽然是染织,但时装设计课是必修课,也曾有过做时装设计师的梦想,这些美丽犹如艺术品的衣裳,就是她真正意义上的设计成品——何况还会穿在那样一位古今无双的女模特身上! " J8 A! j7 }4 b

2 E. g% X& N8 H    武夫人也叹道,“真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你那些图也画得真是好看,却不知这做出来的样子,可还有需要改动的地方没有?” ' O1 h, U4 B- Z. G7 c,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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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摇头笑道,“比我想的还要好些。”这个时代的刺绣裁剪工艺的确比她想象的更为精湛,以至于这最后的成品让她这个设计者都有些惊艳的感觉。 - F+ n' h3 c( X$ G7 u; S1 E+ J) l

' l: D* f) Z: k8 \* t4 i' F1 y    武夫人笑道,“那就好,过两天我就去送给我妹子,她再不穿啊,却要穿不下了!”说着又看了琉璃一眼,略带抱歉的微笑道,“一直没跟你说,我妹子是宫里的贵人。” - |  w7 i  P1 X+ _

& r& O! c$ Z0 j; j  {    难道武则天又怀上龙种了?琉璃心里思量,笑而不语。武夫人便点头叹道,“你今日来看见了府门的匾牌,自然是猜到了。我以前只说是贺兰府的,也不是成心瞒你,只是说惯了,又怕你跟我拘谨。我的性子你也知道,我妹子又是极和善大方的,你莫变得拘泥起来,反而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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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道,跟你不拘泥是没问题,跟你妹子不拘泥我大概还要练几辈子,索性大大方方的点头一笑,“琉璃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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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突然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上次那屏风是送谁的?” 2 W2 N" }% m: f#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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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一动,抬起眼睛茫然的看着武夫人,等她的下文,她果然便笑着低声道,“是送给当今圣上的!”琉璃配合的惊叹了一声,站了起来,“夫人怎么也不早说,我那点雕虫小技,怎么入得了圣人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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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7 m- q$ o: r* o% q    武夫人忙道,“你慌什么?圣上十分喜欢,原说要赏你的,听说你不是官家人,这才罢了。倒是那裴行俭竟是个有造化的,圣上一眼便看中了他的字,又听说他的身世经历,倒是感叹了一番,没几天特意叫人赏了他几匹素绢,让他抄写《文选》。那裴行俭只用了一个多月,便抄了整本的《文选》呈了上来,圣上竟是爱不释手。又召他觐见了一次,听说应答十分得体,如今他已升为了起居舍人,真真是一步登天!” + x3 d6 R$ o& ~: O0 {! ~1 j' ~

4 ?8 |" ?1 P$ f; k* k    那扇屏风真的起了作用!琉璃眼睛顿时一亮,只是……起居舍人又是什么?她不由困惑的看着武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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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笑道,“看来你当真是不知晓,这中书舍人便是跟在圣上身边专职记录圣上起居言行的,虽然只是六品,却最是清贵不过,先皇时褚相就任过此职。圣上也说,他终于找到一个墨书能与褚相媲美之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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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九品到六品,而且是皇帝身边的近臣,这个速度,大概算得上坐火箭了吧?琉璃忍不住微笑起来,“可见这世上有好心好报这回事,我原想着自己只认识这个人字是写得极好的,求他时还只怕他不答应,没想到他竟是个热心肯帮人的,这才有了这番机缘。” # z% U* Q0 N; Y; D5 ^; C& ?2 V

; Y9 T) R9 r2 g+ Z  D+ g# A    武夫人原有些怕她会心生不平,看她笑得坦然,忍不住叹道,“这真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若是官家人就好了,只怕这番恩赏就不是那裴行俭一人的,以你的才华容貌,便是召你入宫也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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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7 c8 l- e( u6 R3 e7 }! o    入宫?去跟武则天抢皇帝?那她宁可直接找根绳子吊死算了。琉璃忙道,“夫人过奖了,琉璃这点手艺算什么?夫人不知,琉璃的性子最是懒散,在规矩大些的地方就浑身难受,宫里别说去,便是想一想也唬得慌。” 5 Z# B7 |( y+ E) M6 S

' I0 |" R1 r' V- G# M    武夫人捂嘴大笑,半响才道,“你这脾气,怎么跟我一模一样?其实宫里也不似你想的那般唬人,当今圣上性子极和气的,就是皇后规矩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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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点头道,“琉璃领略过魏国夫人的风采,倒也能想象一二。” / s5 J% _- s* x) r# ]5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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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忍不住又大笑起来,点着琉璃的额头道,“原来你也是个不老实的。”她这样大笑之时,神情分外天真明媚,偏偏胸口波涛起伏得诱惑无比,琉璃心里忍不住暗叹一声,尤物啊,难怪高宗要偷嘴! 6 [# m$ K9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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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正在说笑,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位婢女挑帘进来,恭敬的施了一礼道,“老夫人听说库狄大娘来了,想请大娘去见一见。”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5:05
第30章 旁敲侧击 老而弥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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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武夫人的院子出来,往南几十步是一道弯弯曲曲的流水,沿着水流走上一小段路,一处掩映在花木丛中的院子便露出了飞檐。这处院子明显比武夫人的大了很多,院子分内外两重,外面的院子有流水穿墙而过,上面架着小小的石桥,走过石桥,穿过中堂,才是五间北屋,房子高大富丽,看格局却不像是武府的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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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刚刚跟着婢女走到台阶下面,早有婢女打起了帘子笑道,“库狄大娘来了。”琉璃略略加快了脚步走了进去,只见这屋里两面设着绸背锦边牙席和檀木案几,锦帘高卷,珠帐低垂,自有一番高华气息。杨老夫人正襟危坐在东边的牙席之上,几个婢女仆妇围绕其后。 : ~4 _- A% I: r' m# l+ U. E
     
  D. n4 O! Y. C; x/ P7 x3 }         琉璃忙走上一步,深深的一福,“见过夫人。” $ X* }9 ~9 j; y+ D" r
     
1 y; p' K! t% [& Q; @) j         杨老夫人微微一笑,“快请起,大娘坐下说话。” & V2 l. @& ^. c4 ?8 W% ?7 l' E
     
1 U0 u( U6 N/ M5 C" q$ B         琉璃规规矩矩坐在她的对面下首,微笑着抬起眼睛,正遇到了两道意料之中的明亮目光。她先是略带惊异的回望了过去,片刻之后才似乎承受不了那目光里的打量探究之意般垂下了眼帘,身子也微微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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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这才对琉璃笑道,“几个月不见,大娘越发出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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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r1 i1 l" ~' G1 |         琉璃低声答了句“夫人过奖”,只听她悠然道,“说起来,早该请大娘过来一叙,你那牡丹夹缬披帛甚是出众,做的那几件新衣更是别致,当真是巧手慧心,难得格调新奇,与众不同,却不知大娘是从哪里学到的?” ) h7 z9 Z. l0 W5 h+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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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笑着答道,“家母最喜摆弄衣服布料,勾画花样,琉璃从小跟着阿母学了一些,得武夫人垂青,我也就大胆试了一试,能合夫人之意,的确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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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点头道,“原来却是家学渊源,难怪看着新颖,不似长安这边的风尚。就是宫里,也难得有你这样心思手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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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听到“宫里”两字心里便是一紧,面上只微带羞涩的笑了笑。 % U* r1 l. ]+ _2 I: L; T&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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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又漫不经心似的道,“听顺娘说,你今年已是十五,却还没许人家,且一直住在舅父家里,不知家里可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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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中警铃大作,摇头笑道,“舅父舅母对琉璃甚是疼爱,琉璃听他们安排就是。” " d8 \6 r% k3 I' O/ U
     
& y2 n2 C6 M" B4 H& d; g0 q, q         杨老夫人笑着叹道,“倒是一个省心的孩子。”又回头让人上了两杯酪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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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x( u& ^( a& [         琉璃原不爱喝酪浆,但婢女捧上的两杯酪浆竟是用碧色琉璃盏盛的,颜色十分清凉,轻轻啜饮一口,也格外冰凉爽口。就听杨老夫人笑道,“如今我年纪也大了,不能吃那冰的,这酪浆也就是在井水里浸了半日,取点凉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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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道,“过凉则伤脾胃,夫人这样才是养身之道。” / z4 m* ?" E+ }: Q  n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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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喔”了一声,微微惊诧道,“大娘莫非还懂医理?” . F9 l) t' b7 Y* V+ v
     
+ j6 m2 y& k2 c. ~. u" P         琉璃忙道,“琉璃哪里懂什么医理?舅父家大表兄有一家药材店,琉璃也就偶然学了几句。”安三郎的确有家小小的药材铺,不过贩卖些西域过来的红花雪莲,此时却正好借来一用。 - i- V  w0 u, Z, B* Q7 Y4 F  m" r4 b
     
) d0 {- O2 O; n. L- Z5 Q         杨老夫人果然不再追问,只是就着夏日饮食忌讳随口闲聊了下去,琉璃笑盈盈的听着,偶然插上几句。却听杨老夫人突然问倒,“顺娘可跟你说过那几件新衣是为谁而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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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K/ G! |9 Q# N6 d6 H8 c' G         琉璃忙放下杯盏,恭敬的道,“适才夫人才跟我说了,是给宫里的贵人。” & r+ l0 z4 @&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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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笑道,“宫里的是我那次女媚娘,如今已是昭仪,她原跟我说过,眼下宫里就缺掌管衣物、绘制新样的伶俐人儿,再过些天就是女官入选之期,你若想去试上一试,老身大概还能助你一臂之力。想来以你的才华,还怕没有荣华富贵?不知大娘可有这打算?”说着眼光似漫不经心般在琉璃脸上转了一圈。 2 I2 i* z2 i$ E8 |7 C& h
     
1 Z0 d, l  H+ K         琉璃一怔,终于有几分明白这位老夫人叫自己过来的意思,念头急转之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微微苦笑道,“多谢夫人厚爱,只是琉璃尚有几分自知之明,虽说能绘样制衣,却绝不是伶俐人。不怕夫人笑话,琉璃胆子最小,也就是在夫人这样和善的贵人面前还能侃侃而谈,若是遇上魏国夫人那样规矩大的,真是话都不会说了。若是入了宫,只怕还没摸到富贵的边,就成了翻身不得的罪奴。” - [% z/ n( }$ `9 {1 `- L! t/ ]
     
9 F+ W3 o; A* a9 L         杨老夫人笑道,“记得大娘曾说过,笑到最后者,笑得最好,怎么如今又胆怯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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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e/ f3 R7 d1 _8 S( Y         琉璃忙道,“此言自是不假,然而琉璃心中之好,是安稳静好之好,并非富贵荣华之好。琉璃虽没见识,却也听过富贵险中求这句话,似我这般胆小如鼠的,还是求个平平安安的富家婆来做,才算是得其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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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3 z& e( \( \; ~3 j' n- z. o( u4 F         杨老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哪有形容自己胆小如鼠的?”笑着喝了一口酪浆,便示意婢女撤下案上的琉璃盏,转头又叹道,“今年天时不好,连门都出不得,好不闷气,不知大娘在家做些什么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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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4 B- ~+ m; Q3 y; \         琉璃看见她的神色,一颗心放下了一半,笑着答,“琉璃却是不爱出门的。”也就随口说了说在家里与七娘一道绘样、女红等事,后来又说到嫂嫂们只是晚饭前才过来,杨老夫人听到安家儿子们都是分家单过,平日家人来往账目也要算得清楚,不由奇道,“胡人家中都是如此么?” : h4 r/ j, R, g- m
     
7 I& b9 b3 m. F# r; q5 x         琉璃点头,“大食人如何,琉璃也不知,但昭武九姓家家皆是如此,琉璃刚去时也觉得惊奇,住得久了,倒觉得这样家里反而简单。” ( [3 z+ _% U# A, g% D6 }: {
     
  J( g& h7 E4 S/ K" Z1 K( |  @6 q; @) ?         杨老夫人想了一想,叹道,“说得倒也在理。”脸上不由流露出几分怅然之色。琉璃看着她的神色,想到这院子的位置和规制,顿时明白她在这府里只怕并没有老封君的地位——依稀记得她本来就是继室,丈夫之前有好几个儿子,而那几个儿子对她们母女并不好,看来还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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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F4 F2 }9 r2 f         杨老夫人半响回过神来,便笑着问道,“听你的意思,若是你家舅父以后让你也嫁个昭武人,你也觉得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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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N: M! A" j! Y. M. y4 w: u         琉璃想了想,点头笑道,“琉璃自是觉得无妨,只是昭武人通常不娶外女,只怕是看不上琉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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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见她说得坦白,笑得不由更和蔼了些,“你们库狄家虽不是高门,总比昭武姓氏要高贵些,休要妄自菲薄才好。” % N, U. g6 F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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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正色道,“夫人教训得是,琉璃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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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让人给琉璃拿来了一个匣子,不等琉璃开口就道,“不过是我早年用过的东西,如今过时了,我也懒得重新去打,你若有暇便翻新了用。你若不收,以后我们也不好再去劳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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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只得再三谢过,见她流露出几分倦色,忙起身告辞,又到武夫人那里坐了坐,眼见已快午时,这才出府归去,手头却又多了一个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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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武府的马车上,琉璃忍不住便先打开了武夫人的匣子,只见是里面是一对沉甸甸的卷云纹银臂钏和一支做工精美的鎏金蔓草蝴蝶纹银簪;再打开杨老夫人的匣子一看,不由大吃了一惊:里面是一把赤金背梳,象牙为齿,掐丝为纹,少说也有二两多重,算起来恐怕不止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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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A5 _6 _5 H         琉璃只觉得手心发烫,就如拿着一块烙铁一般。她若看得不错,杨老夫人那样精明的人是不会随意施舍的,她只会投资,可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她如此投资的地方?琉璃仔细回想着今天的对话,一颗心不由渐渐的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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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府的院子里,武夫人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媚娘如今怀了龙胎,女儿自然会多去看她,这两个月女儿不就常在宫中么?这跟那库狄大娘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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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P1 ^: s% ]* ~         杨老夫人看着这个一脸懵懂的女儿,叹了口气,“你啊!什么时候才能用心一些?你当那宫里是什么好地方?媚娘上一次好容易才生下了弘儿,那时是什么情形?如今皇后已和淑妃联手,比上次要凶险百倍,媚娘一个人一双眼睛还能事事都盯紧了不叫人钻缝?身边得力的人自是越多越好,便是你,你如今又… 2 n* d; R: I% l5 V
…有了那事!难道还要似从前那般散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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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j0 J2 O& Y, W% I6 Y. e         武夫人一怔,脸不由就红了,低头半响才道,“女儿也不是有意……” . B2 r# Z' O7 {6 x' M
     
! [, h& g' A( p+ R* }+ |         杨老夫人叹道,“阿母也不想说你,只是这样便愈发要谨慎些,事事都要多想一想,你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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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H. C" X3 F        说起来,她的这三个女儿,就这个长女顺娘最是糊涂。她倒并不担心她和皇帝的事,以媚娘的性子,此事只怕也是默许的。问题是,顺娘的性子实在太过散漫随意,身边的婢女又没有真正得用的,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得不多为她操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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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U" L5 V5 H; s7 i8 h0 g) e         武夫人半响才道,“阿母的意思是,让那库狄大娘进宫去?这只怕不成,今日女儿还说起此事,听她那意思是不愿意入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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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8 g3 b* z# P         杨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正要这种不想攀高枝的人才能得用,不然找个年轻貌美的好做对头?这库狄大娘,那门手艺固然是难得的,更难得的是心性,上次在慈恩寺外我就留心看过,她不像是个有富贵心的,为人又谨慎识礼,跟你也投缘。再说了,她母亲又是胡人,是注定不足为患的。这样的人,你当好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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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叹了口气,“话是这样说,只是,她既然不愿意入宫,若是把她弄去,岂不是让她怨咱们?又如何能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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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8 ~9 F) }+ G  f2 k( q# k" u: c         杨老夫人淡淡的道,“自然不用我们去弄。”她的目光转到了那几件新制的衣裳上,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自然有人比我们心急。”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5:35
第31章 意外来客 未雨绸缪 4 F- y2 K3 E8 {, U/ A- s6 H

- U+ Q' R% h6 U8 C: j2 L7 o 七夕前夜,一场不大不小的雨赶走了些许暑热,到了第二天一早,又是一个天空碧蓝如洗的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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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智站在自家院子里,抬头看着天色叹了口气,“再这样晴下去,只怕今年的米价却是要涨了。”石氏便在廊下应声答道,“那便多买些备着!总比连绵阴雨要好些,你莫忘了,那年连下了一个多月的雨,坊市北门关了多久?我们这些人又是天天在家不许出去,那番折腾才叫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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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g4 L% i. t) B3 x7 f/ I* g5 `& h想起那一年朝廷下令关闭所有市坊的北门,又不许妇人上街,以为这样便可以让太阳露脸的奇怪做法,安静智忍不住也笑了。 + j1 e- n+ q5 M9 [  E& [' P

+ @/ Z- @4 z3 r; N' F 琉璃的屋子里,七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给扇面上那幅织女图点上了最后一抹嫣红,又听到窗外传来的母亲的声音,轻声笑了起来,“正是呢,今日晴了,晚上才好乞巧。午后咱们就去捉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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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i% R. ]: C) G' K琉璃放下笔,摇头道,“我只怕还要出去,你若有闲就帮我捉几只吧,说起来,我这手女红,不乞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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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n0 {1 \1 s七娘一面拿起那柄绢扇端详,一面叹道,“你这手再不巧,哪里还有巧人儿?便是女红,你也学得比我当初快了不知多少,也就是练得少了些。” ! C- k) f# @# e8 `* u

* ^! Q  b4 Z# p8 h见那绢面上的颜料慢慢干了,七娘便把扇子拿在手里,又对着铜镜照了照,美滋滋的道,“我就要这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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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笑着点点头,她这次一共买了七柄素绢的圆扇,花了两天都画上了织女图,扇面上的简笔仕女图案并无太大区别,只衣服颜色略有不同,最后这柄是粉色的衣裳,七娘果然一眼便看中了。 8 \$ T# V& \- x+ i7 J; [% i# m.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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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拿了剩下的扇子到了上房,石氏看了果然也十分欢喜,知道家中女子人人有份,连十一郎的未婚妻子史九娘和出嫁的五娘都有一柄,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挑了一柄青衣的织女在手里摇着笑道,“这样好的扇子,我定要拿着多去做做客才好。”又连忙挑了两柄让人给安五娘及史九娘送了过去。不多时,康氏与米氏也得了消息,过来各自选了一柄合心意的。琉璃一看,剩下的一柄,扇面上的织女一身月白色素净衣裳,不由也笑了。 ( ]. X/ y" M! V9 f( ~0 Q

1 `& _- H, V0 ^5 Q( Q 不到午时,五娘与史九娘各自又遣人带了回礼过来,五娘送的是一个小小的镂银香囊,散发着幽幽的芙蓉冷香,史九娘则回了一方绣着月破云出图案的绢帕,琉璃虽然平日并不熏香,也忍不住把那个精巧的香囊挂在了身上,大家又评点了一番史九娘的手工,康氏米氏便没有回去,几个女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冷淘。 , L; C8 E  t, j

( V" K& x$ K# |5 R9 G 琉璃瞅了个空拉住康氏低声道,“嫂嫂,三哥何时会去西市的药材铺?我有事想向三哥请教一二。” 4 J! h5 B!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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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氏奇道,“你是说那间卖雪莲的小铺子?三郎轻易不会去那里,你若想买什么,不如去绞缬店找他,今日过节,他应当会在店里,你让他带你去就好。”又笑道,“今日嫂嫂还没给你回礼,你看中什么尽管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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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摇头笑道,“并不缺什么,当真只是有事请教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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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_4 C7 \2 y+ _( b" v, d吃过午饭,几个人又说笑了一阵子才散了,各自回去准备晚上的瓜果供品、乞巧盒子。琉璃则和石氏道了别,带着小檀一起往西市走去。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分,在坊间道路上还有些树荫遮挡,一进西市大门,当那股热浪夹着声浪以及脂粉香料的种种味道扑面而来,琉璃被呛得差点跌了一跟头,小檀则是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扇起风来。 ) ]: u4 D- U8 ]1 \  D3 n

6 P  k: z- \" H, k, P 安家的绞缬店离夹缬店并不太远,都在西市位置最好的东门附近上,两人顺着商家屋檐的阴影加快了脚步,刚刚走到自家夹缬店,本想打个招呼就过去,那史掌柜却一步迎了出来,“大娘来得正好!”
1 n4 T  W4 L1 |! o2 P: b3 X( s
% g; t  r4 w, G琉璃不由一怔,史掌柜才道,“真是巧了,正有客人一定要见大娘,我刚想打发小伙计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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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柳夫人的事情,琉璃这些日子闷头画花样,早已不大与客人打交道,怎么还会有人坚持找她?她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是哪位客人?我可认识?” / J6 ]/ m5 t; n!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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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掌柜笑道,“你当是谁?就是从前做屏风的那裴九郎!我也说过,你不再画花样,他说是另外有事。我想大娘或许会见他,也就没有格外推拒。” , Q3 e% I. a%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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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心里一震,还未说话,小檀已叫道,“那位天煞孤星不是好久没来了么?怎么今日却来找人了?” . V9 P/ T2 o  }% ^" }( W1 B

7 B0 y- w+ N, M9 c琉璃面无表情的看了小檀一眼,才对掌柜道,“我这就去。” ) j$ s0 e# ?# m) n& ?8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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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檀悄悄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的跟在琉璃背后往后院画室走去。 # c+ U" g: \. x, _, [: I% ?

, Z5 a( z# o3 P  }; q 一眼看到站在案几旁边的裴行俭,琉璃只觉得略有些恍惚:他依然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浅色襕衫,清淡的神情也是一丝都没有变。若不是武夫人清清楚楚的告诉了琉璃,她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人在过去的这两个多月里有过那样一番惊人的际遇。她定了定神,微微一福,“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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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的目光在琉璃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微笑起来,“裴某早就该过来的,只是一直脱不开身,大娘一向可好?” / u7 t$ x" u- B"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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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笑道,“托福。”一面请他落座,一面便吩咐小檀去外面买一壶冰酪浆过来。 - l. q' C8 k9 n$ [
 
4 k. L% e% O4 Q: s" T$ A' h 裴行俭正襟危坐在榻上,默然片刻,突然郑重的抱手欠身,“多谢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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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D0 Y! x7 s5 C: c琉璃忙侧身避开,想了想笑道,“裴君客气了,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请裴君帮了我一个忙而已,裴君能有此番际遇,想来是天意如此。”正是把裴行俭上次说的那番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 o/ U. F1 V6 p$ g+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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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不由怔住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裴行俭便问道,“不知大娘是何时知道此事?” 4 n4 B; `  x* B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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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笑道,“也没几天。托我画屏风那人告诉我说,那屏风是送给圣上的,这才说起了裴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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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忍不住道,“不知此人是……”看了一眼琉璃又抱歉的一笑,“裴某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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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的确有些唐突。” + k# t6 U1 _& Z0 u8 j* @. o- N  y) l8 Y9 m

- X$ d6 L7 S. F$ B裴行俭愕然看了琉璃一眼,不由摇头苦笑起来。半响才道,“裴某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原来竟是那扇屏风造就的这番际遇,这几日来心内常自不安……” 6 g- z2 B0 y, ?5 l8 g- p

3 r+ p9 I1 E- `+ t' X7 H% Z琉璃摆了摆手,截住了他的话头,“裴君过虑了,际遇之事,一半是天意,一半也在于人为,琉璃不敢贪天之功,更无不平之意。试想,若无裴君上次解我那两难之局,或是自珍身份不肯帮我题字,事情又会如何?所谓善有善报,无非如此。裴君仁心侠骨,此番际遇不过是上苍的补偿,想来日后自有更大的福报。” . z/ U3 J4 K8 Q4 _

- n' u8 R' C# e: \$ h3 r+ e其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琉璃自己也有些困惑,裴大将军自然不会永远是九品小官,但自己为何可以在这过程中扮演一个小小的角色?到底是她推动了历史,还是历史本来就有她这个意外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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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 f- B* ?0 d+ L 裴行俭怔怔的看着琉璃,半响才垂下眼帘微笑道,“裴某自认脸皮不薄,但听大娘这番话,也要羞惭无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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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笑道,“那便再也不提此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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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脸色难得的露出一丝无奈之色,点了点头,“他日大娘若有驱使,必当从命。” 8 s" \! j" H8 w* Y$ P* s9 p

+ m8 q4 m( b! v0 R- ^琉璃心道,你能帮我摆平魏国夫人和杨老夫人那对祸害么?想到裴行俭的满腹智谋,心里不由一动,正色道,“实不相瞒,过些日子琉璃说不定真会求裴君帮忙拿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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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8 c( S* |" ?( X: F: L) K 裴行俭立刻道,“如今裴某长值宫中,常数日不得归,但大娘若有事情,请告知我家门房一声,他自会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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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K5 e; j! V7 M2 [- p琉璃想起他家门房老苍头就是半个管家的说法,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檀的消息准确率看来还真够高的。 $ j+ ]* X/ p' V% N+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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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小檀将酪浆送上时,裴行俭便随意问道,“大娘这两个月似乎不常来店里?” ; ^7 _  B8 x# ~. S1 x1 m

: Z/ z( O6 ^9 w琉璃不由惊异的看了他一眼,裴行俭忙道,“适才听掌柜提了一句。” # c7 ]( @; ^* B! {4 X+ W' J0 x1 C

7 F' z8 C2 h% P$ b7 U琉璃想了一想,还是把自己给武夫人做了牡丹夹缬后引起的麻烦简单说了一遍,裴行俭越听脸色越是肃然,半响才道,“你还是要当心些,最好莫要再给那位武夫人再做布帛衣裳,若推脱不得,哪怕称病避开也好。” , K3 |- Q' X: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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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长叹了一声,谁说穿越人士智力会比古人高?自己若有裴行俭一半的敏锐,就不会沾沾自喜于能做武则天的时装设计师了——她光想着未来的女皇战无不胜,却没想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卷入到那种级别的争斗中!默然半响终于还是道,“前几日刚做了几件。”  " l; D4 O3 w0 R: D0 A1 v+ n

7 v/ e# G  U  b$ x/ q8 n" k$ u 裴行俭看着琉璃,两道舒展的剑眉慢慢的皱了起来,“你在长安之外可有亲戚?” ) E; Z$ Q5 ^3 q)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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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心里一沉,难道有这么严重?想了片刻摇了摇头,裴行俭叹了口气,“你适才说或有事找我,可就是预料到会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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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点头不语。裴行俭沉吟道,“若大娘不嫌忌讳,不如这几日先称病在家,不要出门了,先看看再说。你父亲那里,也常使人去探听可有动静。若真有难解之事,一定记得知会我一声。” . p7 ~! q7 v' b8 e. M( [( p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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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一怔:他说的头一件本来就是自己打算做的,第二件却是提醒了自己,至于第三件,若事情真到了那一步,也就只能但愿这位智多星能再次给自己出个好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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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k) {0 V/ ^; w 裴行俭低头思索了片刻,又叮嘱了琉璃几句,便起身告辞而去,琉璃站在院子里,呆了好一阵子,也终于打起精神出了门,跟史掌柜告辞时,便嘱咐道:“这几天若是有人问起我是否在店里,掌柜就说我身体不适,许久不曾来过了。” ' o: ^% y9 h7 D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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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掌柜笑道,“记下了,说来前些日子常有人问,这几日倒是不曾有人问过。”琉璃一惊,脱口道,“今日也无人问过?”史掌柜点了点头,“自然。” 8 w( b8 m8 {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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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看着外面的街道,怔怔的出了半天神,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史掌柜欲言又止的神色。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5:36
第32章  拜月乞巧 金风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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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 O& u7 f: ?8 F7 m/ \与整个西市只有一家夹缬店不同,“绞缬”二字却是西市东边这条街上最常见的招牌之一。这种把布帛按各种方式捆扎之后入染的方式,不但成本低廉,染出的布帛花样还有一种特殊的晕色效果,因此极受欢迎。在招财夹缬里,各种色彩艳丽的布帛便挂满了整个店面。不过,此刻琉璃却无心去辨认哪些是新染出的花样,只问绞缬店的掌柜,“三郎今日可过来了?”  2 V5 \$ ^! F/ D) L, @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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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掌柜也姓史,正是夹缬店史掌柜的从弟,看见琉璃便笑得弥陀佛般的道,“三郎正在后院里跟卢明府家的管事谈生意,大娘且等一等。”又亲自领着琉璃到了后院。  8 t! A% h: }6 r' y" D* l5 `# ^

4 `! a6 S' J" Z; _招财绞缬的后院比如意夹缬还要大些,光雅间就有两间,只是陈设却不比如意夹缬的雅致。琉璃跟着掌柜进了西头的那间雅间,那掌柜便在边上陪着东拉西扯,琉璃再三客气了一番才把这位格外殷勤的掌柜打发走,自己在坐榻上跪坐下来,一面下意识的抚摸着席上那床紫底鹿胎的绞缬绫褥,一面思量着适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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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响起,安三郎挑帘走了进来,笑眯眯的道,“大娘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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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忙站起来见了礼,安三郎摆手道,“就你礼数多,快坐下,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6 h# J% `* O' a

( U1 U0 O7 u* u2 C在琉璃的几个表兄里,安三郎是看上去性子最好的一个,但琉璃自然知道这位表兄有多精明,她没有跟他拐弯抹角便道,“的确是有,琉璃无意中惹了祸,想问问阿兄,你的药材铺里是否有那种服下后让人看上去像病了的药材?”    3 y4 I! [% z/ V8 f% I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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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三郎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愕,“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9 |0 K% ~7 C, q" f' |6 q: i2 R9 U;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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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叹了口气道,“阿兄想也知道那魏国夫人的事情,她是当今皇后的母亲。我前些日子为一位武夫人做了几件新衣,后来才知道那些衣服是给武夫人的妹子穿的,而她妹子竟是宫中的宠妃!那魏国夫人原就是因为这位宠妃穿过我做的夹缬才找上门来的。她说过几次想买我为婢,琉璃担心,如此一来,她更不会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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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三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半响才道,“你且等着,阿兄还要去打探一番消息,你说的那药材,也需去问问。只是你这几天,就莫要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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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G  e6 G- }8 B琉璃看着安三郎喜怒莫辩的脸,不由内疚起来,是她的一时思虑不周,才会有今天的麻烦。她低头老老实实的应了声“好”,又道,“琉璃有些担心,我家阿爷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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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三郎点头道,“有道理,我会设法让人多探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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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喃喃的说了声“多谢”,就听安三郎道,“你也莫要太过担忧了,这些事情又不是什么难做的,交给阿兄就好,今日还要乞巧,你先回去,今夜却要多乞到些巧才是。”  3 ]  \' k; y" i! j1 |!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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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抬起头来,只见安三郎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笑眯眯的表情,两撇尖尖的胡子随着他的笑容微微颤动,心里不由松了几分。  / b1 V& [' w2 P% r

" Q; W/ G$ Q1 r" g, W: k8 h待她回到安家时,七娘正指挥着几个婢女在檐下捉蜘蛛,看见琉璃便笑道,“已经捉了好几只了,你看可够不够?”说着便拿了两个开了小孔的精致盒子给琉璃看,“你看,这盒子是我的,放了三只蜘蛛,你这盒子里也是三只……”    3 f5 Z' A3 U, V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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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拿着那盒子,只觉得胳膊上寒毛都要立起来了,强忍着点点头,“够了够了!”转身就把盒子给了小檀。 七娘笑嘻嘻的和琉璃一道去了上房,没过多久,康氏与米氏也到了。这一日,安家早早的吃了晚饭,天还未黑,石氏就指挥着大家把上房最大的那张案几抬到了院子当中,用七个银盘分别盛了新鲜瓜果、饼子肉干等放在了案几之上,又放了两壶酒和一个香炉。  ; B3 ~' O: t# w. `+ N9 \  c

( E9 b5 ^! G0 o. `  d$ E琉璃原本不觉得七夕是什么打紧的节日,但在这忙忙碌碌、说说笑笑的氛围里,忍不住也开始期盼天色早点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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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那一轮如眉新月渐渐由苍白变得皎洁,安家的女人们各自回房取了铜镜放在月下,婢女们又捧上早已准备好的金针彩线。琉璃这还是第一次月下穿针,免不了有几分紧张,那七根金针十分细巧,天边的月色与檐下的灯光又实在有些朦胧,她心里打鼓,穿了几次竟一次也没成功,眼见石氏几个都已穿好,七娘便过来道,“莫急,莫急,越急越穿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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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点点头,又试了一次,不知是熟能生巧,还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居然真的穿了过去,接下来还有六根便顺利得多,不多时便一一的穿到了彩线之上,众人都道了声好,琉璃抹着额角上的汗水,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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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 g/ S/ O  \  ?4 t8 y- Q+ J穿针之后便是拜月,石氏先在设好的香炉里燃上了细香,众人各自默默祈祷。琉璃在心里低声道,“请保佑琉璃能早日过上自由自在、无忧无惧的生活。”想了一想,又觉得这要求实在有点太高,这个时代,别说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胡女,就算贵为天子,离这八个字也不知道有多远……  ; w. y4 P* P1 R8 Q' p% `

2 L- v& z( o& ?3 r3 X. z眼见新月渐渐升高,夜风中也有了难得的凉意,女人们在葡萄架下另设了案几胡凳等物,随意吃酒聊天,七娘便拉着琉璃找着牛郎织女星,琉璃抬起头来,只觉得那密密麻麻布满了星斗的天空是如此陌生,银河当真就如一条微微泛着奶白色的星光之河在天际流过,让人忍不住要心生敬畏。  4 S. ~6 ^# Z) _% p3 a

/ F% {$ j& J* p5 M% b0 R( S只听七娘指着天空叫道,“找到了,找到了!那就是牛郎和织女呢。”又叹道,“这鹊桥一年能多架几次该有多好!” 琉璃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或明或暗的星辰,哪里分得清谁是牛郎织女,心里却清清楚楚记起一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 m0 v+ v: ?1 i% u

% A4 v1 p4 `$ t3 i2 c, t七娘见琉璃不语,便拉了她笑着问,“姊姊今日许了什么愿?”一语未了,就听石氏道,“这话也能问?祈愿可是说不得的!”  + a% ]1 x. C! l' q

: ^/ W2 I. p! l* V+ m8 e七娘和琉璃都吓了一跳,回头才看见石氏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两人身后,七娘便嗔道,“阿娘,不能说便不能说,你唬人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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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氏笑着道,“你快过去,阿嫂有事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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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忙过去了,石氏却又拉着琉璃走了几步才道,“听说你今日去了招财绞缬?”    O/ s5 L#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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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心里微微一凛,点了点头,正不知该如何说起那事,石氏却道,“你觉得,那小史掌柜如何?”  1 V4 [' V/ p- U, O5 B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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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笑眯眯的中年胖男人?琉璃下意识想说“很好”,突然醒悟到石氏话里的意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断然摇了摇头,“不甚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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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氏叹道,“我也觉得他不成,只是这小史掌柜是你六嫂的娘家亲戚,她非要托我来问一声,说是那掌柜去年娘子去了,如今想找个续弦,阿米说他家境不错,人也实诚可靠,又是靠着我们家的,不必担心日后会有什么不好。我想着他年纪大了些,家里的女儿都快十四了,实在委屈了你。”  ! ~2 l( A$ m) ]0 e* b3 I# R" K

  c) A" {) Y2 ?琉璃这才想起这位小史掌柜今日那殷勤的面孔,突然只觉得荒谬之极:难道在这位掌柜眼里,在那六嫂眼里,自己竟然……忍不住苦笑道,“舅母,琉璃实在不想嫁人。”  0 ]! e$ g0 h) e2 N4 O4 ~

/ V7 d4 c$ g5 X- W# H; w0 E6 q石氏笑了起来,“说什么傻话,你那六嫂这事上原是有些糊涂了,你却莫犯了糊涂,我和你舅父原也一直留心着,总能找到合适的,你莫灰心,绝不会至于拖到十七岁,闹得要交给那官媒娘子来撮合。”  0 t2 ?7 E; F( b4 a' t/ p; Z+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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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一惊,忙问道,“什么官媒娘子?”  # W# @8 o# }3 i0 C, J4 |0 H: y

6 `( @- q! a3 W+ ^7 z石氏奇道,“这你都不知么?唐人的女子过了十七不嫁,官媒便要上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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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 v0 D7 C; K0 c1 g3 _: e琉璃呆呆的看着石氏,脑中顿时浮现出那位官媒何娘子高大威猛的身影,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凉。难道在大唐独身主义居然也行不通么?怎么还会有逼着人金风玉露乱相逢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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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氏又絮絮的在琉璃耳边说了一篇话,琉璃都听在了耳里,却完全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石氏也看出琉璃有些恍惚,只道今日这事太过突然,便笑着拉她到葡萄架下坐着。又看见米氏询问的眼神,对她摇了摇头,米氏垂下眼睛便不说话了。   3 k' O$ U5 L% w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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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坐直到近三更天才散,回到屋里,小檀一面帮琉璃散下头发,一面便嘟囔道,“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小史掌柜都能做大娘父亲的人了,怎么有脸提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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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听了这话不由奇道,“你怎么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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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l' |/ }4 [! p. {小檀笑道,“这院子里,有什么事情我能不知道?大娘你生得这样好,又这样能干,一定能做官家娘子!”又叹了口气,“有的人倒是样样都好,可惜……”  8 n6 b. M8 `$ P( F+ d*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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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苦笑着打断了她,“你还不困么?我要去睡了,你也赶紧回吧。”   ; u( x0 W; R& X# t$ K

  g  L+ P; s2 d( ^, {这一夜,她却是真正的失了眠。十七岁,也不过是读高二的年纪吧?在这里,竟然就成了必须交给政府做主嫁人的大龄女青年,这是什么世道?难道她还要赶紧想办法把自己嫁出去?左思右想中辗转到将近五更才勉强合了会儿眼,起来时未免有些无精打采,连她的巧盒里蜘蛛结没结网都没兴趣去看。又这样闷闷的过了几天,倒是不用刻意去装也饮食大减了,石氏忙让人去请大夫过来,那大夫过来看了一遍,无非说了些肝气郁结、脾胃不和之类的话,开了几副药。  ; k0 y. h4 Y# \# i,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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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离中元节只有三日,中元节也是佛教的盂兰盆节,石氏便开始忙碌着准备百味饭。这天午后,如意夹缬的史掌柜却让小伙计送了封信过来。琉璃拿到手里一看,上面的字迹正是裴行俭的。她赶紧拆开,里面只写了八个字,琉璃将那八个字读了两遍,呆了半响,转头便问小檀,“舅父和三哥此刻都在哪里?”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5:37
第33章 飞来之祸 疑难之疾 4 l, [  Z' Z1 c0 M' f4 @) M  z

. y$ y7 J0 K; [- R2 _# R, s       崇化坊库狄家的上房里,库狄延忠忐忑的看着对面的不速之客,小心翼翼的陪笑道,“卢坊正今日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 V+ W! H& ?: E: Z

/ ~1 I( Z5 b$ m! F$ @0 Q. t       与他对面而坐的男人大约五十出头,皮肤却还十分白皙光洁,胡须修得一丝不乱,仪态更是端庄高雅,正是崇化坊的坊正卢湪,与他坐在一起,一贯注重修饰的库狄延忠简直就像个刚从乡下来的粗人。此刻卢湪也眯着眼睛打量着库狄延忠,看见对方那张脸上流露的是发自内心的恭谨,才点头微笑道,“卢某此来,是为恭喜大郎。”     5 C7 S/ d+ i3 T1 t% T5 T! Z

4 r% j0 y6 u7 F       库狄延忠惊讶的抬起头来,“坊正,此话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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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7 E! |: P1 t1 m" w) o% b# I! s       卢湪捋了捋胡子,矜持的笑道,“你或许还不知,再过几日,宫中又要秋选了,听闻君家长女才貌双全,本坊已将令爱列入待选名册,特来告知大郎一声。”     # _# G4 @1 a0 A7 A* T$ h5 a1 c

- a, v$ i# |4 c/ M8 l) g: c4 ?       库狄延忠顿时便呆住了,这才明白坊正大早上来拜访是为何故,忙道,“坊正明鉴,小女顽劣,焉能担此重任?”他自然听说过,所谓秋选是选宫女,可那宫女岂是好当的?若不能蒙恩放出,就在要宫中熬到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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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E. g* L- f* p       卢湪对此倒也早有预料,脸上笑容纹丝不动,“大郎此言差矣,若是采选寻常宫女,卢某也不会念及令爱。但此次不同,在宫女之外,还要选有才貌的良家子入宫中六尚局为女官,这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旦入选,锦衣玉食不提,以令爱的品貌,说不得还能伺候宫中贵人,是何等的荣耀?大郎莫一时糊涂,耽误了令爱的前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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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8 L' I, \1 U% v/ t* @       库狄延忠本不善言辞,吭哧了半日才道,“坊正有所不知,小女性子执拗顽劣,确是不堪大任,若是入宫之后顶撞了贵人,那可如何是好?”    5 t; e- e, i* g- K! U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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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湪淡淡的道,“这倒也不必让大郎操心,令爱的品貌这坊中是有目共睹的,何来执拗顽劣之说?这秋选之事,卢某原是秉公办理,此来只是告知大郎一声,十日后便是秋选之期,让令爱做好准备就是。”     . M* B& z% }1 L2 \/ T- J+ ]

% z8 z& n$ P" Z2 ^. s/ g       库狄延忠还想再说,曹氏已捧着一个托盘快步走了进来,先将托盘上的一杯莲浆恭恭敬敬送到了卢湪桌上,笑着道,“坊正,这是今年的新鲜莲子制的,味道粗些,坊正莫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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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z& p0 j  ~' `       卢湪的脸上重新露出了一丝微笑,端起那细镂荷叶银杯喝了一口,点头道,“果然清香。”     # C, {$ E# s5 }6 n& L% j1 ]

3 R1 f$ l9 s" T; B3 F5 s8 P       曹氏谦卑的一笑,这才将另一杯放在了库狄的案几上,给他使了个眼色,又回头对卢湪笑道,“大郎也是个粗疏的,心里知道卢坊正的好意,嘴里说不出来,这入选女官,想来是极难得的,还要多谢坊正想到我家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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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湪点头笑道,“可不是?这原是少有的机缘!大郎,你说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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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心里多少有些不愿,但面前的坊正掌管着坊里门禁治安税赋等事,正是名副其实的“现管”,又是出身五姓中的范阳卢氏旁支,是正经的高门子弟,便是那番气势就让他不大抬得起头来。此刻,一句“不是”压在库狄延忠的舌上,重若千斤,再被曹氏几个眼神一使,便再也说不出来,只能干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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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O3 p& ]% g0 c+ X       卢湪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大郎深明大义,卢某也就放心了,既是如此,就请在此登上一笔,也请令爱出来按上个手印。”说着就取出了一张纸,上面还是一片空白,库狄竟是第一家。       c! b/ F)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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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苦笑道,“坊正有所不知,我家小女如今住在舅父家中,并不常归来,只怕,还要去她舅父家一趟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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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Q4 Y  o( v9 T       卢湪倒似毫不意外,点头道,“也罢,请大郎先签上名字,那手印么,卢某便跟你走一趟。”     : c4 ?$ y* c+ l4 f4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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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不由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睛,连曹氏都是一怔。卢湪淡然道,“秋选之事虎不得。我的马车就在外面,劳烦大郎引我去一趟就是。”     8 j4 F* y$ T) f2 w! n8 u* N, O% a

6 d* Y8 K; c, v: a5 P) ~       从库狄家到安家的这段路并不长,坐马车不过一会儿就到。库狄延忠却觉得这车里格外的闷热,胳膊上被曹氏临行前拧的那一下似乎还在隐隐作痛,面对着卢湪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又想到安四郎那张不怒而威的脸,汗水不由沿着额角滴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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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c# J' F# D       马车在安家门口停下,门房听得是坊正到了,忙引到外厅里坐下,又有管事过来殷勤相陪,只道,“请坊正和大郎稍待一会儿,我家主人去请大夫了,立刻就回。”     ) F3 j7 g, h5 o

# X! t* o% d) Y4 w5 w2 M       库狄延忠不由奇道,“谁生病了?”    管事叹道,“正是大娘病了。”     * F$ c- T# |' k8 O! k; _

/ l4 b7 }: _/ H9 l" `+ ]0 s       此言一出,不但库狄延忠吃惊,连卢湪脸色都是一变,张口想问,好容易才忍了下来,库狄延忠已经问道,“她怎么病了?可要不要紧?”     + i) j8 Y+ t& n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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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事道,“这个老奴却是不知,似乎几日前就请郎中来看过一回,今日似乎又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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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q  L3 M/ S       正在说着,安静智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背后还跟着一个大夫,看见库狄延忠和卢湪,他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大郎今日怎么来了?这位贵客好生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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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忙介绍了一番,安静智恍然大悟,“原来是卢坊正,失敬失敬。”转头先让管事领了大夫进去,回头才道,“今日怠慢了,快请上房去坐。说着便将卢湪与库狄延忠带到了上房,石氏也迎了出来,与安静智一道招待客人。     - B! f; M7 }' s& o' s& P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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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定之后,安静智先笑着问道,“不知万年县的卢明府与坊正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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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 c( J% _) z! E  ~       卢湪忙道,“那是卢某的从兄。”    安静智笑道,“怪道看着坊正眼熟,您的气度和卢明府倒有七分相似。”     ( G$ [+ y# s  N- Z2 B9 `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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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听安静智提到自己那位嫡支的堂兄,卢湪也不敢太过怠慢,笑着问了几句,才知道面前这胡商与堂兄已经认识了十几年,又见安家上房里设着的牙席锦帘、水墨屏风,都不是俗物,心底里倒也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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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F/ S0 \) n- Y* y       安静智便问,“卢坊正此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 e* j) u1 l: }4 Z( 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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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湪微微一笑,便把秋选之事说了一遍。安静智点头叹道,“家叔原就在宫里伺候过,这倒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望我那外甥女儿有这福分!”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忧色,看了库狄延忠一眼。     ' c4 V" v- K' y  K, c% K

" y- \8 f& k* p& l: E6 g5 O: G       库狄延忠忙问,“听说大娘病了,如今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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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2 }! W7 k5 V/ {       安静智看着卢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半响才道,“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自打七夕后,她就有些脾胃失和,本来吃了两剂药便好了的,没想到今日又有些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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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湪听这话与管事先前所说的差不多,想到刚才安静智进门时的焦急模样,此刻又是极力轻描淡写,心头不由一沉,肃容道,“按理说此时不应打扰,只是贵府的大娘既已入了秋选的名册,照理须签名按印,不知可否领我去探望一二?只需问上几句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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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E/ C" L* B       安静智忙道,“自是无碍,且容将安某着人那屋里药味散散。”石氏便唤了丫头来吩咐了几句,又过了片刻,安静智才领着卢湪与库狄延忠走进了东厢房靠南的一间屋子。只见那屋子门窗大开,帘子一挑便有极浓的药味扑面而来。屋里站着四五个婢女,神色都有些紧张。刚才进来的那大夫正在外屋的一张案几上挥笔写着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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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湪心里一动,笑道,“这位大夫贵姓,不知在哪里高就?”     9 H! Y+ o7 w9 ~, r;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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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微微欠了欠身,“在下姓方,就是这坊里松寿堂的。”     ) }) |, Z( C2 q  h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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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几步走到门口,自有婢女打起了帘子,卢湪不好再问,只得走了进去,走进这内室才觉得在药味之外,似乎还有一种酸臭之味,只见屋内站着一位穿水绿色襦裙的年轻女子,见人进来便福了一福,“大娘见过坊正,见过父亲、舅父。”站起来时身子却是一晃,旁边的婢女忙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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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湪仔细看了几眼,只见这女子大约十五、六,生得十分清丽,只是双颊微陷,脸色蜡黄,竟似病得不轻。他的眉头不由就皱了起来,只是一想到那人的吩咐,还是点头笑道,“客气。卢某的来意大娘想也知晓,今日也无须签名了,请大娘按个手印就好。”那女子神情恍惚的点了点头,卢湪刚想从袖子里掏出纸签来,却见她突然脸色一变,捂着嘴奔到床后,竟是“哇”的一声吐了起来,卢湪这才知道屋里的酸味从何而来,眼见安静智匆匆的走了出去,在外屋呆了片刻,回来时脸色已经黑沉下来,却勉强对卢湪笑道,“真是抱歉,坊正不如还是在外间等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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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湪点了点头,又随他到了外间,只见那大夫正在收拾物什,沉着脸对安静智道,“按老夫开的那药方赶紧抓来药大锅煮了,这院里每人都要喝些,这些天万万不能再喝生水。”说完抱了抱手便快步走了。库狄延忠愣了一下,回头问安静智,“大夫此言何意?”     % x4 v* V+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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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皱眉道,“自是怕大家再吃坏东西。”卢湪心头疑云不由越来越大,念头转了几转,站起来对库狄延忠笑道,“既然如此,卢某今日也不打扰了,过几日待令爱身子好了再说也不迟。因还有要事,这就告辞了。”库狄延忠连说了几个“劳烦坊正”,安静智却面带忧色,一改之前的谈笑风生,只心不在焉的一路送了出来。       6 {, O' A8 J; B"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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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湪上车先回了家,又把自家最得力的管事叫了出来,低声的叮嘱了一番,这才按着名册上所录,到另外几户有适龄未婚女儿的人家拜访了一回,不到晚间,就陆续有人送了礼来,他斟酌着推拒了两家,回头又拿出另外两家送来的金玉之物把玩了一回,忽然听见门帘响动,却是午前打发出去的管事回来了。     1 D1 S+ @; ?8 @! w" M: a* `

: g, |9 j  _5 i( B       卢湪忙放下东西,问道,“打探得如何?”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5:55
第34章  暗箭难防 一波又起 4 f1 y4 U* o;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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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长安东北角的各坊里,紧靠太极宫东墙的永昌坊并不是豪门云集之处,因为此处离皇宫最近,有权势的宦官在宫外建府时多选此坊,高门大户自然便退避三舍。只是如今在永昌坊的东街上,前几年却修起了一座足足占了半条街的司空别院,正是当今皇后之父王司空的宅邸。如今,王司空已经去世,这府里住着的魏国夫人柳氏几乎隔日便要去宫中一趟,每当此时,她前呼后拥出门的做派气势,倒也给这座多少有些冷清的永昌坊平添了一道胜景。 & D% d( S) ?' l,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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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明日便是中元节,在司空别院上房的西屋里,榻上一字排开放着十几个华美精致的盂兰盆,柳夫人看了半日,挑出了一个镂翠叠玉的,端详了一番,点了点头,“这个倒还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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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的婢女笑道,“夫人真有眼光,这还是天竺那边的珍品,只怕长安也是独一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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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夫人瞥了她一眼,“不如此,又怎么配得上皇后的身份?”说着便又转身到院子里看了看明日献到佛前供养的蜡花假树诸物,这才转身对婢女道,“什么时辰了?也该去宫中一趟,让外边准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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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x' v% t1 G1 ]4 ~+ U        那婢女应了声“是”,刚刚走到门口,另一个穿着绿色长裙的婢女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柳夫人一看,来的正是打发去招待那崇化坊坊正的脂红,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这般毛躁?那事卢坊正办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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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g5 J9 r9 ?/ C7 H        脂红赶忙行了一礼,站起来才道,“启禀夫人,事情似有些麻烦。卢坊正说那库狄大娘已经病了好几日,看样子竟不是什么好病,只怕是不能入选宫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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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b# P. K/ M4 x9 v8 v% u7 h% a        柳夫人脸一沉,冷冷道,“哪有这种巧事?你上回见她不还好好的么?怎么说病就病了?他莫也让人哄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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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脂红忙道,“婢子也问了,卢坊正言道,他前日得了夫人的消息,昨日一早就去了库狄家和那安家,竟是和大夫前后脚进的门。他也怕有诈,还进去看了那胡女一眼,的确是满面病容。后来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又特地让人找邻里和药堂打听了一番,果然她是几日前就在延医抓药了,并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 ) b; K  s% d$ O9 c- S3 G2 @

8 a) O  n* {. z' c: N; `        柳夫人冷笑道,“病了又如何,便是只剩一口气,也得让她进宫来!这种贱婢,亏我好意几次三番给她脸面,她竟敢还给武氏那贱/人做衣,连杨家那老货都敢来我面前炫耀,她真当自己是个良家子,我就拿她无可奈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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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脂红面上露出了几分难色,“卢坊正言道,他想着若是不打紧的病便这么做,谁知道托人问那大夫,竟有几分像是霍乱,至少也是个肠辟之症,是极易过人的病,如何能送往宫中?卢坊正今日来之前又去问了问,那家已是将胡女挪到无人居住的杂物偏院了,家里也是一副人心惶惶的样子,他不敢多呆,便赶紧过来回报,想请夫人拿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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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d$ F* _4 C/ ^        柳夫皱眉道,“这贱婢若是就这样病死了,虽是有些可惜,倒也罢了,只是怕她过几日缓了过来,还敢阳奉阴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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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3 a) ^2 i' j' Q. E        脂红忙用力点了点头。每次去如意夹缬,都是她出的面,她看那狐媚子般的胡女早就不顺眼了,尤其是一想起她那番做了奴婢就是有辱祖宗的话语,更是心里恨得发痒——仿佛她比自己高贵多少似的!听到柳夫人这话,心头一动,笑道,“婢子倒有个粗浅的主意。” : V/ z+ V( y) Q/ U

% ]& b6 T+ }' p* p- s        柳夫人瞪了她一眼,“还不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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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m$ {& s& e* O8 H; @        脂红微笑道,“夫人可还记得在那夹缬店留下了五金?算是买下了那库狄大娘这几个月的花样,婢子算着,五金如今还未用完,不如婢子过几日便去一次,点名让她画几个绣样,限时让她交,她若交得上来,自然就能入宫,若交不上来,就借这个由头,或另指一事,让西市市令封了那店。那胡女若死了也就罢了,若是没死,一日不来投奔夫人,一日就封着,让那家子喝西北风去,看她能撑多久!” 7 K% w. D7 j& ^% T" O

9 J0 v6 e5 m: C5 I4 D- ^        柳夫人眉毛一挑,点了点头,“这主意倒是可行,只怕她还有后路,你先把情况都打听清楚了,过了节就去办!” ( y. N3 p- j* v4 C: e' 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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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脂红清脆了应了一声,又笑道,“也不用再烦别人,这卢坊正定然能知道。” 4 w8 H2 }8 {# ^/ ^

  T; ?: |4 z' n! v& R        大约一刻钟后,卢湪皱着眉头出了司空别院,一上外面等候的马车,便交代车夫赶紧回崇化坊,还没走多远,就听背后那大门轰然洞开,一队仪仗拥簇着一辆华贵的马车昂然走了出来,前面清道的老实不客气的便把他的车轰到了一边。卢湪挑起帘子,看着那偌大的一个“魏”字一路向西边的皇城而去,想到刚才那个婢女那番夫人身体不适、无法招待的说辞,脸色不由慢慢沉了下来。他跑了这两天,竟是这番待遇么?打发个婢女来说话也就罢了,居然还叫那婢女大咧咧的再让自己去打探库狄家和安家的情形,她柳氏真当自己这卢氏子弟是她家仆人不成?  6 ^0 D) M2 B1 d8 p/ o! r

5 k1 I) d, d0 C7 u$ x        眼见那车队走远,卢湪便对车夫道,“去常乐坊。” 3 [5 S$ w6 M; q+ F1 D1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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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夫奇道,“阿郎不回崇化坊办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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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湪冷笑道,“急什么,既然到了这边,还是去常乐坊打两角好酒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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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W( h# a) ?! G4 e% Y# |        琉璃坐在窗边的胡凳上,从支开的窗下看着院子里的泥地,除了偶然匆匆忙忙爬过的一队蚂蚁,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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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s+ f1 j+ g; t+ F$ c8 b7 D        这已是她搬到这偏院来的第五日了,每天也就是小檀会进来送一日三餐的饭食和药水,手里的两本闲书已经来回翻了三遍,两辈子加起来她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多时间可以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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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j' s* l+ l6 K! k& [5 r        这几日里,她已经把三年来,尤其是最近半年来做的所有事情认认真真反思过一遍,得出的结论是:当她以为自己不再那么白痴的时候,事实上依然白痴如故。好在再过三四天,宫女的秋选就要结束,她也可以慢慢恢复正常的生活。之后她会像那首老歌唱的那样:时刻警惕着——不能在这个坑爹的时代再次掉到坑里去。 ( U% N$ H& ~' R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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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这情况,当然是她活该,光顾着得瑟,差点一头扎进了史上最著名的宫斗大戏里,若不是裴行俭及时送来的那“秋选宫女,谨防时疫”八个字,若不是三郎和舅父的周密安排,想来她必将悲惨的沦为该大戏的炮灰龙套,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白头宫女在,闲坐说高宗”…… 8 a) I$ U6 m" g  i, W

% `/ _' z" A5 I8 D1 L        琉璃正想得出神,院门吱的一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她不由笑了起来,如今每日里也就是小檀来送饭送药时自己能和她说上一篇话,确切的说,是听小檀说上一篇话,不知道今天她又有什么新鲜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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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刚刚转身站起,只见小檀已冲了进来,脸上的神色颇有些异样,“大娘,事情不妙了呢!” $ p2 R# N7 f. x/ A  \! V/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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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琉璃问出一句话,她便连珠炮般说了下来,“适才史掌柜来找阿郎,说是那个魏国夫人的婢女又来了,这次是让你画两个绣样,限三天内交,若是不交,便叫如意夹缬好看!史掌柜说,看那样子,不似说说而已。” 5 W) W, W8 ]; C: [

7 e2 O' C$ f* w0 J. `    琉璃心里一沉,顿时明白这是来者不善了,对方要她画绣样,看来的确是已经知道自己为武则天做衣服的事情,至于那要她三天之内交货,不就是逼着舅父家要么送自己去应选当宫女,要么就让如意夹缬赔钱乃至关门……她忙问道,“舅父怎么说?” & ]7 \3 r2 S! U) N, p! E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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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檀道,“阿郎说,无论如何,等秋选之后再说。” 5 P" B4 \- \7 G2 s! F/ }# M5 }

* L! L" z0 a  _9 a; \" m6 S        琉璃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心里隐隐却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就结束,沉吟片刻还是对小檀道,“出了此等事情,我心实在不安,如今我也不好出去,你多探听着些,有什么事情告知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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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p4 R* I        小檀点了点头,“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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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P9 n/ N! }. t7 I3 ^        琉璃目送她又一阵风似的出了院门,心里不由苦笑了一声,她能放心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6 m/ \! E- _- ?* _8 M  b$ w"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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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到了三天之后,西市那边便传来了坏消息:魏国夫人的婢女午后过来,听说琉璃病重无法画绣样,一言不发就走了,结果没过半刻钟,夹缬店里突然来一群人吵吵嚷嚷,那市令竟不由分说将史掌柜抓去当众打了八十杖,说是买卖不公兼扰乱市坊,夹缬店当场就被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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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I6 c: h. P9 v$ U& ]          琉璃脸顿时白了,忙问,“史掌柜怎么样了?” ( p3 f4 z1 x: b, Y; ^

; [2 g: g$ C% @2 y7 t& R          小檀安慰道,“那市坊里的差役原是相熟的,说是八十杖,打得却不重,史掌柜最多也就躺个几天罢了。”停了片刻又道,“只是阿郎脸色十分不好看,还是夫人劝了他半日,只道既然已经如此,总不能两头都不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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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g  Q' ?7 s7 Z7 Y          琉璃叹了口气,半响说不出话来。她原本应当感到放心,但想到年纪不轻的史掌柜竟然因此受辱挨杖,安家最要紧的铺面又这样被封了,她又如何高兴得起来?一想到明日就是宫女采选入宫受检之期,她的心里更是发沉: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6 R7 B$ U% S4 S# b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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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似乎也是如此想的,没多久,那位和安家交好的方大夫便又来了,没说别的,只拿了一盒琉璃并不陌生的丸药过来。琉璃二话不说吃了下去,顿时又上吐下泻的折腾起来,没半天便脸色蜡黄、形容憔悴。但出人意料的是,直到第二日午时,那卢坊正竟是面也没露一个。琉璃这才彻彻底底的放下心来,安静智也开始张罗着托人打点。过了两天,待琉璃搬回后院时,安静智所托之人却带来一个令大家心里发凉的消息。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5:57
第35章 四面楚歌 当机立断 7 T& a+ p( i+ o3 S$ ^+ {4 i'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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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刚黑,安家上房的东间里,照例是在高足饭桌上摆满了一桌子饭菜。正是秋风初起的时节,因此不但有热腾腾的芝麻胡饼,亦有最应时的蒸羊肉,六郎甚至还弄了 一只新鲜鹿腿回来,厨房用铁网架着炙烤了一番,看上去十分馋人。只是此时,那围坐在桌边的安静智夫妇及三郎、六郎夫妻,却无人有兴趣多看这满桌的美食一 眼,只是低头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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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沉闷的静寂中,还是安静智先放下了碗筷,开口问道,“依你们看,如今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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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4 V0 Y2 @! b* w4 u8 {    石 氏闷声道,“说来此事原也不能怪大娘,是那魏国夫人太没道理,别说她只拿了那么点钱出来,而且当时说好了的是不让大娘给别人画夹缬花样,又没说不许她给别 人做衣裳!怎么就是欺了她?再说,那武夫人原是夹缬店的老顾客,咱们上香时还一起坐过半日的,可谁又知道她竟是宫里那武昭仪的姊姊?就算帮她做了两件衣 裳,哪里谈得上是故意跟魏国夫人和皇后作对!” 3 j6 U' a, c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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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郎看着母亲叹了口气,“阿母说得固然在理,此事原不是大娘的错,只是,那魏国夫人若是讲理的人,怎会让市令把如意夹缬给关了,又提出让大娘到她家为奴为婢的话来?” ) b# b8 m/ p( B6 r: S# o  O" e&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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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氏忙点头道,“三哥说的是,这些唐人高门不讲道理原也不是一两天了,这魏国夫人,又是皇后的母亲,如今琉璃得罪了她,也是得罪了皇后,咱们上哪里讲道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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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_' [! S& H* H: D    六郎瞪了自己妻子一眼,“依你说,难道就真如那柳氏说的,让大娘去给她家当奴婢不成?那可是一辈子也翻不得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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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7 |8 A& X; T: Y* f& p    米氏的声音也高了一些,“那你倒说说该怎么办?咱们这西市里,因为得罪高门被闹得倾家破产的,难道只有一两家?还要添上咱们家不成?” - {$ n/ U8 P)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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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郎想了半日,目光还是转向了三郎,三郎苦笑道,“我又有什么法子?适才我算了一算,去年夹缬店约有二百贯的利,占了咱们家收入近两成,夹缬店若是关了,一 年便要少这些收益。再者,夹缬店里还有约一百多贯的存货,一日不开,便要赔一日。这也就罢了,我更担心的是,魏国夫人那边既然开出这条件来,我们不答应, 她们就不会再做什么了么?若是明日又关了绞缬店,后日再关了绣坊,我们这一家子,又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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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连石氏都再无话可讲,半响才对安静智道,“真就别无法子可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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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I! K$ u- A" L    安 静智沉沉的点了点头,“我也知道此事棘手,这次是老了脸求到了永宁坊的王太尉家,让他家的管事出的面。那王太尉是皇后的从叔,论亲戚论地位,还有谁比他家 更合适?谁知那魏国夫人竟是一丝不留情面,只让个婢女出来说了一句,是大娘欺她在先,必要入府为婢,再无二心,才算完事。王管事出来后给我还好一通埋怨, 说是一把年纪,竟让一个婢女教训了一通,我还不知日后要赔多少小心进去才能还了这人情。看这情形,若再托人,只怕不但不能成事,更会惹恼了那魏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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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B" D% h5 @( k, q# b    米氏就叹道,“阿家说的是,此事原是大娘太草率了些,也不打听清楚就给人做了衣裳,如今惹下这样的祸事,谁又能保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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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I" J  H) c8 d# m: g. `/ m3 s    康氏看了米氏一眼,转头问三郎,“话虽如此,但琉璃毕竟只是亲戚,难道让我们出面将她送到那府里?如此一来,以后我们可如何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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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c0 R! T8 a' d% ~    三郎点头道,“这还在其次,按照唐人的律例,良人为奴,只能自愿自卖,连父母都是不能用强的,何况是我等?此事自然是万万不能做!只是大娘若是在这里再住下去,那魏国夫人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 f# m5 @, F-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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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沉声道,“正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将大娘请过来分说明白,我们不能送到她到王府,却也……”他叹了口气,到底没法把“不能留她”说出来,目光却看向康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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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d2 `$ I/ B    康氏暗暗的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儿这就跟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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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 音未了,只见门帘挑起,因“大病初愈”应留在自己房中吃饭的琉璃脸色平静的走了进来。安家几个人相视一眼,脸上多少都有些讪然,不知刚才这番话她听了多少 去。只见琉璃脸色还有几分憔悴,但眼睛却分外明亮,走到安静智面前深深一福,“舅父,此事琉璃已经悉数知晓,给舅父舅母和兄嫂们带来了这许多烦扰,全是琉 璃思虑不周所致,如今只请舅父舅母再给琉璃一日的时间,儿定会处置好此事,以后绝不会再给舅母舅母添麻烦。” $ Z- E/ X& t; R: ?6 [$ P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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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吃了一惊,想问一声“你有什么法子”,石氏已含泪答道,“你这孩子又说什么傻话?这事情哪里是你的不是,要怪,也只能怪舅父舅母没本事,护不住你,你莫怪我们就好。” ) u) z# `; P; G: Q9 R3 n8 m

; M. \5 V2 e9 u# W6 z* w: ?% l    琉 璃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舅母此言差矣,这半年来,舅父舅母待儿如何,琉璃再没心肠也是知道的,几次惹出麻烦都是舅父舅母和哥哥们帮了大忙,不然此时此 刻,琉璃不过是教坊里的一名女乐!说来此次之事,原本就是琉璃一时疏忽,才惹出了这等大祸。以那魏国夫人的权势脾性,既然已经恨了琉璃,如今这长安城里又 有几户能不让步?琉璃不但连累如意夹缬被关,还让史掌柜如此受辱,只求舅父舅母不要怪罪琉璃就心满意足,难道还敢怪舅父舅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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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r% Q6 A# |: Q8 z5 c. u4 T    三郎默然不语,六郎却闷闷的一拳捶在了桌子上。安静智看了琉璃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道,若早日会让你到那柳氏家中做个奴婢,倒还不如做个太常音声人算了!起码还有几分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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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着安静智,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舅父放心,琉璃如今心里已有打算,不至于去魏国夫人那里为婢,日后说不定反而会有一番造化,只是此前却需舅父应允琉璃两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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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n' g3 L; m3 J5 a; Z    安静智心里一松,忙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 1 ]" N- B+ P+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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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道,“明日请舅父派辆车子,让小檀帮着送两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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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c0 C! C8 x+ ^    安静智点了点头,“此等小事自然无妨,第二件呢?” . J: m4 |; l; q+ V

, w% _" d" M+ J: U    琉璃微笑道,“请舅父于后日一早,在街上人最多的时候,将琉璃赶出安家!”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6:40
第36章 无路可退 无须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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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的一声巨响,琉璃没有回头,也知道是安家的那扇黑色木门断然合上的声音。初秋的早晨已有了几丝凉意,琉璃抬起头,看着头上的天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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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y5 P* k: {4 [. B& s    轰然关上的大门,手里拿着小小包裹的标致女子,以及她无语望苍天的茫然表情,这意味深长的一幕,顿时吸引了街上来往人群的注意,先是从头到脚的打量,接着就是交头接耳的议论,“这不是那安家么?那是他家什么人?” : [3 K/ U- m9 k5 m7 p8 |# b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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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站了片刻,估摸着看见这一幕的人已经够多了,才慢慢转身往怀远坊的西门走去,坊内光明寺的悠悠钟声和那些好奇的指指点点,直到她走进了崇化坊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 p2 h3 @" G0 Y5 p

" X4 p2 ]! }8 Z5 j; A( w    小街深处,库狄家的大门一如往常的虚掩着,门口被粗粗的清扫过,看门的普伯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琉璃摇头笑了笑,迈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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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叶正在院子里晾晒衣裳,抬头看见琉璃,不由一呆,下意识的想行个礼,却注意到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月白色衫子并湖色襦裙,手里拿着一个蓝底白花的粗 布包袱,背后更是不见一个奴婢,与前两次回来的情况大不相同,她眼珠转了转,还是笑道,“这不是大娘么?今日如何回了?” 8 P) I( i/ f& @

' G  ^- D* u& ]# p; K* t    琉璃并不理会她,只淡淡的问,“阿爷可在家中?” % J3 y  F: k4 O( O' A  q3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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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叶心头疑惑,还是点了点头,琉璃径直向上房走去,阿叶看着她的背影,皱了半天眉头,突然一拍腿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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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并不在正房之中,而是坐在东间看书,突然看见琉璃挑帘走了进来,也吃了一惊,脱口道,“你怎么回来了?又有什么事不成?” , r1 w( W: Q* ?% W, R)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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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行了一个福礼,才答道,“琉璃无意中惹怒了一家贵人,致使舅父家的夹缬店被关,无颜再呆下去,故此回家暂且烦扰父亲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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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更是惊讶,忙道,“你得罪了哪家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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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淡然道,“是当今皇后的母亲魏国夫人。” ' k6 F! o: t! O# w7 \7 b" y* j4 r

: Y, O. w9 ]: ]( I    库狄延忠顿时脸色大变,站起来指着琉璃道,“你怎能得罪了她?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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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着他的脸色,微笑起来,“阿爷敬请宽心,女儿惹的事情并不算大,自能解决,最多也就在家住上两日而已。” : c$ [0 U% ^6 X2 t" t+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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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狐疑的看着琉璃,半响才道,“你自己惹出的祸,自己想法子解了,莫要连累家中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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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垂眸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请阿爷着人将琉璃原先住的屋子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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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犹豫片刻,习惯性的左右看了看,才想起曹氏刚才已带了珊瑚和青林去了坊内的布庄,挥手道,“你自去院子里找人收拾就是。” ' }5 V4 Z. Y. p& ]

* k" g% b* d( Y7 ]: h  Y    琉璃转身到了院子里,阿叶早已不见,惟有一个做洒扫粗活的仆妇还在忙碌,琉璃便叫了她过来开了房门。那小房间早已落了一层的灰,又堆了若干杂物。琉璃让仆妇 打了水,两人一起动手,刚刚大致收拾到一遍,就听背后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笑声,“这不是姊姊么?怎么不在那安家住着,又要回咱们家了?也不嫌这房子委屈了你 这个嫡长女?” : ^1 X7 H! p2 m  X/ z

* I7 t( x8 ?- G! [# n: Q& i1 Y    琉璃直起身子,看着门口珊瑚那张幸灾乐祸的脸笑了笑,“最多也就住个一两夜的,没什么委屈不委屈。” 9 S+ Q/ ?! s2 w3 G&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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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瑚一怔,细细的眉头皱了起来,又上下打量了琉璃一番,冷哼一声便转身去了上房。琉璃见屋子里杂物已清了出去,那张床榻上也已坐得了人,便丢下抹布,到井边 洗了洗手。手上的水还未擦干,上房便传来了曹氏的尖叫声,随即人便冲了出来,看见琉璃眼睛都红了,指着琉璃的鼻子骂道,“你这贱人,在外面惹了祸就想躲回 来么?还想连累全家人不成?还不给我滚出去!”正要滔滔不绝的骂下去,琉璃看着她笑了起来,“庶母,你可知道琉璃是因何得罪了魏国夫人?” , y' ^$ d2 Q* L2 Q7 o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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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不由一愣,琉璃的语气依然平缓,“魏国夫人恼了琉璃,不过是因为琉璃的花样画得还好,她几次三番想让女儿去她家做客户,许诺一去便是管事娘子,但琉璃却不愿为人奴婢。魏国夫人这才一怒之下关了舅父的夹缬店,让琉璃无处存身。庶母,你让琉璃滚出去自然容易,只是魏国夫人若是上门来要人,不知庶母是不是准备 拿珊瑚来抵数?只是珊瑚的画儿能不能入了魏国夫人的眼,那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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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顿时说不出话来。琉璃看了她一眼,悠然的走回了房间,走到门口回头一看,果然曹氏又往上房去了。 , ^5 |2 Z: r" `  g( N'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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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片刻,门帘一挑,却是库狄延忠带着曹氏沉脸走了出来,看见琉璃还在收拾房间,冷冷道,“还收拾什么?跟我上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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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叹了口气,转身道,“父亲是要女儿现在就去魏国夫人那里自写文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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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t0 L" H# s2 d. V6 w$ ?! B    库狄延忠道,“那是自然!那魏国夫人说封店便能把店封了,留你在家中,难道还等着她过来拆了房子不成?” 1 e4 F# k) `- _& t/ B+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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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着摇了摇头,“父亲此言差矣,魏国夫人既然能把舅父家的店封了,对女儿自然是势在必得。须知要自卖为奴,也有价钱高低之别,父亲觉得是送上门去价格比较高,还是等着她们上门来买价格会比较高?”说完,眼光在库狄延忠背后的曹氏脸上转了一转。 * }7 w$ {; t$ u! d8 q

# a& R3 ?" a5 P( w" x" ]3 v    库狄延忠还未说话,曹氏已是心动了。自打上回琉璃拒绝了两家的聘礼,她就一直肉疼无比,此刻既然有机会再卖琉璃一次,若是能卖出好价钱来,珊瑚的嫁妆不就有了着落?她忙拉了拉库狄延忠的袖子,低声道,“要么,先打听打听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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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B% A' l& x' S8 y9 w! b    库狄延忠原就是被她挑唆着过来的,此刻又听她这么说,只得皱起眉头甩手走了出去。琉璃也不管他们如何谋划,回头先让仆妇把屋子里唯一的胡凳拿出去洗干净了晾在院中,又从柜子里抱出席褥在外面晾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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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y# {! r4 C5 l0 j    就听一阵脚步声响,琉璃一回头,看见珊瑚走了过来,满脸都是冷笑,“你倒还有心思收拾这个, 莫以为阿爷今日没有赶你走,你就能在这里赖下去!我问你,上回你从我这里抢走的镜子和珍珠头面呢?还不赶紧还给我!你迟早不过个贱婢,也配用这些好东西? 还有上次你给我那巴掌,如今也该还还利息了吧?”说着又走上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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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着她嫣然一笑,“珊瑚,你可知道,良家子若要为婢,须得自愿自卖?否则,就是爷娘卖子女,也是要挨板子的!你想想看,若是魏国夫人的人上得门来,我跟他们提,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子,一定要同甘共苦,否则绝不自卖,那事情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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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 M; t0 y$ v! [) Y7 ?% q    珊瑚脸色一变,尖声叫道,“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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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W& `. V' L5 Z* {    琉璃忍不住笑出声来,“妹子,你说姊姊到了这一步,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只是我们姊妹一场,你若讨好讨好我,姊姊说不定心情一好,届时也就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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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瑚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精彩无比,半响才跺脚尖叫道,“阿爷,阿娘,琉璃说要把女儿和她一起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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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和库狄延忠急忙忙的跑了出来,珊瑚奔过来拉了曹氏的手把琉璃的话又说了一遍,曹氏的脸色顿时就青了,怒道,“琉璃,珊瑚说的都是真的?你竟然还要害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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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5 D! z1 t: c* u+ {' a) S5 `& b    琉璃一面拍打被褥,一面淡然道,“琉璃倒想息事宁人,是珊瑚闹着不肯放过我,又是来要东西又是来打人,琉 璃只好吓了她一吓而已。去魏国夫人府的事情说来原与他人无关,是琉璃自己惹的祸,自己须得担着,只是若是这两天有人还要跟女儿过不去,那女儿心情恶劣之 下,也没什么不敢做的!在魏国夫人眼中,琉璃此刻只怕已是她的囊中之物,既容不得此物不在她府中,自然也容不得此物被他人损坏,阿爷和庶母若觉得咱家不怕 她的怒火,不妨打杀了琉璃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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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C+ T3 C, r2 R2 V, Q0 ^    曹氏又是气又是怕,想骂几句却不敢开口,只能用力推了推库狄延忠。库狄延忠也觉得琉璃的话一句比一句刺耳,想了一想才道,“你就回自己的屋里呆着,自然无人来招惹你,你也记住了,你是库狄家的女儿,若真是做出什么事情来,自然打杀得你!” ; z, N: |6 b& P$ v' g7 M! q9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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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拍了拍手上、衣上的灰尘,微笑着福了一福,“女儿恭候父亲处置。” , J( _% n1 O/ Y6 r! A*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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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看着琉璃的笑脸,气得手都有些抖了,再也说不出话来,冷哼一声走了回去。曹氏也恨恨的瞪了琉璃一眼,拉了珊瑚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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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摇头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接着收拾桌椅等物。这一日,果然没有人进来烦她,只有青林偷偷在门口看了一眼,见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也就走了。连一日三餐都是仆妇送进来的,饭食上倒也不算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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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_! `* @3 j' n+ G" Y5 B; O    到了晚上,这小房间已被琉璃收拾得整齐洁净。只是坐在小床上,她突然发现自己实在有点可笑:她明知道只会睡一两夜, 居然也不能容忍这房间里有邋遢的地方,就好像她明明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人,居然还总想着能像以前那样干干净净的活着,大概就是这该死的洁癖,才终于把自己搞 得无路可退吧?而如今,她已经无法再后退一步,这种豁出去的感觉,其实还不错,不就是比无耻的人更无耻,比冷血的人更冷血么?也许只有如此,才能更好的活 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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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7 `( [# M! |% f* ~, O9 P' \0 N    一口气吹灭了床边的蜡烛,琉璃望着窗外出了一会儿神,小檀的信都送到了,舅父所托的人也应当已经把自己回家了的消息告诉柳夫人那边,明天,或许会是精彩的一天!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6:48
第37章  以势相逼 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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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Z  H8 ]# k' t    因是胡人聚居之所,崇化坊里日常出入的多是驴车和牛车,而这日早间,当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徐徐驶入坊门时,自是吸引了一些目光。只见那马车在坊门边停了下来,车夫向守门人问了几句,才径直驶入坊内,拐进了一条小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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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后,脂红已昂然走进了库狄家的上房,挑剔的扫了一眼矮榻上这张八成新的绸缎包边细竹席,才皱着眉头跪坐下来,看着对面的库狄延忠冷冷的问,“你就是库狄家的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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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笑着欠身,“正是,不知魏国夫人有何吩咐?”  2 s! [1 |. V$ E/ C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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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脂红听他说得客气,脸色略缓了些,“我奉夫人之命前来,所议之事与贵府大娘有关,劳烦也将大娘叫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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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4 Z( C) y! q. [& u     库狄延忠忙向门口的婢女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琉璃便走了进来,看见脂红微笑着点了点头,“今日又见到姊姊了,姊姊一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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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脂红抬眼看了一眼琉璃,只见她穿着鹅黄色缠枝菊花的衫子,系着白色绫裙,比先前明显要瘦了些,气色却不算太坏,神色落落大方,并没有一丝预想中的沮丧恐惧,不由冷哼了一声,“听闻大娘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如今看来却是不像啊!”  % W5 G) ]; T+ @# a9 U

# e, P  u: o5 w( L. l( y+ s% z     琉璃笑道,“托姊姊的福,琉璃的确病了十来日,前两天才好了。”    n5 H: H, s8 a/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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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脂红冷笑道,“这病来得倒是好,去得也是巧,大娘果然是有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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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v) I. K! ]! ~     琉璃笑而不答,只回头吩咐婢女道,“还不赶紧拿些酪浆来招待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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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 A9 T+ {0 m3 I& h3 i# ?     脂红断然道,“不必了!今日我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上次夫人与你说的入府之事,你考虑得如何?”  2 {- n: j. P. ^

1 q& s8 e' K- z9 X5 Z     琉璃悠然道,“此事夫人与姊姊都提过两次,不知如今夫人又有何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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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脂红冷冷道,“夫人仁慈大量,你若立刻写文书自投为客户,之前所犯便一概不论,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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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诧,“琉璃正想请教姊姊,之前琉璃是如何冒犯了夫人?”  / t4 D7 k2 ^5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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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脂红一怔,声音带上了怒气,“你还要明知故问么?在如意夹缬那边,夫人赏了你五金,令你不许再为他人做事,你是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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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叹了口气,“竟是这样么?姊姊当日也在,请姊姊想想,夫人当日明明说的是,这几个月里,琉璃就不必为别人画样了。琉璃自是谨遵夫人吩咐,几个月连夹缬店都不怎么去了。可 夫人何曾说过不让琉璃为他人做衣?若是姊姊觉得琉璃记错了,那日在场之人极多,一问就知!琉璃这两日来一直在苦苦思索,是何处得罪了夫人,原来竟是一场误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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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P0 o' Z8 G; `6 a" C1 {4 M     脂红不由大怒,眼睛都立了起来,“你还敢强词夺理!你的意思,难道还是夫人冤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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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也忙道,“琉璃,你在胡说什么?”  4 o. h+ n7 x, h- z. u

* }) T* w% P  `# u. |- c! d     琉璃回头走了两步,走近曹氏福了一福,“庶母莫急,琉璃自有道理。”又压低声音道,“你看不出来,不辩上一辩,他们是一文钱也不想给么?”  - G) C/ D1 A" U4 L9 W

; [# g: A) k# u5 T$ |: Y4 \& d& T     曹氏一怔,果然没再开口,琉璃这才又转过身来对脂红笑道,“夫人自是没有冤枉琉璃,此事只怪琉璃太过驽钝,因想着夫人吩咐的是不得给人画夹缬样子,便没有领会到别的,请姊姊明鉴,琉璃绝不是故意违背夫人的意思,还要劳烦姊姊回去跟夫人分说一番才是。”  + M6 x7 U. n: V9 w

/ B3 U. w" s7 C6 e, [2 |     曹氏这时也回过神来,忙插嘴道,“正是,原是一场误会,琉璃便是要去为夫人效劳,这误会总要揭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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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脂红冷笑着点头道,“你们说了这半日,这投身文书到底是写还是不写?”  / M2 W: `3 U! O  X6 W

/ [; B0 ]* _" s' w1 u5 `! B3 u     琉璃恳切道,“按说夫人有命,琉璃不敢不从,只是即使要写,也须得辩说清楚才是。琉璃原本并非故意违背夫人之命,又何来抵罪之说?琉璃是库狄家的女儿,爷娘辛辛苦苦养大了女儿,就算要为夫人效劳,爷娘这十几年就白养了不成?”  3 u( v: _# K4 ]/ S

% B$ c% V: n  {4 {     曹氏听得顺耳,忙也点头道,“正是!”  : K% ~+ d" k# s% g; {

; _$ Z! e7 r. a7 m, C( {     脂红听明白了意思,脸色变得就如寒霜一般,一字字道,“依你说,要多少才算不是白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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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低头想了想,抬头笑道,“一百金大约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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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3 I* M3 ~& @) m     库狄延忠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曹氏却立刻想起了当日河东公府的聘礼,顿时点头不迭。  ; E9 L* m- X$ V. }( d5 A( u

! h0 _: v& z& P! `     脂红勃然大怒,站起来就往外走,琉璃忙跟了上去,却见脂红站在上房门口厉声喝道,“给我搬进来!”随车来的两个粗壮仆妇,忙忙的出去从车里抬出了一个箱子,往库狄家院子里一放,脂红指着那箱子冷笑道,“那是我家夫人赏你的十六匹绢。这文书,你写不写就掂量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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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9 _4 `' {5 e) E7 E     琉璃轻笑一声,“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些绢帛,琉璃还真是无颜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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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一想,十六匹绢,不过几贯钱,这买卖无论如何也不合算,那魏国夫人比河东公府门第更高,怎么会如此小气?忙上前一步笑道,“这位小娘子,库狄家受不起夫人的赏呢!”招手便叫院子的奴仆,“还不把箱子送回车上去?”  ! I, L, k# |+ l6 j% J

5 X5 {7 j- D) o+ X0 p. B     脂红怒道,“你们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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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吓了一跳,但想着那一百金,却也不肯后退,只陪笑道,“这位小娘子,如今便是五六岁大的孩子,也总要几十贯才买得到,何况我家大娘如此年纪品貌,你却不知,上次有高门出了一百金八箱子绸缎要聘了她为妾,我家都没答应,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养大一个女儿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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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脂红是帮柳夫 人办惯了事的,从来只要搁下几句狠话就无人敢违,哪里见过这样一副做生意咬定价钱的做派,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眼见院子里库狄家几个仆人走了过来要把箱子 往车上装,脂红带来的仆妇自然不依,小院顿时变得热闹非凡。曹氏便对着脂红絮絮叨叨着养一个女儿要花多少钱,琉璃又是如何抢手,脂红却理都不理她,只喝令 不许将箱子搬回去。眼见库狄家上上下下已乱成一团,就听门口有人高声道,“这是库狄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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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5 d, G+ C; s4 f3 x/ P     院子顿时静了下来,阿叶回头答了句“正是”,门口那声音笑道,“请夫人下车,就是这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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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 T* n) r6 l4 f     听着这耳熟的声音,琉璃闭上眼睛,暗自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来了!就见院外缓缓走进一位贵妇人,手里摇着一把团扇,轻衫罗裙,衬着雪白的肌肤、含笑的双眼,让人看着便挪不开眼睛,正是武顺武夫人。  : l' j* w% a. @/ u3 }: G

+ D* i  H- k' U# E- f     脂红怔怔的站在那里,她曾在宫里见过武夫人好几次,此时一眼认出,心里惊诧之余,渐渐觉出不妙来。  , F0 \* x8 }3 B) a& z) m%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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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急走几步迎上去福了一礼,“夫人怎么来了?琉璃……”说着眼圈就是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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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目光流传的嗔了她一眼,携了她的手低声笑道,“还不是为了你?”  $ k3 h5 W6 D4 I* Q: z, Z6 B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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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和曹氏见武夫人打扮非凡,忙也迎了过去,眼睛就看向琉璃。琉璃忙道,“这位是武夫人,是应国公的长女,当今宫里武昭仪嫡亲的姊姊。夫人,这是家父与庶母。”  1 U1 l/ R$ ?" e2 o. @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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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和曹氏忙上前见了礼,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些骇然,琉璃到底还认识多少贵人?  $ d3 m1 H- }+ C1 U) i3 Z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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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笑着点点头,“不必多礼,说来这些日子,大娘帮了我不少忙,还要多谢你们才是。” / R8 d$ h/ ]4 _/ P: M

# ^" W9 X3 h6 @/ F     库狄延忠连称不敢,客客气气把武夫人引向上房。  : U3 L( r- }* 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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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脂红站在台阶上,当真是进退两难,直到武夫人走到身边,才勉勉强强行了一礼。    M5 @7 x; U0 W5 s

( @8 K& ~7 r, s( ?0 L5 c     武夫人停下脚步,看了她几眼,回头便问琉璃,“你家这婢女,我看着怎么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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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3 e( z& M6 E2 }     琉璃看着脂红瞬间变青的脸,忍笑答道,“夫人说笑了,这位姊姊是魏国夫人身边伺候的。”  & U) z9 h/ {  _- b* b5 r4 V5 g

9 |& P/ ]: o4 A* F     武夫人恍然点了点头,“难怪眼熟,只是,她来你家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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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没有做声,脂红咬了咬牙道,“库狄大娘欲投身到我家夫人手下为婢,婢子是奉命来收文书的。”  , S0 P9 m1 y' o6 b. V4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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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惊讶的看了琉璃一眼,“这话从何说起?快些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自卖为奴?此事万万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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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几个月前魏国夫人给了琉璃五金,让琉璃这几个月只能为她画花样,琉璃愚钝,原想着做衣裳却是不打紧的,结果魏国夫人恼了,说琉璃欺她,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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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7 u% F* h1 g+ X     武夫人惊诧道,“原来如此,竟是我的不是!”转头看着脂红道,“此事不能怪大娘,是我不知此事,求着大娘帮我做衣裳的,你回去禀告你家夫人,说我武顺向她赔罪,就莫难为大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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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e" g& r$ q4 I5 g% a     脂红脸上的青色变得更重了一些,寒声道,“启禀武夫人,此乃我家夫人与这库狄大娘之事,夫人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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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9 J1 \$ G+ a" N1 ~     武夫人看了看琉璃,微笑道,“若 是从前,我原也不便插手,如今却是不同了。前几日我母亲清点旧日的书信来往,发现外祖与大娘的曾祖竟有同僚之谊,算是通家之好。母亲说,难怪一见大娘就觉 得投缘,原是有这层关系在,这才让我今日前来拜访,说起来,大娘就如我的妹子一般,哪有妹子要去做奴婢,姊姊不能过问的道理?”  $ M8 x2 j# N' I- U  }8 o

) k/ @" [5 @1 X* V     此言一出,不仅脂红呆住了,连琉璃都有些发愣,她虽然料定杨老夫人既然在她身上投资,应当是想让她入宫,而不是让她去给柳夫人当奴婢,所以前日就送信给武夫人求助。这两天,她的所作所为其实图的不过是个拖字,拖到武家来人。却没想到武夫人会在这节骨眼上亲自过来,找的竟然又是这样的借口……如果她是古人,大概从此就会对武家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吧?  5 D: q7 y  M5 k8 {2 Q% t/ S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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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脂红的脸终于彻底青了,狠狠的看着琉璃道,“库狄大娘,你可想清楚了?我家夫人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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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怔怔的看着武夫人,随即决然的转身行了一礼,“请转告魏国夫人,恕琉璃不能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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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脂红咬着牙冷笑一声,看着琉璃点了点头,“好!极好!只愿你日后莫要后悔!”说完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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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与曹氏都有些傻了眼,眼睁睁看着脂红带着那两个仆妇抬着箱子出了门,想追出去,却听武夫人轻声笑道,“这司空府也太没规矩了些,也不知这种婢女是怎么教出来的,一点礼数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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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V% b3 l- I     库狄延忠这才醒过神来,忙把武夫人请进了上房,分宾主落定,武夫人才曼声道,“翠墨!”她身后的一个婢女便走到库狄延忠跟前,双手递上了一份礼单。  4 d3 j! `7 \- v/ A4 k! Z/ w0 K

" ~7 ~4 C5 q: U" |% x0 i0 T     库狄延忠忙站了起来,“这如何使得?”  1 X" s" F* A  B0 H8 M; ^$ i

5 {9 |" t6 Q: p% l* E% a9 |( a     武夫人笑道,“我与大娘甚是投缘,又给贵府添了这番麻烦,一点薄礼只是心意而已。此番冒昧前来,一则认个门,二则家母许久没见大娘,甚是挂念,想请大过府一叙,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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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看着眼前的礼单,那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素绢十匹,绿缎十匹,青纱十匹,花锦十匹,玉佩一对,金簪一对,银镯一对……正有些茫然,又听到武夫人这一番话,抬起头来,半天才道,“承蒙夫人厚爱,小女自当从命。”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6:51
第38章 世事如棋 谁主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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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x( ^* D; g/ ]' d, I4 Z    “琉璃多谢老夫人和夫人的救命之恩。”在武府杨老夫人院子的上房里,琉璃恭敬的深深福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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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笑道,“你又客气上了!” 6 A/ o, E6 L; W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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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看着琉璃微红的双眼,满意的笑了起来,“哪里话,原是我们该做的,你本是给顺娘帮忙,总不能因此被逼得做了奴婢。你快坐下说话。” , T5 k* a+ {) h5 D3 C

2 Y! r; _0 F  Q    琉璃点头应了个“是”,才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杨老夫人又笑道,“大娘在老身这里便是客人,万事莫要太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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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垂眸道,“老夫人以后叫琉璃的名字就好,今日若不是夫人来得及时,琉璃这辈子便只能为奴为婢,辱没祖宗了。如今也只能恳请老夫人让琉璃留在府里为老夫人和夫人效劳,但凡有什么事情琉璃能做的,便请吩咐一声,琉璃感恩不尽。” 8 e9 N5 D3 O/ F2 q' g) V! _

0 ~6 N% P9 P  e' \4 V    说 起来,她之所以会落入这种局面,眼前这位精明的老妇人才是真正的布局者。只是,这或许同样是她唯一的机会。在这个时代,既然无论怎样退缩都无法离自由更近 一点,她也只能奋力攀到更高的地方,搏出一条自己想走的路。现在,她的条件已经提出来了,愿意效劳,不做奴婢,却不知这位杨老夫人会如何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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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m8 R, t9 W# f4 s    杨老夫人看着她呵呵一笑,“琉璃?这名字倒是好!只是你也太客气了些。你就当这府里是你家好了。却不知这一次你想住多久?” , X1 Z, S3 m' e'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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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更是警醒,抬头诚恳的道,“不敢欺瞒老夫人,琉璃原本就惹恼了魏国夫人,今日之后,她定然更是不会放过我。有她一日,这长安城里,也就只有老夫人能 庇护琉璃,琉璃愿一直在两位跟前服侍。若有云散月出的那一日,再听老夫人安排。”她愿意效力到她们共同的对头魏国夫人倒台,这个说法听起来应该很有诚意 吧?   + v, h& [) X3 W8 J* b

4 m  Z) I4 ]! Z: J    杨老夫人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笑意,却摇头道,“哪里有什么服侍不服侍的?只是我看你与顺娘倒也投缘,她是个粗疏的,若能有你一半的细致周全,老身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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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S" b6 I$ b2 D7 `% w7 n" X8 c& J4 R3 {    琉璃心里松了口气,脸上顺势便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夫人性子仁厚,最是难得的,琉璃愿跟随在夫人身边。” ) q/ k0 p9 X- l2 Y; z1 E% O/ o% T+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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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拍手笑道,“母亲这主意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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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8 t: y7 e0 y    杨夫人也笑了起来,“这就好,日后在这府里,你就是老身故交的孙女,来此是与顺娘作伴的。只有一桩,顺娘过几日便要去宫中她妹子身边,你可愿意也跟去?只怕住的日子要长些。” + k9 M9 j+ ^: K) a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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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怔,脸上露出了一丝畏惧、一丝踌躇,“宫里?琉璃原是小户出身,宫里规矩一概不懂,只怕给夫人丢了脸……” ( R. j+ x; v- H$ O: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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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看着琉璃,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这有什么,谁又是天生就会的?” / T2 h$ k+ S# y, G/ G6 k

( A5 ]' L5 s6 v: g& \( M% p! R1 Q7 V    武夫人也忙道,“我来教你就是,宫里其实也没多大规矩,就是闷了些,你又是跟着我的,不用理会那么多事情。你这般心灵手巧的,有什么学不会?想来多一个人解闷,媚娘也一定欢喜。” 9 o6 [! f  j8 {7 F5 ~( U* }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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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一犹豫,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琉璃遵命!只是要请夫人多费心教着琉璃一些。” 2 o: ~( B. X: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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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笑道,“好,天怪热的,翠墨,你先带大娘去换件衣服。”待琉璃走了之后,她才对武夫人叹道,“果然是个识得进退的,可惜竟是宁肯装病也不当宫女,不然,这琉璃无论是留在皇后身边,还是弄到媚娘那里,都是一步绝妙的好棋。事到如今,却也只能换个下法了!” 2 @2 |) K! z# _- K  ~& h% N' v

* e/ u* {, v8 t5 `5 V    院子外面,走在去武夫人院子的小路上,琉璃也一边回想着刚才杨老夫人的话,一面默默观察着这府里的布置与路径方位。领路的翠墨正是上次去接琉璃的那位婢女, 走了几步便回头笑道,“大娘能和我们一道去宫里,真是太好了。我家夫人最是爱玩爱逛的性子,可在宫里时,昭仪娘娘却是一步也不许夫人出那咸池殿,咸池殿的 宫女们又不大敢和夫人说笑玩闹,夫人日日都怨太闷。” , e! h; r, I& e! ]! U

. o8 T, U( b2 g/ n, V: [    琉璃回过神来,笑着上前挽住了她的手,“好姊姊,你就叫我琉璃吧。琉璃对宫里什么都不懂,你快跟我说说,那宫里有哪些规矩忌讳?昭仪娘娘性子如何?” ! h6 w: n; D3 T  [6 s! w1 Y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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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的湖面上,白荷依然在绿叶中亭亭玉立,微风吹过,两个年轻女子细碎的话语和低笑声瞬间便消散在若有若无的荷花清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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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安家到西市的这条路,小檀早已记不清自己走过多少趟。或许是因为口齿伶俐,自打进了安家为婢,家里娘子阿郎有什么事情要知会西市的掌柜们,都是让小檀去分 说。只是此刻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她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那个经常和她一面走一面说笑的人,大概是再也不会回来了。记得她面上总是笑盈盈的,但有时候 却会莫名其妙的轻声长叹——在她走了之后,小檀发现自己也染了这毛病。此刻,望着西市的大门,她就叹了口气,才迈步走了进去。 8 ]: A3 B! T4 \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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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已经进了八月,中午的阳光还是有些晒人,小檀照例沿着店家檐下的阴影往前走。刚刚走到一家酒肆门口,店里靠街边的桌上却突然站起了一人,叫了一句,“请留步!” 1 n9 |8 K2 a# {3 x

+ e8 g0 x4 q! N6 j! m* B7 c    小檀唬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那位神出鬼没的裴九裴行俭,忍不住脱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 n5 V+ u* g& d' h5 Q. {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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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舒了口气,微笑着,“果然是你,可否借一步说话?裴某有事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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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檀想了想道,“今日如意夹缬刚重新开张,我家娘子有事嘱咐阿郎,小檀先去把话带到,回头再过来可好?” " c( r" l0 M0 B. U/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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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点了点头,“有劳了,你再来时,径直去雅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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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檀点头应下,心里倒也猜出了几分他想问什么,忙匆匆的走到如意夹缬。店面已经被收拾得焕然一新,安静智正亲自指挥着伙计们从库里搬出最新的花样挂在墙上,与安家交好的几家店面掌柜也派了伙计来帮忙,又有些客人在外面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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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檀挤了进去向安静智行了一礼。安静智奇道:“你来做什么?家里莫非有事?”小檀忙道,“是娘子遣婢子来跟阿郎说一声。”安静智忙带着她走到后院,小檀才 道,“娘子担心,今日会有人打听封店之事,请阿郎言语上略留心些。还有就是,史掌柜伤势还没好,要不要她去石家借个人来顶着?”   Q1 X. j6 F* u. d; j- z/ 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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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心里有数,你回去跟娘子说,让她莫要操这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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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 檀赶紧应下了,眼见安静智并无其他吩咐,这才告退。待她再次走到酒肆之中,伙计似已得了吩咐,上来便引她进了楼上的雅间。那雅间也靠着窗子,挂着一卷疏疏 的苇席为帘,裴行俭早已坐在里面,面前的案几摆着一壶酒一个酒杯,另一边座位的案上则是一杯酪浆,见小檀进来便微笑道,“耽误你办事了,请先坐下喝口酪浆 解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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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X0 \% j4 G7 ^5 }    小檀曾听琉璃提过一句,这裴行俭如今是个不小的官儿了,虽然知道他性子谦和,但听到这番话,不由呆了一下才结结巴巴道,“不敢,不敢当。”又福了一福,才有些别扭的跪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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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待她喝下了两口酪浆,方开口道,“这两天裴某都在宫中值守,大娘送的信昨夜才收到,今日原本想去夹缬店打听的,那边却好像十分热闹,也不见掌柜的身影,幸得遇见了姑娘,却不知如今大娘人在何处,可还安好?” - |7 j" R# ?. {4 e

% |1 H- T6 @) d; q    小檀叹了口气,“婢子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她如今是在那个武夫人家中。”抬头看见裴行俭静静的看着自己,目光温和中带着期待,不由自主便把自己知道的所有 事情从头到尾都讲了一遍,末了才道,“那天她出了安家之后便回了自己家里,听说第二日魏国夫人就派了人到库狄家逼着她写文书,不知怎么的,那武夫人也去 了,说两家原先有交情,又送了库狄家不少礼,大娘当天就跟她走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3 R9 l: `' \. G4 p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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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垂下眼帘,默默的喝了口酒,半响才抬起头来笑了笑,“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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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Y! Q1 r7 X3 U3 _3 {    小檀看着他的笑容,不假思索的脱口道,“你莫担心,大娘那样心善的人,定然会有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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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4 p/ f7 v* _. ^. s8 }" G    裴行俭一怔,随即微笑着点点头,“自应如此。”说着拿出了一个装了些铜钱的绢囊推到小檀跟前,“若你能见到大娘,劳烦转告她,她所说之事,裴某自当从命。” / F* r7 E7 F/ R! L- c( ~! ?

" T4 n  Y/ T; M    小檀刚才说完那一句,就后悔自己太过唐突,再见了赏钱,不由跳了起来摆手道,“不敢领赏,若能见到大娘,小檀一定把话带到!告辞了!”说着连礼都未行,转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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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 行俭多少有些愕然的看着小檀的背影,忍不住摇头一笑,只得拿起绢囊收回怀中,指尖却突然触到一物。他慢慢将它拿了出来,看着信封上“裴君亲启”那四个端正 的小楷,想到信里提出的那个请求,不由望着窗外出神半响,低声叹了口气,“你太小瞧裴某,也太小瞧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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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斟自饮的喝完了那壶酒,裴行俭才结账走出酒肆,太阳不知何时已失去了先前的热力,一阵风猛的从地上刮了起来,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远远的天际,有厚厚的黑色云层迅速堆积。 , O' f, y& \1 i  Q& P

  k: y$ w4 s4 s  l    长安的第一场秋雨,很快就要落下了。(第一卷完)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6:55
第二卷  宫廷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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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承天门高 咸池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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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3 ^: P: _3 f1 d3 ~    一场延绵了两天的秋雨之后,长安的秋意蓦然变得浓起来。微凉的秋风吹过,枯黄的槐英纷纷坠落,长安城每条大道的两旁都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与还未干透的泥泞混在一起,在沿着路边行走的牛车车轮和行人脚下不时发出吱嘎的声响。 ( z4 N1 V! D( @( o  K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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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坐的马车走在大路的最中间,那里的黄土已经被太阳晒干,马车行驶得又快又稳,车轮过处,扬起一路飞尘。没过多久,马车左边的小窗外,便出现了高大的宫墙。 7 R9 B4 u% `6 }# e( I

) G: n0 [. {0 T+ z    琉璃还是第一次离皇宫如此之近,忍不住凑过去多看了几眼,只觉得这足有十余米高的土黄色宫墙看着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想到接下来的一两年里多数时间或 许都要在这高墙内度过,饶是她这几天来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此刻也禁不住有些茫然。就听坐在她对面的武夫人问道,“琉璃,你可曾来过这边?”她回过神来,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3 ]1 y2 [& F; Q1 t# b' M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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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今日穿着绯色的泥金芙蓉罗衫,挽着绛色晕花披帛,起色鲜润,心情明显颇为愉快。她安慰的对琉璃笑了笑,“我头一次进宫里时,也觉得这宫墙看着就森严骇人,惯了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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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7 y0 Z7 ]( `- o8 }    琉璃只能点头称是,却见坐在武夫人身边的小月娘也在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对她扮个鬼脸,笑了一笑,心情倒是松快了些。 ! D# F8 b" p- L' N8 K8 ?

' C3 S0 W% W1 }- ^  Q    马车沿着宫墙走了两三里地,才在一个写着“延喜门”的单拱大门外停了下来,守卫的禁军上来盘问了两句后挥手放行,马车便沿着门洞走了进去。那门洞足有十几米长,想到这便是宫墙的厚度,琉璃不由有些骇然。 ( L! k. E5 ^4 D

8 S, A) O  _8 S, n. v7 ^    进了门洞是一条往西去的宽阔长街,两边都是高高的宫墙,武夫人便指着右边的宫墙道,“这边是东官,过了东宫才是太极宫。”又往左边指了指,“那边是皇城,是东宫内坊、三省衙门和禁军驻地。” # \* j1 n: J2 A# A  W$ {' B, _6 v+ L

: p( C( P% H0 }- e  t    琉璃点头暗记,马车又走了两三里地,武夫人突然笑道,“你不妨掀开车帘好好看一眼,前面就是承天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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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8 r- J! z, e    承天门?琉璃忙往前挪了挪,掀起车帘向外看去,就见车门前方出现了一个青石铺就的大广场,正对着右边那座异常雄伟的城门门楼。那门楼宽度近七十米,中间的大 门便足有八九米宽,两边又各有两个宽约六米的侧门,规模比起后世的天安门城楼来丝毫不见逊色,反而更多了一种古朴浑然的气势。 3 N6 D. B4 F% E

* [& e' Y+ s4 r/ |    琉璃屏息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承天门门楼已经彻底消失在马车后面,才放下车帘长出了一口气,大约又往前走了几百米,马车慢了下来。武夫人笑道,“到了!”车子刚刚停稳,坐在后面车上的两名婢女翠墨和香玉已赶上来打起了车帘,琉璃低头先出了马车,踩着踏凳跳下,乳娘抱着月娘跟在后面,最后才是武夫人扶着翠墨下 了车。 ' F+ K* B: k6 z2 `+ c-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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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是另一座城门,看去与承天门的构造相仿,也是上有楼观,下铺青石,十分庄严沉稳,只是规制要小上一号,门道只有三条,旁边也无殿堂衬托,看起来便远不及 承天门的壮观,城门的牌匾上写着“永安门”三个大字。武夫人便向琉璃笑道,“但凡官家女子入宫.都是从这永安门出入,只是这正 门却只有皇后才走得。” 4 ~) b* n$ |" o" x&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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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话音刚落,就见三名宦官快步迎了上来,打头的一个长得眉目清秀,向武夫人行了一礼,“夫人来得好早。” 6 ?2 g7 J' m1 e. O) K;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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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微笑道,“刘康,昭仪这些日子可好?” " D2 n- S4 @# B" c3 x, ]' \

7 W/ l$ I: x/ j2 N0 i" J9 p    那叫刘康的宦官点头不迭,“一切都好,就是时常惦记着夫人与老夫人。”说着便指挥着另外两个宦官将马车上的行李搬了下来。 ' s+ F1 B$ Q$ m( k1 y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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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携着琉璃称手走向左边的侧门,一面略带抱怨的低声道,“按说咱们这样的后宫亲眷可以乘车直入,那柳氏就从采不在这里下车,只是媚娘和母亲都是左也不许右也不许的,咱们也只能到里面换宫里的小车了。” + j& i3 G5 q  O$ S7 T

) J9 W& f+ s+ v9 Z    琉璃心里暗暗点头,这才是聪明的做法!对武夫人笑道,“还是昭仪和老夫人考虑得周到,虽是麻烦了一些,却也省摆人说嘴。”武夫人嗔了她一眼,“怪道母亲喜欢你,你果然是和她一路的!” 6 A8 a+ i! }; k6 ~, g1 z

4 ?, _$ H0 N- O0 V+ C5 E    琉璃笑而不语,心道,我能跟她是一路人才见了鬼!她四下打量了几眼,正瞥见那个叫刘康的宦官塞给看门的侍卫头领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钱袋,几个侍卫顿时都眉开眼笑。刘康又和那几人熟络的说笑了几句,这才赶了过来。 9 p4 x. E/ n8 _. n

% S& \" @. ~3 a! }    这永安门门洞也足有十几米长,走到门内,刘康便把几个人引到一边早已等候的三辆马车边。几辆马车都是挂着青帏,套着矮马,车厢看着极为小巧轻便,武夫人拉着琉璃上了头一辆,乳娘抱着月娘上了第二辆,翠墨香玉则带着行李挤上了第三辆马车。 / U9 z6 U  C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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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上得车来,才发现马车内部也十分简洁,只设了一张半新的牙席,铺着葱绿色的锦褥,正好供两人从容坐下。不多时,车轮滚动起来,不知是因为宫中地面格外平 整,还是马车做得精细,竟比武家那华丽的大车更平稳三分,从车厢的小窗向外看去,不时能看见一座座雄伟的宫殿或楼阁,武夫人便告诉琉璃,“这一片都是前 朝,那边墙内的是中书省,你瞧见远处那处飞檐没有?那便是太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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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马车里坐了足足两盏茶功夫,又过了两处宫门,车轮才停了下来,刘康在外面笑道,“夫人,请下车换檐子。” $ V; E( Z- v7 p0 ]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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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笑着舒了口气,“进了这晖政门,才算是到内廷了,咱们不用再憋在这巴掌大的马车里!” 0 Z& s: D" p(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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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跟着武夫人下车走进晖政门,立刻便发现四周的景色已截然不同:宽阔的青石路两边绿荫婆娑、花木扶苏,掩映着几处亭台搂阁精致的粉墙黑瓦,路上来来往往的也不再都是低眉顺眼的宦官,而是穿着对襟半臂与高腰绫裙的宫女,连迎面吹来的微风里,似乎都多了一股脂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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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康招了招手,一顶四人抬的檐子赶了过来。琉璃也曾偶然在市坊中见过这种唐代轿子,有抬在肩上的,也有后世那样用手抬的,只是四面前不过是象征性的挂着窄窄 的几条布帘,坐轿之人的视野固然几无遮挡,却也只能神情肃然的正襟危坐,便是打个喷嚏也能引来旁观,实在算不得有多舒服。 * |8 q; C4 K( U7 x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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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过来的正是这样一顶肩舆,顶部做成了四角飞檐的亭阁状,几条朱色轻纱飘垂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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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武夫人面前,四名抬舆的宦官恭敬的将檐子放了下来。武夫人回头牵了月娘跪坐在檐子之上,四名宦官这才抬舆起步,端的是平稳之极。 3 ^" r: m9 W. J* K1 R

# \5 H) W2 {  j: g1 T1 V" U    琉璃和翠墨跟在檐子左边,翠墨性子原就十分平和,这几日来已和琉璃混得极熟,此刻便低声将沿路的各处殿阁的名字告诉琉璃。武夫人自打进了内廷,便不再说笑, 偶然只嘱咐月娘几句,或含笑看琉璃一眼。倒是一路上遇见不少宫女似都认识刘康,多有先与他说笑一句,才向武夫人行礼的。琉璃注意着她们的举止进退,果然并 不见得十分拘谨,穿着打扮也常在细节上别出心裁。 - n( y% M: D7 a8 e# N" t6 U/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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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路过了百福殿,经过月华门,往西走了一段,只见左手边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廊庑,朱栏青瓦,绵延不绝。琉璃忙问,“这可就是那条千步廊?”翠墨笑道,“自然是,若是雨天,这条长廊极是方便的。”又叹道,“过了这千步廊和淑景殿,便是咸池殿了。”   ]6 k: u' Z" n9 F

( G1 u& d- f7 _! t0 Z6 V: u    琉璃点了点头,这一路来至少已经走了一刻多钟,看样子还有很长一段路走。她心里忍不住嘀咕,住在这个比故宫的后宫还要大几倍的院子里,若是不骑马不坐轿子, 这皇帝妃子们要靠两条腿跑来跑去的勾勾搭搭或你争我斗,那也太坑爹了吧……正想的出神,翠墨却一把紧紧的攥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道,“遭了!” ) p# r4 n+ P8 x% N: f' q

* n0 M# [- \( @- x, C2 j  ^    琉璃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了?” : z5 L* Z$ v5 z6 O' U% b; ^; q

$ R; m# A* s3 U    翠墨用下巴往前指了指,琉璃定晴一看,前面转角处突然出现了一队宫人,中间簇拥着一顶肩舆。那肩舆金顶紫帘,十分华丽,里面依稀坐着一位紫衣丽人。琉璃心里一动,忙问,“难道是皇后?” 4 G5 j" E4 S0 p3 N5 ]( G$ K

0 j1 H) ~/ A  P& ^/ n1 X    翠墨眉头紧锁,轻声道,“若是皇后也就罢了,是萧淑妃!咱们都要当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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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淑妃?萧淑妃很难缠么?再难缠跟她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琉璃忙抬头看了武夫人一眼,只见她愣愣的看着前面,拿着帕子的左手己攥成了拳头。 & c+ _" z( d2 C+ D8 v2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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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队宫女片刻间便到了跟前,这边四个宦官早已放下檐子,武夫人下舆站在路边,待萧树妃的肩舆到了眼前三四步光景时,低头行了一个福礼。琉璃也跟着深深一福,心里虽然颇有几分好奇,却也不敢往肩舆里打量。 3 e% h% X7 u+ q; o3 |5 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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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那肩舆里传来了一个沙软的声音,“唉,本宫不曾看花眼吧?这不是武夫人么?”那队宫人立刻停下了脚步,两道飘动的紫纱正落琉璃眼前不到两步的地方。 8 j4 N1 K2 h9 I( Z4 }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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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身子微微有些发僵,低声道,“臣妾见过淑妃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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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Y* |8 r6 K; B, y    萧淑妃顿时娇笑起来,“什么臣妾?夫人太见外了!不知夫人此来有何贵干?哎呀,就当本宫没问过,本宫真真愚钝,这还用问么?昭仪如今身子不大方便,夫人自然是来替昭仪伺候……的!”笑着笑着蓦然提高声音问道,“你说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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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本来一直低着头,突然间感觉到好几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不由抬起头来,只见肩舆的紧纱帘里,一根纤纤玉指正指向自己。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7:06
第40章 淑妃盛气 昭仪柔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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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向琉璃的这根食指,纤长柔美,看不见一点骨节,却偏偏有一种冰雪般的冷冽感,精心修剪指甲染成了艳丽的玫红色,琉璃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一定染了很多遍凤仙花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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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肩舆上那位紫衫女子看起来同样冷艳绝伦,她并没用像一般人那样正襟危坐,而是斜靠着一张凭几,头上也只是用玉簪松松的挽着一个反绾髻,一张微有棱角的瓜 子脸,大约是因为皮肤格外白皙,深黑的长眉浓睫便分外有一种让人不敢逼视的明丽,此刻,那双黑幽幽的眸子正顺着眼角瞥向琉璃,表情里除了浓浓的嘲讽,还有 一种猫抓耗子般的恶毒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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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I# E( C8 T2 [1 r    这种曾在曹氏脸上出现过无数次的表情,瞬间便让琉璃从惊艳中警醒起来,她念头急转,垂眸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淑妃殿下说的是,我家夫人进宫原本就是来伺候昭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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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个耳朵不好使的……”萧淑妃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难不成要找个人来教一教这个奴婢如何听清楚本宫的话?” 1 N; s: {1 m# H

/ O) k+ @2 v% u' S/ @9 M6 x' n    琉璃心里一沉,顿时明白翠墨说的“咱们都要当心些”是什么意思了,这萧淑妃看来不但是言辞刻薄放肆,还习惯于刁难下人,好打主人的脸,眼角瞥见武夫人身子一 动,似乎想向前迈上一步,她忙又行了一礼,才抬头恭敬的道:“请淑妃殿下恕罪,民女愚钝,适才会错意了,淑妃殿下的意思莫非是说,我家夫人进来是代昭仪伺候皇后和圣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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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萧淑妃发出了一阵轻笑之声,末了才斜睨着琉璃道,“你家夫人伺候得上皇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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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微笑了笑,“皇后母仪天下,统率六宫,昭仪如今身怀龙裔,我家夫人伺候好昭仪,便是为皇后分忧了。”   W8 I" _& ?% M' d4 S6 q

5 ^/ V% F% h( B: T    萧淑妃的笑容收了一些,玩味的看了琉璃一眼,神色间闪过一丝意外,“没看出来,原来是个伶俐的,依你来看,你家夫人又该如何伺候圣上呢?” ; [7 A( ]/ k* W% R1 a( |0 z7 j& z

& e% c. Q  {; X# z: U  h    琉璃面色更加恭敬,“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家夫人身为大唐子民,自当遵从圣上的教诲,听从圣上的安排,才算尽了做臣子的本分。” 9 x) f2 U: L+ Z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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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淑妃掩着嘴笑了起来,“依你的意思,你也是大唐子民,自当似你家夫人一般尽心尽力伺候圣上,是也不是?”说到尽心尽力四个字,她软软的语音拉得分外的长,眼角先瞥向武夫人,接着才落到了琉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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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T* V/ N9 N3 `! t) M    琉璃心里暗骂了一声,她可没兴趣爬高宗那张床,只得摇了摇头道,“请殿下明鉴,虽则民女也是大唐子民,然贵贱有别,不敢与夫人相比。” ) f( w" Q; G# O4 [  K. G' n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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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淑妃微微支起了身子,上下看了琉璃一眼,脸上突然露出了浓厚的厌恶之色,“巧言令色!本宫何时说过你家夫人是来伺候圣上的?你竟敢曲解本宫的意思,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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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由有些愕然,原来这萧淑妃竟是个日历脸,说翻就翻的,微一回想,觉得自己刚才每句话都十分小心,倒也不十分慌乱,脸上却带出了惊诧的意思,“启禀淑妃殿下,民女愚笨,不解淑妃殿下之意,因此询问过殿下一句,但何曾说过我家夫人要来伺候圣上?民女说的,不过是身为大唐子民,当听从圣上安排而已,却不知适才哪句话冒犯了殿下,请殿下明示。” 3 s" _& {1 n-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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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淑妃冷笑道,“你的意思,莫非是说本宫冤枉了你?大胆的奴婢,谁去教教她规矩!”她身边的宫女中,一个面目冷厉的中年女子一步便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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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一震,突然有些明白,今日大概自己无论怎样小心,哪怕半句话不说错,也是无用,眼前这主儿,压根就不是讲理的看着那位宫女刀子似的目光,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见那叫刘康的宦官突然笑道,“且慢!” . V0 I# s# A, n: I: e#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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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淑妃瞟了刘康一眼,“今日奴婢们胆子还真是大了,一个两个的都要出头来寻教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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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康躬身行礼,抬头笑道,“淑妃殿下,都怪小的未曾禀告,这位库狄娘子并非宫女奴婢,而是昭仪请的画师,因擅长花鸟,才特地召进宫来为昭仪画屏制衣。此事陛下也是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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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z/ j9 V) V3 s( }    萧淑妃看着琉璃,神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难怪这女子一口一个“民女”,她若是宫女或武家的奴婢,今日打就打了,就算无理,也不会有人因为她教训了一个小小的奴婢来说什么,正好羞辱这个下溅的武顺娘一遭。但她若是武媚娘请的画师,事情便会不同,若是陛下真是知晓此人,要教训她一顿,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才是, 不然真教陛下知晓了,只怕又会发恼,上一回的气恼才好容易挽回来……只是一个画师,怎么会长成这副相貌?只怕来画屏做衣裳是假,也是和这武顺娘一般,是那个贱人找来拢住皇帝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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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琉璃的脸,她心头的厌恶之情不由越发浓厚,半响才冷冷道,“看不出来,倒是有才有貌的竟是本宫看走眼了也罢,过些日子不如来本宫这里也画上一幅,不知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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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1 g1 f1 ]1 p' ~% V. [# M1 e    琉璃刚刚松了口气,一听这话,心又悬了起来,行礼答道,“多谢淑妃殿下赏识,只是此事民女不敢擅做主张,须先禀告昭仪才是。” 5 c  x" j: k- O) }4 M# T: S+ ?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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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淑妃冷笑道,“怎么,来本宫这里还辱没了你不成。” 1 I, t9 i: i% Q.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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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答道,“民女不敢,民女首次入宫,并不知宫中规矩,只是既应昭仪之召在先,当听从昭仪安排,此事之后,民女愿为淑妃殿下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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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M: K* Y- t3 e$ u1 d7 F5 z    萧淑妃眼神越发幽寒,点了点头道,“也罢,本宫就等你为昭仪效劳之后再说。”说着便似乎再也懒得看众人一眼,懒懒的靠回了凭几,又挥了挥手,她的凤舆重新向前移动起来,一行人渐渐走远。 9 ~+ \+ D8 w+ y) c5 ~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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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墨捂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低声说了句“菩萨保佑”。武夫人却叹道,“琉璃,你何必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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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i* q- X% _8 v    琉璃苦笑道,“夫人,琉璃若是不应,今日之事能了么?待会儿只求昭仪多吩咐琉璃画几幅画,拖个一两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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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x0 Y& n4 i, {6 t2 w1 a    武夫人皱眉道,“那一两年之后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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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道,两年之后,这位姑奶奶就进酒坛子了,难道还能学贞子爬出来找我麻烦?嘴里只能笑道,“琉璃这样的人,一两年之后,淑妃殿下难道还记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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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h" a- h4 q    刘康也笑道,“夫人莫担忧,一年两年不够,就五年十年,昭仪要找出事情来吩咐库狄娘子做还不容易?” $ C: R: l# ]. r&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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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叹了口气,月娘却仰头道,“阿娘,为何这位殿下每次都这么凶?” 8 l- s5 U! G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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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吓了一跳,忙道,“不许乱说!”说着左右看了几眼,才拉着月娘上了肩舆,这一路再无意外,倒是翠墨心有余悸的对琉璃低声道,“今日咱们真是运道好若是点到的是我和香玉,最少也是十下掌嘴刚才那个冷脸的宫女最是手狠,十下能打得我们一个月见不了人……一边打还一边指桑骂槐,那话语难听得没法说,就是因为这个,昭仪才不让我家夫人离开咸池殿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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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虽然早已知道那位萧淑妃不是善茬,听到这里不由也吃了一惊,“这位淑妃殿下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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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5 i. I# r; o$ ]: v1 E' z$ n% r    翠墨声音更低了些,“就是皇后的人在她眼前有一个不是,她都敢打,莫说我等了。咸池殿里吃过亏的人不在少数。听说她见了昭仪也是没有一句好话的,原先昭仪还没受封时,也没少……” ; s( y4 ]4 p: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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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有些瞠目结舌,转念一想,也是她原以为高宗只有一个妃子,所以这位萧淑妃才会和王皇后一道成为武则天的死敌,可前几天她才知道,高宗的后宫里光妃子就还有贵妃、德妃、贤妃三个,萧淑妃甚至不是地位最高的,更别说那些嫔、婕妤、美人……只是,大概旁人不曾这样欺辱过武则天,因此也只有淑妃后来落到了那样的下场,甚至到了二十年后,武则天对她的女儿还余恨难消。 0 V: x$ {) N4 s6 ]& m8 l

3 E. j7 c& a! j) }7 c8 f" _    这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么? & k7 P4 J/ s4 L2 N0 w- f$ l

% f5 H0 w' u5 V" W    眼见行经之处就是淑妃刚才出来的那淑景殿,一行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又绕过一个绿柳环绕的大湖,这才到了咸池殿。 - G" F4 d+ I;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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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这咸池殿比适才经过的淑景殿似乎略小一些,四面由丈余高的宫墙围绕,中间是一道上有舒展飞檐的大门,一行人刚刚走近,大门里就快步走出了七八个宫女,领头的一个宫女迎上来笑道,“夫人可算来了,昭仪适才已经问了两遍。” , H% t, E$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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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着肩舆的四个宦官放下了檐子,武夫人也笑着上去握住了那个宫女的手,“依依,怎么让你等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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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 {( G" e* w) l. [* X    两人说笑了几句,一群人便前呼后拥着武夫人走了进去,倒是把琉璃和翠墨香玉几个落在了后面,琉璃进门后留意看了看四周,却见这院子四角都建着秀雅的亭台,正 中间是一座建在台基上的宫殿,也是颜色简洁的粉墙黑瓦,线条流畅的双重飞檐,檐尾有鸱尾高高翘起,檐下是一排朱色的柱子,左右又有廊庑通向前面院角的两个亭子。 3 g8 f! Y" M( p/ ]

/ y) v9 S+ |% J0 _$ k! O- q    走到了正殿的廊下,琉璃见翠墨和香玉都站在门外,忙也止住脚步,默默的打量着这殿堂的细节,却见门窗梁栋上都没有太多雕刻彩绘,只有些许云纹装饰,看起来极 为简朴古雅,正看得入神,刚才那个叫依依的宫女却笑着出来携住了她的手,“库狄大娘怎么不进去?昭仪正问起你呢,还怪我们怠慢了客人!”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7:07
第41章 初见女皇 出人意表# [0 |9 ~9 g! ~6 I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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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迈步走进殿门,琉璃只觉得足底突然一片异样的柔软,低头一看,整个鞋子已经没入地上铺着的朱红色着花地毯之中。依依一面引着她往西边走,一面低声笑道,“这是宣州的红锦地衣,整个宫里,也就是圣上的甘露殿和这里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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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9 O) L. K8 O: u1 `& S    琉璃轻轻点头,想到马上就见到的那位女子,一颗心已经提了起来,脚下那软软的仿佛在云端行走的感觉更是加重了这种心慌。 - K; P" e" W( W" S1 W4 @1 ?# l

6 v" Z  F$ h$ P2 ?: w4 w    西殿亦如正殿般设着红锦地衣,重重绣帘低低挽起,不时有宫女在帘下含笑行礼。依依引着她穿过几重帘帷,又进了后面的房间。这屋里站着四五个宫女,小月娘和乳娘大概已经被领下去休息了,武夫人坐在一张挂着紫罗帐的六角屏风牙床之上。一位黄衫女子半倚在她身边,看见了琉璃,坐起来笑道,“这就是库狄大娘?”声音竟是清澈柔和得犹如泉水。 / J: U& u4 l! r! O' U. p7 L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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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头乱跳,也没有看清楚那女子的相貌,就深深的福了下去,“琉璃见过昭仪。”随即站直了身子,眼观鼻鼻观口的肃然而立,一时竟不敢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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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柔和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听说适才你还跟淑妃争得有理有据的,怎么现在倒拘谨起来了?莫非我比淑妃还唬人些?” + B6 u+ v; p- j; ?: c

5 M; a3 F( I" Z" r+ @7 q/ @- h4 {    琉璃心里默默无言两行泪:您这不是开玩笑么?您和萧淑妃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啊……竭力定了定神,才微笑道,“昭仪容色照人,琉璃不敢多看。”说着尽量表情自然的抬头看了武昭仪一眼,却蓦然发现,自己这马屁拍得并不算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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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Y' ?" x7 f( e    这位未来的女皇此时应该已有三十出头,但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光景,容貌与武顺娘有六分相似,也是一张微圆的鹅蛋脸,双眉细长柔顺,一双丹凤眼却高高挑起,鼻梁挺直,嘴角含笑,整个人看上去端庄温柔,可眼波一转,顿时又变得妩媚入骨,加上那种从内到外焕发的容光,虽然不如萧淑妃那般明艳不可方物,却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看第二眼,越看越觉得魅惑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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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I9 X# A1 i% s4 M7 v5 r    听得琉璃的回话,武则天忍不住笑了起来,细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更添了几分柔媚,“你今天都见过淑妃这后宫第一美人了,还跟我这般滑嘴,可不是讨打?” . ~6 r, R0 {: ^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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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也指着琉璃笑道,“你刚才是在外面吃了蜜才进来的么?” 7 w' R) R2 O8 s7 O" ^

- C7 A6 v- D8 b1 A5 l    琉璃的心情悄然放松了许多——眼前的武则天非但没有想象中未来女皇的无边威仪,反而看起来比武夫人更多了一份优雅沉静,整个人几乎有一种母性的光辉。想到这里,她又看了武则天的腰身一眼,只见她系着一条深碧色六幅高腰裙,肚腹微微突起,倒不算十分明显。 ! y! K$ s* f7 Z4 M$ G; \

* a" d* e% e; H- r. C2 o5 H0 c4 e    她想了一想,索性笑着回道,“淑妃殿下的美貌,让人不敢亲近,昭仪的容色,却让人一见就想亲近,却又怕太近了亵渎了昭仪,故而琉璃是又想看,又不敢细看,倒是让昭仪见笑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武则天虽然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却的确很美,她说这话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 l; M, X7 o: i% I$ v

1 a0 q! |8 v  F4 g9 }: H' h    此言一出,武则天和武夫人更是忍俊不禁,武则天半天才忍住笑,“罢了罢了,你也别耍花枪,我知道,你今日是被淑妃惦记上了,心里还在后怕吧?你且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你去吃这个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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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3 F* Z: Y/ J! c    琉璃忙行了一礼,“多谢昭仪垂怜。” " ^  F9 a- J8 h! T: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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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叹道,“就你这张巧嘴,我就算想不怜只怕也不成你走近些,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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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向前走了两步,武则天却拉起了她的手,琉璃心里一颤,低头不敢言语,好在那只手温暖有力,倒不会令人不适,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2 a; Q, z/ p% p

  p: G# V4 r; ?+ M    武则天似乎觉察到了琉璃的紧张,看了她一眼,只见琉璃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心里一动,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了一回,回头跟武夫人道,“你上哪里找出来的这样一个齐全人儿?我只道她是个心灵手巧的,没想到长得也这般齐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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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U6 O9 D$ Q$ E# b0 H    武夫人笑道,“如何?眼馋了不成?她可是不愿意到宫里来的,这次让她跟我来,还是母亲念叨了半天才答应。” 9 [$ u! P! c/ y, d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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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略有些惊异的挑了挑眉,转头看着琉璃嫣然一笑,“那你倒说说看,你想去什么地方?想做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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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目光依然温柔清澈,只是琉璃突然间觉得自己已经从里到外被她看了个透,心里忍不住一凛,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怕昭仪笑话,琉璃心中最想的,便是周游天下。” 7 l4 ^3 _+ L2 T& a9 [5 M

: ~/ M) ~7 ?2 l    此言一出,武则天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愕然,武夫人更是“啊”了一声,随即笑骂了一句,“你又说什么怪话,当自己是游侠儿么?” ; f8 t4 R: ]! o3 f

0 T' P* d6 S& P) E1 _! K/ A    琉璃忙道,“不是胡说,琉璃从小就爱丹青,常想着前人所说‘眷恋庐衡,契阔荆巫,不知老之将至’,不知是何等境界,此生若能走遍天下山水,搜尽奇峰名花,入以丹青,描以绢帛,老时在家中画上满壁山水,也不枉活这一遭。”其实回想起来,原先在学校,她每次外出写生时也常抱怨住处太脏、饭菜太粗,如今才知道那些 和同学在农家挤着通铺睡的日子,是何等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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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C$ `3 V9 P+ l2 [    武夫人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痴儿!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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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5 a' G& F# n  P    琉璃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琉璃也知此念甚妄,常恨不得生为男儿,可以仗剑天下,快意恩仇!” % R- W' r7 |7 h6 e-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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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本是目光深邃的看着琉璃,听到这里却笑了起来,“怪道你不愿来这里,原来是个心野的我比你略小些的时候,也只贪玩,恨不得天天能出门逛去,后来才慢慢知晓,这世上之事哪里是自己做得了主的?不过,你若只想到长安之外看看,那也容易,让我母亲帮你找个外放为官的夫婿不就成了?”   R* h" \/ k- T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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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琉璃无言以对,只得低头不语做含羞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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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y* z2 y" V+ h! m    武夫人拍手大笑,“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我今日才知晓,以后倒是要让母亲帮你留心些才是。”她见琉璃发窘,正要再打趣琉璃几句,突然想起一事,“说起来算你运道好,昭仪适才还说,再过一个多月,便要陪圣上去华清宫,你好好求求昭仪,让她携你前去,岂不就有了现成的山水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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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 f, X5 A3 Z    华清宫?温泉浴?琉璃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忙恳求的看向武则天,武则天见了她两眼放光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若是多给我画两幅屏风,我就带你去!” 1 d2 B. [( g6 o7 a+ S& Q0 e& {

" f5 s9 b" s8 ~; E, |. Q* C, p    琉璃忙表决心,“琉璃定当效命!” : G$ D7 w. H5 j. G: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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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又说笑了几句,武则天便道,“这一路也怪累的,你们先去梳洗,待会儿也好一道用饭。”待宫女将武夫人和琉璃都带了下去,她才重新靠在垫了软枕的床头屏 风上,想起琉璃刚才说的“仗剑天下,快意恩仇!”八个字,又记起自己这般年纪时也曾放言要以“铁鞭、铁锤、匕首”驯服狮子骢,不由摇头微笑起来。 ; Z. T5 \& s3 F( k&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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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依忙上来又给武昭仪加了一个软枕,一面笑道,“这个库狄大娘倒是个妙人儿,又能丹青,又会说话,真是伶俐得紧。” & h  I4 x& `% \' k6 N- J1 A: 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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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瑟缩的垂下眼睛不敢再说一个字,这才笑道,“她看着伶俐小意,骨子里却是有些傲气的,大约不是能在这宫里呆得住的人,你便当她是个客人好好招待着便是了。” ' |5 s2 F% E5 w! V( [  ^

: S: }3 M" E. Q- Z- W' P    这个库狄琉璃身上的确有些古怪,她进来时的敬畏之色,被握住手时的瑟缩之情,绝不似作伪,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寻常女子也就罢了,可听说她连魏国夫人与萧淑妃都是敢当面顶撞回去的…… 0 l3 g; r9 e% k# o3 Y0 C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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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此时已经和武夫人分开,武夫人被安排在毗连着正殿的后殿里,翠墨香玉都跟着她住,琉璃则跟着领路的宫女来到了后殿外东边的阁楼中,那个小宫女几步走到西屋挑起帘子,待琉璃进门后,便行礼笑道,“奴婢名叫阿凌,大娘以后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去做就好了。” . M2 I, S0 F% H7 [& ~( z

' @2 B. ?( y" c: _3 i: q    琉璃心知这是武则天安排给自己的侍女,忙笑着从手上退下了一个银镯子塞到她手里,“以后就劳烦阿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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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笑嘻嘻的接过镯子道了谢,又把屋子里的各种用具一一指给琉璃看。这间屋子并不算大,好在门窗十分敞亮。屋里放着一张贴文柏床,挂着轻烟般的红罗软帐。床头是一张曲足案几,放着铜镜、妆盒等物,下面放着一张月牙凳。窗下又有一张极大的高足案几,上有笔墨纸砚。墙边还有一个四足刻了兽首的三彩柜。 - W4 A5 ]# i, e. J1 E9 O

9 n: b# g+ s: E2 R: @6 D* g    阿凌道,“大娘的行李已收在柜里,可要婢子拿出来整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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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4 X2 y6 C' d) `5 ]+ O    琉璃摇了摇头,心里琢磨,看房间布置,武则天这是将画室也放在了这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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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出去打了盆清水回来,琉璃简单梳洗了一回,自己开了柜子的顶门,打开包裹找了件衫子换上,这才让阿凌带自己去武夫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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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出得门来,恰好便看见乳母牵着月娘也从这阁楼的正屋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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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娘换上了一件杨妃色团花小衫,配着同色的裙子,整个人越发显得粉团团的可爱之极,见了琉璃,小脸上露出了欢快的笑容,“大娘,你是和我住一处的么?”琉璃笑着点头,上去牵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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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2 J+ l! p/ N0 b) n) R    一行人到了武夫人住的后殿西屋时,武夫人刚刚梳洗完毕,换上了一件丁香色散花短襦,系着万字纹绫的杏色长裙,整个人更显白皙柔美,看见琉璃把早上来时穿的绛色联珠纹的短襦换成了素面玉色衫子,皱眉道,“你怎么越穿越清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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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N) ], R5 i; m% u5 R, u" H    琉璃笑道,“来的时候一路要见人的,自然不能丢了夫人的脸,如今也没有外人了,还穿那么鲜亮做什么?” * Y9 C* j% _" b+ S) o' {: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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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只能摇了摇头不再理她,看见月娘的打扮倒是点了点头,又把她头上戴的两朵小小绢花从前面换到了侧边,低头问了几句,月娘细声细气的一一答了。正说着,有宫女过来道,“昭仪请夫人到前面去。”顿了顿又道,“圣上过来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7:09
第42章  天子多情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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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眼睛一亮,站了起来,伸手理了理鬓角就要往外走,突然看见小月娘正仰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忙收住步子,俯身笑道,“阿娘先过去看看,你若饿了,便让乳娘拿些点心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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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v" v: j0 Z: h' q- Z' w    月娘乖巧的点了点头,武夫人又对琉璃笑道,“你且等着,昭仪原就跟圣上提过你的,或许过一会儿圣上便会 召见。” & M! g2 i- W" D  }! ~6 O/ d#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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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道,“夫人还是莫要提起琉璃才是,琉璃胆小,只怕会御前失仪,反而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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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笑道,“你怎么到了这里胆子便小了,圣上最是平和怜下的,又赞叹过你的丹青,只怕见了你还会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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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M0 s  N" F  H    琉璃还要再说,武夫人却摆了摆手便往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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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娘果然有些饿了,宫女便出去端了四碟精细点心进来,月娘取了一个迷你尺寸的芝麻胡饼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没片刻,嘴边还是沾上了一粒芝麻。琉璃看着她的可爱模样,突然想起十几年后,或许就是相似的一个毒饼便会要了她的性命,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 ; J' U7 G7 I! G& L

  y5 Z3 z1 R' \0 Y    历史,到底可不可以更改?总要试上一试才会知道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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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月娘已经把一个饼吃完,琉璃便向月娘笑着指了指嘴角,月娘摸了摸,看着手指上沾的芝麻,羞涩的笑了起来,转身拈起了一块金黄色糕点,递向琉璃,“你也吃”琉璃只得笑着道了谢,接在手中,只听阿凌道,“这是鸡子奶糕,味道十分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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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Q8 P% x( R4 P! M% Q    只见这小小的糕点做成了六瓣梅花的形状,花蕊都一根根的清清楚楚,简直让人不忍心下嘴,琉璃看了好几眼,才小心的咬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错,她吃了一块下去,刚喝了一口茶,门外便匆匆进来了一名宫女,“库狄大娘,圣上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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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吓了一跳,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末子,跟着那个宫女快步往正殿走去,那宫女一路把她领到了适才去过的西殿后房,琉璃眼角一瞟,看见武顺娘站在床边,武则天则依然倚靠在床头,身边坐着一个身穿赭黄色衣袍的男子,不敢多看,低头端端正正的福了一个礼,“民女参见陛下。”   F! x2 E$ l0 y3 Z5 `7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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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身。”高宗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年轻而温和,停顿了片刻才问道,“那首《春江花月夜》的诗是你从哪里听 来的?” . a( \7 ?; |# H2 D( Q9 w

) G% P+ e6 x3 ^6 D# H    果然是个有文化眼光的皇帝,琉璃忙恭敬的答道,“是民女几年前在曲江踏青时偶然听人唱的,民女愚钝,只 记得这几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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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高宗似乎有些失望,就听武则天笑道,“那诗我也见过,若是她这般年纪就能写出来,只怕大唐 再没有人敢称会写诗,琉璃原是画师,我看若论画牡丹,宫里的画师再没一个及得上她。” - Q% q: m6 C  o/ n& d% D: i4 F

% l  }: T0 y1 I- s& M3 m+ m1 z5 \% f: T    高宗也笑了起来,“说的也是,那屏风诗、字、画可称三绝,字已经赏过裴守约了,诗大约一时也找不出是何人所写,如今这画师就在眼前,媚娘倒说说看,该如何赏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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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位库狄琉璃生平所愿,乃是周游天下,画遍大唐奇山异水,想来定须不少绢帛才能画下,陛下不如就赏她些素绢?琉璃,你看如何?” 1 l: [. j# ~- L7 A, E" @: t#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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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绢?这年头,绢好像是很好换钱的,甚至可以直接拿来当钱用……琉璃抬头笑道,“但凭昭仪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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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q5 n: L. [- [9 B& r' D5 n" q% x    高宗也笑了起来,“那就赏她一百匹素绢吧,大约总是够她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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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匹绢,好几十贯呢,琉璃笑着行了一礼,“多谢陛下赏赐。”刚才一抬头间她已看清楚,这高宗皇帝看起 来不过二十七、八岁,一张微长的方脸,五官清秀,神情平和,居然也是一双细长的凤眼,只是脸色似乎有些太过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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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F+ \8 B+ G1 q" k2 [    武则天又道,“只是还有一件事,还请陛下一并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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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2 A, k4 H3 q9 B$ _    高宗忙问,“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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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8 D4 m3 w0 P    武则天轻描淡写的道,“琉璃今日进宫时遇见了淑妃殿下,她头次入宫,不大懂礼数,性子又鲁莽,大约是言语上冲撞了淑妃,淑妃恼了,原要罚她的,听说她是画师才罢,只让她去淑景殿效命。她如今十分后悔,一来就求我去向淑妃殿下求情,我有什么法子?只能替她向陛下讨个恩典,请陛下看着她为陛下效劳过的份上,饶了她鲁莽之罪,就让她在这殿里效力,不必奉其他殿下之召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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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难道萧淑妃爱拿宫女使性的脾气又发作了?眼前这个打扮素净、言语谨慎,几乎一直没有抬起过头来的年轻画师,哪里是性子鲁莽敢冲撞萧淑妃的模样?亏武昭仪还替淑妃遮掩。想到这些日子来萧淑妃有事无事便在自己耳边絮聒武昭仪如何不好,他 看向武则天的目光更是柔和了几分,点头道,“好,就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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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k$ _2 M; Z) p    琉璃暗叫一声精彩,不过念及此后不用再担心萧淑妃来找麻烦,倒也松了口气,忙感激的道:“多谢陛下,多谢昭仪。” 3 x& y/ }. h& I&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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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见她这副如释重负却依然小心谨慎的模样,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里叹了口气,微笑着吩咐道,“你日后便好好在这咸池殿里伺候昭仪,才不枉昭仪替你求情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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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赶紧低头应了,耳听高宗淡淡的道了声“你下去吧”,行礼退了下去,一直走出十几步才抬头轻轻的出了 口气,她这也算是为武则天效力了一把吧?不过,如果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是发挥这种作用还是远远不够的…… 4 ?% E7 Y" ?0 Q* a: d8 ]  n

/ E1 s  @4 o4 C! i$ d    她自行回到了武夫人的房间,逗着月娘说笑了几句,不久武夫人也走了回来,神情略有些怅然,待到宫女们将她们三个引到后殿的一间屋里用饭时,琉璃才明白过来:皇帝和昭仪在一起吃饭,却并没让武夫人在一边作陪。 - ~" U: ^3 @4 U6 N* F8 V# ]$ N

1 B# d- H% d( K$ h' g' m    她心里叹息,面上只做不知,不时的向武夫人问这问那。这宫里的用食的规矩原也与外面不同。只见在屋中的那张鎏金包边雕花的高足板案上,七八个饰银牙盘里盛放着一道道造型精美的菜肴。样数虽不夸张,但当琉璃坐下一一品尝时,才发现每一道似乎都有些玄机。正中 的牙盘里是一道烤鹅,腹中填了羊肉糯米团子不说,外面鹅肉也有些异香,琉璃一问才知道,原来这鹅竟是放在羊腹中烤至熟透的,而那一盘捏得极精致的肉包子,名字叫“玉尖面”,里面的馅料则是肥美的熊肉和精瘦的鹿肉调和而成。 4 Q" c9 w8 Y9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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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原本有些恍惚,但琉璃问得仔细,月娘又吃得欢快,心情慢慢也振作起来,笑道,“我也只知道个大概,有些菜式却也并不清楚。”说着便指向一盘颜色鲜亮的烤肉道,“听说这肉是十几天都不会放坏的,还有一种更好的,能放上月余,却不知尚食坊的奉御是如何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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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每样都尝了一些,又吃了小半碗水晶饭才放下碗筷。三人略坐了坐,便各自回屋午休。琉璃没有午休的习惯,好在阿凌告知,咸池殿藏书极多,连这楼里的东屋也有一架书,琉璃忙去看了看,选了一本《汉书》,坐在窗下随手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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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中,她已看了半卷,正在琢磨武夫人是不是已经醒了,就听窗外传来一阵谈笑之声,从窗口望出去,竟然是高宗携着武则天到了后院的亭子里,两人身边还有个体态丰满的妇人抱着一个不到周岁的婴儿。高宗在亭中坐下后,就从妇人手里抱过了孩子,低头逗弄,武 则天在一边看着,不时伸手摸摸孩子的手脸,那婴孩被逗得咯咯的笑了起来。高宗便将他高高的举在手中,孩子蹬着双腿,笑得更是欢快,武则天却似有些紧张,跟着站了起来,不知说了句什么,高宗便把孩子放了下来,又拉着他的手教他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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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a' ]# b5 B. q( L( {' J    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情形,不由让琉璃看得呆住了。眼前这当今的皇帝和未来的女皇,看上去和世间任何年轻父母都没有区别,此刻在他们眼中如珠如宝的那孩子想必就是他们的长子李弘……过了好一会儿,小李弘大约有些不耐烦了,大声的哭了起来,高宗和武则天紧张的哄了半天未果,只得把他交给乳娘。待乳娘退下后,两人在亭子里又低头谈笑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携手回了殿中。 , k1 w' M4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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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着两人亲密的背影,心里不由有些茫然,只觉得今天所见的一切似乎都和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样。 & b" _# o& P0 d9 V6 m2 ~0 g+ ]; q

7 Z0 ~/ V& e* e6 v% K    过了片刻,武夫人倒是来到了阁楼里,又带着月娘和琉璃在这咸池宫里转了一圈,三人混到天黑,吃过饭后,武夫人渐渐有些心不在焉起来,琉璃忙告了退,刚刚洗漱沐浴过,就听见月娘也被乳娘牵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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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z: X) e) [; u$ V+ |' }  ]1 O& B    琉璃看着前殿的灯光,心里忍不住有些嘀咕,按理怀孕的嫔妃是不能伺候皇帝的,武则天如今应该还没有到独房专宠的地步,那么,这位高宗在与武昭仪这样恩爱厮磨了一日后,难道转身就上了别的女人,甚至是大姨子的床?这就是帝王的宠爱之道? ) w4 J' A! u% n' `- g# T& Q* Q/ h

; V5 a+ x; Y1 c) s: m& P5 k  o. G( u    算了,高宗是多情还是无情,都跟她一毛钱关系也没有琉璃打了个哈欠,只觉得困意上涌,这才发现这一日虽然什么都没做,但过得着实有些辛苦。身边莲花烛台上的红烛正在散发着幽幽的香味,琉璃出了会儿神,吹灭蜡烛,放下罗帐,终于有了一种回到自己小天地里的放 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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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这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前院里突然传来的一阵咚咚当当的声音打断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7:15
第43章  月色撩人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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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 x; [/ `: e' k$ P# i/ c8 B    在宫中的第一个早晨,琉璃是在窗外的鸟鸣声中醒过来的。推开窗户,满院子被清晨露珠洗得透亮的草茵叶丛,让掩映其间的亭台飞檐有了一种仿若图画的不真实感,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头啾啾欢鸣,宫女三两结伴的在院中翩然行走,人人身披彩帛,打扮与昨日不同。琉璃想了想才恍然记起,今天不正是中秋节么? . H9 ?/ v9 U: o* Y8 ?

5 _# R- u" c6 m0 [4 y    她回身打开柜子,找了件应景的缃色云纹滚边的短襦,配宝蓝色窄身高腰裙。刚刚换好,阿凌从外面忙忙的走了进来,抱歉的行了一礼,“奴婢适才到前院领赏了,没想到大娘竟起得这般早。大娘昨夜睡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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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0 N$ S2 ?8 d$ A7 E. k' s5 N    琉璃顿时想起昨夜前院传来的那阵古怪的动静,点头道,“过节宫里都有赏么?我昨夜朦朦胧胧间好像听见有人敲鼓,难道也是宫里的风俗?” ) u5 _! Y1 H- C& [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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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笑了起来,“宫里的赏也就罢了,是昭仪又赏了厚厚的一份,大娘昨夜听到也不是敲鼓,是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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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奇道,“半夜三更的怎么会有人敲门?若是我这里都能听见,那敲门声岂不也不比敲鼓小声?” 8 q+ u0 X' E( b* }' h. ~" [" ^1 u

/ H) H+ O# P' _  L    阿凌笑容变得有些古怪,想了想才道,“好教大娘得知,昨夜原是淑妃殿下的人过来找陛下,说是……”她的声音压低了些,“淑妃在院子里等了陛下半夜,着了凉,头疼难忍。” ( ^4 Z& F9 {/ |/ k$ S) T2 L

+ h, }( [* j' s% }# A" K' E$ a    琉璃微觉愕然,忍不住也笑了——莫非昨夜里高宗原本该在淑妃宫里睡的?既然没去,那么就是……只是淑妃的这种手段,未免也太老套了一点吧?忍不住追问,“那陛下可过去看淑妃了?” 9 Y2 y/ _5 H7 N' Y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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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眨了眨眼睛,“陛下面都没露,只打发阿胜出去,说是带他们去找尚药局的侍御医给淑妃看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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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摇头失笑,想来武顺娘有些日子没进宫,正是小别情热,淑妃若是最得宠的时候,这招大概还是管用,如今却只是讨嫌了。只是,装病也能装得如此气势如虹,这个淑妃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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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y, k# C1 ?, A    在自己房间里用了早点,琉璃见月娘出门了,才跟了上去,一起到了武夫人屋里,武夫人果然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待到武则天那边有请时,琉璃看着武夫人娇媚的神情心里都有些打鼓,武则天却依然是一副慵懒平和的模样,和武夫人说说笑笑一如昨日,琉璃正觉得心里发寒,却听她道,“看到琉璃倒是想起来了,快把那条月色裙拿出来,今日正应景。” ( }. [! n: A/ A/ A/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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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那条六幅缭绫银丝云纹长裙就被宫女捧了出来,武则天试了一试,众人都是赞叹,琉璃左右端详了几眼,突然有了个主意,笑道,“这月色裙的银丝还是不够亮,昭仪若是放心,我去拿亮银粉描上一些星点,或许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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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琉璃便拿了裙子回屋,用清水调了一些自己从安家带出来的银粉,细细的在裙裾上描上星形的小光点,此时一幅绢宽约一尺八寸,六幅便足有一丈宽,星点虽然不难画,但这样一条裙子画下来,却也花了琉璃大半天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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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她终于画完,已是金乌西坠。她捧着裙子去了正殿,武则天住的西屋正是一片欢声笑语,原来杨老夫人也来了,正在逗弄乳母怀里的李弘,一见琉璃就笑道,“真是个痴儿,我午后就在你的窗口足站了好一会儿,你头都没抬过,我和顺娘都笑得不行,你居然也听不见快把裙子拿来,老身倒要看看你画的是什么。” . Z* p# d5 u( l6 j8 g% b4 E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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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将裙子举起展开,屋里顿时一片吸气之声,在窗口照进来的斜晖里,这条洁白如月练的长裙上突然多出了无数星光,上疏下密,在裙尾汇成一片繁星闪烁。 * {6 ~" L* B) j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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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叹道,“怪道你画了一天,原来竟将漫天星斗画上了这条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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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也兴致勃勃的站起来换上了裙子,略一走动,裙摆间更显璀璨,连小李弘都依依呀呀的伸手想去够,杨老夫人便笑道,“你看,连弘儿都知道这裙子好看呢”琉璃心里叹了口气,其实若是用水钻缝上去,效果还要好得多,这也就是取个意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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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见武则天已经打扮停当,只是身上却穿着件深蓝色的团花锦襦,忍不住道,“昭仪要不要试一件素色短襦?” 7 m4 \. o0 Z+ y% o

+ F! n& [# ^# g0 G- ^/ y0 r# l    武则天立刻从善如流的让宫女们拿来了几件素净的襦衫,琉璃挑了一件藕荷色素面翡翠方胜纹锦滚边的,配翠色的披帛,待武则天换上,杨老夫人和武夫人同时都道了个“好”,武则天也满意的笑了起来,略一思索,回头对琉璃道,“晚上宫中有宴,你也一起过去,看看热闹。”琉璃一怔,忙含笑应了。 + x- ]- b& H! j.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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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一行人收拾停当,由宫女拥簇着出了咸池殿,一直往东北而去。没走多远,眼前就是一大片水面,水面东南角已点起了一片灯火,又有丝竹之声隐隐传来。武夫人便跟琉璃道,“这边就是北海,那灯光处是望云亭,正是赏月的好去处。” ( t0 U) y1 w2 ^) ~8 i4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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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得她们走得近些,却见侧面的路上也浩浩荡荡的来了一大队人,中间拥簇着三顶肩舆,当头的两架都是金色华顶,看去分外显眼,琉璃心里一动,隐隐已经明白了来者何人,目测了一下距离,心里忍不住苦笑一声。 . _; y- E2 g* q( C6 Z* O, T$ J8 M, A

, g; l3 E$ F, Z/ a% h) S6 D    果然,琉璃这群人虽已压住了脚步,但到了望云亭院落入口时,那群人也恰恰走了过来。武则天带头停下了步子,向着过来的金顶凤舆福了一福,众人也跟着行了礼,却见那凤舆里的华服女子竟恍若未见,凤舆一步未停的往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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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光之下,琉璃只能看见武则天挺直而沉静的背影,但她身边的宫女们脸上分明都已露出了不忿之色。第二架金顶华舆里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经过武则天的身边时却并没有任何行礼的意思,低着头也一径往里去了,这边宫女们的脸色更是难看,被乳母抱着的李弘不知为何哇的哭了起来,武则天回头看了儿子一眼,背着灯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 p  E$ w/ w# A9 c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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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此时一颗心已经有些提了起来,过来的第三顶肩舆里,坐的正是她的老熟人魏国夫人。琉璃原想往后挪挪,却见魏国夫人竟然也是头都未转的过去了,正不知是该惊讶还是庆幸,突然感觉到有两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琉璃定睛一看,却是跟在肩舆后面的脂红,她怔了怔,索性对着脂红嫣然一笑。脂红果然立刻变了脸色,眼睛里几乎能飞出刀子。 , g1 Z, e( q6 W7 ?4 y2 ^9 C- c

3 j' t6 e' o9 R    待这一大队人马都进了望云亭院内,琉璃她们才走了进去,眼前是一个极大的院子,到处彩烛辉煌,欢笑不绝,悠扬的西凉乐飘荡在院子上空,盛装丽服的美人触目皆是,不时有人向武则天含笑施礼,或是赞叹裙子别致华美,武则天也一一微笑还礼,一行人走走停停,半日才走到院西靠着湖水的望云亭前。这望云亭与其说是亭,倒不如说是一座两层的凉殿,起在高高的土台之上,看起来越发秀丽高耸。 % D2 Z$ c( A6 }' T# z# ?*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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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三十多岁的宦官站在台阶下面,看见武则天便快步迎了过来,满脸都是笑容,“昭仪怎么也没乘舆?陛下适才已经在问昭仪了。” ( y7 P* f4 T8 f8 C( p

3 n% ~5 \7 l( O- m    武则天笑道,“让你久候了,原是在宫里闷了一日,想走上一走。”又回头对杨老夫人一笑,“母亲,女儿待会儿再下来陪您。” - K7 z8 q3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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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笑呵呵的挥手道,“你好好伺候陛下就行,母亲这里自然有顺娘她们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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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4 k$ |5 F- t. i4 H! I6 U    眼见武则天带着贴身的宫女,乳娘抱着李弘一路走了上去,又有宫女过来引了杨老夫人走向一楼靠窗的位置。亭里四面设几,已坐了不少年纪不等的贵妇贵女,琉璃这才明白过来,大概中秋也是嫔妃的女眷可以入宫团聚的日子,不过唯有嫔妃才能到楼上与高宗陛下同乐,而嫔妃亲眷则只能在楼下领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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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8 _" B2 ]3 _7 y; v' h    宫女将杨老夫人领到了靠南的窗边,这一片设了两张长条案几,杨老夫人回头看了一眼,携了月娘的手,坐在上首的案几,武夫人便坐在下首,琉璃本想与翠墨都站到后面,杨老夫人却回头道,“琉璃,你也坐。” 4 e' o% j0 ?7 s6 t+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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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吃了一惊,微一犹豫,还是上前坐了下来,心里也明白,这一坐,便是定下了是武家亲眷而不仅是画师的身份,不由真心真意的说了一声,“多谢老夫人。”杨老夫人也对她点头一笑。 3 _0 z. Z( |& I; v& O

4 Z, c* @  h. C0 X1 \  o3 U    琉璃坐的地方斜对着柳夫人,她眼角都没有向这边瞟一下,只是脸色分外冷肃,倒是她身后的脂红又瞪了琉璃两眼。没过片刻,院子里演奏的西凉乐变成了欢快的龟兹乐,一盘盘的珍奇的瓜果点心,一壶壶烫得热热的菊花酒,也流水般送了上来。 ( @& Q' B, s( R! ]: o

! M7 c: t" t' x6 ]    只听楼梯声响,却是高宗与皇后在宫女宦官的拥簇下走了过来,一路向正西的主位走去,琉璃不由偷眼打量,和今夜大多数后宫美人争奇斗艳的打扮不同,这王皇后穿着的是一身浅黄色钿钗礼服,赤金的十二树花钿沉甸甸的压在一张秀美的小圆脸上,眉目娟雅,神情端庄,那种端严的气场倒是比她身边满脸微笑的高宗要强大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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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b9 r* p6 ^0 E1 ^& e- m    两人来到主位上,帝后都举起酒杯,王皇后说了几句安席之语,又用指甲蘸酒向空中弹了三下,众人在案几后行大礼领宴,这中秋的宫中家宴才算正式开席。 2 H0 _, `- N* O8 S5 c8 e# l

9 o5 G8 s& p. X* R% ^( Y8 i    随着帝后离开,《六幺》的柔曼舞乐响起,两队身着长袖舞衣的教坊乐姬翩跹走进亭内,在亭中留出的空地上曼然起舞。柔软的腰肢轻摆,拖地的长袖飞扬,当真是翩若飞鸿,矫若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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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x# v: }  q4 ^& B2 U4 ]    不知不觉中,月上中天,歌舞略歇,案几上的瓜果冷菜都已撤下,端上来的却是一道用鸳鸯莲瓣纹银碗盛着的热羹,武夫人笑道,“这是宫里的中秋玩月羹,最是鲜美应景,你不妨多用些。”琉璃点了点头,拿起银羹勺刚刚尝了一口,还没有辨出滋味,一位面生的宫女快步走了过来,走到琉璃面前,面无表情的道,“你可是库狄大娘?皇后殿下宣你上去回话。”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7:25
第44章   奢俭之争 攻心之战# V6 o6 ?2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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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云亭的楼上,几百支高燃的香烛,将从落地窗外斜斜洒进来的月华称得黯然失色。不过,当武昭仪起身向帝后敬酒时,那条犹如雪浪泄地、银河流曳的月色裙却愈显晶莹华艳。不少嫔妃早就注意到了今日武昭仪的打扮,只是此刻皇帝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赞叹之色,依然刺痛了几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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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妃垂眸看着自己今日穿的这条泥金隐花长裙,只觉得心头一片郁火,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淑景殿掌管衣物的尚衣局女官,那女官的脸色早已雪白,被她这一瞪之下更是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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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x* }" R! ]  “月华星辉裁做裙,爱妃今日足以令中秋明月失色。”高宗笑吟吟的喝下了杯中之酒。 ) c; [8 R  e! f& H7 \& D6 M) b+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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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皇后看着下面武昭仪那张容光焕发的脸,举杯沾了沾唇,淡淡的道,“昭仪果然心思灵慧,只是圣上以俭治国,此等奢华之物,却不能以之为常才好。” : ]; t/ y8 S3 s0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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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的笑容微僵,顿了顿还是笑道,“皇后所言有理,昭仪一贯节俭,只是今日佳节,便是宫女也换了新衣彩帛,何况各位爱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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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w$ u% r1 c4 p+ q) p  王皇后肃然道,“新衣亦有规制,吾等正当为天下表率,岂可不慎?” 5 F0 e; D  S  K#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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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刚想开口,却听武昭仪已轻声答道,“皇后所言极是,圣上所训,臣妾无日或忘,此裙乃是越州前年所贡缭绫所制,缭绫娇贵,不耐久置,臣妾只是不敢暴殄天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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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a/ J# [* g5 T! m  王皇后脸色一沉,武昭仪以往虽然阳奉阴违,起码面上的礼数还算周到,从不敢当面顶撞自己,如今倒是越来越放肆了她的声音不由也有些发寒,“缭绫裙宫中原不少见,却哪来的如此异状?此非奢侈,何为节俭?” % T) f* P, x( M% ]  r1 t. H

5 O5 ~: E, b- \4 y& M6 ?; O0 d  武则天抬头微笑道,“皇后错怪了臣妾了,这裙上的点点银光不过是臣妾那里一位新来的画师半日之功而已,何来奢侈之说?” ( G) O0 w" }1 @; k- L( t

' [! s3 \1 G, f/ M! h) T) G: \  王皇后一愣,倒是想起母亲提过一句,以前给自己做了几种夹缬的那个画工,如今已投到了武氏门下,又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心头更是怒气上涌,只是此等场合,真要因为一条裙子争执起来,却也有失身份,只得看了萧淑妃一眼,冷冷说了个“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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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s5 V" G9 D+ P8 p' k! Z  武则天微笑变得有些黯淡,却依旧礼数周到的行了礼,缓缓的走回自己的座位,高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忍不住一阵怜惜——皇后真是越发的过了,今日多少嫔妃的裙子上镂金片玉的,昭仪不过穿了条缭绫的裙子,却也要被作上这样一篇文章。 / a) L+ E% G; {; C* Z1 n

5 D) T# v/ D4 @+ N% E9 V  s) e  王皇后眼角的余光扫见高宗脸上的神色,胸口更是一闷,忍不住又看了萧淑妃一眼,只见她愣愣的看着高宗,竟没有理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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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在萧淑妃的心里是一片不敢置信,刚想说的话都忘记在了嘴边。昨夜高宗让王伏胜传来的冷漠话语似乎还在耳边回响,转眼间,他却会为别人而怜惜心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无论怎样都再也换不来这样的眼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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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v0 a% r: o: I0 Z  她几乎想转头就走,突然看见对面武则天已坐了下来,满脸略带隐忍的平静,仿佛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心头又涌上一股强烈之极的厌恨,不知为何脑中突然跳出一张雪白精致的胡女面孔,别人没见过那“新来的画师”,她却是见过的,不过是个伶牙俐齿的狐媚子,也能有这样的本事?她不由冷笑了一声。 7 d( `. e* s1 k) T! q) H. K

( e3 T* O6 {/ `) o8 ~9 U: E  下一个该敬酒的刘昭容刚刚站了起来,还未动身,萧淑妃的这声冷笑顿时让她吃了一惊,愣在了当地。 5 \8 m$ D, g! w* X8 O! r$ y8 c

# F. B$ o* t& h' p0 B  萧淑妃也不管刘昭容,只斜睨着武昭仪笑道,“昭仪所说的那个新画师,莫不是昨日进宫的那个胡婢?”   w1 M" ?) |( W/ N! M$ W: I

/ L; J3 [' ^4 W  r4 h  武则天微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只不过这位画师并非婢女,乃是媚娘外祖故交库狄公之后,如今就住在武家,家母见她伶俐,才请她入宫来给我制些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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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m# K% c: V  王皇后的脸上立时露出了一丝鄙夷,一句“胡商贱役之人”差点脱口而出,好容易忍住,还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高宗闻声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到她的表情,心里更是不快。 6 Q$ H1 [9 j" p, i, 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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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淑妃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原来是个有来历的,倒是我看轻了她,只是她小小年纪,就有这等手段,真是闻所未闻,只用了半日就能制成如此的华裙,却又不知用的是何等物什,竟能有这般光华?” - }7 h: T# C) j" Y! b+ Y1 h, G0 e#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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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怔了一下,微一思量,还是摇头道,“这个倒没细问。库狄氏就在楼下,淑妃若有兴致,稍后我叫人去问问她?” - l; V2 j' }. |/ l0 p! `2 w, x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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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淑妃已断定她是推脱,笑得越发冷峭,“不如此刻就叫她上来问上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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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5 c0 y$ t4 o' ^  高宗心中有些不耐起来,如此佳节,不去品论笙歌乐舞,明月美酒,淑妃却在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结不清,简直是笑话!却听身边的王皇后道,“也好。我也想看看是何等才女!”素手一挥,她身边的一个宫女快步走了下去。高宗不由愕然,眉头随即紧紧的皱了起来。 , t) w' x& J8 e# H- z" ]7 |

2 Y$ c4 a. p# L$ H0 t: \  没过片刻,琉璃在宫女的引领下走上楼来,明亮的烛光照着她素净的衣裙和脂粉未施的面孔,自有一种后宫少见的清澈秀朗,王皇后和萧淑妃立刻交换了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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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此时颇有些紧张,上百双眼睛的打量让她只觉得身边的空气都有些凝重起来,无声的深吸了一口气,才目不斜视的走到了空地当中,端正的一福,“民女见过陛下,见过皇后殿下。” 3 ^5 Q# U&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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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皇后看着她,半响才淡然道,“平身吧,听闻你今日给昭仪制了条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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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n; I# ~" K6 f" p1 U, i3 N  琉璃上来时心里本就有些惊疑,王皇后适才的片刻沉默更是加重了这种压力,听了这句话才恍然明白了事情的由头,却依然想不出到底问题出了哪里,只能恭敬的道,“启禀皇后殿下,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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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皇后点头不语,萧淑妃却是一声轻笑,“此裙甚佳,不知你用了多久才绘制而成?用的又是何等奇物,竟有这般光亮?” 6 l7 x* }3 v! t/ Y. u9 s. e

+ V9 L( U  N6 N' ?3 _/ b  王皇后也紧紧的盯着琉璃,她记得母亲给自己做的两条披帛上,似乎也有类似的银色光粉,只是效果远不如这般出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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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G7 j9 Z) I  z  琉璃心里更是有些奇怪,想了想,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的回答,“启禀皇后,启禀淑妃,民女今日用了大约三个多时辰绘制而成,所用之物是一种银光亮粉,调水后就可以直接用以绘制绢帛锦缎。” 3 C- w  _9 I: T0 A

4 G1 D& k4 G4 g/ _; p3 C9 O  萧淑妃问道,“这银光亮粉究竟何物?不知是贵是贱?” - _  T5 ?5 n3 l( w

8 N2 }- X3 H- X* I& z/ n& E  琉璃诧异的抬头看了萧淑妃一眼,对方那热切的眼神顿时让她心头一亮:难不成这位是怀疑自己用了什么宝贝?依稀记得高宗是个节俭的皇帝,武夫人也说过他不爱珍玩游乐……她念头急转,瞬间已拿定主意,便含笑答道,“这银光粉究竟是何物,琉璃也不是十分清楚,是民女的舅父按秘方配制而成,说起来倒是十分昂贵。”   |, G4 Q1 I3 V' @2 J

2 ?3 C$ G3 p0 o8 o- ^3 T+ V3 y2 |  萧淑妃的眉毛顿时挑了起来,王皇后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萧淑妃忙开口追问,“到底价值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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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Z+ j* }; V1 M9 }2 x  琉璃毕恭毕敬的道,“启禀淑妃殿下,民女曾听舅父说过,这一两银粉要花一贯多钱,今日绘制一条裙子,便用了足足一两多银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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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淑妃眼睛一立,怒道,“你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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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脸色有些惶然,“民女不敢妄言,平常的颜料,一贯钱都能买上一两斤,这银粉自然是极贵的。” 2 C2 D7 t) v  A6 E1 `+ z) s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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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再也忍俊不禁,摇头笑了起来,这个画师一看就是小家子出来的,也是,民间平常人家一贯钱也的确不少了…… ) F9 w; Z7 k9 j! Q; G% q- `* y3 x0 ^$ p

- \2 p5 Z4 L0 V% G  王皇后此刻心里的怒气和失望不比萧淑妃少,只是见萧淑妃有些失态,忙插言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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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看着琉璃诚惶诚恐行礼退下的神情和萧淑妃气急败坏的脸色,心里又是好笑又是痛快,却低声叹了口气,脸上的黯然之色更深了些。高宗本是笑着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的这种神情,又看看身边这两个一唱一和的女人,心里一沉,再也笑不出来,不由也叹了口气,问道,“皇后和淑妃可是满意了?” 9 ^* X! w' l8 H6 f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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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妃心里不甘,只道琉璃不过是胡说,就连这裙子也未必是她制的,忙道,“陛下,臣妾实在喜欢昭仪的这条裙子,臣妾那里也有缭绫,请陛下恩准,让这画师来臣妾宫里帮臣妾也制上一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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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昭仪心里一动,忙抬起头来,一脸恳求的看向高宗,高宗顿时想起自己曾答应过她,不让这位画师去淑妃的殿里,又想起淑妃适才看着画师时的满脸怒色,不由皱眉道,“吩咐她在咸池殿里绘制就好,何必如此麻烦?” % N( ?0 @( ]) ^( N% v, H(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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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淑妃把武则天和高宗的神情都看在了眼里,心里越发狐疑起来,却也不好当面顶撞皇帝,只好给王皇后使了个眼色,王皇后虽知这位胡女能画,但看着武则天焦急恳切的脸色,心里不由也动了疑,便淡然道,“我看这画师的确年轻聪慧,不知昭仪可否借她给我使一使,我也正想要一条这样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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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纵然性子温和,此时不由也动了怒,寒声道,“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她到朕甘露殿的御书房里,朕也想开开眼界。”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7:29
第45章  烫手差事 微吐心曲( {" a+ X$ }6 W2 S

1 p4 h- K4 K; L! m/ |$ F    屏风牙床上紫罗帐放下了一半,整个屋里只点着越窑青瓷烛台上的五支香烛,摇曳的烛光隔着烟雾般的轻纱照在武则天的脸上,只是那低低的笑声却格外悦耳,“我一直以为你是老实人,没想到却是个促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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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a" ]7 N7 L( X8 C. p. ?4 ~    琉璃眨了眨眼睛,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琉璃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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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 Y: P1 F    武则天又笑了起来,“这屋里又没有旁人,你连我也要瞒着么?” ( d/ t/ G% Q6 q- f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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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一凛,低下了头,“请昭仪恕罪。昭仪也知道,若不是您这里的刘内侍拦着,琉璃进宫的时候就要被淑妃殿下教训了去。只是琉璃今日所为却不是为了此事。琉璃自知地位卑微,能得无恙就是万幸,岂敢抱着不敬的妄念?只是琉璃更清楚,自己若不是老夫人的垂怜,昭仪的庇护,早就不知道在哪里挣命,这宫里也只有昭仪护得住我,淑妃今日竟还想在您身上做文章,琉璃这才一时气恼,便想着气她一气,也好教殿下们看清她的用意……” * i- x' J3 Z9 a" L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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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想让陛下看清她的用意吧?你想气的,难道只有她一人?”武则天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意,琉璃却不敢大意,头垂得更低了些,“昭仪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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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我一直不解,你的胆子到底是大,还是小?”武则天声音柔和,语气也有些漫不经心。 - L! Y" K5 r, @3 K#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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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由屏住了呼吸,默然片刻,才抬起头来,“琉璃胆子最小,怕死,怕痛,怕被人欺辱,因此做事从来都会思前想后。自打随夫人进入武府那一日起,琉璃便知,此生荣辱全在昭仪身上,昭仪若得平安富贵,琉璃就能安然偷生,昭仪若是万一有损,琉璃自然也是万劫不复。一想到或会有那一日,胆战心惊之余,别的事情,也就没有什么是不敢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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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慢慢坐了起来,一张脸清楚的露在了纱帐外面,眼睛紧紧的盯着琉璃,琉璃也坦然的看着她。半响之后,武则天叹息了一声,“你要平安,却不容易,今日你也见到了,皇后、太子、淑妃对我都是如何。除了陛下的一点垂怜,我在这宫中再无他物可倚,说来也不比你强上多少。” 4 h5 F! r$ q  v$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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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笑道,“琉璃只知道大唐是陛下的,后宫更是陛下的,后宫之人的生死荣华,全在陛下一念之间,有陛下的垂怜,昭仪就什么都有了。就如琉璃在咸池宫,再无半点根基,再招众人厌恶,只要昭仪垂怜琉璃,琉璃便一无可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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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7 a: a& r: i+ R    武则天忍不住摇头一笑,“说的虽然也不算错,却哪里有如此简单?你终究不是朝廷之人,不知这里面的险恶。陛下就算是天下之主,却不是能够万事都随心所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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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_' D/ p9 a7 p. \  d9 e7 d    琉璃沉默片刻,她当然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了解朝堂的局势,突然间却想起了刚看到的几篇传记,正好可以借来一用,索性问道,“琉璃虽然愚钝,昨日也刚看了本史书,譬如前朝宣帝,皇后被权臣之妻毒杀,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待霍家大树凋零之后方能报仇,难道如今朝堂上也有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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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微微睁大了双眼,震惊的看着琉璃,实在不明白她是太过敏锐聪慧,还是纯粹的无知无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琉璃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也是一惊,难道自己的话说得太过直白了?忙道,“琉璃无知,胡说而已,宣帝焉能与陛下相比?望昭仪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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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突然微笑起来,“无知者无罪,你这话自然是胡说,万万不能让别人听了去,只是在我眼前却也无妨。我倒想问问你,宣帝也算一代明君,为何不能与陛下相比?” - `+ q+ ?+ u/ R1 `/ k0 T; C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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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思量了片刻才道,“宣帝虽然也是龙子龙孙,但祖、父三代都被屠尽了,并无依靠,白服平民被迎为帝王,又无根基,因此才不得不听从权臣摆布。就算觉得芒刺在背也没有法子。当今陛下自然不同,春秋正盛,威望又高,琉璃虽是市井之人,也知晓天子圣明体恤,若也有芒刺在背,自然拔了就是。” ; [8 d" ^3 e0 k$ e1 t)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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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笑道,“若是这刺陛下不肯拔呢?” 4 N; a8 Y2 D; ?'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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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困惑的眨了眨眼睛,突然灵光一现,脆声道,“想来是在背上自己不大好用力?那昭仪帮陛下拔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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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怔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琉璃,你也太敢胡说了。”她的笑声好半响才止住,突然又道,“你可知晓,你今日做的这条月光裙,皇后和淑妃都看上了,争着让你去他们宫里效力一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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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3 V5 j$ \* |& f, o    琉璃吓了一跳,看了看武则天含笑的脸色,倒也猜到她定然不会让自己去,不由苦笑道,“昭仪莫吓我,琉璃真的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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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D* |' \% `    武则天点头道,“我自然是帮你求了情,因此,陛下说,让你去御书房画给他看。” ; q. E. O4 E( H7 Z8 y" b+ p5 ^

4 r# [7 J6 l3 d    琉璃的脸顿时就白了——她入宫最怕之事,不是被皇后惦记上,正是被皇帝惦记上,哪怕是疑似被皇帝惦记上,一急之下脱口道,“琉璃不敢,请昭仪成全!” : ]4 X  \7 h* T; c3 S9 w. c#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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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见过琉璃在高宗面前不敢多说一个字的谨慎模样,倒并不十分意外,只微笑道,“你为何不敢?” 5 ^9 s' Y: M$ Q2 E$ ?- |& {

) v# W% ?: E+ `7 C$ _    琉璃怔了怔,才道,“琉璃原本就惹恼了皇后与淑妃殿下,若是真去了御书房,只怕更让她们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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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 a3 G( O3 O$ A  e, h    武则天看着她,轻轻的摇头,“你若肯说实话,或许我还能帮你一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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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咬了咬牙,这个问题她是迟早要面对的,答案原本也早已想好,只是真的要说出口时,声音不由依然有些发涩,“不怕昭仪笑话,琉璃心里已有一人,只愿能守得云开月出,便可与他长相厮守,周游天下。” / f: I. H& _0 P

& q% n) E9 A. W; ?3 x- u    武则天微微挑起了眉毛,“你们可是已有婚约?你又怎知真能云开月明,何时能云开月明?若是要费上十年,他还肯等你?你又该如何?” ) l: w( A/ j  @) K1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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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垂眸叹了口气,“我和他,只是有过一言之约,琉璃也不知他会不会等,他是君子,想来会守诺。世事无常,琉璃也知道这原是难的,但有这念想在心,总是一线希望。因此,琉璃虽然不过是蒲柳之姿,入不了陛下之目,但若去了御书房这等重地,有什么话传出,琉璃这丝念想也要落空,还不如……死了的好。”万一她被高宗惦记上了,就算武则天肯留用她,她也不过是上官婉儿的前辈,要在这变态的宫里勾心斗角、看人脸色过一辈子,那还真还不如早死早投胎。只是,那人和那个约定,按说不过是她给自己找的一条退路,但不知为何,此刻想起,却当真有些惆怅。 $ U. e%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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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看着她决然的眼神,微微有些动容,不由叹了口气,“母亲说你是个痴儿,你还真是痴儿,也罢,此事我便想法帮你回了。”今天在望云亭里,当时皇帝的那句话一出口,皇后和萧淑妃的脸色才真叫一个精彩绝伦,立时都说,一条裙子而已,没有也无关紧要,不必麻烦陛下了。他自然更是生气,却也没说什么,想来只要她过两天说上一句,这御书房之言自然作罢。自己适才这一说,不过是想再看看这位库狄琉璃的心思。虽说她的胡女身份不足为患,但世事难料,当初谁又能想到自己会有今天?自己总不能也做了他人的踏脚石。如今看来,她的确另有心思,只是这心思不但无害,倒是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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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B0 h' z( l8 T/ @    琉璃忙道,“多谢昭仪成全!” 6 k" i. H; i) X! X4 T

) N: e$ \  G3 [& |# k    她脸上货真价实的感激落在武则天的眼中,她笑得倒是更愉悦了些,想了想才道,“琉璃,若我真有能成全你的那日,必让你心愿得偿!” 8 {' [, g* r1 A

0 `2 l  P5 q' M# d# B, R& R    琉璃一怔,看着武则天意味深长的微笑,明白自己是终于通过了考验,不由也笑了起来,“多谢昭仪!” ; S' w9 q; s! R, G) |1 {" C(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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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微笑不语,又问了几句琉璃家中还有何人。琉璃一五一十都说了,眼见她打了个呵欠,忙道,“今夜实在晚了,琉璃也该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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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5 A, k' a; w/ I! _    武则天笑着点了点头,待她退下,依依几个才从外面走了进来,自有司设整理床襦帷帐,武则天想了想却道,“依依,你过上片刻便去给阿凌传一句话。”依依忙走了上来,武则天便低低向她耳边说了一句。 ! T& |- t% \, I% x% E6 I) @

7 k( r, F! W, j5 F* W5 t    依依本来见昭仪留了琉璃一人在屋里呆了半日,心里正不自在,听得这声吩咐,立时高兴起来,伺候着武昭仪睡下,也不顾夜色已深,便匆匆的去了后门的阁楼。 , M$ \% p  i7 P

* s  D2 M7 b( _) x6 C; D# F    第二日,待琉璃早饭之后照旧和月娘去了武夫人那里,没多久,阿凌也步履匆匆的到了武昭仪面前。 ) c! N6 k* [( ]1 x

) l. Z2 ?4 C: _& b    又过了片刻,高宗身边的阿胜竟是亲自带着十二箱贡品绸缎过来了,什么蜀州的单丝罗,江南道的水波绫,阆州的重莲绫,满满的放了一屋子,而第一箱就是越州缭绫,武则天自然知道这是高宗对昨夜自己所受委屈的补偿,笑吟吟的收了下来,顺手便送了阿胜一个实心的金锁,正想把武夫人和杨老夫人也请过来赏玩一番,门口已响起了“圣人到”的声音。武则天往外走了几步,在西殿门口迎上了高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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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6 t" q. m. C9 h    高宗忙携住了她的手,“早说了如今你不必拘着那些虚礼,怎么又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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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2 U  j9 ]) X1 o% ?# f    武则天笑道,“我不是特来迎陛下,是来向陛下谢恩的,那些绫缎颜色都极好,想是陛下觉得妾身如今体丰,穿不下以前的衣裙了,特意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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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2 g- |  X% Z3 b% v5 ~8 \    高宗看着她欢欣的笑容,说的话也喜气洋洋,并不提半点昨夜之事,心里一阵轻快,揽了她笑道,“媚娘真是我的忘忧花。” 9 {6 D; u  `5 Z! s$ o

5 Z" i' B9 @& k' i* V  x5 ]    两人携手到了屋里,说说笑笑了几句,高宗便道,“你莫站着了,还是躺躺的好。”武则天笑着点头,随意倚靠在牙床上,只觉得背靠的软枕下略有异样,才想起软枕下还有一本适才自己顺手塞在里面《汉书》,脑中不由又浮现出书上在《霍光传》后面的折痕……她念头一转,仰头对高宗道,“陛下赏的那一箱子缭绫如何用得完?不如我出缭绫,让画师做两条昨夜那样的月光裙,给皇后与淑妃送去,也好教她们莫再气恼于我,陛下觉得如何?” : {+ M* J& D7 j* }+ k9 n2 N/ V1 t%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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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又是欢喜,又有些心酸,点头低声道,“自然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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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微笑道,“只是君无戏言,你既然说了让那画师去你的御书房画月光裙,我也只好把她借给陛下两日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7:39
第46章  意外相逢,初定盟约( J6 r9 M; F3 [/ p. X1 ^

: C( R7 f" `8 [/ Y 琉璃提起狼毫笔,蘸了蘸调开的银光粉,埋头画下不知道是第几千个星形碎点,一口气按点好的位置画了七八个,待笔上的银粉将将用完,她目光一溜,确信屋里再没有外人,才抬起头来舒了一口气,轻轻的转了转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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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天,每天画一条八幅月光裙,这种劳动强度和枯燥程度,饶是琉璃这种任劳任怨的劳动模范也没法不烦——何况还在这种鬼地方。4 U, I6 z, T% |; i$ v" y

, \0 l) Y& {* a: {3 H2 q1 G 她现在用以调色的是一个透澈如玉的秘色瓷荷叶碟,用以落笔的是一张紫檀木螺钿云纹的大案几,案旁一个九龙盘柱镂空宝相花纹鎏金香炉,正散发着幽远的异香,案 几前立着一架阎立本绘制的古贤人物六扇屏风,更别说屏风外面墙上挂的那几张字画,看上去似乎竟是王羲之、顾恺之等人的亲笔可惜,这是甘露殿东殿的御书房, 就算借给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到处溜达着仔细欣赏一下这些她做梦都没有见过的千古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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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后的阿凌轻声道,“大娘,可要奴婢给您揉一揉肩膀?”5 L6 @  }' l. b6 o4 b9 j" I

% d" ]6 a5 l- @+ c* _琉璃回头苦笑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怕被人见了,只道我太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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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A5 e( F% A& D2 n阿凌笑道,“大娘也太谨慎了些,这虽是御书房,却不过是用来搁些文书典籍的后隔间,除了阿胜他们几个,哪里会有人进来?大娘这样低头一画就是半日,奴婢看着都觉得累得紧。”说着便走上一步,轻轻在她肩膀上揉了几下。. Z! p- E0 ~1 ]6 N1 q' G: T7 ~  n7 \

7 v' U9 C* s; [, E 她手法娴熟,劲道合适,竟有几分专业按摩师的意思,琉璃忍不住“嘶”了一声,叹道,“你这手是从哪里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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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R$ C9 `, G: c$ F阿凌笑道,“不过是跟常来咸池殿的女医学了些。”0 e0 c! x$ I9 x& F! Z9 |( |! M0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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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点头不语。此时的宫廷里原就有女医,是从掖庭宫的官户婢中选拨,由太医署的博士教授医术,主要是学些安胎、针灸、推拿的本事。武则天因身怀有孕,日日都有女医过来看望。武则天对这些女医甚好,阿凌若是向她们学过几手推拿,倒也不算稀奇。2 V+ @% d; S* Z2 H/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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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凌又按了几下,就听见外面有了动静,里面依稀还有高宗的声音,阿凌不着痕迹的退后了几步,琉璃也站直了身子,再次蘸了些银粉,又开始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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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w; d& L  i 琉璃虽然来了御书房两天,却只在昨日午前遇见了高宗一回。当时高宗进来看了两眼,琉璃也只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之后便按照他的吩咐继续画,高宗大概也觉得这 种画法看着没什么趣味,立了片刻便走了,让琉璃顿时如释重负。眼见这第二条裙子已经快画好了,这桩任务就算平安完成,她还是不要再瞻仰一次龙颜的好。9 q6 o9 H2 ~: T+ t1 e; _1 v

7 m$ X# m" |5 B2 J  B 就听外面脚步声响,大约五六人走了进来,先是高宗的声音笑道,“前日翻检文书,竟又得了几张双勾的《快雪时晴贴》,正好给几位爱卿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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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G( V& w- h7 e: M一片杂沓的道谢称颂之声后,有一个不太年轻的声音道,“陛下,臣适才收到消息,北平定公的病大约是不易好了,这尚书省右仆射的人选,只怕还需要斟酌一番,做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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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叹了口气,“张公为国操劳,当真是令人扼腕,右仆射位高任重,确需好好商议。不知舅父心中可有人选?”) Y! E6 O# `; k"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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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心中一动,难道刚开始说话那人就是此时的第一权臣长孙无忌?她一面画,一面却竖起了耳朵。只听先头那个声音道,“臣以为,褚相执掌吏部多年,熟知尚书台事务,最宜此职,同中书门下三品如故,亦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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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时便有另一个声音道,“太尉厚爱,臣何德何能,堪任此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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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E0 C% _7 d2 T' D4 {; W高宗笑道,“褚相太过自谦了此事原是顺理成章。”顿了顿又道,“只是吏部亦是重地,褚相若兼管吏部之事,是否太过操劳?朕前几日得知,卫尉卿许敬宗所编《文馆词林》已毕,倒是可调任吏部。”3 R2 V: s( J8 t( O;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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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立刻道,“陛下所言差矣,许敬宗虽有文才,然为人贪鄙,竟因财礼而嫁女于蛮夷,掌管吏部,持身需正,许学士如何能任此职?褚相掌管吏部已久,不如暂且兼任,待日后再慢慢挑选合适之人。”3 a3 v& U, c. B' y. u) {+ ?- l

9 z% \5 I7 }' O$ R5 D高宗沉默片刻,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就依舅父。”2 |. l  f2 f8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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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人又品论了一番王羲之《快雪时晴帖》的笔力,各本双勾的成色,过了片刻长孙无忌等便告了退,高宗却突然道,“守约,你留一下。”8 Z& I0 e3 |6 O* j# v3 T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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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心里忍不住一跳,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就听高宗长长的出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些疲惫,“上次就想让你帮朕临的那篇《谢生帖》也是前天才找到,双勾虽然最为形似,却不如临写气韵流畅,草书还是以临写为宜。你若无事,待会儿就在那边案几上临好,朕让阿胜侯着你。”2 B' J& ^6 L0 Y3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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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的声音依然温润如初,“臣遵命。”- d! G" h  F1 P& t9 O

- W% J' U/ D) Z/ u/ F! x  J' y7 |2 Q高宗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丝嘲讽,“也就是守约你,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挥笔,也不嫌弃朕这里笔墨不精。”& R  H0 [" s; y$ Q/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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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语气平静的回了一句,“臣不敢与褚相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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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笑了一声,又道,“阿胜,你去烫壶菊花酒,再回来磨墨,等裴舍人临好,你便送到咸池殿来。守约,你喝两杯再写,你的字样样都好,就是略差一分飞扬,这草书原是有些酒意才更峻拔。朕先走了。”: Z5 V) f' E% @! q- \2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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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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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听着高宗的脚步声走远,那个叫阿胜的宦官也告了声罪,到门外烫酒去了,前面变得一片安静,她的心情却似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只是,难道自己能现在出去打 个招呼,“好久不见,我的信你收到没有?那件事没有问题吧?”想到这里,她不由自嘲的一笑,低头接着画她的星点,心情好歹慢慢平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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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一盏茶多的工夫,琉璃只觉得后面似有点动静,回头一看,却是阿凌一脸的难耐,看见琉璃回头,不好意思的低声道,“大娘,你这里还要多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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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心里一动,瞟了一眼基本已经画好的裙子,压低了声音道,“最多再有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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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凌的脸色更是为难,“奴婢有些,有些内急。只是外面还有人,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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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忍不住笑道,“那是外官,你是宫女,你出去他难不成还会拦着你?咱们又不是在这里做见不得人的事,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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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 |- k( Y* T) r$ P" q阿凌想了想也笑了起来,“大娘稍等片刻,奴婢去去就回。”. C+ l8 P4 N& E4 v9 j  G

! f- e7 {. X2 j6 c2 e$ e$ v琉璃道,“去吧。”声音却略提高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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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凌匆匆出去,琉璃等她的脚步声走远,放下画笔,咬了咬牙,几步走到门口,挑开了帘子,却见裴行俭就站在不远处的案几之后,身穿双十花绫的深碧色圆领长袍,系着银色腰带,愈发显得面如冠玉,一双清亮的眼睛也正看了过来,慢慢露出一丝笑意,“果然是你。”& s0 b- e; D8 J( F) k! F! }

( p& @1 d7 n7 B: v: B+ k琉璃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涩,脱口就道,“琉璃只是奉武昭仪之命,在这里为皇后作画。”  ?0 a! Z1 |( l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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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眼里满是明亮的光芒,“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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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话一出口,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下: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看见他的笑容,更是发窘,忙道,“裴君别来无恙?”立刻惊觉这话更是傻得厉害。) ?$ z, }+ N& {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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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的笑容果然更深了些,“大娘莫非是出来与裴某寒暄的?”4 j0 w* d* H4 i6 Z$ Z: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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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脸上发烧,她自然是有话要问,只是这话却如何好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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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她鼓足勇气,裴行俭已慢慢敛了笑容,轻声道,“大娘的那封信我已收到,裴某曾说过,大娘但有驱使,无不从命。只是,你所说之事,裴某却有些异议。”' s$ B3 R+ d+ O& e: Z8 L' L-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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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一惊,忍不住道,“裴君,琉璃自知身份卑微,并无妄想,只是希翼待事情平息,裴君又有外放之日,可借裴君的名头离开长安,脱身之后,绝不会多加纠缠,想来纳妾放妾,于裴君名声并无损害……”8 a+ ]  [- j6 W- G, e; Q4 K

0 z' l% m3 ^8 B, P3 Q& l8 R却见裴行俭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大娘误会了。裴某有什么上好的名声可以损害?裴某只是觉得,大娘于我本是有恩,助你脱身义不容辞,只是纳妾放妾,太过委屈你,岂是报恩之道?不如娶妻放妻,于你日后或许更有益些。”" I) u% t! W+ _# j.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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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她的计划,纳妾不过是桩买卖,她记得裴行俭再过一年多就要去西域那边,而且会一去十余年,那时魏国夫人与皇后败局已定,她正好借着这桩买卖,这个由头,离开这滩浑水,到西域重新开始,做点生意,扎下根基,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这样的话,他们也算两不相欠。可娶妻放妻, 那是何等大事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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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5 T% b  i9 P; b) L8 g 裴行俭静静的看着她,脸上绝对没有半点开玩笑的痕迹,琉璃忍不住有些结结巴巴的道,“此事,不大,不大妥当。”5 [/ c* @* V; Y1 A5 s0 |/ t

5 e& y: w$ ~, _/ j裴行俭淡淡的一笑,“女子为妾,于名声无益,不过,大娘若是惧怕裴某克妻之命,只怕借此脱身也会……”  F2 X0 \6 a" D( D4 A' P7 y

4 G3 X+ p, w& K. D/ v琉璃看着他自嘲的笑容,心里只觉得一刺,脱口道,“我自然不信那些胡说八道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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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垂下眼帘,微笑起来,“那就好,大娘无须多虑,裴某必守此约。你在宫中一切小心。”说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竟不再多话,转身便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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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H" Y; z- z; [7 L2 }5 s 琉璃呆呆的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发梦,半响才放下帘子,走回到案几前面,机械的蘸了点银粉,却不知道应该画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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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外面阿胜的声音,“裴舍人,您怎么出来了?”! `0 s6 G+ R# n+ X

; U' [6 \$ G1 G( M& R4 I6 R “秋光宜人,故此出来转转。”裴行俭的声音里似乎也带着温暖的笑意。琉璃不由看了看窗外,只见天空阴惨惨的,哪里有半点“宜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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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她疯了,还是裴行俭疯了?- @  R- X- k7 ?- v%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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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当琉璃离开书房之时,裴行俭依然在临帖,阿胜在一边研墨,琉璃只能对他默然行了一礼,抬头看见他含笑的眼睛时,脸腾的又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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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9 a; F/ D$ y# a& z$ _ 直到出了甘露殿,迎面吹来的凉爽秋风才让她脸上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她一定是弄错了,他眼睛里的微笑,声音里的关切,还有那个“娶妻”的承诺,不过是因为他 本来就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不过是要回报她的恩惠。他是裴行俭啊,怎么可能看上自己这种除了画画一无长处的女子,还是胡女。  f7 e8 a: t, L, p7 A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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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你知道今日外间那人是谁么?”身边传来了阿凌兴致勃勃的声音,“长得真俊,人也和气,奴婢向他行礼时,他居然向我点头笑,奴婢还从未见过有人笑得那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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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怔了怔才答道,“那是裴舍人。”心里却忍不住摇头一笑,他本来就是让人如沐春风的人,对阿凌不也是那样微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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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t' I( L  H( f* J0 G! Y 阿凌奇道,“大娘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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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点了点头,“我在宫外做画师时,曾帮裴舍人画过一扇屏风。”此事原本就是瞒不住人的,而且她也迟早会向武则天交代,那个“他”就是裴行俭。可是,还是能拖一时是一时吧……有些事情,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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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凌兴致更浓,“怎么不见大娘和他寒暄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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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4 l% k7 P& D" C8 L琉璃一怔,心思转了几下,还是笑道,“身份所别,不好攀谈。”0 U7 A1 f( S: c8 C6 y/ g: F5 ]

  o8 J. z- O; o2 O* N阿凌若有所思,半响无语,突然又笑道,“大娘怎么画裙子越画越慢了?今日竟比昨日还多花了些时间。”# u' f) X* q1 z%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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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心中有些警惕起来,“昭仪给皇后与淑妃殿下准备的都是八幅的裙子,比昭仪自己的要多两幅,我连画了这两天,今日手腕都快断了,唉,要再画下去,只怕一天都画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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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凌看着自己手里捧着的裙子,叹了口气,“的确如此,就如奴婢捧着这裙子,走的路程短时也不觉得沉,走得久了,真觉得重若千钧。”1 I( \5 n& L. B& a$ ~$ 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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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自觉命苦,唉声叹气了一番,倒是又亲近了一些。甘露殿离咸池殿并不算远,但也要走上两刻钟,眼见前面已是咸池殿,后面却传来了阿胜的声音,“库狄画师走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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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和阿凌忙停下脚步,只见阿胜脸上带笑,快步赶了上来,一面便道,“你们一走,裴舍人便临好了,小的还想着正好能赶上你们顺路过来,没想到却走到这里才看见两位。”2 G4 o0 M# |# i- f. L' N$ L6 J: ?1 \

+ |2 C, }4 K' w. j琉璃心里一动,不敢多想,忙收拢念头,对阿胜笑道,“早知如此,咱们适才便在外面候着王内侍了。”她这两日在书房里见的最多的就是这位叫王伏胜的年轻宦官,高宗要找什么文书似乎都是遣他,显见是个识文断字的,难得为人聪敏,说话也和气。; U% @9 D0 o8 ^) B2 s

" n$ r" e4 J5 Y& w: D9 {4 K0 y 阿胜笑着摆手,“不敢,不敢。”又对琉璃道,“这两日,倒是辛苦画师了。”他心里对琉璃倒也有几分看重,武昭仪原本私下就嘱托过他多看顾琉璃一些,他还以为是不放心,待昨日圣上进了隔间后见到琉璃的举止,他才恍然明白自己是会错了意,这个画师当真是没那种心思的。这宫里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女子,私下里见了陛 下,不是娇媚横生,便是故作羞怯,像库狄画师那般不言不语、循规蹈矩,生怕引起圣上注意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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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路上说笑了两句,一道进了咸池殿。高宗正在武则天的屋子里,听得阿胜的回报,不由转头对武则天笑道,“我适才就是从书房过来的,却是把你那位画师忘了个干净。”" n0 ~: J9 ]1 @" W9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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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也笑道,“两条裙子如今都已好了,陛下可要过目?”- @, A! k- l# |+ |( ?, U+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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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无可不可的点了点头,武则天便吩咐让人把两条裙子都拿进来,正是将近黄昏时节,当宫女将两条八幅的月光裙展开,银光点点,颇有一种流光溢彩的生动,高宗点头叹道,“我昨日也看了几眼那画师是如何落笔的,丝毫不见稀奇,还道她藏私,没料到出来后如此华美,怎么似乎比你那条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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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笑道,“这两条是八幅的裙子,自然更飘逸些。”回头又对依依道,“把我五福箱头一个匣子里陛下前些日子赏的那对金镯子赏给琉璃,让她便戴上,她这双巧手,原也配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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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心里一惊,那对镯子工艺奇巧,是宫中都少有的罕物不说,又有那样一番来历的,昭仪给了琉璃,莫非……就听高宗笑道,“宫里再没有人比你更不把朕送的物件当一回事,流水般转手便赏了别人。”& L( K7 G+ ]- }& B

, M$ Z) H6 K( \, D武则天嗔了他一眼,“难道陛下还舍不得了?”* \! p  z% q, k+ T* F% W7 i+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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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呵呵大笑,他自己虽然不爱奢华,却最喜欢厚赏群臣和嫔妃宫人,宫中也唯有媚娘和自己是一模一样的脾气,他喜欢还来不及,哪里会舍不得?( @) @8 P* B' h

" W( T2 h! R8 e; x* B( m9 X 依依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腕上戴的那对掐丝卷草葡萄的镯子,心头微觉黯然,这也是昭仪赏给自己的御赐之物,自从戴上这对镯子,她心里就隐隐有个盼头,昭仪虽然待人大方,却也没有赏过别的宫女如此精贵之物,没想到……她想说什么,却也不敢开口,只能含笑退下,到了隔间开箱取了那对镯子便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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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I& B  S- U 琉璃交了差,一时也不敢走,正在外面等候,突然看见依依捧着一个精巧的匣子向自己走来,笑道,“昭仪赏你的。”4 m$ O, N% Q8 T

$ B- x& b9 a$ D* Z' P0 \8 p$ `' G琉璃忙双手接了,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镂空飞鸟衔枝的金镯,最难得的是接口处竟有一排细细的流苏,端的是精巧无比,不由吓了一跳,忙道,“这也太贵重了些,琉璃如何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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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淡淡的一笑,“昭仪让你立时就戴上,你若不肯,也得自己去回了昭仪。”2 E' e4 `$ T7 |, @, E$ [# _5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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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一愣,隐隐觉得依依的笑容有些古怪,只得讪讪的一笑,摘掉了手上原有的一对银丝镯放入怀内,又取了这对镯子戴在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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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9 \. C6 K' C' D' u6 M2 j) R) [ 依依瞟了一眼,只见琉璃本就白皙细致的双腕被这对镯子一衬,当真是皓若霜雪,心里一动,笑道,“昭仪真是会打扮人,琉璃可要进去谢恩?”* h! E  W3 P%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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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忙道,“按理琉璃是该立时就去谢恩的,只是如今圣上在昭仪那里,不如还是稍晚些昭仪得空了再去。昭仪若再无吩咐,琉璃就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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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1 e* ?( V# k; y4 O$ Y3 j依依心里冷哼一声,只能点头道,“也好。”眼见琉璃带着阿凌缓步离开西殿,才回身到了武昭仪的屋子里,笑道,“库狄画师只道太贵重了,奴婢劝了半日才收下, 说是得空了再谢昭仪的赏。”却见昭仪和皇帝正在一起看着一张字帖,昭仪只点了点头,圣上更是恍若不闻,指着那字帖感叹,“裴守约在家只怕已是下了不少功 夫,不然就这一会儿功夫,断然临不出如此风骨。”依依心里顿时有些泄气,却见平日不言不语的玉柳倒是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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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6 `! {9 _! j* `# e& N6 E2 v* b 依依对玉柳笑了笑,心里有些不屑,玉柳原是昭仪两年多前入宫时就跟在她身边的司膳,闷声葫芦一个,到如今也不过如此,她那时还是皇后立政殿里杂役宫女,好在 打扫的竟是昭仪当时住的西殿,若不是见机得快,怎么会一步步到了今天?这宫里,最是不进则退的地方,谁不是踩着别人往上爬的?若不留心一些,只有做踏脚石 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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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5 Z. f4 m3 @! U' C/ P 她正想得出神,却见昭仪想了什么似的抬头道,“陛下,这两条裙子不如现在就遣人送给皇后与淑妃?这裙原是天气一冷便穿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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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t) B* X* [0 d高宗自然点头称是,武昭仪便看向了依依,“你带两个人,去把这裙子送给皇后,就说是我孝敬殿下的一点心思,这裙子金贵,你定要亲手送到立政殿去。”# [% r( v$ t!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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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一怔,心里顿时打了个哆嗦,昭仪糊涂了么?立政殿里谁不知道自己是……她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武昭仪却回头又看起字帖来,并没有留意到自己。依依咬了咬牙,屈身应了个“是”,心道,自己如今也是咸池殿里的管事宫女了,皇后那人最要脸面,想来最多也就是给自己一点难堪。4 ~7 t& R6 G7 X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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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刚走到门口,却听昭仪又道,“玉柳,去把琉璃叫来,再辛苦她一趟,把这一条送到淑景殿去,向淑妃好好谢罪一番,想来淑妃殿下见到这裙子,也不会再怪罪她那日的顶撞。”圣上随即便笑道,“就你心细。”) Y" w2 E' H8 t# g/ d& Z; n: d

" b4 W' X4 f# U. ~6 F依依顿时心里熨帖得如同大热天喝了杯冰酪浆——这宫里也就是圣上会相信淑妃会“不再怪罪”那库狄琉璃,她进宫那日就得罪了淑妃不说,中秋宴会上更把淑妃气得几乎失仪,如今巴巴的拿着这裙子去,下场不问可知,怪道库狄琉璃去了御书房两日,昭仪也不曾有什么表示,原来却在这里等着她。4 g- C& Z1 ^: ]  I0 \5 H

% m% l' I: |5 U, @3 Q' f0 F 依依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连捧在手里本来重若磐石的这条月光裙,顿时也变得轻盈起来。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7:44
第47章 羊入虎口 流苏陷阱+ ?# J+ L; l$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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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次暗下来的暮色中,淑景殿的大门越来越近了。琉璃看着那黑黝黝的大门和门上依然反射着碧色光泽的琉璃飞檐,心头忍不住有些打鼓,脚步不由自主就迟缓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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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8 M) m5 V% f1 k  s) j7 H* Q; e9 v    她身后的阿胜笑道,“库狄画师莫要担忧,淑妃殿下虽然性子急些,却是极有风仪的,想必不会与画师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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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u" }* w, \4 K& s5 u6 W    琉璃回头看了一眼阿胜那讨喜的笑脸,不由也微笑了一下,的确,想来淑妃再是恼怒,当着高宗身边的得力人总会保持风度,不会当场发作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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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她现在还真看不懂武则天到底在想什么,说她照顾自己吧,却先跟自己说什么君无戏言,还是要去御书房做一番苦力才好,如今又给了自己这样一项苦差,还 叮嘱自己要将裙子亲手交到淑妃的人手上。可若说她有什么别的心思,却让阿胜把自己安排在御书房最不起眼的后隔间里,来去也都是尽量避开了人,这次更让阿胜 亲自带了两个小宦官陪着自己和阿凌过来,她大概并不是想让自己吃亏。那她想做的,到底是什么? 4 e& h- V8 K0 @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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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边心里思量,那边阿胜带来的小宦官已上前敲响了门环,大门应声而开,开门的两个小宫女见了那小宦官先是一喜,随后看见琉璃这几个人又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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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只得上前一步,朗声道,“咸池殿画师库狄氏,奉昭仪之命,向淑妃殿下奉上月光裙一条。” $ W, |( r+ W# v4 D! G  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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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宫女听到“咸池殿”三个字都吓了一跳,其中一人忙道,“请,请稍候片刻。”转身飞也似的报信去了。另外一人站在门口,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尴尬的默然无语,突然一眼看见琉璃身后的阿胜,又唬了一跳,更是进退两难起来。 . P. Z) U( F( E+ h

. k0 T! s" C6 R    过了好一会儿,天色越发暗下来了,先前进去报信的小宫女才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见了琉璃便道,“淑妃殿下宣你进去。”不知为何,看着琉璃的眼神似有些同情, 原先守门那个忙用肘部轻轻推了下她,使了个眼色,跑腿的小宫女认出了阿胜,顿时变了脸色,居然一言不发撒腿又跑进去了。 , @4 Q. z# ]: f' d: ~1 R5 E

/ a, I( U- H* U7 N0 f    另一个这才上来笑道,“王内侍,库狄画师,请随稍候片刻,天色眼见就要黑了,奴婢取了灯笼才好领你们进去。”说着回门房捣鼓了好一阵子,果然提了盏灯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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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o8 c7 A; Z4 w2 m4 d    琉璃如何不明白就里,暗地念声佛,亏得有阿胜这护身符,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故。眼见那小宫女举起灯笼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转身领头向门内走去,她暗暗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热腾腾刚出笼的肉包子,而眼前这打开的门就是一张饿极了的大嘴,但此刻也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心里默默祈祷阿胜威力无穷,能让这张嘴不敢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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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n, W6 c" y& }4 W! V    那小宫女引着琉璃几个往里走了一段路,才迎面遇见先头的小宫女,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转身走在了最前面,却是将琉璃一行人引到了淑景殿的正殿前,才由管事打扮的宫女将他们引到了东殿,跟着阿胜的两名小宦官却留在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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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注意到,这淑景殿里到处彩烛辉煌,重帘绣锦,比咸池殿要明亮华美上数倍,地上也铺着厚厚的地衣,七色团花,十分繁丽,但踩上去却似乎不如咸池殿的红锦地 衣柔软。到了东殿,也是一重重幔帐低垂,走过两层帘幕,才看见萧淑妃懒懒的坐在一架后面设着四扇屏风的榻上,看见琉璃,还没等她行礼,冷艳的面容上已露出 了一丝冷峭的笑意,“库狄画师,没想到你白日在御书房作画,晚上还要来这里送礼,如今倒成了这太极宫里的第一大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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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敢大意,忙行了一礼,恭敬的道,“启禀淑妃殿下,民女不过是奉了昭仪的差遣。” # }/ d- p# m+ e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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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淑妃冷冷的看着琉璃身后的阿胜,“不知王内侍又是奉了谁的差遣?” " ]$ f; x* F/ a( T, m0 @2 G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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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胜微笑着屈身行了个礼,“淑妃殿下,因库狄画师不懂宫中规矩,武昭仪便遣了小的过来提点于她,以免她再次于殿下面前失了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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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淑妃冷笑一声,“我还不知,是何时开始,这宫里除了圣上,还有旁人遣得动你!” 2 n; Z5 a- p% h; L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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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胜笑容不改,“淑妃殿下说笑了,小的只是一介贱奴,宫中贵人任谁都能差遣。” 8 G" M+ Y6 |4 |* y1 H% c5 @

" ?$ Y# l2 `5 ]7 i5 x    淑妃还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目光在阿凌捧着的月光裙上转了一转,抬了抬下巴道,“打开看看。” # J$ T9 `2 r&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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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琉璃想起武则天的吩咐,忙回身从阿凌手里接过裙子,小心的展开,举了起来,淑妃冷眼打量了几眼,嗤笑了一声,“库狄画师,你在御书房两日,当真辛苦得紧。”目光却突然凝在了从琉璃滑落的袖子中露出的那对金丝流苏的镯子上,越看越是惊疑愤怒,眼中渐渐的就要喷出火来,半响才寒声道,“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 . m% P8 C  ]5 r" e$ ^) r

/ S+ c- m1 e8 J' P) K    琉璃只觉得萧淑妃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寒入骨,眼睛余光一瞟,只见萧淑妃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双腕,一副恨不得化目光为硫酸的表情,她心里顿时一沉,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近了一步。 ! S# ^* v  w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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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妃的眼睛依然盯着那对镯子,琉璃如今隔她不过两步,那镯子上鸾鸟的姿态,花枝的纹路,乃至那一排流苏的长短疏密,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半响没有说话,眼光从炙热渐渐变为冰冷,突然身子往后一靠,淡淡的道,“白竹,把这月光裙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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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q2 r7 n" U& {: i    琉璃进宫当日曾见过的那个长方脸中年宫女神情漠然的走了过来,琉璃忙把裙子叠好,双手奉给对方。她心知这对镯子定有古怪,有心掩盖起来,但她因贪图作画方便,平日穿的从来都是袖子短窄的衣裳,此时只要手上一动,袖子退落,镯子便必然会露在外面,直到那位白竹的宫女捧好了裙子,琉璃才赶紧垂手而立,却见萧淑妃已经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心里暗叫一声,“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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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萧淑妃声音依然是淡淡的,“王内侍,我有一句话要转告陛下,劳烦你先跑上一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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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m0 v1 e) q. S" l8 X    王伏胜为人机警,早就发觉萧淑妃的眼光不对,他顺着目光只看见一对镯子,突然想到库狄琉璃来之前武昭仪曾特意赏过她一对镯子,知道里面定有古怪,忙屈身笑道,“殿下既然已经收到裙子,小的几个这就告退,正好为殿下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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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U8 C+ ]4 d    淑妃眉毛紧皱,按住性子道,“此话甚是要紧,你还是先传了话再说。莫非昭仪的吩咐就是吩咐,我的就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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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d# a2 |0 Y5 n4 e1 S    阿胜心里念头急转,心知此事只怕不能善了,忙笑着 道,“并非阿胜躲懒,实在是陛下也有吩咐,让小的办完这趟差立时要回话,横竖我们几个都是要回去的,一道回也耽误不了殿下的时间。若殿下实在着急,小的让殿外侯着的阿东进来,他腿脚最是便捷,小的远不及他。”说着回头略提高了声音叫道,“阿东……”这阿东是咸池殿里最机警的小太监,来之前就悄悄和自己说了 一句,若是萧淑妃神色不对,就立刻大叫一声他的名字,他自会去搬救兵。今日之事,看来武昭仪早有安排,想到武昭仪的手段,王伏胜的心已高高的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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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外那两个小宦官听到这声,相视一眼,一个便往里走,门口的两个宫女忙拦在他面前,“内侍未经淑妃召唤不得入内。”另一个却悄然退到了殿外的阴影里,乘着众人不留意,身子一伏,狸猫般迅捷的往外奔去。 ) W% l+ O/ E; L- s/ G

! ?& o% c2 v% D0 y7 e    “不必了!”萧淑妃声音冷冽,心里的猜疑越发变成了肯定,指甲不由掐进了肉里。这宫里一个两个的贱人都是踩着自己往上爬,今日若不出了这口恶气,她也枉自当了这 个淑妃念头定下,她冷笑一声道,“也罢,那你就等上一等,我现在就要换上这条裙子一试,库狄画师,这裙子既然是你制的,就劳烦你进来帮我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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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Q5 ~# l- t' P. K. N    琉璃听着萧淑妃寒冷入骨的语气,更知不妙,面上笑着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哎呀一声坐倒在地上,满脸都是痛苦,伸手揉着自己的脚踝,显然是一副崴着脚了的模样。萧淑妃狂怒至冰冷的目光顿时凝固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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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苦笑道,“淑妃殿下恕罪,琉璃不惯穿这宫中的云头履,在殿下面前失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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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忙赶上几步蹲了下来,“大娘,你要不要紧?”说着便在她的脚踝上按拿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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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O0 x; l1 z$ k5 g    淑妃看着琉璃,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白竹,你也当过女医,不如就给库狄画师看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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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竹应了一个“是”,走上两步,阿凌却抬头笑道,“这位阿监不知当年从师于何科?奴婢曾于太医署按摩博士门下学艺五年,专攻推拿正骨,依奴婢看,库狄画师不过是崴了脚,并无大碍,就不必劳烦阿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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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x& x! ~8 j" I# _    琉璃诧异看了阿凌一眼,眼见白竹依然恍若不闻的走了过来,忙抬头道,“正是,琉璃不敢劳烦阿监的大驾。” $ L0 C+ N% C/ {+ ~/ S6 y0 K( r

2 y5 q2 u6 o, W9 T) `# c    白竹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一言不发的蹲下身来,伸出一只手稳稳的握住了琉璃的脚,那手冰冷坚硬,就如铁箍一般,另一只手的食指却曲了起来,和大拇指一道对着琉璃脚踝处的关节位置便狠狠的按了下去。 : M' b3 G* a! r9 j

7 i* [5 L' m7 u3 C, v( b# [    寂静的夜色中,一声凄厉的尖锐惨叫声传出老远,淑景殿东殿窗外的大树上刚刚进入梦乡的几只乌鸦惊得扑棱棱的飞了起来,呱呱的飞向夜空。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8:22
第48章 环环相扣 一箭双雕. v0 ]# F4 V9 T# d* {

. W, o* O) g2 h9 {& @% ^+ ?1 j* A    尖锐之极的惨叫声就在耳边响起,琉璃本来挣脱不得,都已经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了,却被这一声尖叫吓得一个哆嗦抬起头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阿凌,万万料不到她小小的身体里会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嗓门竟能如此声震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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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面无表情的白竹也被阿凌这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唬得一愣,脸上露出了和琉璃一样的惊愕表情。她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此刻正狠狠的按在阿凌的手背上——适才电闪火光间,阿凌突然手一挪,盖住了琉璃的脚踝。 8 B$ f# K' v! u4 S/ Y. X* L. h

5 u1 R: i$ T0 ]8 h5 b    隔着阿凌的手掌,琉璃都觉得有一股大力传了下来,白竹握住她脚腕的另一只手同时也微微一扭,两下力道正好交错,险些没让她的踝关节错位,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出口的那一声闷哼,被阿凌的这声惨叫直接吓了回去,连脚上的痛楚都忘了一大半。 - G  D7 U4 w1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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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竹回过神来,瞪着阿凌厉声喝道,“你鬼叫什么?又为何挡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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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一面雪雪呼疼,一面叫道,“库狄画师与你有何等仇恨,你竟然使出这手错骨术来?我若不挡你,她的脚骨此刻只怕已然是废了!淑妃殿下,这位阿监要害库狄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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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竹恼羞成怒,松开琉璃脚踝,一掌便掴了过去,“贱婢,你胡言什么!” 5 V- j8 I" ^% l" }& B  D" V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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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仰头一闪,躲过了这一掌,刚想跳开,头发却已被白竹反手扯住,疼得又是大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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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r( Q  y5 J5 b; L    白竹一声冷笑,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阿凌的脸上,耳光的渗人脆响和阿凌的惨叫混合在一起,白竹脸上已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一把将阿凌的头又扯了回来,正要反手来一掌更狠的,却突然也是尖声惨叫了一声,踉踉跄跄的退开几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腿,眼见手掌按着的地方有鲜血慢慢浸了出来。 * m+ Q2 V: O5 m& m2 a6 q- q2 k* d

) ~+ A, A8 D; \, G    只见琉璃坐在地上,头发披散,右手紧紧握着一只刚从发髻上拔下来的银簪子,眼神无比凶狠的盯着白竹,仿佛随时会扑上去择人而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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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9 P' B& c    整个殿里静了足足有几息的时间,淑妃才尖叫起来,“来人啊,来人!把这动手伤人的贱婢给我拖出去杖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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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o$ P- T# j) P- k5 ~/ U' P6 h    淑景殿的宫女都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乱纷纷的刚要涌上前,却听阿胜大声道,“你们都是不要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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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都是一愣,萧淑妃怒道,“王内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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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0 A! G) ~/ P2 c% A  k    阿胜的目光在淑景殿众位宫女脸上淡淡的扫过,声音更是凉了几分,“启禀淑妃殿下,陛下就在咸池殿,我等来送月光裙,不仅是昭仪的意思,也是奉了陛下的差遣, 库狄画师更是奉圣命为淑妃制裙,她虽只是画师,今夜前来却代表着昭仪的脸面,圣上的脸面,就算有什么是非曲直,也应交由圣上裁决,万无私自动用刑罚的道 理。诸位都是宫里的老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请三思而后行。” 9 A8 l  X9 V.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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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位宫女相视一眼,果然都缩手缩脚不敢上前,萧淑妃雪白的脸气得都有些青了,怒喝道,“还不给我上去,打死了有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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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0 C' \4 t  h    阿胜突然转身向萧淑妃微笑着行了一礼,“淑妃殿下,圣上若是真的动怒,殿下或许无恙,但动手的宫女却必然无幸,殿下何必做此宽心之语?” + u3 [! _7 L4 x) Q

4 m1 T8 V- q' m) T/ F6 a    这话落入众人耳朵里,谁还有胆子再动一下?心里也都明白,淑妃殿下早已不是两年前的光景,那时只要听她的吩咐,哪怕是顶撞了皇后,淑妃也能保人无事,但如今这淑景殿里,因为跟武昭仪作对而落得下场凄惨的人还少么?何必自寻这种死路? , [) ^3 D1 I) z: ~% Q

* k6 b. w' Q& Q    淑妃狠狠的看着这些宫女,只见她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去,却没有人肯上前一步,她只得又去看白竹,却见她正举手怔怔的看着那满手自己的鲜血,一副就快晕过去的模样。心里更是暗恨,转头冷冷的看着阿胜道,“难道那胡婢在我这里出手伤人,我居然也教训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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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2 [/ h- G/ f. u; u    阿胜屈身恭敬的道,“启禀淑妃殿下,您适才或许没有留意,先出手伤人的是这白竹,殿下好意令她去给库狄画师疗伤,她却阳奉阴违,意图暗下辣手伤害库狄画师, 被旁人揭穿后又恼羞成怒,不但出言无状,还是擅自动手伤人,库狄画师也是被逼无奈才动手伤了她,没让她继续行凶。此等目无圣上、败坏殿下名声的宫人,自然 要严惩不贷。” 7 y1 K! z" M* N: D, {

0 d! I$ t- v, ?( R" f  }( Y    白竹正在发愣,她原本最爱看的就是那些 娇滴滴的宫女被自己扇得满脸是血的模样,没想到看到自己的血却完全是另一种感觉,心慌得就像要跳出来一般,连大腿上的疼痛都不大留意了,耳中听到阿胜说到 自己的名字,又说出这样一篇话来,这才唬得回过神来,忙道,“王内侍,你莫不分青红皂白,我明明是奉命去帮库狄画师推拿下伤处,那个贱婢却污蔑我在伤人, 我这才教训了她一下,没想到库狄画师竟然恩将仇报,在殿下面前动上了凶器,这等大罪,便是到了圣上那里,难道不要严惩的?” & z2 c+ [) D6 W8 D

, m) H( a& Z* C+ g; K6 v' O; u    阿胜淡淡的道,“凶器,若银簪也是凶器,这宫里谁身上没带一两样凶器?” . ~2 e7 q4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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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也叫道,“你根本就是暗下毒手,奴婢也学过五年按摩,你那错骨的手法原是关节复位时用的,若是骨节完好,反而会被错开,你又用了那般狠劲,分明就是要废 了库狄画师的一条腿,此事圣上可召太医署的博士来看看,一辩就知。再者,什么按摩手法竟要用这般大力!”说着把手就举了起来看,只见她的手背上清清楚楚两个紫 红色的印子,正是刚才白竹留下的。她现在半边脸红肿得老高,模样好不凄惨,让这两个紫印越发的有了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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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2 u6 d; S; o% |! I7 Z# ~& o& p    琉璃此时早已把银簪子收在掌心,神色也平静了下来。她刚才听阿凌说,白竹那一手竟然是想将她的脚踝扭废,心头一直压制的怒火便拱了上来,又见阿凌因护着自己 被这个白竹抓住头发狠狠的扇了一耳光,不知怎么的,脑子突然腾的一片空白,几乎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看到白竹惨叫着退了下去。此后阿胜和萧淑妃的一问 一答渐渐让她清醒过来,看着尖上还带着鲜血的那根银簪,她不但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反而脑子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哗的开了,一直压抑了三年的无数情绪从那缺口 中涌了出去,整个人都慢慢的轻松了起来。   n& u% g) ^& q, Y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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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还真是有点贱骨头啊,不被逼得狠了就无法看得明白做得彻底琉璃低头看着在自己腕上摇曳的那些金色流苏,自嘲的笑了一下。 4 x( [" d/ O* g.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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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阿凌的质问,整个东殿都安静了下来,停了片刻白竹才突然叫道,“殿下明察,那两个印子分明是这贱婢自己弄出来的,好嫁祸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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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忙道,“你少血口喷人,我便是自己想按,这众目睽睽的怎么按?适才就是你按在我手上,疼得我大叫起来,这殿里谁没看见?” / T$ S8 B+ D: K# P. p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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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伏胜见白竹被问得说不出话来,淑妃的神色也有些烦躁起来,忙皱眉道,“多说无益,淑妃殿下,我等现在就告退,是非曲直,由圣上裁决就是,库狄画师,你可还能走?” 8 h2 T6 t, k8 ]( P)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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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依然坐在地上,头发也未挽起,恰好正伸出手来揉着自己的脚踝,袖子里露出了一只被镂空的金色花叶和流苏称得分外晶莹的玲珑皓腕。王伏胜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后悔自己这一声问得好不是时候,抬头就见萧淑妃的脸色果然变得加倍难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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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却恍若无觉的抬起头来,淡淡的笑了一下,“无妨。”她一手扶向阿凌,那只手腕也是流苏摇曳,柔若无骨,眼见就想站起来。 1 k/ O6 t# G! t0 [  i4 y' Y1 I

: s. ]  V  z1 K0 K2 e    萧淑妃断喝了一声,“慢着!” % s$ J# q2 k#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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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光下,萧淑妃艳丽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妙的表情,似喜似怒,令人心惊,她缓缓的下了榻,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一直走到琉璃面前才轻声开口道,“贱婢,莫以为圣上让你在御书房呆了两天,赏了你一点东西,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这淑景殿里别人不敢动你这狐媚子,我还不能教训教训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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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仰头看着萧淑妃,吓得似乎傻了,一动也不动,阿胜万没有料到萧淑妃竟然会自己动手,琉璃又不躲不避,想挡在中间也无从拦起,他又不能真的去拉萧淑妃,顿时急得道,“淑妃殿下,淑妃殿下三思……” 7 x7 U0 R1 h& n2 \" Y-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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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淑并不理他,伸手就对着琉璃的脸抓了下去,琉璃却像突然醒过来一般,用更快的速度俯身下去,一面大声叫着,“殿下饶命!琉璃不知何处冒犯了殿下!”,一面却灵活的向一边挪开了两步! * Z0 C- `8 ~6 m/ l7 H

0 H2 t, n1 I7 U, `7 r  f    阿凌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白竹和她裙上的那片暗红,一咬牙合身扑在了琉璃身上,尖叫道,“殿下要教训就教训奴婢好了,请放过库狄画师。” " U3 U2 f7 r) @

5 P8 d2 s9 I/ j1 Y. k    淑妃一抓落空,想再追过去时,却被阿凌挡住了,不由怒道,“把这个贱婢给我拖开!” 0 q+ \& G, l0 P: o- G* z

9 \& F! e2 J4 ?" C$ h1 Y2 U$ n    她满脸狂怒,宫女们互相看了几眼,有几个不敢抗命,便过来七手八脚的拖阿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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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 K7 ~2 P, E+ Z5 T9 L; J* g    阿胜只觉得脑袋发涨,跺脚道,“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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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Y8 d6 Z4 d( m' R    众人听着心虚,却也不敢十分下狠手,这边阿凌却死死抱住琉璃的肩膀,一时几个人也拖不开她,白竹上来便乱踢,也不知踢在谁的身上,正乱得不可开交,突然听见门口一阵骚乱,有人惊叫了一声,“圣上!” 3 \5 c' {" ?7 m7 D' r1 w  _' J

6 Y+ X# X! {/ @9 ~    东殿里众人都愣住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垂帘飘荡中,高宗已经大步的走了过来,一眼看见这殿里的情形,平日有些苍白的脸顿时涨红了,怒道,“这是在做什么?”目光只在萧淑妃脸上一扫,便看向王伏胜,“阿胜,到底是怎么回事?” " c' T2 T% n/ S. u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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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伏胜立刻跪了下来,“都怪小的无能。” % W: p5 N, Y: _; |" n& A

3 [" ?! w; Y' y# N1 B    萧淑妃看到高宗的脸色,想到他竟然是为了这个胡婢而来,而且一来就如此动怒,心里不由无限酸楚,凄然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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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也不理她,只对王伏胜喝道,“还不一五一十禀告上来,送条月光裙怎么也会闹成如此模样?” - h0 |  ~/ L( f& ]/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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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伏胜不敢迟疑,忙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扼要的都说了一遍,既没有回避琉璃以簪伤人,也没有回避萧淑妃自己动手,却没提那镯子的事情。 $ {7 @: Q0 R5 b& Z' Z5 T6 k, n8 a

8 N. Q8 O4 d( j" Z& ~* S# L    琉璃和阿凌都已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势也都跪着不动,两人头发披散,衣衫凌乱,阿凌的半边脸红肿得越发厉害,刚才的混乱中有几处还被擦破了皮,琉璃则是嘴角一行触目惊心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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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4 I( ^; p* X) `3 L. z    高宗听着阿胜的回报,又看着两人的样子,不由越发气恼起来。刚才阿东回去报信时,媚娘就急得什么似的,只说是她错估了淑妃的气性,害了这库狄画师,竟不顾身 子沉重也要赶过来。当时他心里还有几分将信将疑的,淑妃固然性子不好,但一个送礼赔罪的小小画师,还有阿胜陪着,她怎么可能下重手?但看着媚娘担忧的神 情,他也只得自己赶紧过来看看。没想到,到了这里看到的、听到的,竟比预想的还要糟糕。萧淑妃竟是下令要把这画师拖出去打死,差不动宫女了还自己动起了手 来,简直是不可理喻! 3 L% r3 i; o( n" t6 w+ j' Z. o

" F1 X; a1 d- I+ B    他抬头冷冷的看着萧淑妃,只觉得此刻 她脸上的哀怨无比刺目,以往她虽然任性了些,好在还有一个“真”字,什么时候却变得如此惺惺作态起来,委屈得仿佛是她挨了打似的他忍不住冷笑道,“你若不 喜欢武昭仪送你的裙子,直说就是,何必喊打喊杀,堂堂妃子,如此作为,和市坊泼妇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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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淑妃一呆,万万料不到皇帝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留,当众说出这等重话来,泪水忍不住滚滚的流了下来,“陛下,臣妾也是一时气急,实在受不得这狐媚子在臣妾面前耀武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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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一怔,越发觉得萧淑妃莫名其妙,王伏胜说得清楚,这个画师倒是有几分胡人的野性,急了居然会拔簪伤人,但“狐媚子耀武扬威”是从何说起?这个画师他虽然 接触不多,也知道是个老实得近乎木讷的人,萧淑妃难道竟已嫉妒成狂到如此地步?但凡与媚娘有关之人难道在她眼里都成了十恶不赦的狐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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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淑妃,这些天你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自己屋里反省反省朕实不愿意你如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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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S, r4 \/ y/ y- J! K    这是让自己禁足了?萧淑妃不敢置信的看着高宗,忍不住脱口叫了一声,“九郎!”高宗却恍如不闻的皱眉对身后的宫女道,“来两个人,好好扶起库狄画师,回咸池 殿!”看着琉璃一步一拐、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好不烦恼——这画师勤勤恳恳画了两天,又老老实实过来送东西,结果回去便成了这样一副模样,媚娘不知道要多 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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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b3 z; @* h% J2 f3 P5 p1 p    萧淑妃见高宗居然只顾着看琉璃,眼前几乎一黑,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凄厉无比,“陛下,如今,难道一个只伺候了你两天的下溅胡婢,也比我要紧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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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愕然回头看了萧淑妃一眼,只觉得这话简直荒谬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又见她笑得疯狂,不由皱眉冷冷道,“你若还是这般胡言乱语,这三个月就别再出来了!”说完不再理她,转身便走了出去,只听见身后传来萧淑妃越来越响亮的笑声,脚下不由自主也越走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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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O: }6 S2 }- ]$ E    待高宗回到咸池殿时,武昭仪已经等在殿门口半日,满脸都是焦急。高宗忙上前揽住了她的肩膀,就听她一叠声问道,“那边如何?陛下为何脸色如此不好?琉璃可还好?她怎么又顶撞上淑妃了?” 6 M! ?; C, v7 _& a7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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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叹了口气,一面揽着她往里走,一面道,“早便说了你莫急,你又等在这里做什么?那库狄琉璃没有大碍,就在后面,此事说起来也怪不得她,是淑妃不知怎地狂悖起来。朕去了时还在胡言乱语,朕索性让她禁足三个月,好好反省一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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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4 N4 `- ~5 ]    武则天忙道,“这如何使得,淑妃殿下心高气傲,若真是禁足三月,何等没脸?不如罚她抄抄佛经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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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哼了一声,“又不是没有抄过,好不得两日却变本加厉起来这次,朕绝不能再纵容于她不然,过几日只怕对着朕也要喊打喊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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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又劝了几句,见高宗心意甚决只得罢了,又张罗着让玉柳去给琉璃、阿凌两个好好梳洗收拾,又让女医到后面去给两人看诊。过了好半响,女医便过来回报,两 人都有不少外伤,好在都不算十分打紧,只琉璃的脚踝的确被人用错骨的手法动过,虽然被人挡了一下,只怕也要歇上个把月才能大好。高宗脸色不由更加阴沉起 来。 : X# |3 a% a$ t+ I  U0 r3 U6 v+ Y

6 o. G7 L/ L3 e! N4 S' k: T: W    又过了片刻,琉璃扶着阿凌一瘸一拐的过来谢恩,高宗见琉璃脸上身上都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并没用故意露出伤容来,阿凌脸上红肿虽然未退,倒也比刚才好了许多,两人都是满口谢恩赔罪,只道是自己的不是,心里暗暗点头,也就是媚娘能调教出如此识得礼数大体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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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昭仪的目光却是琉璃的手腕上转了转,只见到袖口干干净净的,她摇头叹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些,居然敢伤人,我还准备罚你禁足,如今倒好,你也不能到处野着乱跑了,不如就罚你天天在这里念书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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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4 Z6 f8 \1 h. e6 `    琉璃笑道,“这却是个巧宗儿,琉璃这是因祸得福了。” / H% w  ?  a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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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是个精乖的,也知道这是因祸得福,事情做得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些,又没吃大亏,也不枉自己遣了这几个人护着她。 9 f, o4 o# J# J% o/ R3 [. ~

" ?$ H& T; I9 [6 G, g  s. j8 E    高宗见她们说说笑笑,都是一句不提刚才那些令人不快的事情,心情不由也渐渐好了起来,正想也调笑几句,外面却有人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启禀昭仪,邓司衣伤到了,只怕要用软椅抬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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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怔了怔才想起,邓司衣就是依依,她不是去皇后的立政殿送月光裙的么?怎么会伤到要被人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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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霍然站了起来,这才想起,那邓依依去的立政殿虽然比淑景殿要远上很多,但也绝不至于到这个时节还没有回来,而且居然还要被人抬回来,想到刚才在淑景殿见 到的一幕,他的脸色不由彻底沉了下来,正想往外走,却被武则天一把拉住了袖子,“依依大概是出了个意外,陛下何必着急?”又问那报信的宫女,“到底是怎么 回事?伤得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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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宫女便吞吞吐吐道,“司衣只是在立政殿里头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身上擦伤了些,又扭到了腰,如今行动有些不便,大概并没有大碍。” 0 z0 }8 X/ s4 K8 h7 [/ x4 X

" |! Y4 |( P! Q6 a: j! n    高宗见到那宫女欲言又止的脸色,回头便看见武昭仪在向那宫女轻轻摇头,心里顿时明白,媚娘这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了真相再生场气,他依稀记得那邓依依就是立政殿 出来的,怎么好好的会在台阶上摔跤?便是摔了也该是立政殿的人送她回来,怎么会让咸池殿的人回来拿软椅抬她?这分明就是……想到今晚萧淑妃的疯狂模样,想 到那端庄守礼的皇后对媚娘的人居然也是下手如此毒辣他只觉得心灰意冷,长叹一声,坐了下来,伸手轻轻的摸了摸武昭仪鼓起的腹部,将头抵在她的额头上,闭上 了双眼。 : q) \2 ^; B( T8 E9 Q*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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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见此情形,立刻都退了个一干二净,琉璃扶着阿凌,走得不比任何人慢,脚踝上是真的在疼,只是她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适才那一刻给她的震惊太大:她原 以为自己在淑景殿这场天翻地覆的闹腾,是今天的重头戏,是武则天从让她去御书房画裙子时就开始布置的决胜局,可刚才那一幕才让她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和 淑妃都只是热场的,不过是陪衬和烘托,今天真正的重头戏是在立政殿,是在皇后与依依之间,那场戏她不知道武则天已经布置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安排, 她只知道这场戏甚至根本不用真正拉开帷幕,就已经被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不,不,不是句号,这显然只是刚刚开始…… - P, @$ ?1 j! |- ?

" S8 X" ^/ Q0 _8 `4 B    西殿的后屋里,寂静了好一会儿,高宗才抬头低声道,“都是我的不是。媚娘,日后你再莫去管他人,我无论如何,终究会守好你,守好咱们的孩子。” " i- W. A% u8 R1 ^, V

. @4 r/ H5 k: X( X# F! O) i6 ^    武则天将头靠在高宗身上,轻轻叹了口气,“陛下,我只愿你长命百岁,我和孩子们都能走在你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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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c  o, u: q6 J    高宗一惊,怔怔的看着怀中突然露出柔弱一面的女人,感受着手心传来的一阵的胎动,脸上渐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8:29
第49章 求仁得仁 一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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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1 P9 O; w: {1 Y0 o    秋日的早晨最是清朗,依依躺在窗前的便榻上,晨风从半开的窗下吹了进来,带来一阵草木的清香,依依却只觉得郁闷无比。窗外有小宫女们叽叽喳喳的说笑之声不断传来,让她越发的烦躁,忍不住转头对身边的宫女阿余怒道,“什么人大清早的便在这里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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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 k9 N0 Z& x, t, A    阿余应声跑了出去,不多久外面便传来她爆豆般的一通训斥,小宫女们哄笑一声作鸟兽散。依依恨恨的拍了拍榻沿,只觉得那哄笑声里似乎也充满了嘲讽: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们就当自己再不是咸池殿里的管事女官了么? ! r* j" P  ~- ~: U; j) l8 t; v

; _/ O0 z  x# q    说来也真是她霉运当头,那个库狄琉璃去的是淑景殿,竟然囫囵着回来了,虽说崴了只脚,却被昭仪日日叫去屋里念书,是何等的美差而自己,去的是立政殿,先被晾了半日不说,出门时居然脚底一滑从台阶上滚了下来,结果头也破了,腰也伤了,日日只能躺在榻上生闲气。 3 {  y. N6 B0 e$ P4 E

# T$ d1 g  Z. E) O    她自然知道是有人暗算了自己,回想起来,那台阶上一定是涂了什么,但昭仪却吩咐说,日后无论什么人问起立政殿的事情,一定要含糊过去,只许说是自己不小心。 , Y! P- ?6 }; Q' n- b, u+ L

0 u$ ]2 j" F: @  b; a4 I# n* h    昭仪这是傻了么?她明明是被人暗算的啊就算不是皇后吩咐的,也一定是皇后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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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昭仪的话她不敢不听。这宫里,人人都知道昭仪最是好性,从不打骂宫人,又待人大方,别说咸池殿的宫人一年到头赏赐不断,就是不相干的宫人,但凡略帮过她的,也从来不会少赏。因此就算在皇后淑妃跟前常有人吃亏,到咸池殿服侍依然是宫里第一等肥差,每次昭仪出去,往前凑的贱婢们更不知有多少。自己这一个月不能在昭仪面前呆着,还不知道被谁钻了空去,更别说忤逆了昭仪的意思——多少人在盯着等着她出错呢,就像当年她自己,不也是不错眼的盯着昭仪身边的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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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念及此,依依忍不住看了阿余一眼,阿余忙笑道,“可是风吹得有些凉了?要不要奴婢拿床薄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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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依压住了心头的烦躁,淡淡的一笑,“是有些燥,去给我拿柄团扇吧!”笑容不自觉的有了一两分武昭仪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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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余忙转身去开箱,不多时就拿了一柄画着嫦娥奔月的绢扇,满脸都是笑,“奴婢给您扇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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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依摇头,把扇子拿在了手里,看着扇面上嫦娥那窈窕的腰肢,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还要躺几天才能下床活动。女医说得明白,若是想不留丁点后患,就算觉得身子骨轻便了,也要她来看过,确定已经好了,才能下床,到时想怎么跑都成依依自然不敢不听,毕竟这身子若是出了意外,才真是一世的抱负都付诸东流。 - R) \; M2 k1 T'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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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听说这个月,圣上竟然日日都留在咸池殿,连十五那日都没有按规矩去皇后的立政殿。虽说武夫人如今就住在殿里,却不知……别人也就罢了,千万莫便宜了那个库狄琉璃才好想到那胡女一来宫里昭仪就另眼相待,连小宫女里最机灵能干的阿凌都被派去伺候她了;想到她竟然去了圣上的御书房,这种待遇除了以前的萧淑妃、如今的武昭仪,宫里何人有过?想到如今她还不定怎样天天在圣上面前转悠……依依只觉得胸口愈发闷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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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突然又传来了一阵说笑喧哗的声音,她忍不住狠狠的把手里的团扇一拍,“这里如今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 E- C# ]' B2 U

$ r% Y, p4 e/ t& C. y' u7 g    依依自然不知道,她心心念念惦记的库狄琉璃,这些天的日子却远没有她想像的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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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  x/ A9 Y" Z$ A8 e    此时,琉璃刚刚吃过早饭,看了看时辰,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的抄起床前案几上翻开的那一卷《汉书》往外就走,阿凌忙叫了声,“大娘!”琉璃一怔,赶紧停下脚步,扶住她的手慢慢走出门去。马上就满一个月了,她要坚持……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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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脚其实没过几天就消了肿,不到十日就能行走如常,但女医既然说了要养一个月,她也只能脚上涂着药膏,包着布条,时时做出一副脚伤未愈的样子,尤其是皇帝面前,更是半点马虎不得。武昭仪这些日子绝口不提皇后和淑妃那日的所为,却每日必要皇帝来了,才打发琉璃一瘸一拐的离开。琉璃十分怀疑,那位依依也是因此不能起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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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0 s: s* y2 j' {" S: Q    不过,比起读书这项“美差”来,装瘸实在算不得什么。这些日子,武则天无事的时候,当真会让她去屋里念几篇传记。每当此时,琉璃都会对来到这里的最初三年心生感激——若不是那时不能说话不能出门实在无聊,把那间屋里仅有的几本文集史传都看了个烂熟,就她这点练书法练出来的古文底子,只怕如今能不能看懂这些竖排繁体无标点的史传故事都是个问题。饶是如此,她还是经常会遇见一些生僻的字眼读不出来,以至于现在每天晚上,她还要提前做功课,一本《说文解字》被她已翻得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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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3 J( m+ n2 Z2 {* b6 K    更让她头疼的,是武则天有时若有所思半日后突然蹦出来的问题,像是“高后权倾天下,为何一旦去世,吕氏竟会族灭?”“武帝为防外戚专权,立子杀母,然则却令权臣当道,这世上可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5 m# a$ K0 n6 _& S/ D) u

; E1 B$ O6 W( ~    琉璃隐隐知道,这大概才是武则天让自己读史的原因,自己这些日子读书时纵然小心准备,依然不免读错字或断错句,武则天竟常常立刻就听了出来,可见对史书早就烂熟于胸。她选了自己来读史,除了因为成日呆在咸池殿里养胎有些无聊,更大的可能是这些问题早就横亘在她的心里,想听一听别人的想法,而自己那天对霍光传的歪解恰恰合了她的意。 , z: h. s1 Z) d! d) g# P  s8 v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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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对琉璃而言,怎么回答才能既让武则天觉得有趣、有用,又不会让她太起疑心,绝对是一个大难题,她也只能老老实实扮演着天生聪颖又没有读过太多书的模样——后面这一半倒是本色演出,前面这一半却要她绞尽脑汁的回想原来积攒的一点历史知识,找一些能说得透彻的新颖观点,其艰辛程度,就好比天天准备高考。她很怀疑这样下去,自己还没练到古文通达,先就熬得神经衰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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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1 ^0 a* A% C    这一日,琉璃读的却是《酷吏传》,她也是昨日“预习”时才知道,原来此时所谓“酷吏”并不算贬义词,列入酷吏传的不少人物如赵禹、尹齐之流,居然都是不畏豪强、执法如山的包青天式人物,而郅都更是令匈奴人闻风丧胆的一代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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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酷吏传》写了十人,篇幅却不算太长,琉璃念完之后,武则天照例沉默片刻才开口,“琉璃,你如何看这些酷吏?” - o  i5 }& N0 W/ Z9 L$ c# G

  A9 m: _' R: h7 z1 J    琉璃叹道,“依琉璃来看,做酷吏乃是天下最不划算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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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8 Y5 V7 c- @% Y    武则天这些日子已听惯了琉璃的胡说八道,也不插言,只看着她微笑,琉璃又道,“昭仪您看,这十个人里个个手上血流成河,自己也多不得善终,所谓损人不利己,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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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笑道,“那依你看,为何历朝历代还有这么些酷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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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H" N8 X% h- l    琉璃想了想才道,“大概是局势造就。就如这酷吏传开篇所说,若是无为而治,自然不需要酷吏,若是天下大乱,乱世用重典,或是要革旧立新,不破不立,大概帝王就非用酷吏不可,自然也就有了酷吏。他们说到底,也不过是帝王手中的利刃,剑锋到处,无不披靡,而用得多了,也难免折损于树敌太多,或被弃用以平息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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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P) ^* G( V: ^    武则天眉头微皱,“你可是觉得这些酷吏冤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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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道,“哪里,都是为吏,循吏酷吏,自然都是自己选的,又没有人拿刀架他们脖子上逼他们杀人。选择玩火,终招自残,正所谓求仁得仁,人尽其用,哪里能够怨恨君主?琉璃在西市上,也常见有人斗鸡,谁不知道那斗鸡虽有一夜暴富的,更多的却是倾家荡产,他选了这条路,难道还怨老天不看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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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0 {# N: M1 O" G/ s- R# x  q    武则天笑着摇了摇头,一双明亮的凤眼落在琉璃脸上,“说得轻巧若你恰好为官,又知道主上缺是正是酷吏,又该如何?”   M; @- z3 a* v1 M. `) D2 Z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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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微凛,沉吟半日,毅然抬头,“琉璃必竭尽所能……给主上找一个合适的人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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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w1 Q' ~1 E8 q9 @8 Z4 C    武则天怔了怔,不由大笑起来,半响才叹道,“你这小滑头若真去为官,做循吏只怕不能,倒是做个弄臣的好料子!” 7 l5 _& k4 [: u0 n$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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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也笑道,“人贵自知,琉璃自知天分所限,连杀鸡都不敢,哪里能做酷吏杀人?真要勉强去做了,只能坏了主上的大事。再说做弄臣有何不好?为主分忧,正是人臣的本分难不成还要学那些忠臣,自己倒是名垂千古了,却置君主于何地?还白白连累了父母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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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 j' E) h; W3 O; ^7 R    武则天立刻点了点头,“正是。” 0 ^* [3 S- x' \7 o- T  Q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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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见武则天心情甚好,忍不住还是道,“那酷吏其实与忠臣也差不多,虽然也能得用,但若用得多了,于君王名声终究无益。”却见武则天只是淡淡的一笑,一副并未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由暗暗的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还真只有做弄臣的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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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正说着,玉柳不声不响的端了个银杯进来,站在门边,也不做声,武则天便笑道,“琉璃,你去夫人那里一趟,让她带月娘过来,弘儿倒是喜欢和这个姊姊一起玩耍。” / }: i, ?7 q" t

* [- t5 p3 Z* ^6 E3 e# u    琉璃忙应了声是,站了起来,扶住阿凌转身退下,并没有多看玉柳一眼。待她到了武夫人那里,却是人影不见,一问才知道,武夫人早已带了月娘出去——萧淑妃被禁足,第一个喜出望外的就是武夫人,这些日子只要天气好,几乎日日都出去逛,不是划船,就是斗花,当真是乐不思蜀。今日却是听说西海要收拾今年的残荷,早就去看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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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J  }/ G: b3 p  m    琉璃无法,只好要了杯水,慢慢喝完了水,才对这屋里的宫女道,“昭仪原是想找夫人带着月娘去她的屋里玩耍,既然都不在,还得麻烦姊姊去回报一声。” 7 ^$ [1 P, M2 {0 J3 z'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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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宫女吓了一跳,急忙忙的转身就冲了出去,心里不由埋怨琉璃,就算你要喝水,这事情为何不早说?昭仪只怕已经等的急了待她跑到昭仪的屋里,把事情回报了,却见昭仪毫不在意的一笑,“看来她真是闷得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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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宫女见昭仪并没用因为自己来迟而不满,一颗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笑着行礼退下,还未走出门去,就听昭仪又对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去把韩女医请来,让她好好给依依看一看,若是能下地了,便赏她一身好衣服头面,待圣上到了,就传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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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女一惊,心头顿时升起无限狐疑。 6 `9 X) [: i- ^8 B+ Q(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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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二日,前头果然便传来了消息,圣上昨夜竟是宠幸了依依,早上就封她做了宝林,虽然品级并无提升,却是从宫官转成了内官。在后宫里,各殿嫔妃安排心腹宫女做低位内官原是平常,但在咸池殿这却还是头一遭。一时间,咸池殿内,每个角落飘荡着羡慕嫉妒恨,咸池殿外,各处庭院平添了寂寞空虚冷。 ' O7 \7 }, l* h8 j

7 B3 @8 [* M$ p1 F* h    这一天,也正是琉璃脚伤满了一个月,她一身轻快的到武则天屋里,恰好便遇上了打扮得焕然一新的依依。阿凌原是个消息灵通的,琉璃早从她嘴里知道了今天这头号新闻,因此给武则天见过礼后,又向依依福了福,“恭喜邓宝林!” / ]+ T$ `% J5 f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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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依依梳着倾髻,一枝五彩坠玉的双凤步摇流光溢彩,身上是一件双层单丝罗衫,配缠枝牡丹纹金锦的六幅长裙,又挽着泥金大红披帛,窈窕妩媚又华美贵气,单看打扮,莫说一身湖色素面襦裙的琉璃望尘莫及,只怕这宫里也没几个人能压过她去。   r- J2 \! w* Z8 F. H$ j  X% q

' y2 o! A$ W5 w6 }* V, r    依依笑着上前一步,亲热的拉住了琉璃的手,“你也来笑话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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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好容易忍住了一个哆嗦,忙道,“琉璃哪敢。”依依对她向来是淡淡的,如今这一变脸,她还真是不大适应。 1 m! x; d. ^9 I& Z! k

# J  ], W4 m  p, r    武则天微笑道,“昨日女医说依依已经大好,看来你的脚今日也是大好了,也罢,我也拘了你一个月了,今日夫人要去鹰鹞院看北边新上贡的海东青,你也去开开眼界吧。” 7 y& g( B: j) r, ~

, J6 ~# F  M4 A9 V; E$ b( C" j    琉璃心里大喜,却苦了脸道,“邓宝林身子一好,昭仪果然便看不上琉璃了!” % q( s1 ]9 L& ?3 a* d

4 Q6 |1 C, e# ^  I+ p3 i, g    武则天忍不住笑了起来,“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你若再不走,便罚你念了这一整卷的书给我听。” ( M- ?, M* \' T: P( F

- Z3 }9 ~# |* g, }' L5 K1 u4 G# u    琉璃忙摆手,“昭仪饶命,琉璃这就告退!” ( |2 U; g1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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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出了武则天的屋,帘子未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依依的笑语,“琉璃真是昭仪的开心果儿!”,琉璃只觉得心里又是一哆嗦,想到依依此前若有若无的敌意,如今故示亲热的做派,突然间恍然大悟,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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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奇道,“大娘,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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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 }0 b2 R+ n( N; T    琉璃笑道,“没什么,想起了昨天的一句话。”原来这才叫“求仁得仁,人尽其用!” 6 I- _. w5 A+ V' B- Q

" f. _) `$ ]9 N# M! s    在西屋里,武则天正轻声嘱咐依依,“我原说了,世事祸福相依,你若不是那遭意外,怎么会得到圣上的格外垂怜?你今日却梳妆得久了,待会儿好好去皇后那里谢恩,莫失了礼数,这头一遭尤为要紧,万万不能让人挑了不是。你也知道,我自打有了身子怀相一直不好,圣上才让我暂时就不必过去请安,你这每日的礼数却是不能少的,缺什么衣服头面只管跟我说,也是我咸池殿的脸面。” ( E; c, v& T0 s0 {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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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依点头不迭,心头好不解恨:那些害自己受伤的贱婢,自己今日正要让她们好好看一看,不怕气不瞎她们的狗眼! * e  ?+ n' c  I

3 _# {0 D+ @* n$ N* {9 a7 d    她告了退,转身向殿外走去,看着自己身上这华美的长裙,想到头上那支价值百金的步摇,脸上不由自主已经挂满了笑容。 9 ~5 d( H' i4 T& y2 S' o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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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身后,武则天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的也笑了起来,轻轻的往后一靠,玉柳早不声不响的将软枕放好,又给她身上盖了床薄薄的毯子。 ! W% ]( v: y: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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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闭上眼睛,玉柳忙打了个手势,屋里的几个宫女都退了出去。静默半响,武则天才低声问道,“那边都安排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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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咸池殿到鹰鹞院颇有些路程,正是深秋的晴朗日子,武夫人携着月娘,带着琉璃、翠墨几个人,又特意叫了刘康带路,七八个人说说笑笑着往东而去。武夫人今日穿得也是格外鲜亮,一件杏红色云锦滚边的襦袄,配着墨绿色的宝相花长裙,稳重里透着精神。但琉璃总觉得她脸上的脂粉似乎太厚了一些,话似乎也太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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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I1 O( s' w& c/ {/ F5 s    倒是月娘,见琉璃也跟了出来,笑得极欢。她本是话少的孩子,只是大约因为每次说话琉璃都会认真听,跟琉璃倒是愿意多说两句,走到北海时,便拉了琉璃指给她看:“那边,原来一大片莲叶,昨天好些人在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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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n1 V) p9 |5 j    琉璃看着那片变得清清爽爽的水面,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连这宫里的莲花是什么样子都没看见,人家就连叶子都收拾光了就听翠墨道,“其实这宫里的白莲也不比咱们家的强多少,倒是水面宽阔,划起船来还有些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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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W* p$ V% _" w4 F    琉璃往湖面上一看,果然有三两只画舫点缀在清澈的湖面上,微风之中,似乎还有丝竹之声隐隐传来,不由点头:这深秋大清早的泛舟听曲,精神果然可圈可点。 1 K7 ^; B! ^5 X' H7 M! p

5 Y& t9 b/ e4 i$ d& z( m1 t    一行人转过湖边东边角上一处纳凉小亭,没多远,便到了北海的船坞边,只见花木深处,长廊下面,系着一溜七八条画舫,犹以一艘龙头大船最为精致华丽,有宦官正将这船撑到长廊尽头的青石码头边。 ; s2 F/ }# f0 z) {  K

/ i9 t; L6 j, Q! X    刘康脸色突然微变,回头低声道,“咱们快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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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b5 n; e! m& n% w1 t2 O9 M    武夫人奇道,“这是为何?” 2 N, T- x! J* ~0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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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康道,“那船只有圣上和皇后坐得,圣上如今正在上朝,自然是皇后要过来,咱们能避开还是避开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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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听了,多少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也随着众人加快了些步子,离着码头还些距离,就听有人大声道,“先把甲板冲一冲,再把船里面也好好收拾,到处都是这么厚的一层灰,殿下如何坐得!” - X+ H$ U: ~: x+ o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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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康的眉头越发紧皱起来,低声道,“怎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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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不明所以的看了刘康一眼,刘康苦笑道,“是皇后身边的柳女官,说是和皇后一起进的东宫,原先还只是阴沉点,这两年却越来越面甜心狠,最是难缠。夫人,待会儿若是她看见咱们了,无论她说什么,您都别接,赶紧走开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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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F. Y, _( b; i, ?    她们走的这一路,恰好必得经过码头,只见码头上一个穿着青色衫子的女子正在指挥着船坞里的十来个宦官收拾龙船,听见了武夫人这行人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一张雪白的小圆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奴婢给武夫人请安。武夫人这是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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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l: @4 u7 S0 T# l9 U  u8 i    琉璃忍不住好奇的打量这位柳女官,只觉得她的相貌与柳夫人似乎真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面相极为甜美,看着却只让人觉得可亲,怎么也看不出难缠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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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不敢怠慢,也笑着道,“柳女史客气了,我只是随便走走,不打扰你忙。”说着也不等这女官回话,便带着众人快步走开。 1 g: `# ?7 s1 l: N% @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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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忍不住回头又看了那女官一眼,只见她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摇了摇头,笑得依然是甜甜的,心里又是纳闷,又是有些胆颤。 : @: i7 P, D  ?' n) @* [: E

2 V& x  a" U$ D% W    这一路再无别话,到了鹰鹞院,在最里头的一间小院子里果然见到了那海东青,却是一只白色的大隼,神色极为骄傲。驯鹰的那宦官见这么些人特意来这海东青,顿时来了精神,在几个人身边好一通说,什么鹰中之神,万金难换,又如何打熬了七天七夜才磨去野性。吐沫横飞的说了半日,却听月娘问了一句,“这大鸟怎么有些脏脏的,也没人给它洗洗么?”立刻偃旗息鼓,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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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4 h, l( e& L* {    刘康忙问了一番这海东青的岁数,是否跑过绳放过猎,那宦官听他问得在行,兴致才略高了点。 , ~) p8 N7 _7 x) I5 i'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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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虽然也跟着父兄骑马围猎过,但对这些鹰隼之物毕竟不甚了然,琉璃翠墨几个更是一窍不通,看过了海东青,又东看西看的转了一圈也就罢了,几个人回去的时候依然是原路返回,果然远远的看见那龙头大船在湖面上飘荡,有乐人在船上呜呜的吹着笛子。 6 W; d4 g  L) k7 O( Q0 ]

- y. ]/ k+ j0 h* G4 z" `    众人眼见那船离得远,自然也就放下心来,见时辰还早,索性到不远处的西海也要了艘画舫,在湖上游荡了一圈,眼见快到午时,这才回了咸池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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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D5 d8 F/ ?: v+ |! y# \    武夫人心情早已好了,带着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往武昭仪的屋子里去,刚走到西殿的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呜咽之声。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8:30
第50章 骊山路远 汤泉水滑; k. n1 g2 C' P& m, x" Z6 ?6 s

! _' P* q# v# G' w! s% R6 |! Y! u    十月,庚子日,上午辰正时分,在太常音声人舒缓的太和雅乐声中,一队长长的马车从承天门缓缓驰出,沿着天门街穿过皇城一路向北,出了朱雀门后转向东边,由春明门出了长安城,直奔六十多里外的骊山汤泉宫而去。 . n$ L% g  `' j: K. n9 k

& |' M/ D! R8 h1 A: N    自高宗登基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巡幸骊山,仪仗自然十分齐整,二十四队、一百二十列卤薄之内,白鹭车、鸾旗车、辟恶车等十二架副车前引后随,中间是一辆金黄色的象辂,绘百兽,雕金凤,左建龙旗,右载长戟,重舆华盖,端的是天子出巡的庄严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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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比起这一千五百人的小驾卤薄来,随行的车马却并不算太多,两百多辆马车里坐着甘露殿与咸池殿诸位宫人,当头一辆,正是武昭仪的翟车,而上个月新擢的许宝林却因身染风寒未能成行——她前几日去立政殿请安时打破了茶盅,被罚着在冷风里跪了一个时辰。 7 {# ]; H( [! U# g

# z) |& f- t+ M& D0 j    算起来,自打第一次去请安被晾了两个时辰也未见到皇后,许宝林这一个月来在立政殿出的大小状况已有三四起,直到这一病,高宗才前后都知晓了,恼怒之余倒是给她又升了一级,如今已是许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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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R8 _- v. x    琉璃就在坐在车队靠后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里,车厢不算太大,却也精致舒适,除了茵褥案几等物,还有可以靠坐的挟轼和软垫,车窗也比一般马车更敞亮些。   o: |! B" ]+ T1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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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宫里闷了两个多月,此刻在琉璃眼里,路边那些青瓦民居都显得无比亲切,她不时向窗外眺望几眼,而在她的对面,阿凌更是几乎没有把整张脸贴到窗子上去。琉璃忍不住随口问道,“阿凌,你可是许久不曾出过宫了?” : Y4 w& y) m/ d6 p3 v/ R0 {1 O$ c

; H& r  H( C9 I8 t( x( ]    阿凌瘦小的身子似乎震了一下,叹了口气,“阿凌自打七岁入宫,六年来还是头一次出宫门。听说似我们这般的宫女,许多都是一世再没有出去过的。” 5 T; c# r9 ~+ n

& Q0 a  p  E2 `9 Q    琉璃顿时记起,在淑景殿的那次后,阿凌曾告诉过自己,她的祖父原本是尚药局的主药,一次配药出了差错,依律当绞,虽然最后只是被永流边陲,但女眷都被没入掖庭,成了宫婢。阿凌还有一个姊姊,因为太医署祖父旧日同僚照看,两姊妹都入选女医,姊姊如今已经出师,是咸池殿里最常来的女医之一,而她则是尚未出师便被武昭仪调入了咸池殿。阿凌平日常爱说自己运气好,但此刻听到这样一句,琉璃海生忍不住心头震动,半响无语。 % ~  |9 k" Q# a6 A; y3 `! w  V

, r. B/ S5 X& b9 F8 C    出了长安城,车队沿着官道奔驰,道路两边的景色也单调起来,无非是青槐远山,农田农舍,琉璃的的马车原本就在车队的后面,扬尘渐多,琉璃便放下了帘子,阿凌却舍不得,依旧恋恋的往外看着,没多久,小脸上便落了不少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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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着递给她一块帕子,“你再趴在窗口,只怕到了骊山,就会被昭仪当成灰猴直接扔到汤泉里去。” : \+ f) q- D! m! [0 A# O! f

. M2 r+ y; Z. j. s$ f2 ^* F    阿凌抹了把脸,看见那一层灰也唬了一跳,忙放下帘子,此时才觉得口鼻之中全是灰尘,连连咳嗽起来。见琉璃笑而不语的看着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2 k, d* J# g"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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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过了一个多时辰,马车的速度渐慢,琉璃挑帘一看,前面仪仗已经停下,几辆车马陆续进了官道边一处不算太大的山庄,想来是皇帝和昭仪等人需要稍事休整,两百多辆马车自然不能悉数进去,随行的左右卫飞骑早已驱赶开闲杂人等,又在车队周边围了一圈,便有宫女依次通知大家可以出来活动手脚,或走到前面的院子里喝水如厕。 / Y9 B- i3 {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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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和阿凌自然也下了车,到了那山庄的前院里,自有管事的宫女指给她们各处地方,两人都不敢多喝水,倒是打湿帕子净了手面。再往回走时,迎面便看见别业大门外三匹高头骏马并骑而来,琉璃一眼看去,心里不由一跳:右边那身穿碧色襕衫、腰佩长剑的,不是裴行俭是谁?中间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将官,左边那个却是王伏胜,三人说说笑笑,神色都颇为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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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U) d. O/ p" [9 ~& P    裴行俭也看见了琉璃,目光一凝,随即微笑起来,向她微微点了点头,琉璃不欲引人注目,也是微微一笑,便垂下了眼帘,心里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这人脸上身上明明也颇有风尘,看上去却丝毫不见狼狈,倒比平日多了几分落拓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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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匹马转眼前便从她身侧过去,琉璃克制着没有回头,只和阿凌说笑着重新上了车,又等了足足两刻多钟,车队才重新动了起来。到了下午未正时分,终于到达了骊山上的汤泉宫。 " e1 Y' d# Z2 w' E3 a

" j! x2 @) I4 K9 J    此时却是琉璃恨不得将脸贴到窗子上去。只见这汤泉宫依山而建,周边古木参天,松柏成荫,马车从大门驶进,穿过前殿,没多远便是一片湖面,湖面不大,但水清岸绿,令人神爽。几处殿阁亭搂,均是依着山势水道错落布置,重宇飞檐,朱墙碧瓦,虽然还看不出数十年后华清宫那天下无双的繁华富丽,也自有一番妩媚多姿的风流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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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l8 H' _+ z6 R    待到咸池殿的各辆马车在湖东宜春殿外停下,琉璃和阿凌拿了包袱下车,顿时更觉出了几分异样。如今已近小雪时节,长安城早已寒风凛冽,但这汤泉宫里却依然树木葱郁,连空气似乎都比外面温暖湿润了许多。 ) r0 ]4 G4 N1 S- S- d, R" |0 `6 ?

1 q4 K6 s8 K9 ~' J0 R- L    众人此时都是又累又饿,也无心去欣赏景致,各自按分派找到自己房间安置好行李,琉璃所住的地方是春宜殿后边的阁楼里,大约因为此次来人不多,住处得倒是宽敞,小楼有三四间房,却只住了琉璃一个,阿凌住在外间。虽然位置略有些偏远,屋里倒也干净齐整,两人略加洗漱,吃过厨房里送上的热汤面,囫囵一觉醒来,已是天近黄昏。 3 U1 y& P, Y2 N7 Z& n/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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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重新梳了头发,又换上了干净的外衫,便带着阿凌到前面去找武夫人,却见武夫人正在梳妆,眉染翠黛,额贴花钿,妆容竟比早上还要娇艳几分,见了琉璃便笑道,“叫你和我一道坐大车,你偏不肯,今日在崔氏别业歇息时,里面竟准备了金酥胡饼、桂花毕罗这样的细点,一应物件,也都十分齐全,连圣上都特意把裴守约和曹将军叫了进去,夸赞他们跸节事务做得细致,听说外面人多,食水都粗陋得多,你可曾用上了?” . R; _- K,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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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一动,只是笑道,“外院的食水虽然简单,倒也干净。琉璃本来只是画师,在咸池殿里,昭仪和夫人抬举琉璃,因没有外人,琉璃也就厚颜领了,那别业内院却是人来人往的,想来连有品级的女官都不是任谁能进,琉璃若是去了,太过惹人侧目,也是给昭仪添麻烦。” * r. Q! {( [' n. t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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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笑着摇头,“就你想得最多,倒也难怪昭仪疼你。”说着又自言自语道,“倒没想到裴守约是那般品格,难怪能写出那样一手好字来,真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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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g$ m  c4 F& I* \, X7 \% O    琉璃便问,“月娘不知醒了没有,这一路虽然不算颠簸,实在也辛苦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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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大笑起来,“她辛苦什么?在车上睡了一路,我刚遣人问过,早出去逛了,我让打发了好几个人去找,现在还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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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便有小宫女过来回报,昭仪去飞霜殿与圣上一道用晚膳了,让武夫人自己用饭,饭后歇息一会儿,自有人带她们去汤池。武夫人怔了一下,但听说饭后便可以去汤池,又起了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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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月娘回来后,晚饭便摆了上来,颇有几样新鲜的野味,三人都只是胡乱吃了几口,又喝了茶,过了片刻,果然有宫女过来道,“夫人请跟奴婢过来。” ) h3 A3 w$ L4 p% R

, x, `; ], j" |' P$ h7 c: ^3 D    此时汤泉宫里早已华灯遍地,香烛氤氲,亭阁灯火通明,湖水光波潋滟,兼之雾气朦胧,便如人间仙境一般。宫女引着众人一路往南而去,穿过一处石桥两座庭院,眼前雾气更浓,那宫女指着一处略高的石台道,“那边就是圣上的星辰汤,原是最近汤泉古源的一处。” 9 s$ s# o* n. u/ C

+ o% j2 D0 J; H( ]    琉璃仔细看了一眼,却见石台并不方整,颇有天然之趣,周围也只围了一道矮墙,忍不住暗叹一声:原来还是露天的,果然时髦得紧 1 V/ R9 W! }6 k, o8 s0 r/ g"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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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东又走了一箭地,眼前出现了一排长长的殿房,足有七八间,每间廊下都点着宫灯,宫女笑道,“这边便是长汤,专供夫人们沐浴之用。”说着便引她们进头一间。 # @& s9 r) p1 h

" h- \6 u, v+ ]" a8 X( \    一进屋里,便觉热气蒸腾,进门是间殿堂,又隔出左右两间,往里走上十几步,过了两处重帘,便出了厅堂,又到了外面,沿着石阶向下通向一座极长的浴池,足有三丈多宽,二十多丈长,每隔三丈便有锦帘相隔,原来外面两排殿堂都是围着这条“长汤”而建,浴池用青石砌就,池中还有一座座小小的假山和石雕。 ) @- r; B" X2 c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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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女引着她们看过一遍,便回到东屋,由宫女服侍着脱下衣服,披上专用的轻纱,这才到后面的长汤中沐浴。 : ]. x- [' c1 v5 m2 B

$ Z) K* D( W0 c: K    那轻纱当真薄如蝉翼,琉璃便是在前世里,也很少与人如此“赤诚相对”,好在一边还有个月娘在蹦蹦跳跳,这才把那种暧昧感减去几分,到了水边,她第一个便沉到了水下,只觉得这温泉的水温大约在四十度上下,水质清澈软滑,倒是十分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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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7 @. P8 X9 _+ g+ m    武夫人显然也是第一次来这汤泉宫,戏了戏水,才十分惬意的选了一处石凹处半躺了下来,乳娘则脱得只剩贴身小衣,在水浅处照看月娘,月娘平日本来最是安静,但有水可玩,顿时也玩了个不亦乐乎。 5 A3 v& B, W# D) r9 W-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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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渐的深了,下弦月还未升起,满天星斗静静的闪动,琉璃轻轻的叹了口气,只觉得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愁绪和着水汽渐渐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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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 _% W9 T# l/ d2 V: X' \  k: d% U    只是这伤春悲秋的情绪没过多久,便被宫女略带急促的呼声打断,“库狄大娘,昭仪有事找你。”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8:34
第51章 良宵苦短 翠湖波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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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昭仪找自己有事?琉璃一愣,忙坐了起来,那宫女又补充道,“昭仪让你把月娘也带上。”带上月娘?琉璃忍不住向武夫人看去,只见她也坐了起来,对上自己的眼睛,先是有些茫然,随即脸上却是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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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恍然大悟,几乎是手忙脚乱的从浴池里出来,擦干水换上阿凌准备的干净衣服,头发来不及绞干,拧了几把,松松的挽上也就罢了,那边乳娘也把月娘哄了出来,忙着要给月娘换上了衣服,月娘十分不悦,挎着张小脸扭着身子的不配合。琉璃忙过去笑道,“昭仪是见你人小,又坐了一天的车,特意让我陪你早些回去,你要早些睡,睡得好了,明日还能过来,想玩多久便能玩多久。” ' B4 D0 D- b# @: c) m

8 u$ j9 b% H& }' o, U      月娘嘟嘴道,“阿娘也坐了一天的车!” 8 S  x0 _1 `# X! k* l&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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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怔,想了想才道,“夫人午间睡得时间长,此刻自然不用早睡了,月娘午后是不是没怎么睡?” ! ~( Y/ I! ^2 J2 u3 ~* ?

; D; a9 ?: D) ^# ~+ {9 s! U' B      月娘一怔,点了点头,脸色这才不那么别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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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0 O# H$ Z8 R" X# w      好容易月娘收拾妥当,披上小斗篷,琉璃让乳娘抱上她,几个人急忙忙的便往外走,没走多远,迎面只见一盏宫灯迤逦而来,琉璃叹了口气,静静的避在路边,月娘看了几眼,却笑了起来,“陛下!”正是高宗带着王伏胜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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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见到月娘,也微笑着停下脚步,“月娘这是要睡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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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娘点头道,“大娘说了,今天早些睡,明日便能多玩会儿。” 0 B, z1 B! b  e8 B

5 Q; C1 i: y: @: B  S      高宗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看了琉璃一眼,只见她一如既往的行完礼后就恭谨的低头不语,只是头发微湿,领口露出的一小截肌肤细白晶莹,就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心里一动笑道,“你倒是会说话的。” : l$ }2 z, V! Y/ j

% p+ _2 X- E3 L! ^1 j. E      琉璃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民女不敢当。”头也更低了些,高宗见她越发拘谨了不由觉得有些无趣,拍了拍月娘道,“你好生听话,明日姨父带你去玩。”说完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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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暗暗的松了口气,不敢多说一句话,待高宗走了十来步远,这才静悄悄的带着几个人向相反的地方而去。 ( v+ \, F$ e7 _-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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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宜春殿,宫女把她们直接带到了武则天的寝宫,武则天似乎也刚刚沐浴过,脸上还带着几分红晕,见了琉璃便笑道,“可还是没有过瘾?” 4 a2 n1 g- a9 ?5 J' @8 g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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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摇头,“幸亏昭仪叫得及时,琉璃起来时才发现,已是泡得有些头晕了。” 1 O% i2 Z3 q" f1 P. o

4 o$ V9 @3 J1 `1 T      武则天本是随口问了一句,听她答得乖巧,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又随意说笑了几句,脸上露出了一丝倦色,琉璃忙告了退,先把已经开始打着呵欠的月娘送回她的房间,自己才带着阿凌回了后面的阁楼,一面重新散开头发拧干,一面暗暗琢磨:看来跟武夫人共浴的风险实在大得狠,那温泉再舒服,也不值得去冒险。想了半天,回头便问阿凌,“这汤泉官里可有平常宫人洗浴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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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H7 J, d. ]      阿凌点了点头,“哼有,适才那位姊姊告诉奴婢,西边还有宫中各局女官用的长汤,此次来的宫人少上头说,不当值时也耳去那边长汤沐浴。”说着,脸上多少露出了一些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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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左右也是无事,不如你现在就去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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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忙摆手道,“奴婢还是先伺候大娘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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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着摇头,“哪里睡得了?待头发干了只怕还要再看两页书。我又不是什么娇贵人,难道自己睡觉都不会了?你赶紧去吧,晚了或许人就多了。今日都是一身灰,原要沐浴一番才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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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 y! G  L" B& Q) g- L      阿凌想了想笑道,“多谢大娘体谅。”笑吟吟的回外屋收拾了换洗衣服等物,快步出了门。 : Y3 p: o  a5 t) a" Y8 j  u

" f/ N# ~( f7 S, B: j' _, n5 y      琉璃在灯下坐了一会儿,突然心里一动,伸手把已经八成干的长发挽了起来,又打开箱笼找了一件夹棉披风,吹灭了房中的灯火便漫步往外走去。她到宫里这两个月,真是不敢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好容易现在到了这地广人稀的汤泉宫,没有皇后和淑妃的威胁,也没有那么多眼睛盯着,连一直寸步不离的阿凌都没在身边,那种想一个人走一走、静一静的念头一冒出来,便再也抑制不住。 ' ]9 J4 b; f4 r

* J: n, K# F* O1 Z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之后,夜风愈寒,琉璃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心里一阵清爽。只见园子里依旧灯烛辉煌,来往宫女络绎不绝,只是几乎都是向西南而去,想来应是下值了去沐浴的。她索性便沿着青石小路往东北走,没多久便来到了湖边。 9 {' }8 C3 c2 y. ?3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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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曾听人说过,这汤泉宫传言最早为秦始皇所修,汉武帝也曾加以扩建,七十多年前,隋文帝重修宫殿,种下了上千棵松柏,到唐太宗令阎立德主持兴建离宫,才定名为“汤泉”。几代的经营,让如今的汤泉宫气象颇为不同,殿堂都修得精致,庭院中也多才流水假山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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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这湖水一带种的便都是垂柳,柔曼的长枝条依稀还有绿叶。湖中也点了灯,都是做成莲花之状,相互辉映,格外绮丽动人,想来若是夏日,此时的湖中多半还会有莲叶轻舟,笙歌笑语,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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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对着湖水发了会儿呆,又漫无目的沿着湖边小路一直往北而行,宫女一个也没有遇见,倒是远远的看到一拨巡夜的侍卫,待看到第二拨时,她才惊觉自己大概离前殿有些近了,转身刚想回去,就听有人沉声喝道,“前面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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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w) s4 o9 Z+ U* R2 B      琉璃脚下一顿,意识到是自已这种见到他们就走的举动反而引起了疑心,只得又转过身去,待他们走近了些,才轻轻行了一礼,不急不缓的道,“奴乃咸池殿画师,因贪看夜景,不知不觉走到这里了,无意冒犯各位将军。” 4 l' q- _6 V; r* @4 A( {

6 K' w; b* i: H$ `; C7 K8 @8 q      这一拨侍卫大约六七个人,领头的人做军官打扮,年纪约莫二十多岁,举起灯笼照了照她的脸,突然呆了一呆,半晌才大声道,“你说自己是画师,可有宫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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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微一愣,忍不住反问,“不出宫门,为何要有宫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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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官冷笑道,“你这胡女,三更半夜独自在离宫重地游荡,谁知你是否心怀不轨?你说自已是画师,谁能证明?说不定就是反贼刺客!” 6 t+ `  b7 [4 \8 }; c4 }+ }

8 F4 G  a3 W( e! d6 S% d. S      琉璃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心里一凛,按理说,他一个低级军官不敢犯二把宫里人如何,但自己的胡人相貌,画师身份,又是一个人深夜游荡,连个侍女都没带,说不定就会给人有机可乘之感,听这军官的语气,分明是想吓唬自己,她心思急转,神色却依旧从容,“悟启禀这位将军,因今日车马劳顿,我适才放了侍女去长汤沐浴,因此才会孤身一人,说到谁能证明,咸池宫的宫女都认识我,陛下身边的王内侍和裴舍人,也都认识我,将军若是不信,随便请一人过来,一问可知。” / }$ _; d% L. O+ w

' [+ ~/ ?) _- Z4 j( |' J0 P# y5 c      那个军官脸上神色略变,嘴头却不肯服软,“王内侍和裴舍人是何等身份,让我们上哪里去请?你别以为说出两个人名来就某就怕了你!说不得还要带你回前头,让咸池殿管事宫女过来认人。 ! n$ R) ^, u  X$ C

9 R8 y, F8 ^. X2 d- u) Q' j& I      琉璃想了想笑道,“将军当真细致,今日午间在崔家别院里,陛下刚刚召见过曹将军与裴舍人,夸赞他们安排周到,果然如此。” % v% m7 @) `) _9 L. E/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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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军官脸色略缓,上下打量了琉璃两眼,冷哼了一声,他身后一个卫兵也轻声道,“中侯,她既然知道此事,怕真是陛下和武昭仪身边伺候的人,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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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3 O5 n9 J( J2 \$ X% L      另一个卫兵则道,“适才我好像看见裴舍人在门外与将军说话,倒是不远,要不要让他过来认一眼?“琉璃听在耳里,顿时就一怔。却见那军官微一沉吟便点头道,“好,你去请裴舍人和将军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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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Y# u! V8 q9 m; g  h      那卫兵忙撒腿就跑,过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只听脚步声响,有人高声道:“中侯,裴舍人到了。”卫兵向两边一分,裴行俭大步流星走了过来,看见琉璃,脸上有一丝奇异的神情一闪而过。 $ u6 p- k  H4 w9 p,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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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军官见只有裴行俭一个人过来心头微微有些失望,只得笑道,“有劳裴舍人了,李某在这里看见一个女子孤身游荡,行迹有些可疑,因此上前盘问了两句,她说是宫中的画师,又说认得您,听说您就在附近,因此才冒昧请您来看一眼。” , d  _: n" F+ L*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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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不动声色的看了琉璃一眼,点了点头,“裴某的确在御书房见过这位画师,听王内侍说,她是武昭仪身边的得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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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中侯神色顿时尴尬起来,他本来只是巡夜无聊,突然遇见一个美貌胡女,见她并无宫女伺候,打扮又素净,应当不过是宫中的底层杂役,便想着随便吓唬一番,调笑几下;后来听说裴舍人和将军就在附近,又想到可以在将军面前表表自己的勤力细致,没想到将军没等到,自己惹的还的确是宫中的红人,不由十分懊恼,只得向琉璃抱了抱拳,“这位画师,李某职责所在,多有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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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3 E$ Z3 Y! g$ c      琉璃还了一礼,“是奴鲁莽了。” ; ~3 b9 P5 }& Y9 N" W#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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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中侯又对裴行俭抱拳笑道,“多亏裴舍人来得快,李某这就继续巡规去了!告辞!”说着竟是飞也似的是开了,他身后的士兵也急忙都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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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地只剩下琉璃和裴行俭两人,琉璃抬头看了裴行俭一眼,只见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眼神十分奇异,琉璃不由垂下眼睛,行了一礼,“多谢裴君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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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Z, l4 w+ h- p7 {3 ~* q  {: U, y1 \      裴行俭并不答话,半晌才长叹了一声,低声道,“你怎么一个人走到这里来了?适才听说他们遇到了一个咸池殿的胡女画师,你可知。。。。。。”   ^3 b7 e6 ?: m: y: S

, g; ~% l' \9 u3 `/ _1 A      琉璃不由茫然抬起头来,“知道什么?”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8:40
第52章  我心如此 卿心如何9 K5 g9 L! D% t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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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低头看着琉璃,沉默片刻,突然微笑起来,“没什么,我还当自己听错了。” 0 c6 W( W9 e  Y( r; e5 o

3 Q, X' E! q3 M      琉璃看着他含笑的眼睛,里面仿佛也有一泓灯影晃动的湖水,脸上不由腾的热了起来,定了定心神,淡然道,“裴君说笑了。” 8 f9 t1 {/ h' R: d: m. \4 Y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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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的剑眉微微挑起,“原来在大娘眼里,裴某人竟是这般爱说笑。” % Z% r1 z' D" ?! I5 ~. Z: t5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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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岔开话题,“琉璃听武夫人提过一句,此次出巡,怎么会是裴君负责跸节事宜?这些侍卫,为何也都认得你?” $ q4 `, e+ \; k  ^2 B( Y

3 f  K" g& J# ~      裴行俭淡淡的一笑,“大娘或许不知,在任起居舍人之前,我在左卫做了九年的参军,这后勤事务最是熟稔不过,人自然也是熟的。” + f0 @8 N, }  h5 q1 `

" S( L3 S+ u4 V      琉璃本来略松了口气,听他这样一答,心里又是一紧,想了想只好笑道,“早知是裴君的手笔,琉璃真该留在武夫人车上,也好尝尝什么桂花毕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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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笑道,“这有何难,你若喜欢,日后自然能经常尝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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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脸上又是一热,只觉得今夜他的话似乎句句都另有深意,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心里忍不住有些懊恼,自己的真实年纪算起来比这裴行俭也差不了多少,怎么一和他说话倒像是智力下降,真成了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只得含糊道,“借裴君吉言。只是天色已是太晚,琉璃也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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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A; ]) a& S+ |      裴行俭声音依然不急不缓,“也好,不如裴某送大娘一程……”琉璃忙抬起头来,刚想开口,就听他接着道,“也免得你再遇到巡夜的卫士,裴某还要过来认一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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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 u) |: _$ f      琉璃推辞的话顿时全噎回了嗓子里,胸口不由一窒,但看着他那副风轻云淡、理所当然的表情,又实在无话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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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沿着湖边,默然向南而行。琉璃原想让裴行俭走在前面,谁知他却总是不紧不慢的是在身边一步左右。她脚步若是太快,走到了前面,想到裴行俭会在后面看着她,她只怕自己到时连路都不会走了,可若走得太慢,倒像是故意磨蹭时间一般……正在烦恼,就听裴行俭低声道,“大娘若不嫌裴某唐突,我想问一句,你如今在这宫里,究竟有何打算?” $ T. d4 {; `: t1 W

6 u# N- v. q! F. {) }/ }8 F      琉璃胸口有些发闷,半晌才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打算,当初原是被魏国夫人逼得太狠,只能走这条路,如今,不过走一步看一步。但愿一两年之后,情势能有所不同,昭仪或许能让我离开。”按照她的计划,原本她是有六七成的把握的,只是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事情,武则天心智之坚、谋算之深,都远远递过了她当初的想象,现在看来,那一步是否能成功,却是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了。 ) L$ A& L7 Q7 r3 O. \/ e

; W7 ]0 ^- p5 m- s$ G% L      裴行俭的声音变得略有些低沉,“后宫之事,虽然不是外臣可以得闻,但我毕竟经常出入大内,你可知道,如今你所走之路的凶险,比宫外尤甚百倍?如今圣上对我还有几分赏识,我想过,若有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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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L" p1 q4 ~! I5 e# w      琉璃心里一动,忙道,“不成!万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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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S" I- D3 {5 l* [) n! Q6 I      他能求皇帝什么?不过是求个赐婚,以她如今的身份,皇帝就算肯,最多也就是赐她为裴行俭的侍妾,不然赐个默默无闻的胡人画师给他这样前途无量的名门之后为正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而这种皇帝赐下的侍妾,又不是轻易能放的。她虽然也曾提过要以这个身份逃离长安,但那不过是权宜之计,裴行俭再英雄绝代,她也不会真的去给他做妾做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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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6 `2 Q; s6 o4 i, P      裴行俭并不意外,“你所虑甚是,是我唐突了。我原想着……”突然住口不言,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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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的步子不约而同都慢了下来。琉璃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往下坠,他这样说,也觉得自己上次说的那个“娶妻放妻”太不可能么?沉默半响,还是开口道,“裴君不必把那约定放在心上,琉璃反复想过,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于情于理皆无一丝可能。裴君若放在心上,只怕反而是耽误了自己。   N0 c* i2 m5 I5 d" q* \

4 L9 x) y4 Z$ W; A7 @+ r* a      当初插屏之事,琉璃不过是无心插柳,算不得什么恩惠,况且裴君之前也曾帮过我。他日琉璃之事,或许的确还要仰仗裴君,但你如此承诺,反而让璃璃于心不安。此事,你就当没有说过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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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琉璃不由也停下了来,仰头看他,只见裴行俭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极为郑重的表情,“此事我既已说出,便绝不会反悔。适才我所提的,也绝不是想毁弃前约。况且,我愿守此约,并不是为了守诺而声名,也不是为了报恩,是我甘心去做,愿意去做,倒是你,总是想得太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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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j( O2 H: a! H& [  N3 G0 v! T$ D8 m      他的意思是……琉璃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只觉得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慌乱,想躲开他的视线,却偏偏被魔住了般一动也不能动,半晌才猛地惊醒,低下了头去。夜风似乎变得燥热起来,湖水轻轻拍打石岸的声音,夜风吹动柳枝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了琉璃的耳朵里,另外还有一个砰砰的声音在变得进来越大,她愣了一下才明白,那是自己胸口里心脏的跳动。 " h3 I- \; K% q: @) C! t

+ E! Q# J* Z) F( e) G      裴行俭凝视着琉璃脸上那夜色都遮不住红晕,一丝微笑渐渐的从眼底到达了嘴角,忍不住脱口轻轻唤了一句,“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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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身子一震,抬头急急的道,“裴君,这里离春宜殿已经不远,你不用再送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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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 H1 m: m& h      却听裴行俭道,“琉璃,你到底在怕什么?” 1 o1 G7 }2 M6 I- D&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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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中震荡,只觉得嗓子干涩,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怕什么?她怕自己会错意,表错情。在这个时空里,她除了一双能画画的手,一颗自己的心,几乎一无所有,难道还要再赌上一份感情?何况世道如此,她刚刚才亲眼看见强悍如武则天,都不得不精心安排皇帝丈夫和亲姊姊偷欢幽会,她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本,怎么敢奢望眼前这个注定会光芒四射的男人?她努力深呼吸了一下,才低声道,“琉璃身份卑微,不敢有妄念。” & X/ B% D# C+ J6 ^9 F

. I$ r. V8 ~) n1 A' z8 p2 ]" [      一语未了,只见裴行俭突然退开了一步,琉璃微微吃惊,抬头看时,只见他嘴角紧抿,一只右手也分明已握成了拳头,忍不住脱口道,“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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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垂下眼帘,神色顷刻间巳恢复了平静,“无事。”随即微笑道,“琉璃,你信不信我能识人看相?” 6 O% @; e$ g) N  K& C+ b

: q" d7 P5 v; a9 e" t      琉璃愣住了这话是从何说起?不过,要说到他会不会识人看相,她不由点了点头,“我信。”   z5 ~9 X/ H# ?: C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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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略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不到她说得如此痛快,倒是笑了起来,“那就好!”随即正色道,“你面相清贵,绝不会是久居人下者,因此,不必妄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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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2 z$ W5 ~: t; S      琉璃睁大眼睛看着裴行俭,只见他的神色郑重,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也没有。她若记得不错,裴行俭看人目光之准几近于神话,他说这个真的不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她……琉璃忍不住苦笑起来,“琉璃从未想过要居于人上,此生所愿,不过是海阔天高,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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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R- f% B0 R      “海阔天高,自由自在”,裴行俭轻声念了一遍,点了点头,“你若能信得过我,三年之内,守约必然竭尽所能,助你完成此愿。”说着,目光却是从琉璃的身上转向了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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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随着他的目光着去,看到的正是汤泉宫主殿飞霜殿,此刻那边廊下依然灯火通明,依稀还有人影来往。她心里一震,忍不住抬头看着裴行俭,只觉得他的身形挺拔峻岸,神色里更有一种奇异的端凝,让她无法怀疑他说出的每一个字。 1 R. e& }$ }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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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后,裴行俭已收回视线,看着琉璃,脸色回复了一贯的温和,“只是,三年时间或许太长,琉璃,你可会忘了你我今日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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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g* Q: r5 X! D; f; }      琉璃怔怔的看着他。裴行俭的神情依然平静,目光中却有一种无法掩饰的深切,突然之间,她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是在开玩笑,他不是要报恩,他是真的……琉璃垂下眼睛,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从自己心底里涌上来的某种情绪正在迅速的塞满整个胸口,她不敢开口说一个字,只怕一开口,这种情绪就会破堤而出。沉颗中,她听见裴行俭迟疑的叫了一声,“琉璃?” - K+ d% D9 P4 @*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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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无声的吸了口气,没有抬头,只低声吐出了几个字,“琉璃,必不敢忘!”说完不敢再停留半刻,转身快步离开。 9 B( ~' c3 n# b;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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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似乎有道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脚步,琉璃疾步走出老远,转过一处假山,步子才慢了下来,往前又走了几步,忍不住闭上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伸手捂住胸口,听着里面那颗砰砰乱跳的心终于渐渐变得平静,眼睛却越发酸涩起来。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天空,等待着这股酸楚慢慢退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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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X  q* `3 t) M, i6 L; c      良久之后,她才重新起步,刚才自己到底和裴行俭说了多久的话?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万一阿凌回来看见自己不在,不知会不会多想?想到这里,琉璃脑子顿时一凉,不由加快了脚步。好在她住的地方本来就有些偏,一路倒也没有遇见熟人,一直到了阁楼中,只见屋里还是一片漆黑。琉璃这才放下心来,进屋点燃了蜡烛,脱下披风,换了鞋子,散开头发,看看身上再无破绽,才在烛台前坐了下来,随手翻开了一本《后汉书》,思绪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 S6 B8 k/ _$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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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阿凌散着头发,笑嘻嘻的走了进来,“大娘怎么还没睡,西边那长汤真是远,不过也真是大…”看了琉璃一眼,突然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大娘,你的脸是怎么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8:41
第53章  围猎骊山 渐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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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菱花形海兽葡萄纹的三寸小镜,也就半个多巴掌大,匀净光滑的白铜镜面微微凸起,拿在手里,正好可以清晰的照到全脸。 4 ?/ }: c& G3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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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就在这面小小的镜子里,在闪动的烛光下,琉璃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自己脸上那嫣红如火的颜色,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手是冰凉的,越发显得脸颊温度烫人。 ' s" q% w: Y1 Q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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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已伸手来探,“别是刚才湿着头发吹了一路风,着了风寒!”手背触上了琉璃的额头,停了一会儿,语气变成了迟疑,“似乎不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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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镇定了心绪,笑道,“许是这屋里太热,我低头看书看得久了一些,有些闷着了。”这汤泉宫的房子并不烧地龙,而是在墙中做了管道用温泉水取暖,加上地气温暖,因此房子比宫里更要暖和上几分。 ' V$ M* i$ J) H$ K

. [" z/ I# s! U    阿凌将信将疑的看了她几眼,见她目光清澈,声音也清朗如常,似乎并不像风寒发烧的样子,这才慢慢放下心来,拿起桌上的荷叶青瓷杯倒了杯温水过来,“大娘,既然屋里热,便要多喝些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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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T3 ^7 p" Q2 C+ Z    琉璃乖乖的喝了水,赶紧问起了那西长汤的位置规制,阿凌果然眉毛色舞的笑道,“说来,西长汤不比适才大娘适才去的东长汤小,沿着长汤传了两排几十间小屋子,池子里虽然没有石雕,倒也有些青石方便坐卧,奴婢去的时候,人己经不少了,还好大多都是熟人。听她们说,六尚局里好些人前几天就到了……” 2 p1 R4 k( p6 v9 |: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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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她絮叨这汤泉宫如何修缮了两个月,又如何重新布置,这才有了现在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想,他大概也是好些天前就开始准备了,不然如何能做得如此细致周到?脸上不由又是一热,暗骂一声,琉璃你真是疯了。忙收拢心思与阿凌说了几句,眼见时辰己过了三更,两人这才分头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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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N6 W9 @9 n2 s/ f+ {  k# C+ M: C/ P7 @    第二日一起来,在屋里吃了早点,琉璃便在琢磨要不要去武夫人那边先请个安,如今武则天怀孕己七个多月,身子日渐沉重,平日精神还好,只是早上有些时候会晚起,因此没有传召她也不敢去打扰,而武夫人那边……天知道是怎么个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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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正在犹豫,有个小宫女已笑着跑了过来,“大娘,夫人唤你快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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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r8 r# A+ _3 z. u! t9 c: q    有些意外,忙带上阿凌跟了过去,到了武夫人的住处时,只见她正急忙忙的重新收拾头发,身上的打扮也与平日不同,上身穿着一件鹅黄色素面卷草滚边的夹袄,下面是一条藏蓝色条纹收口长裤,蹬着一双白色的羊皮小靴,腰间束带,头发此刻是挽了个高髻,却没戴丁点花饰——这又是唱哪一出? & i3 M6 Y. B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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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在镜子里见到了琉璃,头也不回的问道,“你会骑马吧,这次来可曾带了骑马的衣裳?” ! j* I8 ~* T8 d& T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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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下意识点了点头,忙又赶紧摇头,她前世的确会骑马,只是技术一般,至于这一世里,却是马鬃都没捞到过一根,也从没听说过曹氏和姗瑚出去骑马,想象原来的那个琉应当是不会骑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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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奇道,“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9 B# v$ s! a& ^4 H4 H7 L

/ I% n9 M! [2 U7 V6 n9 n7 |5 S    琉璃苦笑道,“马是不会骑的,胡服倒是有两身。” % q; M: v% D2 n- z8 V

7 R" `8 r% ~7 R# @, s% [, j# A    武夫人扫兴的叹了口气,“适才圣上让人传话说,要去猎场看看,原想着带去你一道去玩,衣服若没带我拿一套给你也罢了,没想到你竟然不会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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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去狩猎么?那倒是一场大热闹,琉璃顿时也觉得有些遗憾,只是想到要跟着高宗和武夫人去,又觉得还是不去比较稳吧,想了想笑道,“琉璃就算会骑马,也不会射箭,去了也是白搭,还不如留下来陪昭仪解闷,也可以陪月娘玩耍。” 6 R( E4 `2 z( M0 j;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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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笑道,“昭仪如今是不方便骑马了,不然她骑马射箭都要比我强得多。月娘我却是要带去的,叫人好好看着就是,说起来她这个年纪,虽然学骑马射箭还早了些 ,却也该在马上跑几圈了,如今先习惯着,学的时候就不会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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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o1 w8 W2 z0 {. L    想到月娘如今才五岁,琉璃顿时觉得冷汗都要下来了。说话间,月娘果然也一身利落的出现在门口,小脸上满是兴奋,进门便叽叽喳喳的问了一通,又过了一刻多钟,果然苗宦官来知会她们,母女俩高高兴兴的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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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K: J1 E  e3 @- K; _5 H    琉璃估措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来到武则天的寝殿门前,玉柳正端了水杯出来,看见琉璃,不由奇道,“你怎么没去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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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9 Q! E+ [0 t* S& F' p! w    硫璃不好意思的一笑,“琉璃不会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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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柳吃惊的看了琉璃一眼,笑道,“原来如此,昭仪早就起身了,刚刚用过早点,我去帮你通报一声。”话音未落,有小宫女就在门内探头笑道,“昭仪请大娘进去说话。” 4 b, J2 m( \% }" j. Q0 K! Q- k"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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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向玉柳点头一笑,这才进了殿门,却见武则天正坐在榻前的月牙凳上,身形虽然笨重,脸上却一点不见浮肿,气色也依然鲜润,看见琉璃便微笑道,“还道你今天定然去猎场了,没想到你竟然是马都不会骑,这样也想周游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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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暗暗奇怪,难道这时候的女子都该会骑马?自己不会骑倒像是件稀罕事情。只得皱起眉头叹道,“昭仪说得是,琉璃也在纳闷,自己竟是叶公好龙不成?” ) m; C* q7 ?( s9 w

' o" G  u# g% \8 o    武则天被她逗得笑了起来,“你若想学也容易,这殿里的人大约总有十个八个能教得起你。” ) A/ Z+ r7 ~2 {- Z) M5 F' x

) O, l+ X, L& e4 U+ W$ f' E! X$ g    琉璃眼睛顿时一亮,她是喜欢骑马的,前世里虽然没有机会专业的学过,但在马场飞奔的那种感觉至今不能忘怀,若是到这里能把骑马学好,自然是一桩好事情!   ?3 L. K% s, ]: L. ^, p. e

; S# u: N1 y; u    武则天见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笑道,“只是你若是想学,也要回了宫再说,这里人太杂了些,马场又是在外面,宫里有上好的马球场,你若吃得苦,几天便能学好,只是要学到能打马球的份上,却要花些功夫了。” 9 ]' {6 B+ ?; Q  d5 l

8 Z: F3 B) Z& u. B  }* `: c& ]    琉璃忙摆手,“不用学那么好,琉璃能学会骑马就不错,打马球是不敢去想的。”打马球,那倒真是贵族运动,可也是高难度高风险的运动,她这个半吊子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了。 8 @$ o) D8 c8 o0 O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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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忍不住笑骂,“你也有些出息才好!” , ?3 ~6 z2 K, v3 `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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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老老实实的低了头,“昭仪教训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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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A5 x* e( ~' M    武则天懒得理她,见玉柳回来便问,“他们都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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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t- i! Q9 O, E    玉柳点了点头,武则天叹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我们也去外面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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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H9 C! F& q    这一日,琉璃便陪着武则天在汤泉宫里走了半圈,待到她午后醒来,又给她念了几篇史传,这样消磨了大半日,将近黄错时节,高宗一行人这才归来,武夫人神采飞扬,说是亲手打到了一只锦鸡,换了衣服过来说笑了半日,直道那猎场草木如何茂密,野物又如何丰盛,说着说着突然笑道,“你倒猜猜看,今日谁猎到的野物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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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T. {  ?# Q    武则天懒懒的一笑,“定然不是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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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8 G0 l8 a  T  B    刚说到这里,门外已有人叫道,“圣人到”,高宗也是刚换过衣服,快步走到门口时恰好听到这话,便笑着走了进来,“还是媚娘了解联,一猜就中。” 2 i1 O0 f* K3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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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微笑道,“陛下心地纯厚,不忍杀生,这还用去猜么?” ) G7 x6 c" V; j( B

6 H7 d+ G0 F# K7 z( k0 s2 A0 y" d    高宗不由呵呵的笑了起来,他自小身体就不大好,也不长于游猎,但身皇帝,他若真想拔个头筹,自然不会有人敢抢在他的头里,他却的确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今日去猎场,也不过是既然来了骊山,总得去应个景儿,看着别人围猎也就罢了,他自己是连弓都没有拉过两次。 8 P9 o6 s4 {) f4 U# q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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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便道,“若说猎得最多,想来定不是那曹将军,那还有谁?” - \( N/ Y$ @2 f' K0 S1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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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拍手笑了起来,“你倒是开口便猜中了一半!曹将军猎得的确不是最多,今日拔了头筹的,却是那位裴守约裴舍人!” , M) L+ Z3 S& U

/ {2 D6 R" D# x# P5 G, J2 o3 a, Y7 `    这话一出,莫说武则天意外,琉璃本来已站在墙角努力扮演透明人,心里也砰的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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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0 F* C  x. H$ X+ i    高宗也点头笑道,“莫说媚娘猜不到,连朕都是走了眼,裴守约平日不言不语的,朕只道他是长于文章笔,没料到一下猎场才发现,他不但弓马娴熟,指挥士兵围赶猎物也极有法度,心思又细腻敏锐,连曹将军这种老手也比不上他。今日那头大鹿就是他打到的。朕后来一问才知,他竟是已经跟着那左卫中郎将苏定方学了七八年兵法韬略了。媚娘,你可知道,这苏定方乃是李靖李药师的传人?今日看他那神采飞扬的模样,还真有几分沙场大将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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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笑道,“这还是头次听说,恭喜陛下,说不定这裴守约日后便是陛下的李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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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摇头笑道,“李药师岂是代代都能有的?也要看那裴守约的造化。” : y7 A1 V( L9 e, F%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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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微微一笑,“这样说来,他还是没这个造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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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不由奇道,“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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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t( z4 h+ G$ _) x/ _    武则天道,“妾只愿兵戈不动,四海升平,裴守约再无机缘建立药师那般的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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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O; @0 o5 o7 ^$ R5 A+ r    高宗顿时笑得更是开怀。 - U8 w5 P  S- C2 W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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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晚间,高宗便留在宜春殿里用了晚餐,厨房里整治了新鲜的鹿肉、血肠,连琉璃这些普通宫人,菜式里都多了兔肉、野鸡,味道也就罢了,只是琉璃一想到这里有的或许就是裴行俭亲手打到的,心里不免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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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高宗的那番话 ,琉璃自然是暗暗为他高兴:锥处囊中,如今他的光芒终于要渐渐显露出来了吧?只是如今看来,他越是锋芒毕露,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越发遥不可及!不,也许她有一个机会,只有一个机会,能让这个距离变短,只是……琉璃摇摇头,那还是太远的事情,她也没有一丝把握,此时多想又有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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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 T* e8 }3 J$ z1 |    此后两日,高宗带着武则天坐车出去转了半日,又让宫人们拔河取乐了一回。到了第四日晚上,玉柳便过来告知,次日一早皇帝便要摆驾回宫。 7 N' f3 T' U& t8 H8 X

! e9 U; O3 K4 u. @    从汤泉宫回到长安的当天中午,暗沉的天空竞飘起了细碎的雪花,马牛走得越发的慢了,直到下午快申时才回到太极宫,自然是人困马乏。琉璃回屋梳洗换了衣服,略合了会儿眼 ,晚饭前依然到武夫人那里请了安,顺口便问,“今日夫人可要去昭仪那边用晚饭?”武夫人忙向她摆了摆手,低声道,“那边正乱着呢,咱们就莫去添乱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8:49
第54章  新仇旧恨 腊日恩泽8 q  I) X$ k0 n% q/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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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池殿的西殿里屋中,炭火烧得格外旺盛,依依跪坐在红锦地衣之上,脸色苍白异常,原本柔和娇媚的嗓音,因为发烧和哭泣,已经变得十分嘶哑。 7 b; q" C+ T" w6 y& E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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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脸上依然残留着几分倦色,眉宇间却一片薄怒,“才几天功夫,怎么就会到如此地步?” " ^! ~6 [# t2 `% i3 U# b5 W- b
  
- Q. T  f5 G% W# }5 H   依依双眼失神的抬起头来,“昭仪不在宫中,韩大夫与凌大夫都随昭仪去了汤泉宫,奴婢这几天病得昏昏沉沉的,也不敢去立政殿求皇后恩典传尚药局的医师来看,只能让女医那边派人过来诊脉,开了两副药出来,吃下去感觉却愈发的不好了……适才韩大夫来看过,说是,说是原本就最不该受寒的时候受了寒,竞又吃了寒药下去,这身子,只怕是不中用了!”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韩女医的原话是,这风寒也就罢了,虽然已有了些小伤寒之症,换了药养些日子自能痊愈,但那下红的症状一时却好不了,就算好了,以后子嗣上只怕也会有些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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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b) @6 i" ?/ R3 `6 O: |+ r! b   子嗣艰难的话从大夫口中说出,依依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这宫里的女人,没有孩子哪里还有什么将来?想到自己几天前被封为才人时升起的那些雄心壮志,如今转眼间就要全化成了泡影,依依心里的痛和恨简直就像两把利刃,把她整个人都要撕开了。 : K5 X# Q6 ^* I: h)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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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脸色越发阴沉,“给你看病的到底哪位女医?开的药方可还在?” ) B6 d% h7 U' ?. t7 N8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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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依眼泪早已流了满脸,“那大夫看着有些面生,吃到第二副药奴婢感觉不好,便让阿余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那是新来的女医,药奴婢便没敢再吃。药方阿余倒是想法子拿到了,奴婢问过韩大夫,韩大夫说,那方乎若是治平常的发烧症状,原是不会差的,只是奴婢恰好不能用而已,若教尚药局御正去看,最多批个寒凉太过!奴婢,奴婢的身子算是白毁了!”说到此处更是呜咽出声。是她们,一定是她们,最近每次去立政殿她已经很恭谨了,为什么那柳女官每次还是不肯放过她?为何这次皇后还会下这样的毒手? . H. Z) a; y3 k; }7 D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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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微微惊诧的拾头看了玉粹一眼,只见玉柳也皱起了眉头,心知此事已经脱离了控制,神色不由更是肃然,前后想了一遍,正色道:“话虽如此。不试一试如何知道?阿余你去找下阿胜,无论如何要请个侍御医过来给才人看脉,顺便带上药方请教一下尚药局的药师。就算问不出个定论来,也问问有什么补救的法于没有,记得嘴要严一些!” ( X  q  N! S& r  s%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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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又叹了口气,“依依,你起来吧,这里虽有地衣,到底有些冷,你如今本来就身子弱,再凉着还了得?你如今也是才人了,以后莫再一口一个奴婢。至于这件事情,你先放宽心,韩大夫虽说医术也好的总不如御医,御医或许另有办法,你何必先灰了心?再说了,你才多大?不过是个寒症,还能一辈子调理不好了?阿余,先扶你家才人下去,待会儿御医若要什么调理的金贵东西你尽管过来拿!” ( D4 b' i/ V/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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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依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磕头道:“奴婢的今日是昭仪赏的,自然一生都是昭仪的奴婢,多谢昭仪替奴婢做主。”说完才扶着阿余的手站了起来,一步步慢慢的走了回去。先前的日子,她心里也隐隐想过,武昭仪两年前在立政殿时,比自己的地位还不如,连见了看门的小宫女都要陪上个笑脸,如今不也这样富贵了?她为何就不成?如今看来,却还只有靠着昭仪才能保得平安。能为自己报这个仇! / b. b- a. [+ B0 d6 w
  
- f5 O( |6 I' {! y# Z   待她走远,屋里再无别人,武则天才对玉柳道, , ]" Y8 X- k2 I+ G3 d  o- a0 C+ h
  
4 u: J* h5 K. @   “去查查,新来的女医是怎么回事,还有立政殿那边,可是有什么变故?”待玉梅领命而去,她才扶了扶自己的额角,露出了真正的倦色:那边会对邓依依下手不奇怪,奇怪的是,却完全没有按照她设好的路子来,什么时候她竟然学会了这样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怎么事先竟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那新来的女医也不知是怎么个来历,在这宫里十几年,她早就懂得,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可以被忽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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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3 F, d6 \7 d- O8 D   阿余把依依扶回了后殿东边的屋子里,又叮嘱了小宫女好好照看,也顾不得外面还有零星雪花,急忙忙的便跑了出去,心里琢磨,昭仪看来真是有些急了,不然也不会想到要找尚药房的侍御医。与专事后宫的女医不同,这尚药局乃是为皇帝看病制药之所,地位也远在太医署之上,那侍御医统共便只有四位,没有圣上或皇后的口谕绝不会来给嫔妃们看病一一所以找阿胜,实际上就是去恳求陛下,以前昭仪可是轻易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 k/ m$ H* @& i$ O" v, I# b, u
  
2 \7 k6 k' }$ ^, A+ J7 _" S6 ^. ]   宫里的几条大路有专人扫雪,倒也不会如何湿滑,阿余一路住甘露殿跑去,刚过了淑景殿.远远的就看见了高宗的肩典。阿余心中大喜,往前迎了几步,到了龙典跟恭喜的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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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早就看见了阿余,他这一个月来也在依依房中呆了几夜,因此倒还认得她这个贴身宫女,见她是一路跑过来的,心头有些惊讶,忙问,“可是照仪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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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p$ s2 q( Y    阿余低头道,“启禀圣上,是照仪遣奴婢来向圣上求个恩典,邓才人的风寒养了这几日并没有大好,反像是添了些症状,因此想召侍御医来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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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Q) i+ b8 d# s: u  E    高宗闻言眉头倒是一皱,回头使对王伏胜道,“阿胜,你就带她走一遭,看谁当值便让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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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3 R# q1 ?2 w    阿余忙谢了恩,跟在王伏胜身后往尚药局而去。那尚药局有些远,走在内宫正门两仪门附近一处独立的院子里,旁边的院子则是女医之所。两人到达尚药局时天色已黑,恰好是晚餐时分,当值的一名奉御和两名御医都是后头单吃,外堂上则是十来位医师和药师刚用过晚餐,正在闲聊。 / b- ]4 O& W5 l/ T* O7 a

) G: k! E! Z: r4 Q& h4 K    待王伏胜进去传话时,阿余却想起了昭仪的另一番吩咐,笑盈盈从轴子里拿出了药方:“各位大夫,奴婢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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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阿余笑容可喜,又是管事宫女打扮,那领头的医师便笑道,“这位阿监好生客气可是有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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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余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奴婢有位婶婶得了风寒,里头的女医开了方子.吃了两日却不见好.奴婢恰好来这里办差,便想请大夫们帮奴婢看一眼,这方子可使得使不得?奴婢也知唐突,只是机会难得,还望各位大夫慈悲。” 2 Q7 Y- r8 }% j# c. C3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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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位医师相视一眼笑了起来。这宫里的女医大多不过是官家婢出身,也只是跟太医署的博士学了五年医术,自然没法跟他们这些人比,见阿余说话知趣,当头的一个年纪大些的医师便笑道,“拿来。” + a* e! n' i/ Y; _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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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余忙双手奉上药方,那医师看了几眼微微摇头:“可是发热了?这方子倒也使得,只是太凉了些。”说着便传给另外两个医师,一个也点了点头,另一个却突然冷笑了一声,看向阿余,“吃了两天不见好转?你婶婶可是得罪过女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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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2 _. v4 @- P8 s$ R  s. k" W    阿余心里一动打量了这医师一眼。只见他大概只有三十多岁,瘦高的个子,瘦长的面孔,眉间一道深深的竖纹看去似乎总有一两分怒气。忙道,“我那婶婶原有些好强的,倒没听说得罪过女医。” ( [+ X8 {* @9 W& t* H' m+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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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他淡然道,“赶紧停了吧,女子用此等虎狼之药,绝无好处,若是你的姊妹身子弱些,只怕已经添了症状。” . s5 P" [% y$ U3 i

: R9 Y1 Y) j3 {8 O: _! X  b    那年纪大些的医师便笑道,“蒋司医,这方子虽然凉些,何至于是虎狼之药,你莫吓着这位阿监了。” % s9 \9 P) W- c( T1 b, Z1 J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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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蒋司医神色愈发冷峭,“华老说得不错,这方子若用在有实热之症的壮年男子身上,自然不算稀奇,但这宫中女子有几个气壮的?又是吃了两天还不见好,那便断然不是实热,若是风寒阴虚,再吃这样的药下去,大伤阳气都是轻的,《素问》有云,‘阳气者.若于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这还不算虎狼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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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余虽然不大听得懂这蒋司医掉的书袋子、但也知道他说的大约不错,忙以道,“这位大夫还真说准了,如今我那婶婶又添了些不好的症状,可有补救的方子没有?” 5 y' h+ v% C+ t" U8 b

7 {0 [7 a! `" {/ c- K9 q: R& p    蒋司医摇头,“不看病人,如何开方?让你那婶婶多暖着些,莫吃寒凉之物,再找个大夫好好看看罢!” # r$ d3 j( P. `& V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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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余眼珠一转,笑道,“请教这位大夫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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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J" V, u7 t6 S    蒋司医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某姓蒋,蒋孝璋。” + z" D7 P  R. I" B% B

+ ?# Z8 k% Q0 n4 {2 a    阿余在心里欺默念了两遍,行了一礼,“多谢各位大夫指点。” 9 P1 @, b( H$ T* L7 ~; A

" u6 F) B  U3 M: \8 e. _    说话间王伏胜已陪着一位御医走了出来,那御医年约六十余岁,阿余认得正是去过咸池殿两次的黄御医,那黄御医扫了外屋的诸人一眼,淡淡的道,“方司医不在么?蒋司医,你随老夫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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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m& o% _* ?- P5 d4 _/ n    先前说话的蒋司医一怔,忙应了声“是”,上前帮黄御医拿了药箱,阿余的心顿时便有些悬了起来,此人见微知著,目光敏锐,会不会发现自己嘴里那个婶婶就是邓才人?有心想奉承他几句,只是王伏胜就在身边,她不敢说得太多,那蒋司医更是性格有些冷僻,一路上话竟比黄御医还要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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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到了咸池殿,王伏胜先向高宗回报了一声,武则天便遣了玉柳出来带人前去依依后殿东屋的房间。 0 x& l. U, l9 b3 N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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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柳刚走到后殿,却见琉璃带着阿凌也正从武夫人的房里出来,阿凌手里还端者一碟金灿灿的橘子。玉柳忙停下脚步,打了个招呼。琉璃不敢怠慢,也笑着回了礼,虽然为到她身后那两人.不敢多问.笑着让到了一边,见他们往东屋而去,心里才明白了几分。她正想往回走,却见阿凌眼晴直勾勾的望着那边,脸上的神情颇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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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由奇道,“难不成是你认识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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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神色不定的点了点头,“头一个是黄御医,给我们传授过两次课。” ( ^! k8 U; c' z  u

$ f/ f) W; ^; X1 X: i4 L5 R    琉璃想了想还是笑道,“那后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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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垂下眼帘,轻轻的叹了口气.“后一个,奴婢若没有认错,应是祖父当年的一个弟子。虽不曾正式拜师,却常来我家找祖父请教,记得祖父说他是有些痴的,因他眉间有沟,还曾被我们姊妹取笑过…”说到后面.声音几不可闻。 ( ]0 t4 z" {3 V& b9 U

" _, W% e/ J* |, K( ^9 o+ D    琉璃见她伤感,便岔开话题,指着她手里的橘子笑道,“说起来,今日这贡桔还真是格外甜,你要不要留两个给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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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0 s4 g# f3 |) n! O  O    阿凌眼晴顿时一亮,“正是,年年宫里这时节最不缺的便是橘子,但这般甜的贡桔阿凌还是第一回吃到,难怪圣上竟会亲自带了过来,我姊姊最爱吃甜,定然欢喜。奴婢听前面的人说.还有一箱子桂圆,那更是稀罕物儿,奴婢至今也不知是什么味道,我姊姊倒是曾蒙贵人赏过几颗,说是清甜无比,对妇人也是极滋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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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忍不住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柱圆会是如此珍奇的贡品.她以前一定会多吃点.更别说新鲜荔枝——她刚才问了武夫人才明白.如今所谓贡品鲜荔枝.其实也是渍过的!估计真正的鲜荔枝,只怕还要几十年后的那位杨玉环同学才能吃到。 4 \- C* T# f# }9 j5 O/ e

+ g8 _2 W, ~/ _. i9 K    琉璃心里默默的后悔了半日,却没想到过了几天,高宗竟又赏了一箱桂圆过来。武则天本来就是个大方的.便拿了不少出来赏人,琉璃也得了一碟,自然拉了阿凌,一人一颗细细的吃了下去。不久之后,咸池殿里又开始流传:依依风寒好了之后.用了一位蒋司医的食疗方子,天天拿桂圆红枣煮粥吃,吃了七八日,那下红不止、晕眩心悸的症状都慢慢好了起来。一时宫廷里几乎没刮起一股桂圆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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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_* q- W* A& i' P/ v    就在这股热潮中,天气一日比一日见冷,武则天的身子也一天天沉重起来,咸池殿里的饮食起居禁忌渐多,针线局则开始忙着做小衣小被,琉璃本是入宫来制衣的,不曾想武则天除了节庆时会穿些别致华丽的衣裳外,平日里并不奢华,她一个月里也不用画几天绣样花样。倒是如今跟着忙了起来,为那未出生的孩子,早早的设计好了洗三、满月等日要穿的小礼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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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1 ?$ w- o4 R+ \5 `    到了十二月初,杨老夫人入宫来往了两日,琉璃便注意到,武则天的右臂上多了一个红色的袋囊。她心里有些好奇,悄悄问了武夫人才知道,那里面装的乃是弓弦,却是为了“转子”之用——说是若是佩戴够了时日,肚中便是女娃也能转为男子。琉璃听了.不由哑然失笑。 ; F; e8 N5 A; E+ E4 _: j- b

: ]) m+ o. j2 ^& U, c; s) E    武夫人忙正色适,“你莫不信,此方甚是灵验,乃是孙真人亲自验证过的,母亲好不容易才求到这法子,只是时日上怕是有些来不及了,不然莫说是转子.就是用这法子孵出来的鸡子,也都是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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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越听越觉得可乐,忍不住问道.“是哪位孙真人验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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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5 m% l  R2 A) B  u/ i    武夫人道,“自然是那位在峨眉山炼丹的老真人,大号乃是上思下邈.太宗陛下曾亲自请他入朝,他都推辞入山炼丹去了,只怕已是神仙一流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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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m& ~5 z. Y5 R/ X    孙思邈?琉璃顿时一脑门黑线.心中某个偶像轰然倒塌:原来这位传奇“药王”不但自己炼丹,在他的那些传世千金方里,居然还包话这种不靠谱的玩意儿…… 8 ]6 p. ?+ i$ C

6 [4 ^% z6 D: W, s    此时巳是腊厅初八,也叫做“腊日“,朝中放假三日,讲究些的人家便要着手准备过年的事宜。宫中则开始“赐腊脂”,也就是给皇帝的近臣与宠妃们赐下特制的面脂与口脂,连武夫人也得了一份。琉璃仔细端详了一番:那口脂和面脂也就罢了,不过是宫中特制,比市面上的用料讲究,制出的膏体格外细腻香润一些,倒是外面装的小筒乃是翠镂牙筒,精致之极。   [/ }9 e8 G0 h8 W2 l+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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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武夫人喜滋滋的从翠筒里拿出了小盒,挑了点口脂出来涂在嘴唇上,揽镜自顾,容光焕发。琉璃却忍不住突发奇想,裴行俭只怕也有一份,他那院子里只有一个年纪不小的女仆,难不成他得自己用?却不知他若也给自己涂上这玩意儿,又会是怎样一副情形?想到此处.忍不住笑了起来。 ' P& Y6 A2 P! H9 C+ w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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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唤了她一眼.“你今日怎么格外开心?” - @. V) n; `, E$ A) m6 H% k

' s/ H; o5 t# z1 w4 ^) R2 Z$ S    琉璃笑而不答,正想找点什么话岔过去,突然有人急忙忙的狂奔了进来,“夫人,夫人.你快去看看,昭仪,昭仪……只怕是要生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9:10
第55章 生不逢时 一夜波折9 {# d7 U: k+ W' ]

! V# T2 y! Q, U% g    武则天就要生了?琉璃看着那个满脸惶然的小宫女,一时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武夫人“腾”的站了起来,脸色都变了,“怎么会?这不还差半个月么?” 1 l8 s1 h  `  }8 ?,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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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宫女道,“正是老夫人请夫人赶紧过去。” 8 H% P7 u8 G6 f* E# `+ j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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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忙要迈步,琉璃一眼看到她的装束,忙道,“夫人,你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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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J( N, D2 H& a# g1 c    武夫人跺脚叹了一声,“差点忘了!”一面急忙忙的把头上的凤头步摇,身上的赤金佛像都摘了下来,这才跟着小宫女向外疾走,琉璃、翠墨、阿凌几个忙也跟了上去。 1 g/ a* c, N$ a: f

2 _& a3 m; a% I$ N9 n    就听武夫人一面走,一面便问那小宫女,“昭仪晚饭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动了?”小宫女道,“奴婢也不清楚,听说原是要安寝的,不知为何突然腹痛起来,没多久便见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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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忙问,“女医来了没有?圣上那边可曾禀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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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7 d1 F; w    小宫女忙点头:“韩女医如今就住在这里,刘内侍去找圣上了,女医和尚药局那边也都着人去请了。” - [$ L% w3 v; _. `7 N- x

; y7 k. _+ K) F! y, O6 ~5 x    说话间已来到产房外面,这产房早一个月便已收拾了出来,就在西殿暖阁后面,屋子不算太大,此刻人进人出,却是井井有条,一丝杂乱的声音也无。玉柳在站在门口分派人手,一眼看见武夫人,脸上露出喜色,“夫人快些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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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并不答话,抬腿就走了进去,翠墨刚要跟上,玉柳忙道,“里面的人太多了些,不如你们就在外面候着?” $ i) \. j5 K8 ]1 q" Z! e+ w6 G

4 c( l. u( R" p5 {4 K    琉璃忙拉了翠墨站在窗户边上,门外有七八个宫女在传递物件,还有十几个和她们一样守在一边,就听里面武夫人道,“阿娘,媚娘怎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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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沉声道,“你慌什么!媚娘这一胎算来也已是九个月有余,只不过比预料的早了十几天而已,算得了什么?她是第二胎,胎位又正,定然是顺的,想来不过是个性急的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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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G* Z" \# |1 K$ z+ G$ e  Q' ]    武则天的声音也一如平日的舒缓,“你们都先坐下,今夜只怕要熬上一夜了,玉柳,桂圆粥已经吩咐下去做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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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a5 b+ E0 f    琉璃听到武则天镇定如常的语气,不由松了口气,翠墨念了声佛,原本有些惶然的脸色也平静了下来。 / ]8 D+ b, _- m' p& D1 h5 d

6 `1 W- V/ `' }, c: T/ M* v: T    转眼间邓依依扶着阿余匆匆的赶了过来,进去没多久却被武则天轰了出来,“你自己身子都没养好,来这里做甚?”她也不肯走,要了个小小的马扎,便坐在了门外不远的地方。琉璃倒是有些日子没见过她了,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脸色还算好,只是瘦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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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z  r0 C# O    过了约两刻多钟,就见阿凌的姊姊那位凌女医匆匆的跑了过来,没多久,又来了两个年长的女医,玉柳依然守在门口,脸上却慢慢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 \+ [: i1 g, @

. Y& w( J* k/ d    琉璃心里也微觉异样:这些天高宗虽然不像前两个月那般天天都在咸池殿,但总有一多半时间会留在这里,今天怎么到现在还人影不见?阿凌曾说过,尚药局和她原来住的女医住所不过是一墙之隔,女医都来来,御医却怎么也一个人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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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a5 a# t: r. \    她心下正在琢磨,四个小宫女已抬着两个食盒走了过来,打开看时正是一碗碗的桂圆鸡子粥,玉柳便取了两勺放到小碗里,喝了下去,又停了片刻,才带着小宫女将两个食盒抬了进去。 . s- [4 {0 o1 Z* `$ X

- e/ a& x" T$ d    只听武则天笑道,“你们都吃粥,也好添些气力。”静静的只听见勺碗轻碰的声音,也就过了一盏茶多的功夫,小宫女们便又抬了空的食盒出来,却迎面碰见了刘康和另一名宦官匆匆往回走。玉柳见刘康脸色不大对,忙比了个手势,三个人走到一边嘀咕了几句,玉柳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踌躇半日,还是走了进去。 : a! Z- f' H$ J1 ~2 X6 ?

5 t- h" \+ b. z) F7 e# ?    琉璃忍不住竖起了耳朵,还没有听见玉柳的声音,就听见武则天淡淡的道,“可是刘康他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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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柳低声道,“是,陛下今日在腊日宴上吃醉了酒,如今在淑景殿歇下了,刘康好容易才把王伏胜叫了出来,只是淑妃殿下说陛下已是睡熟,阿胜也不敢……尚药局没有陛下和皇后的旨意不肯派人过来,立政殿那边又说皇后身体不适,已经睡下,如今王伏胜已经去了尚药局,御医大概片刻就能到……” * k6 @" a7 W8 ~' O# P! h

- q. f; F0 K& \9 Y4 M    屋里屋外顿时一片寂静,琉璃心里忍不住也是一紧:怎么事事就这么赶巧了?只听武则天却轻轻的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陛下难得喝醉一回,倒是遇上了。”停了停又笑道,“记得我生弘儿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女医几个宫女,又是头胎,不照样是顺顺利利的生了下来?不是那次,陛下也不会让母亲和姊姊这回入宫来陪我。如今你们都在,还有这么些人,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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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也笑了起来,“就是,这生孩子原是妇人之事,男子这门也进不来,来了也不过白白着急,还要分心去管他们想我生顺娘那回你父亲还在外面狩猎,我生了两日才生了她下来,他回来听说是个女儿,只说了一句,是急着出来吃为父打的鹿血肠么?” 0 @. }8 a( g8 i' I9 n  v

/ V) k1 K6 j3 a2 r9 m; z% D) L    屋里顿时响起了一片笑声,气氛松弛了下来,琉璃听着这两人的话,却只觉得心里有些凄凉,突然又听里面的女医道,“昭仪,疼的时候莫强忍着,虽说此时还不能大声喊叫,但若是强忍,也花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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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o3 F* p* n2 a    武则天并没用做声,过了片刻才长出了口气,“这点子痛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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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3 X8 k3 |: d9 X) A1 b" k    女医又道,“昭仪若是有力气,不如站起来走一走,也好早些入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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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n4 C- U3 J5 `+ ^+ V$ h  R/ I    没有入盆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要不要紧?琉璃心里嘀咕了一声,忍不住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里面那位可是武则天,能要紧才是奇怪了!只是眼见武则天在屋里来回走动的影子不断在窗纸上晃过,周围人人都是一副忧心焦虑的表情,她的心情竟是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 f+ @, P" O! i& e: A

5 |3 f5 l8 O- V    又过了两刻多钟,只听脚步声响,却是王伏胜带着御医到了,两人都走得有些气喘吁吁,琉璃看了一眼,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忙转头便看身后的阿凌,果然看见阿凌的目光也盯在那位御医身上——自己若没有记错,上次这位医师是拎着药箱来的,按说只是御医的助手,为何这次来的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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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伏胜便在房外道,“启禀昭仪,尚药局的御医已经到了,小的这就回淑景殿,等陛下一醒过来就禀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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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3 s+ Y! y0 P( m, s: n+ c/ [    武则天的声音里有些疲惫,却依然十分柔和,“辛苦你了。” : Y1 K( U5 b: F3 j# h8 h$ _& V3 i*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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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伏胜向医师拱了拱手,匆匆而去,这边有女医便出来向医师低声回禀里面的情况,只见那医师微微点头,眉间的那根竖纹似乎又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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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油灯已经添了一回油,催产的汤药也送了两三次进去,产房里依然一片寂静,偶然传出的,都是“再做些粥来”“准备些参片”的吩咐声,让这种寂静变得更加沉重。 % Y2 y$ r- z: n8 ~, o

8 M8 M; Z1 r7 G# E    突然间,房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叫,随即门帘挑起,那韩女医推门走了出来,脸色都有些变了,对医师低声道,“已经破水了,但还未入盆,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 T2 M2 r# [! a  O

) h$ R* L" L) a' b    琉璃虽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看那女医的脸色,也知道有些不妥,那位医师脸色也是一沉,眼睛一眯,“里面可有针师和按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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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7 e( p. C8 S3 s! U5 |    女医点了点头,迟疑道,“倒是都有……只是用针,到这当口了,昭仪可还受得住?要不要先问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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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师声音有些冷,“只怕受不住也要受了。你进去让按摩师先做,手法只怕要重些了,待疼痛过去,针师便听我的指示下针!” 7 k( h; D# |5 U, d& h

) K, g) B7 ]; D    琉璃听他这硬邦邦的语气,忍不住又看了阿凌一眼,她还真是一点没说错,这位医师年纪不大,还真有些医痴的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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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 f! \8 l  w    那女医不敢多说,忙转身进去低声说了几句,就听杨老夫人迟疑道,“此时用针……你们以前可曾用过?”里面一片沉默。恰好几个小宫女又抬了食盒过来,玉柳忙出来试食,刚刚揭开碗盖,那位医师已经一步迈了过来,看了一眼,厉声喝道,“谁吩咐的做这桂圆粥?” - k% |$ _. O, L5 m6 f4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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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柳唬了一跳,手一抖,半碗粥都洒在了食盒,半响才道,“是昭仪,昭仪最近有些心悸,夜里也不得安眠,每天都要用几碗这桂圆才略好些,这桂圆不是最补身安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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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师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黑,怒道,“胡闹!桂圆热补,莫说有身子的人原不该吃,如今是什么时候?桂圆还有安胎之用,哪里还能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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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怔,这才隐隐约约想起的确曾看到过这种说法,心里不由纳闷:她没结过婚生过孩子记不清这些东西也就罢了,女医们为何也不知道,难道这不是常识么?却见玉柳看着这医师,满脸都是将信将疑,半响才道,“请问这位大夫高姓大名,在尚药局哪里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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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师冷冷道,“某姓蒋,是尚药局的司医,今日当值的御医在立政殿未归,某原不当值,只是因看药师制药误了夜禁的时辰,只得留在局里,这才被王内侍临时调来。这桂圆在长安本是罕物,医者也多不知其药用,只道是宜于妇人补身,但蒋某恰恰认识一位南方同行,这才多些了解。你若不信蒋某之言,蒋某这就告辞!” . c% O* u( ^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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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产房里武则天的声音传了出来,“玉柳,莫要失礼,就听这位医师的,阿凌,你现在就施针!”声音里明显有忍痛的颤抖。突然间又听杨老夫人低低的冷笑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怪道是今年有这么些桂圆进贡!” 8 D: Y, e" Y* i; x5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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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中也是一凛,今年的桂圆多得确实有些不寻常,只是,那小小的桂圆,又不是麝香红花,最多便是让孕妇有些上火,又能有什么大用?再说,也没听说桂圆能让人早产啊……   u% ~1 f; j( X0 U"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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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蒋司医已经一字字清楚的道,“先取合谷、三阴交、至阴、独阴四穴,再取血海、内关、足三里、神门穴四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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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听原本安静的产房渐渐响起了粗重的喘息声,没过多久,就变成了紧一阵缓一阵的呻吟,偶然夹杂着几声发闷的惨叫,声音并不太高,但那压抑的痛苦之意却听得琉璃忍不住全身发冷。蒋司医也不再踱来踱去,而是钉子般立在那里,牙关紧咬,脸上的肌肉不时的跳动几下。 ' i2 M! k$ H8 }: ~6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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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去得似乎极慢极慢,在琉璃都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的时候,突然里面有人欢喜的叫了一声,“入盆了!入盆了!”琉璃忍不住一把抓住了阿凌,低声道,“昭仪可是生出来了?” 3 X6 u$ y) k" ]: G* H;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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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小脸上早已是汗津津的,听了这话却翻了个白眼,“还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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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愣,回头看见蒋司医似乎也不是全然放松下来的样子,一颗心顿时又有点悬了起来——这孩子自然迟早是会生下来的,只是还要熬多久才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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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产房里武则天的呼痛之声果然并未停止,但更多的声音渐渐的加了进去: 1 s; v8 _9 j/ S; ^; R; @

5 K/ H# e. @( e! ]! R' E    “已经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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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3 E. s; P% S" W/ W; h    “开了四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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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2 Z2 h* s+ `0 n    “昭仪,可以用劲了!” ; f; ?$ H! K" l% e; ]

( k! V/ ?" J% w9 ~    “再拿两片参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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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o+ `1 _: K$ `! t0 O% w    “媚娘,马上就好,再使把劲!” # a, g. ^' W: N4 A) T

8 t/ p, H6 T4 C  k    “看见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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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了!” # Q7 a$ c5 i0 X

+ o2 _7 q% a# d    琉璃站在窗外,不知不觉的憋住了呼吸,攥紧了拳头,待听到屋里响起一声“恭喜昭仪,恭喜老夫人,是个小公主”时,才捂着胸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全身酸软,就听身边扑通扑通几声,竟是好几个小宫女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 _5 w' |. b' s: \! ?' U: g%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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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司医明显也松了口气,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厉声道,“用针再取合谷穴和两侧子宫穴。” # C+ }/ l% f0 L! ], t) b

5 _7 @$ u9 Q1 }4 O/ H4 F+ A8 h! n    里面的人显然也是一呆,门帘哗的挑起,玉柳又跑了出来,“为何还要用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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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司医脸色愈发严峻,“既然产前吃了那么多桂圆,自然容易血热,又是突然发作用针催下来的,须防血崩才是!” ( ]. |, {6 h1 \9 N0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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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柳脸色大变,里面顿时又一阵忙乱。琉璃此时却在侧耳听着里面那细细的小猫般的哭声,心里有些茫然,她并不记得武则天的几个孩子到底都是什么时候生下来的,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她的第一个女儿的命运。 $ ~4 V, g5 A4 }9 ~: `5 g) x2 s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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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产房外,只见一盆盆的热水进去,一盆盆的血水出来,好在颜色倒是越来越淡,杨老夫人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媚娘,你也算是儿女双全了。这孩子生得和你那时候还真像。”声音里的喜悦却算不上太多。 8 s6 h2 Z, U, D/ b0 s' }

* F, j# }1 @8 J4 X1 U    琉璃只觉得双腿发抖,不由也慢慢坐到了地上。门廊外的天色似乎已经有些发白,这漫长的一夜,大概终于是要过去了吧。 6 S' f8 e- m; e$ X' _. Z

* |& O, R+ |& `* V$ j    突然间,地上传来脚步声的震动,琉璃双手一撑,想爬起来,却发现手上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只见五六个人几乎是冲了进来,当头一个正是高宗。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9:12
第56章  一错再错 生死之间 / ]) ~9 U, B/ J9 b

7 i  m0 b8 B8 s! S, T      高宗的身上带着一股冬日清晨的刺骨寒意,看样子似乎是从床上爬起来就直接跑了过来,头发披散着,外面胡乱裹着件大氅,脸色微白,颧骨上却有两抹异样的红色,一眼看见坐在那里的依依,立刻问道,“昭仪怎么样了?”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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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 b9 o5 d0 w0 j8 r7 A      依依本来正准备站起行礼,突然被这一喝,腿上一软,又坐了下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一边的阿余忙低头行礼,“恭喜陛下,昭仪适才已生下了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 : X2 V9 h( Y* L# @" f1 P$ w5 F+ ?

0 t8 E  O; E, q8 q      高宗微微闭了下眼睛,抚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快步走到门口,声音已经放得极为柔和,“媚娘,你还好吧?” ! N" I- |, R* w9 r* o

8 h, m- l+ }) l9 g* X      武则天并没有回答,高宗不由怔了一下,却见玉柳忙忙的开门走了出来,行了一礼,低声道,“陛下,昭仪已经昏睡过去了。” 7 Z" ?. Z' t+ W  @' ?  @0 ~

5 b4 m2 u, p( @* P) B  高宗的神色立时又紧张起来,“她要不要紧?昨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是说还要半个月么?”   l. _; [5 Q0 [8 v

8 W" e8 Y' X! x) r* E  玉柳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昨日昭仪为何会提前发作,奴婢也不清楚,此次说来十分凶险.如今昭仪己是力竭神疲,能平安诞下公主.还要多亏了这位御医。” ' W1 X% S0 S% W  P# H+ Z6 b( q9 V

" V+ _5 S9 U9 Z5 k  高宗这才看见站在一边的蒋司医,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惊诧,“你是何人?” : R' K5 N/ [* V8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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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司医行了礼,一板一眼的道,“臣蒋孝璋.乃尚药局司医,昨夜因故误了夜禁的时辰,只能留在局里.王内侍来传人时,当值的侍御医与司医都去了立政殿,故此才调了臣过来听命。” ' g6 L( @+ z# p  }) A

* m+ j9 R* m% t: a6 M6 p8 y0 ]  高宗越听脸色越是难看.沉声道,“昭仪昨夜情况如何?”   _# H# U2 }  B8 n;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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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孝璋也不迟疑,便把经过说了一遍,末了才道,“这般情形原是最易引发血崩,若是昭仪身子差些,或者心神慌乱了……臣便万死也难赎其罪!”高宗听完之后,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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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U" _/ |5 u9 N! o   一片压抑的沉默中,只听产房门“吱”的一响,一个高大丰满的妇人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走了出来,向高宗先行了一礼。襁褓里自然是刚出世的小公主.适才还哭了几声的,此时却一声儿不出,想象是已经睡着了。 " R$ d4 V  |" d# l

; q. b& _  a8 B: I% z   高宗低头看了那襁褓几眼,脸上露出了怜惜的神色,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妇人便静静的退了下去。不大功夫.产房门大开,先走出来几位女医,将外面门窗都看了一遍,各处都关严了,接着几个宫人小心翼翼的抬着一张软榻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杨老夫人和武夫人,人人都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 % B  [- h/ ?' \. R

& X" C% a! {8 ^6 f% f* g! q   高宗一步抢了上去.低声叫了两句“媚娘”.没有得到回应,停了一停,才让开道路,跟在软榻一边向寝宫方向走去,蒋司医等也跟在后而,随后便是门外守着的宫人内侍.没过片刻,原本站得满满当当的地方已变得一片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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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早已乘人不注意爬了起来,带着阿凌跟在谈后而,恨见拆而的软榻已经进了寝宫,她便站在屋外不甚起眼的地方。过了片刻、玉柳出来吩咐道.不当值的人都先散了.又分派了人手去各处报信,突然看见后面的琉璃.便笑道,“库狄画师竟也跟着熬了一夜么?昭仪已经睡了.夫人再过片刻也会回去,你也快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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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著点点头,道了一句辛苦,这才带着阿凌往回走,这才觉得手脚酸软,一点力气也无,好容易走到屋子里,上床便昏天黑地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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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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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昭仪的寝宫里,屏风床上原先挂的百子婴戏夹缬纱帐已经撤去,换上了浅黄色的如意帐.纱帐微垂,墙角的一个金银错博山炉里正在散发出宁神香的幽幽气息。 ' V9 L- \% P: S

+ {) j1 T- \( {2 z: k   高宗沉默的坐在床前,看着眼前那张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脸,满脸都是愧疚。媚娘生弘儿那次,他就不在她身边,那时弘化长公主从吐谷浑来朝,自己在禁苑为她接风,封了她的丈夫为驸马,又把金城县主赐婚给了他们的长子,一连欢庆了三日,回到宫里才知道媚娘已经给他添了一个儿子,而且皇后竟然只打发了一个女医过来了事,从那一次起,他才体会到媚娘的处境是何等不易,索性便给他们的孩子起了“李弘”这个名字。“老君当治,李弘应出”,也只有这个名字,才配得上他李治和媚娘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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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他早就想好了,要好好补偿媚娘,大早的让她母亲就住了进来,没想到昨日腊日宴后,自己按礼去立政殿给后宫诸嫔妃腊日赏赐,却遇见了淑妃。三个多月没见,她瘦多了,打扮得又清淡,看上去倒是有些像刚做太子良娣时的模样,那种骄纵之气荡然无存,皇后又代她求了半天情,自己这才去了淑景殿,饮酒歌舞,竟然不知不觉就喝得大醉。等早上醒来知道这个消息赶来时,媚娘已经又给他添了一个女儿。听医师的说法,比上次更为凶险,而自己竟走又一次食了言,让她一个人受这样的惊吓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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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每次她在生死关头的时候,自己却总是在别处欢笑痛饮?这明明绝非他的本意!想到此处、他不由用手抚额,长叹了一声。 6 J( K+ a5 J. O3 m3 Y: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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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声叹息,玉柳不由回过头来。她刚刚费尽口舌,才把杨老夫人和武夫人都劝了回去,还没来得及松了口气,就看见了这样一脸沮丧的皇帝。她想了想,走上去低声道,“昭仪只怕还要睡上好一阵子,陛下不如先去梳洗一下,吃点东西、回头再过来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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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E' u1 J$ |9 L; A% O   昭仪已经平安无事,陛下还是保重龙体要紧,不然昭仪醒来,又要责怪自己了。” 4 X/ C! o: i! K6 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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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身子一震,缓缓点了点头,“你们先好好守着,有什么事情立刻来禀告,朕稍后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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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V2 k: T9 O! v5 Z; d/ ~0 k  眼见那黄色的袍子消失在门外,玉柳又打发走了屋里几个小宫女,走到榻前跪坐下来.将被角仔细的掖了掖,低声道,“昭仪,陛下已经出去了。” 5 E4 o/ L( r, B2 h

* G) V5 {" g- u% F8 `! q  武则天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并没有睁开眼睛,半响才轻声问道,“御医,是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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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M+ h0 i* G1 I7 ]) W  玉柳早已打听得明白,忙回道.“那位医师说,昭仪这几个月饮食上或许都太热了些,如今已有了些血热之兆,此次发动得又急,亏得昭仪底子好,心志又坚,这才能平安挺过来,如今最险的情况都已经过去,大约好好养上一两个月便无事。是奴婢.奴婢失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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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l9 m4 _3 @  武则天微微摇了摇头,“不怪你,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她们竟有这样的长进,只是,昨日夜间的饮食你查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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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柳想了一会儿.才回道.“与平日并无两样,奴婢待会儿再好好查一查。”她负责昭仪的膳食.原本处处留心.回想起来,最近这两个月尚食局分给咸池殿的食材的确都是极好的,说是陛下的吩咐,有好东西先紧着这边,连新鲜的鹿血肠都常有,她原本还有些高兴、没想到问题竟就出在了一个“好”宇上面。但昨夜吃的的确都是平常的东西,问题到底会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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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武则天又问道,“小公主,怎样了?” - s9 @/ D* N* u

& N/ |' v. R' d! n  玉柳忙道,“小公主,她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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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D, E0 w" r  武则天轻声而断然的吐出了两个字,“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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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_; F2 J+ S  玉柳愣然,半响才道,“听接生的女医说,小公主身子骨有些偏弱,万事都要精心些才好,”忙又补充,“奴婢按昭仪吩咐将挑好的人分派过去了,都是妥当人,只是乳娘只怕还要过半个时辰才到,那边会派四个过来,昭仪是否要亲自挑选?” % f$ g; X6 Y9 g" H$ j

, {! T8 i+ ?" E" O, v  武则天沉默良久,玉柳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正要悄悄退下,却听她轻声道,“不必了,等母亲醒了,让她去挑,请她多挑几拨。”静了片刻又道,“跟陛下回报一声,还是请那黄御医来给我诊脉。” 2 Z: ]# d' s6 D! e9 `

) A! c% V+ M4 i$ J% @' U6 [# k  玉柳不由吃了一惊,心头十分困惑,挑选乳娘这等重要事情,怎么让杨老夫人去做?还要多挑几拨?那黄御医最是胆小谨慎,三分病也要说成十分,倒是今日这司医像个极明白的人,虽然脾气有些古怪,看着倒走不错的,昭仪既然在生死关头都信了他,为何如今却又转用黄御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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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 [9 W6 m$ x. ~   她不敢多问,只得应了个是,想了想又道,“立政殿、淑景殿、承春殿如今都已经派了人过来,是不是照例打赏得厚些?” 7 A/ J( h1 v!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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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淡然道,“不必赏,你出去胡乱谢一声,说声平安就赶紧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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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柳一怔,又听武则天道,“咸池殿里的赏也不必发了,我这些天都要养病,宫里的事务便是乱着些也无妨,你只把药、膳两样看牢些,我这里也不许外人进来。之前饮食上的事情,与别人都不要提,圣上若是问起,也含糊着回了就好,只是依依那边,倒是可以说得详细一些。” 9 |  O' Y9 r# }9 s'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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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柳此时心里渐渐的已经明白过来,低声道,“奴婢明白了!昭仪好好歇息着,奴婢这就去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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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柳脚步轻快的走出了屋子,武则天才慢慢睁开眼睛,目光里有一种谁也看不清的情绪。玉柳明白了?不,她不明白!就像刚才那一夜,所有的人大约都觉得是有惊无险,但只有她才知道,自己是在生死之间走了一个来回。当那些银针一根根扎下来,当女医的手那样狠狠的揉下来的时候,那种放弃的诱惑,那种命悬于他人之手的感觉,不是她这一辈子第一次尝到,但无论如何,她永远都不要再尝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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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H; ~/ G/ m' W: T4 p   玉柳再次匆匆走进来时,武则天已经真的迷糊了过去,只是她心神不定,睡眠极浅,玉柳的动静顿时把她惊醒了过来。玉柳见吵醒了她,吓得忙跪了下来。武则天微微皱起了眉头,“出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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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圣上刚才用粥时烫着了,突然大发雷霆,要把王伏胜几个拖下去打五十板,让殿里所有的人都去观刑,说是冷热缓急都不分了,留着有什么用。” : c7 a* V7 A9 V, `% K& C

( T/ a9 \$ v" K  她忍不住抬眼看着昭仪,别人也就罢了,那阿胜昨夜也是跑前跑后的,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却见昭仪怔了一下,沉吟片刻,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徽笑。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9:12
第57章  流言纷纭  真相扑朔) x, C' ?, C, f, w6 ?5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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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日前接连下的两场雪,把咸池殿前院的那池碧水冻得严严实实,偌大的庭院里,除了日常走的几条青石路,到处都积着厚厚的一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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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Q7 \, p4 C0 W, u% B       王伏胜和另外三名宦官趴在雪地里,身下一片冰凉,但后背那火辣辣的感觉,却随着“一五、一十”噼啪作响的声音,越来越灼烧得痛入骨髓,身边已经传来了大声求饶和惨呼,但他却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 Z5 b9 z. z/ J4 Q( Q. U3 [
     
2 a/ Z( n! O) z: n" G# F. [        王伏胜心里自然清楚,这一顿打所谓何来,这是打给咸池殿的宫女和宦官们看,更是打给全太极宫的宫女宦官看,打给所有居然敢轻视、敢算计武昭仪的人看!而只要熬过这一顿,圣上日后自然会有补偿。有些事情,圣上原也只能在他们这些最亲信的人下手。 5 [3 ~/ t9 e* M; A1 m! M- B7 C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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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板子打在身上还真疼啊,“二十,二十五”王伏胜觉得眼前已经开始发花,嘴里是一股腥甜的味道,再熬一会就好了,再熬......远远的似乎有人叫了一声,“陛下!陛下留情!”声音十分耳熟,老天,他是幻听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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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仗的人或许也是这样想的,板子高高的举起却不记得放下了,连本来紧锁着眉头站在殿前的高宗都大惊失色,回头一看,西殿里由几个宫女扶着过来的不是武昭仪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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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过来了?”高宗呆了一呆,随即才对着几个宫女厉声喝道,“你们还不赶紧把昭仪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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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C8 R- l! {; k& B, R        武昭仪却摇头道,“陛下,不怪她们,是我听说你要打阿胜他们,才逼着她们扶我过来的,昨天若没有阿胜去找那御医,臣妾只怕连命都没了,陛下就看在臣妾的面上,饶了他们这一遭吧......”说着已是气弱神虚,脸色越发惨白。 5 `7 b/ d* o( G- C/ _7 F  e2 n
     
7 T& }5 S7 M$ s; P" ^% |  x5 z; ~        高宗急得跺脚,他原是为了她才狠心罚了身边这几个人,媚娘怎么就心软成这样,连身子都不顾!当下也顾不得这么多,回头叫了声“住手!”随即迎了上去,“我不罚他们了,媚娘,快回去躺着,千万莫吹到风!”   j5 k1 G$ n. d7 d' [. V1 E
     
6 x# U* t$ [' P+ V# F$ k        武昭仪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谢陛下开恩......”语音刚落,人已慢慢的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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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魂飞魄散,上前一把抱住了她,一面高声叫道,“快传御医过来!” 2 j( R& l2 i" Y. d
     
8 a4 z$ h7 C; g( x9 o7 d$ k4 T        众人七手八脚将武昭仪抬回了西殿的寝宫里,解开她外面的披风便往榻上搬,刚刚放好,几个宫女却突然惊叫起来:昭仪里面的白裙子竟又红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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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 H3 ]0 T2 x. g8 Z! s& z+ ?        没过半日,太极宫里上万人里已有一半听说了消息:武昭仪早上生了一个小公主,只是经过十分凶险,偏偏她听说圣上因此迁怒于一干宦官,又强撑着去求圣上饶人,结果自己出血昏迷,到现在生死不知! & y" ~5 `0 Y. E
     
% ~& `1 G  [* c( j* S. @( [        此后几日,高宗一步未出咸池殿,几个御医也被召了过去,日夜轮值,足足过了三日,才被放回尚药局,唯留了黄御医一个慢慢给昭仪调养,从尚药局往咸池殿送药 的内侍每日都要走上个三五趟。而太医署里专长于小一科的单博士也被召到了咸池殿,此后隔日便要进来,只是进出一路上都由刘康一步不离的陪着,无人知道具体 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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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何,这小公主的三日洗儿竟也未大办,只是让尚药局进了些熬制洗儿汤的桃根梅根,大约是在殿内静悄悄的洗了,外人一个也没能进去。 ) \$ {+ z6 s9 Y: ?* O8 H& Z
     
6 I5 }. i. R5 A7 l$ V        到了第七日上,正是腊月十六大朝之期,高宗终于离开了咸池殿到太极殿去会见群臣,视朝听政,咸池殿也传来武昭仪身子好转的消息,宫里许多人松了一口气,也有许多人暗暗咬牙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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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六尚局的女官们却头疼依旧:这些日子以来,一贯最是做事严谨的咸池殿在小事上状况不断,除了药、膳两件事情还算有些章法,其他四局简直都摸不着头脑,不是灯烛领了一回转头又去领第二回,就是过年给宫人的新衣数目几次都报得不对,几位尚宫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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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身处咸池殿里,对这一切自然更是感受深刻,生活上的混乱不便也就罢了,但那种大难临头般的气氛却无法忽视。就算她深知武昭仪绝不会有意外,连元气都不会伤着,但在人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她也是每日里不是守着西殿等候消息,就是帮着武夫人陪伴小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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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已是腊月十八,黄御医在晚间再次给武昭仪诊脉之后,终于说了一声“善加调养,必无大碍”。咸池殿里顿时人人都像蒙了大赦,恨不得击掌相庆,杨老夫人心情一松,倒是头疼了起来,吃了一丸药便回屋睡下。 - t. |, ~+ l+ O3 I&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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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也嚷嚷头晕,琉璃忙带了月娘回了后面的阁楼,见时辰还早,便找出一副翻绳来,让阿凌陪她玩耍。 9 i. I" s9 N+ I6 I4 U'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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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自己刚刚回屋坐下,就从窗口就见玉柳步履匆匆的走了过来,不敢怠慢,忙迎了出去,暗暗猜测这位武昭仪的头号心腹这时节找到自己能有何贵干? * i+ e! v0 w4 [9 O; z- r%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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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柳进了屋,见屋里没人,先松了口气,却笑道:“这些日子,你也熬瘦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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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着她那张只剩下一对眼睛的脸,不由苦笑起来,“这话从何说起,玉柳姐姐,若说辛苦,这咸池殿里再没有一个能与你比。昭仪可是已经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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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柳点头道,"今天昭仪倒是睡得安稳些了。”四面望了望,又笑道,“库锹画师,你倒不爱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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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9 \0 C3 r. Q# y/ i0 I% W" J        琉璃不由一愣,点了点头。大唐熏香之风极盛,便是库狄这样的中等人家,屋里也常备香炉,衣服被褥换洗之后,更是必要到香炉上熏上一番才罢。不过琉璃在家时,自然得不到此等待遇,因此也没有形成用香的习惯,只是五娘曾送过她一个极精巧的香囊,她便装了些此时最常用的女儿香,取个意思罢了。玉柳绝不是爱闲话 之人,她既然过来问起此事,必然有她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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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9 I9 V& I4 S# \! K        琉璃忙从床头的匣子里取出那个精巧的香囊,笑道,“玉柳姐姐莫笑话我,我就这一个香囊,里面装的是女儿香,不过也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带在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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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t: V6 r) L3 H: ~        玉柳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又闻了一下,微微一笑,“这女儿香却是上好的.”想了想又问,“腊日那天,你去昭仪屋里前,可到过别处?我恍惚记得你那日身上的香味甚是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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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3 \! @4 [3 x- c( H/ O" K        琉璃心里微凛,皱眉回想了半日,还是摇了摇头,“记得腊日天气不好,琉璃除了在这屋里,便是在武夫人的房中,别处再没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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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3 f: g/ J9 e0 \& g5 A        玉柳原也知道琉璃性子谨慎,在这宫里又是只能靠着昭仪一个人的,本没有指望在她这里问出什么来,只是那天的饮食各物她都已经查得清楚,实在没有可疑的地 方,只得来这里再探查一番。既然这里也无可疑,难道昭仪那天突然发动真只是个意外之事?想起这些日子昭仪的苦心,她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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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6 O; Q  j: a' J! m/ Q. g        琉璃心里已有八九分明白她的来意,这也是她这几天来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看腊日那些事情的安排,分明应是谋划好了的,可她们怎么知道昭仪那天会生呢?想到此处,她忍不住还是开口道,“姐姐这些日子着实辛苦了,若是不忙,不如坐下喝口水,歇一歇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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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8 H/ _6 I' G# @+ }       玉柳微一踌躇,还是坐了下来,她这些日子劳心劳力,偏偏又没有人可以商量,此刻看到琉璃诚恳的脸,突然竟觉得有些支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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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面拿了个干净的白瓷杯子出来,用热水涮了涮,才给玉柳倒上热水,一面思量:武昭仪身边的几个女官都各有所掌,玉柳是司膳,负责的乃是饮食,以她的谨 慎原不该出问题,当天的食谱食材她也肯定已经查过了,如今是在查熏香,昭仪那边的香烛熏香诸物多半并没有古怪,因此才会想到那天去过武昭仪屋里的诸人身 上,她那日不过是进去问了个安,既然都问到她这里,可见别处确实查不出什么了。那到底问题会是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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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柳低头喝了口水,神色略有些空茫,呆呆的只是坐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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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D# k- u8 @! S        琉璃将那天的事情仔仔细细又想了一遍,突然想起一物,心里就是一动,笑道:“姐姐还是要多喝些水才好,看你嘴唇都有些皴了,要不要用些口脂?我这里倒有一盒宫里新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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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M( `1 @8 d8 ?1 H        玉柳摇摇头,“我那里也有,只是这几天忘记抹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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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点头,“宫里的口脂就是细腻,给咱们这些人发的便比市面上的不知好出多少,我看武夫人那里还有碧玉牙筒装的口脂,听说只有圣上的近臣与后宫夫人们能得,想来更是珍贵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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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c6 X2 Y& A        玉柳眼睛突然一亮,却立刻垂下了眼帘,微微加快了喝水的速度。琉璃恍若不觉,继续道:“我仿佛看到过咱们这里的霁儿姐姐也制过口脂面药,不知和宫里发下来的又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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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0 }& y: C$ e3 E, J% P/ n  \        玉柳道,“不止咱们咸池殿,各宫其实都有调香制药的专人,夫人们便是宫里发的也不大会用,到底还是自己做的最合心意,只是......”突然住口不言,放下水杯笑道,“喝了杯热水,果然好多了,时辰也有些晚了,玉柳这就告辞。” - G  m6 f# B0 ~7 @0 r
     
  w7 A7 I3 \' f/ `1 i4 Z. S1 h- H       琉璃留了两句,见玉柳含笑告辞而去,脚步匆忙的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一时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自己到底猜中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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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琉璃照旧去武夫人那边请了安,待到日头已高,两人才去了武昭仪的寝宫,迎面便看见乳娘抱着小公主从寝宫出来,身后跟了七八个宫女嬷嬷。乳娘见 了武夫人,含笑的行了一礼。这乳娘是杨老夫人差不多把宫里养的二十来个乳娘挑了个遍才选出来的,最是谨慎寡言。武夫人也笑着在她怀里逗弄了几下,那小公主 却只哼了两声,武夫人征了片刻,神色微黯的轻声叹了口气。 - Q; s* u4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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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得过了寝宫时,却见武昭仪已经半靠着床头坐了起来,脸色也好了许多。武夫人心里高兴,谈笑了几句,到底不敢令她太过伤神,只略待了一刻便告退而去,玉柳将她们送了出来,却对琉璃使了个眼色。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9:14
第58章 明哲保身 静待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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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s6 D9 {5 }  o2 @0 |      在咸池殿,上百名宫女都是住在院中廊庑两侧的小房间里,玉柳等掌着宫中膳食、服饰、火烛、礼仪等事的女官则是分住了前后殿的几间耳房。琉璃平日待人客气, 却并不与宫女结交,因此,当她跟随着玉柳来到正殿西边的耳房时,蓦然意识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进宫人的房间。只见这间耳房不大,宽不到一丈,长则是一丈有余,有一扇小小的窗子正对着西边的围墙。房间靠北放着一张螺钿莲花纹的箱式床,浅青色罗帐低垂,床前也有曲足案、三彩柜等物,东西虽然不多,却极为精致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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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柳先将琉璃让到月牙凳上坐下,“屋里有些乱,这些天也没时间收拾,库狄画师莫要见笑。” ' B  [3 z1 [/ Z7 |( [1 B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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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道,“姊姊还是叫我琉璃罢,我这画师原也是个摆设。” - ~. M( g( X" E4 B2 s9 A7 A

  H9 N+ V# g# g% R  n1 W$ ^: f& c      玉柳笑了起来,“哪里的话,昭仪原是极会打扮的,只是有了身子,心思便不在这上面,以后定有你的用武之她,今日昭仪还夸了你给小公主衣裳上画的绣花样子十分别致。” # F! g! i. B4 O0 ?. h7 K6 W4 m

% t; t  H0 \# E. H% R' P3 X! K      琉璃摇头,“这算什么?这次昭仪如此凶险,琉璃却是一丝力气也用不上,若不是姊姊日夜辛苦,这里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 6 S' H8 [; a7 [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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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柳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昭仪如今能转危为安,便是我等的造化了,哪里敢说辛苦不辛苦。” " q2 G# s6 o  P

( |# _% v# d: x      琉璃想了想,苦笑不语,她和玉柳这些人的确没什么两样,前途性命都是系于武则天一身,她是深知这棵树顶天立地、绝不会倒,所以还能安枕无忧,但玉柳她们想来的确是好一番煎熬。 % j" b( G5 V5 |! c9 p. x+ f  s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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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玉柳打起精神来笑道,“不说这些,你昨日说到口脂,我这里恰好有一盒好的。”说着便起身开了床头的木匣,拿出一个只有一寸 多宽的精致牙盒,不由分说递到了琉璃手里,“你莫跟我客气,这东西虽然好,却不是什么稀罕物,我那里还有一盒,若是冬天用不完,也不过是白白搁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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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Z; T" |( G( c      琉璃推脱不过,只得笑着称谢,玉柳又道,“听老夫人说,你家中是开着药材铺子的,你若用着好,不如我把做这口脂的方子给你,你有暇时也可以自己做着,比市坊里买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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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道,“琉璃的表兄的确开着个药材铺子,原先在舅舅家住时,也见舅母和嫂嫂们做过面药,自己却是从未动过手,想来宫里的方子定然是好的。” 2 ?; o/ B5 p& a. j' F

/ Z4 U7 X+ F$ w      玉柳道,“也没什么,不过是用料精细些,像这口脂,便是等份的蜡、羊脂、煎甲、紫草、朱砂五样,按次序放 入砂锅里,每入一样煎沸一次,再把郁金、麝香、丁香、沉香、雀头香五样磨成粉末,用蜜酒合在一处,慢慢煎上半个时辰,两样合煎一次,出来的汁水用棉布细细的滤过,装入筒中,冷凝之后便可以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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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 H. j" v4 {4 B$ f* K      琉璃听到麝香二字,心里有些恍然,默默记了一会儿,点头笑道,“琉璃记下了,多谢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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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8 L. c: P+ e6 M% _) a      玉柳看着她丝毫不见异常的面色,心里松了口气,她果然于这上面是不懂的。想这郁金、麝香都是常见的香料,就算是这里负责调香的霏儿,也不过能分辨出那口脂用了什么香,却不知郁金破血,麝香行气,两样都是有身子的人忌讳的东西,合在一处更是最厉害不过的下胎毒物,也就是杨老夫人这样的前朝皇族女子曾对此有所耳闻,只怕寻常医师也无从得知,这琉璃不过是亲戚家开了个药材铺子,如何能知道这等阴私之事?看来昨日她提到口脂,大约也是无意。她一个民女又怎么会知道,腊日赐口脂,原是天子恩泽之意,也是个彩头,任谁都必要涂抹一番才算吉利……想到此处,她忙笑道,“这算什么?其实方子里的 香料不止这种配法,我倒觉得这香味有些过于冷冽,不如用甲香、丁香、零陵香三味配出来淡雅。”说着拿出一盒自己常用的给琉璃闻。 " r: n% `+ ^; ]! r* P0 R) l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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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仔细闻了一遍,笑了起来,“果然是这种更好。” . e  D! d. j& B2 S4 Y' M

: h: G7 @- d+ D$ D; ^3 p* n      玉柳又拿了另一盒面脂来,笑道,“这种更是简单,就用了藿香和枫香两样,却极是清爽的。”琉璃心里恍然,点头受教,对玉柳的观感顿时好了几分,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自己和她终究不是一路人,有些事情,玉柳可以知道可以参与,自己却还是离得越远越好,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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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和琉璃预料的不同,接下来几天,咸池殿里风平浪静,一点儿风声不闻。武昭仪的身子虽然说是有好转,但依旧不出房门,也只有贴身伺候的那十几个人方能进出她的寝宫。咸池殿的诸般事务也是照乱不误。 ! n5 A. j7 L* L% J8 \3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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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已近年关,太极宫各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咸池殿却步步都落后半拍,蚂蚁手打团第一时间章节手打众人原本因昭仪病情好转而提起来的一点心气,也慢慢的磨得精光,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恐慌:难不成昭仪竟是伤了根本,就算保命,也好不起来了?黄御医照样日日过来请脉开方,但他原是有名的谨慎少言,不肯对任何人多说一个字。太医署少小科的单博士倒是来得少了些,可来去的路上脸色也更坏了些。 ) \" G! T1 a% G5 `& {( a

  }8 F8 B' j" I' _# @7 Q      不仅如此,没过多少天,祸不单行,就连依依的身子也有些不妥起来,时好时坏的,有时竟也出不得门。一种晦暗的气氛渐渐将整个咸池殿笼罩了起来。即使高宗依然 日日会在咸池殿出入,赏赐不断,也驱散不了众人心头的阴云——帝王宠爱或许能够久远,但怜惜却是不会持续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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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已经大年,除夕之夜,圣上宴请群臣守岁,承天门内上千人傩舞驱疫。到了元旦正日,宫外群臣大朝太极殿,宫内则是诸妃云集立政殿,种种繁华热闹不必细表。只是对咸池殿的人来说,那些喧哗之声却只让人觉得分外凄凉。虽然门外也挂了桃符,处处都换了新灯,但整个咸池殿就宛如一片漂移在欢庆热 土上的孤岛,外面纵有千般欢腾,门内却依然一片寂静。 7 v4 a" Y& e6 ]- B& G  V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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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正月初九,正是小公主的满月之礼。咸池殿却依然静悄悄的,竟压根没有操办的意思。几则传言便渐渐在宫里流传:有的说武昭仪是难产伤了身子,如今形容枯槁 无法见人,更无法操持储事务;有的则说小皇女生来就破了相,无脸请人观礼,还有人说那小皇女到现在还没有睁开眼睛,只怕是个瞎子……一片流言纷纭中,永徽五年的这个大年终于算是过去。正月二十,天色难得晴朗起来,高宗照例到两仪殿听事,琉璃带着月娘去武夫人那里时,武夫人却正在 对着窗外叹气,“算一算,这今年咱们竟是没怎么出过咸池殿的大门!” 7 L2 O7 w7 I/ Z8 _- N2 F

, R8 ?8 m/ l  l' U      琉璃回想一下这一个多月的惶恐冷清,不由也跟着叹了口气。也许是心理作用,她看着武则天,总觉得她的身子不至于出不了房门,不过御医总是说她须得静养,再不能劳心劳神。外面的人着不到她,自然会有种种猜测,而此事又不是解释得通的……就听武夫人笑道,“今日定然是个晴天,不如我们就去西海边上走一走?听说宫里有人在上面敲冰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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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O. U" r+ U/ i' A9 s      此言一出,翠墨香玉和这屋里伺候的几个宫女纷纷点头,琉璃着看窗外的请朗的天空.兴致不由也提了起来。武夫人便带着几个人去了武则天的寝宫,乳娘此时却还未走,武则天正抱着小公主逗弄。见武夫人来了,便把小公主递还给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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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公主身子太弱,咸池殿里真正能靠近她的人极少,行动总是那七八个人跟着。 : z5 ~: i, |  b7 d! {7 |

4 S/ s$ ?+ |9 h9 ^      便是琉璃,到现在也只远远的看过这小公主几眼,依稀能着到这个女娃脸色总是黄黄的,似乎总爱哭闹,但声音却有些弱。此时到了乳娘怀中,又低声哼哼了几下。 $ K6 b! m( G#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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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正有些发愣,武夫人已经说了要出去逛逛的事情,武则天笑了起来,“这些日子只怕把你憋坏了,倒是年也没过好。记得原先咱们在广元时,哪一次过元宵你不是要逛到天亮才肯回来?” - D' w) T4 q, t+ V'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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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向往之色,半晌叹了口气,“你不也一样,直道日日都是元宵节就好了。” % M, a: h+ ^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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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妹俩说笑了几句,武夫人告了退,兴致勃勃的往外走,刚到正殿门口,却见一个小宦官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武夫人忙点着他的名字叫道,“你乱跑什么?” ! l5 f; g: y! u: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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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宦官喘着粗气回道,“皇后、皇后殿下说要来看看昭仪和小公主,如今凤驾已经快到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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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不由大吃一惊,忙跟在小宦官后面又回了西殿。琉璃这一惊比她更甚,不由呆呆的站在那里,好容易才回过神来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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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皇后驾到,武则天还未开口,武夫人便道,“你如今好容易将养得好些了,正应万事不劳神的,谁知道她来又是打着什么主意?不如就说你吃过药睡下了,我去帮你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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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沉默片刻,慢慢的微笑起来,“皇后殿下终于驾临咸池殿,原就是想见见我,见见我的女儿,我们岂能不让她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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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u* Y' L+ D      琉璃站在武夫人的背后,看着武昭仪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只觉得一颗心又是冰凉又是灼热,仿佛就要从胸腔子里跳出来了一般。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9:15
第59章  进退谋略 生死陷阱0 K2 G4 W9 {% n

( K- O( K3 Q( W6 K  z% M 在各色裙裾的簇拥中,一条明黄色吉字回纹锦的长裙无声无息在红锦地衣之拖曳而来,仔细看才能看清裙角那一圈细细的牡丹卷草 纹的图样。琉璃保持着万福的姿势,低头看着那裙裾越来越近,终于在眼前三四步外停了下来,这才听到一声叹息,“昭仪怎么竟迎出来了?你们还不快把昭仪扶回 去躺下!”声音倒也柔美,只是微显单薄,“你们也平身吧。” 0 t6 e% v/ e! s'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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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众人一起站直了身子,琉璃悄悄的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皇后看上去比中秋节时明显瘦了一圈,脸色不算红润,眼睛倒是亮得惊人,身后跟着十几个女官和宫女。不过里头琉璃只认得那个圆脸的柳女官,却见她鼻头被冻得有些发红,看起来倒更多了几分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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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 x& |  j4 J 武则天也低头行了一礼,“皇后殿下光临,臣妾不能到院门迎接,已是失礼,请皇后殿下恕 罪。”适才她已经简单收拾过,在中衣外面披了件海棠红镶银鼠毛的织锦披风,头发不过是简单的挽了一下,依然略显苍白清瘦的脸上却细细的施了两层胭脂,此时 虽然被两名宫女扶着,但看上去颊红唇艳,竟比平日似乎还年轻了两岁。 - @% h2 a/ J* _* @

3 y0 m1 n5 i* _ 王皇后的眼帘垂了下来,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听闻昭仪身子不好,我早就想来探望,奈何年节里诸事缠身,今日才抽出时间来,如今一见,昭仪竟是已经大好了,倒是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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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Z; l+ c+ ~3 c武则天依然笑得明媚,“托陛下与皇后的福,臣妾如今的确是好了一些,只是御医吩咐,依然要静养一些日子,不能劳累,陛下也说,臣妾如今身子不好,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故此虽皇后殿下几次遣人问候,却还不曾去过立政殿谢恩。待臣妾好一些了,再去领罪。” * F' n6 V, f- |3 d/ L* ^1 x

' S# P' R, |) @% ^; j王皇后顿了一顿,淡淡的一笑,“昭仪太客气了。” , J4 \5 g$ ~$ F( b7 s' i  s* p

. @& R) L# k' u4 X1 w0 @武则天也低头一笑,便往里让皇后,却是一直将皇后领到了自己的寝宫,那屋子那里自然并无坐榻席褥等物,只胡乱放着几个月牙凳,武则天便请皇后在凳上坐下,自 己告了罪,“请恕臣妾身子不好,失礼了。”说着竟坐在床上靠着软枕半躺了下来,笑容慵懒,神色安详。皇后身后的女官们脸上不由都露出几分怒色。 8 T, l3 d, G8 f+ h$ `7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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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皇后脸色平静,看了武则天半晌才开口,“武昭仪不必客气,你的身子越来越好,我就放心了,只是我此来一则是位探望武昭仪,二则也是因为至今还未见过的小皇女,她的三日洗盆与满月礼都因昭仪身子不好没有操办,我这里原是准备了两份薄礼,竟都没能送出去。”说着她身后的柳女官便走上一步,双手捧起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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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微笑着欠了欠身道:“臣妾代小女叩谢皇后殿下恩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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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皇后轻轻摇头,“昭仪何必客气,她难道就不是我的女儿?这原是我的分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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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不由一愣,低下了头,“皇后请恕臣妾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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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3 c! \0 x" X; Q7 N7 Q) c1 N: F柳女官捧着匣子,满面笑容道,“启禀昭仪,这匣子里面是一串紫檀佩珠和一柄玉如意,佩珠是皇后特意为小皇女求来的,因此想将它亲手戴到小皇女的手上。” + v8 w# s% ?  P

9 u$ j; K* D4 V+ D  K1 g武则天抬头看了那匣子一眼,笑容变得有些勉强起来,“多谢皇后恩泽,只是殿下掌管六宫,何等繁忙,此等小事岂敢劳烦皇后殿下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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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6 U" ~4 v% e- h王皇后看着武则天,轻声一笑,“昭仪此言差矣,六宫事物再大也大不过皇裔,我既然来了,怎能不见见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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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X; m" l/ K- Q' U( N* o4 J武则天静默片刻,叹了口气,“不瞒皇后,殿下降临,原是该将小皇女抱出来见过皇后,只是她自出生以来便身子骨极弱,第三天才能吃奶,十几天才睁开眼睛,太医吩咐过,如今还要将养着,不好轻易见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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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2 S* D3 K$ p+ V+ `; l0 q2 r柳女官立刻笑道,“如此说来,皇后的这份礼倒正是送对了,这十八子佩珠原是皇后从慈恩寺的高僧那里求到的,在佛前加持过,最是吉祥如意能护佑人的,只怕小皇女戴上之后,从此便无灾无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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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B& \4 t/ u: `1 ^8 _王皇后微微点头,“说起来,太医说得小心些原是应当的,只是,难道我还是外人不成?” * ?0 w) n: \$ D/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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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一怔,垂眸笑道,“是臣妾失言了,多谢皇后费心,殿下自然不是外人,这佩珠原也是极好的,只是皇后此时来得却是有些不巧,小皇女刚刚吃下奶睡下,却是不大好挪动的,只怕抱着一走动,她又会吐奶了。不如过些日子待她大好了,臣妾再带上她去立政殿叩谢皇后的恩赏。臣妾在此先谢过殿下 。” 1 Y% S  G7 N8 S' E; f/ x& K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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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皇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柳女官便轻声笑道,“皇后,小皇女既然不好挪动,不如殿下亲自过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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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立刻坐了起来,“这如何使得?她小小的婴童,哪里能劳顿殿下亲自去看?也太过失礼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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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皇后看着武则天有些发白的脸色,淡然一笑,仪态万方的站了起来,“昭仪说的是,她小小的婴童,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我既然来了,总要看到小皇女才能安心,昭仪就先歇着,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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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忙起身下地,“皇后殿下……” 9 {* b) R2 x/ K, S7 P; g

; v0 M  P. f7 h' a2 J1 q王皇后瞟了她一眼,笑道,“怎么,难道我去看上一眼也是不行?难道这也是陛下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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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脸色微沉,静默片刻,轻声道,“皇后稍等,臣妾这就带皇后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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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皇后笑了起来,“昭仪身子这么弱,连坐都坐不住,如何能带路?” $ a1 s% j9 j# v1 X1 X3 W& j; o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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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夫人本来一直默不作声,此时走上一步,“皇后殿下,还是臣妾为皇后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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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4 z1 F6 a1 k: \4 r! |王皇后看了武夫人一眼,语气有些冷,“有劳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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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4 r( C8 p4 J: S武夫人默然行了一礼,回头对武则天点了点头便往外走,王皇后和她带的十几个宫女呼啦啦的离开寝殿,琉璃只迟疑了一秒,也跟在翠墨的身边向外走去,出门是下意识的余光一扫,只见武则天默然低头坐在床上,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 w9 n) q; y;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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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公主的房间正是西殿后面的暖阁里,从寝宫出去不远就到,大概早有宫女前去报信,武夫人刚走到暖阁前面,乳娘和两个嬷嬷、四个宫女已经快步迎了出来,诚惶诚恐的向皇后行礼。 0 ~" O. M9 F&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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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皇后淡淡的 点了点头,一面往里走一边道,“小皇女可是睡下了?” - E1 ?/ n. E% c% E8 }7 Z! [; R5 ^5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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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嬷嬷忙回道,“启禀皇后,小公主已经睡了一会儿。” * U& ]- V. T- r- B

- U0 K5 R8 U9 B眼见皇后已带头走进了房门,她身后那群人自然也跟着涌了进去,待武夫人回身时,发现十几个人都已经走了进来,将半边暖阁挤了个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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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o0 I- F. N3 o1 \5 \# l 琉璃本是走在后面,此时便悄然挤过人群站到武夫人身边,这才看见这暖阁靠着北墙设着一张很是不小的楠木屏风床,上面挂着红绡七宝软帐,纱帐低垂,依稀看的里面有床小被子微微凸起,床边还有两个宫女守着,见皇后进来立刻低头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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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曼步走到床前,宫女忙卷起帐纱,皇后便在床边坐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笑道,“倒是个齐整的孩子,怎么看去小脸儿黄黄的?” 1 {4 f! x. P' v, Q6 m.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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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嬷嬷与乳娘也已立在了床边,一个嬷嬷忙笑道,“太医说,小公主生的时候艰难了些,以后慢慢的就能好了。” & C2 ^$ F6 F3 [: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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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皇后身边的柳女官抿着嘴儿笑道,“奴婢看小皇女这样,倒是像寺里镀金的菩萨。”说着便打开了匣子,奉到皇后面前,皇后从里面拿出一串小小的佩珠,乳娘怔了一下,忙上前将 小公主的手臂从被子中轻轻捧了出来,皇后便将珠串戴到了小公主的手上。琉璃仔细看了一眼,只觉得那小手似乎也是黄黄的,心里不由暗惊。 ' x- A% z; {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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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人多嘈杂,还是珠串有些凉,串珠刚刚戴到小公主的手上,她便咿呀的一声哭了起来,乳娘忙上前将小公主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小公主却越哭声音越大。只听乳娘突然惊叫了一声,“快拿帕子来!小公主吐药。”竟是小公主又吐了起来,一口一口褐色的液体瞬间就打湿了乳娘托在她下巴上的那条帕子。另外两名守在床边 的宫女忙抢上前去递了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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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夫人的脸色已经有点发青了,闷声道,“启禀皇后殿下,屋里人太多,只怕是把小公主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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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e' |# ?$ z/ T8 V& c# E9 c柳女官便回头笑道,“夫人说的哪里话,难道这屋里平常不进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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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 d. ~* U/ V4 ~' b: F9 f武夫人眉头一皱,硬邦邦答了句,“正是!我也是第一回进小公主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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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2 I/ ^( W9 X9 l柳女官还想说话,王皇后已站了起来,“罢了。”又对几个嬷嬷宫女吩咐道,“小皇女身子娇弱,你们更要好好照看着,万不能有一丝懈怠。” * l7 F! z- ~, o

3 c  J0 g6 A/ p- Q$ n眼见皇后神色淡漠的走了出来,随从的宫女们的身影也已消失在门口,武夫人面沉如水,恨恨地吐了口气,回头向乳娘道,“只怕小公主真是吓着了,你们仔细哄一哄。”说完才快步走出房间。 6 E) C* _# s9 B2 p- z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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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也跟在她身后,一面走,一面却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看着这屋里八九个忙忙碌碌却各司其职的宫女嬷嬷们,听着小公主声嘶力竭的哭声,心头一片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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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见了小公主似乎已是心满意足,待琉璃回到武则天的房间时,她正缓缓的站起身来,“昭仪好生修养着,我就等着昭仪早日带小皇女来立政殿,也好教大家都认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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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神色恭谨的点头,又要下床来送,皇后摆了摆手,“罢了,你还是莫要起来,养好身子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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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B  d, w! X! s: F1 E( y武则天只得应了,倒是武夫人脸上勉强挂着笑容将皇后送出了咸池殿,在院外恭送皇后上舆离去,才沉下脸往回走,琉璃落在最后,便听见走了十几步外皇后的侍女们突然一阵哄笑,有个声音依稀道,“怪道藏得严实,奴婢还真没见过这般金灿灿的小孩儿!果真是别致得紧!” 9 \- c4 m/ F8 S0 P- S3 [6 }

# Y% |" H% L! [" D5 X2 J$ `7 q琉璃暗暗地叹了口气,玉柳正在用沾了热水的帕子细细擦拭武则天唇上的胭脂,那张褪去脂粉的脸看上去比早上明显苍白了几分。杨老夫人不知何时也已经到了这屋子里,皱眉道,“你还是赶紧躺下吧!别再左思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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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点点头,躺下翻身便向里睡了。杨老夫人叹了口气,声音沉肃的对宫女们道,“让昭仪好好歇着,谁也不许来吵她!” & n& v9 W# w' j& G5 ~/ z0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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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忙应了,玉柳和另一个宫女守在屋里,其余人便都退了出去。琉璃依旧是跟着武夫人和杨老夫人,杨老夫人站着想了想,转身便往西去,刚刚过了一道重帘,一个嬷嬷急匆匆的迎面走了过来,正是小公主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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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嬷嬷看见杨老夫人,也怔了一下,刚想请安,杨老夫人便道,“昭仪适才劳了神,已是睡了,你来 可是小公主有什么事?” ( E& {6 T3 J8 Z4 H- h6 j7 \

2 W% |$ u/ c4 s7 b: ^% w- w嬷嬷忙点头,“小公主哭得厉害,刚吃下去的药已经悉数吐了出来,奴婢是来禀报昭仪一声,可要再煎一回?这边药已经不多了,只怕还要拿方子去尚药局请药师配一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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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夫人“嗯”了一声,淡淡的道,“我正想过去跟你们说一声,这小小的孩子天天吃药,便是好孩子也要吃坏了肚肠,今天既然吐了,那便莫再喂她,只怕歇上一气还能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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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一惊,忙道,“这,这药,太医叮嘱过须得天天吃,一点也不能少。” . {; ^# B( o- b# ?. G3 N

$ \  C8 W  _( y( {' E+ I杨老夫人冷笑一声,“自然是天天吃,今日难不成还没有吃?被皇后这一吓,全都吐了又有什么法子?重新煎药还得让尚药局配,巴巴的去了只怕有人还以为你们是生事!不如明日再说,也少生些是非!还有我那里给乳娘的丸药,如今也正好吃完了,待会儿教乳娘不用再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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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越发的有些诧异,但看见杨老夫人漠然的;脸色,当下也不敢多说,低声应了个是,默默地退了下去。 ; H7 x# z, P2 n  y9 {$ Q4 l

6 ~: ~4 G" m, }, o1 |4 J9 ~9 E* p 杨老夫人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位嬷嬷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她的身边正是一扇直棂窗,从淡青色纱窗上透进来的冬日阳光有一种冷冽的明净,杨老夫人皱纹密布的脸看起来也有种冷冽的肃然。琉璃站的地方恰好一丝阳光也照不到,一缕寒风从窗缝里吹了进来,她不由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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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7 s* F- |+ k- c3 L( \ 武夫人烦躁的叹了口气,“这皇后真是多事!我看她就没有安什么好心!” ( w6 `" f- Q) h* ~. V& u5 F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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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夫人突然和煦的微笑起来,“的确,她实在是太多事了些!”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9:17
第60章  丝丝入扣 帝心如铁5 Q* J+ h2 O2 Z0 }: @6 O% B

) r( @  ]4 A# f( }; B+ T   夜已经深了,下弦月的清光照在窗纱上,也落下了几枝随风晃动的树梢的阴影。琉璃躺在床上,看着黑暗中的那点月光,怎么也睡不着。 1 ^7 c/ ~- d6 Y$ Q. `4 |; {

- g" H! J4 I3 F; s    历史,到底是记载错了,还是已经被某种力量悄悄的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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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8 z6 W$ r    高宗是这一天午前来的咸池殿,晚饭后便走了,皇后早间的这次拜访已经静悄悄的过去,没有引起一丝水花,小公主也还是好好的,她晚间去武则天的房里时,还看见 她怜爱的抱着小公主,抱的时间比平日似乎更长一些。倒是依依的病好像重了,她见过的那位蒋司医午后又来了一趟咸池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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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0 R7 o( c- d( F- s  R& v* R    但无论如何,那狗血的一幕的确没有发生——王皇后来看望小公主,她走之后,武则天进去悄悄掐死了自己女儿,等到高宗来时故意笑着揭开女儿的被子,然后大哭着嚷嚷,皇后杀死了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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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她应该早就能预料到的不是吗? 9 H% j: ]6 r, I3 B# E4 ~9 a

% Y$ k5 m& J4 A% r1 I. c    大唐的太极宫,最不缺的就是人,宫女至少上万。因此便是卑微如她,也有个阿凌几乎一步不离的跟在身边,更何况皇后,武则天和小公主?就看小公主身边伺候的那么多人,莫说武则天,就是红线女也不可能偷偷溜进去把她闷死,更别说还要嫁祸皇后————皇后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把大家打发走,以便一个人跟小公主谈人生谈理想吧?那么,高宗又怎么可能相信皇后会当着几十号人掐死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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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G+ e5 O" x    《资治通鉴》上这一幕的记载,真的很像TVB八点档的狗血宫廷剧,司马光大概和编剧们一样,认为唐朝的皇帝们很穷,请不起太多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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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3 G$ t5 {* _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也许没有人知道历史的真相,也许现在断言事情如何发展还为时过早,也许……困意终于开始上涌,琉璃翻了个身,打着哈欠闭上了眼睛。 3 _8 s1 F6 [' i8 D%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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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从梦里惊醒了过来,月光已经从窗纱上移走,但窗外似乎有别的光芒在晃动,远远的还有些声音传了过来。琉璃坐了起来,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人声似乎变得越来越嘈杂,前面有人点起了若干火烛,突然,一声尖利的哭叫划破了夜空。琉璃一个哆嗦站了起来,快手快脚的穿上了衣服,刚想出门,又颓然的坐了下来。 ; T+ C1 f$ i! k+ v8 k+ j8 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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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院的动静越来越大,琉璃听见外屋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这才披上外衣,扬声道:”阿凌,前面是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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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N% x5 L5 Y' j: h3 W    阿凌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迷糊:”大娘你等等,奴婢这就去看看,看样子也快天亮了……“ 1 P" {0 J( E; W4 Q( ]

: R% R) `* _9 Q% K7 e9 G    踢踏的脚步声很快就从门口消失了,琉璃索性把头发梳了梳,挽了个双髻,突然心里一动,又伸手解开,胡乱挽了挽了事。凑着外面的光线,她穿好鞋子,找好外衣。待一切准备齐全,就听见了阿凌急促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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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帘一挑,胡乱裹着件披风的阿凌冲进了屋子,脸色苍白一片,”大娘,小公主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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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8 t) {4 f! [( z6 [" U$ i5 F    琉璃怔怔地看着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小公主终于出事了么?定了定神才问道:”怎么会!睡前不还好好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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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跺脚道,”可不是,听说是适才半个时辰前,小公主突然开始抽筋,乳娘吓得赶紧派人找昭仪找医师,如今医师还没到,小公主说是快不行了,昭仪……昭仪昏过去了,前面已是乱成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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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把抓起外衣,站起来快步往外就走,阿凌忙跟了上去,声音里全是惶然,“这可如何是好!昭仪的身子才是刚刚好了一点点,哪里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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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3 H. c6 v  N- s! e( {- S! ~& T    两人一路跑到正殿,只见到处火光明亮,无数宫女宦官便如没头苍蝇冲来跑去,西殿里有杨老夫人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御医来了没有!”声音十分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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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跑了过去,只见杨老夫人穿戴齐整的站在殿中,腰杆笔直,目光严厉,琉璃也不多说,上前默然行了一礼,便站在了她的身边。杨老夫人看了琉璃一眼,只见她头发衣服都有些乱,紧紧的咬着嘴唇,神情却还镇定,不由点了点头,“琉璃,你去外面看看御医来了没有,若来了……先带到小公主的屋子里!” 9 X* y( O2 }+ i) J/ U0 J/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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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应了声是,转身往外就跑,到咸池殿的院门口时,已有好几个人站在那里,伸着脖子向东边看,过了大约一盏茶功夫,就听有人道,“来了,来了!”只见远处火光闪动,渐渐听见脚步嘈杂,再近些才看见是一个小宦官在前面打着火把,另一个高大些的背着一个御医打扮的人就冲了过来,琉璃忙高声道,“先带御医去小公主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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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时已看得清楚,背人的正是刘康,而他背上的俨然是黄御医。刘康跑的飞快,待琉璃追到西殿时,杨老夫人带着他们正往暖阁走去,琉璃远远的跟在后面,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暖阁门内,心里有些发沉,步子也渐渐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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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暖阁外面,只听里面一片安静,半晌才响起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老朽无能,老夫人,请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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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H! W. `/ ^( @: b    静默延续了片刻,凄厉的哭声才突然爆发了出来,夹杂着一片“奴婢该死”的叫嚷和咚咚的声音。杨老夫人厉声道,“你们这些奴婢的确该死,一个都不许出去,定要查个清楚,好好的一个小公主,怎么突然就这样没了!”说到后来,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 l% k5 r5 a3 a3 ~0 h/ v1 u; Q0 i5 f. e

, n7 k0 R) f# p3 z( p  P5 X9 u    哭声中,刘康的声音清清楚楚传了出来,“老夫人,昭仪那边……” 8 O8 m4 O& L* Q9 R; T& H" h

' m3 P9 a' y. X    杨老夫人顿时止住了哭泣,哑声道:“御医,快去看看昭仪,她适才一急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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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E4 f" `8 y5 U2 N    黄御医“啊”了一声,帘子一挑,一行人急忙忙的又冲了出来,一路小跑进了武昭仪的寝殿,玉柳正守在门口,眼睛红肿,看见老夫人来的方向和脸色,一怔之下立时捂着嘴哭了起来。 1 E1 H) X) r. y. s" l$ n4 R/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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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也跟到寝殿的门外,不远处的暖阁依然有哭声不断的传来,但似乎已经没有人再往那边多看一眼,所有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寝殿,倾听着里面传出的每一点动静。大概也就是一盏茶多的时间,似乎变得无限的漫长,当黄御医沙哑的声音响起时,每个人几乎连气都不敢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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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D1 ]3 B6 T1 p& R  u* q( l6 m6 O    “昭仪是忧思太过,又急怒攻心,才昏迷过去的,如今脉象还算平稳,老夫人也莫要太过忧心,只是昭仪的身子,是怕是再也受不得气恼伤心,你们还是要多劝慰她一番才好。” & l8 v+ g- c7 H9 q5 T

) _( z, X8 V; y- F' l4 u( p! C    屋外众人的心顿时像坐了一回过山车,只听杨老夫人苦笑了一声,“御医倒不妨教教老身,如何才能劝慰住昭仪,教她不必气恼伤心!” $ V' r  I3 W! T7 z; Z- A

1 i. c0 r& h: {: r   黄御医哑然无语,众人也面面相觑,正一片静默中,突然外面有人高声道,“圣上来了!” 7 J& S; t$ {3 ]2 n. d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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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哗的向两边分开,忙不迭的低头行礼,那赭黄色的身影风一般的从眼前刮过,直冲入寝殿之中,哑声的道:“媚娘这是怎么了?小皇女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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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御医的声音顿了顿才响起,“启禀陛下,小公主她……已经去了,昭仪急怒之下昏劂了过去,眼下脉象还算平稳。” # U  i3 p- T' |3 v/ E/ K0 K; p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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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人心里发凉的一阵沉默后,高宗的声音里已经止不住的哽咽,“到底是怎么回事?朕晚上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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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那黄色的身影有些蹒跚的走向不远处的暖阁,低低的抽泣声开始在整个咸池殿里蔓延,琉璃随着跟在高宗身后的宦官宫女走近暖阁,站在了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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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阁里的哭泣声更加哀切了些,半晌,高宗才问了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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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嬷嬷的声音答道,“启禀陛下,今夜是老奴当值,大概一个时辰前,小公主的乳母突然惊叫起来,老奴就看见小公主 全身都在抽动,这才吓得喊了起来,赶紧让人去叫昭仪,等昭仪过来时,小公主还在抽搐,眼睛瞪得大大的,昭仪一见就晕过去了。等到御医来的时候……”说到后来,声音里已满是恐惧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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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J% f! K! j6 ^2 h, Z, s    高宗沉默片刻又问,“昨天可是出了什么事?或是给她吃了什么?” 8 X% v5 U6 b! Y"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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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嬷嬷忙道,“启禀陛下,奴婢们没敢给小公主吃任何东西,都是按平日的规矩伺候着小公主,便是乳娘,也是一口凉水都没敢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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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5 C9 G& g2 z  {' [. E    高宗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怒气,“那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突然就如此了!” 5 w. @$ p0 N7 l+ h

8 I, r. [$ o& U; x" A    里面扑通的一声,另一个嬷嬷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明鉴,奴婢们当真冤枉,要说昨日有什么不同,原是有的,奴婢们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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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怒喝一声,“说!” % {7 q8 E" V+ J. L  g  U"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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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嬷嬷声音发颤,却带着一丝看到活路般的急切,“昨日,小公主本一切都好好的,吃药也比平日要顺些,吃过便睡着了,谁曾想皇后却突然带了一群人进了这房间,又给小公主的手上戴了一个串珠,小公主平日便是最怕惊动的,当时就醒了,哭得厉害,药也全吐了,后来就不怎么爱吃奶,精神也差了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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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C# P4 v0 T    高宗似乎怔了一会儿,“既然如此,为何不早说?” ( R3 r2 T* V) T"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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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嬷嬷道,“奴婢们禀告过昭仪,昭仪道,若是皇后来了立刻就去找太医给公主看病,只怕传出去皇后要多心,让奴婢多看顾着点,今日一早再去找那太医,没想到……想那太医原是交代过奴婢们,这屋子绝不能让外人随便进来,就怕让小公主受了惊或是过了病气,可昨天那一屋子人,谁知道有什么!”说着又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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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怒道,“既然知道,你们怎么能让一屋子不相干的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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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 w* c+ V' Q* b    嬷嬷们没有答话,一个宫女的声音道,“求陛下明鉴,昨日皇后来了便指明要见小公主,太医的这些话昭仪都反复跟皇后说了,但皇后就是要来,又非要亲手给小公主戴那串珠子,昭仪怎样恳求都拦不住,奴婢们又怎么拦得住皇后殿下?”里面立时响起了一片急切的附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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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4 I' ]+ ^. E    “砰”的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摔到了地上,高宗的声音几乎是有点咬牙切齿,“混账!”半晌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她算哪门子皇后!” % a! ^0 `; z* v; A*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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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慢慢升了起来,微带着金红色的阳光静静的洒在咸池殿内那一小片结冰的湖面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殿里过年的红灯笼都已被静悄悄的摘了下来。 . N) q! W! D# }9 C9 C

! J5 W8 R& j# l  N/ O& R& c    按规矩,刚满月就夭折的小皇女不会有隆重正式的葬礼,但总不能让那艳红的颜色再刺痛贵人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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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Y; V% ]5 X( h3 w    咸池殿里是一片死一般的安静,如果说小皇女的死,让这几百号人痛哭失声,那么,武昭仪醒来后得知噩耗又一次吐血昏过去的消息,简直让他们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昭仪若是真出了意外,他们前程乃至性命就全完了! ( m7 z) R% a  `2 o( Y, c

9 M& m$ _* _& n9 H# t7 q    琉璃静静的站在寝殿的门口,因为进去的人太多,门帘已被卷了半边,从她站的地方,能看见屋里一角的景象,前一刻,尚药局的一位上官针师动了银针,武则天才终于醒了过来,却只哭着说了一句话,“是我害死了女儿!”说着便要起来去看小公主,为她操办后事。一屋子哭声劝声中,武则天并不算高的声音却有一种几乎能划破人耳膜的凄厉,“什么劳累不得,如果我早些死,女儿就不会丧命!“ & L$ v5 _/ {# j! {/ c+ N! T# |

/ J. R- R$ X3 a    背对着门口的高宗,身子明显的一震,正乱着,却见武昭仪的身子又是一软,倒在了众人手上。 ; I7 H. h# N8 M  p; ^$ z2 H# ^

: ?7 X# [4 r9 ?: O* b3 }  f    几个御医顿时涌了过去,轮流诊过一遍脉后,低头商量了一会儿,还是黄御医回道:”陛下,昭仪的脉象十分混乱,乃是心神受激过度,不如吃些安神的药丸,好好睡上一觉,大约会好些,只是……若再这样下去,却怕会禁不住。“ ) I; T1 s. J7 C) Q2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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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咬牙道,“你们好好治,用心治,绝不能让她出一点意外!“ 4 h. Z/ R0 m5 q, w

1 J3 A9 l+ \$ Z- o) g    黄御医苦着脸应了声是,偷眼看了高宗的脸色,低下头来。高宗捂着额头坐在屋角的一张凳子上,一方不发,本来被阿余扶着,一直站在一边的邓依依却突然转身向高宗走去,跪了下来,低头禀告着什么。 5 B) j* K7 {6 O1 K+ F0 d' F

: A7 j# ]0 _* V8 C; j    屋里的人围在床前,似乎都没注意到屋角的这一幕,琉璃只能看到高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霍地站了起来,厉声道:”你此言当真?“ $ T: r5 c5 n; p(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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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依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陛下,妾若有半句虚言就剐了妾!之前妾也没敢把自己这次旧病复发跟那口脂联系起来,又怕蒋司医是危言耸听,好容易打听到了是有这样的说法,昭仪却道此事太大,不能声张,又说,既然是寻常香料,只怕也是无意配出的,但加上今日之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谁不知道昭仪的身子损得厉害,再伤不得神,她们想害的不是小公主,而是借着这个要昭仪的命!“ 0 j1 u% \) g+ W- D( D

$ I' `6 }8 o* L$ v    屋里突然静了一静,随即却又都像没听见这声音般各自忙碌起来,只有杨老夫人灰着脸走了过去,低声问了 几句,突然冷笑起来,点头道,”竟是这东西!难怪那天陛下竟会醉了,皇后竟会病了,留媚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好容易挣出一条命来,御医们这样千叮万嘱不能劳神劳心的,到底还是叫人不放心!我苦命的女儿!“说完绷不住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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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y" T( F2 w    高宗的脸上已经是一片灰白,身子看上去就像木雕一般僵硬得没有生气,只是一双眼睛里,却渐渐射出了慑人的亮光。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9:18
第61章  未雨绸缪 暴雨惊魂7 P! K6 U0 y! L& S7 L* `/ I0 e9 Z

, U5 T& S3 v5 b6 C, i4 \- c      永徽五年,三月戊午,太极宫承天门的正门再一次为皇帝出巡的仪仗而洞开,一千八百人的大驾卤薄分成二百一十四列肃穆而出,十二架副车左右拱卫着皇帝的銮驾庄严前行。銮驾之后,则跟随着近千辆马车,迤逦数里,延绵不绝。 ( ?9 u8 U0 c$ Y; _5 m

5 H( }! n$ j* u$ B. w      整整半城的长安人都被这多年不曾出现的大队人马惊动了,互相打听之下才知道,自登基以来几乎不曾出游的高宗李治,今年要移驾万年宫避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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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w0 {$ _" L) U  H0 y      避暑?望着这杨柳飘絮的三月阳春天,便是最爱出游的长安游侠儿们也不禁相顾茫然起来。他们自然无从知道,戊午日,正是太极宫内那位小公主七七斋结束后的第三日;也是咸池殿里那位天天以泪洗面的武昭仪,能够离开这个伤心地的最早时间。而离长安足有三百多里、风景清幽的万年宫,显然是让她静心休养的最佳选择。 / _; N  j1 t. q7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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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多里的路程自然不近,好在一路官道平整,前朝又沿路修了十二座行宫,无论小憩休整或是夜警晨严都十分便利。浩浩荡荡的銮驾于第三日午间到达了万年宫。当日下午,皇帝的一封制书便由快马发往长安,追封武德年间大唐开国功臣,其中最显眼的一位,正是武 昭仪的父亲,应国公武士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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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皇帝亲手撰写了《万年宫铭》一篇。当月朔日,赴万年宫来朝的三品以上大员悉数在铭文后提笔签名,太尉长孙无忌自是排名第一。不久,在魏征为太宗所撰的《醴泉铭》碑旁,一块《万年宫铭》碑拔地而起,双碑并立,仿佛是见证着永徽之治与贞观之治的血脉相连、相守相望。 0 ^' e! ?- G)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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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琉璃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结束前的一声悠长回响。 - @1 w8 _5 Z7 `' [, t1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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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便是闰五月初一,再过几天就要入伏,便是在这群山环绕、碧水侧流的万年宫里,也能感觉到盛夏的阳光一日日的变得热烈起来。这日午后,琉璃去武夫人屋里时,就听她对翠墨嘟嚷道,“这万年宫处处都好,就是没有冰,连井也没有两口,喝起酪浆来实在有些不够凉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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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j0 H6 h: b2 u8 P  r  h9 O5 x      琉璃心里一动,上前了两步,“琉璃倒听说这里原是有极大的冰窖,只是圣上几年都不曾出游,便不曾预备那么多,说来夫人住的这屋子原是低洼了些,入了夏,不免有些潮气,琉璃如今日日在那梳妆楼做画,那里便凉爽得多。” - J9 e9 u1 t- y* j1 I- V*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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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忙道,“此言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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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点头笑道,“夫人跟琉璃去一次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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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j# ?5 z( f- u$ a- O+ h4 G" C      这次跟着高宗过来的依然是咸池殿的这拨人,而万年宫房子又实在多了点,所以武昭仪、武夫人与邓才人都安排了单独的院落,武昭仪住的是紫泉殿,万年宫唯一的甘 泉活水绕宫而过,武夫人住在紫泉殿西边的屏玉殿,邓才人则住在稍低处的回涧阁。三处院落都坐落在天台山山脚与山腰之间,依山靠水,松柏掩映,是万年宫里风景最美也最便利的所在,唯一的缺点就是地势略低了些。 ) d! ~) P* H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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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梳妆楼,却是琉璃来了万年宫不久便跟武则天说,她想画一幅《万年宫图》,武则天自然满口子答应。琉璃便挑了山腰附近视野最好的梳妆楼的北亭当画室,有时赶上雨天路滑,索性就住在梳妆楼的偏阁里,倒也逍遥自在。 ' S; n# S; E3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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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武夫人面露向往,琉璃又道,“那梳妆楼就在山腰凸起的平台上,山风最爽,若是清风明月之夜,更是幽凉入骨。从丹霄殿到紫泉殿的青石水渠也正好流过,用来冰酪浆也是极好的。” % u  k6 v, p$ @#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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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想了想,一拍手,“还没着见你画的画成什么样子了,不如现在就去!” " M, g" A  P% M2 d, C

4 Y1 `, u- e: W      梳妆楼离御容、屏玉两殿都不算远,沿着斜坡往上走个两三百步便到,一上那平台,武夫人便觉得视野开阔,凉风拂面,琉璃的画室正设在楼前的半山亭中,紧靠着路口外侧,视野最好。 4 A# ?! p" }5 c; S& g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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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亭四面前垂着锦帘,当中是一张极大的案几,案几边放着三张方凳,又有两个不小的三彩柜,居然还有一个炉子,一袋木炭,一个被盖得严严实实的木桶。武夫人忍不住笑道,“难不成你竟是准备夜里在这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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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道,“夫人有所不知,画这界画与别个不同,原是最繁琐费事的。” $ I) \+ K, `, `# M,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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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她身后的阿凌不由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她跟着琉璃也有半年多了,琉璃日常作画原是最爽利省事不过的,没想到一拉开架势画这幅《万年宫图》,却立刻变身麻烦婆婆,又是要了火炉木炭来熬什么明胶,拿矾水兑入明胶,再用刷子一层层的往绢上刷,说是做工笔界画必得如此。这也罢了,居然还找人要了一大桶油,说化颜料 烤碟子前要先抹层油才好,可那一大桶油,只怕够烤几年碟子了!最古怪的是,明明早就立夏,却硬是不许宫女将半山亭的锦帘换成纱帘,说是怕夜里遮不严实......武夫人便上前看那张画。这万年宫原是建在群山环绕之中,以天台山为主,山顶是主殿,南坡为外朝,随行官员多住外朝,北 坡住后则是内宫,也就是她们如今身处之地。此时这画儿也不过完成了一多半,看得出在青山碧水之间,若干亭台楼阁参差错落,山顶处一座雄壮宫殿,前面双阙对立,山谷中一泓碧琉,上有飞桥凌空,正是这北坡附近的景致。 9 O$ U  ^7 E/ [* o) K

- n4 C" {4 ?! T( o      武夫人啧啧称叹了一回,笑道,“这里视野真好,处处都看得清楚。” 8 N3 M, g+ g# g$ I9 }) c4 F0 |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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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里虽开阔些,也没法都看清的,最近这些日子,万年宫北坡琉璃都已经都跑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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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点头不语,丢下画又到楼上楼下转了两圈,只觉得处处精致雅洁,难得当真凉爽宜人,下楼来便站在厅中宣布道,“我去禀告昭仪一声,回头咱们就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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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z6 M: I+ N& ~      到了这日晚间,武夫人和月娘的行李便从屏玉殿搬到了梳妆楼,虽然房间少些,武夫人身边的人本来就不多,倒也住得下,而琉璃原本有时就会住在偏阁最外面的屋间里,此时更是名正言顺的搬了进来。 % O/ ], q9 _9 z1 t9 G4 a

$ F$ F  R+ J; j9 C: ?8 g5 @      阿凌便笑道,“当时您挑了这间住时,奴婢还觉得太阴冷了些,如今看来却是最凉快的一间。大娘真真是有远见。” + i& s6 l5 _+ x3 _/ o#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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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正站在窗边用撑子支开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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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窗口看去,对面山坡上的万年宫北门似乎就在眼前,她出神看着那片火把摇曳、人影晃动之处,半晌才道,“那是当然!” % l. P$ o8 v% P' `2 j% Y$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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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照样是个晴天,只是天气似乎又闷热了些,早上武夫人一见琉璃便笑道,“幸亏昨日搬了地方,不然更不好受!” % ~3 s: t4 \( F: _% C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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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走到紫泉殿时,迎面正遇见邓依依。只见她身上穿了一件绯色流云纹的衫子系着散花石榴裙,衬得脸上多了几分红润,只是眉头微锁,神色依然沉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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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停下等她,相互见了礼后便笑道,“你的脸色当真是好多了。” 8 W; E6 `. ]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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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依点头一笑,“从前日起蒋御医就换了个方子这两日倒是睡得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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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笑了起来,“蒋御医是有真本事的。昭仪都能渐渐的好起来,你才多大?自然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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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B- h' f% Y      原来这邓依依因受寒又吃了凉药身子受损,经蒋孝璋调养后原本好了一些,不想葵水期间又用了那破血行气的口脂,竟落下了崩漏的毛病,拖了半个月才偶然间查出缘故,此次却当真是伤了根本,到万年宫来养了两个多月,也不过稍见起色。 ( D) \& A! V) Y& Q" h

* q! J# E2 J5 h9 q( s      依依听了武夫人的话,勉强笑了笑侧头往东边长安方向看了一眼,眉宇间的阴塞更深了。 ) ~  A7 b7 t5 T* [* U. c6 \8 ]) t8 j5 L

0 p; z2 l" G" l* z, s      到得武则天的寝殿时,高宗却还没有走,如今他不在山顶的大宝、丹霄两殿处理政务便会在紫泉殿与武则天吟诗唱和,磨墨挥毫。初二并无朝会,他便留在了紫泉殿, 正与对镜梳妆的武昭仪谈笑晏晏,回头见到武夫人与邓依依联袂而来,一个纤弱秀美,一个风情明媚,心情更是愉快,笑道,“你们来得正好,我和昭仪正商量着今日有些闷气,要坐船去游览一番杜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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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a: x, S* t      武夫人第一个拍手叫好,依依自然也凑趣,四个人顿时说得热闹起来,这边宫女宦官们开始收拾些随身的物件,琉璃乘人不注意,跟翠墨悄悄说了声还要去画画便脚下开溜。 9 v' M& Z  b0 ^+ P( c8 k

0 \7 _6 G/ u& _/ Z+ f- |9 t; z4 m- a      回到梳妆楼的北亭中,琉璃调好颜色画了一个多时辰,便拿了纸笔满山溜达,东画画西比比,跟遇到的打扫宫女聊聊天,又坐在长廊上对着对面山坡发了半日呆。她这 一个多月来常是如此,阿凌早看惯了,心里原先还有些纳闷:原先在太极宫时,这大娘是一句话不肯多说一步路不肯多走,到了这里怎么竟变了个性子?如今见怪不怪,只道她是离了皇后萧淑妃诸人,本性流露。 , M, ?$ F* `: |/ Z

# K! U* b' t- h0 n0 q) z! S      一天时间晃晃悠悠的过去,高宗几个到晚饭前才回,武夫人满脸都是兴奋,直叹琉璃是个没福的,那画舫有两层楼高,在里面迎风小酌,看窗外青山对出,真是神仙不换的逍遥日子。 ; l4 F% W6 {. B+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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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夜里,琉璃照例到亭中转了一圈,放下四周的锦帘,回到屋里支起了窗根,这才倒头睡去。 $ g8 S, [" F7 v. U

1 t1 z/ ~+ P3 i) g      不到半夜,一阵风声呼啸,她突然惊醒了过来,只听得窗外风拍窗棂,雨声哗哗震耳,不由一个激灵爬了起来,从枕头下摸出火石,几下点燃了一直放在床头的油灯。 不顾窗口砸进的雨水,冲过去往外一着,只见窗外雨如瓢泼,放眼看去全然是漆黑一片,什么亮光都没有,侧耳倾听,雷雨隆隆,更是什么都听不见,竟是来万年宫后从未遇过的一场暴雨。 % _4 s) f  O-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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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从窗口刮进的雨丝便将她的中衣打湿了一片,琉璃怔怔的坐回床上,不敢关窗,也不敢去睡,想了一想,起身把房门后桂的一件蓑衣两顶雨笼和桌上的铜管提灯检查了一遍,又脱下湿衣,换上了利落的葛布胡服和麻底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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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6 ]7 W2 Q6 J6 ?7 }      窗外的瓢泼大雨似乎竟毫无休止之意,足足下了一个多时辰,雨声才略微小了一些。突然间,雨声里中似乎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琉璃忙奔到窗前竖起了耳朵,远处仿佛是有人在大声呼喝,只是雨声实在太大,只能隐隐的听到几个词语,依稀是“大水”“圣上”,又夹杂有咣咣的敲击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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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Z7 m9 o- J: B; C0 s      万年宫大雨之夜,山洪暴涨,玄武门守将士四处逃散,只有将军薛仁贵登门向宫内大呼示警……没错就是今天了! ' P  w9 b9 Q$ B; Q; [

: ^% z. Z4 j* D  f% p      琉璃再不迟疑,一面高声叫道,“阿凌快起来!外面涨水了,快去叫人!”一面穿上蓑衣,戴好雨笠,点燃提灯,又拿上了另一顶雨笠,开门跑了出去。只听阿凌惊叫道,“大娘你说什么?” 5 W. X0 t  R/ D: x: B

5 }7 L+ Y5 l, K2 g      琉璃只道,“你快起来去把楼里楼下的人都叫起来,发水了!”转身开门,用雨笠遮住油灯就往作画的亭子跑去。外面的雨依然十分急,风倒是小了一些,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琉璃的下巴下,待她跑进亭子时,提灯一照,倒是松了口气,因冬日挡风的双重锦帘被雨扛湿后更为沉重,倒是将亭子遮了个严实,里面的地面根本就没有湿多少。 $ R# Q. I1 v2 t- J  t  t7 l

; S6 T$ Y2 A. W2 b      琉璃将油灯放在地上,几下便把四面的八幅锦帘都紧束在亭拄边挂的帘钩上,然后把月牙凳,三彩柜、木炭等物都堆上了案几,用力提起那桶油便倒在上面,随即油灯一点,火头“砰”的一声燃了起来,随即腾得老高。 0 c. d/ Q! ^4 {# H7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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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雨夜里,万年宫原本四处挂着的灯笼早已被狂风暴雨打灭,到处都是一片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但随着半山亭的火光燃起,亭子四周顿时变得明亮起来,连山上山下的道路都被照得依稀可见。 5 b5 ?& g! D: X+ [-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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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这时刚刚跑出门来,一见这火顿时呆住了,尖叫了一声,“大娘你在做什么?” 2 a, o% w' {5 B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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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大声道,“若不放火,这外面哪里还能看得见路?你快去把楼里的人都叫起来,只尽量找些铜盆敲起来,沿着半山腰的路来回跑动,一起大声叫‘发水了’,我这就去叫昭仪!”不等阿凌回答,她提起油灯转身便向山下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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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条路是琉璃两个多月走了又走,熟到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的,一路快走,到了紫泉殿的院门外,便一面端门,一面高声叫,“快开门,发水了,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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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8 r- [9 q8 B: t& ?- \      门好容易开了,露出一张有些呆滞的脸,琉璃从她身边挤了进去,高声叫嚷着“发水了,昭仪快出来”,脚下向主殿狂奔,到殿门口时,殿里的宫女早被惊动了,听了琉璃的话,慌得也一起大叫起来,没过片刻,就听见了武则天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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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武则天披散着头发,身上罩着披风,在几个宫女拥簇下快步走了出来。琉璃忙道,“昭仪,琉璃半夜起来,听见玄武门那边有将士大叫,发水了,快让圣上走避,想来是山洪发了,这里地势低,昭仪还是赶紧到高处去躲避才好!”   [0 u# |& i8 R# a

+ W, r' ^% @' k! m0 O) I      武则天脸色顿时变了,回头对玉柳厉声道,“快去把弘儿抱出来,往山上走!”看了看琉璃又道,“你带我去回涧阁,圣上还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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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0 M3 O' C2 V! _8 |      琉璃一呆,万万没料到高宗今日居然不在这里,忍不住暗叫一声“晦气!”只好道,“昭仪你快上山,圣上那边琉璃去叫就是!”说着把油灯往身边的宫女手里一塞, 脱下身上的蓑衣,不由分说的穿在了武则天身上,“梳妆楼边上的亭子里我放了把火,出去就能见到,昭仪往火光那里走!” 1 x9 D1 s' k, y% x. ?-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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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惊讶的看了琉璃一眼,她身边的几个宫女此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忙上来拥簇着她就往外走,琉璃也拿了油灯雨竖转身往外跑去,就听身后武则天叫了声,“刘康,快和库狄画师一起找圣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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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此时似乎又略小了一些,半山腰上铜锣铜盆敲打和喊叫的声音变得清晰可闻,不断有各处的宦官宫女从琉璃身边狂奔着向半山亭的火光跑去,琉璃被撞得了几下, 险些没拿住手里的雨笠和提灯,就听身后脚步声响,刘康已经追了上来,伸手从琉璃手里接过了东西,带头往前跑去,他身强力壮,身手又敏捷,无人撞得动他,琉璃跟在后面,速度顿时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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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c) ^' X' N. Y      两人跑到回涧阁时,守门的宫女似乎已经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一拍门环,门立刻就开了,刘康推开门便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发水了,圣上快出来!”声音极为响亮,琉璃猝不及防下,几乎没捂着耳朵跳到一边去,片刻后,阁楼的大门咣的打开,王伏胜几个簇拥着高宗和邓依依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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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S. g9 B. \1 ?: A8 m# R/ {' s      借着门内的灯光看去,两人似乎都只穿了中衣,外面乱裹着衣服,王伏胜几个更是衣衫不整,好在黑夜中也没有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刘康一面尽量举起铜灯引路,一面回身往山上走。没走两步,琉璃只觉得脚下感觉有异,有小宦官惊叫了一声,“水上来了!”果然脚下积水眼见着 就没过了脚面,每一步都是哗哗做响,琉璃只觉得一颗心就要跳出了腔子,再也顾不上什么,往前就跑。 5 g3 @/ s% B1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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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离半山亭已经有些距离,能着到那边有火光闪动,指引着方向,眼前却只有刘康手里的一点光亮在前 面晃动,脚下的水似乎在迅速涨高,本来不过是几百步的路,竟长得似乎没有了尽头。头顶上还有铜锣敲打和呼喊示警的声音,但琉璃却只听得见脚下哗哗的水响和身边人粗重的喘息声。 6 ?9 N( {1 n" _# q! Z  H*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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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容易终于跑到紫泉殿附近,眼前也更亮了一些,就听有人叫道,“是圣上过来了,昭仪,快走!” ( r" q; f" v+ a. N0 y) B/ \

- E  h! w  w4 j' f# J      众人不由大惊,借着火光隐隐看见前面路口站了五六个人,当中一人穿着蓑衣,自然是武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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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0 G8 V1 M; }      此时洪水几乎已经涨到小腿中部,她站在那里却是一动也不动,见到高宗过来,才分开众人淌着水几步迎了过来,高宗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十几个人簇拥着两人往山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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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I. o. \, G8 O      风雨中,依稀能听见高宗惊魂未定的声音,“媚娘,你早就出来了,等我作甚?万一我再晚些过来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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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的声音十分平静,却有一种破冰碎玉般的决然,“陛下若是没有过来,媚娘绝不上去!” ( Y) `  M* k% T' J' ~+ A9 |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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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一直沿着斜坡向上而去,洪水则几乎追着众人的脚跟淹了上来,直到上了半山坪,众人才踩到了干硬的土地,只见这坪里空荡荡的,只有武夫人带着阿凌、翠墨几个焦急万分的等在那里,看见高宗和武则天,每个人都是拍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忙又上来领着他们继续往上走,武夫人便道,“弘儿已经到长廊里了,你们怎么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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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答话,火光里,高宗侧头看了武则天一眼,脸上一片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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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一路往山上走去,不多时便登上了绕山长廊的台阶,此时长廊里面密密麻麻的都站满了人,高宗和武则天上来时,众人忙让出了一片空地,一干人走到长廊中, 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只是立刻就发现,除了穿了蓑衣的武则天,人人都落汤鸡似的狼狈无比,好几个人还是赤着脚,也不知是没来及穿还是跑掉了。 ' ~5 M' c+ |  `2 ?7 {' E

+ J: O# i/ J+ P  c, W      李弘和月娘被人抱了过来,各自见了母亲都是嚎啕大哭。死里逃生之下,众人此时才惊魂稍定,有唏嘘的,有庆幸的,有忙着找人的自不必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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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悄悄的退到一边,摘下头上的雨笠,默然回望了一眼对面玄武门的所在,心里一片茫然:她现在可以肯定,如果没有自己,高宗和武则天有八成以上可能就此被淹死在万年宫里——这样的雨夜,这边山上除了她这个特意住在离对面玄武门直接距离最近的屋子里,又竖着耳朵等动静的人,谁会听到那隐隐约约的示警声?至于玄武门附近的宫人,他们就算听到了示警,但水逼玄武门时,两座山中间的山谷里早就是一片洪流,谁又能过得来? * s, m7 k2 j0 @3 e8 I/ S3 Q,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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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的因和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 |% X( I: t* B5 g1 [1 {. C- f

# S! Z; n( K1 p* u- i      难道说在这个时空中,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个路人甲? % O8 @7 u/ N, g) U2 h: K$ f' h; E7 K

& M' [, t7 B1 _) m! s      洪水似乎停止了上涨,半山亭里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那案几柜子都是上好的红木,果然是货真价实、经久耐烧…她正胡思乱想,就听长廊之上,远远传来了喧哗的人声,随即是一声焦急的高声询问,“敢问圣上可在?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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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r! t( b7 |6 o% P6 A      正是裴行俭的声音。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9:18
第62章  不动声色 论功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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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来了?怎么来的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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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由回头往山上看了一眼。据她所知,此次随高宗来万年宫的官员,多住在南坡几处地势颇高的楼阁里,此前她倒没怎么担心过裴行俭,但在这样的一场惊心动魄的逃奔后,突然听到他熟悉的声音,一颗心竟是不由自主的急跳了起来。 + ?4 p$ d# i- e9 u0 M- A' y' D$ Q+ k

" D7 l3 d& Z. Q  I    只见山上的一片漆黑中,渐渐闪烁起了几点微弱的火光。王伏胜上前了一步,仰头大声道,“圣上在此,来者可是裴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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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D: D+ R2 J  k1 h( E- q, c1 l    “正是裴某,如今水势未明,臣斗胆靖陛下移驾丹霄殿。” $ k  Y" s+ c( B( S. x/ ]2 i/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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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倒是好主意,总不能在长廊里呆着。高宗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 原是半夜从床上被惊醒的,随手抓了件衣服就跑了出来,此时才看清,身上披的竟是一件粉色的轻袍,  赶忙脱了下来,可里面湿漉漉的白色中衣更不成样子,正 踌躇中,武则天已走上一步,解下蓑衣披在了他的身上。她在蓑衣里原本还穿了一件披风,如今只是下摆湿了一片,倒也无伤大雅。 * e2 [! R9 [7 {& _

- `4 j7 N4 d- ~8 [" k, Z    高宗忍不住握住了武则天的手,低声叫了句.“媚娘……”武则天淡淡的一笑,转头对王伏胜道,“告诉裴舍人,圣上这就上去。” ' @. o/ x.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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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渐渐的小了,山上火光也越来进亮。刘康手持提灯在前面引路,高宗紧紧携着武则天的手,沿着回廊住山上走去。几个贴身的宫女宦官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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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武夫人和邓依依静跟了上去,  琉璃也是上几步,默默的跟在了武夫人的后面。武夫人回头看见琉璃忙伸手把她拉到了身边,叹了口气,低声道,“今夜,实在是多亏了你!” ; @, z' L0 u8 q3 B$ C" J

0 _- X$ \) o0 [: `0 N    沿着长廊往上一百多步,出回廊住西走,不多远便到了后宫的南门仁寿门。门旁早有几个宦官在翘首等待,见到高宗挥手示意,连忙下锁打开大门。只见门外己经整整 齐齐的站了百十位手持火把的侍卫,最前面的正是裴行俭和一位头戴银盔的年轻将军。裴行俭身上的一件深碧色圆领袍被雨水打得半湿,袍角下摆皱得不成样子,但 看上去居然并不狼狈,只是剑眉微锁,神色里带着几分焦虑。 * p# B  b. p7 V( x. a

3 Z: z! s0 H+ o    看见大门打开,两人都上前一步行礼“臣裴行俭,臣郑芝华,见过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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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i  ]0 h3 O# P; G! ~; g    高宗快走了两步,“两位爱卿免礼。”顿了顿又道,“今夜原来是郑将军值守?只是守约,你怎么也会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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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芝华道,“臣正是今夜值守,闻得山下有异,因此召集人手守在门边,以备不时之需,陛下无恙,真乃大喜,裴舍人已着人知会丹霄殿内侍准备热水衣物,陛下即刻便可移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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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d4 }. A! G4 ~2 m9 y. I3 B4 ^    裴行俭也微微久身,“启禀陛下,臣适才被风雨声惊醒,心内有些不安,故此出来查看,还未到后山,便听见了铜锣敲打、人声呼喊之声,赶到此处又遇到了郑将军,守门内侍无旨不敢深夜开门,只道山下长廊似有人避水,臣这才登墙询问了一声。请圣上恕罪。” / K) f: A: J3 Y) D3 [8 A

) p/ ^$ C8 ^9 l" T( l. r    琉璃被武夫人拉在身边,位置原本就站得靠前,一眼便看见门外的地上还仰天扔着一把油伞,想到平日那般镇定的裴行俭,适才一急之下,丢开伞,撩起袍子就爬到了 这足有一丈多高的墙上.忍不住低头闷笑起来:裴行俭跟薛仁贵,今天一个爬门,一个爬墙,身手矫健,真不愧都是大唐名将!只听高宗的声音里也带上了笑意, “事急从权,守约何罪之有。”说着便住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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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1 U0 Z2 V# F: o# ~    裴行俭谢了恩,直起了身子,目光却住高宗身后微微一扫,琉璃不着痕迹的惦了惦脚尖,露出了半张脸,裴行俭的目光在她脸上前未停顿,只是垂下眼帘时,本来紧锁的眉头已然展开,略微发僵的双肩也放松下来,整个人又恢复了淡远无波的气度,静静的转过身去,为高宗带路。 ) X! g/ J3 C5 {7 X$ s& ^2 P& e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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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没有走出多远,前面人声喧哗,却是一干留守万年宫的朝臣都已得到消息赶了过来,领头的正是司空李绩,披散着花白的头发,迎上来便深深行了一礼:“听闻山洪突发,水势凶猛,幸得天佑吾皇,陛下无事。臣等无能,今陛下受惊,又迎驾来迟.罪该万死。” 4 t/ q+ p" l% i  P5 U1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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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淡淡的摆了摆手,“司空平身,此事谁能预料?众卿随联去丹霄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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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丹霄殿时,却见殿门大开,到处灯烛点起.殿里的宫女宦官都已衣冠齐整的候在门口。诸位朝臣留在外殿,高宗与武则天等人则被拥簇着进了内殿,自有人棒上干净衣服伺候他们换上,便是武夫人和疏璃几个也被引到了一间暖阁里,有宫女棒上了热水铜盆毛巾,又准备了几套干净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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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a; P# z! o- _    琉璃今夜是淋得最透的一个,身上从里到外早已没有一根干纱,她穿的是一套葛布胡服,虽然不会像其他宫女般曲线毕露,但一路上走来己经忍不住有些瑟瑟发抖。此 时终于在这明亮温暖的屋子里擦干了头发身子,换上了柔软洁净的衣服,简直有了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就是身上这衣服似乎咯小了一号,也顾不得许多了。 , Z+ X  n* }9 ~- T- y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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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也换好了衣服,舒服的叹了口气,她一直打着伞在半山抨上等人,其实并未 淋多少雨,但这一夜惊魂却是少不了的。看见琉璃低头绞着发尾的雨水,忙让翠墨也上去帮忙梳头,琉璃笑着推辞了声“哪敢劳烦姊姊”,武夫人就道,“今日便是我来帮你绞头发也是应当,若不是听到你说起这梳妆楼的好处,我们哪里想得到要搬上来?今夜水势如此之急,还不知会如何!”   R1 Q2 u7 A" S6 O' ]5 j+ r

1 F6 i5 Z: }8 B& ]; D  r    琉璃只得笑道,“此事乃是夫人的福气,与琉璃何干?” 6 I) @/ _: |- F# d3 u, ^0 N

8 w: Z/ D# F, ~; n( l    恰好乳娘也把月娘收拾好带了过来,月娘今天晚上一直被厚披风裹着,身上一点也没湿着,唯有头发略落了几点雨水.开始又受了点惊吓,此时早已好了,咕噜噜的转着眼珠子,颇有些好奇的东张西望,武夫人便拉了月娘过来道,“快些谢过你琉璃小姨。”琉璃不由吓了一跳,月娘已奶声奶气道,“月娘谢过琉璃姨姨。” # H: a& C+ Z) ]3 H4 G

6 X' r& p. I! i1 e' c* v( T" y/ P    琉璃摆手不迭,“夫人快莫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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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正色道,“我等也就罢了,今夜若不是你警醒,圣上和昭仪那边只怕也不会如此有惊无险,若是……”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后怕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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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4 G% f; |/ l; H* R5 f    她语音刚落,就听暖阁外面有人道,“请问库狄画师可在此处,昭仪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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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1 |0 q5 @& ?3 p7 C+ |    武夫人顿时笑了起来,“快些去,定是好事!” 8 E% G( L( h" `8 Z. d! ]8 L6 d2 w

! m6 o2 z6 g/ G/ f1 x    琉璃忙应了声,“琉璃这就来。”这边翠墨和阿凌飞快的把琉璃的头发挽了个低髻,琉璃看看身上并无失礼之处,这才急忙挑帘出去了。一面跟着传话的宫女往前走, 一面心里不由有些七上八下起来:她这两个月每到大雨之夜便出门观察,竖耳倾听,不敢入睡,渐渐将事情筹划周密,今夜又经历了这样一番凶险,为的就是这一 刻,却不知是否会如愿…… 4 ]4 k1 |0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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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女将她直接领到了西殿后面的一间房里,只见房间甚大,地上铺着深紫色的地衣,进门几步便有坐榻案几,稍远处低垂的朱红色锦帘后隐隐露出一张屏风大床,想来就是皇帝在丹霄殿的寝宫。不过此刻屋里只有武则天和玉柳等人,武则天显然已经收拾过一番,换上了一身浅黄色的襦裙,脸色却还有些略微发白,看见琉璃便笑道,“你可算过来了,适才我在长廊里就想找你。” ' G0 [) u5 L. G/ o2 R3 i

/ S0 |( ?- n5 C( q0 K. B; M    琉璃在长廊时其实一直注意着武则天的动静,绝不相信她当时还想得到要找自己,也只得笑道,“琉璃当时形容狼狈,不敢靠近,怕惊了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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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H7 r/ n4 c) t3 G    武则天笑了起来,“倒是多亏你把那蓑衣给我披上了.不然圣上和我这一路过来,定然狼狈。说起来,今夜若不是你,圣上与我,加上弘儿,还说不得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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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道,“昭仪折煞琉璃了!琉璃哪敢当昭仪一谢?便是没有琉璃,定然也会逢凶化吉的,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圣上、昭仪和弘皇子都是天命所归的贵人,自有上天庇佑,琉璃不过适逢其会,哪敢贪天之功?” : X2 n3 r5 H7 x  S$ a' M/ e- p" c

4 @! J$ `2 ?$ J0 A6 Y# y( \0 ~    武则天笑道,“好巧的嘴!你这谨慎的性子何时能略改一些?只是今夜情形究竟是如何,你也细细的跟我说一遍才好。” 5 g+ {: ?: h7 s% w

% `9 U/ y6 H. G$ t  ]/ m    这篇话琉璃心里早有了准备,定了定神才道,“今夜原有些闷的,琉璃贪谅,就开了窗子睡觉,没想到半夜被风雨声惊醒了.去关窗子时,便听见对面仿佛有人在叫, ‘发水了,快让圣上走避!’,琉璃吓得不得了,忙穿了衣服,提了灯出去想叫人,出门才看见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灯笼竟是都被打灭了,琉璃心里惶恐, 这雨夜里就算叫起了人,又该往哪里跑?一急之下才想起平日作画的半山亭里还有木炭炉子这些物件,因此跑过去就点了把火,这才看得清路了,便赶紧下来叫昭 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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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沉吟着点了点头,看向琉璃的目光中露出几分欣赏,回头对玉柳道,“你们可也学着点,真真是七窍琉璃心,才能造下这莫大的福缘。”玉柳几个一夜惊魂,此 时对琉璃都是满心感激——若是没有琉璃的示警,没有她放的这把火,莫说昭仪圣上,那满山的宦官宫女又如何能逃得脱这场大水?纷纷都应是,又忙把琉璃的聪慧忠心夸赞了几句。 3 o7 o3 T% C) c+ D% [3 e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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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倒真心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顿时红了脸。武则天看着她叹道,“琉璃,你今夜所为,原不是一个‘谢’字能过的,圣上必有厚赏,只是你若是有什么心愿,不妨先告诉我一声。” ' H5 Q! _' Z( u5 W

+ ^) d/ P; p& h& C    琉璃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握紧了拳头。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9:20
第63章 救驾之功 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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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 D$ S1 J 向前走了一小步,琉璃深深的行了一礼,“昭仪,琉璃一介女子别无所求,只是家父家世清白,能文善书,琉璃斗胆求赐家父一个出身。” ; D4 _5 k: i1 Z$ x4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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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惊异的挑起了眉头,转念间心头已是雪亮,原来还略有些紧绷的眼角,顿时露出了柔软的笑纹,上前两步拉住了琉璃的手,“没想到你竟还有此等孝心!我也曾听母亲说过,你家曾祖在前朝官声甚好,想来定然是家风严谨的,尊亲既然善书,那就更不会违了规矩,你且放宽心。”回头又对几个宫女笑说,“你们先退下,我还要拷问她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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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a+ @$ @# w* W' m$ N玉柳几个本来正暗自有些惊诧,这琉璃是傻的么,宫里的女子,家里若是高官勋贵也就罢了,至于是平民还是小官,跟自己的前程又能有什么关系?宫中人的擢拔,便是罪官出身也不论的!此等大好时机,正应乘机先占个好位置,以后再帮家里人,岂不是容易百倍?有的忍不住便替琉璃可惜,恨不得提点她一声,有的则心生窃喜,听见昭仪这一声,这才忙退下了。+ ]3 |& `, O, Y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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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人都出了门,武则天才低声笑道,“你这妮子,竟敢在我面前弄鬼!你原先说的那有口头之约的两人,难不成竟是官身?”   S+ V, e/ k5 R8 h# A9 y" _

6 v+ S- _& s( |8 X0 p( P- A琉璃心中一震,她原本也不准备再瞒着武则天,却没料到她竟在转眼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心思真是敏锐得可怕!忙低头回道,“琉璃不是存心瞒着昭仪,只是那人,不但是官身,且是高门子弟,说出来只怕任人都道琉璃是痴心妄想,琉璃也就是在昭仪面前提了一句,别人更是有点风都没敢露过,便是夫人也一无所知的。” ' x6 E: U7 _; ]# a# j+ N

! ~7 p, w  a; Y6 Y/ l1 Y, x. O7 {% y武则天心头舒坦了许多,忍不住又生出了几分兴趣,追问道,“那人是哪家子弟?如今又担着何等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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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s- i; x/ f" j2 n' ~2 W/ l琉璃脸上一红,半晌不语,武则天便道,“有什么不敢说的,你们既是有情在先,此番你又有救驾之功,别的不说,此事我定会设法让你如愿!” ! T8 R  j+ Y( L2 H; _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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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心头忍不住一松,不想再绷下去,道,“启禀昭仪,此人。。。”一语未了,就听门口有人到,“圣上到!” 3 T. A" z; C/ I

  h& d6 F! `+ }) i. g& |) y高宗穿了一见黄色绫袍大步走了进来,叫了声,“媚娘”,看见殿内情形,不由一愣。武则天拍了拍琉璃的手,对高宗笑道,“笔下,你来的正好,这里还有一位今夜的大功臣你不曾见过。”
! ~2 |2 n4 l$ ^1 J' X高宗一怔,看了一眼琉璃,见她低着头,身上穿的是一件寻常的宫女衣服,牙色长裙,浅绯色半壁,衣服紧紧的裹在身上,格外显得身材玲珑,亭亭玉立,心里顿时一动,笑着“喔”了一声,“昭仪到说说看,这位宫人在何处当差?又如何立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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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4 C. T6 J  F, A武则天见他居然没有认出琉璃来,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陛下,她哪里是什么宫女,是臣妾宫中的库狄画师!琉璃,你就不要接着数砖了!” - f* n( l3 _4 a0 l' C2 ]9 `- {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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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此时心中已是大定,闻言也笑着抬起了头,高宗一眼扫过去,不由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睛:眼前的女子一张脂粉不施的素脸,但肌肤胜雪,长眉入鬓,竟有几分年轻时萧淑妃的品格,一双浅褐色的眼睛更是晶莹清澈,熠熠生辉,几乎令人神眩。% l  J! K) q  Q: r

$ ~8 T( Z" R8 ^. }& @8 a 他心头不由有些恍惚:眼前这个神采殊胜的清丽女子,真是那个一天到晚头恨不得贴到脖子上说话的胡人画师?印象里,这几个月里她在自己面前似乎晃过去无数次,只是每次都是一副拘谨守礼的小家子模样,他竟从未注意到她有这样一副容貌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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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一看到高宗的目光,忙敛目垂头,微笑道,“昭仪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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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看见高宗的眼神,心里不由微微一沉,转眼便看见琉璃忙不迭的低了头,心思转了几转,口中笑道,“笔下有所不知,今夜正式库狄画师第一个听到玄武门那边有人呼叫发水了,这才叫醒了众人,出去时又见各处的灯笼都被风雨打灭,变在半山亭点了那把火,臣妾那里是她去唤起人来的,便是陛下那儿,也是她和刘康一道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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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1 t' d. @# V: L& l高宗此时已回过神来,上来携了武则天的手,“如此说来,这库狄画师到真是今夜第一等的功臣,如何赏她,媚娘可有什么主意?” 7 X( |8 c) X$ G5 f/ W7 S3 B'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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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笑道,“这库狄画师是个有孝心的,不求自己的封赏,只想为她父亲求个出身。臣妾也问过,这库狄氏前朝时原也出国几位王侯,家风又极为严谨,库狄画师的父亲便能文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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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h( |' V+ e! H高宗略有些意外,上下看了琉璃一眼,方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以善书选个流外官身原也算不得什么。” - ?3 C9 i  {3 X2 g5 Y2 k

, {9 T# }! Z2 [& E6 a' S0 n, d: `/ d琉璃心中顿时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大唐原是贱口,良民,官身等级森严的社会,一有出身,便可免赋税,成为衣冠户,于平明而言,自然是鱼跃龙门。她费尽心思,就是让自己的那位便宜父亲库狄延忠好歹挂一个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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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x- l( G% z1 U 混血的胡人面孔也好,商女母亲出身也好,多少变能遮掩过去。毕竟一个小小的嫡女,和一个平民胡女,身份上已完全是两个概念。至于她自己,难道她能求一个女官的位置,好一辈子出不去皇宫么? 8 z" H4 {8 U, s. m2 _1 s+ Y" k: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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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大唐的官,却也不是随便就能授予的,当年安家叔祖安叱奴因受宠于唐高祖而被封为散骑常侍,几乎惊动了朝野,至今还是一桩帝王轻许官位的反面教材。她今夜功劳再大,但身份所限,皇帝却不能明着因此去封赏她的父亲——除非她成为高宗的宠妃,那又另说。好在大唐正式官员之外,还有一种编制外的“流外官”,可由各衙门自行选拔,平民只要能写能算能做事情,就有资格去应选。库狄延忠好歹一手字写得还算漂亮,以这个名义去选流外官,并不违例。此事高宗只要交代一声,自有下面的官员去办理。虽然是“暗箱操作”,但金口玉言,又是合乎情理的小事,自然断无反悔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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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r, h9 u3 b0 @- Q 她心头喜悦,忙行了一礼,“民女多谢陛下恩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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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随意点点头,摸着武则天的手依然有些发凉,不由皱眉道,“御医怎么还未过来么?” $ M( D  ^( N- J6 h3 A( P;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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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微笑道,“陛下忘了么,如今臣妾都是蒋司医看的,他早已到了,臣妾急着见库狄画师,便让他在外面先侯了一会儿。” : W; [5 ?9 b# Z5 {3 \1 z/ j

/ e6 S( b+ ^4 C" x% P# N1 ?高宗叹道,“你的身体要紧,好容易调理的好了,还是要赶紧看看,万不能因受凉再生病。” 8 K) Z, B. Q0 x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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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摇头道,“臣妾今夜并未淋多少雨,倒是陛下该把把脉才是,正是暑日,又受了寒,若是引发了头风如何是好?外面还有那么些事务等着陛下处置。” 2 G/ O* h/ m( i

: m7 l, ]4 U: G* X' L0 A琉璃见他俩你侬我侬,一颗微微悬起的心放了下来,悄悄退到了一边,此时玉柳等人也早已走了进来,又劝说了几句,武则天这才躺倒里面的屏风床上,放下来了纱帐,宣蒋司医进来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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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蒋司医进来后低头诊了半日,眉头紧锁,高宗见了心惊,待他退下去后忙也跟了出去,没过片刻,又在门外大声道,“司衣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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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司衣彩儿赶了出去,没多久却是高宗当先一步神采奕奕的走了回来。武则天已坐了起来,奇道,“那蒋司医怎么说。” 0 @# r7 o( k4 h9 \% I1 G( |( S+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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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笑道,“他道你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今夜也未受风寒,不用吃药,只是要多休息,待到睡好了她再来请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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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 T7 W2 l- I! H' I! U琉璃听到此处,知道再无他事,眼见玉柳已经带着几个整理床榻,忙抽空道了声,“请昭仪好好安歇,民女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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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笑着挥了挥手,“你今夜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好了再过来陪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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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D1 s/ q7 u' M3 X5 ~+ c道士高宗听见“民女”二字心头一动,看着琉璃低头退下的身影,想说什么又忍在了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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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早已过了四更,那领着琉璃下去休息的那管事宫女便笑道,“夫人他们早已是睡下了,这里睡处却是不多,画师若不嫌弃,不如到奴婢屋里小憩片刻?” $ |+ M7 L3 b2 C0 q4 l6 S

) S% |7 R; V9 G; g5 J* h3 n: F5 _琉璃忙笑道,“琉璃如何好打扰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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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官笑道,“画师太客气了,我家妹子就在紫泉殿里当差,想来若非画师示警,只怕今夜连命都逃不出来,画师若能让奴婢尽点心意,也算是帮妹子报答一二。” 5 E( ~+ A* e; O5 C: k1 g

# M1 b( V( G6 P  i: A- T琉璃听着这句,不好再推辞,只道换了谁遇上那番情形,还能不出去叫醒人?说着便随着这女官去了她的住处。不知是否是此事已经传开,这一路遇见的宫女宦官看见她无不含笑招呼,行礼,琉璃笑的脸都酸了,好容易到了东殿的一间耳房里,那女官身后的小宫女快手快脚把床上的被褥都换了新的,琉璃再三谢了,便在那屋里歇了下来。她原来的确有些乏了,心头谋划之事终于有了结果,躺下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 |5 K& b$ c8 l* g

9 G1 g1 C: a( a' h3 b9 W" v' c 待她醒来时,早已是日上三竿,门外侯着的小宫女听见动静忙走了进来,伺候琉璃梳洗,吃了些点心,又换上了一套宽大些的情色衣裙。琉璃便笑道,“还要麻烦你带我去武夫人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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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I: g5 m: D小宫女带着琉璃从后殿绕道西边的一间房前,一问才知,武夫人已经到了寝殿去找昭仪,只有乳母在屋里伴着月娘。乳母见了琉璃却道,“你快过去,适才昭仪还问起你来,正有见天大的喜事!”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9:22
第64章  将军威仪 帝王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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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0 U' O4 p% d      琉璃忙问,“有何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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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x/ u8 L   乳母笑道,“就你贪睡,如今大伙儿都知道,早间御医又给昭仪请了脉,说是喜脉无疑了,这还不是天大的喜事?这才真真是冲掉了晦气呢。” ) _9 w2 C" |( s$ S, f: l3 y* _'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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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吃了一惊,心里顿时对武则天佩服得五体投地:前年生了弘皇子,去年生了小公主,如今居然又有了!这叫神马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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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转身要走,那乳母又道,“你去时当心着些,圣上起来时身子有些不大爽快,御医说怕是头风犯了,须要多歇着,如今外面说是淹死了好几千人,里里外外乱成一团,圣上便是想歇也是歇不了的。这丹霄殿本来就不大,能住人的房子都满了,宫女们正在收拾着暖阁,眼下只能用帘子把寝殿隔了,昭仪在里面休息,圣上便在外面听人回报事务,你切莫冲撞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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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谢了她,转身往寝殿走去,殿外守着的两个宦官看见是她,都是笑着点头,琉璃也微笑着回了。走到门口一看,心口不由一跳:高宗果然就在外面的便榻上半躺着,正吩咐着什么,两位官员一旁提笔记录,右边那个子高些的不是裴行俭是哪个?她深吸了一口气,见似乎没人注意到自己,便向身后的小宫女摆了摆手,悄悄的进了门,转身便溜进了落下的帘子里,却不知那边高宗说话的声音足足停顿了一拍,裴行俭手一抖,纸上落下了一个墨点。 ; x" B" u4 k/ R- k+ o$ |2 Z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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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进了帘子,只见武则天正靠坐在床上,武夫人坐在榻前,低声说笑着什么,看见琉璃两人都笑了起来,武夫人忙向她招手,琉璃快步走了过去,武夫人便笑道,“亏你昨夜那件蓑衣,医师说昭仪腹中的皇裔一切安好,说来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 q8 l9 l9 _3 Y* h6 R2 v; z/ M
  
$ L- u# S& P* n8 @/ S   琉璃忙笑道:“哪里的话,皇裔分明是托了陛下与昭仪的福气。” * E0 d2 e: [9 g/ U
  
6 m3 ?1 ?  q% Z5 q   武则天忍不住笑了起来,“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她此刻脸色红润,眼波明亮,只是看着琉璃的目光,却有种奇怪的深意。 2 n# G$ m6 J; B! I: o8 n: i$ l' M' k" b
  
6 L- o2 Y7 d( _" b2 n   几个人正说笑间,就听外在有人大声回道:“陛下,右领军郎将薛礼已在殿外等候。”高宗立刻道,“快宣他进来!” $ ?# s/ \; q. f4 X8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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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礼薛仁贵!“将军三箭定天山、状士长歌入汉关”,即使是在名将辈出的大唐,薛仁贵这个名字也实是不要太如雷贯耳......一时间琉璃只觉得心里有几万只蚂蚁在爬来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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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和武夫人不由对视一眼,武则天笑问:“你难不成已经听说了,昨夜你听到的声音,正是这位薛将军冒死登门呼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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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怔忙不迭点头,武则天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你想看,就去帘子后偷偷看一眼吧。” : h  ^3 _. j  m; A: E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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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眼睛顿时亮了,笑着福了福,悄悄走到帘子后面,拉开一点缝隙往外看。却见外面裴行俭正拿起一份奏折念给高宗听,他醇厚舒缓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竟似有一种奇异的韵律感,琉璃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念什么,一时竟也听住了。 2 H" D9 P4 m1 l' A: a
  
, m* ^1 K( a/ h6 c+ @   直到门外一阵脚步声响,琉璃才惊醒过来,却见从门口走进一位身披白袍,手拿银盔的将军,身材高大,似乎比裴行俭还要略高一些,脸型方正,剑眉凤眼,眉梢眼角都高高挑起,果然是不怒而威,只是双颊微松,颌下一把胡须,看年纪怎么也有四十上下光景,再不是传说中那手拿方天画戟,在万军从中所向披靡的白袍小将。 7 l) A( ]/ P. C+ ^/ V" t4 \# R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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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他进门便向高宗行了一礼,“臣薛礼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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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忙道,“将军免礼。”慢慢坐直了身子,才叹道,“昨夜危急关头,幸得卿登门大呼,朕方免于沉溺,始知世上果真有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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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g* ~5 y- N1 L1 ^, ^7 o: _5 O" ]   薛仁贵沉声道,“护卫天子,乃臣职责所在,不敢言忠。” , G" W5 U& t2 S. w. V! t
  
+ V5 W9 }9 A- e( ]( v, x   高宗笑道,“将军过谦了,先皇昔日东征,不喜得辽东,而喜得将军,今日将军又有救驾之功,朕便赠将军御马一匹,他日或可助将军。” & X& c* l& ~! C  z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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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仁贵静默片刻,肃然行了一礼,“谢陛下恩赐!薛礼纵然粉身碎骨,必不负陛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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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  y2 E# b, d& j   高宗微笑着点点头,“朕相信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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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7 A* j& c6 g. D+ e& L/ n   薛仁贵并不多言,躬身告退,转身离去,那张沉肃威严的脸上竟有一些掩不住的激动之色。琉璃心里忍不住嘀咕,高宗收习人心也很有一套啊!一匹马几句话就让薛仁贵恨不能粉身碎骨,真是桩划算的买卖......却听高宗突然笑颜,“说到救驾有功,朕差点忘了。守约,你去外殿看看司空那边还有何事有回禀的,若有奏章便一道都拿过来。”   f3 q  Y* b& o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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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一跳,忙退了回来,诧异的看了武则天一眼,却见武则天淡然道,“早间蒋司医禀告圣上说,邓才人又病倒了,风寒高热,只怕要休养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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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由一怔,心道,这跟我有一个铜子的关系么?   {% I+ o$ A0 e,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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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高宗已扶着王伏胜挑帘走了进来,看见琉璃,眼里露出一丝笑意:适才她从门口蹑手蹑脚的溜进了帘子里,样子实在有些滑稽,好在身姿窈窕,脚步轻盈,看起来倒赏心悦目,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媚娘身边还有这样一个美人儿? ! i, F, |# x1 f! ?1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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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屋了人忙都向高宗见了礼,高宗笑着摆了摆手,“罢了。”又问,“媚娘......” 8 ~* N7 t+ a( @&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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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仰头妩媚的一笑,“哎呀,都怪臣妾记性不好,玉柳,你们先出去一下。” , r- v1 }1 _# _+ B5 Y
  
5 M2 L; p' L; R  K   王伏胜玉柳等人都笑着退了出去,武夫人怔了一下,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看了琉璃一眼,也走了出去,转眼间这帘内只剩下武则天、高宗和琉璃三个人。琉璃只觉得事情古怪,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 g" ]1 R1 D: ^$ R1 Z; ^7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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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眼波流转,对琉璃笑道,“琉璃,圣上适才跟我说,以你昨天之举,当得上才行出众,足以纳入宫中,擢为才人,不知你是否愿意侍奉陛下左右?” ! T) G6 _3 q1 ?7 ]6 `! R1 v
  
, d! k/ k; K: {" N; ^   琉璃怔怔的看着武则天,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一夜之间,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不是答应了要成全自己的心愿么?猛然间,武则天刚才说的那句话掠过心头,邓才人“只怕要休养好一阵子”,是了,她自己刚刚查出怀了身孕,邓才人偏偏又病得厉害了,这万年宫明面上再无合适之人,所以自己就成了暖床工具的最佳选择么?难道自已积极筹划,救了他们这一家四口,结果竟是换来这样的灭顶之灾? 4 O! K$ q, u- f+ P
  
; L2 Z1 w  k; t% T- f8 k: ?& s: d   琉璃只觉得胸口发紧,几乎喘不过气来,却见武则天目光明亮的看着自己,轻声笑道,“琉璃,你发什么呆,这可是圣上的恩典,你若有什么谢恩的话,不如自己去跟圣上说。你原是救驾有功的,谁还会怪你不知礼数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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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目光就像冰雪船令琉璃心头一凛,刹那间已全然明白过来:此事只怕不是武则天的主意,只是她也不肯为了自己而令皇帝心头不快罢了。想来皇帝兴致勃勃说要抬举她的人,她却说此人已经有了心上人,一门心思是要出宫嫁人,听上去有些太扫兴:又或者,她对自己愿不愿意当这才人没有把握更不肯冒险。因此,这扫兴的话,必须由自己来说,反正自已是“救驾有功“的皇帝总不好翻脸来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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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5 J8 r% N3 _" u   想明白此节,她心头一片冰冷,再不迟疑,转身深深的行了一礼,“民女多谢陛下抬举,只是民女不配入宫,无法奉旨,请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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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7 ?/ g0 j* s   武则天暗暗的松了口气,这个琉璃,果然是铁了心不愿意进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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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i% P% j  W! i   想到早上那一幕,她心头依然有些百味交集:当蒋司医确定自己是喜脉时,圣上狂喜之下信誓旦旦“媚娘,你才配当我的皇后,这个孩子,我绝不会让他再受他哥哥姊姊那般的委屈!’可转头当医师回报邓才人的病情时,他却几乎没有斟酌就说要抬举这库狄琉璃,帝王的恩情,果然是雷霆雨露!只是这种情形下,自己怎么能说出,“库狄画师与人已经私定终身,不愿入宫’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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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不愿进宫当宫女,和不愿进宫当才人,本就是两回事,库狄琉璃的婚约只是口头约定,此等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谁知道她会不会改变主意?她也说过,除了自己再没告诉别人。圣上既然对她动了这种心思,自己替她回了,万一她日后得知反咬自己一口又该如何是好?此事风险实在太大了,而自己眼下却是一步都不能行错的!倒不如就装个不知道,用话点她一点,她这般玲珑剔透的人,自然知道该如何抉择,没想到她竟是直接回了“无法奉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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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眼瞥见高宗的脸色由惊讶迅速变成微沉,武则天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诧的表情,“琉璃,这却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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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低头不语,刚才她几乎脱口就想说“民女已有婚约“,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裴行俭,他的确说过想娶自己,说过他愿意娶自已,可是说到底,那也不过是一句话,他如今前程正是大好,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又何必把他牵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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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 f8 h  N9 v3 r   武则天见她不回答,心头倒也明白了几分,抬对对高宗笑道,“想来女儿家面薄,有些事情原是不好禀报圣上的,这库锹画师历来是个妥当的人,又是个忠心耿耿的,此事都怪臣妾太鲁莽,请陛下还是莫要怪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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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v0 p% B: d5 _! B! s   高宗漠然的看了琉璃一眼,这一生,在女人们面前,他听到过太多次惊喜若狂的“多谢陛下”,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斩钉截铁的“无法奉旨”,惊诧之余,不由有些恼火,却也有些好奇,只是此时若自己开口追问,未免也太轻率了些,只得随意点了点头,“她既然能忠心救主,想来也不敢无故抗旨,此等小事,昭仪自行处置就是。”他心绪不佳,话音自然格外的冷漠,说到“无故抗旨”四个字时,更是下意识的加重了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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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i1 p& S0 @+ c) g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气氛得沉闷得令人心颤。却听门外一个清润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臣有事启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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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d7 U5 `; N5 r/ p   在这片怪异的沉寂中,裴行俭的声音来的格外及时,高宗转身掀帘便走了出去。琉璃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却听武则天低声笑道,“琉璃,你心中可是怨我?” 1 D- }3 h: f: n$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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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中凛,忙诚恳的摇了摇头,“琉璃哪敢这般不知好歹,这原是一场天大的富贵,昭仪是疼琉璃才没帮琉璃回了的,只是琉璃的确不配入宫,不敢欺瞒陛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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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仔细看着琉璃,只见她也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神色中略有紧张羞愧,不由轻轻的一笑,心道,原来还是个不懂事的。只怕在外面跟那人做了点什么出来,便不敢进宫来侍奉圣上了。这样也好,眼前这女子不比邓依依,看着性子谨慎老实,却总有种让人看不透,抓不住,亲近不了的古怪感觉,她若真起了那种心思,只怕就是个难缠的。 8 N9 B' S.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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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此处,她安慰的拍了拍琉璃“你放宽心,陛下最是宽仁不过的,你原是进来给我当几个画师而已,有了婚约不能入宫,自然算不得欺君抗旨。” . ^! q- q, J* E) c$ ~+ \
  
0 R4 ]$ P! B  L$ X& p   琉璃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 Y& k# t5 K: v2 z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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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帘外,高宗坐回了卧榻,淡然吩咐。“守约你进来回话。” ! f4 I3 a* }2 T" _,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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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垂眸走了进来,“启禀陛下,适才郑芝华回报,三卫人数已经大致清点过,少了一千二百余人。” $ x4 u& a. l1 ^" @; ^2 P' `% w
  
4 {6 H% e* F! D- p! p   高寒惊得抬起头来,“竟有如此之多?那万年宫的人数可曾点过?”) c4 B& \5 T9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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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回道,“内宫却还好些,如今点着大约少了四百多人。据说麟游也有多处受了水灾,司空已经着人去县城。” 4 a" k% e- y6 k'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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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默然无语,不由想起昨夜里把阿胜他们惊醒的那铜锣之声,还有漆黑一片中那点在远处燃烧的火光。侍卫与宫人算来人数差不太多,按说宫人还远不及侍卫们机警,能多活了这么多人下来,大半原因只怕要归到那把火和那些刺耳的声音上,听说都是她的缘故......就听裴行俭低声道。“臣还有一件私事,斗胆求陛下赏个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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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一怔,“喔,你倒说说看。”+ E8 I' U) j6 b6 H0 l& F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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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沉默片刻,才开了口,“臣于一年多前认识了画师库狄氏,与她有婚姻之约,听闻她如今就在武昭仪身边伺候,昨夜大水,不知她是否安然无恙,又依稀听到有内侍提到她的名字,心中实在有些忐忑,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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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h- ^/ E1 Y2 ]' b5 c& p7 r   此言一出,不但高宗变了脸色,便是帘后的武则天也不敢置信的转头看着琉璃。琉璃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怎么也没料到裴行俭竟会这样不管不顾跟皇帝说了出来——他明明昨夜是看见了我啊!难道是听说了什么?也不可能,适才他明明是去了外殿的,不可能听见那番对话,可他这会却怎么能接得这么巧?皇帝适才便有些不快,会不会就此恼了起来? ) N' i3 P2 U3 |* c' M6 k3 h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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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冷冷的看着裴行俭,心思转了好几转,只见裴行俭眉宇间微有忧色,神色却是一片坦然,恍若刚刚说的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不知为何胸口一阵发堵,却笑了一笑,“昨夜守约如此焦急,原来还有这番缘故!” 6 v2 X6 N9 \+ Q( ?2 R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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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的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武则天眼神一凝,悄然走到帘边往外看去,只见裴行俭已静静的欠身行了一礼,“臣无可自辩,请陛下责罚。” ( o& G, L  D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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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脸色更寒.正想再说几句,突然听见帘子后面传来了武昭仪的一声轻笑,高宗一愣,刚刚燃起的一点火气顿时悉数熄灭,突然有些心虚起来——怎么忘了媚娘还在里面!她不会以为自己在跟臣子争风吃醋吧?千万莫要让她误会了才好。 ; s/ i/ }. F%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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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此处,他念头急转,脸色却舒缓了下来,“你一片忠心,朕自然知晓,适才也就是随口一说,哪有责罚之意?说来这位库狄画师不但无恙,还立下了大功,昨夜若不是她警醒机智,如今会如何还难说得紧。也罢,如今水也退了些,朕在紫泉殿书房里还放了些文书,你去看看,若还有可用的便都取回来、你对内宫路径不熟,就让阿胜和库狄画师带你吧。” ) X/ z3 h. u- G1 A) Y6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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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笑容,“臣,多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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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C" R8 i: `5 w6 v! W   帘子里,武则天推了琉璃一把,“还不快去!”又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你个鬼妮子,回头我再跟你细细的算胀!” & {; N$ C' l2 C3 o3 _( D' i
  
+ c/ p3 n1 H) Y: H% \- `   琉璃努力抑制住嘴角的笑意,低声道,“多谢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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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3 i9 G! y4 k* J" z, e   武则天笑而不语,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沉静挺拔的身姿,心里暗道了一声难怪,眼见琉璃脚步轻盈的走了出去,低头想了一想,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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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走到帘外,向高宗默然行了一礼,不敢抬头多看裴行俭一眼,垂眸转身走了出去,王伏胜正在门外候着,见到琉璃,笑了一笑,“库狄画师。”又向琉璃背后看了一眼,笑道,“裴舍人.咱们这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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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G1 P" w9 y4 T8 U6 C   背后传来裴行俭温和的声音,“有劳王内侍了。”声音里似乎也带着笑意,琉璃的脸顿时就烧了起来。 5 G" X1 }9 g6 M' T: x
  
1 Y! S, J$ }: D% {/ O  a5 m: b   一夜的暴雨后,天气竟是出奇的请朗,群山青翠如洗,天空更是蓝得澄澈透亮,正是午初时分,阳光十分耀眼,好在万年宫处处绿树成荫,走在被雨水洗得格外干净的青石路上,几乎晒不到什么太阳。只是琉璃走着走着,却觉得自已就像被直接烤在四十度高温天的大马路上,额头的汗水止不住的冒了出来——该死,他就走在自己身后! : b" Z* n# ]% V
  
/ A7 Q% a( z( `1 t3 i   来往的不少宦官宫女见了王伏胜与琉璃.都笑着行礼问好,看向疏璃的目光,竟比王伏胜还多些,琉璃越发有些不自在起来,王伏胜便笑道,“只怕如令人人都知道昨夜半山亭的那把火是库狄画师放的了,这万年宫里,昨夜能挣出一条命来的人,谁不感激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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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1 K, w" e4 x5 z* g7 J   琉璃笑了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半响才道,“我也是一出来发现到处都是漆黑,一急之下才想起半山亭里有我平日作画的一些东西,这才去放起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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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伏胜笑道,“那也要想得起来,若是小的,只怕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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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D, q9 P$ m& X$ Y& x   琉璃心里有鬼,更不敢接这个话,王伏胜却道,“说来小的还没有谢过画师,昨日真是好险,画师若是晚来一点,只怕……”说着摇了摇头。 3 i% o% D) m0 x- w/ M  i* M
  
4 E5 D7 J0 t( R# y8 A) @/ \   琉璃忙道,“王内侍太客气了,昨日便换做是你,你能不去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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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V6 Y& _- ^/ Y   王伏胜笑而不语,心里思量:昨夜若是换做他,他自然会立刻去唤起圣上,但肯定不会记得叫人打起铜锣来惊醒大家,更不会记得放一把火,好让漫山遍野的人都能找到逃的方向,这库狄画师平日外面看着总有些拘谨疏离,内里倒真是菩萨心肠……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看了裴行俭一眼,裴行俭对他微微一笑,笑容温和悠远,王伏胜一时只觉得觉得眼前的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相似。 7 Z/ [  e: Z- T1 S- d: F
  
1 Q' S/ w$ _1 [, n" Z   进了仁寿门,站在门内平地的外侧往下一看,后宫的情形便一目了然,琉璃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山洪还没有完全退去,浑浊的黄色洪水在山谷中奔流,水位离半山亭似乎已有很远,但看上去依然让人心惊,真让人难以想象昨夜水淹到半山亭此时,又该是怎样可怕的一副场景一一若是白天看清楚了水势,自己说不定根本就不敢下去唤人了! 3 C- Q5 t0 c8 f; ^' F- x9 m
  
& G$ b8 y8 Y1 I: ?9 Z   王伏胜与裴行俭似乎也各怀心思,默默的站了片刻,三人才一起往山下的紫泉殿走去,走下半山亭时,只见紫泉殿、回涧阁等处果然都已退了水,不少宫女宦官正在进进出出的收拾房屋、物件。 7 z: `  N# L, @. F( g4 l: D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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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刚刚走进紫泉殿的门,就看见有人抬着一个用布帘裹着长条形的物件走了过来,晃悠悠的从三人身边经过,琉璃脚下不由顿了一顿,心里一阵翻腾。只听身后响起了裴行俭温和的声音,“这里还没有收拾干净,你就在外面等着好了。” % Y' v/ b& L! M9 s7 h" F(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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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摇了摇头,依然跟在王伏胜身后进了内殿,眼前东倒西歪的家具,头上湿淋淋的布帘,以及脚下厚厚的泥沙.无不提示着刚刚退去的那场大水。东边的书房自然早已被水泡得不成样子,书藉、文书就算锁在柜子里没被冲走的,也几乎已经辨不出原来的宇迹。此事原在意料之中,王伏胜和裴行俭东翻西拣,挑了些还勉强认得宇迹的帛书装在一个木盒里。王伏胜便笑道,“小的还要去寝宫看一看,这里实在太乱,不如库狄画师先带着裴舍人到长廊那里等我一等?”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2 19:25
本帖最后由 慕然回首 于 2016-8-13 11:2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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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不管不顾 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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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宫北坡的环山长廊,是后宫里最阴凉的去处,长廊背靠悬崖,面临山谷,就着山势蜿蜒曲折,倚栏而坐时清风拂面,不但琉璃平日爱来此坐坐,也是宫女宦官们闲暇时最爱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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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9 U5 q+ f' ^; F8 m/ s 此刻正式日头最烈的十分,往日里长廊上三五成群的人影却踪影不见,静的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北风吹过带起的声音。琉璃站在一根朱红色柱子边上,那柱上绘的盘龙十分传神,鳞片都似乎微微凸起,她细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柱子上的图案,脸色平静,耳朵却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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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站在离她不到两步的地方,看着她不语,半晌才低声道,“琉璃,今日让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是我的不是。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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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下意识的想说一句“无妨”,突然觉得不对,他和皇帝说出婚约的事情,无论如何也算不上“这么大的惊吓”,他的意思是......他不由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 * T2 s5 l8 W7 m' j+ Y3 v

& V& P3 H  B! P+ T& H8 h- v0 c- D裴行俭的微笑明亮清澈的就如他背后的天空,“我自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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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心头越发惊疑不定,“你到底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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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F/ I4 c+ j% Y/ x裴行俭看她迷惑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我自然是什么都知道。”顿了顿又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没有提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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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什么都知道?他的意思是,他知道圣上要纳她入宫,他也知道自己不会同意,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没有说出和他的婚约,所以他就自己去跟皇帝说了?他挑了那个时间,来回那些话,提那个要求,难道根本就是早已算好了的?他到底是太聪明还是太糊涂?他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可能会激怒皇帝?还是说,他不惜激怒皇帝,也要说出......  B1 }/ |4 T- y* b) V9 G  v(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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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往上涌,琉璃转过头去,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良久才压下那点情绪,低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真是能掐会算?”他明明是奉命去了前殿,怎么能知道寝宫里发生了什么?便是门口的宦官也不会容他在外面听壁角啊!难道他真像传说中那样掐指一算,什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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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片刻后才无奈的摇头,“这是什么话?知道这些还需要能切会算?只要会察言观色便足矣。”昨日夜里他听到了内侍们议论,有个库狄画师如何救了大家的性命,当时惊喜之余,就有些担忧了,今日再看见圣上看她进去时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何况圣上还说了一句“说到救驾之功,朕差点忘了!”待他算好了时间,想好了该回的话再过去时,圣上的脸色,看见自己的眼神,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他了:她果然回绝了那份恩赏,却没有把自己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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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0 c5 Y) |7 _4 x& X" t, @: q 琉璃低头想了一遍,倒也隐约明白了几分,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既然会察言观色,难道没看出圣上差点恼了么?还那样不管不顾的直说出来,若不是昭仪在,今日还说不定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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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轻声的笑了起来,“琉璃,你总是小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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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一怔,裴行俭目光平静的看着她,“既然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你都不惧,我又惧怕什么?难不成你一直只想要自己担着此事?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 E8 p. W2 w7 s% j) Y5 C: o

! u  o0 K6 B. I琉璃只觉得无话可说,沉默良久才道,“我只是觉得,或许还不必说,其实昭仪已经替我求了情,你也不必这么急着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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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本该早些说出来的,他本该更相信她,结果到底还是迟疑了片刻。至于到了后来那份上,他怎么可能还不说?他今日说了,圣上就算一时有些恼,却不会真的如何,但他若是不说,这宫里却也没有太多急着取悦圣上的人,她再聪慧谨慎,又怎么能抵挡的住那么多算计?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她冒这样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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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琉璃神色有些沉重,他索性笑了起来,“我自然是有些急的,你这样不肯说出我来,难道是我很见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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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看着他轻松的笑容,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发苦,“你怎么会见不得人?是我怕说出来,人人都道我是失心疯了。”她一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的胡女,居然要嫁他这个前途无量的名门之后,莫说别人,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疯——也许更疯的是眼前这个总是笑微微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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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F( _3 ?7 W/ r, s 裴行俭沉吟片刻,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也是,居然敢嫁大名鼎鼎的天煞孤星,可不是失心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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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e4 l: y* ?) N7 C, V琉璃愣了愣,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裴行俭看着她的笑脸,脸上也露出了柔和的笑容,琉璃脸上不由一红,扭过了头去。半晌转过头来,却见他依然凝视着自己,那目光里的内容决不可能再看错,绝不是她以前疑心的怜悯同情,她只觉得心底最深的地方颤了一颤,只是一直盘亘在心头的那个疑问又一次冒了出来,忍了一忍,终于还是开了口,“裴君,其实琉璃无德无才,身无长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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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7 }9 T% S  G1 s" K, F; B裴行俭明显怔了一下。 “你还叫我裴君?” - m& \! t- {! f7 J6 }8 J* {% ^6 ?

6 y& s6 z' Z8 F" ~' N琉璃咬了咬牙,“守约......”可是这话,却怎么也不能直接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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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R& V, S+ \0 k# c# Q+ o 裴行俭显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垂下眼帘,半晌才抬起头来,满脸都是真诚,“我也不知为何,你容我回去仔细思量一番可好?” 6 w# F# Y. a' J1 Q# i* G4 e#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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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看着他眼里藏着的那点促狭,牙根都有些发痒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裴行俭绷不住也笑了,“琉璃,其实我也一直想问你,你怎么会独独信了我?你怎么不怕我会骗了你?”- j9 I: ?( a! B5 Z4 A1 v0 `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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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老老实实的道,“因为你是裴守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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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本来想笑,但看见琉璃一双清澈的眼里全是认真,心里不由变得一片柔软,只是突然间想起一事,脸色慢慢的有些沉凝起来,半晌叹了口气,轻声道,“琉璃,我并非你想的那般好,有时我其实在想,或许这叫乘人之危。原本我是想着带有机会外放了再说,如今看来说不定是不成了,若是留在京城,有些事情......”他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 n1 G( s. `; T7 g/ S

* O. P+ R$ ^6 `2 ? 琉璃惊异的看着他,倒是是什么事情,竟然能让他为难到说不出口?难道他其实已经有了好些私生子?还是说......  k7 K* l+ H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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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沉默片刻,深深的叹了口气,低头看着琉璃,“总而言之,我和族人之间颇多牵扯。说起来,我倒宁可自己真是天煞孤星,也好过这些纷扰,只是我也不知道,若是将你拖进来,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或许那时你会怨我,会后悔。只是......我不会让这些烦扰你太久。” 8 g; V: j. E3 w* e. }

% [) i& H- T/ A2 {! x2 d# L琉璃只觉得松了口气,比起她的那些天马行空,荒诞可怖的念头来,他和族人之间的牵扯算得了什么?既然是族人,便不是天天要面对的再烦扰难道还会比她最早在库狄家熬得那三年更可怕,比这宫里的勾心斗角更复杂?看着裴行俭眼里那深深的担忧,她微笑起来,“你今日在圣上面前说了这番话,若是圣上这次恼了你,远了你,日后可会怨恨可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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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摇了摇头。他怎么会后悔?他只后悔自己没有跟该相信她,早些说出来,也好让她少受点惊吓煎熬。自己一直自责看人不会出错,却终于还是没敢信她到底,毕竟以这样的功绩入宫,想来还会有不低的分位,天下会有几个女子还会记得有那么一个含糊的口头约定?而自己,又能给她什么? & H+ R1 m* x. {  p' ^+ Q  k

6 R3 n1 m4 x- ^3 O4 W* u8 C3 k 琉璃微微低下了头,语气轻柔,却有种斩钉截铁的干脆,“我也不会后悔。” - U" y+ M9 a; G& i7 o2 P

* c' ]3 W0 ^5 j& A! k裴行俭看着琉璃,只觉得胸口长得满满的,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 }( t; n4 ?( |* d. L

) j3 Q' [0 m/ M4 s" k0 ?$ z( Q 两人沉默良久,裴行俭突然道,“琉璃,今年冬天,你父亲的官身应当已经定下了,不知那时你能不能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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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这一惊非同小可,瞪大了眼睛看着裴行俭——他还说不是能掐会算?那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昨天向武昭仪求了这个情? $ ^) e- B, R( x; p* _%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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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看见她的讶色,却只是一笑,“不过是流外官吏,算不得什么大事,此次我随驾过来之前,拜见过尊亲一次,他也是极愿意的。”& y/ B, m- t  p" Y5 M) I2 |% K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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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惊愕之下,渐渐回味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见裴行俭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才忍住笑道,“你有所不知,昨日昭仪问我想求个什么上次,我就求他给我父亲谋一个流外官身。”没想到,裴行俭竟是早就开始下手了!难道他不应该是清如水明如镜绝不走这种后门么?   I; ?0 E' j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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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不由哑然失笑,半晌又摇了摇头,“这样的小事,我自然能设法做到,何必求到武昭仪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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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Q; f& c$ n' y2 z" C5 y5 K* |) o# g琉璃有些心绪,她其实......压根就没有想到他也会去做,她已经习惯了凡是都自己去谋算,去争取,习惯了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没想到自己谋划了两个多月,冒了这样一场风险争取来的恩典,眼前这家伙居然不声不响早就算计好了。 8 H( {; Y" z6 Q5 B  M8 H

; ?2 w- ^1 N/ r 她不由自主瞟了一眼山下那被烧的黑乎乎的半山亭,原来自己还真是白忙乎了一场!其实,她之前根本就没把握能立下救驾之功,点那把火,想的是多救些人,能给皇帝和武则天引个路,反正她所求也不算太多,可看昨夜的那番情形,如果没有她,真还能有别人去唤起武则天和高宗......算了,不想了,这事情太过深奥复杂,不是她一时能想的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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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0 y' S# P  }- Z 她收拢心思,却见裴行俭正看着自己,只是赶紧笑了笑,笑容里多少有些讨好,“出宫之事,自然要听昭仪的,但我想着,明年总该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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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眼睛一亮,“琉璃,我们明年就成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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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h) u! w- F9 \2 `( [- B明年?琉璃突然想起一事,心里不由一沉。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1:36
第66章  隐忧后患 旁敲侧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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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看着琉璃突然微微变了脸色,心下不由有些诧异,忍不住问,“怎么?你可想起什么了?”琉璃怔了一下,心思电转,苦笑一声,“我突然想起,我画了两个月的《万年宫图》昨天放火时忘记拿出来了。” / {, x" t6 ]$ |% y# r

4 G" _1 j( I: l% `7 U# L1 H9 L      裴行俭松了口气,微笑道,“你若没有忘记,那倒是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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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 璃也暗自松了口气,垂眸笑了笑,她想起的事情自然不是那《万年宫图》,从落笔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会烧了它,不然正如裴行俭说的,她在那种情形下还记得 把画收起来,也未免太过奇怪。其实她想起的是,自己若没有记错,应该就是明年,裴行俭便会被高宗一竿子贬到西域去,成为武则天通向皇后宝座道路上的第一筒 官员炮灰……那么如今,她应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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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时间,各种念头纷纷涌上心间,琉璃怔了半日,抬头看见裴行俭还在看着自己,目光里带着期待,这才想起他问的那个问题,脸颊开始有些发烧,刚才自己光顾着胡 思乱想,都没想起,活了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向她求婚……是的,她曾经害怕过,怕自己不配站在他的身边,怕他命中注定的妻子会是别人,她甚至不敢太多的 去想这件事情,可是此刻,他就站在自己眼前,目光里的温暖,几乎可以抵消掉这个陌生时空里那无处不在的寒意。就算是一个赌局,她也愿意押上这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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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Q' v7 F8 R! J" l- \4 D* [2 v      看着裴行俭,琉璃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 c+ z1 d6 X' t*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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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的眼睛越来越亮,慢慢的笑了起来,他平日的笑容总是温和里带着点清远,但这一刻的笑容却明亮得让琉璃眯了眯眼睛。她低下头,想藏住嘴角那份笑意,突然又觉得这样更傻,索性抬起头向他微笑起来。 4 i! {: j1 V) b$ A/ T; G

& y1 ^( \6 e2 L, f' x8 j      相对无言中,似有有一种暖暖的气流在两人之间回荡,裴行俭走近了一小步,低头凝现着琉璃,琉璃看着他的眼睛,看着山风吹动着他的头发与衣角,突然间只觉得很想伸手帮他把头发拢好,把衣角抚平,这念头把她自已也吓了一跳,不敢再看他,转头向山下看去。 . e5 T" n% J6 q6 x*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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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看见,裴行俭的手已经握成拳头,背到了身后,只听见他低声的叫了句“琉璃”。 9 m8 c* V# [- s: u' F-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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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5 R2 y9 l( L, d

3 U7 c' @/ A/ r5 U, x! l      “无事,就是,想叫你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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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低头微笑,一时什么话都不想再说,眼前的青山蓝天,都美好得令人沉醉,就连山脚下的洪水,看起来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怖。只是眼睛无意中一扫,山下的青石路上,那个远远走过来的人,似乎是王伏胜。 9 i& n- v7 |0 z

) P3 }9 X/ w5 [; p! w6 E+ s      这 身影让她突然清醒了过来,迅速想了一遍,还是开口道,“你刚才说到出宫,其实我入宫没多久就曾跟昭仪说过,我身有婚约,日后是想出官的。昭仪当时便应了, 日后会设法帮我完成心愿。这些日子以来,昭仪其实一直很照着我,今日的事,便多亏了她,若是日后出了宫,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昭仪的恩情。” 6 k8 |6 n; U- b. K; n;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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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看着她,神情变得有些困惑,“你入宫之时,就和武昭仪说过你日后想出宫?你昨夜求她给你父亲一个流外官身,她都答应了?” , n. v" O: c( i$ _! z

( I! x; k( E7 ~! \7 J      琉璃点了点头,如果现在让裴行俭知道,武则天对自己很好,让他知道武则天赞成他们的婚事,日后是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去反对武则天封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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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的眉头渐渐的锁了起来,认真的盯着琉璃,“那今日早间,圣上是否跟武昭仪说过,想让你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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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突然醒悟过来有些不对,“昭仪也不知我愿不愿意,所以才没有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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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p& D0 ^* g* O      裴行俭目光转向远处,默然无语,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肃然,琉璃一颗心顿时悠上了半空,忙道,“昭仪对人一直很好,就是有时会前思后想得多些,刚才若不是她,圣上说不定还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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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的视线落回到琉璃脸上,神色变得柔和起来,半晌叹了口气,“琉璃,或许是我多虑,只是,人心莫测,你一定要当心些,不要太信了别人。须知,世人原是大奸似忠,大恶似善,有些人看似毫无私心,其实不过因为他所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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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P  y1 _      琉璃怔怔的看着裴行俭,突然明白自己大概是弄巧成拙了,心里不由十分懊恼:自己说话怎么就没有再多斟酌些!裴行俭,他没事这么见微知著做什么?不,或许自己一开始就想岔了,以他看人的眼光,怎么可能会相信武则天会是善良无害的一个人?看来这事情,还得从 别的地方入手,只是,眼下又该如何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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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舍人,库狄画师,劳你们久候了!” 7 \% Q: r* @6 p' c; Q& O

# A' b/ a( M8 R3 J      王伏胜笑嘻嘻的声音从长廊下传了上来。琉璃暗自出了一口气,裴行俭已笑道,“王内侍,是裴某劳烦你了才是。” : m9 J) r9 F- u" }7 q(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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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见裴行俭已神色平静的伸手拿起装帛书的木盒,对上自已的目光,眼睛亮亮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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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 f2 L7 o      三人碰了头,还是琉璃和王伏胜在前面引路,王伏胜依然是谈笑自若,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琉璃也尽量自如的搭着话,倒是裴行俭更沉默了一些,琉璃乘转弯时悄悄的回头,看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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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寝殿外面,王伏胜进去回报,琉璃停住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裴行俭,裴行俭也正在看着她,嘴角含着微笑。下一刻,高宗的声音传了出来,“守约,你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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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向琉璃轻轻的点了点头,大步走了进去。琉璃转身走向后面,他的声音从背后的屋子里传了出来,渐渐的模糊,她转过屋角,便再也听不清楚。琉璃低下头,微笑不可抑制的绽放在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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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u* V: k9 q2 C  J5 |" }4 u      刚刚走了几步,迎面而来的一个小宫女看见琉璃,快步走了过来,“库狄画师,昭仪适才吩咐,你若无事便先去暖阁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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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琉璃顿时打起了全副的精神,笑道,“自然无事,我这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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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I6 V6 b7 d3 Z* Q) o; D- h  ?      丹霄殿的暖阁并不算太大,昨日武夫人和琉璃几个还在这屋子里换了衣裳,不过此刻房间已重新布置了一翻,着上去却有几分像缩小版的丹霄殿寝宫,用一架八扇的屏 风隔成了内外两间,里面看得见是一张六尺宽的檀香床,外面也是案几坐席等物,武则天便坐在案几后面,眼前居然堆着两叠文书。看 见琉璃进来,便笑着招手,“快过来坐。” 0 {: n; N" ~0 v# t

" p0 Z7 e7 ?9 F* q3 a! [" H1 Z      坐?琉璃愣了一下,这外间里唯一的坐席就是武则天坐着的那张,武则天已笑着拍了拍身边,“你不坐近些,这账可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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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敢迟疑,快步走了过去,苦着脸叫了声,“昭仪。”老老实实的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诚诚恳恳的道,“今日之事,多谢昭仪体谅,琉璃不是存心想瞒着昭仪,昨日原就想说的,圣上恰好进来了,这才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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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想了想,笑道,“也罢,算你说的有理。只是当初你和我提起有婚约时,怎么一点风儿也没露?” 2 l$ y6 T: O+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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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叹了口气,“那时琉璃自已都觉得此事十分渺茫,不过是存个念想在心里罢了,只怕说出来,倒真成了个笑话儿。” 4 B. e9 C( Z/ Q4 F8 i/ w'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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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微笑里已经带上了几分促狭,“我倒想听听这个笑话儿是怎么来的。” 8 G6 e) `6 O' D) I& G5 R& q1 d* U

. r% X/ O* X& q0 C' U      琉璃脸上忍不住有些发烧,却也知道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斟酌了一下只能道,“琉璃原先在西市做画师,曾经,曾经帮他做过一副六扇的夹缬屏风,说是给他恩师寿 诞的礼物。因那画与一般的不同,便商议了几次。后来琉璃给夫人做那插屏,又求他来写过一回字,一来二往的就有些熟了,后来才……只是,琉璃也知道此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因此从来也没有对人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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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o" T0 D      武则天看着琉璃笑道,“那为何如今又敢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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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对着这张随意的笑脸,心里不敢有一丝懈怠,垂头道,“琉璃原先不敢说,是因为和他的身份天差地远,说出来徒惹笑谈,可如今,昭仪对疏璃这般照顾,昨日又应了赐家父一个出身,琉璃便想斗胆……斗胆请昭仪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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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个昭仪,有什么成全不成全?如今看来,那裴守约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只是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何不去他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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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H: k# T  S" U9 ~: f      以他裴氏子弟、天子近臣的身份,便是魏国夫人,也不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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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 d: B0 @8 }" C! [; E; Q- y- \      琉璃沉默片刻,低声道,“琉璃身份卑微,能得君子垂青,已是莫大的福分。当时琉璃一身的麻烦官司,险些便连累了舅父一家,他又是蹉跎了十年才有这番际遇,琉璃怎能因为自己拖累了他的前程?其实,若不是昭仪与圣上如此情深意重,琉璃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此事的。昭仪的恩宠,便是对琉璃最大的成全。” $ M$ w" t  v- x6 ?* F6 A

1 }$ \9 L9 b5 m: \3 y      武则天静静的看着琉璃,似是没想到她会坦然说出这番话来,半晌突然笑了起来,“你倒是有心的。你可知道,圣上适才已经说了,要把你赐给裴守约?”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1:43
第67章 有意效忠 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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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要把自己赐给裴行俭?琉璃不由惊得抬起了头,张嘴刚想说什么,不知为何耳边似乎又响起了裴行俭那声轻笑,“琉璃,你总是小看我”,这淡然的声音让她刚刚急跳起来的心突然变得笃定起来,低头轻轻的叹了口气,“只怕是,他又要惹圣上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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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微微吃惊的挑起了眉头,眼前的琉璃神情沉静,眉宇间虽有担忧,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疑虑,心里转了几个念头,终于化成了一声笑叹,“裴守约竟是如此待你!倒不枉你一心一意为他谋算。说起来,两架屏风,一段姻缘,正是佳话,圣上最是宽厚的,定然不会如何。只是这样一来,此事圣上却是不好过问了,不知你如今又作何打算?” % [% m5 e% w. h9 \

2 R& L3 S1 ^/ b  琉璃胸口一紧,索性抬起了头,“若非昭仪,琉璃只怕已为奴婢,连做妾都不可得,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姻缘?琉璃虽然胆小愚笨,却也知晓轻重,如今自然是要继续侍奉昭仪与夫人,待昭仪安枕无忧、无须琉璃追随左右了,或是昭仪觉得琉璃在宫外更能得用些之时,再想那日后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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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神情坦然的看着武则天,心里却有些紧张,她这两个月若看得不错.如今的武则天,在后宫中巳是安枕无忧。且不必说高宗在小公主死后再也不曾踏足皇后的立政殿一步,让后宫之人彻底看清了风向,更重要的是,她的手里,已经有了实实在在的权柄和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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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Z. R$ N2 z  z8 A  此次来万年宫,皇帝在嫔妃里只带了她和邓依依,但殿内省、六尚局等后宫官署却是带了全套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武则天在打理万年宫后宫的诸般事务中,己将这些管理着后宫衣食住行的女官内侍们遂渐掌握在手里。那位远在三百里外的王皇后,实际上已是一无所有,至少在后宫里,大概是再也翻不出浪来。 6 K; i- {: j& R0 i5 U) q3 V

/ |, h0 I) t4 d. j& v. ?" g  聪敏如武则天,应当知道,目前她最缺的,已不再是后宫的帮手,而是外朝的助力——譬如裴行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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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看着琉璃清澈的眼睛,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愉悦的笑容,“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便是以前母亲曾助过你,昨夜的事情也足足抵得过了,说来你今年已是十六,年纪也不算小,倒是不好再耽误久了,你且放宽心,此次待咱们回了长安,我必为你打算一番,你昨夜那样一番功劳,虽然不能抬举你入宫,总要多给你些体面。” 6 B4 l  c- x& c( Z& l, A) k;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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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一松,忙感激的欠身行礼,“琉璃多谢昭仪成全。”又叹了口气,“昭仪再莫提昨夜,昨夜琉璃做的事情哪里抵得过昭仪的恩情?莫说便是没有琉璃,圣上与昭仪也定然能无恙:都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没有昭仪,琉璃下场又能比做鱼虾好得了多少?” 0 ~/ [8 [+ X/ x( Y5 W

. C3 L3 m  D6 N0 s2 D1 s  武则天的笑容果然更亲切了些,轻轻拍了拍琉璃的手,“你就是恭谨太过了些,我心中自是有数。”说着又指了指面前那堆文书,“你还未用过午饭吧,夫人那边应该给你留了,本想跟你多说几句,只是……这些却也不知要看到几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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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1 _# o  ~+ n6 h7 I0 L  琉璃随着她的示意往案几上看了一眼:桌上放的是两叠绢黄纸,离得最近的一份第一行写着“司空上柱国英国公臣绩”“太尉杨州都督监修国史上柱国公臣无忌”之类的字样,却不知到底是什么。 # @: g) Z* V$ y+ O; G6 T; |

$ {. w; o$ u5 B, O% D- t  武则天看见她的神情,笑道,“你自然是不认得的,这是些敕书和奏章,因圣上身子有些不爽,看多了便头疼,原想让裴守约念,一则慢了些,二则如今万年宫外朝人手不足,他也是忙的,因此就推给我这闲人了,我正摸不着一个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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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c" b7 C, e) q8 m  琉璃笑道,“昭仪过谦,琉璃就不打扰昭仪了。”那两叠公文放得齐齐整整,用薄签分门别类,有的已夹着纸条批注,哪里是抓不着头绪的样子?原来武则天的政治才华,这么早就已经开始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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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l6 e, y  w* J  她站了起来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走到武夫人的屋子时,门口的小宫女才通传了一声,武夫人便几乎跳了起来,眼睛亮亮的上下打量着琉璃,琉璃心里默了一默,只能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 $ ^& r1 R( N1 |' n7 H" m" T

! t' p& m( C, L5 o3 w( h/ a: c- M  武夫人眼珠转了转,笑道,“你们都下去吧,翠墨你叫人去把琉璃的食盒拿过来。”众人还未出门,她一把便抓住了琉璃的手,“媚娘说的可都是真的?你和那裴守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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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索性坦然点了点头。 . u2 c" e+ t( I; x' g. B  Y' d

& e" Y3 U/ E1 R! h' [/ \  武夫人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怪道你会找他写屏风,怪道他竟然就写了,我怎生就没想到!只是,他那样的命格,你难道就不忌讳?你的父母亲也愿意?” ; r3 |& d) a' T1 I" @( D* r6 P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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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想了想,依然点头。裴行俭说过,他已经拜访过库狄延忠,那家伙做起事情来定然是滴水不漏的,想象自己的那个便宜父亲有了当官的指望,绝不会介意自己嫁的到底是天煞孤星还是杀破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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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觉得眼前之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但比起自己先前疑心的陛下想召琉璃入宫,似乎又更好些,想了半天只能道,“你可想过要再占卜一回?说来我在太史局倒还认识两个卜者。” / G$ L/ I; D& B( b+ I# B) f3 `, ~

7 x) B0 Y; c7 x3 T) q  琉璃点头笑道,“若有需要时.一定来麻烦夫人。”——假如武夫人认识的是李淳风,她不会介意搞搞封建迷信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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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满意的笑了起来,一时有小宫女拎了个食盒拿过来,放在一边的小案几上,武夫人就笑道,“特意给你留的,如今你也没有房间,就在这里吃就是了。” & h- t( Y5 y8 H" Q" D: r

, _7 F* J) p, ?- N- N: c2 G2 q5 C  琉璃只得再三谢过,过去打开一看,是一碟炙羊肉和一碗水花冷淘,安安静静的几口吃了个半饱,放下碗筷时,却见武夫人依然在兴致盎然的打量着自己,额角一滴冷汗不由慢慢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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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霄殿的寝宫里,裴行俭也刚刚吃完冷淘,站起来欠身行礼.“多谢圣上。” 5 a) j6 p# R* q* ~- V' t- u

6 G. W" s6 A7 J7 b- Z  高宗刚刚听完御史大夫崔义玄回禀朝中的一些事务,正半闭眼睛沉吟不语,听见裴行俭的声音,睁眼向崔义玄摆了摆手,“朕再想想,崔卿辛苦了。” ' B5 ~5 `* |. ~- J%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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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义玄忙告退而去,高宗以手支额,转头对裴行俭笑道:“听说你从昨夜忙到此刻,饭食都未用一口,若是朕不让人给你留上一份,难不成还要继续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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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X2 ]0 y0 u: Z% Q  裴行俭想了一想,也笑了起来,“臣还真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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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Z2 Q" x: y  高宗呵呵一笑,“适才若不是武昭仪提起,朕也忘了,你和郑将军、薛将军、崔大夫几个都是一夜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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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心里一动,微笑着回道,“都是臣子本分,不敢言辛苦。” - o, i/ a4 y1 N# K

  Q' d) t4 z0 [1 X: L- ~0 G$ \  高宗想了想又道,“说起来,朕倒依稀记得当初那架春江花月夜的插屏,似乎就是这库狄画师所画?” 4 v. p% f7 V!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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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点头,“正是。” & i7 ]! [2 B0 O# b$ l%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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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笑了笑,叹道,“你们既然当初就有情,为何耽误到现在?也罢,不如朕就将她赐给你,也算是成就一段佳话。” / H! r( t( n# p' G# K! n

# |  y; p, D& {: d1 Q/ ~1 U: t  E$ u  裴行俭怔了怔,郑重行了一礼,“多谢陛下成全,只是此事臣还未来得及禀告圣上,这库狄氏.臣原便是欲娶她为妻,故此才耽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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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 {4 o3 e8 s. e* [3 x' i  高宗吃了一惊,支起了半个身子,“守约此言当真?” $ G2 c* ~6 `) R/ ~

& W4 v4 Q/ |) o, ?$ B  裴行俭正色点头,“不敢欺瞒陛下。” $ ^2 m9 S- w4 D6 f. h

2 D( _. x1 [% v  高宗怔了半响,摇头笑了起来,“守约,此事却有些匪夷所思了,你就不怕招来物议?你如今身份不同,那库狄氏虽然美貌聪颖,到底身世差些,便是两情相悦,纳回家便是,你如今已是六品,倒也置得起媵妾,为何定要娶她?莫非这是库狄氏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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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5 p" R# @4 v& q7 g4 g# A" h  裴行俭淡然一笑,“臣身世畸零,原是被议论惯了的。库狄氏是在臣最落魄时所识,于我助力甚多,非但有情,亦有恩有义,更是臣的知己。臣不忍为避物议,便置她于委屈之地。说来此事库狄氏并未提过,然则人生不满百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若所携之人,并非真心所悦之人,又有何趣?” ! C8 u+ m5 j* t0 F(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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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慢慢的坐了起来,低头咀嚼着裴行俭的话,缓缓点头,“守约,你所言甚是,人生不满百年,若是连携手钟情的女子都须得委曲求全,着实无趣得紧!” * W( M1 F# S- P! i6 m

- ]/ S& o: C! ^: Z7 R  裴行俭一怔,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高宗却是不觉,越想越是感叹,扬声道,“阿胜,扶我去西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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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J' [4 A# N5 G0 M  I! X  王伏胜忙走了过来,高宗心神不属,也未与裴行俭再说一句.扶着王伏胜便往后去了。裴行俭站在那里,半晌长出一口气,摇头苦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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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2 E* h6 f) ^7 K2 d* I  西暖阁里,武则天刚刚看完一份奏章,提笔写下两行摘要,吹干后夹在了奏章里,突然听见门口宫女扬声到,“圣上到”,不由也吃了一惊,忙站了起来,还未迎出门去,高宗已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与平日颇有些不同。 , G' ^4 E; T7 K% S  f+ S

3 K. J: R8 F7 `) Y- X6 f  武则天心中微动,笑着迎了几步,“陛下怎么过来了?这些文书臣妾才看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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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v# U0 |. K/ c  高宗看着武则天,柔声道,“媚娘,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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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 O. g8 M5 A) V, k) U  武则天越发有些惊讶,不动声色的看了王伏胜一眼,却见他满脸微笑,向自已轻轻点了点头,心里这才踏实了,上前扶住了高宗的手,“陛下怎么突然这般见外?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福分。” % W+ K8 `(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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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轻轻揽住她的肩头,“媚娘,这些年来,也就你能为我分些忧。” # ]9 |8 S; n" F2 H! W; c% m$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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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轻轻的摇头,“若是没有陛下,臣妾此生早已风中飘絮。便是做再多,也报答不了陛下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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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沉默片刻,低声道,“你放心。”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媚娘,你刚有了身子,原是不该操劳的,不过这此日子只怕还歇息不了.朕还有件事情让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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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1 `2 s  K6 M5 T  “你也看了褚相刚上的那份奏折,建言拨款重新刊发《女则》,另,朕思量着,既然如此,不如让你再续写几篇,一道刊行天下!” / ^6 b0 i3 _& G  Y3 B+ M( u

0 ^9 f& b( q' p  |! k. Y; L1 g  武则天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高宗,《女则》十卷是长孙皇后所写,评点历代后妃,畅述为后之德,续写《女则》,刊行天下,他的意思是…… : s' V- [  U: L! D* E% ?: H

' l% V% \  w9 {3 Q" I  O/ P8 D  高宗看着武则天,微笑着点了点头。 4 l) U! `- ]" I3 Q, \) l, M5 [- V/ k: X
  
& D0 s2 k3 |+ q' a  PS:永徽五年,武昭仪续写《女则》,名为《女训》,刊行天下,是为公开登上皇后宝座的第一步。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1:46
第68章 暗闻私语 明送冷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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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伏这一日的午后,万年宫突然下起了雨。前一刻还艳阳高照,后一刻雨点便僻里啪啦的乱砸下来。琉璃和阿凌紧赶慢赶逃到长廊中,衣服还是湿了一半。因万年宫着实凉爽,琉璃穿的是一件八成新的细色窄袖绫襦,虽湿了些,看起来还不狼狈。阿凌身上却是穿着宫中刚发下的玉色纱衫,被雨水一打,紧紧的贴在了身上。她低头一看,忍不住跺着脚骂道,“这贼天气!”琉璃看着手里被打湿了大半的纸薄,不由也苦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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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年宫的那场大水如今已过去了一个多月,被水淹过的宫殿楼阁都已收拾过一遍,若从外面看,除了山谷中被泡了两天的几处院落,大多数地方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不过,武昭仪并未搬回紫泉殿,而是住进了丹霄殿侧后方的御容殿里一一位置相当于太极宫里皇后所住的立政殿,而用度礼仪,亦渐同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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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 h) G$ ]  琉璃并不知道这消息传回长安,会引起怎样的震动,然而在万年宫里,一切似乎都显得顺理成章,只是在武则天的御容殿外,每日等候召见的女官内侍越发的多了,武则天也越发的忙了起来,又要主持后宫事务,又奉旨修撰《女训》。入伏之后,暑湿加重,高宗的头风发作过两回,每当此时,武则天还要帮他翻看奏章、处理敕书。琉璃陪着武夫人去看她时,她常常是连闲话都没时间说几句,好在气色却愈显鲜润。 3 _* n# W# v" Q; o7 g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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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则搬到了御容殿西面的排云殿里,遥遥对着聚社水而成的西海,比别处又分外凉爽几分。琉璃自然也随武夫人搬到了山上,就住在御容殿的最靠外侧的西楼里。 ; s' Q, H* |0 q/ R3 q. ~. |

5 B% O/ [, Z. R- r  琉璃如今也是极忙的,一场大水之后,武则天的衣物都要重新制过,这一次,她选的服色文饰一反从前的淡雅低调,变得庄重华丽。尚衣局的绣工们固然日夜开工,琉璃也几无休憩之时。 - v, n/ X* H. ], k7 p% f7 d" T- e

) ?  ^; |2 S" Q3 r2 u; L  只是今日乃是中伏,按唐律,三伏的首日也是法定节假日,官员固然不用处理公务,后宫六尚局等处也能歇假一日。琉璃这才得了闲,出来四处逛了一番。她的《万年宫图》早已付之一炬,武夫人见过那图样,生生的叹了半日可惜,琉璃自己也暗自下了决心,这次要重新好好的画一幅出来,若能流传后世,也好让人知晓群山之中,曾有这样一座人间仙境般的宫殿。可惜好容易抽出时间来勾画草图,便又挨了这场雨.她心里忍不住嘀咕:难不成这《万年宫图》是属龙的?跟雨水也太有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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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长廊中站定,琉璃随意望了一眼,心头倒是定了几分,入伏之后,这宫中上下人等都讲究午休,此刻只怕都在睡觉,长廊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原本她选这个时辰出来就是爱这份清静——如今后宫里人人都认识她,个个见面前必要跟她见礼问安,她平日出来连路都走不快,哪里还能静下心来画画?此刻偌大的长廊里也只有她们两只半湿的落汤鸡,倒是省的丢人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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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势越发的大了,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这长廊本就不深,一阵风迎面吹来.雨丝随之打在了琉璃和阿凌的身上。 1 m& [. x6 n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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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无法,只能沿着长廊里侧往西走,指望着能找个避风的地方,好容易才找到一处突出的岩石下面,这才略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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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雨来得快停得也快,不过一盏茶功夫,雨点已经变得渐渐沥沥.琉璃回过头去正想与阿凌说话,却见阿凌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侧耳听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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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6 j' W. X5 V$ G! a  琉璃好奇心起,也蹑手蹑脚的是过去两步,竖着耳朵一听,果然长廊上面的亭子里似有人声传来,听得出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却听不清楚在说什么。琉璃心里吃了一惊,若是隐秘之事,听到耳朵里岂不是自找麻烦?忙拉了阿凌要走,阿凌摆手不迭,又凑到琉璃耳边道,“是阿胜和邓才人。”   F: O1 }3 z" R$ ]( t; K- B

; w& [6 |- V4 `8 e1 H  王伏胜和邓依依?琉璃不由愣了愣,却听头上传来那女子的声音略高了些,“这些话再莫拿来哄我!我这身子已是毁了.永世都无出头之日!还有什么日后不日后?”正是邓依依的声音。琉璃这才记起,这邓依依上次雨夜受寒,病得甚重.似乎一直也没有调养得大好,如今倒是住进了北坡高处的一处楼阁里、似乎就是在此附近。若不是突然听见她的声音,琉璃都快忘记万年宫里还有这号人物了。 1 g! E" D/ a%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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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似乎又劝说了几句,雨声渐歇,他们的声音倒是听得更清楚了。邓依依冷笑道,“阿胜,你如何能知道我的心境?我如今别我所求,只求看到那王氏下场比我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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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的声音也大了些,“六娘,你自小便最是好强,可此事多想又有何益?蒋司医那般本事,连昭仪都调养得大好了,你又何必灰心?”琉璃这时也辩别出来,说话的果然是王伏胜。 2 C' |( h% D  L1 Y- @, q) K

5 h! z8 o( x, U  两人又说了几句,说的倒也不过是如何调养身子,又如何奉承圣上的话。半响就听邓依依叹道,“阿胜,多亏你还照看着我,不然只怕我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过问。” $ \) A5 O& B. j4 p" I+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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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伏胜道,“圣上也是惦念着你的,不然怎么会想起给你送这碧玉竹枕?昭仪不也常给你送参茸过来?你好好保养,再莫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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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依依冷笑道,“这话说来、你自己只怕也是不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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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伏胜沉默半响,似乎叹了口气,“雨也停了.只怕圣上起来会找我办差,我先回了,你记得好好吃药才是。”邓依依言语含糊的低声说了两句,随即人声渐远,再无动静。 1 p4 N5 P; }5 V, u3 f1 N8 @

% v( W1 \# I. z/ B0 Q8 I$ L1 L  琉璃心里琢磨,这两人莫不是从小在宫里就认识的?听着交情不像一年两年了,面上倒是从来没有露过。回头就看见阿凌眼晴闪闪发亮,忙拉着她走出老远,才低声道,“今日之事,还是莫要告诉别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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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v( q6 b$ w' X* H8 h  阿凌轻声笑道,“奴婢自然不会说,阿胜平日就是极照顾人的,这要说出去,他的前程岂不是完了?” 2 Q2 X5 N# I2 S& y

9 [8 E5 J8 N$ Z, ]  琉璃奇道,“听那话头,他和邓才人似乎是旧识,说的却也没有甚么,这事情难道在宫里也犯忌讳?” 5 {# n/ c- Q1 w&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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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凌点头道.“自然是,邓依依若只是女官也就是罢了,如今已是才人,却和圣上身边的宦官有私下的交情,就算并没什么,也是犯忌讳的。这邓才人以前虽然性子尖刻了些,如今也是可怜的,奴婢又何必做这雪上加霜的事情?” 5 W) n2 U2 A; g(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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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顿时想起邓依依刚被擢为宝林的那日,打扮得何等华丽.容色又是何等光艳,也不过半年多光景,就成了这般模样,心头忍不住也有些感慨:在武则天身边打高宗的主意,果然是找死的最佳途径。 , n' }( @3 P4 \' X) E

9 ~- I* `: M/ X9 [) I$ \# r* Y/ I  一时风停雨住,天边的乌云还未完全散去.一轮白日又出现在空中,阳光直射下来,比雨前似乎更烈了三分,琉璃和阿凌身上的衣裳倒是片刻就干得差不多了,但雨痕犹在,两人只得重新回排云殿换了一身衣裳。琉璃坐下来喝了一杯从殿外醴泉里打来的清甜泉水,还没想好要不要再出去,有小宫女嘻嘻哈哈的跑了过来,“大娘,大娘,昭仪唤你过去呢!” # }) z  k% S, u! |9 X

$ s8 `( r- d+ U9 Q0 H8 f. L  琉璃微微吃了一惊,这时辰武则天怎么会突然想起叫自己过去?只是看这小宫女笑得甚欢,心里倒也不甚着慌,站起来便跟着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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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j, T" K3 Z0 H: k$ X  万年宫山顶几处宫殿之间都有长廊相连,从排云殿东门出去,穿一道长廊便到了御容殿院门口,一路进到了东殿里,只见武则天和往日一般,正跪坐在茶几前面,提笔写着什么,看见琉璃进来才放下笔,站起来笑道,“大热的伏日,听说你尽在后山走,怎么也不怕晒黑了?” - g- y8 }) }1 `+ o. n

' Z7 ?' i% H4 W' L2 I1 S  此时之人,无论男女都是以白净为美,莫说女子离不得脂粉,便是男子傅粉也依然寻常。到了夏季,自然人人避日如仇,似武则天、武夫人,不到红日西沉绝不出去。琉璃却是不爱缚粉又喜欢晒太阳的,好在她天生肤白,只能笑着答道,“琉璃倒是喜欢晒一晒。”晒着太阳,会让她觉得心情愉快,莫说她的皮肤原是晒不黑的,就算一晒就黑,她也会照旧贪恋那点温暖明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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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看了琉璃一眼,摇头一笑。琉璃这才注意到,她今日身上穿着一件绫纹罗绯衫,系着单丝碧罗笼裙,红配绿的颜色,却一丝不显俗艳,反而衬得她的脸色越发皎洁如月,忍不住赞了一声,“今日昭仪气色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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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K% O2 M: y5 W6 n; A9 ?  武则天笑道,“莫不是要我再赞赞你做的这裙子?”琉璃定晴一看,那裙上缕金牡丹的绣图,可不正是自己的手笔,不由也笑了起来。此时工笔花鸟画还未出现,她画的这些绣样的确是独步大唐,一看便知。 2 }' {2 ?- x; [% M0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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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便道,“今日是中伏节,按理官更都要回家休沐,只是这些随驾的却也说不上什么,我便吩咐尚食局做了些荷叶冷淘的加造,也算是应节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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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自然知晓,这入伏讲究的便是吃冷淘。武则天说的荷叶冷淘.她午间已吃过,大约以荷叶汁揉面,削薄片入水,熟后再过凉水,拌上香菜等调味,出来后盛在牙盘里,色碧味凉,当真是消暑的好吃食。只是,武则天让尚食局给万年宫随驾官员开小灶,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0 f% ]2 Z4 H" e% B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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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见她愣愣的看着自己,又灿然一笑,“听闻裴舍人近来日夜辛苦,我让玉柳特意留了一份出来,不如你去送上一遭?”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1:58
第69章 暗潮汹涌 情愫荡漾5 b0 z& p* w) ?2 M& l1 v' E7 y

7 s' ]: ^% Q* t& z9 f3 f    从丹霄殿往前,便是万年宫的主殿大宝殿,只在大朝之日才会用上。和万年宫其他宫殿一般,这大宝殿规制不大,不过是面阔五间,进深三间,但琉璃碧瓦,粉墙玉阶,又是矗立在天台山的最高处,在日出日落之时看去,当真是“珠壁交映,金碧相晖,照灼云霞,蔽亏日月”。大宝殿前的两道长廊幽延回转,通向几座东西向的殿宇,便是随驾的中书、门下两省的臣工们办公及居住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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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m" a8 q" Q& }* k    琉璃走在这人字拱顶的秀雅长廊之上,心里多少有些扑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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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月以来,她再不曾去过丹霄殿,却也曾听武则天说过,水灾之后诸事千头万锗,随驾官员中长于庶务者本就不多,司空李绩又着了风寒,高宗便让曾任刺史的御史大夫崔义玄统筹、裴行俭协理,清点善后修茸重整的各种事务,两人安排得井井有条,高宗曾笑言,这两人都是有文武之资,实务之才的。 ; Z" v  g- ?: a3 p9 u9 z

% @, W  M0 F" @9 S- C4 K! ^8 ~    想象这一个月,他大概真的是辛苦。只是,武则天这番安排,却不会那么简单……最近难道还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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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N5 g0 N) r) T$ m    琉璃正想得出神,就听走在她身边的宦官魏安道,“库狄画师,往这边走。”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一处小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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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安笑道,“裴舍人就住在里面,您看是否要小的先去通传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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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v: E: S" k) b/ m' A    琉璃忙道了声不敢,这魏安也是咸地殿里的管事太监,品级与刘康相当,年纪还要略大些,她哪里赶着去拿大?只能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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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G! X. w7 Z    “咱们都是奉命来送加灶的,有什么通传不通传?” 9 z& {% N0 Y  |5 y' E; H& S9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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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安笑着点了点头,拎着食盒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那院子并不大,屋前种的两棵合欢树倒是颇有年头了,院角的绿苔中卧着几块奇石,正面是一间面阔三间的楼阁,两边廊下各有庑房,此刻静悄悄的,只听得见树上知了的叫声。魏安上了台阶,从廊下转到南面,在一扁木门前停了下来,抬手轻拍了两声。琉璃只觉得心也砰然跳了两下。 ) O3 y4 ~- J7 P# y( o- ]% t& @

+ d/ u4 \4 A2 {  P4 E! N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露出一张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孔,看见魏安和琉璃,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魏安巳先笑着开了口,“今日中伏节,我等是来给裴舍人送冷淘的。” 3 f! I, w3 `8 l, Z&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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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立时笑了起来,行了个礼,“请内官与阿监稍待,我家舍人这就来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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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安忙道,“不敢劳烦舍人。”说话间只听踢踏声响,裴行俭含笑的声音响了起来,“可是魏内侍,快请进。” 2 t" B, T' |/ Y; H( U+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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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安一怔,随即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快步走了进去,琉璃默然跟在后面。只见里面原是内外两进的屋子,裴行俭正站在外屋当中,大概是午睡刚起,形容与平日颇有些不同,身上穿了件白色短家,青色下裳,外面披着月白色的半袖,头发只是用了一支木簪挽住,脚下穿的是双木履,不冠不履,容色清爽,比住日平添了十分洒脱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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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1 N- E$ {* ]. Z! p; R( S3 W* x+ W" X    裴行俭看见魏安身后的琉璃,笑容一凝,随后才慢慢加深,转头对魏安道,“如此暑日,劳烦魏内侍了。” ' w$ R+ n7 ^  l5 o9 f/ ?- z/ j2 G' R

) ~: L. C: T( q( w! b    魏安正低头打开食盒,双手端出一个析枚花纹的带盖银碗和一个装了几块金酥小饼的牙盘,放在了外屋的案几上,听到裴行俭的话,直起身笑道,“不敢当,若是没有裴舍人日夜辛劳,小的哪里能过上这伏节?是圣上和昭仪惦记着裴舍人近来辛苦,才特意遣了小的过来。” 3 F/ x  n6 V+ Z9 S$ Y  S, l

1 Z. B* [& g: |9 ^% m; O5 D9 m    裴行俭微微久身,“臣多谢圣上与昭仪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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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安又对琉璃笑道,“库狄画师,您看这里还有一份是要送给崔大夫的,崔大夫住在外朝,画师却不好出去了,不如您在这里等小的一会儿,小的回头过来再找您?” ) ~: o) T  e7 X! y7 m/ `  V

8 P3 y0 f6 _7 Y, d) v    琉璃虽然知道这一趟出来,武则天必有此意,但脸上忍不住还是有些发热,点了点头,“有劳了。” 1 s% @  q. z%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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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魏安笑嘻嘻的走了出去,那个少年不知怎的也出溜一下消失在了门外,屋里突然变得出奇的安静,窗外的知了声似乎越发的响亮了。半响,只听木履踢踏两声,裴行俭走到了琉璃面前,琉璃看着那青裳的衣角已停在自己面前不到一步,只觉得怎么也抬不起头来,又听见他低低的唤了一声,“琉璃。” - x+ T& p3 c/ [, t# g3 z

9 y( ]' K! n: h; `6 e# h    琉璃心里突然有些鄙视自己,咬了咬下唇,她抬起头来努力展颜一笑,裴行俭慢慢的也笑了起来,眼里闪动的光芒明亮愉悦,突然道,“琉璃,你饿不饿,陪我用一点可好?” - @6 |; p% ]; W" N+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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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摇头,“我,吃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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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  U* [+ b! h4 n    裴行俭却道,“只用一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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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微奇怪,只见他凝视着自己,目光里隐隐有期待之色,顿时再也说不出“不好”两个宇,点了点头。裴行俭的笑容变得更加明亮,走到案几前坐了下来,让出半边位置,抬眼看着琉璃。 : n( n# @( ]2 t6 ~& @- n2 j9 g5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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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和他并肩跪坐在了坐席的茵褥之上,只觉得感觉十分异样,脸颊已不可抑制的烧了起来,悄悄看了一眼裴行俭,他在正低头拿开那银碗上的盖子,距离这么近,能看出他的确消瘦了一些,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痕,能着请他的侧面轮廓线极其漂亮,额头饱满,鼻梁挺直,有着雕塑般的流畅,睫毛又长又密,所以显得眼睛格外深邃。她一时几乎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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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k5 H$ t0 [  ~- K2 @1 O    裴行俭放好碗,侧头看着琉璃,嘴角微扬,把那碟金酥饼推到了她的眼前。琉璃不敢再看他,默默的从袖子里拿出干净的帕子,包住一块不过半指长的酥饼,小口吃了起来,金酥饼里的馅料大概是乳酪,凉了之后味道着实有些发腻,琉璃吃在嘴里,只觉得舌尖都是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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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g6 v5 v. l    裴行俭也拿起了筷子。他吃得并不算慢,也有些随意,一碗冷淘没过多久就下去了一半,却安静得只能听到银筷碰触到碗边时发出的声音,动作里更是似有一种悠然的韵律,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顿时让本来想多陪吃一会儿的琉璃有些自惭形秽,咽下第二块酥饼就用帕子擦了手和嘴,再也不好意思吃第三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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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看了琉璃一眼,夹起了一个金酥饼,吃了一口,似乎怔了一下,又吃了几口冷淘,这才放下筷子,自然而然的从疏璃手里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随手便收到了自己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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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呆,想说你把帕子还给我,又觉得说出来也太傻,想了半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伸手持银碗碗盖盖上,把碗和盘收拾到了案几的一边。却听裴行俭道,“琉璃,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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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3 H5 }9 d# }; w: J8 e: y5 n4 R1 o# m    琉璃有些惊讶转头看了裴行俭一眼,他的脸上有一种异常明亮的光芒,看见琉璃讶然的眼脚要开始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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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r2 U! n- D9 c* c' m; G    琉璃不敢再看,将头扭到一边,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平静了一些,不就是握了个手么?你又不是没和男生牵过手,至于嘛这样!只是全副心神怎样也无法从手那里挪开,突然觉得指尖一动,触上了温软的东西,抬眼一看,脑子顿时轰的一声:裴行俭低头吻上了她的手指,那温软的,就是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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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琉璃不知从哪里道出一股力气,用力一挣,手掌脱离了他的掌握,紧紧的握拳背到了身后,裴行俭怔了一下,抬眼看着琉璃,眼神慢慢变得清明。 ( z1 N; a'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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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只觉得被他吻过的几个指尖就像被火烧过一般,耳边里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想说一句什么,嗓子却紧得根本发不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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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A+ {$ F3 q% Q7 k6 D+ _    良久之后,却听裴行俭轻声道,“琉璃,茶不烫了。” , h' k" Z4 Z& N, G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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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怔,万万料不到他居然井口说的是这个,不由抬头看着他,裴行俭正凝视着她微笑,笑容清朗,眼神柔和,迎着琉璃的视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琉璃看着他安然的神色,愣了片刻,不由自主学着他的样子也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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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水还是热的,味道有些苦,还有点咸,香味倒还浓郁一一也许太浓郁了些,吃在嘴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这古怪的味道到底压住心头的悸动,指尖上的异样被热热茶杯一熨,到底也平息了一些。她一连喝了好几口,刚惊觉是不是喝得太急了,就见裴行俭已经喝完了一盏,又从茶釜里分了一盏出来。看见琉璃在看自己,问道,“你还要添一盏么?” 7 h% _- q( W1 H/ D

8 l  Z; \+ f1 l+ ?0 S    琉璃看了看手里这比后世的八宝茶盅似乎还要大上一号的荷叶茶盏,心里有些茫然,难道要添盏才算给面子么?只得一口将剩下的小半盏喝了,将茶盏推了过去,裴行俭果然给她又分了一盏,抬头笑道,“你可喝得惯这种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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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库狄家和安家的煮茶来,这种加盐的好歹味道还算比较正常一点,琉璃点了点头,“比我以前喝的都好。” ) X" M8 W4 u7 u9 t$ {) H' J& O#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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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微笑着又喝了一口,“待我们成亲了,我日日都煮给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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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得顺理成章,琉璃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一口茶含在嗓子里,这话实在无话往下接,半响才想起一个话头,“我记得第一次在大慈恩寺遇见你,你们就是去喝茶?” 8 Q/ K% a% F! j/ s( k$ ?

+ z3 K0 [$ l4 v- x7 u4 S% f& K8 ~    裴行俭点点头,“大慈恩寺的窥基最善煮茶,我也是跟他学的。” 4 C' V0 G. [# M3 q- r& y4 [

1 o* T/ g9 w! X4 ?1 F2 p    窥基?没听说过,她只知道有个辩机,不过在她穿来之前已经被腰斩了。仿佛看出了琉璃的迷惑,裴行俭笑道,“窥基是玄樊法师的弟子,他原本是尉迟敬德将军的侄子,和我们也算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没想到会突然出了家,前两年,我和他吃茶时便常想着,若能像他那样倒也不坏。” 3 e9 n) f0 O3 o+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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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还没有从玄奘、尉迟敬德这两个名字带来的震撼中回过味来,突然听见了这样一句话,心头不由一颤,抬头怔怔的看着裴行俭,裴行俭笑了起来,“你放心,是前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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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的脸不由一热,白了他一眼,裴行俭却笑得更愉快了些。琉璃默默的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一个早就该问的问题,倒是乘机可以问出来,“你既然和这窥基相熟,与长孙太尉家的子弟可也熟悉?” - ]+ c1 C+ Q2 \" |

3 P- O9 d$ v8 R' f/ a9 M    裴行俭摇了摇头,“窥基与我原是弘文馆同窗,太尉家子弟,我半分交情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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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有些诧异,忍不住问,“你和太尉难道也无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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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m* t1 }: c6 y    裴行俭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自然没有,太尉何等位高权重,我若与他有交情,岂能……”说着摇头一笑。 2 \5 g, b  V" ?7 N$ U

: W( Y0 s3 t0 c' h8 T    琉璃顿时醒悟过来,的确,裴行俭若与长孙无忌有任何交情,以他的资历资质,怎么可能会在九品小官上蹉跎近十年?只是,既然如此,一年之后,又怎么会发生那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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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看着她愣忪的神色,微微一怔,叹了口气,“琉璃,你还是不放心么?” 5 k8 R  x$ p; M4 E#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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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着裴行俭突然有些黯淡下来的眼睛,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当然不放心,但她的不放心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不能说出来,也不愿他们之间有这样的误会。沉默片刻,她低声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太尉他……”她拿起裴行俭的那杯茶倒在了自己的茶盏里,水迅速满了出来,流在了案几上。水满则溢,长孙无忌已是太过位高权重了,就算没有武则天.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 M. G: D$ n$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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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惊愣之色,怔怔的看着琉璃,琉璃也静静的看着他,他突然摇摇头,大笑起来,“琉璃,你总是让我惊奇!” 8 m3 ?5 v! j  z2 ?% h1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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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笑着垂眸不语,心道,让你惊奇有什么难的,我这样委婉,其实不过是怕你惊吓!刚想说点什么,门外响起了少年的声音,“九郎。” 1 h( u% p0 h$ \' h

/ c0 R/ p; Q* |/ I    裴行俭的笑脸突然有些凝固,扬声道,“知道了。” & i- F0 k" G5 L$ X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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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头恍然,站了起来,裴行俭便道,“你等等,还有些文书顺便请你交给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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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W+ A' \! ~% j; f- m! p0 N    说着起来到里屋拿了一卷帛书出来,解释道,“前几日恒州大水,因这次万年宫的水灾善后还算周全,并未引发流民与疫情,圣上让我总个条陈出来,给恒州那边发过去,我是今日才写好.原想明日再送的。” - a8 D; k6 B/ o( \& u

1 E1 A( `; S+ g1 q9 i    琉璃这才恍然,他最近的日夜辛苦是从何而来,忍不住低声道,“你多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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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n% ]2 C& f, g' z    门外远远传来了魏安的声音,裴行俭点了点头,微笑道,“琉璃,多谢你今日陪我进了这一餐冷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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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愣了愣,“要谢,也该是我谢谢你煮的茶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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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淡淡的一笑,“这算什么,我常煮茶给人吃的,却已有好些年没有人陪我用过饭了。” $ J5 T6 _. e/ v1 W) L) T&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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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头剧震,怔然看着裴行俭,胸口突然涌上的万种情绪,堵住了嗓子。 " p5 c! x+ o1 P/ w% L1 A

8 `, d0 B7 H8 S/ f2 c    裴行俭脸上淡淡的落寞转瞬不见,飒朗的笑了起来,“待回了长安,我会去找你。” 1 ]7 k  q% d" R2 y"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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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依然有些说不出话来,门外回廊上有脚步声在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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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笑着仰起头,“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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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a5 O7 H: l  i- V    永徽五年六月,柳爽请辞中书今,高宗准奏,改任实权职位吏部尚书一一此前为褚遂良兼任。是为皇帝为立后与太尉长孙无忌的第一次交锋。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2:00
第70章 回宫移驾 惊闻往事! _/ U$ e" j7 D  e3 Q5 z

% v' k' d* @) H+ }% S7 z* ~    用狼毫小笔仔细的为绢帛上的大宝殿添上最后一笔金粉,琉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放下笔,退后几步,左右端详了几眼,脸上露出了笑容。 ; ^; h5 N6 Z2 P( I4 z$ q
     
& r- X  M& {. L8 X: k/ F. c) w: M3 O    阿凌本来坐在窗边一面看着外面的景致,一面啃着今年新贡的哀家梨,见琉璃放笔,忙跳了起来,几步蹦过来一看,忙不迭的点头,“真是好看!这金粉作的画,就是富贵。比原来的那幅还要好得多。” & n+ h8 E' X& B" Z; b: ~
     
9 B( S! n. @' D" l    琉璃微笑不语,她原来那幅画的是青绿工笔界画,这次才换成了金碧——原先住在北坡时还不觉得,搬到这山上主殿附近才发现,只有金碧山水的富丽典重才能表现出这万年宫的盛世气象。只是,这一幅《万年宫图》,她最早动笔作画时还是阳春三月,如今却已是满山黄叶丹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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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明天就要回长安,她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说得对,这是一个多事之秋! $ X1 X3 f) S# v, a5 @* n: Z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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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中书令柳爽请辞被准,又改任了吏部尚书,朝堂中表面上再无动静,高宗这边亦然,只是帮武昭仪调养身子的那位蒋司医被擢为了侍御医。但有些东西,即使是琉璃这样并非身在其中的人,也能感觉到有些不同了,例如高宗越来越悠闲,以至于她要小心回避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万年宫前官员的车马稀疏了许多,她听见在前门当差的小宦官私下抱怨油水少了一半…… 3 U5 s  X, A# d3 q

/ {$ r, W( [- ?6 S. @# a    遥远的长安上空,仿佛有某种微妙的东西在酝酿。不知高宗是不是也感受到了这一点,这次避暑的时间长得越发离谱:离开的日子定在九月下旬一一再晚几日,只怕这山里就该迎来冬日的初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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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C+ F% I6 O; h0 K) ~! o    片刻之后,颜料彻底干了,琉璃这才小心的卷起了这幅画,阿凌也把颜料、笔、尺等物收拾进了案几旁的三彩箱,两人走下楼,往排云殿的西屋而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了轰然一声,随即是武夫人懊恼的声音,“怎么拨了个十出来!”又有人笑道,“昭仪好运气!” : S0 n3 v3 x8 Z8 ?( k/ y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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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和阿凌相视一笑:这定然是昭仪和夫人又在玩双陆了!这双陆原是宫里最流行的一种游戏,既要技巧,又要手气,武则天最善玩双陆,武夫人十次有七八次会输,却常常愈战愈勇,一下便是半日。 ! A4 @6 z( Z, H#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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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帘进去时,果然只见武则天与武夫人都坐在床上,中间放着一个两尺余长、一尺来宽的金银平脱双陆局,武则天持黑,武夫人持白,站在一边数筹的,正是不久前新擢的郭彩女。 & Z# u% f- a3 ~- h4 z&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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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武则天十五枚黑子大半都已经走进了武夫人那边的刻线之内,这次两枚骰子又丢了个十出来。武则天走了不到十步,黑子便都走了进去,推棋笑道,“顺娘,你又输了!今日的彩头可都归我了。” , Z  h  M0 X% B, Q  K; r  L, ~

: I/ x, J3 u- B7 T" \" Z/ L, q! b5 n    武夫人满脸都是懊色,叹了口气,“近来手气着实不大好。” $ C) X1 {/ B) c* L4 `

; w- s8 C$ F- B+ o+ x" l7 B; t    玉柳便上来笑道,“也坐了一个多时辰了,昭仪还是起来松快一下的好。” 2 m& F! F% N$ O( O2 g

0 w4 Z# e7 b) E* u    武夫人立刻摇头,“再来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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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6 x" _, L& a6 i1 B5 C    琉璃忙走上了一步,笑着行了一礼,“琉璃见过昭仪和夫人,昭仪吩咐琉璃画的《万年宫图》已经得了。” 6 M6 Y6 t7 l9 L; p/ `: h

, b; W7 ^8 z" q- a8 T# w' M8 O    武夫人听到这个,忙丢开了双陆,笑道,“快展开给我看看!”武则天坐得久了,原也有些疲倦,闻言也笑了起来,“我昨日还在想,你若再画不好,莫非要下次来的时候再画?” 2 N3 ^2 k3 N" ~7 @5 e

) a% _: e  Z- g( J0 a( p& K: p    琉璃和阿凌一人拉着画卷的一头,慢慢展开,这副金碧界画她用的是竖幅,一尺多宽,三尺多长,由上到下画了万年宫山顶的几处宫殿楼阁,又以大宝殿为主,用笔工细精准,设色华贵古艳,窗檐梁柱,都画得纤毫毕现。武夫人看了便赞叹不绝, 0 }' l1 j$ N3 @( @3 D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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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比你原来那幅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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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道,“自然是因为万年宫的山上风光更好。” & r" L2 P8 z3 v*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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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微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是高处风光更好。”又道,“我看你这画,比董展也不差什么。”董是董伯仁,展是展子虞,都是隋代最富盛名的画家,展子虞《游春图》,在后世的书画界里几乎有着镇国之宝的地位,这句话听到耳里,琉璃不由耳朵根发起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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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7 [& q# D- }. ~6 \' p    到了晚间,玉柳又带人过来了一次,道是圣上见了《万年宫图》也甚是欢喜,赏了琉璃十匹蜀锦,昭仪又添了十匹单丝罗,琉璃笑着谢过,收入箱里,低头一算,自己入宫这一年别的没有攒下,这绫罗绸缎倒是很有几箱子,只怕做嫁妆都够了。想到此处,她的指尖似乎又热了起来,仿佛那温软的感觉已经烙在那里,永生也不可能再磨灭。夜已渐深,一轮下弦月刚刚升起,清辉洒在群山之上,有一种温柔的伤感。 ! R- j+ S6 t, M  U2 t

& R, ~) `- ?; S5 S/ X    第二天一早,万年宫的大队人马便踏上了返回长安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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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虽然在万年宫流连忘返,一旦回程,却毫不拖泥带水,第三天銮驾便回到了太极宫。琉璃坐的马车依然是从永安门入,只是这一次,永安门常年关闭的中门轰然洞开,武则天的翟车从这扇皇后专属的大门中长驱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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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g+ u# M# T' y8 Y3 s7 m    琉璃依旧是在晖政门下了马车,阿凌把行李交给了前来接应的小宦官,两人正准备住里走,却见有一个宦官笑着迎了上来,“库狄画师,您的檐子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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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h- `; s- L) t6 j    琉璃唬一跳,回头看了一眼阿凌,只见她也是愣然,忙摆手“这如何使得,我一介民女,若是在宫里坐起檐子来,岂不是太过轻狂,也是对贵人们不敬。” + I: i) l; q, F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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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宦官笑道,“画师莫难为小的们了,这是昭仪特意吩咐下来的,说是画师有救驾之功,坐个檐子也是应当,这宫里任谁有过这样的功劳,再来说个不字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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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3 C$ @. d  ^6 e    琉璃知道推脱不得,只得再三谢了,这才坐上了一架本色帏帘的四人肩舆,一路往咸池殿而去,肩舆走得甚是平稳,可琉璃的心里却晃悠悠的踏实不下来,只见来往宫人莫不多看她几眼,随即便陪笑着让开路来,琉璃只能硬着头皮静静的跪坐在肩舆中,做坦然状,九月下旬的长安,风中早已颇有凉意,但在咸池殿院门前下舆的时候,她却肩膀发僵,比热天一路走过来还要辛苦几分。 / j+ w, ?5 n3 h

1 C. c. S+ R" V    咸池殿里此时行李运送,人来人住,十分热闹,人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笑容。琉璃带着阿凌径直去了后面的住处,屋里被打扫得甚是干净,行李也已被搬放了进来,又有小宫女送来食盒过来,两人吃了几口,收拾了一番。琉璃估量着昭仪和武夫人正在休息,也歇了半响,起来时看外头日头已斜,这才往前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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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 F$ \+ V. k% g    刚刚出门,就见武则天身边的一个小宫女一溜烟的跑了过来,阿凌与她相熟,忙点了她的名字问,“你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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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宫女跺脚道,“你说这些夫人贵人们是怎么了?昭仪回来才歇了一个多时辰,贵妃德妃还有婕妤们一个接一个的都来拜访送礼了,咱们这里又是还有好些东西没来得及收拾出来的,前头竟是连赏人的荷包都不够了,还得赶紧去库房里找……”说着撒腿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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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7 x$ h/ L% \' L/ ?    阿凌看着她的的背影,摇头冷笑了一声。琉璃心里也有几分明白:若说嫔妃们的来往,这咸池殿原本是宫里最少的一处,便是年节,也难得有人过来。但如今风头已变,这太极宫里但凡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只怕今日这一遭都必得过来。只见这院子里人人脚步匆匆,比先前更是忙乱了几分,想到前面的光景,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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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来到后殿武夫人的屋子,却见杨老夫人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里面,穿着深紫的团花糯袄,一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半年不见,看去倒瞒神更健旺了一些,琉璃忙上去道了万福,杨老夫人已摆手道,“快些起来,过来让我好好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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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9 S3 E9 P6 p3 y$ }# c    琉璃笑着走了过去,杨老夫人一把拉住了琉璃的手,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还这般见外,顺娘给我的信里早已把那场大水的事情都说了,说起来,你真真是我武家的恩人,顺娘媚娘都是多亏了你才无恙。” 0 B8 w" _- s: N( P  _: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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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哀叹一声,忙低眉顺眼的道,“杨老夫人千万莫这样说,折煞琉璃了。”把那吉人自有天相的一篇话诚诚恳恳的重新说了一遍,又道,“若是当初没有杨老夫人的援手,哪有疏璃的今天?莫说昭仪他们贵人天佑,就算琉璃出了些微的力气,哪里是救了贵人?分明是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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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  Q2 V" |/ R* a- J/ K# d! ]    杨老夫人呵呵的笑了起来,拍着她的手,“你这孩子就是可人疼,难怪有这般的福分!可见是善有善报。说来顺娘也快一年未回去过了,你和顺娘这次就陪老身回去住几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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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一跳,笑着点了点头,武夫人本来懒懒的坐在床头,闻言坐起来了一点,“正是,这宫里虽然是好,住得久了却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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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z. W7 e. L& v$ x1 Z1 e    杨老夫人想说什么,拾头看了翠墨阿凌几个一眼,几人忙都退了下去,杨老夫人这才对琉璃轻声道,“琉璃,我听说了你和那裴舍人之间的事,特意去问过几个旧交,倒也听说了一些旧事,裴舍人可跟你提过他的族中事务?” / U5 U7 g/ j  J% |$ P-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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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一沉,摇头道,“裴舍人只提过一句,似乎与族人之间有一点烦扰,具体如何却未曾说过。” , ?1 j# \/ b$ u5 s1 ]1 x- f

9 N! H8 ]2 S  ~5 l" O8 J    武夫人眼睛立刻亮了,“母亲,裴家这样的世代大族,一直名声极好,你难道听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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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V6 ~5 U5 ]4 i1 f    杨老夫人瞟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也知道裴氏是大族,你可知道,越是这样几百年的大家族,越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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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顿时想起贺兰家族中一些事情,沉默了下来。 & X+ [3 q4 ?9 a/ u( [

- o9 G6 r7 f+ A% q    杨老夫人叹了口气,“何止是一点烦扰,说起来,他能平平安安过到今日,着实不易!” ' H: E4 V& `8 S

1 `7 w$ `0 E5 U% I- O# x    琉璃不由怔住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2:22
第71章 兄妹情深 貂锦衣暖# b6 A) E0 [& K# i, C

( U+ u. p* O( i( ^% Q8 e8 J7 `    即使早已不是第一次经过承天门,当车轮驰上承天门广场的平整青石时.琉璃依然挑起车帘的一角,往外看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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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初冬早晨明净的浅灰色天幕下,承天门的轮廓线越发显得凝重洗练,令人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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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V0 p& K. |0 D    算起来,距离她第一次看到承天门,已经过去了一年多。这一年多里.她经历的事情可谓惊心动魄,但此刻回想起来,竟也没有太多不安的感觉——也许是有些事情毕竟跟自己隔得有点远,也许是因为最近几个月的忙而不乱,除了画绣样,就是画界画,看来自己果然比较适合过安心当画师的生活……正在思量间,就听坐在对面的武夫人笑道,“看你这样子,难不成还舍不得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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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R% f8 ?* b7 o# a    琉璃回过神来,笑了笑,“还真有一些,在宫里,万事都有昭仪和夫人,这出了宫……”她留恋的当然不是这种仰人鼻息的生活,只是,相比于几个月后将面对的事情,宫里的日子虽然处处危机,或许还不会那么让人左右为难。 ; n5 J$ `/ G* S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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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安慰,“你莫忧心,母亲既然跟你说了.定然也会帮你。” # ^& w7 D! K9 T" J8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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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只得领情的微笑点头,心里却并没有因此轻松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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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杨老夫人,她甚至比对武则天还要忌惮三分,在宫里过了这一年多,她相信武则天对于自己这个有些用途而毫无威胁的人,多少有了一点点情分,至少今早告别的时候,她眼里那点淡淡的情绪,应该不是伪装的。而杨老夫人,她的笑容太亲切,话语太热情,态度太滴水不漏。也许看在裴行俭天子近臣的份上,她会尽量给自己一些帮肋,一些体面,但绝不可能支持她去违逆那个巨无霸般的家族,而那个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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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辚辚,太极宫高大的黄色宫墙渐渐消失在车窗之外,没过多久便到了应国公府之外,从大门的侧门里一路进去,在内院门口停下车来。 . Z. n  U3 ?) j# h  G

, d, P/ F! Q9 Q& i    琉璃下车时,前头一辆车里的杨老夫人已经下了车,乳娘抱着月娘跟在旁边,等在二门门口的几个人笑着迎了上去,看衣饰打扮似乎都是侍女嬷嬷之类.有的过来跟武夫人见礼,又有人回头道,“二郎,夫人在这边。” " N8 |* Q/ r  G# u  L

/ G" L$ |( q' s. l    只见从众人身后转出一个单薄的少年郎.正是贺兰敏之。因他年纪还小,杨老夫人来宫里看望两个女儿时,偶然也会带上他,最近半年倒是不曾见过,他看去似乎高了一些,穿着是一身天青色的袍子,愈发显得面如美玉,只是不知为什么,眉宇之间多少有些阴郁,抬头看了武夫人一眼,又低下了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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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看见他,也顾不得什么,走上两步一把拉住了他,“敏之,你脸色怎么不好,天气都冷了,穿得也太少了些。” . G+ L) s7 [: y" B7 D-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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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在乳娘怀里打着哈欠的月娘看见听见母亲叫哥哥的名字,眼睛立时亮了,挣下地来跑到了他身边,“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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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敏之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模了摸月娘的头.回头向杨老夫人和武夫人行了礼,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儒雅少年模样。杨老夫人就笑道.“敏之,没看见你库狄小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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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j5 _& u. ]0 g' w1 U    贺兰敏之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看见了琉璃.脸上似有探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变成了无懈可击的行礼与微笑,“敏之见过小姨,多谢小姨对母亲与妹妹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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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o! U0 k) t( z: E4 |    琉璃忙笑着还礼,道了句“不敢当”,武府的几个侍女暗地里相视一眼,也忙上来笑着大娘长大娘短的叫了起来,这才拥着几个人一路走了回去。 2 m& E/ B. L& k5 B

* w1 v; U2 u& G9 I/ u, Q( E    琉璃前一次住武府时,几次进出走的都是后院的角门,从这二门进去还是头一遭,一路细心打量了一回,只见这武府占地似乎极广,楼台庭院却不算奢华,花木葱郁,有些树木看上去像是很有些年头了。 3 Q# ?: z; j) R

7 H6 [& k( n, c$ z    从二门去杨老夫人的院子果然有些远,走了将近一刻才到,到上房里坐下,有侍女上了新出的莲子浆,杨老夫人喝了一口便笑着道,“琉璃,你若不嫌陪老身住闷,今后不如就住我这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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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微觉惊讶,忙笑道,“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怕老夫人嫌我打扰。”   K2 t$ j, y* p+ p+ J

: Z2 ]4 `/ ]3 Q7 g% F4 S5 K  O    杨老夫人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些日子,这里常有些人来人往的,夫人们也就罢了,还有带着小娘子过来的,老身哪里顾得过来?顺娘又不耐烦陪我招待人,再说媚娘那边说不得还要她去陪着,大娘若是乐意,使帮老身招待些年轻的娘子,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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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7 A# E, G$ ^$ Z7 @- G    琉璃怔了怔,恭谨的欠身道,“多谢老夫人。”这是要将她正式拉入大唐官家女眷的交际圈了。她的父亲听说已过了吏部小选,如今已是兵部衙门的一名录事,虽然扎扎实实是“不入流的小官”.但想来杨老夫人自有一番打算。 & {! ~& g6 _/ @( j)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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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想了一想,也明白了过来,倒叹了口气,“母亲,琉璃就不跟我去宫里了么?”语气里颇有几分不舍,琉璃虽然话不多,却是一个好伴儿,月娘也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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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心里对这个不知道重轻缓急的女儿着实有几分无可奈何,想了想还是叹道,“你又不是不知,琉璃只怕明年就要成亲了,有多少事情要做?哪里还能如今这样?” 6 }' d, M& {,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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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娘正在与贺兰敏之比划她在万年宫里看到了一棵老树有多粗,听到母亲和外祖母的话,好奇的抬头看了琉璃几眼,问道,“小姨就要成亲了么?可是要嫁给圣上姨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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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憋得脸都红了,武夫人和杨老夫人一怔之下都大笑起来,武夫人一面笑一面便道,“你这妮子个小年纪的.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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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M& F* P6 B5 b    月娘眨着眼睛,似乎完全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说自己是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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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Z4 o; B* Z. r& i$ @    众人看着她的表情,越发的笑了一通,只有贺兰敏之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低低在月娘耳边说了两句,月娘的小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来,对琉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跟贺兰敏之小声的说了几句.琉璃便觉得贺兰敏之看自己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温和。 " _! D8 v- ?1 w5 v!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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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便道,“顺娘,你也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便是十月初一了,你那院子里该发的寒袄我都帮你准备好了,明日的祭品我也备了一份,你看看还缺什么,回头打发人来告诉我。” 0 B2 F* S- e3 a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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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笑着站了起来,“有母亲打点着,哪里能缺什么?倒是明日只怕还要去贺兰府上……”说着脸色微黯,“母亲且歇一会儿,顺娘先回去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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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之和月娘也告了退,琉璃正想着要找点什么话来说,杨老夫人已问道,“琉璃,明日你可要回家一趟?” 3 _3 @; q( f$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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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点了点头,“说来琉璃也该去告祭亡母一声。”十月初一是腊祭日,上至天子下至庶民,都要祭奠祖先亡人,也是寒衣节,因十月入冬,朝廷会赐给文武百官锦袍,各家主人也会给奴仆们发下冬衣,再者,若有远行的亲朋好友,也要寄去冬衣的。她的确有些事情要做。 3 m" n+ R' P4 F& U0 G# G5 Q& B

6 o, `; v" K' ]7 K, G    杨老夫人沉吟道,“不如今日我先打发一个人去你家报个信,明日一早再派车把你送回去,你可想在家住上几日?” " l. L( [7 }( c  Y8 l' G; Q9 p5 S

5 S: W$ Z& Q+ n# t' {) v4 b    琉璃想了想还是笑道,“这倒是不急,明日就回去,只怕屋子都未必能腾出来,倒是要麻烦老夫人先遣人报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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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V# Z7 m. n  Q" I    杨老夫人笑着点头,“那便好,我这边倒是给你收拾了一间屋子,你去看看可还住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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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笑着谢了,便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巾侍女笑盈盈的过来领着她到了这院子里的东厢房,只见这屋子里外两进,陈设雅洁,里屋放着一张三尺多宽贴文牙床,挂着银平脱花鸟帐,铺着红锦软褥,比武夫人的住处也不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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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m8 [) @6 s+ s+ `' J: j( O+ Z    小侍女微笑道,“奴婢名叫霓儿,以后大娘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去做就是。”琉璃忙脱下了手上的一个绞丝鎏金银锚,笑着戴在了她的手上,“以后少不得要烦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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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7 y. F, f5 q; S    霓儿笑嘻嘻的行礼谢了赏,又告诉琉璃这两间屋子边上的那间是小库房,都一日运回来的箱笼,如今都搁了里面,如今可有什么要拿出来的东西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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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2 z+ f. C. p2 e- z! A9 X( I    琉璃点头道,“明日回家倒是要挑些礼品,带我过去看看可好?” # e$ [' j& q$ F9 Y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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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果然是一间四面粉墙落地的空屋子,放着十来个箱笼,是琉璃这一年多以来得的赏赐,无非是衣服绸缎诸物。琉璃开了箱,选了两匹厚绢,两匹锦缎出来,又打开了那个朱底宝相花纹的箱子,拿了一件裘袍和一件外袍出来。霓儿是识货的,问道:“这可是紫貂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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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2 ]6 J& Y9 l# X+ W2 V    琉璃点了点头,此时的寒衣最多的就是皮裘,高门豪族穿狐裘、豹裘,普通人家穿羊裘、鹿裘,她拿的貉裘也算是好的,难得颜色纯正,通身并无杂色,比寻常貉裘又要强很多。 , L* T- z' D" H; W; N9 b& p

- O+ y$ ]- N- u( O$ h3 W    见霓儿一脸赞叹,琉璃便笑道,“都是昭仪赏赐的。”这两日宫里发了寒衣,竟然也有她的一份,武则天却又特意把她叫去,赏了两件貉裘给她,她回去展开一看就明白了。此时,手里捧起这件轻软的貉袍,她心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吩咐道,“那边箱子里有几块包袱皮,你帮我去拿两块上好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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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z4 B9 [- J+ x" M    霓儿笑道,“大娘真是纯孝。” 5 P6 j# m$ K; [- I/ y

' U8 |' j, e) x) W. m* C    琉璃怔了怔,不由哑然失笑。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2:37
第72章 久别重逢 相见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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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i( D0 X. p  ^9 _/ b' X      十月初一的清晨,崇化坊显得分外热闹,无论是东南角上的西华观、西南角的静乐庵,还是东门边上经行寺,亦或是坊中的大秦寺,长安的晨鼓刚刚响起,各处的大 门前就都有信徒接踵而至——西华观的香火是庆祝东皇大帝的寿诞,静乐庵与经行寺的钟声是举办超度法会,而作为长安最大的祆祠,清晨去大秦寺的圣火祭坛祈祷 更是诸多信徒每日的必修功课。 2 ~" f0 K7 p, c* b" a2 N* [* p$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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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四扇坊门边上,也已有牛车在排队等候,车上多装有五色冥纸等物,都是坊里赶早到城外扫坟拜墓的唐人住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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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2 U$ w0 D* Q      小街深处,库狄家的牛车已经套好。新泉把车后厢里准备好的东西又清点了一遍,暗自点头:比往年可讲究多了!阿郎如今也是日日要去兵部办差的人了,入了官门, 正应告慰祖先,说起来,原来老主人还是大隋的七品云骑尉呢,若不是因斗鸡败光了家产又坏了名声,库狄家三代为官,何至于到如今的田地?现在总算好了,虽说阿郎还只是录事,但原先那个趾高气昂处处刁难,险些让阿郎去修城墙的坊正,这两日见了阿郎不也要停下来见个礼?若是阿郎能做得好,以后说不定还能入流为官,那才真真是光宗耀祖! # v, ^8 S% S/ D

+ v) w2 s. N# k      想到此处,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崭新的靛青色夹袄,新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门内一阵脚步声响,同样穿着新衣的阿叶探了个头儿,问新泉道,“还没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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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i; Z2 }      新泉笑道,“坊门才开了多久,哪里能这般快?娘子和阿郎也太急了些。”话音刚落,就听巷子口传来了一声马嘶,一辆马车已转入小街,一路驰了过来。 $ Y7 o8 v7 J3 L2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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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那两匹越来越近的枣色大马,新泉和阿叶一时都张着嘴忘记了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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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B* H& x7 p( `- Y6 v      库狄家的上房里,珊瑚正在不耐烦的看着窗外的天色,嘟嚷道,“不是说坊门一开就来的么?一家人都等她,好大的架子!”   M( Q2 k, w. C) ~' @5 L

5 ?* A* J0 l' s6 C/ P# Q8 A      库狄延忠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曹氏也忙拉了拉珊瑚,今时不比往日。这半年多来,家中受了那么多刁难,也没见库狄延忠抱怨过琉璃半句,自从昨天得了武家的信,更是坐立不安起来。看得出,如今在他的眼中,只怕珊瑚和青林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琉璃重要,自己虽然并不清楚具体是为了什么,却也猜得出,库狄延忠年初突然去参加那流外官的小选,不久前居然一举得中,背后多半是琉璃的原因——也不知道那小贱人交上了什么好运,竟是得了贵人的眼!自己心里何尝不气不恨?但形势比人强,说不得要见机行事了。 3 w0 b1 i- h0 A; h1 g+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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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林却是笑嘻嘻的满是好奇,因崇化坊没有像样的村学,他满了五岁便长住了舅父家中,和曹家的表兄弟们一道启蒙,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对于那个大姊姊,只有一点点模糊的印象了,听说是被应国公府的夫人娘子接去住了的,不知道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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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各怀心思,一时都没做声,就听门外响起了阿叶急促的声音,“大娘回来了!” & n) X- ~( ]0 o6 ^, a

  x, J( r+ d" ~      库狄延忠霍然坐直了身子,目光往珊瑚脸上一扫,“带上青林,去门口接你婶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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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a3 X; c4 y8 X! Y      珊瑚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刚想说什么,曹氏已推了她一把,低声道,“快去,千万别惹恼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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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p, L* t. x1 _      珊瑚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磨磨蹭蹭的往外走,青林早想跑出去,看见姊姊的脸色,又按捺住了,规规矩矩的跟在了珊瑚的后面。两人刚下了台阶,就见一行人已经走了进来,中间那个正是许久不见的琉璃,身边带着一个眼生的婢女。 0 I" F4 \* e'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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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眼看过去,她看上去与一年前颇有些不同,打扮倒也不见得多么华贵,身上罩着一件米色织锦披风,下面是满地万字纹的深碧色六幅裙,头上挽了个双髻,只戴着一根碧玉步摇,颜色素净,却映得她身姿玉立,肌肤胜雪,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气,看起来竟十足巳是一个官家女子。连她身边的婢女,身上穿的虽然也是素色衣裙, 但一看便知都是上好的绫罗。 9 q0 Q6 W0 X/ |+ q, y

- b# S, s' F% o6 ]: r9 W, z1 p8 k      珊瑚呆了一呆,随即紧紧的咬住了下唇,看着自己身上因为要去祭墓而换上的白袄青裙,颜色也一般素净,怎么看起来竟像是还不如她身边的侍女?曹氏的吩咐一时都忘得精光,满脑子想起的都是这一年多来家里过的艰难——她倒是去享福了! 4 Z3 {+ J; T, e/ B. S/ T5 p+ J$ v6 W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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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不住冷笑一声,“姊姊,好久不见,果然是气派越发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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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 m( I3 z0 W4 F$ G% E5 ?% K4 z      琉璃从头到脚看了她一眼,轻轻的一笑,“多谢夸赞,珊瑚,一年不见,你倒是一丁点儿也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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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z- _$ W: y* i+ u- n, c5 S! t      这笑容,这话语落在珊瑚耳朵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就像被人轻轻一脚踩到了地上,偏偏每个字都挑不出毛病来,顿了顿才道,“比不得你的好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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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垂眸一笑,“说的是,能蒙贵人垂青,原是琉璃的福分。”低头又看见青林在眨着眼睛看自己,快两年没见过,七岁的青林倒是生得越发像库狄延忠了,也是一副清秀的好相貌,看见琉璃看自己,笑着道了句:“大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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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g* v# o4 ^, J      琉璃微笑道,“青林长这般大了。姊姊有样小玩意儿,你拿去玩儿吧。”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递到了青林手里,青林见这荷包上绣得十分精致,里面摸着是个硬硬的什么东西,忙道了谢,笑得越发欢快了。 9 l$ E, B  \) H0 I

0 x1 J4 T3 s# K9 L$ `0 F      珊瑚被琉璃两句话堵得一口气全塞在胸口,发作不得,又见了青林这副模样,忍不住恨恨的瞪自己的弟弟一眼。只是此刻却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脸色,琉璃也只问,“阿爷可在上房?” 3 R' C( W) w" E% k  A

) Q& X+ {8 b. g      珊瑚这才想起自己是来迎接这个姊姊的,越发气闷,冷冷道,“自然是,全家等你半日了。” 4 Q6 K; H$ F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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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由笑了起来,“妹子说话越发有趣了,坊门开了到如今不过半刻钟,阿爷难道认为女儿能从天上飞过来?”说完也不理她憋得发红的脸色,往上房就走。 . ?& P+ c  t: @

, N2 h4 r/ z" i; f      库狄延忠听着外面的动静,脸色有些发沉,曹氏心里也暗道不好,琉璃一进门,索性便站起来迎了两步,“大娘,一年多不见,越发出落了。” % s/ r3 ]7 Z$ a6 I0 R

0 q  P5 j- `2 \* M: M      琉璃点头一笑,跟库狄延忠行了礼,“琉璃见过阿爷,阿爷一向可好?”又向曹氏福了福,“庶母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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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已换上了满脸的笑容,点头道,“一切尚好。”曹氏忙道,“你阿爷前些日子已得了兵部的录事,近来倒是极忙的,身子却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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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琉璃早已知晓,不过还是笑着道了句恭喜,曹氏一面往她身上看,一面就瞟她身后的婢女,只见手上是空空的,心里好生失望,眼珠转了转笑道:“大娘这一年多不见,个子怎么看着也高了些?这通身的气派,真真都快认不出了!气色也好,想象那边府里日子定是顺心的,夫人们待你都极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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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笑道,“琉璃承蒙贵人照看,自然比先前在家时气色要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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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B; O5 }1 x6 B      曹氏张了张嘴,本来打叠好了的一番话,顿时一句也说不出来,还是库狄延忠干笑了一声,站了起来,“走吧,没想到你当真来得这么快,如今出城去,倒是一点儿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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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也跟着转了话题:“想着今日路上拥挤,好在应国公府原有门户通向坊外,故此晨鼓响起前便让女儿出门了。” 5 r+ {% y' B9 I' s! U

7 r$ L( [$ ]4 |5 D) r6 x! V" t$ N' E# R      一行人到了门口,抬头看见那高头大马拉着的青色油车,都是一呆,琉璃笑道,“这车还算宽敞,请阿爷和庶母上车。”曹氏脸色顿时露出了喜色,这种车原是贵人家才有的,她见过不知道多少次,却还从未坐过!忙又悄悄的拉了珊瑚一把,让她也说句话,好拉她一道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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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先是神色一动,想了一想还是笑道,“阿爷却是坐惯了牛车的,你庶母还是陪我坐牛车的好,青林小人儿的不怕颠簸,就让青林和你坐这车在后面跟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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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D+ Q2 d  V( h) \* o" n$ D      曹氏顿时泄了气,眼巴巴的看着琉璃,指望她多劝一句,自己也好敲个边鼓,谁知琉璃看了她一眼,转头便对库狄延忠微笑道,“女儿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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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林原是个有眼色的孩子,虽然第一次坐马车有些新奇,但对着这个陌生的大姊姊,到底不敢放肆,不过多往外看了几眼而已。倒是后面的车上,曹氏和珊瑚满心都是怨气,只觉得这平日坐惯了的牛车今日显得格外旧破狭窄,怎么看都不顺眼。曹氏便骂赶车的新泉没有收拾好车子,新泉满心委屈,也不敢回嘴,倒是库狄延忠淡淡的来了一句:“你不是最爱宽敞么?如今你怎么头疼要躺着都有地方了,还有什么不如意的?” * @2 r7 K, [3 n  T( n8 m

: o" h! m6 ?  }& g" X      曹氏胸口不由一闷,虽然都是一样的宽敞,但把那小贱人赶下去在在后面走路,和自己坐牛车,她却在后面坐着更富贵的马车,滋味能是一样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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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阳库狄氏的坟地就在长安城外西边十里,从延平门出去不过一个时辰就到,眼见前面渐无道路,牛车与马车都停了下来,新泉便到车后卸了两大桶五色纸钱并蜡烛果品等物下来,担在肩上,又却见琉璃带的婢女也拎了一篮金银纸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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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o9 i' F6 c3 U  ]" d+ t& Y3 a      此时的郊外遍野野草半枯,不时能看见从各处墓园坟头升起的青烟,一行人走了一盏茶功夫才到地头。琉璃心里微微吃惊,眼前居然是一处颇有些规模的墓园,进门便 有神道通住主墓。神道边立着两对石羊和石马,风格都极为古拙,靠近墓室还有两块高大的石碑,字迹清晰可辨。在主墓边上又有规格 不同的墓依次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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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泉忙在墓室前点燃香烛,上了供品,又放下了几个蒲团,库狄延忠带头,曹氏、琉璃等依次跪下。库狄延忠嘴里念念有词,一面便慢慢把纸钱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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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n2 a2 m5 O7 c4 R6 _      曹氏着见琉璃又从婢女手里接过了一篮子纸箔,看着便是极是精致,心里又是一阵堵:她连这个都想到了,对这家里却硬是一毛不拔! 9 S6 C" [" e8 R: c1 y, ]# V+ T*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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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礼烧完纸叩完头,又把墓室前后略收拾了一通,几个人这才站起来往后侧走去,在库狄延忠的祖父母、父母墓前祭拜了一番,最后一个坟茔,霍然正是安氏的。琉璃不由一阵黯然,默默的跪了下来,心里念叨:“我不是故意要占您女儿的身体,想来她能离开也未必不是好事,不知道您的女儿现在是否已经和您在一起,但愿你们来生都有福报,这一世里,我也会替她好好的活下去。” # z* ^% T" s; f-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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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最后一些纸箔已化为青烟,琉璃这才慢慢站了起来,也懒得去看跪在一边的曹氏与珊瑚不情不愿的脸色,径自便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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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一路无话,到库狄家门口时,还未到午时,琉璃便下车辞行,又让阿宽拿出车上早已经谁备好的包裹,曹氏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库狄延忠却道,“琉璃你跟我进来,阿爷有话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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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只得让阿宽在车边候着,又跟在库狄延忠后面到了家中上房,库狄延忠沉默片刻,便开口道,“你近来你可见过裴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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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摇了摇头。库狄延忠脸上略有些失望,叹了口气,“你若能见到舍人,便告知他,他说的事我便是你的庶母也不曾说过,请他放心,如今兵部同僚十分照顾于我,我亦感谢之至,日后定然会谨慎勤勉。此外他说的那件事情……”说着便踌躇的看了琉璃一眼。 0 z* _! z2 s. S" n9 W; r'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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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淡淡的截住了她的话头,“阿爷的意思女儿知道,只是此事总不能咱们去催。”如果不是太过清楚这位父亲大人心里打的算盘,她大概是会有些感激的吧?可惜,他心里的打算里却根本没有自己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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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K2 e8 Z: F      库狄延忠正色道,“婚姻大事有什么不能说的?裴舍人这样的名门嫡子,如今又是前途无量,你能嫁他是天大的福分,如今阿爷的事情也定了,正该把你们的事情办起来才是,若不是他千叮万嘱让我不要泄了消息,阿爷早替你去说了!” ) S" M; j8 F0 e- X

. Q! t2 P1 o9 ?  s: U& F      琉璃心道,此话我还真信,您大概恨不得立刻把我打包送到他家门口去您才放心,心里说不上是好气还是好笑,只得道,“阿爷放心,舍人曾说过一句,他年前便有打算。” 0 I3 l$ k) Z5 w( a

% ^4 v$ s% O( O0 u6 g4 s8 B7 D9 k      库狄延忠这才一副放下心思的样子,点头道,“这就好,说起来裴舍人待我家恩深义重,自你走后,这坊正对我们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八月里上头征人去修城墙,他竟然差点把我也弄了去,听说那活计十分辛苦,若不是这兵部消息来得快,阿爷如今只怕命都只剩半条了!更别说有今日的前程,日后你若做了裴氏妇,定要记住这些恩情,恪守妇道,莫丢了我库狄家的颜面。”琉璃面无表情的低头应了,又听他唠叨了几句才道,“阿爷的话女儿都记下了,如今天色不早,女儿也该回应国公府,这就告退。” 8 p" n" h3 @& p- M1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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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忙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往,若是亲事要准备起来,你还住在外面,只怕不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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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正色道,“阿爷,女儿能有今日,说来也是多亏了夫人和昭仪那边的照顾,如今老夫人正要让女儿多认识些官眷,想来日后都是用得上的,女儿怎么好说走?” $ P- y/ n! N* n- @6 c' V* y. [

9 ^" d3 @( ]: \. A/ {: p      库狄延忠忙点头不迭,“这是正事!你且去,家里之事有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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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t; n1 I" v2 N# u      琉璃这才行礼告退了,突然看见窗外似有人影一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挑帘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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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琉璃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曹氏这才从柱子后面转了出来,后槽牙都咬得生疼了,手里还拿着琉璃的那个包裹:里面的四匹布料倒是极好的厚绸,质地一看便与市坊中的全然不同,可两匹酱色,两匹深青,并无半点花饰,只能男子穿,枉她还欢喜了一场!更可气的是,这小贱人怎么会走了那般好运?名门的嫡子,还是官身,居然要娶她做正妻!竟然为此还给库狄延忠谋了这样的体面差事!她珊瑚便是想找个略富足些的人家也是难的,老天这是瞎了眼么? 0 V: T9 z! H- A- P6 M3 t, A%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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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成!她一定要弄清楚这事情的首尾,不能让那小贱人就这样如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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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头想了半日,她换上笑脸,抱着包裹走进了上房,笑道,“大娘果然是有孝心的,你看这料子都选得极是衬你,想来做了两身冬袍最是合适。” % F" H4 s; y2 D) _6 r

+ ^8 J8 Y" ~: x+ g% @* j      库狄延忠此时心情正好,看了这料子,点头微笑道,“给青林也做两身吧,这只怕是贡品,有钱也没处买的。他在学里,莫教人小瞧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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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3 h, p. b- l* r& w7 H4 a  H      曹氏心里一突,笑了起来,“青林倒是好造化。”又道,“今日难得高兴,待会儿午间,我便叫清泉去外面打两角酒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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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6 j+ L# p" V. h1 S6 V. I      怀远坊的路口,琉璃静静在等在马车上面,过了好一会儿,阿霓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大娘,婢子把您的礼送到了,那家娘子喜欢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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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Y8 E- w' t4 E) x      琉璃点了点头,昨日她准备的包裹本来就是给安家的,若不是阿霓那句话,她简直都没想到要给库狄家备礼,到底挑了两色曹氏和珊瑚无论如何也用不上的才罢。想起曹氏一见面就往后打量的目光,看到包裹时的眼神,她几乎忍不住要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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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3 C+ h; O+ Y. S      阿霓又道,“婢子把您的话也转到了,那娘子听说是您送的,拉着婢子问了半天,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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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Z2 v8 K# v      又反复说了,您得闲了一定要去看她。” ; Z( \' w9 k- R5 r1 r  L3 M

1 z0 X9 i3 V% G1 E      琉璃想都想得出舅母说话时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她本是打算自己上门送礼,只是从库狄延忠的话头里,听得出柳夫人依然没打算放过她,此时此刻她还是不要登门的好——这原本就是她一定要离开安家的缘故,待到尘埃落定时,再来拜见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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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O- ?1 u0 [4 M5 T. a. ^      阿霓这半日来察言观色,心里也有了几分明白,看见车上还剩下的那个包裹,便转了话题问道,“大娘咱们还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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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微出神,半晌才道:“长兴坊。” " b; p% s" Z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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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兴坊的一条小街上,紧挨着苏将军府的东墙,是一处半旧的院子,门匾上只有“裴宅”两个字,门是半开,里面似乎是堵影壁,看得见一棵高大的枣树从屋顶上露出了枝桠,此刻叶子已经掉了大半,倒还有几颗零星的红枣孤零零的挂在树稍高处。 * ^8 W; P6 \2 y& ^& e

( ]6 b6 B- u1 l( b! b      琉璃挑起帘子,默默的打量了半响,回头对阿霓轻声道,“你去把东西送了,就说…”想了半日叹了口气,“不必说什么,送到就回吧。若是问起,就说打开自然知晓。”总不能让阿霓传话说,袍子是我亲手做的,裘衣是武昭仪赏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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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霓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抱着包裹就走了下去,走到门前叩了门,果然出来了一个满脸精明的老苍头,客客气气把她引了进去。 $ m+ H/ E" |( C% G

" }0 v* W/ Z, _  m7 k& J      琉璃心里忍不住琢磨,不知他此时在不在家,会不会也是去扫墓了。按说他的父母族人应当已经迁葬回河东祖籍,只是他原先妻子的坟地只怕还在长安附近,按礼是要他日后入祖坟时再合葬的……心里蓦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时不由痴了。 ) e' v! h$ O! ~% y' E

, y$ N* Z7 @' F& j$ D7 W. K      突然间,只听车外传来一个熟悉的温润声音,“烦你上车通报大娘一声,蒙她厚谊,裴某愿当面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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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震,回过神来,突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又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就在期待此刻,眼见车帘已经被打起,阿霓有些神色古怪,半晌才道,“大娘,这家主人……”这家主人居然打量了自己几眼就微笑道,“你可是武府之人?大娘可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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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S9 B; Q( c& r      当时她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 P1 @! {6 Y4 h& 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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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定了定神,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伸手整了整衣裙,低头走出马车,扶着阿霓的手跳了下来。 & u6 N4 C# [3 U9 r/ U8 {4 C

$ u( ], ?& R9 d! L/ `5 x      裴行俭就站在离马车三步之外的地方,身上穿着月白色的常服,看上去比上次见到的时候似乎更消瘦了一些,只是眼神明亮,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暖。琉璃怔怔的看着他,几乎控制不住的想再走近两步,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站在车边向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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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似乎一时也不想说话,看着琉璃,半响才笑道,“多谢,那袍子着实雅致,万金难换,裴某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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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J9 F2 T# q      琉璃心里微微一动,他居然提都不提那件裘衣——也是,自己怎么可能买得起那么昂贵的紫貉皮?至于袍子,自然是雅致的,也不知道费了自己多少心血,他喜欢就好。虽然心底里有隐隐的不安在翻腾,她此刻却实在不愿意去想那些事情,只是看着他愉悦的脸展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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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的手里变戏法般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匣子,“一点心意,大娘莫嫌粗劣。”往前走了一步,眼睛越发明亮起来。 8 n+ h, G( l. i

, n# m  J' o7 o7 n7 j) o8 [% V" }      这到底算是私相授受,还是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琉璃笑着转头向阿霓点了点头,阿霓这才上前接在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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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w. e" \8 F      琉璃看着眼前这张脸,虽然几乎舍不得移开眼,却也清楚此时此地不是说话的场合,自已又实在不能这样公然单身去他家中,只能轻轻的点头,“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 m, }. s- l2 M( t5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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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一怔,默然片刻,随即还是轻声道,“过几日,苏将军的夫人于夫人或许会去武府登门拜访。她性子直爽,你凡事担待着些。” - ]4 i7 e" ?: g2 A! O9 d

" E5 X# [" R  v& U      苏定方的夫人要去见自己?琉璃怅然的情绪顿时变成了突然收到面试通知的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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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9 X  I8 |! c1 k4 |      大将苏定方在隋唐演义里似乎是个反角,但实际上他的军功不比任何一个大唐名将少,曾创下以500骑兵追杀两万西突厥军、8000唐军两次大破十万联军的奇迹 (第二次打得对方只剩8000人)——而且全是他60多岁之后干的。都说裴行俭大器晚成,其实苏定方在这方面也是他师父啊。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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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这文是因为男猪是裴行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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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襁褓丧父兄,虽出生名门世家,却历尽艰难困苦,世态炎凉、一生尝尽,但始终儒雅贤达,端正自持,坚定不移;# o. W, G; k) \; b0 h! U: I% w8 [

. R0 b+ u7 \& |他青年仕途不顺,虽满腹经纶,却贬至新疆十几年,处境艰辛,妻死儿丧,但始终脚踏实地,勤勉奋斗,宽厚爱民,他从六品长史做起,成为一方封疆大吏;  T8 w0 h* M" p+ X- j( r  V2 @

! X: c' v+ F3 r8 A9 W3 |他精书法,是初唐三大书法家之一;他豁达大度,爱才轻财;他识人善用,被称为铁口神断;0 w5 K  h. Q% a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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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中年为唐朝的官吏选拔制定了量化的典章制度;; C6 o* m0 F1 k0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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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五十岁带兵出征东、西突厥,善于料敌决胜,主张智取,战无不胜;他诚恳待人,爱兵如子,深得军心,具有高瞻远瞩的心胸和见识,以其赫赫战功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E4 w/ ~% N; o- a

9 q) @$ n3 N' z& N世上怎么有这么完美的男人咧,不是小说戏剧中塑造的,是在大唐的历史中真真实实存在过的。神啊,让我穿越到大唐吧!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2:49
第73章 撞车风波 武家悍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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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已过,天门街上从城外扫祭归来的车马渐渐多了,混合着去东西两市的人流,整条大道都变得有些拥挤起来,通往东市的横街上更是人头攒动,琉璃所坐的马车也不得不降下了速度,好容易才挨挨挤挤的走完了这段路。 4 ~% q! I1 f9 _! L6 X# n5 \+ M

+ `; d  `( r# K/ M$ @1 m% Q& P      琉璃还是第一次赶上长安堵车,倒是有些新奇。车夫却似乎是憋的狠了,一进宣阳坊便立刻甩了个响鞭,马车飞驰起来,刚刚转过坊中的路口,马却是一声长嘶,突然顿了下来,然后便是剧烈的摇晃了几下。琉璃的额头砰的撞上了车厢的木壁,阿霓则是一跤摔了出去,脸上重重的磕了一下。 7 j. ~( H1 Y" y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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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时撞得头昏眼花,刚反应过来大概是马车转弯时出了刮蹭事故,阿霓已经捂着颧骨叫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3 c; F5 Q& w8 [

+ w! P$ M  j) n) N6 q/ a      就听车帘外那车夫的声音已经结巴了起来,“夫人恕罪,小的,小的不是成心冲撞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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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l! V- {+ S6 \7 ~- f      琉璃揉了揉额头,颇有些纳闷,夫人?是哪家的夫人,能把武府的车夫吓成这般模样!却见阿霓手足并用的爬起来便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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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0 e* @. @  H/ \( w8 y      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冷冷的响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连夫人的车驾也敢冲撞,武府什么时候出了你这样没生眼睛的奴才!还不滚下来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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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一动,那车夫似乎真的滚下去领罪了。琉璃越发好奇,对方知道武府,为何还如此出言不逊?忙轻声问,“阿宽,外面的是哪家的夫人?” * z2 E/ p7 p' {)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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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霓苦着脸叹了口气,“是我们府里的善夫人。” ) L/ y! }5 C3 P) s

( N# X& R5 o. V5 L2 {) M6 `      武家的夫人?琉璃心里一动,“莫不是府里哪位阿郎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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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善夫人的夫君大郎已然去世了。” ; r; q9 u0 E8 q/ 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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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越发有些奇怪,她进宫之前也曾在武夫人院子里住过几日,印象里武夫人的两个兄长似乎是四郎和六郎,难道上面还有个什么大郎? ' t! w- D/ h8 }5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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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厉声道,“够了!你那脏血莫污了我武家门口的地! ( C. j0 ]6 S) P/ L( z/ x- W

! x8 L- v, k! e- b. S6 h      那车上的人呢,怎么也不出个声?可是顺娘在上面?”听语气应当就是车上坐的那善夫人,可声音却着实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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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5 u7 B1 M0 g9 S) R      琉璃一怔,阿霓向她摇了摇手,“大娘,待会儿不管说什么,你莫恼,也莫露面。”说完挑帘走了下去,随即响起了她带着笑的声音,“阿霓见过善夫人,车上不是夫人,是老夫人的一位女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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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X5 Z, o9 {. ~      善夫人声音并不曾变低多少,“老夫人的女客?怎么不曾听说?是哪一位?” , ?$ \; B. }& F2 r& R- I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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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霓恭敬的道,“启禀夫人,车上是库狄娘子,昨日才到了府里,因此还没来得及拜会夫人。” 0 E7 a) F' Q" X$ K/ w9 e+ E7 d7 P! J+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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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娘子?”善夫人怔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什么娘子,不就是陪顺娘进宫去的那胡姬吗?听说生得十分齐整,怎么,居然没被看上,又被送回来了?” 5 ~2 c; N/ _/ a6 x8 }$ Y: h) l$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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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几乎有些愕然,这位善夫人说话似乎比曹氏还要粗俗尖刻些,这才明白阿霓让她不要恼是什么意思。只听阿霓干笑了一声,“夫人说笑了。” 6 U/ _. a' c% [4 |5 ^) e

- _, S( m6 ~' U( W% \      善夫人声音里的讥讽越发浓郁,“我何曾说笑了?不过是个胡姬,架子倒是大的,怎么进了趟宫,就觉得自己是个贵人了么?还是觉得我不配与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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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摸了摸微肿的额角,忍不住苦笑,这才叫无妄之灾、祸不单行呢! ! Z: G+ [7 w- q' A) {6 a/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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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下的阿霓也有些变了脸色,善夫人有多难缠她自然是知道的,库狄大娘怎么会是她的对手?下来也是白白被她羞辱,老夫人还不得罚自己?可如今听她这话头,却又不好不下来……正为难间,就听车上传来“唉”的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 p& }5 C7 R. i5 i2 S& `5 O

& i" ]. k4 T+ w/ ~  Z% G4 ]4 M9 ?      阿霓忙回身赶到车边打起车帘,“大娘你怎么样?没事吧?” ( i! m/ E4 O/ _0 d* r1 s, w" g

+ ^5 E# ?) c% p- ?$ I4 {8 E      琉璃向她眨了眨眼睛,声脚十分虚弱,“没什么,就是撞到了头,适才是怎么了?这是到府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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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A& C; L. I- }$ p4 n9 t      阿霓眼睛一亮,点头道,“就到了,就到了。”回头便过来跟善夫人陪笑道,“适才车子一晃,婢子跟库狄娘子撞在一起了,库狄娘子撞得有些糊涂了,只怕要赶紧找医师来看一看才是,夫人您看?”说着,特意把头抬起来一点,好让善夫人看清楚自己疼得发木的方脸。 ; U4 o& E2 A- Y6 T% r

, K5 E6 M  y& o7 Z# a, G4 a/ h* N( O      善夫人一怔,心里不大相信,但看着阿霓已经青肿了半边的脸,又不免有些狐疑,此时早有路人在旁边看热闹,似乎有人还在对着阿霓的脸指指点点,这般情景下倒也不好公然说,不让人去看医师,只得冷笑一声,对那个车夫道,“都怪你这个没长眼的贱奴!还不快回去赶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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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夫如蒙大赦,赶紧站起来,爬上了前面的座位,阿霓也忙忙的告了退,爬回车内,车子一溜烟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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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厢内,阿霓拍着胸脯松了口气,笑道,“幸亏大娘见机得快,不然今日还不知如何收场。” ' x$ Q: I; d& g0 G+ u1 l( p8 \

! w* s' a1 T0 y- X      琉璃满心疑惑,忙问她,“这善夫人可是夫人的长嫂?平日就是这般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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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霓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声音却压低了些,“善夫人的夫君是夫人的堂兄,只是他们三兄弟自小都跟着公爷住的,大郎年轻轻的就去世了,善夫人虽是没有子女,也留在了武家。她性子最刁,对下人又苛刻,今日跟大娘说的还不算什么,平日便对老夫人也是这般,上次竟对着小郎君也很是胡说了一番,小郎君几日都没吃好……”   L% y6 z& t" d* Q0 z: b- _

- y6 x( \/ w  n$ S3 J: r% j* T7 I      琉璃不由惊得有些接不上话:此时的年轻寡妇,多数都会回娘家过活、改嫁,若是无子就更是如此,所谓夫亡归宗,善夫人一个几乎算是借住在武家的寡妇堂嫂,居然敢对这家的正经老夫人如此不敬?这武家的家风还真是,够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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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后面的角门上,琉璃下车时见车夫额头都破了,心下有些过意不去,便让阿霓给了他几十个大钱,两人一路回朝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却还没有午睡,看见琉璃回来,露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随意问了几句,连阿霓脸上的伤似乎都没有留意到,便让她们下去梳洗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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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见杨老夫人脸色有异,心里有些困惑,却又不好问。她的额头也肿了一块,上次在宫里伤了脚踝时倒还剩了一瓶活血消肿的伤药,忙拉了阿霓各自揉了一番。晚饭前武夫人却是带着贺兰敏之和月娘高高兴兴的回来了,见了老夫人便笑道,“今日贺兰家的人,对女儿倒是客气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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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淡淡的笑了一下,“贺兰家那些人倒还有几分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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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本来笑得开怀,见过杨老夫人的神情,怔了一下忙道,“阿娘,难不成他们今日……” % k4 p5 V- V.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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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神色淡漠的道,“不过是和往年一般。”转头便问琉璃,“听说你回来时马车和阿善的车撞到一起?” & x9 z) a( H" X: R)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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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立时忘记追问自己的母亲,拉着琉璃上下看,惊得睁大了眼睛,“可撞得厉害?后来如何?她可曾难为了你?” " Q$ p/ V- ~& l4 B-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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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只得道,“还好,琉璃当时撞得晕晕沉沉的,也没听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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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点头叹道,“那倒是还好,省的听了生气。”又一眼看见她用刘诲遮住的额头,伸手拨开头发看了几眼,“还好不曾破了皮,过两日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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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着她们的脸色,心里也隐隐明白了几分,这武家的家风还真不是善夫人一个人的问题,只怕她不过是武氏兄弟们手里的枪,不然借她一个胆,她也不敢得罪这按理说既是长辈又是主母的杨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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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D( a6 m8 M      一时在上房里吃过了饭,杨老夫人便道,“我查了历,十月初九是个好日子,不如就把宴席设在那天,顺娘也是好些日子没和人来往了,可要去做身衣服?” * C, }3 ?6 B8 n9 W: ~8 i6 ?

8 h; e7 G& ^! d      武夫人忙点了点头,“正是,如今都不知道长安时兴什么样子,这宫里又和外面不大一样。”想了想又追问,“是哪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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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叹道,“知道你不惯与那些人应酬,这次请的自然是旧日常来往的,不过是许学士府的钟夫人,王舍人家的阿华,还有你的十六妹妹,还有崔大夫府的卢夫人,听说也是极好打交道的人……”说着突然哎呀了一声,“差点混忘了,午后左武侯中郎将苏将军的夫人递了帖子,说是后日想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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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一跳,这位不愧是苏定方的夫人,来得好快!杨老夫人便向琉璃笑道,“此前倒是没听说过这位于氏夫人,既然是客,倒是不能失了礼数。我上个月倒是做了几副头面,待会儿你帮我选选。” ; J1 o9 y$ O; `, p* ^' F

! x' J3 f- _# t) y) }      琉璃忙应了声是,待武夫人几个走了,杨老夫人便把琉璃叫进了内室,拿出了两个紫檀的匣子,打开一看,果然是全套的头面,一套是赤金点翠的,一套是纯银镶珍珠的,那珍珠都有指头大小,圆润莹泽。杨老夫人便笑道,“你这孩子原是有眼光的,帮我看看,哪套见客比较好些?” $ B  _. Y, Y- Q  T- p

9 r6 ]' J% ?3 D# Z: e! ?      琉璃笑道,“若是初九的宴席,自然是赤金的这套好,明日这套珍珠的只怕更合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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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U# ?# H& ]; Q/ h4 i      杨老夫人笑着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又道,“这苏将军也就罢了,于氏夫人在长安却是有些名气,头两年她女婿不成器,竟被她带着儿子打上了门去,到底给收拾服帖了,可惜听说她女儿却是没福的,年轻轻的就去了。我一直是有些敬佩的,明日倒是能见见。” 1 q' Y9 [2 A3 D- ]4 J; Y2 a

9 S9 R% C& D2 ~* ^# G2 M7 M      琉璃忍不住心里有些打鼓,看样子,该师母走的是彪悍路线——她要是看不上自己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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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v4 X  B* q7 B( R      杨老夫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想来她定然是怜惜女儿的人,你怕什么?” % b1 B" L4 k& d" R. L; p

! n% n8 u5 \$ J. D) M      琉璃干笑了一声,点头不语,忙又把话题扯回到了头面上,“这头面甚是精巧,比宫里的也不差什么,不知是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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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笑道,“哪里能跟宫里的比……”一语未了,有婢女在门口道,“老夫人,善夫人过来了,说是来送药酒的。”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2:59
第74章 唇枪舌剑 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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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k8 K, f* v6 x1 ^    把刘海往耳边抿了两抿,琉璃跟在脸色微沉的杨老夫人才走进了正屋。只见一个身形微丰、穿戴华丽的妇人大喇喇的坐在西边的席褥上,见老夫人进来,身子纹丝不动,眼睛骨碌碌的只往琉璃脸上看,一眼看见她露在外面的额头上明显的青肿,那张涂着厚厚的脂粉因而看不大出年纪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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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默然坐上北席,琉璃便在东席跪坐下来,正对着这位善夫人。一眼看过去,只觉得看她的脖子,只怕将近五十,看她的裙子,倒像三十出头,又对上她满是挑剔、上下打量的目光.便静静的垂下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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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夫人冷笑了一声,“你这胡女果然架子不小!我好心来给你送药酒,你倒是坐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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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惊讶的抬起眼睛,“琉璃虽是胡女,却也知晓礼数。夫人还不曾见过老夫人,琉璃焉敢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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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N* w8 a, E! K    善夫人顿时一噎,她见杨氏是如此惯了的,绝不会把尊位留给她,更莫说是见礼。但被这么当面说出来,一张脸如何拉得下来?只能冷笑道,“我们自家人,自不必讲那些虚礼!” 4 q) q% O: S5 L7 V( S' z/ V4 o$ _

) e8 |9 e1 f  W* w# i2 i8 A4 q1 @. J6 h    琉璃微笑道直起身子,“夫人原是不拘虚礼的,琉璃受教了,多谢夫人赐药。”按正经礼数,她是该离席万福以表谢意的,不过既然这位自己说了不爱讲虚礼,她自然也就这样随随便便的长跪而谢一下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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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2 B1 }* ^+ A' k4 f$ }8 y' k    善夫人心头气恼,转头对杨老夫人道:“叔母,今日我在街上看见这胡女坐着我武府的车子,又说是叔母的客人,何时胡女也能成了我武府的客人?” 2 F  f8 B& X0 }5 ^" q

6 l8 c- K  r* U, ?0 _0 t5 }  |    杨老夫人本来脸色冷淡,看见琉璃让善夫人吃了瘪,眉头倒是舒展开来了一些,见善夫人发问,淡淡的道:“琉璃的高租封过公侯,父祖三代都是官身。母亲虽是胡人,也是我朝散骑侍郎的侄女儿,我武府连商家之女都可以委做媳妇,为何不能让官家之女来做客人?” . c$ X, a# X( k1 u3 O

# w, ?' C6 h# X0 D    纵然涂着厚粉,善夫人的那张脸也看得出立时变了颜色。她便是商家女,本家原比武家还有钱些才做了武家的长媳。谁知武家二叔父先是因贩木而大富,后来更有了那般造化,因此大郎死了后她也舍不得再回本家。她也知道自己在这府里不是正经主子.平日里最多也就跟那些没靠山的奴婢撒气。好容易叔父死了,这杨氏母女回了府她在府里总算是找到了比自己还低一等的人——这杨氏出身游朝皇族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要看那兄弟几个的脸色讨生活,比自己还不如!此时此刻.突然被杨氏这样反唇相讥,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了上来忍不住许笑道,“官家之女?这府里厚着脸求嫁的,舔着脸进宫,不都是官家女!廉耻都不要了!也配说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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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一怔,脸色顿时有些气得有些发白。厚颜求嫁,说的是她。她的婚事虽然是先皇做的主,却的确是她先看中了武士彟,这也罢了,进宫这句说的自然是顺娘,这泼妇怎么知道了顺娘宫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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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也惊住了,这善夫人竟能说出这样不管不顾的话来,她是疯的么?念头急转之下直起了身子,“启禀老夫人,琉璃不敢听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辞,这就告退。” " l" H  `8 b* Z! _  ]0 V+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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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夫人立起眉头喝道,“贱稗,你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大逆不道?” $ i- x1 R$ P/ \5 `9 S$ h8 R

) y3 _; R# s% B4 Y8 H    琉璃冷冷的看着她,站了起来:“夫人,琉璃虽然出身不高,却也明晓君父之道,老夫人也罢,夫人也罢,不过是身为臣民,谨遵圣谕行事,若这叫不顾廉耻,不知夫人置先皇与圣上于何地?夫人是武氏之妇,却说出这样祸及全家的话来,琉璃自然不敢与闻,想想还是请府中阿郎过来处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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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夫人脸色变了几变,忙道、“站住,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说过是叔母和顺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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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6 o1 L, \2 Z    琉璃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夫人说的是府里的哪位衣冠之女?请夫人指教。若真是琉璃会错了意,但凭夫人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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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_1 P  o8 H+ y* R: p  N2 o    善夫人一时语塞,她不是说杨氏武氏,难道说的还是几位阿郎的夫人不成?杨老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正是,琉璃你先下去。来人,请几位阿郎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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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D& [# K# I$ ^    善夫人平日里虽然泼辣放肆,却也不是全然不知道理的,听杨老夫人也这样说,顿时大急:如今那媚娘听说在宫里得宠得紧,二郎几个对她们母女也只是不理会而已,到底不敢像从前那般,若是此次被她咬死自己是辱及皇帝,只怕二郎他们几个也不好保自己,她又没个儿子傍身的……想到若是被赶出武家的下场,她背上寒毛都立了起来,再也顾不得面子,忙道,“叔母,叔母且慢,阿善不过随口胡说,并没有半分不敬圣上、不敬叔母的意思,何必惊动二郎他们?时辰不早,叔母想来也乏了,阿善这就告退!” $ R* A' a- {- Y0 G+ o+ y)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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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皱眉道.“慢着,此事还是分说清楚才好。” 4 x6 a) a1 A-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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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夫人眼珠转了转,脸上推上了笑容,“阿善没读过书,从来都是胡言乱语的,如今才知道话是乱说不得,以后再也不敢了。好歹都是武家人,叔母就恕了阿善这一回、阿善赔礼了。”说着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福了一福,见杨老夫人没有发话,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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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d8 b/ ]2 N4 B; E$ f/ T  {% E; a    杨老夫人淡淡的看着她走远、她身后的一个侍女忍不住叹道.“大夫人这般无礼,老夫人为何饶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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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 n# c6 v' Y9 y    杨老夫人叹了口气,没有做声,转头对琉璃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0 C% V* u1 K4 j! o2 E7 Y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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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明白,杨老夫人并非真想饶了这善夫人,只不过家丑不可外扬,这年头,高门大姓的家族观念只怕比君臣观念还来得根深蒂固一些,便是把那几兄弟叫过来,无非也就是训斥善氏一顿,绝不会真的因此把她赶出去,还不如现在这般处置,教这善夫人留着个怕字。想了想笑道,“请老夫人恕罪,琉璃也是被唬着了。” 8 s  V4 U+ a' L/ E2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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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摇头一笑,“平日里只觉得你是个闷嘴葫芦,却也是会说话的,原是要这样才好。”看着琉璃的眼神,便更多了一分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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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H! s  V$ d! u$ ^4 @( l    琉璃宁可跟善夫人扯破脸的对峙,也不愿被杨老夫人的这种目光盯着。忙笑着告辞退下,到堂下穿了鞋子,回到自己的厢房中,睡前又照了照镜子,看着那个鼓包,忍不住有些发愁,难不成后天脑袋上要顶着这么个乒乓球去见人? + F! x4 j% z7 P- J%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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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到了第三天早晨,肿消得差不多了,青色虽是更深了些,用粉盖一盖,再用刘海遮着些,倒也不是十分显眼。她打开自己放衣服的柜子,想了半日,还是穿了一件浅杏黄色素面雪青色纹锦滚边的襦袄,配着雪青色暗金丝孔雀纹的六幅裙和深青色的披帛,都是宫中的手笔,质地精良,看着却并不华丽。头上也只挽了个双环望仙髻,戴了根扇形刻花鎏金银钗。 0 @+ z2 h9 [$ l: t- d0 ^

' P6 \: b* U0 N/ }* r( m    阿宽便道.“大娘可是今日要见客,只怕素净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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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了笑没做声,她出身本就如此,穿得再华丽也不可能被这于夫人高看一眼,倒不如打扮简单点。 9 h: B" f5 f$ V6 z  Y! F/ B  M7 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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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到了上房,杨老夫人看了她几眼却道,“这身衣服还好,怎么脸上也不用些脂粉,只怕不妥。” & I  K& a3 j! R1 ]# y& K! Q.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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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无法,只好回去在脸上薄薄的扫了一层迎蝶粉,又用青石黛给双眉描了一抹翠色,唇上抹了些甲煎口脂。再去上房,杨老夫人这才点点头.“你这般年纪,正该好好打扮,成日间素着面,倒易教人错认了身份。” * o' ^& R* y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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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低头受教,心道,也是!虢国夫人素面朝天都能被写进诗,可见这年头正经场合不化妆是不好出来混的。以前自己当着画师这种专业人士也就罢了,既然要随着杨老夫人与官家女眷们来往,只怕还是要多听她的才是。 ) N7 c; K0 d4 O/ a8 O4 e+ s& 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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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日头渐高,堂下有婢女来报,“于夫人已经进了二门.就快到了。”杨老夫人便对琉璃一笑,“你且去迎一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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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 R3 H8 C. {$ I    琉璃按捺着心头忐忑,走到院门口,没多久就见一行人渐行渐近,前面是武府的两个婢女引路,后面还有体面的管事娘子陪着,当中是一个披着朱色披风的夫人,身量看上去居然颇为瘦小,待走近了才看清,她大约四十多岁.生着一张长圆面孔,眉目清秀,素面披风,青色长裙.丝毫不显奢华,更莫说有什么彪悍之气。 $ h! I* Y9 @: c

3 u- N4 w6 N$ f8 q    琉璃心里有些纳罕,才礼数上却不敢有半分怠慢.待于夫人走到跟前三四步,就恭恭敬敬的压手蹲身,福了一福,“于夫人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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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她站起,于夫人已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才点了点头,“小娘子多礼了,你就是库狄大娘?” ! ]( I% Y- G* |4 ]" h5 y5 A' ^4 @

# R  p* q0 W, ]# m. o    琉璃迎看着她微皱的眉头、锐利的目光,心里打了突,面上依然只微笑道,“正是,于夫人里面请。”便引着于夫人上到正房.杨老夫人站在门口相迎,依礼相见了一番,分宾主落座。杨老夫人便笑道,“于夫人乃是于仆射同族,于仆射最好宾客,老身性子疏懒,失礼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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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笑容浅淡,“杨老夫人客气了,于仆射与家父并不同支,倒无交往,我性子最急.老夫人不嫌我不知礼数就好。” + H1 ~$ @5 U/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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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呵呵的一笑,“早就听闻于夫人是性情中人,果真是不拘虚礼的,老身也不耐烦这些.这倒是便宜了,听夫人的口音,可是在高陵住过?” ! n( W: i$ h5 p0 f1 N( g4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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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笑了起来,“老夫人好耳力,我及笄前在高陵住了十年。” 5 f2 K8 u% m1 W& e1 q.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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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叹道:“高陵却是极好的地方,我年轻时也住过…”几句话说下来,两人居然越说越近。琉璃看在眼里,好不佩服。 7 }5 M" W  j" S: R

0 a$ o& N! N  A* ]+ R$ j  B0 g    又说了半刻钟闲话,杨老夫人便笑道:“于夫人既然来了,好歹要留下用顿饭,我家这园子甚是粗陋,也就是湖边两处亭子还能看,老身就躲个懒,让大娘陪你去转一转。” - c4 |; C. d3 f0 Y/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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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站了起来,在前面为于夫人带路,也未让奴婢跟随。刚刚走出院子,就听身后的于夫人淡淡的道,“你是叫琉璃吧?我倒真是没想到,你会是这般模样。” 9 d# W4 n6 ?- S, ]4 Z. I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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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在席地而坐的时代,是以坐西向东,所谓东向(或写为“乡”)坐为最贵,坐北朝南次之,坐东向西最卑。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3:09
第75章  裴氏秘史 富贵奇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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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没想到自己是“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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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z; ^. X/ u$ J( [0 P' l7 ^8 n8 l    琉璃脚下顿了顿,不知说什么才好,好在于夫人并不卖关子,自顾自的接了下去,“守约说起你时,总说你性子坚韧,又说你是他见过的最不同流俗的女子,我还想着你该是怎样一身清质傲骨,不曾想你却是这般弱不禁风、循规蹈矩!” * V5 L* ~# g& V$ Y% o  g% c

# a& H. Z( z: ~7 z5 Y2 ~    琉璃一时心头百味交集,他竟是这样看自己的么?性子坚韧、不同流俗……只是这于夫人却显然是对自己不大满意了,敢情她是准备见到一个红拂女来着?想了想只得微笑道,“琉璃教夫人失望了,实在抱歉。” , ~- I+ D# Z: _5 a; e

% O$ S# T' e, C. S  i8 l    于夫人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意外,“你倒是个荣辱不惊的。” 6 t- N% z1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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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忍不住一笑,“其实也是惊的,只是习惯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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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库狄家隐忍三年,又在市井和宫廷间起伏两年,生死荣辱之间转了几个来回,她若还会为别人的几句评价就喜怒形于颜色,那才真叫奇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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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y1 }: N9 M$ C    于夫人沉默片刻,突然走上了一步,与琉璃并肩而行,侧头仔细看了她两眼,点头道,“你也莫怪我多事,守约的情况原是与旁人不同。出身门第,我倒不像世人那般看得重,你便是正经胡人也不打紧,但你若是性子软弱,没几分心智胆气,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应了守约的,免得到头来你不过是又一个陆家娘子,既是害了你,也是害了他。如今我也不妨开门见山问问你,听说你是连河东公那个世子和裴都尉家二郎都是看不上的,甚至不肯入宫为贵人,为何却会看上守约这个天煞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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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u: b/ {! s1 T& G    琉璃怔了片刻,又一个陆家娘子是什么意思?她为何会看上裴行俭?这算什么问题?想了半日只能道,“他不是天煞孤星,在琉璃眼里,他是这世上最值得托付的男子。” : m, Q9 g. S;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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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惊讶的挑起了眉毛,随即笑了起来,“难不成就是缘分?真该让守约来听听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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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h+ ^$ H3 ^9 K  [    琉璃心里倒是一动,难道真是缘分?记得第一次看到裴行俭,就觉得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后来真正打了交道,明明觉出他的温和背后有种疏离的气质,可自己看着偏偏觉得……有些亲切。其实从那时候起,在自已心里,他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吧?所以后来她才会有事情就会想到找他,甚至在不知道他是裴行俭的时候,就会在那样的生死大事上相信他。难道说,其实自己早就喜欢上他了?手指尖上仿佛又有异样的感觉传来,琉璃忙握紧拳头,收拢心思,再也不敢想下去。 2 W& B& a0 g2 I"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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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看见琉璃突然有些发红的脸颊,目光倒是温和了几分,“你对守约有这份情意,按说原是好的,他这些年,的确也太艰难了些,只是以他的境况,你把他看得越重,日后却多半越会为难。我问你,你对守约家的事情,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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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定神想了片刻,才开口道,“琉璃知道他身世孤苦,也听人说起过,他原在河东公府和武陵令府上过了几年,似乎都不是很如意,婚后也颇受了一番烦扰,就连这些年仕途不顺,也有这方面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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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4 [! g- @  o. B5 V) {- r    于夫人点了点头,“看来你也是有心的,你可知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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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犹豫了半响,摇了摇头,杨老夫人倒是说过,只怕与家产或宗长之位有关,但里面究竟有什么隐秘,裴氏族人自然不会告知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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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叹了口气,良久不语。两人一路走来,已经到了武府的小湖边上,岸边的扬都早以秃了一半,远远的白荷也成了一片残荷,初冬的阳光照在湖面上,那波光似乎都有些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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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U- a2 X* c- t8 ~    在湖边默然走了几步,于夫人才重新开口,“裴氏家族并非一支,守约所在的是中春裴,先祖几代都是镇守一方的公侯将帅,在裴氏家族中也是最富贵不过的。至于我朝最显达的却是西春裴一支,相爷裴寂、裴矩都出自这支。”   B+ d7 x1 b) ^/ s, L  ]0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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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她开口竟扯了这么远,琉璃微微有些意外,但立即凝神听了下去。 8 U9 f/ T4 e7 M3 i% {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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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知晓,守约的父兄原是因谋划降我大唐而被王世充诛了三族,只有他母亲逃了出来,辗转到了长安。守约的宗亲里,近亲都被屠杀殆尽,远房又不在都城,当时西春裴宗主裴寂相爷威望最高,待人又慷慨,守约的母亲便托在他的门下,年底便生下了守约这个遗腹子。没想到转年先皇就平定了王世充,高祖皇帝与守约的父亲原本有旧,立时追封了他,听说又在裴相的建议下,发还了裴家的部分财产。因守约还在襁褓之中,这笔家产便交托拾了裴相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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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K# a5 D3 M: L2 j4 o% \4 A. p    琉璃顿时恍然大悟,她原本还有些纳闷,当年裴行俭孤儿寡母,就算能带些房田契书在身上,何至于会跟同那般势大的河东公府有家产的纠葛?原来竟有这样一段渊源!裴行俭这一支世代公侯,且都是在乱世里镇守一方,积攒下来的财产想必是个天文数字,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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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看了琉璃一眼,见她只是点头不语,接着道,“裴相自己便是孤儿出身,对族人又一直极为照顾,当年正是圣眷最浓之时,长子尚了临海公主,女儿是赵王王妃,河东公府附近,裴氏家族聚族而居,四院相对,击鼓而食,是长安城的一大胜景。守约孤儿寡母住在那里,自然没人觉得有何不好。只是世事难料,守约出生的第二年,裴相竟就因为犯事被放归原籍,过了两三年,先皇更是将他流放到外地,虽然后来还是被召回了长安,到底很快就过世了。河东公府也就此走了下坡路。” $ D8 ^% J/ T, Y5 E9 x, ^, o)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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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了裴相支撑,食邑也被削了大半,但河东公府的主母毕竟是临海长公主,这钟鸣鼎食的日子还要过下去,想象是出多入少,渐渐的掏空了家底,免不了就有了别的想法。到了守约十来岁上,族中少年成日间招着他去打球游治,居然还斗上了鸡,他的母亲看着不像话,狠了狠心找由头和同居的族人大吵了一架,就此搬出了崇仁坊。当时中眷裴也有两房到了长安为官,他们母子便托在了同宗的门下,后来守约按律补了弘文生,这才走了正道。 : n& @& e2 T0 |# L* X- @. I

9 b4 V' i2 j) w    “只是中眷裴的族人终究惦记着那些财产,跟河东公府几次交涉,河东公府却咬定守约才是宗子,洛阳裴氏的家产也是他家的,必要等他成年后交到他手中才算完成了高祖皇帝的托付。 8 I! F: e: p& {( N9 u

: ^) Q/ V' z& [) Z' R- g5 E    “族人回头免不了就怪他们母子当年投错了人,让中春裴的族产落入了别支之手,时时逼着他们去找河东公府,关系也越来越僵。守约的母亲身子本来就不好,积郁成疾,没几年便一病不起。
5 M, d5 d7 f4 J1 E    “守约年轻气盛,跟中春裴的族人也翻了脸,自己一心发愤读书,不到十八岁便举明经出仕,得了个左卫的九品官职,也就是在那时我家将军见他天资过人,收他做了弟子,给他在我家边上置了一处院子,又帮他说了兵部侍郎陆家的女儿。那陆氏女儿是个十分温柔娴淑的人,我们和守约都是极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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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路听下来,心里不由越来越沉,她原是知道裴行俭身世坎坷,却没料到会到这样的程度,听到后面这几句,心头又有些说不出的异样。于夫人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半天没再开口,两人走到一处亭子中坐了下来,石凳生凉,却也没有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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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响于夫人才长叹了一声,“说来还是我们大意了,眼见他们就要成亲,也不知两边族人怎么交涉的,河东公府倒是找到了守约,拿出了一份财产单子,说是当年发还的钱帛本不多,守约母子在河东公府住了这些年,衣食住行、延医吃药、斗鸡赌钱都花掉了,洛阳那边的几处宅子虽然大,可维持不易,河东公府不晓得赔了多少进去,守约又用不上,因此折给了守约一处长安的宅子和上百名婢/女/奴仆,说是不能让裴氏一宗之长成亲时还住着外人的院子,太失了体面。至于洛阳那边的几十处庄园和店铺,把契纸也还给守约了,又说都是安排了极妥当的人在照看,让守约赏他们一碗饭吃就成。说到后来不知怎么地,长公主还认了陆家小娘子做干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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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家将军就觉得此事有些不妥,但陆家已经同意了,守约也跟我们说,他根本没想过去要回这些钱财,既然还了,又何必计较还的是什么?我们也不好说话。守约成亲前便搬进了河东公府预备的宅子,我们去看过,当真是华灯锦帘遍地,娇童美婢如云的,我家将军担心守约会经不住这般富贵,一天到晚拘着他学兵法剑术,守约倒也争气,比先前还学得刻苦些,那时他在差事上也极用心,常常忙得回不了家,好在陆家娘子倒是很快就有了身孕,我们每次去看她,她都笑盈盈的,我们自然也觉得一切都好,哪怕是守约的第一个孩子身子太弱没多久就夭折了,我们也没想太多,直到第二年上陆娘子又有了身子,人却越来越苍白憔悴,这才觉得事情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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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C. E0 ~. m2 n9 Q. G! s    琉璃倏然一惊,忍不住抬起头来,只见于夫人眼光不知道看着何处,眼圈却已经微微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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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个直肠子,陆娘子不肯跟我说什么,我便找到了陆侍郎的夫人,逼着她去问,慢慢的才知道那些洛阳的庄子铺子两年来都说是亏钱,陆娘子想换人去管,长公主便过来说她身为裴氏妇,怎么能为了点钱财落下苛刻下人的名声?家中开销又大,陆娘子没法子推持,卖掉了几处店铺,不知怎么的中春裴这边的族人听说了,便又说她不会持家,败了产业。陆娘子不敢跟人说,便偷偷拿自己嫁妆往里填,渐渐的填不足了,要削减些开支,便被下人抱怨吝蔷,哪里像望族出来的女子?这样煎熬着,待我们发现不对的时候,她的身子也撑不住了,终于没过了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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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7 P7 u& f6 ]    于夫人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琉璃心里忍不住也是一阵难过,先前的一点异样,通通的化作了悲凉。 9 `1 k8 p6 j7 F( e* ~  f; \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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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约当时不过刚到二十,又是那样的身世,一心想着建功立业,重振家声,封妻荫子,于后宅的事情便没有留心,陆娘子又是心思极重的,这些事情对她阿娘都不肯透一句,守约那里自然更是瞒得死死的。出了这事后,守约自责万分,每日借酒浇愁,整个人渐渐不成样子,后来还是我家将军狠训了他一顿,才慢慢振作起来。自那之后,他便像变了个人,看什么都是淡淡的,做事倒是老道了。先把那府里百来个奴仆全部发卖,得的身价钱便在中眷裴河东的宗祠边上置了庄园和族学,又关了宅子,住回了这处老院。长公主听说了原是不依的,说是奴仆是长者所赐,怎么能发卖?宅子是自家产业,裴氏的宗子难道还要托庇外人?还是我实在听不下去,狠狠数落了一番那些刁奴和掌柜的所作所为,才让她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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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洛阳那边的产业再抱怨赔钱的,守约提脚就卖了,得的钱便给了中春裴这边的族学。这样也不过两三次,庄子店铺倒是不赔钱了,那些庄头掌柜还时不时过来送些节礼,守约都是立刻便散出去,中春裴这边的人得了实惠,也没什么话说,守约跟两边族人的关系都缓和了一些。但不知怎么的,天煞孤星的名头却渐渐传得人人皆知,而且不管他在左卫做得再好,吏部的铃选都始终上不去……直到一年多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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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约跟我们说,都是因为遇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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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L; P; n1 z" y0 i( A" c& D    琉璃一怔,抬起了头来,于夫人看着她,目光里依然带着几分探究,却似乎不再那么锐利。琉璃不由摇了摇头,“怎会是因为我?锥立囊中,自然迟早会锋芒毕露,河东公府难道还能打压他一辈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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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5 ~1 i: H  A+ |' [  r" {: |    于夫人若有所感,叹了口气,“这也难说,这世上胸藏万卷之人,一世终无大成的,难道又少了?” 3 G+ v4 i2 w! M( P

/ y, N( V: T8 p+ W    琉璃微微一愣,立时明白于夫人说是正是她的丈夫苏定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夫人何必灰心,廉颇八十尚能出征,苏将军乃是不世出的奇才,只是时运未到而已,说不定际遇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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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惊异的看了她一眼,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我才看出来,你倒是真有些像守约,看着淡淡的,也不爱说话,一说出来,倒是直中人心。” 5 D3 ^/ x. k' x. w( \3 d)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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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只觉得耳朵根发烧,她不过是记得苏定方是六十多岁之后才成就了一番惊世的功业,想象不会还要等很久,顺嘴也就说出来了,怎么能跟裴行俭去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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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却似乎终于又发现了琉璃身上的闪光点,目光越发温和起来,点头道,“这裴家的事情,如今我也都说了,你若想做守约的妻室,以你的身份,只怕遇到的烦扰会比当年的陆家娘子还要多上几分,你可有胆子去应付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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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 l, M# ?3 b! `4 c- Z* ~' S    琉璃静默片刻,淡淡的一笑,“胆子,自然是有的。” ' V4 ?! s# m9 i

: K3 l3 L, M5 r, L/ \7 g! @. Q    于夫人坐直了身子,目光明锐的盯着她,追问道,“那依你的主意,你要如何应付日后之事?”; j+ \3 b8 L6 F, _6 _3 U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3:15
第76章  以牙还牙 无欲则刚( J" D# G2 [$ Q

% v  t$ @; K0 @      琉璃静静的看着不远处那泛着粼粼寒光的湖面,语气淡得不能再淡,“自然是以直报怨,讨回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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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惊异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要帮守约追回那些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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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M9 Q2 s3 S! n  ^7 k2 K      琉璃摇了摇头,“那些财产,守约根本就不想要,我自然也不会要。河东公府欠他的,原本就不是财产。” : J: u8 S7 {, Q( I  D

; @9 ?: M8 n0 F1 n% f, G; U7 }+ ~      于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看不出你竟然是这般烈性的!可你莫忘了,裴相于守约母子毕竟有过大恩,如今的临海长公主不但是皇亲国戚,更是西眷裴的宗妇,是守约的长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河东公府虽然势微了,西眷裴可不止是出了一个相爷的,你若跟他们翻脸,于情于理于势,都讨不得半点便宜。再者,他们做的事虽然不光明,可你是做晚辈的,绝不能言说长者之非,更不能违逆长者之命,这家法宗法国法,哪一桩能容你去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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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此处,于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听了这些事情心中难免恼恨,莫说你,我家将军何尝不是气炸了肚皮,守约又何尝不是忍断了肝肠?终究也不过如此而已。说来那裴家的财产,若不是裴相爷,大概也不会发还下来,守约在河东公府又是住到了十多岁的,任谁看,都是河东公府对他恩重如山;至于中眷裴的族人,若不是守约的父兄谋事不够严密,又何至于调零至此?因此,无论他们如何,守约终不能不顾收养之恩,血脉之情,不然的话,别人不知道守约的本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何至于如此委曲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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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E, m+ e! o      琉璃沉默半响,突然抬起头来,“于夫人,你说错了,守约,他也想错了!” 5 p! E; l4 ^: m+ n6 ~4 Z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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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河东公府,还是中眷裴的族人,守约根本就不欠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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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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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认真的看着于夫人,“守约总是在想,若是没有相爷,他会如何,可是他想过没有,若是没有他,河东公府会如何?没有他们母子,难道高祖皇帝能把洛阳裴氏的财产转手送给裴相爷?河东公府既然受皇命托管这些财产,后来却那样大肆侵吞,不但是不义,更是不忠。这也罢了。当年收留守约母子,帮他们讨还家产,于裴相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举手之劳所得的实惠,却让河东公府多享受了这二十年的富贵,难道还抵消不过?再退一万步来说,裴氏母子就算没有河东公府收留,当年身边总还略有积蓄,守约父亲又很快有了追封,想来绝不至于流落街头,试想他们母子现在情况又会如何?再不济,也不会比现在差!那么河东公府对他们母子的所谓收养之恩,到底算是什么?” ( P& G7 i$ S- P9 ~& p

  |3 g, Y5 q: D: {( h6 T. `+ w0 M      “再说中眷裴,当年他们之所以被牵连惨重,自然是因为在洛阳裴府边上聚族而居,靠着守约的父兄安享荣华富贵,世事原是祸福相依,岂有同享福时受之安然,共患难时就指责抱怨的道理?再者说,若是没有守约,难道高祖皇帝会巴巴的找到他们,把洛阳裴氏的财产发放给他们不成?说到底,他们想的,也不过是不劳而获,因此才会是把守约的家产看成自己的私产,为了这些财产逼迫妇孺也在所不惜!这样的血脉之情,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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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k7 y3 h5 ^# {* e0 T- w, D      不知为什么,突然间琉璃的耳边似乎又响起裴行俭那句淡漠无比却是又惨痛刻骨的话,“因为,我也姓裴!”胸口顿时更像是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难道姓裴就是他的原罪?如果让那些满口家族名声、仁义道德,实际上贪得无厌的贵妇高士,在干完这么多阴险刻毒的事情后,还能继续堂而皇之的享用那些沾满他家人鲜血的钱财,这世上哪还有天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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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氏怔怔的看着琉璃,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你说的,自然也有一番道理,只是这道理,却不是人人都能明晓的。这世上,原没有什么比长幼尊卑,宗族名声更大的道理。你年纪到底还小,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险恶?若是存了这个念头,只怕不但不能为守约讨回公道,还会给他惹来灭顶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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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G! V1 k& O! E! u      说到后来,声音慢慢的有些严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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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B2 j2 L" |      琉璃轻轻的摇了摇头,“于夫人误会了。琉璃性子里并没有什么长处,唯一可取者,大概也就是个谨慎。依琉璃之见,为了过去的事情,陪上以后的日子,或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都算不得以牙还牙。他们既然能冠冕堂皇的把守约逼迫至此,自然也只有以同样正大光明的手段,让他们好好的品尝一番大义名分的锥心滋味,才能真正算得上是讨回公道。” " a1 ~5 |8 n3 O' ?. ?4 c

, p0 l3 d: {( Q( Y8 `/ U$ [       于夫人顿时来了兴趣,忙道,“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做到此步?” 7 Q+ b6 P* O4 Y9 p; t-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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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了一笑,“夫人,此事说出来并不稀奇,不过是事前要筹划得严密些,人选要找得合适些。琉璃心里已经有了些打算,容琉璃思量清楚了再禀告夫人,总之于守约和裴氏的名声只有益处绝无害处就是了。其实以苏将军与守约的心智,琉璃能想到的主意,他们自然都能想到,只不过他们太过宽厚,琉璃却正是小女子一个,君子做不得的事情,便让琉璃来做!不然圣人都说了,以德报怨,以何报德?总不能让那些做尽坏事的人,心安理得的继续吸血自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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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Q# ]' i2 O; Q8 u$ G; c      于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吸血自肥?这个词用得好!你和他们师徒两个多毕能说到一处去,都是做事前不爱露口风的,也罢,我也不问你,你只要记得莫意气用事就好。” + U) c9 A  o$ k. G- Y$ E* c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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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了半刻,她又叹了口气,“只是还有一桩,就算不说这些,你嫁入裴家,却也是有些难处的,中眷裴的那些族人,多半要嫌弃你并非名门淑女,当初的陆家乃是吴中陆家的旁支,门第绝不算低,他们都挑剔过一番,何况于你?河东公府那边,只怕也会用些手段来煞煞你的性子,好教你听他们摆布,这些事情说来或许都不算大,但一桩桩的都极是闹心。你,还是要多有些准备才好。”   L0 i& q) p, W5 v5 h8 ~

+ d3 ]( I  K* k% _6 b; R* V& k7 @, e      琉璃垂眸微笑,“夫人不必担心,琉璃倒是不大在意这些的。想那陆家娘子,是正经的名门淑女,自然生怕坠了家族名声,累及父母姊妹,处处对自己求全责备,因此也正如了某些人的意。琉璃却是一无所有,也无甚可惧,守约说我性子坚韧,其实不过是无欲则刚。我不想夺回财产,也不想博得美名,凡事做到合乎规矩也就是了,谁爱挑剔便挑剔,与我何干?” 7 [* y6 o- j&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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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娘子说话倒是有些意思。”于夫人眼中兴味更浓,“不过这话倒是合我的脾气,这人不守世间的规矩原是不成的,但若是顾忌太多,太求名声,也不过是便宜了那些恶人!”   N- m3 j% b" b9 r% R$ X( x! j9 t

" Z/ w1 v( Y. Z: \# y9 U& J      琉璃深深的点头,这世上的恶人,如曹氏,如善氏,如临海公主,其实仗的不过是脸皮比旁人厚,心肠比旁人黑,对待她们,原本就只有更厚更黑这一条路,若跟她们还讲究名声手段,不是自己找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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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p# O1 O8 q, @) ^! d1 c      于夫人此时看着琉璃真是越着越是顺眼,忍不住问,“听说你明年便十七了,不知是哪月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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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_! Z- y; D      琉璃一怔,半响才摇了摇头。于夫人不由奇道,“你怎么连自己的生辰都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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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4 o. O3 y5 \      琉璃只得苦笑道,“不瞒夫人,琉璃四年前痛失慈母,不知怎的大病了一场,后来虽是慢慢好了,以前的事情却差不多都忘了,这四年里,也不曾有人给琉璃过过生辰,因此琉璃实在不知自己生辰是何日。” ! ?' T+ w8 c" N& O+ \5 W' U

, S6 A5 Y9 V+ H# J. o" {$ ]      于夫人不由大奇,“听说你父亲是健在的,虽说你人小,平日不过也罢,但两年前正是十五岁及笄的大日子,竟也没有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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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x2 @# }# a3 E' Y. y: P! a  X      琉璃摇了摇头,安家原本是胡人,根本就不讲什么及笄之礼,库狄家更不可能给她办这个,这时候的户籍纸上只记年龄,也没个身份证哈的,说来她的生辰还真是笔糊涂账,或许要到拿生辰八字问卜的时候才能知道了——不过那是外人绝对看不到的。 7 A  m; W" C1 x! _) {

3 q" U* I1 V8 f5 ^% P: F# _      于夫人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怜惜,看来琉璃不但没有母亲,这父亲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倒是和守约一般的苦命孩子,难怪这性子也有些相似。 7 `7 [: m9 z2 i1 I

3 `/ e9 A1 K1 A' r( A! u! V      自己的女儿在她这般年纪时还全然不知忧愁……想到早逝的女儿,心里更是难过起来,半响才道,“既然如此,若是有人问起,你不妨便说生辰是十一月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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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有些讶然,但看到于夫人颇有深意的眼神,倒是猜到了一些,忙微笑道,“是,琉璃记住了,儿的生辰是十一月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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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原本也想卖个关子的,听她这样回答,顿时有些沮丧,低声嘟嚷了一句,“与你们这样的人说话真真是太无趣。”转念一想,若要应付好姓裴的那些人,原本就是要精乖些才不会吃亏,不由又打起了精神来,继续问道,“你可会做葫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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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葫芦头?琉璃有些茫然,她听都不曾听说过…只是看着于夫人的神色,她心里突然一亮,微笑了起来,“琉璃今日还不会,不过若是过几日夫人想吃,琉璃定然不会令夫人失望。” 4 g6 M. M9 @, p7 ]% z7 ]; I

+ G) Y- m* l6 X" F' U      于夫人看着琉璃,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4:02
第77章 时尚标兵 所谓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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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你着我这妆如何?”武夫人从铜镜前转过身来,兴致勃勃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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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i, Y9 v4 a/ K) V' c    琉璃看着她,心里长吸了一口气,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 3 s' q/ J1 W$ p$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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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是因为一年多不曾参加社交活动,武夫人今日的妆容画得分外繁复仔细,脸上至少扑了三层洁白轻薄的应蝶粉,额头涂着细细的鹅黄色私花粉,眉心又贴了一个挑形的缕金翠铀,两颊上各点了一簇六点红色,眼角到两祟间则是两抹月牙状的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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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饶是如此,整张脸上最显眼的还是那两道又粗又长的深翠色眉毛,看上去实在是有点……诡异。 * H2 q) d1 ?3 _9 ~

, I) l, g& D) N0 D+ t    琉璃前几日第一次看到她把眉毛画成这样时,简直恨不得立时拿抹布来给她擦掉,武夫人却自得万分的告诉她:这才是眼下长安城最时兴的眉妆!琉璃顿时想起了从前着过的一些唐代扫帚眉仕女图,心头涌上了深深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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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未开口,武夫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今日还是这般素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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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诧异的张了张嘴,她哪里素着脸了?明明扑了粉、描了眉,唇上也点了口脂,只是没敢把自已的脸搞成调色盘而已。还没等她把话说出来,武夫人已经不由分说把她按在月牙凳上,拿起石翠,就要加工琉璃那两条不时兴了的细长眉毛,琉璃吓得一蹦三尺高,苦笑道,“夫人饶了琉璃吧,琉璃还要去厨下看看,万一流些汗下来,这脸如何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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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s* l  I/ S8 n    武夫人皱眉道,“你这两日倒去了几回灶房,有什么菜式吩咐厨娘做也就是了,你何必还亲自去?” 6 G! ^0 K# q. h  i7 u3 X"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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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道,“今日是宴客,琉璃准备的正是立冬前后的应节之物,还是自己去看看才放心。 5 c: ~& m6 u5 p# G9 `" D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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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叹了口气,“也罢,你做完了再来找我。”说着,到底打开了妆奁,从花盒里挑了一片用鱼鳞剪成的雨滴状花钿贴在了琉璃额头,“这却是不怕流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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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9 T$ G+ T3 U! h' p  i2 c    琉璃冷汗直冒的是了出去,快步到了扬老夫人院子边上的厨房,里面早已是热火朝天。特意从尚食局请过来的女厨正在做浑羊忽段,这道菜琉璃曾在宫中吃过。此时厨师已经将两只腹内填满五味肉碎和糯米的净鹅填入一头羊的腹中,羊上烤架前,却又从羊脊边挑出两条嫩肉,细细的切了,加入调味酱骑着,放到了一边,接着便在脊外片下两条略长些的嫩肉,剁碎后也放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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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得新奇,忍不住问,“这却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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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厨擦了擦汗,笑道,“好教这位娘子知晓,若是别的羊自然是烤了鹅便扔,今日却是极好的冯翊羊,因此奴用了最嫩的脊肉来做道生羊脸,外脊便炸酱入汤,正是地道的细供没忽羊羹,羊尾还可以炒来做道白沙龙。” : A9 ?9 y/ {- C( \%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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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点头不语,一边武府女厨便道,“大娘,你吩咐的葫芦头已经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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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忙走了过去,只见女厨手边两个盘里,一盘是洗净的羊肠,一边是用花椒肉桂苗香腌制好的肉末,点头笑道,“劳烦了。”她自然是不用动手的,只是指挥着厨子将净肉末拌上生蛋黄芡粉填入羊肠,扎牢后先入油炸了两段,乘热一尝,外脆内鲜,倒比前两日做的又强了些。让厨师也尝了一口,厨师也点头道,“今日用的原是这冯姻羊的羊肠,又是鸡子拌的肉糜,果然更鲜。”又笑道,“大娘放心,待会开席了,这葫芦头便跟羊羹一道上,定然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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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s8 x; [) r1 U' i& h7 p    琉璃笑着谢过,眼见厨房的挡火墙前另外几个单眼灶台也都生起火来,灶房里渐渐有油烟弥漫,不敢多停留,转身便回了院子。这才进屋换上了今日见客的衣服,虽色的翻领素面襦袄配石榴红裙,又戴上了一支碧玉步摇。 4 f. Q2 ~/ Z4 k3 j2 D*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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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霓绕着琉璃看了一圈,叹道,“裙子倒是好,衣裳却太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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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忍不住笑道,“你倒是好眼力。”这石榴裙看着寻常,用的却是贡品蜀绣,细看时能见到满地的宝相花纹。其实糯袄虽然是素面,但滚边用的也是最富丽华美的朱底晕鹏锦。毕竟以她如今的身份,穿得太华丽不成,太朴素也不成,只能走这种低调精品路线。 ) \( R% t/ b' b; c. e

- J' `5 {( u+ O. G0 l2 Y, M" L    一时打扮好了,琉璃到了上房,却见武夫人也到了,身上穿的正是一条杏红晕稠锦八幅长裙,土面是一件米色短糯,走动间颇有些流光溢彩。杨老夫人正皱着眉头道,“如今时兴的这眉妆着实古怪了些。” : W5 I3 U* `( V( P2 f8 P* [+ v

5 Q& _( P1 ~7 k! d+ M$ y    武夫人一脸的不以为然,眼见时辰已近,便带着婢女们到二门上去迎客。琉璃依旧在上房陪着杨老夫人,没过太久中书舍人王德俭的夫人第一个到了,只见这华夫人三十许岁,肌肤丰白,眼神灵动,见了杨老夫人,便亲热的上来行礼寒暄。 6 Q5 B+ }. R. m' H,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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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到的却是琉璃有过一面之缘的许敬宗夫人钟氏,看见琉璃眉毛都没多动一下,倒是笑着问了名姓年纪,就如从未见过琉璃一般。杨老夫人一概只道,琉璃是华阳库狄氏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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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 {. C/ i* K9 ^: N    “原是故人之后,因顺娘也忙得紧,有时便让她来陪陪我这把老骨头”,钟夫人便送上了一顿夸赞,琉璃也只好应景的红着脸低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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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来的是换了一身朱色宴服的于夫人,看见琉璃只点头微笑,崔义玄家的夫人卢氏是接着时辰到的,那嫁了长孙无忌庶子的杨十六娘却是最后才到,一见面便抱歉了半日,杨老夫人自是笑着只无事,引着众人往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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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设在了院子后面的亭阁里,早已装点得十分精洁,屏开孔雀,褥隐荚蓉,细绒地衣低设,紫锦帷帐高张。待大家互相谦让一番一一入席之后,自有啤女们双手举捧着食案碎步上前,俯身送在各人面前。 + N* b/ q; Z; J( r" J+ l!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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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陪着武夫人坐在东席的末座,不过是随众举著奉杯而已。眼见面前的案几上从生鱼烩到白沙龙,一道道佳肴流水般上来,她心思在别处,也辨不大出是什么滋味,几位客人倒是赞不绝口,听说有几道是尚食局的厨师做出来的,更是好生恭维了杨老夫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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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0 V& h9 E) @" ]5 k2 ?    眼见羊羹之后,一个个盖着婆金银盖的牙盘被送了上来银盖打开,露出两个金黄色的小葫芦,杨老夫人便笑道,“这道菜浑名葫芦头,却是大娘的主意,说是按孙真人留下的方子做的,这时节吃了最是益气补身,大家不妨尝尝。” 1 ^: W, x; `6 B+ Z, i8 h

, S7 u  E' g6 h5 e9 y- U    众人自然有了兴致,各自尝了一个,只觉入口脆香肥鲜兼有,又略有辛辣的回味,都点头不绝。钟夫人便笑道,“大娘果然秀外慧中。这葫芦头味道的确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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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道,“承蒙夫人抬爱,这也叫杂糕,不过是市坊间的小吃,难登大雅之堂的,也就是取个迎冬补身的意思。” ( p- {' a9 x, ?  P% g6 a, W1 w

" z2 t/ ]0 w/ D1 |% ^8 G    于夫人吃了一口,却是怔怔的看着琉璃,半响问道,“你这肉末里可是混了鸡子?” ) }; W; X/ o2 G3 v/ G

% c8 s1 I# v3 K3 H" V* g) P    琉璃吃了一惊,这道吃食虽是于夫人前几日让她学做的,但依厨娘所说,肉末里调入英粉即可,是她想超前世里包饺子馅里打个生鸡蛋的做法,试着做了一做,果然味道更好,才改了做法的,于夫人舌头好灵!忙点头道,“夫人说得不错。 / D! Q9 c% L+ S1 h% N& N: ~

/ W1 ]2 J7 P; r; y9 g    于夫人青着琉璃,眼圈慢慢有些发热——因她爱吃这葫芦头的鲜辣,当年女儿特意去学了做法,而且做得比外头食铺做的还要鲜美,秘诀说是加了鸡子搅拌。自打女儿过世后,苏家的亲友们都知道,她已经不再吃这道小吃,这次特意让琉璃做了,原本不过是借个由头说事,没想到她做出的葫芦头的味道竟然和女儿做的那般相似!说来女儿当年的婚事,若不是自己固执,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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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P0 J& ?# Z    在座的几位夫人虽然与于氏不大熟,却也看出有些不对,杨老夫人便笑道,“琉璃,你这葫芦头样样都好,就是有些辣口了,快去给于夫人敬上一杯压一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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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M  N+ `" k7 N0 s* m. S    琉璃忙应了,离座斟了一杯烫得热热的竹叶青,蘸甲轻弹,又举杯过眉,于夫人长跪着喝了一口,笑道,“大娘且过来坐,我有事问你。”琉璃笑着坐到了于夫人身边,于夫人便细细的问她家里还有何人,平日爱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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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0 c) b* C* ^( a5 F& K/ O" |    于夫人坐在北席,正与王德俭的华夫人同席,华夫人一面与西席上的钟夫人说笑,一面便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她早就有些纳罕,这库狄大娘来得着实奇怪,杨夫人怎会找个这样的美貌胡女入府作陪?今日又为何要把她介绍给了在座的夫人们?看她举止、礼数都半点不差,难得气度也颇为清雅,倒是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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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w7 Q5 ?3 B: L    听到琉璃低声说到祖上做过公侯,父亲如今在兵部当着文吏,母亲已经去世……华夫人越发纳闷起来:她的出身虽然不算太低,听着家境到底是没落了。难不成杨老夫人真是发了善心,要给故人之后谋门亲事?以这个库狄氏的容貌家世,入高门为腾妾倒是极合适的,若不想为妾,大概只能配个中等门庭的庶子,或是寒门新晋的才士……她心头忍不住便开始琢磨是否认识这样的人,猛然间却听于夫人惊道,“你也是下月初二的生辰!”一座人眼光不由都投了过来,于夫人却恍若不觉,只拉着疏璃问长问短,众人忙又装作没注意,华夫人便对武夫人和杨十六娘笑道,“你们今日这眉妆倒是时新得紧,回头顺娘也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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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和十六娘都是描着一模一样的粗长翠眉,不由相视而笑。一时酒菜上齐,杨老夫人便笑道,“今日难得一聚,咱们不如投壶做耍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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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U5 b" P, i( s2 ^  k) F    在座之人,除了琉璃,都是玩惯了这宴席之戏的,自然欣然应好,杨老夫人便让婢女棒了一个双耳大口壶过来,放在正中,在座每人分了两根雕花竹矢。杨氏先依礼让了一回,照例是从她开始投,居然两投皆中,接下来的钟夫人却只投中了一支,便笑着饮了一杯。一圈下来,也有都中的,也有漏了一支罚一杯的,唯有琉璃很少玩这游戏,两支竹矢都错过了壶口。她喝完一杯酒,第二杯还未举起,就听于夫人道,“你喝得这般急却是容易伤身的,这杯我便替你喝了罢!” 2 i* \4 K. H  x7 d& z  Z# w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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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于夫人,一时都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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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大家对唐代女人怎么化妆感兴趣不?感兴趣的话给我留个言,我有时间在前头的指南里写个化妆篇。整体而言,俺觉得唐代美女的妆容风格,还是有点惊秫的……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4:09
第78章 居心叵测 各自打算- Z+ X6 @( t& f- ?; c% g

$ E* \! Q% z' r  V" m" O$ H" T; W      眼见崇化坊就在眼前,库狄氏放下车帘,重重的出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沉思不语,坐在对面的严嬷嬷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心里颇有些不解:自打前几日河东公府的一位管家娘子来拜访过夫人后,夫人就有些心神不宁,今日居然一早便急着要回本家——虽说冬至过后第三日,原是女子归宁本家吃宜盘的日子,但这些年了,她何尝这般早过?难不成是因为兄长有了差事在身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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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9 ~; x5 Q/ K7 W2 B! [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严嬷嬷下车时才发现,门口还停着另一辆马车,看去似乎比自家的更华丽宽敞,不由暗吃了一惊,转头看见库狄氏却是松了口气的表情,心头不由更是困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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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g- f7 R3 ~( ?' f1 t8 u      库狄家看门的普伯穿着一身青色的新袄,看见库狄氏忙回头叫了句,“五娘子回来啦!”又上来殷勤的行礼,却见库狄氏眼角都没瞟他一眼便带着嬷嬷和婢女快步走进门去,转眼间已消失在影壁后面。普伯的脸不由垮了下来,暗暗“呸”了一声,右手忍不住又伸入怀里,捏了捏那个包着几十个大钱的荷包,眉眼这才舒展开来:这才是正经贵人的做派呢,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家里就她是个有造化的! ( K- l( c3 N( L& G/ e5 N% G8 C! \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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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走莲院子,阿叶笑嘻嘻的迎了上来,“娘子来得好早,阿郎早惦记着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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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4 E1 Y. y. j! a: b      库狄氏不耐烦的点点头,平日早该迎出来的曹氏琉璃都没出现,待她走到台阶下面时,门帘才挑了起来,她一眼便看见了曹氏身后的那个人:一年多未见,她看上去长高了些,本来就雪白无暇的肌肤更多了层丝缎般的光泽,眉青唇红,容光几可逼人,库狄氏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以往她也知道这侄女儿生得好,却不想她变得有这般气度,仿佛在她跟前自己都不算什么了。两天来她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顿时翻得更是厉害,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笑容,“大娘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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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d: u) _! x0 L7 a- p7 i+ }      琉璃微笑着行了一礼,“姑母万福。” 9 {% f) a. K0 l: y)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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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笑着走上几步,挽住琉璃便往里走,对珊瑚和青林的行礼竟是根本没加理会。曹氏本来就不大好的脸色顿时更坏了一些——往年她至少还会看一眼青林。 ) Z0 r6 H' {7 h; e3 R1 h8 J*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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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已站了起来,看见妹妹和女儿手挽手走了进来,脸上的笑容更加欢悦,“五娘今日回得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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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也笑着行了一礼,坐在了北边的坐席上,正好与琉璃同席,曹氏和珊瑚也冷着脸各自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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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e) R! ?% i$ H      库狄氏说了几句闲话,便问琉璃这一年多来做了什么,琉璃笑了笑,“承蒙应国公府杨老夫人与武夫人厚爱,琉璃一直陪着她们,期间进过一次宫,为武昭仪画过一些绣样,此外还给圣上画过一幅插屏,圣上赏了琉璃一百匹绢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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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脸上微微变了颜色:琉璃住在武府她是知道的,却并不知道她曾进过宫,还为如今最得宠的武昭仪效过力,甚至得了当今圣上这样的大笔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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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屋里其他人也是第一次听说,各自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库狄延忠满心都是狂喜,脱口道,“你这孩子,这般好事,如何今日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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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淡淡的一笑,“阿爷不曾问,琉璃自然不好说,不然倒显得轻狂了。”这位爷只问过裴行俭和苏将军是什么关系,裴行俭眼下有什么打算,裴行俭……库狄延忠半点也没觉出琉璃言语中的讽刺之意,兴致勃勃的问了下去,太极宫是什么模样,圣上是什么性子,琉璃拣着能答的简单的说了,既不露出自己在宫里住了一年多的事情,也不隐瞒自己和武昭仪颇为熟悉。 6 h. I1 Z+ V+ H, @  ?: a#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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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也就罢了,珊瑚坐在那里,几乎呆若木鸡,今早就看见琉璃起就死死掐在掌心里的指甲不知不觉的松开了,只觉得身上再无一丝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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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S5 K2 u5 Q( Q# V, Y      库狄氏心里却是越来越不是滋味,低头想了半日,还是勉强笑道,“阿兄,妹子今日回来,却还有事情要问问阿兄…”说着便看了曹氏和珊瑚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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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8 @/ B  O5 Z  S      曹氏此刻心里就如油煎一般,看见库狄氏的目光,沉着脸站了起来,“珊瑚、青林,跟阿娘出来!”说着甩帘子便走了出去,珊瑚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青林觉得气氛不对,也一脸小心翼翼的跟子出去。琉璃也直起了身子,“阿爷、姑母,琉璃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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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忙道,“你莫忙,此事正要告你知晓。”转头便对库狄延忠道,“阿兄,我听人说,有人向咱们家提亲求娶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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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Y0 n5 |& l, F0 M0 ^      库狄延忠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五娘好快的消息!正巧求亲的也是裴家子弟,正是如今官居起居舍人的裴九郎,他的恩师乃是左卫中郎将苏定方将军。说来真真是有缘,苏将军家原有个女儿的,不幸一年多前没了,他夫人一见到琉璃,就觉得琉璃与她女儿十分相似,上个月当众认了琉璃为义女,还特意在家里摆了宴席。得知琉璃还没定亲,这个月初三,苏将军便亲自上门来提了亲,我已问过卜,卜语也是大吉。再过几日,便是纳采的好日子。”说到这里,他不由捻须微笑,这裴舍人果然走个做事严密的,竟说通了苏将军夫妻来圆这桩婚事,如今也是正经的长辈之命,天作之合了。 ( C& Y+ w/ t$ Z& H2 [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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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脸色微寒,沉声道,“阿兄,你可知这裴舍人的身世?知道他曾娶妻生子?” ) I+ q3 E5 Q9 p( H/ u(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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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心里一沉,皱着眉道,“自然知道! 裴九郎是正经的名门之后,前头的娘子也没有留下一个嫡子嫡女,如今孤身一人,又有什么打紧?” ' q+ v9 `& |0 ^) ^" L+ D7 Y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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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立刻道,“正是孤身一人才不好,阿兄如个在兵部办着差,难不成竟没听说过这裴九郎天煞孤星的名头?” * t: O& u4 \  N# Z: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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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听她说出这四个字来不由大急,狠狠的瞪了库狄氏一眼,又忙去看琉璃,见她面无表情的低头不语,心里更是打了个突,声音便冷厉起来,“五娘,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岂这样胡说?什么天煞孤星,我在兵部也当了两三个月的差了,谁说到裴舍人不是一个好字?那说法不过是那些黑了心肠嫉恨他前程的人编出来的鬼话。卜者都说了,这门婚事是极为吉利的,难道那些人还比卜者更明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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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看着阿兄从未有过的严厉脸色,不由颇有些意外,难不成这裴九许了极重的彩礼?又或者……对了,阿兄如今是在兵部当差,裴九的那恩师正是一位中郎将!念头急转之下,缓了脸色道,“阿兄找的哪位卜人?我倒是认识几个极有名的巫者,要不我再找人去卜上一次?阿兄,并非我多事,实在是此事重大,说不定关系着我库狄氏的运数,不是闹着玩的。” $ y- l8 {1 k5 ?) h$ m( @' t) k* E

# P0 J% S7 n- @5 q9 X1 ~      库狄延忠的目光变得冰冷,“不必!此事我自有主意,你不用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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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呆了半晌,长叹了一声,“阿兄,这裴九郎的事情,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虽然说是裴氏中眷那一支的宗子,但因他平日为人苛刻,与族人关系并不大好,那河东公府收养了他十年,成亲时送了他一幢大宅、上百个奴婢,他居然转手就卖了!还对河东公府如今的主母临海长公主出言不逊。他在裴氏族里着实名声不好,便是我家阿郎,也是不喜他的,只是裴氏族人宅心仁厚,不愿跟外人说去。与这样的人结了亲,于咱家又有什么好处?反而得罪了多少贵人!” ; m. p! }; D5 h$ O7 [; h+ _* k- H

0 R; f, n" s/ b3 N9 @      库狄延忠低头想了一遍,突然冷笑道,“一篇鬼话!别的我不知晓,若裴舍人真这般不堪,又别无倚靠,他族人能容他当宗子到今日?别打量我不知道裴氏家族里那点丑事,说破了怕你们脸上不好看而已!”有些事情,苏将军提亲的事情就隐晦的提过几句,这也罢了,他这亲妹子嫁给贵人也十多年了,何尝提携过这家里一把?如今自己好容易有了前程,倒跑过来说三道四了。什么得罪贵人,不过是怕在她的裴都尉跟前失了欢心而已!他若为这个得罪了一手安排自己前程的裴舍人,得罪了在兵部里那般德高望重的苏将军,才真是愚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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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L8 `5 l2 a. p8 b5 f3 A      库狄氏不由也变了脸色,怒道,“阿兄,你难道以为我是来害你们的不成?”转头又对琉璃道,“琉璃,姑母一心一意都是为了你好,此事与你性命攸关,你可不能打错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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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直低头不语,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却已经忍不住握成了拳头:裴氏族人竟然是这样颠倒黑白的么?难道两宗的事情还不够,库狄氏嫁的这洗马裴也要来凑一脚热闹?还是有人向库狄氏说了什么,授意她来搅黄此事的?听到库狄氏问她,她才抬起头来。库狄延忠已忙忙的插嘴道,“琉璃,你莫听你姑母胡言,阿爷绝不会害你,这裴舍人的门第前程人品,在大唐也挑不出几个,你若错过了这份姻缘,以后哪里还能有此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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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9 g& u6 ~" r6 A/ n      琉璃看着这面目如此相似的兄妹两人,用一样的表情说出一样的话来,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要是光着这一幕,不知道的一定都以为他们多疼爱自己呢!好容易压下嘴角的笑意,她轻声道,“婚姻之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琉璃听阿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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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顿时松了口气,看着琉璃简直恨不得给她行个大礼才好,库狄氏却不由大急,“你这是什么糊涂话,莫说那天煞孤星绝不是浪得虚名,你就算能平平安安嫁给那裴九,日子总是要你自己过下去的,中眷裴的族人岂肯让你这样出身的女子去做他们的宗妇?裴九又得罪过河东公府,若是长公主有心为难你,你做晚辈的难道敢违逆不成?莫要图个虚名,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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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z5 q7 x: m* J; u      库狄延忠大怒,喝道,“五娘,你若再说这些不知轻重的话,这个家门,以后莫回来也罢!” # c; m* L6 C4 P# j0 y" |2 n

# u5 c$ T( m7 W1 T( b      库狄氏呆了一呆,脸顿时涨得通红,冷笑道,“好,我今日一片好心,你倒这样待我,真以为我稀罕回来么?”又转头对琉璃道,“琉璃,你若听姑母的话,现在跟姑母走,姑母定然立时你寻门好亲!” # ^. d1 W% y/ N9 j( A5 e"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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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早已转了好几个念头,心里慢慢的有了几分了然。听到这话,她抬头静静的看着库狄氏,突然微笑了起来,“姑母,琉璃实在不解,你为何这般惧怕我嫁给那裴舍人?” . F/ [$ G. W! _8 \4 a2 u, ?%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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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氏一呆,脸色变得铁青,霍然站起,一言不发走了出去,怒冲冲的是到门口正要上车,却听后面有人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她心里微松,却又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回头一看,却是大失所望——追出来的竟是曹氏。她刚想将那一腔怒气撒到曹氏头上,却听曹氏低声道,“五娘,你莫听大郎胡说,琉璃的这桩婚事,里面有见不得人的内情!”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4:12
第79章 人心向背 战神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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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十二寸的漆盘,上面摆满各种冬令干果瓜菜糕点, 另一个九寸的白瓷盘,盛着有些凉了的油煎糖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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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 l. r" @3 r7 c& ?    琉璃垂眸看着眼前桌上的这两个盘子,心里忍不住有些腻味。这冬至日必吃的宜盘和煎饧,家案户户都差不太远,不过眼前这两盘显然分外的让人没胃口。看了看曹氏 和琉璃那两张毫不掩饰的阴沉的脸,她一样只略动了一点便放下了。库狄延忠忙笑道,“特意回来一趟,怎么不多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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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Z2 ~7 ?. y# w' L    琉璃只得笑道,“女儿早上出门前吃的是油塌,或许多吃了一口.实在有些克化不动。” 8 p+ t$ u9 l) D' r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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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湖冷笑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库狄延忠已经一眼瞪了过去,珊瑚胸口一闷,推案而起,“女儿告退。”站起来便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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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1 l4 \9 X0 S! }    库狄延忠怒道,“珊瑚怎么越发没有礼数了!” * Z. o. y4 p.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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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却只当什么都没看见,餐盘撤下,只坐了片刻便起身道,“阿爷,女儿还要去苏将军府上一趟,去得晚了怕是失礼。” 7 O5 A: x# @) `0 V5 T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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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忙道,“应当如此,应当如此,只是有闲暇时,你也记得多回来两趟才是,裴家那边只怕下个月就要通婚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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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3 G- F1 v6 a, V# e& `: V8 f$ F    琉璃点头应了,又笑道,“女儿今日回来,除了给阿爷的节礼,家里下人们辛苦了一年,女儿也一人准备了一匹素绢.就烦阿爷叫他们到院子中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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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X+ c: [& }) k2 F    库狄延忠不由吃了一惊,如今一匹素绢按质地能当两百到三百大钱使用,家里五个奴仆,就要发下一贯多钱去,他听着都有些肉疼,只是琉璃今日给他送的那一套笔墨砚台,只怕几千钱都未必能买到,这句“太过花费”实在不好出口,只能满面笑容的说了声好。 8 ~6 B0 q6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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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猛的抬起了了头:琉璃这次回来,送的节礼竟是青林都沾不上一丝一毫的,如今却要赏绢给那些下人! ) M" N; c' R/ p/ m8 ~! r

% j( N! f: |' K7 \- O    院子里,阿宽把一匹匹经纬密实、光译柔润的素绢发到了库狄家几个下人手里,看着他们眼中骤然冒出来的亮光, 淡淡的道,“这是第一等的宋州绢,如今足足抵得三百钱,你们莫让人哄了去。” ' s. u8 D1 X% B; N6 D

. Q. f/ ?3 m( G' u: O    几个人相视一眼,脸上前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眼见琉璃已经穿上披风从上房走了出来,忙不迭的都上前行礼谢赏,连阿叶的声音里都有了十二分的感激。 ) U  A+ N' O- |' F. e; c6 c# Z$ L$ q

( w0 |! O' [5 A; N  R" [, {    琉璃笑道,“这些绢也就罢了,原是当今圣上赏赐给我的,乘着今日过节给了你们,也是个彩头。你们尽心服侍阿郎,日后自然少不得这些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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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s, R9 R/ a9 |) X# k1 q    圣上赏大娘的?库狄家几个奴仆一时都呆在了那里做声不得,半响才又是乱哄哄的一通谢恩。琉璃摆摆手,回头跟库狄延忠和曹氏礼数周到的告了别,这才带着阿宽往门外走去,普伯忙把绢往身边的清泉手里一放,赶上来帮着开门。 + k9 ]; o1 L, z7 F*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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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对他笑着点点头,“普伯今日辛苦了,快回去歇着吧。” * x& V  v& P7 [& q; n2 U; u/ l

. S- d4 l  ^1 D/ R. l' K    普伯心里一热,回头看见库狄家没有人跟出来,抢上一步低声道,“大娘要当心一些,适才五娘走的时候,曹娘子追出来说了一篇话,说裴家郎君是早就看上了大娘,连阿郎的差事都是因此得的,还有几句老奴不敢转告,总之都是臆测的混话,五娘走的时候,脸色很是不善。” ! ^! j, y: b2 W3 z1 Q% V3 e%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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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怔,念头转了几转,回过头来郑重的向普伯行了一礼,“多谢普伯相告,此恩琉璃必不敢忘。”普伯吓了一跳,忙摆着手低声道,“大娘折杀老奴了!” 2 m2 |. _1 D6 @* f1 Z6 v' `3 p

: F3 h! y8 u* c4 [    琉璃从阿宽手里拿过一个装钱的荷包亲手放到了普伯手里,“普伯,琉璃原先是什么境况你也知晓,如今好容易要熬到头,每次回来都不敢空手,娘子却还是不肯放过。这也罢了,阿郎如今是在兵部当差,若是得罪苏将军,以后可如何做得下去?日后还有此等事情,琉璃想烦普伯去武府告知这位阿贵一声,日后……琉璃定然不叫普伯有终老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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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C& D1 V- Q2 I" A. Z, @& N    普伯听着前面的话还是呆呆的,到最后一句,不由睁大了眼睛:他这样的奴仆,最怕的就是老了病了主人不管顾,得了这样一句话,当真比多少钱都管用,顿时再也顾不得什么,用力点了点头.“大娘放心!” 3 F  L- v, {6 Y5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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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夫阿贵这些日子来跟着琉璃出入,从来是没断过打赏的,此事又与武府并无半点害处,忙也跳下去笑道,“这位老丈,阿贵姓黄,你去应国公府后面的车马院一问就知。”   m7 ?; G. I4 T# w% S/ n; G, L

+ L" O" e. r. k0 }! y+ W    普伯在心里记了好几遍,目送着琉璃上车走远了,这才慢慢走回院子,心里又是激动又有些不安,一眼却看见清泉双手空空的蹲在树下, 忙道,“你把绢都收回屋子了?” / {; l+ @4 F) f6 }* c: z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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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泉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怒气,压低了声音狠狠的道,“哪有什么绢,都让曹娘子收走了,说是给了咱们也不过糟蹋好东西!”说着便用鞋尖死命碾着地上的一狠枯枝----那可是圣上赏赐的宋州绢,他这辈子都没摸到过那么好的东西,曹娘子怎能如此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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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8 d3 O& N# c- U: m    普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胸口一点不安顿时都化成了火气和庆幸,想了一想,忙上前把清泉拉到了他平日住的门房里,低声道,“你是个有主意的,我来问问你,阿郎如今好容易得了这份差事,大娘又有了这体面的婆家,为何曹娘子却恨不得坏了这门亲,毁了阿郎的前程?” 2 t0 f4 G) Z) n4 Q6 K/ W, I. G

% h2 u3 l) v2 e& d2 w: t$ o    武家的马车上,阿宽颇有些不解的问道,“大娘,那老苍头不过是个门房,能知道多少事情?”她自然晓得,这一个月来的于夫人的认女、苏将军的提亲不过是演了场戏,但男女相悦,长辈成全,此事说来也稀松平常得紧,大娘的姑姑知道又有什么打紧?如今大娘的父亲一力赞同,婚事自然再无意外,大娘为何会给那门房许下这般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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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L  b  e4 F  ~$ ~4 m% _! a3 v    琉璃淡淡的一笑,“他是个老实的,便是帮不上什么忙,日后给他养个老也算不得什么。” - E% I- w  c7 Q'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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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宽笑了起来,“大娘真是厚道人。” 8 v" C5 k1 }* a- j  I' n

/ d' y8 z) E! o0 r' V8 @4 T8 [    琉璃笑了笑,没有做声。她自然不会告诉阿宽,普伯和库狄延忠身边的清泉相处甚厚,而曹氏身边的阿叶又一直惦记着请泉,再加上今天的那五匹绢曹氏是断然不会让奴仆们得的,从今住后,这库狄家的事情,只怕没什么可以瞒住她了,事情竞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些----说起来,这也不过是她从武则天身上学到的一点点皮毛而已。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既然下了决心要打一仗恶仗,总不能让曹氏他们在背后捅自己刀子。 % K- b  z, o6 G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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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穿过天门街进了长兴坊,在苏将军府的门口停了下来。没多久,一位身量高大、眉目英秀的妇人便笑着迎了出来,琉璃认得正是于夫人的儿媳罗氏,忙赶上几步,“哪敢劳烦阿嫂大驾。” 9 A! {" c1 L) M! `/ X4 D6 _

: k( k" `* t- @    罗氏上来挽住了她的手,“阿家都念叨了几回了, 又怕你来得晚,又怕你来得早,如今可算踏实了,快些跟我进去。” ) m6 e" E( U/ Z: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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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宽便回头对车夫黄贵道,“你明日辰正再来接人,后面车厢里还有一匹素绢,是大娘赏你的。”见阿贵笑嘻嘻的走了,才几步追上了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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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L, n' A9 V9 W    这是阿宽第二次来这苏将军府,比起应国公府来,这府邸着实小得可怜,说是府,其实不过是一座五进的院子,屋子一色的白墙黑瓦,后花园也就是个意思而已,倒是外院那片练武场很是不小。阿宽是常随杨氏出门的,只觉得在京城的四品官员里,府上如此窄小的着实不多。上月二十那场认亲的家宴,就是随便设在靠近后花园的 一处花厅里,陈设食具一概平常。不过菜式却是异常丰盛,从海鲵干脍到五生盘,上了足足二十道,有几味便是贵人家也很少能吃到的。她听着老夫人都纳罕了半 天,想来是这苏将军夫妇的确重视这认亲的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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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r9 q! C# d    穿过几处过厅,眼前就是苏府的上房,于夫人早已站在台阶上,看见琉璃,忙几步走了下来,没让琉璃行礼,便一把拉住叹道,“这么早就来了,想来是吃过午食便往这里赶的吧?你这孩子, 这般性急做什么?”   k7 A( o# Y- w" f! q4 Y#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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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宽顿时想到罗氏适才说的话,心里忍不住有些想笑。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于夫人的性子在长安的官家夫人里也是不多的…… 6 I$ R% B: o9 U; a

/ e$ j* r6 \: V. T7 Q8 j    琉璃随着于夫人进了上房,只见苏定方穿着一身家带半旧袍子坐在榻上,冲自己笑着点头,“来啦!”看着眼前这张淡眉细眼的和蔼笑脸,琉璃心里依然不可避免的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赶紧笑了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琉璃见过义父,义父万福金安。” ( i4 t* I( H1 S' w% O- u'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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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不耐烦的把琉璃拉到身边坐下,“就你礼数这般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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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y9 Q1 |. J( [" w    琉璃心里默了一下,她当年看唐史时,最爱者的便是名将传,眼前这位可是地道的大唐战神,一战转身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认真论功绩,连薛仁贵、裴行俭也没法和他比,多行几个礼算什么,她简直恨不得要个签名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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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眼前的苏定方显然看不出半分战神的风采,正笑着对于夫人道.“你当人人都和你一般是野惯了的么?” ' }+ A, w8 w' e9 w"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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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怒道,“都是一家人,礼数那么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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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G6 l% |  `( P    苏定方识趣的闭了嘴,脸上仍是笑眯眯的,转头便问琉璃,“你午间可吃饱了,那煎饧一般人家做出来都极是难吃的。” : G0 T" T2 H) Q" w

. z8 b2 p( E# S6 y: S$ G: n  T    琉璃想了想,老老实实的点头,“的确难吃,琉璃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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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2 w7 T9 A5 C5 ?/ X    苏定方顿时眉开眼笑,“正好,这冷天拔地的,正是吃些馄饨的好时节,我前几日好容易买了一个会做点心的厨子,做出来的馄饨,只怕比那萧家馄饨还要强些,你且等着,我去去就回。”说着兴致勃勃的站起来就走了。 - `' u: a' w5 u! P: e9 Z0 e) B

9 E/ ]- r7 J* c0 q; Y/ N    于夫人忙扬声道,“多做几种馅料出来!” - x# Q( I. l- V. L)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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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定方的声音从屋外传了回来,“自然,厨下已准备了十三种,正是一个年的数……” ' i- s  H* D6 U4 _3 D

; @) X4 f; ~7 k    琉璃还没什么,阿宽已默默的低下了头,十三种馅料,就为了做碗馄饨,应国公府也从来不曾这般奢侈过!她现在知道,苏定方这堂堂四品中郎将,为何会住着这样寒酸的一处院子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4:17
第80章 正面交锋 悍妇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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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1 d6 `* i4 X' N6 t       “这一种是……”琉璃慢慢的嚼着嘴里的馄饨,猛地抬起头来,“熊肉馅!” / Z; J( a7 i. E9 ?
  
4 _% O4 z2 E9 e, |7 y  苏定方和于氏顿时眉开眼笑,点头不迭,“你第一次吃,就分辨出了八种,着实不错了,守约吃了两年才分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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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着放下了手里的素面银碗,一碗里十三个馄饨,每个馅料都不一样,她的味觉还算敏锐,到底也只猜出来一半多,好在熊肉肥腻,倒是好辨认的。只是这腻感不由让她想起了宫里的做法,转头对苏定方笑道,“琉璃在宫中时,也常吃熊肉馅的玉面尖,只是宫里的御厨多是用熊肉与鹿肉相混,这样既肥美,又有嚼头,似乎比单做更好,将军是否想过,十三种肉馅其实也可以尝试着两种或三种混在一处,这样岂不是可以变化无穷?” - `  u3 k4 b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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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定方眼睛一亮,一拍案几,“不错!”案几上的碗顿时蹦了老高。于氏唬了一跳,瞪了他一眼,苏定方已霍然站了起来,“这主意当真绝妙!我这就让他们试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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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氏忙道,“慢着,慢着。又不急着这一时,好好说会儿话不成么?” ' M0 z3 t2 `& u: e' F2 ], g& E
  
  _* }0 [6 Y6 H, I! X  苏定方呵呵大笑,“你陪着她就是……”一语未了,就听屋外有婢女道,“夫人,裴明堂府的郑夫人来访。”   f' L$ d. _- q8 y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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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定方和于氏相视一眼,脸色都骤然沉了下来,苏定方皱眉道,“崔氏怎么来得这般巧?只怕守约那边也有了恶客,我先过去看看!阿罗,你带着琉璃到你屋里歇一歇。” 7 U4 S2 M; w7 O) l' C3 F. d
  
0 A$ {2 P/ ^- Q$ [  琉璃顿时猜到了几合,忙问于氏,“可是中眷裴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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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氏点了点头,“是武陵令裴安石的夫人,守约原先就是在他家借住过三年多,她出奇荣阳郑氏的旁支,最是自高自大的,我实在不耐烦见她,你也不必听她的混话。” , t7 A8 g- O0 C8 Q
  
' Z- J& ?: g' H! L  琉璃摇了摇头,“她既然这样突然上门,多半是知道了我在这里,此次躲开了容易,以后还能次次都躲不戒?她是守约的族中长辈,终归有见面的时候,若是头次便输了这气势,以后更不必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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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_+ ^* K( R+ Z# J3 P! O; t, W  苏定方惊诧的看了琉璃一眼,点头道,“此言颇得兵法三味!也罢,今日你干娘也在,便陪你见见这客人,我也去守约那边看看,虽说这几年守约也能应付他们了,毕竟他的辈分在那里,有些话还是我去说更适宜。”说着转身便出去了。 $ ~% g6 F* T7 q( ~1 F. v4 a+ p
  
/ {& V# \3 m: F8 o( W& _2 c, g   这边依旧是罗氏出去迎客,估量着时间差不多了、琉璃便陪着于氏走到院门口,果然远远的就见罗氏引着一个穿着铺银鼠毛缎面披风的妇人走了过来,近前才看见 这夫人大约四十多岁、脸上的妆容看上去和武夫人宴客那日的极为相似,只是武夫人丰腮笑眼,她却是脸孔微瘪、一脸盛气,看起来更加别扭了三分。 ) }6 ^, @, e* [1 a4 M( `# K
  
: h+ a+ [2 O# U$ h& e2 F9 d* A" S+ P  于氏迎上了一步,“郑夫人倒是稀客。”琉璃也中规中矩的行了一个万福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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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K5 z& S: J0 i; |* `4 c+ S    郑氏的目光老远便凝在了琉璃身上,此时正看着她的披风。琉璃的米色织锦披风看着素净,用的却是上好的蜀锦,加上头上戴的也正是武则天最早赏她的那支镂金 片玉的蝴蝶步摇,一看便不是凡品。郑氏的目光顿时有些复杂起来:这些东西都绝不是于氏拿得出来的,难道那应国公府对这胡女竟也是极为重视?想到此处,她脸色略微缓了缓,也淡淡的向琉璃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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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进了上房,分宾主落座,罗氏转身到夹瑚屏风后面、生起小风炉煮上了茶汤。于夫人也不客套,开口便问,“郑夫人匆匆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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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 n3 V: C  K  郑夫人倒也预料到了这一问,神色淡漠的道,“不过是拙夫听闻了一桩奇事,来找守约问一问,顺便也让我来问一声夫人。” ) n+ s. {3 }- T; B
  
. _& }* ~0 u2 B+ ^+ f  于夫人眼睛微眯,“敢问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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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夫人看都未看琉璃一眼,眼睛直视着于氏,“这几日、外面纷纷传言,苏将军给守约定下了一门亲事,那女方不但出身极低,还是个胡女,听来甚是骸人。拙夫是不肯信的,裴氏一族门庭高贵,从不轻许婚姻,守约更是中眷裴的宗子,将军一直视守约如己出、定然不会让守约做出此等辱没家风的不孝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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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8 n2 M) m% V3 ~  琉璃看着郑夫人那张满是正义感的脸,突然只觉得自己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这种礼数周全的当着盲人骂瞎子的本事,一眼看见郑氏眼睛终于往自己脸上一溜,便向她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郑氏顿时便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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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0 s; _1 B& o   于夫人点头道,“郑夫人果煞是一心为守约着想,我只有一事请教,说到荒唐,便是乞儿也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守约又是家中唯一血脉,决计不能无后。怎 么会有人几年以来任凭自家晚辈孤身一人,不闻不问,听说他好容易要成亲了,却急吼吼的要来兴师问罪,说他是不孝。难道你们裴氏一族的祖训,就是要断子绝孙才是孝道?却不知这是什么道理?” % G$ @: ]- ?  o! R* Y) {
  
" J/ ^" N. p1 ^. b1 c) y8 p% a' o  此言一出,莫说郑夫人,连琉璃都吓了一跳,郑夫人指桑骂槐,那是仗着辈分和身份都比琉璃高出一截,于夫人却显然是毫不顾忌,郑夫人一张脸顿时就有些变了颜色,忙道,“于夫人此言差矣,我们如何不闻不问了,只是……守约有那么个名头在,说起亲来到底困难些,但也总不至于如此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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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B5 C, R8 d' n; U  于夫人笑了起来,“原来夫人也知道守约有那个名头,也知道他说亲不易,我这义女,好歹也是家中嫡长女,家里也是祖上封侯,五代为官的,才貌就更不必说了,你若觉得不好,不妨也找一个处处都比她强的来说给守约,什么偏房远支,父祖没有官身,什么记在正室名下的庶女,就不必提了,你看如何?”   r+ r3 H$ ?  Q+ m
  
. a. a' o( d: X% S3 s  郑夫人一时语塞,裴行俭的名声如此,谁家不忌讳的?还要官家嫡女,正经是名门大姓的人家,就算有这个心,也不敢有这个胆——有了卖女的名声,日后还怎么做人?可这裴行俭如今官运亨通,若让他再娶了正妻有了嫡子,日后那偌大的家产、宗子的位置岂不还是他家的?他家将族人害得如此,还能荣华富贵下去,哪里还有天理?想到此处,依然冷笑道,“所谓宁缺毋滥,守约还年轻,慢慢找总是能找到合适的。总不能贪图美色,胡乱找了妻室,他日九泉之下,他以何颜去见列祖列宗!”于夫人眉头一立,冷笑了一声,“正是,我也觉得如今守约真是无颜去见裴氏列祖列宗,想他一门尽灭,只留下他这一根血脉,如今接近而立之年,却无妻无子,所谓亲族,眼里只盯着他的那点家产,逼死他母亲妻子还不够,还要到处造谣,一门心思让他绝了嫡脉.好夺那巨万之产、宗子之位,他若如了这些人的意,他的父兄那样一世豪杰,只怕绝不肯认这样的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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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见于夫人的脸色便知她要发飙,却方没料到她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不留丝毫情面的话来,不由目瞪口呆。郑夫人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自然也曾听说于氏的名头,但几次打交道,觉得她不过是性子傲慢冷淡了些,因此也没放在心上,她这一世,何曾被人这样指着鼻子痛骂过,一时脑子一片空白,半响才腾的直起身子,说话声音都变了,“你说谁?谁要夺人财产了,谁要夺那宗位了?难道我们身为长辈的,见晚辈娶个胡女,辱没祖宗,说句话也不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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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 g0 `, X6 u! U5 v' S  于夫人断然点头,“当然不成!若这长辈也曾为晚辈操过一丝的心,说过一门的名门淑女,也算是有这资格来说如今这门亲事,若是不曾,自然便是居心叵测,一心盼着晚辈绝后,这种恶毒心思的长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7 W! b! Q* d# R# [
  
8 s# H- ]$ _5 ?! p: Y  郑夫人胸口起伏,恨不能摔脸就走,但看一眼于氏,又看一眼琉璃,咬牙还是坐了下来,“夫人,你也晓得守约是西眷裴的宗子,他娶的妻子,便是宗妇,难道堂堂西眷裴,居然让一个胡女做宗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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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n/ O/ k% ~' F, t  e' x9 {  随即眼光冷冷的落到了琉璃身上,“我是宁可被世人责骂,宁可被冤枉致死,也绝不忍受要由卑贱胡妇带领着祭拜祖宗的这种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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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正想说话,却突然听见琉璃笑了一声,不由侧头看她,只见琉璃满脸都是笑容,“夫人好志气,琉璃佩服得紧,敢问夫人,您真是觉得胡女就这般卑贱,宁死也不能容忍胡妇在你之上?” : q) {1 f6 e8 M. P
  
0 Z, H5 d4 q5 c' a3 l- ~, {+ P  郑夫人有些愕然,但还是点了点头,“自然如此!胡妇焉配做我西眷裴宗妇?” 6 {5 m" m: O( [7 d/ j' {+ K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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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困感的皱起了眉头,“既然如此,夫人却为何会让夫君在朝廷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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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夫人不由一愣,“你此话何意?” , R3 w5 I7 C! S5 C$ N( Q7 n  Q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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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轻轻的一笑,“夫人的夫君想来是早已为官的,不知那时的皇后是谁?夫人既然宁死不能容忍由胡妇带领着祭拜祖宗的羞辱,不知在冬至正日命妇朝会上,是否也是宁死不向胡妇下跪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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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X$ B7 }  W  郑夫人这才想起,本朝前两任皇后都是地道的胡人,愣了半响才喝道,“你好生狂妄,居然敢拿自己与先皇后相提并论!” * C" b5 D( M( X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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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依然微笑,“夫人说的是胡汉之别,又非尊卑之分,若说尊卑,琉璃与先皇后自然有云泥之别,若说胡汉,却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夫人若心里想的是权势富贵,又何必拿门庭血统做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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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Z+ S2 }) f. t% b  于夫人忍不住也哈的一声笑了出来,索性不再说话,只笑吟吟的看着郑氏。郑氏脸色发青,怒道,“你、你敢这般与长辈说话,好大的胆子!” 2 C, [6 |; N7 {# g2 g8 J5 Q
  
1 p, [8 Z5 L+ j* z1 p' }  琉璃眨了眨眼睛,“夫人此言差矣,琉璃胆子极小、绝不敢身为大唐子民,一口一句胡妇卑贱,宁死也不忍受胡妇在上的羞辱。琉璃倒也有幸曾为当今圣上和武昭仪效力,得蒙两位厚赏,或许他日拜见时,可以请教一二。想来圣上宽宏,不会计较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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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的脸顿时由青转白,急道,“你、你胡说什么?我哪有对先皇后不敬的意思?你莫血口喷人!”若是前朝,太宗皇帝听到这话也就罢了,如今的圣上最是孝顺的,岂能容人如此羞辱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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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Q0 V: u. `# h0 ^5 W  琉璃正色道,“夫人,你倒说说,哪句话是琉璃凭空编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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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r: m2 [  X& z) G8 h. z: \- m  转头便问于氏,“阿母,琉璃难道听错了,难道那话不是郑夫人亲口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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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D; X6 B0 b# j2 C9 f  于氏满脸严肃的点了点头,“你自然没有听错、还反复问过夫人,夫人自己又亲口承认了一遍的。”又叹了口气,“阿母也知道,昭仪对你恩重如山,圣上更是厚赏过你百匹绢帛,直视家丑不可外扬,此事还是莫要声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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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忙点头道,“正是,人不可言长辈是非,我不过一时失言,你若存心闹将出去,置裴氏名声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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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惊诧的看了看郑氏,又转头对于夫人道,“阿母此言差矣,家丑不可外扬也好,不可言长辈是非也罢,原是对裴氏妇来说的,这位夫人既然宁死也不肯由胡妇在上,琉璃自然不敢害人性命,既然如此,疏璃不过是大唐子民,裴氏名声与琉璃何干?难道琉璃还要听任他人对先皇后不敬不成?”   |2 y( k# x8 S& E. A( N& P6 i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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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夫人呆呆的看着琉璃,眼前这胡女能被接入应国公府长住,只怕真的与宫中那位武昭仪颇为熟悉,于氏也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圣上赏她绢帛只怕也是真有其事, 若是坏了她的亲事,她怀恨之下到昭仪或圣上面前把此事添油加醋抖搂出来,最轻的是夫君的前程只怕就此化为泡影,最重的……身上不由一阵寒栗。但要此刻开口求饶,这面子又如何拉得下来? 8 {7 z( S8 o8 F2 g$ A4 z9 X
  
/ H- H1 P* ~/ `# K4 c7 ?  屏风后面的罗氏突然笑道,“茶汤分好了,阿罗手艺粗劣,你们莫嫌弃。”说着双手端着一个托盘出来,将茶盏依次放在各人的案几上。 2 a0 v: t) [' m(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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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僵硬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一些,琉璃这次学了乖,并不着急去拿茶杯,见于氏已经端起来了,才试了试温度,低头喝了一口、尝出正是裴行俭煮的那种加盐茶,倒是合不出好坏来。于氏点头道:“阿罗这花沫越发煮得好了。” 7 k/ d, m8 a4 _7 F. y4 |"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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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夫人喝了口茶,定了定心神,才抬头笑道,“阿罗果然好手艺。”随即叹了口气,“于夫人,请恕阿郑适才失言。夫人说的是,不孝有三,无后有大,苏将军对守约多年栽培照顾,此事由将军做主便好。” 9 c, ]& A1 B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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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眉开眼笑,“夫人果然深明大义,你且放心,此事我们定然办的妥妥当当的,以后咱们更是一家人,何必见外?” / a& i/ q9 X" V. O0 _
  
, L1 h; j* l6 O) ^/ R. `9 G/ L$ N    郑氏看着于夫人的笑脸,眼角瞟见琉璃也是一脸若无其事的微笑,心里更是堵得发疼,匆匆喝了一杯茶,便起身告辞,一路上也无心与送她出来的罗氏说话,心里忐忑不安——丈夫是让自己来表明态度,最好狠狠羞辱这胡女一顿,让她知难而退、如今变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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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苏府门口,只见家中的马车已停在那里,裴安石站在车边,脸色十分难看,一眼看到自己,竟几步迎了上来。郑氏心里打了一突,只能赶紧回身跟罗氏告了别,几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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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安石忙问,“你说得如何?” 3 Y5 z% C( {) @8 Z,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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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摇了摇头,“于氏着实泼辣,那胡女也不是好相与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一言未了,部见裴安石长长的松了口气,点头道,“那就好!”竟然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 x6 Q) d  P6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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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吼吼,猜猜裴九是怎出整这位族叔的…… 9 Q( u/ h' H3 _  m- f* G0 F
  
0 ?% ^' q# R0 s6 R: s1 P! n- c5 m  对了,好像一直没有交代过,裴行俭父兄都是传奇人物,哥哥裴行严,隋唐第三条好汉裴元庆是也;父亲裴仁基,是当时唯一能驯服狮子骢(就是武则天号称要拿铁鞭、铁锤和刀子去驯服的那匹传奇烈马)的名将。呃,裴家这一支实际上是武术世家来着……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4:26
第81章 人心险恶 一击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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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昌坊裴府的上房里,郑夫人一进门便把婢女们打发了出去,转头忙问裴安石,“到底出了何事?” ! a1 I$ ], a) @- h

, _" r* S+ X8 K) L    刚才一路来,她已经纳闷了半日,只是在外面到底不好开口去问,看裴安石的脸色也知道,此事又是不能让下人听见的。 * L2 e0 E'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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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安石脸色阴沉,冷冷的道,“你莫问那么多,总之,这门亲事便由他们去,以后对那胡女也一定要客气一些。” " y* T; l2 e- o0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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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夫人瞪大了眼睛,半响忍不住道,“难道你也说了什么错话,被抓了把柄?” ! _) @& s' {2 k3 ~& I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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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安石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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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m, p  b! v8 z2 I( @) Z    郑夫人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裴行俭又不是那胡女,那胡女若做不成亲,便与裴氏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去告自己的状都不算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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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裴行俭却是正经的裴氏子弟,自家夫君无论说错什么,他怎么能说长辈的是非?只是,既然如此,夫君却为何会这样的态度大变?她疑惑的盯着裴安石,“你说的事情也太过匪夷所思,不管他们做亲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对那胡女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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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m9 r" g1 z    裴安石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你当我愿意么?我也对裴守约很是分说了一番厉害,又说胡女焉能为眷裴宗妇,你道怎地?“说着恨恨的哼了一声,”那裴守约竟然说,恩师之命不可违,无后之罪不堪负,他无德无能,早就不想当这宗长,正好就此辞去,请求我成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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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T" C: ~) M% R* _    郑氏不由一呆,忙道,“他竟然这般铁了心要娶那胡女?也罢,就此让他交出宗长位置,论理,西眷裴这几支里若论辈份资历,可不就是咱们家了?” $ C. L5 r9 l3 ^. V6 E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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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安石冷冷瞥了她一眼,“然后呢?那族学的费用、族人的来往盘缠,日后也由我们来出?” % M. W, k- m! c  H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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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笑道,“那洛阳的店铺庄园自然也归咱家,咱们又不是裴守约,还能任着河东公府霸占着那收益不成?” % @* P, S  Z/ r  B8 }2 ~2 R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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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安石“哈”了一所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自说自话惯了,说了十几年那些店铺是族产,就真当它们是族产了?当年我们去河东公府的时候,长公主说的清清楚楚,这是高祖皇帝念裴仁基、裴行俨忠心为国,不幸罹难,才特开恩典把财产发还给忠臣之后,跟西眷裴没有半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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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Z+ D3 h+ F  Z2 Z! p0 R    郑氏忙道,“话怎能这么说,咱们中眷裴族人陪着他们父子死的还少了?怎么遭祸便一道遭了,这财产就成了他一家的?” % W* ]( a; `- W. J; }6 ~1 O

" W. B# F6 l) R) R    裴安石长吧一声,“话自然是如此说,但皇帝之命就是如此,难道你还让我上表请当今圣上改了这旨意不成?”耳边突然又响起起苏定方那笑嘻嘻的一句:“裴明府,不知你这一房,有几个在洛阳罹难的?”--他们这一房一直在外地为官,自然没有遇上这场惨祸,可是这样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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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呆了半响才道,“寻了这些年,裴行俭不一直把那些店铺庄园的收入都用在族产族学上了么?他自然是认为这些财产是我们西眷裴的,反正到时让他交就是了,与旨意什么 的也没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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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E6 G: Q6 U! d" S) I    裴安石心里的火气不由拱了上来,“愚不可及!这些财产如今在谁手里?契约是在裴守约那儿,但实际上却是河东公府一直掌握。你以为河东公府也和裴守约一样对这些都无所谓?你以为他们会让裴守约把这些东西给咱们?做梦!有圣旨压着,有长辈托付在那里,他们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便把那些东西给吞了,咱们哭都没地方哭去!何况如今,他们连理由都不用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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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p1 ?& k  R0 V    “我今日也问过裴守约,若是交出宗长之位,那些洛阳的庄园铺子如何,你猜他说什么?他说这是些财产都是裴相替他家从皇上那里讨回的,其实他一直就想还河东公府,以报当年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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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不由跺脚道,“糊涂!这是咱们西眷裴的东西,与河东公府何干,若说照顾,难道咱们家没照顾过他,怎么不见他也还了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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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安石冷笑道,“那又如何,裴守约只怕一心认为是咱们逼死了他母亲,这几年面上虽然过得去了,心时只怕未必记得这份情!”---不然,怎么也不提要把那些庄园也给自己几处? ; U$ O; r5 q$ A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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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忍不住怒首家,“他母亲自己病死的,与我们有何干系?”   n8 l; _" o. g0 @/ m/ {& P

+ R; W3 u! ^7 J0 q    裴安石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与我是没有关系,与你只怕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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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P3 x" w9 V( }* e    郑氏一窒,顿了顿才道,“谁知道她气性那么大……”早知道裴行俭拿那些东西来报恩,她当年自然不会那么直来直去,至少也会像临海长公主那样维持个面目的和煦,没想到这裴行俭竟是个这般糊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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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安石叹了口气,“这些话再讲也迟了,总之,裴行俭说得清楚,他不想当这宗长,也不想要那些店铺庄园,更不想让未来的妻子受族人轻视,他只想清净度日,延续香火,请我成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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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r' d, l! o' s0 K    郑氏这时已经明白了过来,裴行俭的意思就是辞去宗长,然后把店铺庄园都还给河东公府,这样一来,自然再无人去打扰他,他也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他这样一做,世人都不会道他一个“不”字,可是,这不是白白便宜了那河东公府么?闻喜那边的祠堂族田,原来就是自家在管着,族里事务说话也是自家说了算,若真是当了族长,其实除了名头也没有别的什么实质不同,那些开销却都要自己来担了,自家夫君要同意此事,不是正如了那裴守约的意? - S! V( i. d) U8 _#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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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家原本打算着,这裴行俭因为他母亲的那桩事情听说是不会纳妾婢,名声坏了又找不到妻室,到时让他过继自家一个儿孙,哪怕就是不过继,百年之后,自家接了这位,临海公主也没了,他的财产自然是族里代管的,这才是最是妥当,也是裴仁基那一家为了自家荣华富贵害了全族的报应,没想到这样一来……“这样说来,难不成裴守约是故意找了个胡女,好脱身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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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O2 W  F: q) W    裴安石点了点头,“我也担心,他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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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冷笑道,“那他就不怕当年的事情抖搂出来?把他母亲从族谱划去?”自家能拿捏他们母子这么些年,能在和裴守约翻脸后还能拿到族中大权,不就是因为得知了那桩秘密?他裴守约的母亲压根就不是什么正经夫人!不过是裴仁基养在外面的一个外室,因此上才在那种大肆屠杀下逃出生天,这种身份只要自家说出来,他母亲要入族谱,要与他父亲合葬,不是做梦?如今虽然说入土为安,不可能再挖了棺材出来,从族谱上除名,却还是做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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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a+ x% m, I# p& O; C    裴安石神色有些沉重,“我自然也暗示了一句,只是你莫忘记了,裴守约早已今非昔比,他跟我说,他母亲守寡养子到他这么大,无论什么出身,有这样一份功劳也足以抵得上了,大不了他去求皇帝一个恩赏,追封他母亲一个夫人,想来皇帝念他还算勤勉或许会赏他这个脸。那时,我们族里再做什么,自然有皇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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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忍不住又长叹一声。以前裴守约不过是九品小官,让母亲追封自然是做梦,但如今他却已经是皇帝的近臣,谁不知道皇帝对他青眼有加,他若真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最重孝道的皇帝怎么可能不成全?那时,自己西眷裴难道还能开了宗祠,把一个皇帝亲封的夫人名安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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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来,西眷裴和中眷裴本是面和心不和,也就是在不欲让裴守约出头这件事情上倒是默契的,没想到还是让他得了这机会,看来日后,无论如何也压不住他了,正因如此,更不能让他就这样撒手不管…… 7 ^# I$ ?6 t( |( H
   
. v6 o: `# J* K5 t  n% \    郑氏不由急道,“那可如何是好?难道真就让他如了意?”别人要不说不当宗子,不要钱财,她是不会信的,但裴行俭这样做,却是半点不奇怪。搞不好他就是要这样,让自家接了这烫手山芋,也好报了当年的仇!叵是这样一来,还不如让他好好的娶妻生子,族里还能多得点实惠,总强过让他这样撒手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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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安石冷笑道,“还能怎样,你放心,我也不是那好欺骗的,我今日已经保证过,西眷裴嫡支只剩下一人,血脉最大,族人绝不会对他的亲事说三道四,更不会对他妻室不敬,如今西眷凋零至此,他绝不能撒手不管。那苏定方却在一边冷嘲热讽,意思是自家过日子要紧,难道还是上管五百年,下管三百年?我不知说了多少话,才逼得裴守约只得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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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g2 @9 E) g2 s5 E. P! R/ l7 D% N    他想了想又道,“你这两日就赶紧去拜访另外几户族人,跟他们分说清楚,只是裴守约要把财产还给河东公府的事情,还是一句都不要漏,就说河江公府绝不会我们拿到那些东西就是了。总之,我们这支的族人绝不能去坏了事,若是谁敢违了,哼,就叫他家负担族学开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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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忙应了个是,回头便扬声吩咐婢女,“去把两位少夫人给请来!”如今天色已晚,还是先把自家的人管严了,明日她便去另外几家拜访,务必要把利害分说清楚,那几家虽然没有管着族田,到时底也是得了裴守约不少好外,也惦记首那份族产的,想来不会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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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6 M. n/ Q- v    只是想到今日那个胡女的笑脸,想到她的那些话,郑氏心里又不免觉得就像猫爪挠过一般,待两个儿媳过来,又被连着诧异的追问了几个“为何如此”,她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便大了起来。 , J' e2 O) y2 {2 d4 R

9 R- K" {- m) J) W- V    堂下守着的两个婢女相视一眼,脸上都是惊诧:这夫人先后听得回报说那胡女进了苏府后,不是怒气冲冲的要去教训那个妄想当裴氏宗妇的狐媚子么?怎么转眼就变了个人,居然大声呵斥两个少夫人以后不得对那胡女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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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个便悄悄去问夫人的贴身婢女,那婢女支支吾吾只道,在苏府上也没说什么,只吃了顿茶--总不能说夫人说错话,被那胡女拿住把柄了吧? 0 e: Y& q# [4 s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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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的婢女自然更是惊讶,有一个突然道,“我听说那些胡女是有一种狐媚之术的,不知不觉就能让人迷了心智,不然她们连长安话都说不好的,怎么会有那么些郎君有去胡姬的酒坊?” ; \& [! x) m* N2 a1 N' t. e

! O" |+ u) ]- N& }& V4 {8 Q    众人相视一眼,都是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家夫人着了道儿! $ S( M) ^# S; s" t( E7 y
   
: e2 N! S0 K) }$ ?    第二日,在郑氏忙忙的拜访了几家族亲又发了一番话,这种传言顿时被说得更是有鼻子有眼了,没几天,便传进了河东公府。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5:58
第82章 烛光温情 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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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x$ ?5 b9 s* U8 z    慢慢的又吃了一口水炼犊,琉璃可怜巴巴的看向于氏,“阿母,琉璃真是一口也用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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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氏遗憾的叹了口气,“前两次宴席上,我就见你就用得少,还以为是讲究礼数,原来平日也是这般,怪道瘦得可怜!以后可要多用些才是。” % z: x/ ~3 y1 ^4 G( n9 d! y, ^! d$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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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老老实实的点头称是,见于氏终于放下了给自己夹菜的竹箸,心头松了口气,却听于氏吩咐道,“去把驼蹄羹上了,给大娘多盛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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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H7 [3 Z- d) Y    琉璃顿时差点趴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于氏诧异的看着她,“这驼蹄羹最是美味不过,就是驼蹄难得,平日咱们家也轻易不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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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V6 L- k' D' B0 v3 m4 ^/ Z    琉璃鼓足勇气点了点头,看着眼前满满一桌子的菜,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苏家吃饭的方式与安家类似,也是高桌宽凳,于氏解释说,还是这胡人的食案方便。琉璃点头不迭:以他家这日常吃顿晚饭也要上十来道大菜的习惯,还是大桌子来得方便啊----大唐皇宫里,可不也是大桌子吃饭的?只是即便是武则天的级别,似乎一般也就是九道菜。 , \$ Y' W4 S  g1 ^

5 g9 \8 G) e2 G0 V" t    罗氏同情的看了琉璃一眼,对于自家婆婆这种把看得顺眼的人往死里填的作风,她也是花了很久才习惯的,嗯,当年那位可怜的裴守约也被这么填过,可惜后来……正有些出神,一名婢女走了上来,在于氏耳边笑着轻声说了句话。于氏怔了怔,皱眉道,“也罢,琉璃,你先随她去取样东西,这驼蹄羹回头再喝,灶上会帮你热着。” 2 A; q2 J  m' a* w/ K( M1 w7 [

2 O/ B+ Q1 J. g    琉璃如闻纶音,忙站了起来应了声,转身便跟着那位婢女出去了。出了门才有点回过神来----去取样东西?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才想起阿霓早已被于氏打发下去用饭, 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 e4 s5 c2 d1 j4 T; w;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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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苏家上房往后,便是内书房的所在,此刻书房里灯火通明,婢女把琉璃领到门口,笑着挑起了帘子。琉璃看着从门内洒出那片柔和的光线,定了定神,向她点头一笑,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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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Y7 N# X! b0 U    书案前,烛光中,微笑着走过来的,正是裴行俭。 4 e% J% |% N3 M* t" C2 m* j: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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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穿着一件家常的赭色圆领袍,蜡烛暖暖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更加柔和温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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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着他,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令她觉得如此熟悉的人,其实真的没有见过几次,每次也没有说过太多话,说话最多的一次不过是……指尖一颤,她不由自主的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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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在离她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轻声道,“我遣人去找你,没有太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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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晚?琉璃有些困惑,抬头看见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才突然醒悟过来,心里一热,“还好,最后一道羹还没有上。不然,只怕没一刻钟,我是怎么也过不来了。难不成你也被这样的……款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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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点了点头,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心有余悸的表情,“记得十年前,我第一次到恩师家用饭,就是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敢往外走的。后来学了乖,每次还没吃到一半就开始说饱,这样到了八九分饱师母也就高抬贵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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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V" O! |) M, q1 P- D$ o    琉璃想到刚才于氏眉飞色舞的介绍、周到备至的添菜、殷殷期待的目光,只觉得一阵后怕,“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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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 C4 F2 V$ x; G" {- @    裴行俭笑道,“我原本想着早些过来告诉你,恩师却拉着我一起喝酒,刚刚才脱了身。他一直没口子的夸赞你,说你如何有勇有谋,要是男儿,定要收你为弟子。”他看向琉璃眼神变得更加柔和,“琉璃,你能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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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怔,突然想到苏定方下午回来时绘声绘色的一通学:那位裴安石先是如何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后来却又是如何拍着胸脯保证全族人都会尊重自己这个胡女,就差没对天赌誓……她以为自己搬出大唐国母这面大旗来就够狠了,没想到裴行俭居然只轻猫淡写说了两句话,居然能把那位族叔逼得如此狼狈,自己的道行果然比他还差得远,忍不住笑了起来,“哪里用得上担心?族人的事情,你不是一劳永逸全解决了么?” . {# l% i/ ?1 v! u8 K

5 I; \) x7 b: D    裴行俭轻轻摇头,“琉璃,若不是师母转告了我你说的那番话,有些事情,我虽然知道该如何去做,却总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关隘,竟是自作自受了这些年!你说得对,这世上原本就是祸福相依,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些事情……”他突然住口不言,静静的看着疏璃,长长的出了口气,“以后我再告诉你。不管怎样,都是旧事了,都与你我无干,你放心,我也不会让河东公府的那些人来烦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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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着他突然像放下了什么重负似的表情,脸色虽然平静,却有一种让人不能质疑的冷静坚定,心里对“有些事情”虽然有些疑惑,但更多的还是欢喜,点头道,“我信你。” 3 e& C8 ?/ U# e) b& B

2 }& m" y, l/ a/ @9 r    裴行俭只是看着她笑,半响才道,“你为何会信我?我经常在想,我裴守约何德何能,身无长物……” ' G. ^, K; q4 e! m/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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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愣了愣,顿时想起这是自己曾经问过他的问题,不由大窘,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 6 R6 h& v: A9 z0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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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轻轻的一笑,“怎么会是胡说?这问题我那时常要思量几遍,却不曾想过你会来反过来问我。琉璃,我从见过比你更聪慧明净的女子,也从不曾听说有人会和我一样,不要财富名声,只愿能活得自在,我从不曾遇到过有人像你这般信我,虽然说……偶然也会小看我一两次,说到底还是为了我好。” ; z0 w% O3 y& t7 D# m

/ `6 V' c0 ?" [# F2 I9 r. W    琉璃还是第一次听他当面这样说自己,先是脸上发烧,听到后面一句,却又点哭笑不得----谁说他心胸宽大来着,明明很记仇好不好?却听他接着道,“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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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由抬头看着他,最要紧的是什么?裴行俭的眼里闪过戏谑的亮光,“你若答应上元节和我一道去看花灯,我便告诉你最要紧的是什么。” + P: W* {5 H; X8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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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里一甜,这是约会么?斜睨了他一眼,“你当我很稀罕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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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满脸认真的点了点头,“裴某窃以为,你还是稀罕的。再说,你便是不答应,只要你出来观灯,我定能找到你。”   W; R, y8 a4 a*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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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万料不到他这般皮厚,想瞪他一眼,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有你这般疲赖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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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叹息道,“其实,认识你之前,我是再谦谨不过的一个人,可是,认识了你,我说什么你都信,做什么你都说好。日渐的便有些自高自大起来,你以后只怕还是要改改才好,不然我这样下去,倒会教人认作登徒浪子。”  ! v- x; P" o8 K- O(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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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脱口道,“你以为你不是?”说完才觉得这话不妥,指尖一热,随即耳朵根都烧了起来,扭头不去看他。半晌却听不见他说话,忍不住回过头来,只见裴行俭依然在低头凝视着自己,右手却背到了身后,似乎以前什么时候,他也曾这样突然背住了手……突然间,琉璃明白了他的克制,心口被某种甜蜜到几乎疼痛的情绪涨得满满的,只能仰起头来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浓密睫毛下幽深的眸子,渐渐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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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裴行俭突然开口道,“琉璃,明年我们找一个最近的日子就成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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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假思索的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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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慢慢的笑了起来,“明日好不好?” . F' ^- X2 A- U+ R4 ^6 W  _! {

' J' l+ R6 G2 c/ y6 y6 t- V- t; v& v9 L    琉璃已回过神来,瞪他一眼没说话,明日?他当是私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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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遗憾的叹了口气,“原来,也不是我说什么你都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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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b+ t" Z4 ~7 q- \3 t' ^    琉璃看着他那若有所失的模样,撑不住笑了起来,屋里原来微妙而略带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 z4 [7 p! ~3 l- a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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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看着眼前的这张笑脸,也说不上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空落,琉璃平日虽然也总是微笑,但那笑容里总一点让人有些触摸不到的疏远,但此刻的笑容却明丽得惊人,一缕头发从她的景角滑落下来,落在雪白的脸颊上,随着她的笑容而跳动,他突然只觉得自己很想很想变成这缕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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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q6 ^+ L9 }  O% H0 V; u$ b    莲花底座青瓷潘龙烛台里的雪蜡已经燃了一半,本来微黄的烛光被碧透的越瓷一映,也变得有些冷了。烛台边,杨老夫人低着头,目光落在手头拿着的一本《文选》上,却半晌都没有翻一页。 9 e0 Y' b& X( k/ N+ c* L

) j: D" j- ^; a- J" t3 i  \    细碎的脚步声从室外传来,随即传来阿霓低低的声音,“老夫人。” , I# u$ u5 s) ^+ q" W; n.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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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精神微振,扬声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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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霓恭恭敬敬的走到了杨老夫人的坐着的席前,柔声回禀,“大娘已经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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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点点头,“这两日,她去本家和苏家诸事可还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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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o8 e* s6 I% K9 C- G    阿霓并不迟疑,把两日来发生的大个事情逐一回禀了一遍,说到琉璃给下人分发素绢,又给了那老苍头许诺,杨老夫人感兴趣的挑起了眉毛,待听到琉璃三言两语打发了那郑氏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妮子愈发长进了!”又叹道,“那于家娘子倒是个面冷心热的,竟这般向着她。说来这大娘也是个有造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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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青瓷烛台默默出神,不由又想起了今早出宫前听说的那个消息----圣上和媚娘昨日趁着冬至节去了长孙太尉府上,又是赏了他十车的金银,又是封了他三个没出身的庶子五品勋官,赔尽了小心。可一提要废了那无子无德的王氏,立媚娘为后的事情,长孙无忌便不接话,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是一顿饭吃完也一点都没有露出来!媚娘若是听琉璃这般运气,能得长辈助力,何必还要这般辛苦?说来这些年,她过得实在太不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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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D* k* k% d, Q3 O    一阵风透进窗棂,烛火猛的一摇,杨氏回过神来,阿霓忙走上一步,拿起剪子将蜡心剪去一截,便听见杨老夫人问道,“后来可还有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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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v( N1 j; l9 h    阿霓用剪子小心的将烧黑的蜡心移了出来,昨夜于氏说她平日辛苦,立逼着苏府的婢女带她下去用饭,结果吃过丰盛的晚饭,又被拉着聊了半天,待她回去时,大娘居然还在上房喝驼蹄羹。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这两天晚上,大娘不知为何多了用手指绕着一缕头发对着蜡烛发呆的毛病,心里动了一动,到底只是摇了摇头,苏家倒是讲究饮食的,昨夜喝的是驼蹄羹。” 0 ^. ~; U7 E& @' d$ [

3 }5 H4 b. X/ D. z$ g5 r" K$ ~$ \1 e5 p" g    杨老夫人脸上露出些许惊讶,随即沉吟半晌,“阿霓,若是大娘日后嫁入裴家,你可愿意随她过去?” " ]+ e8 ~% z& H6 X; q, X-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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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霓吃了一惊,忙道,“老夫人,阿霓若是做错了什么,您教训阿霓就是,阿霓再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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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笑道,“正是你做得好,才让你过去,她手边如今一个得用的人也没有,你过去自然是她的臂膀,那裴守约如今虽然才六品,我倒听昭仪说转年就要升了的,大娘日后自然有一番富贵,不比跟着老身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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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G! w5 i9 \9 B    阿霓忙道,“老夫人替阿霓着想,阿霓感激不不,只是阿霓打小便是跟着老夫人的,爷娘也都在府里,着实舍不得出去,老夫人还是让阿霓留下来吧,阿霓定然全心全意伺候老夫人。” 2 L4 L/ e' d0 S- w" {4 z

  s) C; A0 e2 L    杨老夫人呵呵的笑了起来,“你跟着大娘,好好伺候她,便也是伺候我。”说着又和颜悦色的道,“你放心,你的文书也会一并过到裴府去,不会教大娘当你是外人,只是日后大娘若有为难的事情,你记得打发人告诉我一身就是,也不枉大娘在这府里住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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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霓心里雪亮,这才是老夫人的应有之意,按理说,库狄大娘性子温和,出手大方,却又不似武夫人那么软弱迷糊,那裴舍人听说也是家里人口少的,正是个好去处。但做这种事情,若是大娘似今日般一直靠着武家还好,万一有了不好的那一天,她两头不落好,却是难为……看着老夫人看着带笑却不容拒绝的眼神,她也只能俯身道,“老夫人对阿霓恩重如山,阿霓永世都不会忘。” % d6 g# v/ V7 r2 o

+ j8 `7 F' L+ P# O    杨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是个忠心明白事理的,大娘也不是糊涂人,听她这两日说话处事便知,日后绝不会在人下,你好好跟着她办事,千万莫丢了这府里的体面。” " s3 J& M: z4 H0 v&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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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霓自然只能点头应了,心里也说不上是忧是喜,却听老夫人又道,“你先回去,明日记得让大娘早些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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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阿霓的背影,扬氏轻轻的叹了口气,明日她要递帖子给太尉府,上个月杨十六娘来做过客,如今她也该回一次了,顺便拜访一下太尉夫人,长孙无忌想来会明白自己的来意----原本她是该带顺娘去的,如今看来,倒不如带上这库狄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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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有些事情,她更能帮得上忙。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6:00
第83章 熏天富贵 玲珑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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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C2 _1 ]5 _/ ~) ^      紧挨着太极宫皇城东墙的崇仁坊,是长安里一等一的权贵云集之处,因离皇城最近,公主出嫁成礼的礼会院、洛阳太原等地的进奏院都在此坊,坊南又紧挨着妓院林立的平康坊,可谓是富贵风流便利齐占,不但进京参加科举的学子多爱住在此处,便是高祖与先皇的几位公主也都在此坊有住宅或是别院。饶是如此寸土寸金的繁华之地,崇仁坊的东南角上,长孙太尉的赵国公府依然占了全坊几乎四分之一的地方,远远便可看见粉墙上露出的朱梁绮户、重檐飞阁,掩映着假山高树,华贵之气扑面而来。眼见马车就要到赵国公府的大门,琉璃放下车窗上的帘子,无声的长出了一口气。杨老夫人见她脸上似有感慨之色,笑道,“与这赵国公府比,咱们应国公府也就是破庙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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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微笑道,“长孙太尉,论功劳论恩宠原是本朝第一,无人能及,更何况昭仪又是一心为着圣上,没半分私心的。” - [2 C9 I1 a8 l( t#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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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呵呵的一笑,如今自然不是媚娘该有私心的时候,她这当母亲的也沾不上太多光——便是能沾光,也没必要急着去沾,如今家里的用度,也不过是长安城平常官宦人家而已,与国公府的名头还真是差得远。 & S- O. S5 T. G9 }' g+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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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放缓了速度,一直到内院门口才停了下来,自有婢女上来打帘子、放踏凳,琉璃扶了杨老夫人下去时,只见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十六娘已罩着披风等在门内,看见琉璃,脸上有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便笑盈盈的对着杨老夫人行了一礼,上来扶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姑母今日气色真好。”又对琉璃点头笑了笑,“大娘倒是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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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笑道,“你家六姊姊原是一心想来的,没曾想昭仪前两日有些身上不爽,她又进宫去陪着了。” ! u( ~8 H$ l. m4 V+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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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娘便笑道,“昭仪如今身子也沉了,倒是要保重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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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对琉璃道,“倒是忘了恭喜大娘,如今日子可定下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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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只简单的道,“还不曾。” % b  q2 J/ E2 c2 g

, y  M+ U' O5 ]1 {' Q( d) A      十六娘这才转头对杨老夫人道,“听说苏将军府上那日的认亲宴竟是上了二十道菜,于夫人果真是个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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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 \" u: S$ T0 u      杨老夫人心里微沉,前几天皇帝封的三个长孙家庶子中就有十六娘的丈夫,如今见面她竟是绝口不提此事?杨氏自是不好再接着说武昭仪的事情,只能一面往里走,一面顺着十六娘的话说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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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内已准备了三架肩舆,三人各自坐了上去。沿着青石路面往里走,虽然已是严冬,赵国公府里湖面冰封,高树叶零,但那连绵的楼阁院落,错落的山石林泉,映在冬日阴沉沉的天空下,依然令人目不暇接,来往奴婢也多是穿绫罗戴金银,随眼便能看见容貌如花的妙龄美人,琉璃好歹在宫里住了一年多,这才没被晃花了眼。 ! \0 G' J6 t2 b7 O. f$ M2 r! S( x

4 J# _+ T) h+ U/ \+ z      肩舆走了足足两盏茶的功夫.才在一处院门前停了下来,进门走过前院穿过中堂,眼前是一处五间九架、重栱藻井的堂屋,门口早有几个打扮华丽的妇人拥着一位看去不到五十的贵妇等在门外,见了杨老夫人便笑着迎了上来。 4 s$ L2 y* [/ s6 R) z9 v#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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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下见了礼,这才到了正房里,分宾主坐下。那个相貌雍容的贵妇果然是长孙无忌的夫人高氏,旁边几个都是长孙家的儿媳。琉璃自前日得知有这一趟要走,早已暗自把长孙家的情况记在脑中,此刻看见出来迎客的五个儿媳中并无另两个刚封了散朝大夫的庶子的妻室,心头更是明白了几分。此事对她来说本是意料之中,转头却见杨老夫人也是谈笑自若的样子,并没有露出半分失望的神色。 ! ~; p, d% |0 E*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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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夫人早已看到了琉璃,立时便想起了长安城官宦人家早已无人不知的那桩奇事:中郎将苏定方夫妻突然认了寄住武家的一个美貌胡女为义女,转头便把她说给了那位姓裴的天煞孤星。这胡女的父亲不过是个兵部的流外官。听说了这消息的人谁不啧啧称奇?有人觉得这胡女可怜,苏氏夫妻明明是别有用心,才找了这么个没有根基的女子,好歹也是良家嫡女、妙龄绮貌的,却眼见就要断送性命:也有人觉得这胡女有造化,居然嫁了裴氏子弟,万一是个命大的,说不得以后就是正经的夫人了…此刻看见琉璃安安静静跪坐在那里,身上穿的只是湘色襦袄,雪青色隐花罗裙,深翠色披帛,虽不华丽,却样样都是极好的料子,举止之间也没有半分局促之色,肌肤雪莹,容色清艳,当真是少有的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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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l! R) w" T2 c) G& W      只是那轮廓分明的五官、栗色的头发与眼睛,一看便不是中原人,高氏心里暗自冷哼了一声。 * q3 n6 v" m2 f2 I. }

- Z- P- }# k/ U  t" I1 O      高氏是北齐高氏皇族之后,对胡汉之分并不看重,只是出身高贵,嫁得风光,长孙家族出了一个皇后不说,光公主就前后娶了三位,高氏自己的长媳更是是尊贵的嫡公主,就算庶子们娶的也都是大家族的女儿,对琉璃这种不入流的小家之女自然看不进眼里。 2 H& X6 h; ]0 V# E9 V) j: X# f9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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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因为长媳长乐公主的缘故,她与下嫁西眷裴的临海公主关系还算不错,对裴行俭“忘恩负义”的行径自然早有耳闻。此时好奇之心略一满足,便再也懒得看琉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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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5 U7 `/ ]. I8 e) g      杨老夫人看着高氏的脸色,心里越来越沉,听高氏顺口问到武夫人,索性笑道,“前几日她就去宫中陪伴昭仪了,今日我是特意带了库狄大娘过来,想着十六娘原也见过她,她们小一辈的正该多亲沂亲近。 - Z: Y  q: s- v/ o,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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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娘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向十六娘请教请教。” ( e! H; H" E. ~$ K  b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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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夫人淡淡的一笑,“哪里敢当请教二字,十六娘原先家里也是娇养着的,这几年在我跟前也不过成日混着玩笑,什么都不懂,哪里比得大娘聪慧能干,日后去了夫家是要支撑门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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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恍若并未听出高夫人的言外之意,依然笑容可掬,“大娘自然比不得十六娘有造化,有夫人时刻指点着,她母亲早逝,父亲又是个不管事的,因此颇吃了不少苦头.如今才算是苦尽甘来。如今人人都道她有造化,其实要我来看,那裴舍人何尝不是个有造化的?毕竟娶妻图的就是知心知意、传宗接代,何必在意那此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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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夫人对杨氏的来意早有预料,听她说出这番话来,脸上的笑容不由更是客套了几分,“这种事情,原是见仁见智,怎么讲都是一番道理。” : j+ L- g* j! s+ E8 {

( g( G* \& p4 _) D" N" P      杨氏看着她,微笑道,“不知夫人又是怎样一番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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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夫人想起丈夫吩咐的那番话,长长的叹了口气,“别人家如何不知晓,但若只论长孙家,我原是个俗人,总觉得娶妻还是要名门淑女、名正言顺,才是持家的长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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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P1 I# ^6 g3 h/ I  U: S" a      杨老夫人听到“名正言顺”四个字,心里狠狠的一沉,若说名门也就罢了,媚娘虽然比不得五姓女,但好歹也是功勋之后,论起来至少不比这高氏差得了太多,但若说“名正言顺”……她垂下眼睛沉默半晌,也叹了一口气,“夫人说的原是在理,但你我都是做母亲的,总是盼着子女晚辈能过得顺心,若是为了个虚名便断送晚辈的一生一世,又如何能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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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夫人点头道,“自然是如此,就比如我家冲儿,长乐早逝,虽然也留下了嫡子嫡女,到底不能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因此我做主给他纳了两个房里人,这便是体贴子女的意思,但若说非求善本上开恩,让他再一房正妻回来,这又置皇家颜面于何地?夫人说得正是我所想,既然不是为了虚名,又何必一定要圣上给冲儿房里人这个位子?” $ c, S+ Y& E+ e) A)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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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不由有些语塞,先皇宫人固然是“虚名”,但皇后之位的确也可以说是个“虚名”,这话她又该如何接下去?却听身边的琉璃突然轻声的问道,“原来皇家还有这般的规矩。只是琉璃有此不解,这么些公主里,若是万一驸马有个意外的,那公主可是要担着虚名再不嫁人么?” , Y: d/ E1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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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氏心里顿时一亮,对琉璃笑了起来,“你这孩子的话好糊涂,高夫人说的是公主下嫁,公主一旦亡故。驸马诚然是不好再娶的,这皇家原是天家,臣子们却是不好拿这个去强求着公主,因此我朝公主改嫁的已是好几位,就如新城公主,在嫁入长孙家之前,先许的是魏家,驸马死后,又嫁入了韦家,谁又能说先皇半个不字?这些原都是太尉家族中的事情,你问我还不如问高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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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她又抬头对高夫人一笑,“说来皇家原是最不讲穷这些虚礼的,不然先皇也不会有韦贵妃、阴德妃和杨妃了,太尉和先皇相厚,便是先皇欲立杨妃为后之时也没有反对一句,想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4 _9 I4 l0 e7 E0 o' J2 a

- u3 G3 c0 G8 D5 H0 V      琉璃的声音虽然小,却极是清楚,高夫人听到耳里就是一,杨老夫人的问话更是犀利无比:先皇太宗的韦贵妇原本是个寡妇,阴德妃的父亲更是挖了李家的祖坟、毁了李氏的家庙,而她提到的杨妃,自然是巢王李元吉的妻子,元吉被杀后成了先皇的妃子,先皇在文德皇后去世后一度提起过要立她为后,还是魏征横插了一扛子才作罢……可长孙无忌却不是魏征,先皇的性子本就如此,这些事情他怎么敢去讲谏言、捋虎须?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杨老夫人说的这些,说来这都是事天家事务,太尉大约自有打算,我这内宅妇人,原也不大知晓。” " X* C. t+ R  V+ ?/ L5 j

5 P; T# @" c' E9 `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老夫人索性也不再拐弯抹角,点了点头,“不瞒夫人说,老身此次拜访,的确有事想向太尉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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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无忌,字机辅,封赵国公、太尉,在唐太宗凌烟阁功臣中排名第一。崇仁坊的赵国公府在长孙无忌被贬后被高宗改成了尼姑庵,为长孙皇后祈福……呃,不知道皇后地下有知,会不会再气死一回。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6:01
第84章 意外来客 初得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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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P4 g8 N6 [$ p5 @    从赵国公府出来时,天色越发的阴沉了,杨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只怕晚上要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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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z0 V$ L: m% f4 F! N    晚上要不要下雪琉璃是不知道的,但杨老夫人此刻的心情应该是一片冰天雪地吧?琉璃扶着她上了车,笑了笑,“此刻不下就好,就算晚上下了,明日说不定又会放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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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5 ]3 W1 N& G9 v& D    杨老夫人点头不语,虽然高氏只推说长孙太尉不在家里,却总算不曾当面拒绝了她想见太尉一面的话,过上几日她打听明白了再递贴子,想那孙长无忌总不好还不见她,杨家与长孙家原有几分交情,有些事媚娘和圣上不好说的,她可以去说——也许,长孙无忌会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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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车厢微微一震,车轮开始了滚动,杨老夫人沉默了半晌还是问道,“琉璃,依你所见,他们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 E# F; |3 f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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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道,还能有什么主意?三个字:不同意。想了片刻还是道,“从今日来看,太尉当日不言只怕并非默许,且要说服太尉,或许并不容易。” . v2 q" Y* e9 e

1 {3 f* C/ c1 W' M$ q9 ]    杨老夫人长叹了一声,“这又是为何?” # w1 Q  c7 R) A% {% F

4 @7 T. x; y* q/ ~' A# {    这是为何?琉璃心里也在犯嘀咕,若说如今长孙无忌是看出了武则天必然祸害大唐所以不同意,绝对是瞎扯,现在的武则天贤良大方,节俭低调,只怕也就是裴行俭对她的表里不一起了疑心,长孙无忌总不能眼光比裴行俭还毒。他不同意,还是觉得这事儿不成体统吧?毕竟太宗再宠爱杨妃,到最后也没给她什么名分,而现在的高宗不过是他一手扶持上来的外甥……又或者,如今皇后一脉的外戚本就是长孙无忌阵营中人,听说让皇后收养李忠,劝皇帝立李忠为太子也是他们一力促成,局面维持下去,他们自然还有一两代的权柄富贵可享,若是让高宗立了武则天为后,这一切或许就无法再维持原装,他凭什么要同意这种事情?听说权力这种东西原是毒药,一旦沾上就不可能放得下,今日的长孙无忌,日后的武则天,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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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v$ ?% U5 T, @. P    杨老夫人见琉璃若有所思的半晌不语,不由也哑然失笑,这位库狄大娘固然算是天生聪慧,但此等朝廷大事,自己都不明白,哪里是她能看得明白的?以她看来,人生在世,所求莫过于富贵安稳,长孙太尉已位极人臣,何必要为了一个武氏和一个柳家,和圣上过不去呢? # M4 E( u  U: k9 f0 e2 r4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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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崇仁坊南门出来,过了平康坊便到了武府所在的宣阳坊。和武夫人贪图近便爱走后面角门不同,杨老夫人每次都是宁可走远也要从正门进去的,好容易到了院内,却见一个婢女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老夫人可算回来了,四夫人那边来了一位女客,说是也要来拜访老夫人,四夫人那边已打发人来问过两回了。” ) t3 c3 T# ^; ^2 _' ?) m*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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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夫人?老夫人和琉璃都有些吃惊,四夫人是应国公长子武元庆的夫人刘氏,因与堂兄三郎武怀运的夫人一样都性刘,因此府里都是称三夫人,四夫人,她的性格颇为内向,与杨氏虽然是名义上的婆媳,又同住一府,平日里却是几乎没有来往的,她的客人怎么会来拜访杨老夫人? + y- o' T, m2 s: Y

5 @- @& H; }( u3 O$ X    那婢女又道,“说是四郎同僚郑校尉府上的陆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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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F/ l* B* [    杨老夫人低头想了片刻,才蓦然抬头笑道,“我知道了,你快去请那陆娘子过来。”转头便对琉璃笑道,“你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这是来看你的——那郑校尉是荥阳郑家的子弟,年纪不大已经官至右领军校尉了,他夫人正是陆侍郎家的二娘子。陆侍郎家听说就她姐妹两个。” ( ~4 X! S9 `- K5 D% C0 H3 w8 X( H0 l9 p

3 O' E3 M- {$ z; k: I    琉璃顿时醒悟过来:来的这位是裴行俭前妻的亲妹妹,她,她来见自己做什么?难不成她也要考察下自己?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身上的穿着,还好,因是去太尉府做客,她今日穿的甚是雅洁,随即又觉得自己有些无聊,有什么好紧张的?索性笑道,“这才出去多久,路上又近,有什么可换的?” 2 Q0 j: b6 W8 i) N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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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笑吟吟的看了她一眼,“衣服也罢了,只是这一路上吹着风,你还是回去重新梳下头,莫要失了礼数。” % o- E# R1 o+ C3 w( ?

! c! ]$ z3 A6 e    琉璃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枉过正,笑着应了,回去重新简单梳洗一番,略施了点脂粉,又换了条橙色的披帛,显得温暖亲切一些,这才到了杨老夫人的上房里,杨老夫人却比她打扮的时间还长,换了整套的衣服出来,坐下不久,外面就回报陆娘子已经到院门口了。 9 O% p7 A9 y1 O/ @

& _) W5 [" T6 ^9 q+ K& i3 ^    琉璃起身迎了出去,就见武家婢女在前面引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罩着大红披风,整个人看上去甚是飒爽明艳,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在上下打量着自己,目光和神色都十分坦然,与陪在她身边的善夫人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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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a) w9 k7 k    琉璃心里先松了口气,走下台阶笑着行了个半礼,“善夫人,陆娘子,里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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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W5 q# p' j7 `1 E    陆娘子尚未说话,善夫人已冷笑道,“哪敢劳烦库狄娘子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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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S- C$ P' ~# U    琉璃只当没听见,笑吟吟的引着她们进了房门,杨老夫人也客气了一番,这才各自坐下。善夫人倒是收敛了一些,举止言谈本来还算中规中矩,只是没有寒暄几句,还是忍不住对琉璃道,“说来我还未恭喜过大娘,听说大娘好事将近,真是好大的造化!只愿你福泽深厚,后福绵绵。” ) y" Z* l/ U. M! a  J  X# H

0 `3 D# ]; w8 d0 E/ O& y) f    琉璃倒是微吃了一惊,士别三日,善夫人居然也会说这种恶毒无比却冠冕堂皇的话了么?只是她这话又将陆娘子的姐姐置于何地?当下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夫人客气了,琉璃的造化无法与夫人相比,福泽亦不好与夫人相比。”嗯,她如今假假的也是官家女了,想来也绝不会克了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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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1 S5 d3 g  f    善夫人一怔,脸色顿时涨红,却不知如何作答,正在与杨老夫人寒暄的陆娘子也转头看了琉璃一眼,回头又跟杨老夫人说笑了几句便道,“这位库狄大娘,阿陆也是久仰了的,若是方便,阿陆想去大娘房里坐一坐。” / l* K3 P7 \( S9 n

' k" A% N9 Q3 ]  X: Y7 V    杨老夫人呵呵的笑了起来,“你们年轻女子本来就该多亲近亲近,这有何不方便的,大娘,你就领陆娘子去你房里坐坐,回头我让人送两盏热热的枣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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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x! [9 B: \7 L% E' T0 {; E    琉璃忙站了起来,带着陆娘子到了自己的房间外间坐下,又打发了阿霓去取枣酪。陆娘子早已脱了披风,她里面穿着白绫面的茧袄配着大红石榴裙,头上明晃晃的累丝赤金红宝双股钗,面庞五官都甚是秀丽,只是双眉微扬,一对眸子便如点漆一般,兼之神情爽朗,更显得生气勃勃,看着这张面孔,琉璃只觉得无论如何也无法生出防备之心,还没想出要说什么,就听她道,“其实我两个月前就听说过你。” 6 \& `5 w" G% K

9 |# k- k6 M& X+ O) z    两个月前?琉璃惊讶的抬起了头。陆娘子笑道,“我家夫君郑芝华是右领卫校尉,圣上在万年宫时他原是负责守仁寿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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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恍然大悟,顿时想起了暴雨夜,宫门外,裴行俭身边的确是有一位戴着银盔的年轻将军,难怪他能当着这位的面爬墙,原来是做过连襟的!只听陆娘子接着道,“你那夜放的火不但救了圣上他们,也救了右领卫这帮将士的前程,若是圣上有个万一,他们前程也就到头了。我夫君回来还说,想不到他们会欠了一个胡人画师的人情,不但没法还,又是涉及宫闱之事,对外人提都不能提。前些日子听说了裴守约与你定亲的事情,他便感叹说听姓氏来历想来就是你,虽没见过,但以当日情形来看,你定然是有勇有谋,处变不惊的,若不门第低些,倒是守约再合适不过的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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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了一笑,也不知说什么好,总不能说“承蒙夸奖,不胜荣幸”吧? 7 v2 W1 F! a0 [6 i% h

- J! U0 Q7 k# ~0 o    陆娘子停了半晌,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正因如此,我便更想来看看你,一则是代夫君当面向你致谢,二则也是想问问,你对裴家之事,到底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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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b7 v3 J, H' b! E# Y' N3 c    琉璃此时已经相信,这位陆娘子此来多半并无恶意,此等事情也不欲瞒她,“义母已经跟我说清楚了当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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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w* u* p5 y' K2 g# r6 T- `7 j    陆娘子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坦然说出来,脸上露出了些许吃惊的神色,随即便是一丝愤然,“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你也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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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点了点头。 + I& c& E2 u( `1 L4 {$ `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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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娘子沉吟不语,半晌才慢慢开口,“我和姐姐从小姓子就不同,她温柔娴淑,处处都为别人着想,最是谨守规矩。我因没有弟弟,却是充当男孩子教养的。如今我爷娘都十分后悔,说我们要换过来只怕就好了,省的我现在还淘气惹祸,也省的姐姐……”眼圈却是慢慢的红了,咬牙道,“起初我也恨不得能换将过来,定要叫那些贱奴泼妇尝尝厉害!可爷娘却说,我这是异想天开,世上的事情若能如此简单,就不会有那么些冤枉委屈,裴氏族人可以肆意造谣,姐夫他却一句实情都不能说出来,说了便是对长辈不恭,败坏家族名声,爷娘也怕我惹祸,严令我不许到外面说,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 b# @4 A. P0 k1 a- J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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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头诚恳的盯着琉璃:“大娘,其实裴舍人是极好的人,当年我姐姐嫁过去时,原也带了几个陪房的婢女,那边也送了好些美人过来。他一概都没看在眼里,半日里待我爷娘也极孝顺有礼,就是平日忙些,但也都是忙着正经的事情。姐姐那时候回家说起姐夫时,都是满面笑容的。因此后来虽然有了那样的事情,我家爷娘都没有怪过他,只怨自己教错了女儿,让她不知人心险恶,又养成了这般对自己求全责备的性子,我家都绝不信他是什么天煞孤星,只是没处说去!” * O! b, o1 a) f, O4 `' Z4 I

0 ]. [' Q" T" d! k    琉璃看着她因为说话太急而有些涨红的脸,微笑点头,“你放心,我也不信的。” 1 u& M+ x/ ?( P/ }

0 l* _  X# \6 L2 N    陆娘子呼的出了口气,“我猜你就不会信,原本见到你时还有些担心,觉得你似乎也是不爱说话的柔软性子。只是刚才看你呛那善夫人,才明白你和我姐姐的性子到底不同,她若是遇见了这样的事情,定然当面客客气气的,回头又气苦上半日,若是我在你这个年纪,多半就会跟她翻了脸,当面出了气,事后却会吃亏。原是要你这样才好,自己不受气,也不会让人挑了错去。”说着用力点了点头,“芝华说得不错,你是姐夫的良配!”满脸都是认真肯定,却浑然不觉这话里有大语病。 6 g& P* P% g2 z7 y+ Q( f

) r9 n. U  ?5 A$ h    琉璃不由哑然失笑,只得道,“承蒙郑将军和陆娘子夸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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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娘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就莫叫我陆娘子了,我闺名夙瑾,及笄时还取了个字叫偕臧,只是大家都嫌拗口,熟人便叫我瑾娘,你也叫我瑾娘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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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此时也摸着了她几分性子,笑道,“好,以后我就叫你瑾娘,我叫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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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t( e- f. i; s/ o- Y    陆瑾娘笑道,“琉璃,这个名字倒好记。”说着便往外看了几眼,低声道,“我听说河东公府的那位世子夫人这几日走动极多。听说还买了几个婢女,只怕没安好心。日后若是还遇到那些糟心事,你有什么打算没有?你可再也不能吃我姐姐当日吃过的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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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想了想,还是轻声道,“既然知道了这些事情,我也有了些打算,总要教那些人自作自受,得些报应!” ) m  M8 w4 ?7 G8 W$ g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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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瑾娘顿时眼睛一亮,“太好了!如今可有什么事情是我帮得上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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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1 P$ B3 }+ K0 O$ S    看着眼前综张突然迸发出火焰般热情的脸,琉璃心里一动,思量了片刻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说来,琉璃还真有事情要烦扰你帮个忙。”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6:03
第85章  媒有双至 谣言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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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8 O- \% Q% \+ \$ O    腊月初三,天色还没有放亮,库狄家的院落里已点起了火把,几个下人早已起床,把昨日里已清扫过几遍的院子重新洒上清水,细细的又扫了两遍,阿叶则拿了干净的抹布擦拭着放在院中的那张矮床以及上面的案几、香炉等物,几乎没把那朱漆案面擦得照出人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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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搓着手,里里外外转了几圈,总觉得似乎还少了什么东西,心头说不出是激动还是焦躁,说话的语气不由比平日急了两分。 9 q2 _6 b* U1 S& j% z( w5 U4 _( G0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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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正是裴家下函的日子,通婚书一到,这门婚事便算板上钉钉。自打前些日子裴家遣媒上门纳彩问名后,他原想着裴家是大族,妹子又说过,这裴舍人与族人关系并不算好,还担心他们那边的问名占卜只怕要花些日子,说不定还会有些波折,没想到竟是没几天就办得妥妥当当,送了纳吉礼,又择定了今日下函,倒教自家手忙脚乱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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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看了库狄延忠一眼,笑道,“大郎莫急,这晨鼓都还没敲,且不用着慌。再说这院子才多大?过一会儿管教哪里都收拾妥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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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怔了一下,心知自己的确有些不够沉稳,索牲笑道,“也罢,不如先安排了厨娘做些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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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应了一声便去厨房吩咐了,库狄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因琉璃的这门亲事,曹氏这些日子原本一直有些别扭,上回去了她兄长家一趟回来却像是变了个人,竟也热心帮着张罗起诸般事务来,连珊瑚那张阴沉的脸都开朗了许多,倒是让他省了不少心思。只是那小气的性子依旧没改,给今日准备的回礼的不过是些家常的绢帛,倒是大娘打发人送了两箱蜀锦回来,安四郎家也送来了两箱上好的夹缬,这样一来,回礼倒也很是看得过去了。 / @0 E' t5 D2 d

; v+ C4 z1 ?5 Q* H! E    眼见日头慢慢升了起来,库狄家的小院里到处都是一尘不染,门窗洁净,门帘也全换成了簇新的,库狄家诸人都回房换了新衣,出来时脸上前带了几分笑容。 5 r, ?) b: p9 V) C8 _' |+ W% @/ J

2 K: r) V# r# q* ~- r* G6 I( _    普伯守在门口,想到这些日子来自己不过报了一回信便又得了几百钱,心里美滋滋的,回头就见阿叶不用人吩咐,也一溜烟去了街口一一自然是大娘托他带过来的那支银簪子起了作用。像他们这样奴婢,原本就是主人一个铜子不用给.说打就打说卖就卖的,若想过得滋润些全靠赏赐,他在库狄家守了这些年的大门,得的赏还不如大娘这一个月给得多…… $ w( H: B" F2 A; y) _% |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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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伯正想得出神,阿叶已拔腿跑了回来,“来啦来啦!” . ~( V0 W4 I# z6 H( }& z; }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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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伯精神一振,忙推开两边大门,就见街口远远走来一支队伍,前头是官媒打扮的娘子领着两个骑马的函使,待走得近了才看清都是穿着青色官袍、相貌堂堂的年轻郎君。跟在这两匹押函的高头骏马后面,才是两人一抬的腰舆,第一抬里装着一个鎏金银盘,盘上正是一尺二寸长、一寸二分宽、用五色彩线扎着的楠木礼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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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函舆之后便是正经的聘礼,先是四抬绢帛,四抬铜钱,接着是猪羊、须面、野味、果子、油盐酱醋等等,最后一抬则是椒姜葱蒜,都装得沉甸甸的,走了老长的一队。崇仁坊里平日与库狄家并无交住的街坊四邻此时也多出门来着,指指点点,赞叹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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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院里,函使已在香案前用银刀启封开函,清朗的诵读声在小院里回荡,“闻喜裴安石谨启:第九侄年已成立,承贤贵府长女婉顺贤明,四德兼备,愿结高援。谨因媒人郝氏,敢以礼请,脱若不遣,听任君命。裴安石白。”念诵已毕,按规矩为已去世的安氏低泣三声,这才双手奉上通婚书。 # o( y- j/ |9 N& z5 f;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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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微笑着接过书函,回身供在香案之上,又把装着《答婚书》的礼函举起,函使双手接过,众人一起笑道,“大喜!”二十多抬聘礼这才依次放入了早已腾出来的两间厢房之中,清泉又忙拿着准备好的喜钱给抬礼的众人打赏,整个院子顿时欢腾起来。 3 C" \6 p: `* B$ I0 B

: ~5 H; t& _& \: o5 @% C' X. y    曹氏笑吟吟的帮着上下打点,眼角膘着那两个穿着官袍的函使,耳边不由响起了兄长的话。“你是傻的么?你家那大娘嫁得好了,于你有何坏处?这还未嫁,就让你家夫君有了官身,日后自然更有富贵前程,珊瑚要说起人家,身份也好听得多。你也不想想,她嫁都嫁了,一年在家里的能有几日?你让她几分也就是了, 你也晓得珊瑚的婚事不易,就是因为咱们认识的良家子弟太少,你若能让大娘帮个忙,不说找个裴舍人那般的,随便说上一个裴家子弟,不比咱们能认识的那些白身强上百倍?就算她还记恨,你攀她不上,也该好好伺候着你家大郎,让他发话,当女儿还能忤逆了父亲不成?” ) k+ t  B$ G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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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兄说得对,她原先还真是想错了!就说大郎得了这差事,左邻方舍的谁见了她不比从前客气几分?听说家里的女婿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名门嫡子,更是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待她再给珊瑚寻个官家子弟,那嫁到裴都尉府的五娘算个什么?眼前这两位裴氏子弟看去都不过二十出头,人物俊秀,风神爽朗,果然是平日见不到的出色人物。若是裴氏子弟这样的再多些,珊瑚还愁什么?至于琉璃日后的富贵,哼,她也要有这个命去享!阿兄不也说了么,那裴舍人天煞孤星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想到此处,曹氏的笑容不由也越来越是欢悦。 : h6 k$ V0 J# f7 B" h; q4 _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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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诸般礼数已毕,库狄家的下人忙把床、案等物挪进房中,库狄延忠便把两位函使请到上房,院子里、厢房里也各自开桌,库狄家特意从外面请来的厨子在火墙前烧锅起灶,没过太久,炖煮羊肉的诱人香味就飘满了院子。 . L0 ^- l) l9 a8 g1 M'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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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顿直吃了一个多时辰才罢,这边厢,库狄延忠脚步踉跄的将裴家的两名函使送出门去.后面跟着八抬回礼。那边厢,库狄家下人们腆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收拾桌椅,清点碗筷,忙了个人仰马翻。一切刚刚收拾妥帖,却听门口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库狄大郎可在家中?” ! k0 M/ S) Y% ?) L' |* N" k0 H

4 i$ L% D- n5 a    阿叶原本最是机灵,忙迎了出去,刚转出影壁就呆住了:门口那个高大胖硕的青色身影,不是一年多前在自家大闹了一场的官媒何娘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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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家那边,一切应该都还顺利吧?坐在武府的车子里,琉璃有些走神的想,按照大唐律法,此刻,她应该已经算是裴行俭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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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p+ M  o$ e/ `7 F% Y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头几乎漏跳了一拍,脸颊上有微热的感觉拂过,就像那一夜,他突然伸手将一缕头发挽回了她的耳后,指尖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滑过,他那一刻的眼神……坐在对面的杨老夫人突然低咳了一声,琉璃顿时惊醒过来,心虚的看了一眼,却见杨氏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脸色十分沉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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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S4 O+ W" s1 P, J* R    大概无论谁留了话,又递了帖子,等了好几日才被人约了午后这样一个不可能久谈的时刻去见面,都不会心情太好。但无论如何,对于杨老夫人这种碰了南墙也不回的勇气和韧性,琉璃还是不得不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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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v) L8 V5 g! Y! `: Y    马车依旧是在二门停下,门口有管家娘子引着两人上了檐子,这次却是没走多久,便在一道石门前停了下来,管事娘子笑道,“这是太尉的内书房,夫人请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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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Y9 |3 Q1 b+ x# t$ L    琉璃扶着杨老夫人走了进去,却见里面是一个两进的小院落,风格略显古拙,白墙黑瓦,不事雕琢,难得是院中一棵老松树枝干虬伸,几乎遮了半个院子,树干边安着两块奇石,颇有风雅天成之感。 7 E( R2 P- y; G! o

# B$ z% K! _; W! x9 u4 ?; G    管事娘子引着杨老夫人进了堂屋,早有书童打扮的人站在堂中,管事娘子忙上去说了两句,小书童向杨氏行完礼转身进了上房通报,出来时笑吟吟的道,“太尉请老夫人进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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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事娘子看了琉璃一眼,琉璃自然识趣的和带着的两个婢女一样静立不动,目送着老夫人神色自若的走了进去,她才重新坐了下来。那管事娘子笑吟吟的站在一边,琉璃随意问了几句,才知道这院子原就是因为院中这棵足有几百年的老松树而建,因此风格与别处都有些不同。那管事娘子甚有眼色,说话不多不少,既不让人觉得聒噪,也不会教人觉得受了冷落,又夸奖琉璃眼光独到,松下那两块石头原也是来历不凡的…… 8 I: w" B6 W# H+ i9 I* k

4 S$ p) x% a" N9 ?+ s1 W& v9 g    琉璃心里正在感叹,难怪相爷的门房也是七品官,原本这活儿就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却见上房那边微有响动,杨老夫人竞已一个人走了出来,门内隐隐传来一声“老夫人慢走”,却到底人影也没有露出一丝。 - B! s2 U- |3 \. b  ]

* z, `3 N# v$ T7 u    看见杨老夫人在外人前一贯不露声色的脸上已满是阴云,琉璃心里明白,忙站了起来,也不说话扶着老夫人便往外就走,耳中只听得她极力压抑的急促呼吸声,显然气得不轻。琉璃算了算时间,她进去大概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以杨老夫人越挫越勇的个性,想象必是被毫不留情面的直言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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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内书房出来,杨老夫人没上檐子,抬腿就往外走,琉璃也不好开言相劝,只得跟在一边,正走着,却见前面一顶腰舆快步迎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着见杨老夫人竟也不闪避,杨老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却听身边的管事娘子叫道,“哎呀,怎么是大娘子……”随即赶上几步行了一礼,“大娘子,走慢些,前面有贵客。” / g& x5 R8 W$ r5 c- ?7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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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腰舆顿时一停,从抬檐子的粗壮仆妇身后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停下!”随即有婢女赶上来,扶下了一个小姑娘,看去也就十岁出头年纪,身上穿着一件绯色的绣袍,下面是一领雪白的狐裘,秀美的脸庞略显瘦弱,眼睛却亮闪闪的上下打量着疏璃,正是长孙无忌的嫡孙女、长乐公主的女儿长孙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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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此时已猎到了这位小娘子的身份,脸上的怒色不由也略敛了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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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P' W8 M. F    长孙湘却显然没有注意杨老夫人的脸色,走上几步,倒是依足规矩向杨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万福。”直起身子时眼睛又转到了琉璃的脸上。片刻后见琉璃依然静静的站着,忍不住道,“你这胡女,为何不向我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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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8 H4 R1 a5 C- a0 k- U    琉璃怔了怔,她自然也猜到了这小姑娘的身份,见她礼数还算周到,却万没有料到对她却是这样一句“问候”,她倒不介意行个礼,只是手上杨老夫人变得微僵的胳膊,耳边她越发粗重的呼吸,显然在提醒着她不能丢了这位老夫人的体面,只得笑道,“这位小娘子,论身份,你是主,我是客,论年纪,你是幼,我是长,为何我要向你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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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L2 P4 W7 v" u* E3 W    长孙湘脸上露出一丝傲色,“如此说来,难道还要我向你行礼不成?” 3 g& N" \( W! v0 v9 e

. n7 `( `4 y+ W9 Q* e    琉璃淡淡的道,“不敢当,小娘子身份高贵,琉璃当不起小娘子一礼,琉璃年纪略长,也不敢让小娘子受琉璃之礼。” 3 M: `  C4 B; X0 e7 l)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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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湘愣了愣,有些不知如何接话,杨老夫人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多半是冲着琉璃而来,此刻却也没有兴趣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淡淡的向她点了点头,带着琉璃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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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湘顿时呆住了,她虽然襁褓之中就失去了母亲,但毕竟身份娇贵,是长孙府众人的掌上明珠,看着长乐公主和长孙太尉的份上,皇室中人上至舅父高宗下至各位表兄表姐,对她也格外娇宠,十二年来何曾被人这样冷待过?忍不住顿足道,“兀那胡女,你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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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Z% [0 E3 |8 z3 A    管事娘子忙陪着笑道,“大娘子,这位毕竟是来府上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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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湘看见琉璃停也不停的背影,大声道,“什么客人,不过是个会妖法的胡女!” ; ?0 F6 O) p/ I

  {# ^% `4 {) g) k! P    此言一出,杨老夫人足下不由一顿,琉璃更是愕然停住了脚步,管事娘子吓得脸色都变了,忙急声道,“大娘子莫乱说话!”且莫说杨老夫人会不会恼怒,太尉府请了个会妖法的胡女来做客,这话传出去是好玩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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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湘却是个没什么惧怕的,反而越发大声,“怎么不能说,我前两日才在姑祖母那里听说,这个胡女两年前在慈恩寺遇见过几个裴家子弟,结果回来一个一个的都鬼迷心窍了般的要纳她娶她,便是裴家一位夫人,才见了她一面便到处跟人去说她的好话,我看这胡女生得也不过比寻常人更妖媚些,并无出奇,若不是会邪术妖法,还能是什么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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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j9 E. b( a. d4 w    琉璃几乎骇然失笑,此事要这么说的确有些骇人听闻,只是那三个人里,其实河东公的世子不过是要挽回面子,裴炎估计是反正要随便挑一个不如挑个眼熟点的,至于裴行俭,也不是因为那一次……可这事情,她跟谁解释去?只得叹了口气,转身道,“小娘子请慎言,琉璃也不是第一次出入贵府,若真会妖法,难道您的祖母、婶婶们对我能不另眼相看?便是小娘子你,又怎么会对我如此不喜?再者,小娘子一口一个胡女,难不成忘记了自己的姓氏?” ( v8 p+ p. g* t, a'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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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湘呆呆的站了那里,满心分明都是不忿,却是一个字都无法反驳。眼见着琉璃转过身扶着杨夫人缓步离去,一张小脸不由涨得通红,半天才顿足怒道,“我明日便进宫去,我就不信.我拿她无法,皇后舅母也会拿她无法!”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6:03
第86章 出手豪阔 字字攻心: ~- g7 g" J# z

4 P0 V# x3 U  f' Z    看着眼前这个装裱精美的卷轴,琉璃呆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了阿霓一眼----自己只是接到了那个帖子有点感慨:这河东公府一招接一招的还是真是够上心,顺口便说了句要看看黄历,她郑重其事的捧过来一幅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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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霓笑道,“大娘你放心,婢子刚才也怕拿错了,特意看了一眼的,老夫人上回去宫里,才把太史局刚撰好的新历谱拿回来,却还没有放到堂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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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谱?琉璃心里狐疑,打开一看,果然并不是画,而是一个长长的横轴,右首抬头写着“永徽五年历谱”几个字,然后便是用工工整整的小楷抄写的年月日,每一日后面又批注着几个字。她直接看到左首最后一个月,找到一行“十二日己丑火建裁衣吉”----实在看不出适宜不适宜会客,但想来应该是个不忌讳出门的日子,所以那位河东公世子夫人才会选这一天来做客? 8 O7 s# l/ r3 [. \( l8 o5 R4 d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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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别的日子后面也只是简单的注了几个字,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这卷轴用的乃是上好的熟绢,细纸托底,紫绫镶边,十分精致。阿霓见她翻来覆去的打量,又笑道,“这是最好的历谱,也就是前两年起咱们府里才有了这种,原先也不过是纸轴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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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 D$ x* E5 J+ _& `( h    琉璃点头不语,眼下还没到印刷品问世的年代,所有的书都是手抄,黄历自然也不例外,这太史局原本管的就是天文历法,大概每年按不同规格做出历书来发给文武百官,也算是大唐公务员的福利之一,他是六品的官员,不知道给他发的历谱会是什么规格……却听阿宽笑道,“今日老夫人气色却是好多了,适才还问大娘在忙什么。” ) y  d2 t% Z4 x

' y" X5 J9 D0 \# t  _& j    琉璃忙收起了历谱,“我也看好了,咱们一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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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P& ]/ v! _+ e  e' r) \, @# e& b    走到上房时,只见杨老夫人果然是满面红光,一见琉璃就笑道,“还是你说得对,离了那渔网,咱们还不吃鱼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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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J3 k' U1 h( E( d- F    琉璃心里一动,顿时明白了几分。自打初三那日在太尉府碰了一鼻子灰回来,杨老夫人两日心气都不大好,直到许敬宗的那位钟夫人来拜访过一次,才略好了些,结果三天前钟夫人过来不知道说了什么,杨氏那天晚饭便没有用,连腊日和腊日第二天的小岁都没有好好过。琉璃猜测着应当还是为了劝长孙无忌支持武昭仪封后的事情,多半是许敬宗到长孙无忌那里碰了更大的钉子,只得过去劝了一番:有些事情,能有捷径可走,自然是好的,若是没有,难道便不能换一条路试一试?当时打了这个比方,看样子事情果然是有别的转机了!只听扬老夫人笑道,“过两日.圣上就要去亲谒昭陵,没让皇后和四夫人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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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3 F# m( b; _/ l- c    琉璃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皇帝去拜谒先皇的陵墓,却没有让皇后和四位妃子随行,那么就只能由武昭仪来带领诸位公主、命妇和低位嫔妃从谒,实际上也就是在这种重大典礼上让武昭仪代行了后宫之主的权力----只是考虑到这次拜祭的先皇正好也是武则天的……这件事,高宗还真够豁得出去的!她忙笑道,“恭喜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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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这琉璃在旁的事情上还算聪慧,偏偏在这种大事上反应却总慢半拍,到底还是小家出身的缘故。不过她此时心情大好,只笑道,“适才你让阿霓来拿历谱,却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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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叹了口气,“老夫人适才让阿霓告诉琉璃,过两日那位河东公世子夫人要来拜访,我便想看看那日有何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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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呵呵一笑,对阿霓吩咐道,“我也来看一眼。”展开卷轴一看,点头道.“十二日原是建日,诸事均宜,只是宜早不宜暮,那位崔夫人定然是一早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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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8 U4 V! b1 e7 P, T    琉璃心里好不纳闷,她记得历谱上并没有写得这般详细的,老夫人却是怎么看出来的? $ D# {/ Q6 i! o7 [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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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到了第三天,她还是一早便起来梳洗打扮换了衣裳,果然到了辰正三刻,外面就回报说,崔夫人已经到了府门。老夫人看了看琉璃身上穿的是八成新的鹅黄色绫面茧袄、深碧色双胜纹六幅裙,头上戴了一支还算精致的珠钗,看上去倒是一副温婉秀丽的小家碧玉模样,先是一皱眉头,随即点头笑道,“这一身见她倒还罢了。” 8 _4 j% a/ c6 D* x# K* ^, j

) k7 R* i- ^: }" f/ L* k    琉璃也只笑了笑,估量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披上貉皮里子的缎面披风到外面迎了一迎。只见远远过来的那位女子不过双十年华,丰腮细目,翠眉黄额,满头珠翠,正是体态标准、打扮入时的富贵美人,看见自己,脸上立刻绽开了热情的笑容。琉璃自然也是满脸微笑的下了台阶,两人互相见了礼,这崔夫人便笑道,“久仰大娘的芳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仙子般的人物。” 6 ?3 x( H* O9 l/ d* ?"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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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心下盘算,要从这位世子夫人找媒人出面想让她给裴如琢当妾开始,这日子倒当真是不短了,也笑着回道,“不敢当夫人夸赞,夫人才是通身的大家气象,不是琉璃可以比拟的。” 0 L; ^2 u, d8 r4 `  n: |+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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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夫人笑道,“什么夫人,咱们原是平辈,你叫我芹娘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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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将她引入上房,笑道,“琉璃不敢造次。”杨老夫人自然也起身相让了一番,“早就听长公主说起过你,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才知道,长公主与世子果然都是好福气。” 1 C' \; _/ W! O5 l( X6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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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笑道,“老夫人才真真是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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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人虽然并未见过面,但都是长于交际之人,随便数了几个双方都熟的人出来,几句话便说得热络无比,琉璃在一边含笑倾听,一边观摩学习,偶然被问到时才答上几句。两人直说了一刻钟光景,崔氏才说出听说琉璃画功了得,有几个绣样想找琉璃请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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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进了琉璃的房间,她开口便笑道,“听说大娘的好日子也快近了,长公主原想请你去小坐一会儿,只怕大娘面嫩,这才拄了我过来一则咱们以后便是一家人了,正该多亲近亲近,二则也是有份小小的礼物,是长公主的一点心意。”说着便从婢女手里拿过一个小小的匣子,住琉璃手上一塞。琉璃不由有些意外,忙道,“这如何使得?”崔氏却只笑道,“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琉璃只得开了匣子一看却是一张文书,略略一看,认得正是一张房契,正文第一行写的是“永宁坊南壁西舍内宅一座,东西十六丈.南北二十五丈……”算来应该是一座比苏定方宅还要大一些的宅子,足足是库狄家院子的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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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东公府的全套戏码这么快便要上演了么?琉璃心中念头微转,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崔氏,半晌才忙不迭才把匣子合上,往她手里塞:“使不得!这般大礼琉璃如何消受得起?” ) d8 r; P2 q; E3 z$ d8 }

4 w1 _3 b7 T3 e0 t) j9 H    崔氏看着琉璃震惊慌乱的脸色,笑得越发和煦,“大娘客气什么?守约他原本就是在长公主跟前长大的,公主看他和自家子弟也不差什么。你可知道守约先头的陆娘子正是长公主的义女,那一回,长公主送他们的宅子比这个还要大上三五倍,更莫说里面盛加雕饰,楼阁精绝,便是在长安城里也是数得上的好宅子,陆娘子不也照样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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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g( R  y& ~$ Y. {/ E# b  u    琉璃脸色一变低下了头去,片刻之后才仰脸勉强笑道, “夫人也说了上次的陆娘子原是长公主的义女,琉璃却是没这个福分的,怎么好受长公主这样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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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叹道,“其实长公主听说了这桩婚事就叹息说这回让于夫人抢了先,总不能再认一回, 不然倒成了和于夫人抢女儿,于夫人愈发该恼咱们了。再说也是问过守约的,守约只说你年纪小,没经过事,家里又是极简单的……因此长公主便准备了这处宅子,小是小了些,难得房舍都是簇新,院子里花木又不多,住进去是极方便打理的。长公主让我跟你说,院子不值什么,就当是你的嫁妆,她到底养了守约一场,总不能让他在别人家的院子里成家立业,你就看在她疼爱守约的这份心上收下就是。大娘实在要推辞,也要随我去府里,跟长公主当面说去!” 3 ~; s) K, e7 T+ n* s/ n4 |( y

5 S+ ?: q- ~! Z# L- W6 Y: O    她停了一停,又瞅着琉璃笑道,“我看你倒真该去拜见长公主一回,你这品格和陆家娘子有五六分相似,都是娴静贞淑,最招人疼爱的,唉,想当年,陆家娘子在裴家那三年里,上上下下谁不夸赞?长公主如今提起来还是要落泪的,只道我们这些人竟没有一个及得上她一半儿!若是见了你,还不定如何欢喜,怪道于夫人如此上心!” " P) z" C* f) c8 L: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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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垂下眼帘,一副极力压抑着情绪的模样,心里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这番话说的!长公主原来是最大方、最疼爱裴行俭的,这次送的房子小了,是于夫人抢先认了女儿,裴行俭又觉得自己是小家子出身的缘故,而他们之所以看中自己,是因为自己长得像那个陆家娘子……若她真是一个小家子出身、被天上掉下来这么一个大馅饼砸中的人,此刻早该六神无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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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h7 q; s  {" e    酝酿了半日情绪,琉璃只能微紧着嗓子长跪而起,低声道,“尊者赐,不敢辞,琉璃谢长公主恩典。” ( ^7 h5 G( r2 N2 N" b! p, d, ?, @8 ?

4 `# q$ h; @3 o& d) x8 r    听到琉璃微微发颤的声音,有满意的神色从崔氏的眼中一闪而过,拍手笑道,“大娘不愧名门嫡女,果然爽快!”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两个绣样,“如今长公主交代的事情已毕,倒是真要烦扰大娘帮我看看这两个绣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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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副心不在焉、强打精神的模样,接过那两个绣样看了一眼,都是极精致小巧的图案,一副是婴戏,一副是出水莲花,琉璃为武则天的小公主做过衣裳,一眼就认出是女婴肚兜的图案,点头道,“给府上的小娘子做肚兜是极好的。”崔氏若有所思的看了琉璃一眼,笑道,“大娘果然好眼力。”又叹道,“我也是有了她之后才晓得,这做母亲对女儿是怎样的一番心思,原先还很是纳罕过几年,于夫人那样疼爱守约的,为何却不肯让女儿嫁给他,到末了,都是一番遗恨。”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6:50
第87章  来者不拒 别有用心( f7 g6 a. _$ k  z# v

" {: s0 a* s: p/ l: q7 [    苏家女儿和裴行俭?琉璃这回倒是真的吃了一惊,索牲便把惊容露得更明显些。   j$ {( r& S; f4 \#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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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一挑眉头,“你竟没听他们提起过?”又转了笑脸,“不过是陈年往事,当初也就是那样一说,到底没成,或许是旁人误传的也未可知……”回头便拿起那绣样道,“你看这配色如何,我总觉得不够鲜亮。” " ]+ h2 D$ [" c8 @3 E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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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只得也看了几眼绣样,“此处原是用金线更是艳丽,只是给婴童做肚兜,却是不好用金银丝线的,一则富贵太过,二则婴童肌肤最是娇嫩,受不得这个。” * n' g, D. T7 c2 ?( P- \

: k" \9 k8 i9 L2 y. [& x- _8 M    崔氏点头称是,两人又就着绣样说了好一会儿,琉璃几次挑起话头想问苏家的事情,都被崔氏吞吞吐吐的避了过去,琉璃估量着火候也差不多了,索性看着崔氏道,“夫人可认识苏娘子?琉璃曾听说她嫁的女婿有些不成器,还是于夫人打上了门去教好了的,可惜苏家女儿却命薄,没多久就去了。于夫人的性子自不必说,琉璃见过苏家的罗氏嫂嫂,也是极爽利能干的,难道苏家娘子竟不是这样?” & W/ S% @7 c* |2 a% P; r

8 N0 t9 M% Q1 j) Z    崔氏想了想还是摇头,“苏娘子原是苏将军四十过后才得的,家中又只这一个女儿,苏家平日极是娇养,听说身子有些弱,给她讲的那门亲事也选的是家里殷实、姑舅夫婿性子都好的,没想到夫婿后来却迷上了掷卢,输得不像样,苏娘子大概是气得很了,去的时候离成亲竞不过一年多。却也有人说,她原就不愿意这门亲事,是积郁成疾……”说着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也不曾见过那苏娘子,只是听和苏家相熟的人说过,那苏娘子生得如花似玉,是长安城里少见的美人儿,性子温柔,又极是聪慧伶俐的,难怪于夫人便是逆了苏将军的意,也要处处为女儿打算,只是红颜薄命,却也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 / X0 ?3 j) B  i/ y. |: G$ d

5 M" u; t: m( U% G& e    琉璃怔怔的听着,崔氏看了她一眼,忙又笑道,“这些不过是传言,到底做不得真,别的不说,守约便是极守礼的人,听说原本天天在苏将军府上出入,只是到苏娘子年纪略长了些,这几年竟是再也没有去过了。还是前两日子的小岁,才上门去吃了一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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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t  ~# q1 B+ E9 N    于夫人自己的女儿无论如何不肯嫁裴行俭,认个干女儿却忙不迭的说给了他,裴行俭也是因为以前事情恼了苏家,最近才好……琉璃垂下了头去,心里对眼前这女人越发佩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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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什么,于夫人刚见到自己时说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你若是性子软弱,没几分心智胆气,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应了守约的,免得到头来你不过是又一个陆家娘子,既是害了你,也是害了他”,苏家女儿和裴行俭如何虽然还不知道.但只要苏家女儿真是身子弱、性子柔的,于夫人自然绝不会同意让她嫁给裴行俭------不说别的,便是这崔氏跑来跟她说上这样一篇话,只怕病一场都是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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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5 a. K) x1 h1 @( e# x# C    崔氏见琉璃头垂得低低的,一句话也不说.嘴角不由扬了起来,突然拍了拍自已的额头叹道.“看我忙得糊涂了,过些日子,说不定咱们还要亲上加亲!” % [7 B. M# s) b5 j

1 F9 {) z( s4 D# J    琉璃心里雪亮,这是要说到珊瑚的事情了一一初三裴家下函的那日下午,就有官媒上门给珊瑚说亲,对象是西眷裴的一个子弟,她接到消息后忙悄悄的请于夫人打听了一回,前几天传回话来,说是那人不过是靠着给河东公府收租子过活的远支.三十多岁了,前头娘子不知怎么的不肯跟他过下去和离了,留下了一个儿子。为这个事情,她腊日还特地回库狄家吃了顿午饭,库狄延忠果然便问起了这个人,自己只轻猫谈写的道了句,没听说过,只怕绝不是嫡支,也不会是有官身的。曹氏当时脸色就变了------她大概总是不肯让珊瑚嫁得差太多,被自己看了笑话。虽说琉璃根本没心思去管珊瑚嫁给谁,但总不能看着她嫁到河东公府手里去。 5 w# n8 q. c: Z$ o  u) {5 z

( K1 p# G# U1 Q5 z( D: z    此事崔夫人提起,她也就心不在焉的笑了笑,“前几日回家时听阿爷说过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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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3 @8 j' K9 N, [3 ?& F; p( h! ?    崔氏轻笑了一声,“你说的莫不是那个裴老七?那原是他不知怎么的听说令妹出众,起了妄想,他那个年纪,又是自己都撑不起门户的,还想娶官家的女儿么?大长公主昨日才听说了这事情,便让人训了他几句。大长公主说,大娘既然这般人品,今妹自然也差不了,正好世子身边还差一个可心的人,正要找一个知根知底的好女子助我一臂之力,这不就是现成的好人选?若是成了,大娘和咱们可不是亲上加亲?这时辰,只怕提亲的官媒娘子已经到大娘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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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由愣住了,崔氏忙补充道,“大娘放心,令妹一过门便走正经的媵妾,我有什么,她便有什么,绝不会委屈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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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一时简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微笑道,“承蒙大长公主如此厚爱,琉璃受宠若惊。”这位金枝玉叶对自己竟是这般重视么?就这么怕自己能从娘家得到一丁点的助力?一打听那个远房子弟不成了,又来了这一出!既然对方肯下这样的血本,她大概是怎样也挡不住了……崔氏笑道,“要不怎么叫缘分?待日后你成了我们裴家人,大长公主还要请你到我们府上好好盘桓几日才是。” # E3 {  |& u/ _/ V8 f. H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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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停了半拍才笑道,“哪敢这样打扰大长公主?” ' C, I7 l: l  u0 o" P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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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便说起了大长公主如何好客,河东公府又有哪些庄子最是好玩,琉璃听是听着,只是目光飘忽,似乎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崔氏只笑盈盈一径说下去,最后才笑道,“你他日一去便知道了, 若是收到我的请柬,可不许推辞。” ' o& s8 E" {* v

! Y/ S% ?, y. y6 G# `    琉璃点了点头,似乎答应,又似乎根本没听到她到底在说什么,崔氏却是半点也不介意,“也打扰大娘半日了,我还要回去给公主复命,这就得告辞, 下次再来扰你。” & U" I$ g; ]5 W( R

! U& z+ N9 A) V+ b& O- C8 K: [    琉璃还是点了点头,见崔氏站了起来,才突然醒过神,“夫人怎么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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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4 `  F, o  N2 w, ]) K    崔氏满脸都是笑容,“公主还在等着我呢。” ; I1 `$ P4 A$ p' L* Z

$ G$ s  i$ j+ U" D6 p# b! R    琉璃忙站起来,将她送到上房,崔氏又向杨老夫人抱歉了几句,含笑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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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走远,杨老夫人便笑道,“这位世子夫人所来究竟有何贵干?” . G3 x6 J, _# w& i- }; R

" g5 d' H/ g" A2 |- O7 E3 z    琉璃垂眸一笑,“送来宅子一座,闲话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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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感兴趣的喔了一声,追问道,“你如何应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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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z+ R" U* v& O6 [    琉璃笑得温柔娴静,“自然是来者不拒,通通笑纳。”想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老夫人,只是今日,琉璃或许还要向老夫人借个得力的听用上一用。” % E7 @' q' m6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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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老夫人笑了起来,“这算甚么,有事你吩咐他们去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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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 l6 m  ^& W3 ~0 U    到了第二日,库狄家便打发了婢女来,只道有事请琉璃回去商议,偏琉璃竟是得了风寒,一时动不得身,过了四日才终于出了武府,到了席狄家时,库狄延忠盼得脖子都长了一分,一见琉璃便忙忙的把人打发了出去,问道,“你可知道,河东公世子前几日竟是遣了媒人上门提亲,要让珊瑚做媵妾?”琉璃点了点头,“阿叶提了一句,只是琉璃那天实在身上不大好,让阿爷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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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8 ?/ ^% [5 \' t5 ]% \    库狄延忠叹了口气,“这门亲事原也罢了,虽然比不得你,但珊瑚毕竟是庶出的,做河东公世子的媵妾也算不得委屈,只是那日清泉却提醒了我一句,河东公府家为何这般着急要定下珊瑚?一个远支的子弟的继室不成,第二日便换了世子,我才想起,你姑母似乎说过一句,河东公府与裴舍人似乎不睦,因此才想问你一问,此事到底是如何?”这话原就是琉璃求人私下带给清泉的,琉璃自然心中有数,此时还是低头想了半日,才慢慢的莲,“说来阿爷或许不信,女儿也不大清楚究竟是如何。义母的确跟我说过,裴舍人早些年与两边的族人关系都不大好,又说让我当心些,前几日河东公世子夫人却来应国公府做过一次客,跟女儿说了好一番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难解,女儿如今心里比原先更糊涂了。” + {& {. y" E3 v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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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一年多,女儿在宫中呆着,多少也懂了一个道理,那些贵人心里的弯弯道儿,咱们是无诊如何也看不明白的,唯有一条,谨守本分,莫贪莫痴,才能保得平安。按理说,河东公府的世子夫人,连女儿都不曾见过,怎么就认定了珊瑚?那个远房子弟不成,立刻就换了世子,这事实在不通!女儿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但怎么看都有些项庄舞剑,别有所图的意味,要依女儿的意思,阿爷此事还是要三思而行才好。” " `  F& [; M'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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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先是听得呆呆的,后来越听心情不由越是沉重,长叹了一声,“依你的意思,此事还是回绝了才好?” 5 m9 f& ^3 P, _7 l8 L% e% F& z

  d: r3 H" J/ `2 o    话音未落,帘子“哗”的掀了起来,曹氏一脸急怒的冲了进来,“大郎,你糊涂了么?”说着咬牙切齿指着琉璃怒道,“我便知道你是不安好心,看不得你妹子有个好前程的,什么莫贪莫痴,怎么不见你把裴舍人那门亲事给退了去?偏偏拿你妹子的亲事来说嘴!她这亲事再古怪,怪得过你的?怎么人家就别有用心了?你倒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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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 V8 V8 a: }0 v3 r    琉璃只淡淡的看着她,“女儿不过是就事论事。庶母若实在觉得这亲事好,应了就是,只是他日真有什么事情,莫要怪到琉璃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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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样一副神色,曹氏倒有些惊疑不定起来,看了她半晌还是冷笑了起来,“河东公府何等富贵体面,世子的媵也是正经有品级的贵人!你不过是嫁了个六品的官员,河东公府还能拿这个算计你不成?你也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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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X$ j" C! A: H& f, b3 _    库狄延忠忙喝道,“女儿不过是好心提醒一句,便是多虑了些,你说话也有个分寸!” 2 V$ w; U- u! }$ w7 }

0 T0 ?3 m$ S" g$ |8 s    曹氏快回头道,“大郎,那裴舍人虽说是有前程的,难不成还能与河东公府相比?大长公主何等的身份,还要来算计咱们家这样没根基的?那媒人说的极清楚,公主原是早就想找这么个人了,珊瑚不过凑巧入了她的耳而已。这事情原是错过了便再不能得的。再说了,若从上次给琉璃说媒起.咱们家已经拒了那府里两回,事不过三,大郎真是铁了心要得罪他们么?大郎如今也是有差事在身的人,河东公府何等势大……” + V( x( m3 Z3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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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听到此处,心里叹了口气,库狄延忠脸色果然有些变了,微一沉吟转头便对琉璃道,“你庶母说的也不无道理,珊瑚的事情,咱们自会好好思量一番,你也莫要过于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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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库狄延忠背后曹氏那张得意非凡的脸,琉璃只觉得又好笑又可气,忍不住摇头笑了笑,“珊瑚的事情,原本就该阿爷和庶母做主, 女儿该说的话也说了,还要回去吃药,这就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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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狄延忠还想留她,曹氏赶紧便道,“大娘身子刚好,还是要按时用药才好。”库狄延忠看着琉璃比平日白了三分了脸色,只得点头作罢。 $ r3 t; ]6 c' B8 U2 P7 T

4 q, g6 ?: p. |% n, T    琉璃一上车,阿霓便冷笑了一声,“大娘,你何苦去管他们?那位世子夫人看着待人热切,话里话藏的却不是什么好意思,送大娘的宅子只怕也不是好心,他们这般急着要纳大娘的庶妹,便是婢子看着也觉得不对,大娘的庶母却只以为你是安了歹心!既然如此,你便由她去,省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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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用手背轻轻擦了擦脸,只觉得几乎能落下一层粉来,看着阿霓怒冲冲的脸色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什么可气的,我说我该说的,他们做他们想做的,这大概便是命数。”阿宽一个婢女都看得出来的事情,自家父亲却会看不明白,这莫非就叫鬼迷心窍?最让人意外的是,曹氏居然能想到拿前程来威胁库狄延忠,倒真是长进了揪瞅想得到这一点,多半猜也猜得到河东公府是要借着珊瑚来对付自己吧?曹氏或许觉得,珊瑚靠着河东公府来欺负欺负自己是手到擒来?既然如此,日后也就怨不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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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叹了口气,向车窗外看了两眼。或许是因为昨日京中皇帝与后妃官员便已出发去昭陵,今日的路上显得格外空旷,马车飞奔,不过两盏多茶功夫便回了应国公府,琉璃在角门下了车,刚刚走到院子门口,却见一个啤女冲了出来,“大娘可算回来了!” ( e) F! G! W0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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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她神色不对,忙问,“出了何事?” ' o( H( C6 b& g! \+ U4 E' G, n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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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婢女脸色沉重,“大娘适才出去没太久,就有侍卫登门报信,说是昭仪昨夜在行宫里不知怎么的动了胎气,竟是早产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6:54
第88章 不足为患 自相残杀$ ]" Z6 g7 D3 U  h-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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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尺多高的鎏金忍冬纹结五足香炉里,香粉已点燃,龙诞香奇异的幽芳从龙首盖钮下的镂空莲瓣里静静的透散出来,不大工夫便飘满了整间屋子。临海大长公主垂下眼帘,深深的吸了一口,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这次的香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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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恭毕敬站在檀香屏风床前的管事娘子暗地里松了口气,偷眼看了看半挽的紫绡帐里那张白嫩宛如少妇的脸,满面都是笑容,“大长公主明鉴,这一次,是奴婢们特意找到一家波斯商人,进了他家最好的龙诞,颜色当真就如雪玉一般,只是价钱也比羊脂玉还要贵,一小块便要五万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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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海大长公主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好用便是了,以后莫拿差的来充数,再用上次那样的,这差事你也别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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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事娘子心中暗暗叫苦,这种上好的白色龙诞香几乎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以公主这日日离不得的性子,却要说上哪里去买这许多?再说那价钱……心想再说两句,有婢女快步走了上来,“启禀大长公主,世子夫人过来了。” 7 W9 B0 K8 h) I2 V+ C" I5 E

9 o8 B3 P0 N8 y# B1 A. d    大长公主坐了起来,“让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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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C" a+ ^' k. H0 d+ d) }    管事娘子无声的叹了口气,行礼退下,正与匆匆走进来的世子夫人崔氏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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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2 r3 U0 j9 p  w    崔氏并没有留意向她行礼的管事娘子,倒是进门就闻到了这绝品龙诞香的香味,心里忍不住冷哂了一声,自己的这位公主大家但凡用什么,只选最贵的,就像这龙诞香,一用便是几十年,岂不知真正的高门女子哪会有这种做派?说暴珍天物都是轻的……却见大长公主已从屏风床上起身,忙几步赶过去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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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长公主开口便问,“如何,库狄家可答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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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K) Q0 P% n, P    崔氏脸上全是温柔恭顺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正是,答应得还算痛快,只是说,须等到他家大娘出嫁后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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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  u4 d8 X* K7 U2 i    临海大长公主脸色一松,“长幼有序,倒也是情理之中。那媒人可打听过她家大娘是如何看待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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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笑道,“自然问了,媳妇找的这媒人是极会办事的,当日提了亲之后就找机会提点了那库狄大娘的庶母几句,昨日借着去看那位庶女,私下又问了她。听那位庶母那意思,库狄大娘是不愿意她庶妹给咱们府里做妾的,说是有人说过裴守约跟咱们府里关系不好,又说咱们家这样急着提亲多半有别的想法。这庶母认定库狄大娘是要坏妹妹的好事,又觉得无论如何她女儿嫁过来总不会吃了亏去,到底还是劝得家主答应了。那庶母还说,她女儿最是知礼,凡事一定会听从公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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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8 K# e. @4 l7 s" ?    临海大长公主笑了起来,“如此甚好!到底还是试出来了,那位库狄大娘竟是连家里这点子事情都处置不了,当真是不足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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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点头,“大家说的是,那库狄大娘媳妇仔细着过,身体瘦弱不说,相貌虽好,却是一副小家子模样,说话举止也有些怯弱,看去只怕还不如那陆娘子,媳妇说了那番话,她当场几乎就撑不住了,第二日就说是得了风寒,起不来床。如今看她对待她庶妹的这亲事,心里并不算清楚,家里事情更是做不得主,这样一个女子,能翻出什么浪来?” ( n% P( }1 g+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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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媳妇还顾忌着她那舅父一脉原是老资历的胡商,根基深厚,人脉又广,若是插手洛阳那边产业只怕会有些麻烦,她虽然因为魏国夫人的事情跟一个舅父生分了,但以她如今的身份,要回头笼络住他们也是容易,没曾想她这些日子竟是舅父家门槛都没登过,就是上回裴守约下函,得罪过她的那家舅父巴巴的送了礼来,她竟是半点反应也无,但凡心里有半点算计只怕都不会如此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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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海大长公主微微点头,“如此看来,那万年宫的事情只怕不过是凑巧,这库狄氏别的不说,运道倒是好,一步一步竟然能到了今日! $ H3 b3 }5 T8 h0 _6 O7 J: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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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忙道,“她若真是运道好,有了万年宫那番功劳,只怕早已入宫做了贵人,可见这运道也有限!她靠的那武家如今有什么?那武照仪再得宠,以她先皇才人的身份,难道还真能翻了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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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海大长公主冷哼了一声,“可不还真想翻了天去?你难道不知,圣上这次去谒陵,皇后和四位夫人都没带?打的不就是让武昭仪翻天的主意?结果苍天都不帮她,出发第一日就动了胎气!如今死活还不知呢,就算留下命来,难道还能带着血光就去谒陵?可见这人的命数是天定的!那种卑贱的狐媚子,就算得了那福分,也没那个命去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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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5 V0 Q1 j    崔氏自然知道,将当今皇后王氏荐给皇室的同安大长公主,与临海大长公主关系不错,因此提起那武氏来,自然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她自己何尝不然?她和王氏都是五姓女中最尊贵的嫡女,以前也有过闺中来往,虽然她对王氏的木讷性子暗自也有些看不上,但到底是自己人,又都是做正室的,如今却有一个出身卑贱、不知廉耻的狐媚子要爬到她们头上来,这事情如何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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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2 W# f: v. U+ K! c( X2 n: {5 R3 v# F    崔氏不由便点头,笑道,“可不是,那些卑贱的狐媚子,自然有老天管着!” / c5 O: O: Z1 {

8 l1 F6 Y1 A6 H. b+ v+ P0 N    临海大长公主却又笑了起来,“说起来,别人也就罢了,裴守约看上这样一个狐媚子倒也不错, 如今这狐媚子既然已经不足为患,咱们也不用再花什么心思,日后若是还算乖顺,就由他们去,若是敢玩什么花枪,咱们手里还有她的妹子?正好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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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B( a# D. H3 w0 ]0 _0 D; P    崔氏忙笑道,“还是大家有远见,媳妇原还想着怎么把那胡女吓回去,若不是您提点我,却是没想到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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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0 d( A" E9 G9 U; l7 X  V    临海大长公主淡然笑道,“你经历的事情到底还是少,认识的人也少了些,有些消息没有听说,也难怪会考虑不周。你可知,今年早些日子,圣上是提过要给裴守约赐门婚事的,他竟是回绝了圣上;圣上却转年便要擢他进五品。你想想,他圣眷如此,就是这门婚事不成,圣上还能看着他独身无后?到时他又已是官居五品,自然不会委屈他,便是指个宗室女子也不稀奇,那时候,难道咱们也要自相残杀一番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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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b' T0 S4 n; }    崔氏还是第一次听说此话,倒也是吃了一惊,“这样说来,倒是亏得有这个库狄氏了。”宫里竟然有这样的消息传来,难怪前些日子,大长公主对这门亲事的态度突然转了弯,却又在听说婚事已经定下后,让自己走这一遭。想来倒不是为了坏这门亲事,只是要让那库狄氏心里对于氏,对裴行俭都生出芥蒂来,日后才好有进一步的打算……临海大长公主点头一笑,“此话也不算错,这库狄氏自然是不足为患的,只是裴守约却不然,他才多大?眼见就是五品的官位了,再过些年,怕不得出相入将?他隐忍了这么多年,难不成就是为了看着我们安享荣华的?” $ {+ O# P; y5 P4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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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惊然一惊,顿时醒悟过来:大长公主这次要对付的,原来根本就不是库狄氏!而是要让裴守约后宅不宁,届时才有机可乘。想了想还是道,“只是这些事情,到底不过是后宅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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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9 s) @5 U/ n# [2 S. {    临海大长公主瞥了崔氏一眼,叹了口气,“这朝廷命官栽在后宅事务上的还少了?你难道不曾听说那许大学士就是因为挑了蛮夷做女婿才被贬的?到如今还没有缓过来!还有当今的褚相, 不也是因为家里人强买他人宅地被贬了两年?再说了,如今圣上正宠着那武昭仪,他竟不顾出身,娶了个这样一个靠着武家的女子,你难道还看不出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不然他回绝了圣上的好意,圣上为何反而要提拔他?阿崔,你打理这内宅事务原是挑不出错的,只是日后办事,眼光总不能囿于后院这么点地方,不然我若不在了,你再不警醒着些,以如琢的性子岂能是裴守约的对手?”   s' W3 e/ q8 a* Q; ?

/ _! j' q2 r8 b' v5 |  Z    崔氏越听越是心惊,这才深深叹服眼前这位生性骄奢的公主在眼光上的确比自己要毒辣得多,一步棋走出,竟是已然想得这般深远,难怪她一面默许了这门婚事,一面却还下了那么大的本钱去买宅院,选婢女,甚至要拿夫君的一个媵妾之位来钓上那位身无所长的库狄家庶女,自己却还只道她是小题大做!崔氏的脸上不由流露出由衷的敬色,“媳妇迟钝,竟是到如今才明白大家的苦心!您自然是长命百岁的,还要护佑着阿辉、阿妍他们长大成人.给您添上重孙重外孙呢。” 3 `& T. O0 u/ H  I" z

5 x8 h, k& N: n! z; A    临海大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罢了,如今如琢在殿中省,承光和承禄在三卫都还算不错,过得几年,他们都出息了,咱们岂能还要靠着洛阳的那些收益?日后自有你们的好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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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自然也跟着凑趣,说了好一篇话,眼见临海大长公主脸上略有了些倦色,才准备告辞出来,还未开口,却听外面有人道,“启禀公主,丰管事回来了。” ! d( U$ h/ f8 b+ C3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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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长公主一怔,忙道,“让他去东边屋里候着。”随即便对崔氏道,“丰管事是随着如琢去谒陵的,你也跟我过去,听听到底是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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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扶着大长公主从后面进了东屋,只见双层罗帐低垂,外面站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听到环佩响动的声音也不敢拾头,只伏身一拜,随即声音低沉的道,“启禀公主,郎君昨日打探得了确切消息,武昭仪得的是一位皇子,虽然有些凶险,但如今母子都已平安,再过几日便要送回宫中休养,又让贵妃赶住皇陵斋戒。”   W  _9 B, \* E' s, \

$ s3 ^1 B' s" F    临海大长公主脸色不由一沉,半响才道,“知道了,你退下吧。”眼见管事已经退下,她却站在那里久久不言不动。 6 P7 e% h  v5 w0 z

# H% E. j$ Y, o# Z& V# P    崔氏心情也有些发沉:武昭仪竟又得了一个儿子,而且竟是母子平安!而皇帝宁可让贵妃前来,也不提皇后……只听大长公主叹了口气,“我让你找的婢女,你还要加紧去找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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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 ^0 u1 `( Y0 f9 w    崔氏忙恭谨的应了声是,嘴里却不由有点发苦:有的事情原是要靠运气,岂是她加紧就能找到的?只是此事既然如此重大,她也只有再多去找一找。再过十来天就是元日……唉,看来这今年节,她是莫想过好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6:56
第89章  辞旧迎新 人约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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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兴坊苏将军府里一处小院里,两株颇有点年头的腊梅正凌雪怒放,映着地上红艳艳的爆竹碎片,分外有一种年节的喜庆。上房朝南的直棂窗下,随着银剪的细微转动,小小的紫色帛片中,一个袅袅婷婷的美人儿已经渐渐露出了轮廓,只是剪到最后一角衣裙时,握着银剪的那只芊芊素手不知怎么的一抖,飘飞的裙裾顿时被断成了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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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S( G. S1 e3 }: A$ r- N    正低头看着的罗氏不由顿足叹道,“可惜了!”。 # ?% i$ T/ g/ S1 C

: t* w" q( ~1 c. x2 K    琉璃抬起头来,叹了口气,随手便想把帛人扔掉,罗氏忙抢到手里,“不过是衣角略短了些,用来粘屏却还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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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不由笑了起来,“嫂嫂便对琉璃这般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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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夫人也抬眼一笑,“知道你是个巧的,只是这美人儿已是活灵活现,丢了到底可惜。”说着又把自己剪好的帛人拿起来端详了两遍,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原觉得自己剪的也不错,和你剪的这美人儿放在一起,却只好帮她扫地牵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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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0 w5 Q4 U+ v. f$ q; y    琉璃和罗氏看着她手里那个身材粗壮的帛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 E: N3 l8 F! O1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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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是琉璃第一次剪“人胜”。故老传言,女娲造人之时,初一造了鸡,初二是狗,初三是猪,初四是羊,初五是牛,初六是马,而到了第七日,才造出了人来,因此正月初七便是人胜节。明日长安城里,人人的帽子发簪上,家家的屏风上,自然都是这用五彩绢帛或金银纸箔剪成的人形花饰“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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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以前虽没剪过人胜,但她手稳心细,练了半个时辰便剪得有模有样。眼见罗氏把她剪坏了衣角的的帛人和于氏剪的那个都粘在了屏风上,忙集中精神又剪了几个,放下剪刀时,才觉出胳膊手指都有些僵了。 ! x' g1 X. g5 n0 ?

1 e7 g* o- R# G2 N& E    于氏早剪得不耐烦见琉璃放下剪刀,忙把剪刀也一扔,“有这么些尽够了,你的可以用来饰发,我和阿罗剪的粘屏上,意思到了就好,我还是去厨下看看明日的煎饼和长命面准备得如何,不然你那义父又该有说了。”说着就像生怕琉璃要拉住她一般忙忙的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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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和罗氏相视一眼不由都大笑起来。琉璃站起身子,甩了甩胳膊,又活动了一下手指,酸疼的感觉愈发明显,只是看着苏家给自己准备的这间远远谈不上奢华的房间,嘴角还是忍不住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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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Z/ h" v1 u. d* |* J    她从没有想到过,这个年节,自己居然可以过得如此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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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十八那日,杨老夫人接到消息就火急火燎的赶往了行宫,她自然不可能追去在武家住着又尴尬,好在第二日于夫人便打发人来接她。琉璃原想着也就是小住几天,没料想武则天的身子似乎不好,杨老夫人索性守在了那边说是小皇子满月之后才会出宫。 ' z1 D/ l6 e1 A1 o2 ]

7 W5 S8 ?$ Q# m4 A& k- N' W    琉璃一面一日两遍的打发阿霓回去探问消息,一面却忍不住欢欣鼓舞起来------在苏家住了三日之后她便发现,自己只要扛得住于夫人的劝吃神功,旁的真是万事不忧心。于夫人开朗直爽,罗氏聪明随和,两人都是爱说爱玩的性子,每日里不是捣鼓各种为年节准备的各种吃食和玩意儿, 就是带着琉璃出门四处采购拜访,加上罗氏的那对宝贝儿子苏槿苏桐正是调皮的年纪虽然苏定方与苏庆节都随帝褐陵, 日子却半点也不冷清。半个月下来,琉璃倒是认识了好些武官家眷,和陆瑾娘也见了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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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初三下午,苏氏父子终于伴驾回城, 苏家越发的热闹起来,这三日家里已经招待了五六拨女客, 又抽空出去转了两家亲朋,只是琉璃心里总有些空落:隔壁那个孤家寡人,下了衙之后是守着那空落落的房子,还是日日跟那些面和心不合的族人周旋?每每想起,心头免不了一阵发堵------或许就是因为自己在这边,他连这府里都不方便过来了。 , A3 @4 b- _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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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天色欲晚,琉璃又剪了十几个各种质地颜色的“人胜”来,想了一想,还是选了七八个出来拿在手里,低声对罗氏道,“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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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7 x) N. u8 u0 K    罗氏怔了一下,立时便明白过来,笑着接到手里,又找了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过来,“去把这些送给隔壁的裴九郎,让他珍惜着些。” 3 F% M' ^# M! V$ P/ V  H" T) }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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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头奇怪的眨了眨眼睛,还是清脆的应了午声便跑了,琉璃脸上发热,只好低头接着剪绢帛,罗氏上来拉住了她的手,“好妹妹,你再剪下去,明日手该疼了,阿家还饶得了我?咱们一起出去看看,看这时辰,只怕晚饭也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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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只得丢了剪子,跟她到了上房里,果然大食案上已经摆了五六个大碗,扣着盖子,七副碗筷也都已设好,苏槿苏桐在屋里跳来跳去,满屋子都是热闹,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耳边仿佛又响了裴行俭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人陪我用过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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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7 T  {  c/ k5 r+ V. r$ F4 {% k    苏定方走进来时,却若有所思上下打量了琉璃几眼,见琉璃抬头看她,向她点头一笑,琉璃只觉得他的笑容似乎有些古怪,仔细看时又没了那种感觉。好容易吃过晚饭,罗氏出去了一圈,回头便拉着琉璃到了自己房中,笑着拿起两个人胜她手里一放,“来而不住非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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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看着手头那两个小小的银箔人胜, 不由呆住了,纸人着得出是一男一女,轮廓虽然简单,却自有一种古拙雅致的韵味------就像他的字一样。他居然会剪人胜!而且剪得这么好?琉璃愣了好半晌,忍不住扶额苦笑起来。 % U) v7 a% V" q) h

% Y9 P- O5 u5 L. J' W" \    第二日的人日,苏家自然又是一番热闹,吃红豆、喝七样羹、煮长生面、送煎饼,这一番礼尚往来直闹了一日方休。而人日过后,便迎来了长安城一年中气氛最是闷骚的几天:家家户户都要挖空心思的做花灯,年轻男女要挖空心思的准备奇装异服,主妇们自然是挖空心思的准备各种应节的吃食。 8 I: N  x6 ]4 o, t

" O5 G# ?* b2 }2 z  ]6 v    于夫人提前一日便开始做最应景的“焦糙”,琉璃多少有些好奇,忍不住也到厨下去看了一回。却见苏家的厨子用麻油调好了一盆面,准备好一盆馅,再煮上一锅水、一锅油。真正做起“糙子”时,先随手抓了团馅料到油面里团了团,手上一捏,再拿蓖子略略一刮,便成了一个中间包着馅料的圆溜溜的面团儿,把它丢到水里煮熟,又沥了水丢到油锅里炸上两遍,一个个放到盘中还滴溜溜滚动的金色小球便出现了眼前。 : D9 I/ X# F1 X3 X2 r7 U+ N7 L. M

4 p. b; `; G& j1 O/ |" z$ I    琉璃顿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炸汤圆么?她在库狄家原也吃过几回,卖相实在差得有点远,以至于她都没有发现,所谓“焦糙”不过是将汤圆换了种吃法! 6 w/ f9 F) c5 i" y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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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下午,罗氏却又拿出了好几盏花灯,说是“孩儿灯”,要送给那些家里希望添丁的亲朋好友,琉璃听得明白,忙调了朱砂出来,每盏灯上前画了一副简单喜庆的婴戏图,于夫人和罗氏自然都拍手叫好,送灯的下人回来时也各个喜笑颜开:拿着灯的这一路上便出了不少风头,到了亲友家中更是得了格外厚的一个封赏。 $ t; W/ u4 W. |  Y  G5 k

; G; i/ q/ P, q2 w) B    到了十四这日,吃过早饭,琉璃便对阿霓笑道,“这今年节倒是让你这边陪了我十几日,家里也不得团聚,这两日你便回去,过了十六再回来就是。”阿竟自然道是不必,到底拧不过琉璃,领了赏倒也是暗自欢喜的回去了。琉璃松了口气,想到那日裴行俭说的,“你只要出来观灯,我自然能找到你”,脸上不由又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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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她到了上房时,却见罗氏正让几个婢女擦洗几叠面具,只见都是做得极精巧的木制面具,有做成兽面獠牙的,有做成金刚怒目的,也有做成豁牙丑角的,造型夸张,各不相同。最多的却是一种白须胡老的面具,足有五六个,琉璃试着一戴,倒也贴合轻巧,双眼口鼻处都留有空洞,视物说话均是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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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v# @5 ^9 _, v5 G/ \    苏槿苏桐也一人抢了一个,奈何脸儿都太小,这些面具都没法戴,琉璃忙找了两张硬纸,甩剪刀裁出两张小面具,按照两人的五官剪出眼睛嘴巴,又磨了墨,调了朱砂和雌黄,将面具画成了两个夸张的小虎头,在耳上打孔,用红绳将纸面具系在了两人双耳上。一屋子人元不拍手叫好,苏槿苏桐戴上面具更是高兴得满屋子乱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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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天色将黑,于夫人忙把装备好的焦糙、粉果、面茧都物都端了上来,那粉果也是带着甜馅的小圆面点,面茧则是做成梭子状的面果子,每个人都取了一个,苏桐吃得最快,呸的一声吐了个小木片出来,上面画着小小的元宝,众人顿时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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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Z/ @+ B8 `( x    苏定方却是吃出了一个画金印的木片,罗氏便笑道,“阿翁今年莫不是要挂帅出征?”苏定方呵呵一笑而已。琉璃知道了这里面的机关,吃到中间时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果然咬到一个硬物,忙拿出来一看,木片上画的却是一顶花冠,于夫人与罗氏顿时拍手大笑起来,“这个应景!” # s) r3 S7 w% ^1 n2 T" M; n4 f! C

9 C4 o* e3 |) u; B: r( i    一顿饭胡乱吃完,琉璃忙回去换了身出门的衣衫,摸着头上簪着的那对银色人胜.心里忍不住已有些扑腾,再回到上房一看,不由呆住了:屋里站着四个身量苗条的婢女,人人脸上戴着一样的白须胡老面具,一眼看去宛如四胞胎,罗氏见琉璃进来,不由分说也给她戴上了一个,又拿了五件一样的白色披风给她们都披在了身上,站开几步端详了几眼,拍手笑道,“这下再也分不出来了!” 1 M+ ?, [$ e  X) h/ A4 o

9 B, V3 D, k: B6 [; }8 h4 n    琉璃顿时有些茫然。却见门帘一挑,苏定方也踱了进来,上下仔细打量着几个人,点头不语,突然看见琉璃的头上的银色人胜,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7:05
第90章  师徒斗法 灯下旖旎" P" Q4 v( W, o3 c* o) c: \6 A

$ q: ~' B, S/ X6 I“月下多游骑,灯前绕看人,欢乐无穷已,歌舞达明晨。”上元节前后三天,历来是整个大唐最热闹的节庆时分,官府取消宵禁,民众狂欢达旦,可谓百无禁忌,万人空巷,处处都是一副花灯如海,人流如潮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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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V, m! m, X' A正月十四,天色刚刚变黑,长安城的空气中都涌动起一股狂欢的躁动,家家户户门并都桂出了几盏到十几盏的花灯,略富贵些的人家还会做出高矮不等的灯树,枝头挂满大大小小的灯盏。更富贵的则会在路口或坊门设灯棚、造灯楼。长兴坊中,一座两丈多高的搂宇被灯火映造得华彩辉煌;亲仁坊门口,则是一棵足有三丈高的灯树,五彩绢帛做成的灯笼,把村下的牵手踏歌的数十名女子的容颜衣裳都映得五色斑澜起来; 再住东走,到了东市南门外的宽阔长街上,北面一溜灯棚连着戏台,台上灯明如昼,台下人头攒动,正是上元节最受欢迎的歌舞百戏。0 q  W, i; N2 k) ?8 J# t0 a. ]

& }/ |& x  v1 F. v这一夜,盈塞道路的人流中,骑着绣鞍骏马的多是少年郎君,坐着碧油香车的自是妙龄仕女,马逐香尘,诗挑碧惟,是处处上演的风流戏码。+ e( w% l% ~, z! F) t. j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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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嫌坐着车马观灯累赘,人群中穿华衣、戴面具的年轻男女同样随处可见,有些看着娇小玲珑,却束发包头,踩短靴、挎长剑,有的身材高大挺拔,却是头簪鲜花,身披彩帛,当真是雌雄莫辨,让人好不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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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_* Q2 B: u8 x2 z琉璃这一路走来,看着眼前这歌舞喧天、灯烛匝地的繁华胜景,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想苦笑。1 n; ~. V7 o8 d! H' r2 N" L"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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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照例没有备车,只是由苏氏父子打头,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仆将女眷们牢牢的护在当中,这原也是大户人家出门观灯常有的阵仗,只是这支队伍中包括琉璃在内的那五个差不多高矮胖瘦,又穿着一色披风、戴着相同面具的女子还是引来了无数人的指指点点------此夜人人都务求穿得标新立并,这边五胞胎般的齐整打扮,反而变得无比显眼。姜果然是老的辣,何况这块老姜还姓苏名烈字定方!就这阵仗,琉璃括计现在给她面大镜子,她都未必能一眼找出哪个是自己……裴行俭也真是拿大,没事跟苏定方打什么赌?就算他再神机妙算,就算能突破这十几位男仆的围护, 又怎么能认出谁是她来?更别说把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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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住东有的方向走,人流便越是拥挤,一路上,不但北面的台上有百戏和参军剧可看,人群中也不时出现各色的艺人的身影,或是抗鼎、吞剑,或是走丸、吐火,苏家众人看得目不暇接,骑在男仆肩头的苏氏小兄弟更是欢欣鼓舞,只是看着看着一个要往东去看绳技,一个却要去看耍大杆的,闹了个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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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P$ ]3 @' z% x' ?唯有打头的苏定方一直心无旁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没一刻放松了警惕。眼见自家一行人已经过了最热闹繁华的所在,前面快到东市的东南角上,人流明显变得稀疏了一些,却依然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心头不由好不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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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e  z3 F0 n3 B( }" i  G- Q苏家一行人的旁边,不如何时出现了一队戴着傩舞面具的红衣汉子,看见苏家这几个一般打扮的女子忍不住也指点着笑了一番,苏定方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的身形举止分明就是市井中人也没有故意住这边拥挤,便也没再多看,依然四下打量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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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b6 X6 p2 T$ ^再住前走,一个胡人正在街中心表演幻术吞剑, 这把戏不算罕见,因此四周围着看的不过是些老人妇孺。4 |6 x: t. U. \: e  u

& @3 ~( j% _) |% p苏家人从旁边走过时, 那胡人正在把一把长剑慢慢从口中拔了出来,戴着老虎面具的苏槿不由叫道,“那胡子,再吞一次!”胡人嘻嘻一笑,突然手上变出一点火光,一张口,一道长长的火龙对着这边就喷将过来,围观之人连着靠近这胡人的几个男仆猛不丁的都唬了一大跳,纷纷往后直退,苏家的队列顿时散乱起来,另一边傩舞的汉子不知怎么的,突然也闷声从另一边挤了过来,将几个苏家男仆挤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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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Z$ l% D6 t, c/ e待到苏定方回头看时,自家那几个穿着同样的披风女子早已陷在了散乱的人流中,一个戴面具穿红衣低头走路的高个男子突然直起身子,从傩舞队伍后闪现出来,一把拉住了头上戴着一双人胜的那个女子,转身便住人群外面就走,那个被拉着的女子却突然惊叫了一声,拼命的扭着不肯动。5 Q7 n! D2 d' }; [

5 @) i4 z$ k* s苏定方忍不住呵呵一笑,他年纪虽然已经过了六十,身手却依然矫健,几个箭步从人群里挤了过去,一把牢牢的抓住了那高个男子的手腕,大笑起来,“好一招浑水摸鱼!”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笑容一滞,伸手就揭开了那男子脸上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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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0 c6 x; H# s. w面具下面,是一张三十多岁短须男子的面孔,对着苏定方忙不迭的鞠着躬,满脸堆笑,“苏将军恕罪,小的不是故意冒犯贵府女眷,我家舍人有命,小的不得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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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u8 o, a3 S' s! A苏定方忙抬头去看,却见自家男仆毕竟训练有素,早已重新围拢过来, 于夫人、罗氏并两个孩子都安然无恙,只是那穿着白色披风的,却只剩下了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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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路口往南去的人流里,摘掉了面具的琉璃闷声不响的住前走,忍笑几乎已经忍到内伤。她身上的显眼无比的雪白披风外面已加了一件娇艳之极的海棠红缎面软披风,而这件披风本来的主人正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戴着踏摇娘面具的脸上自然也看不出任何表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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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南走人流渐渐变得稀少,两人进了最近的靖恭坊,又在坊里拐了两个弯,不知怎么的,已经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前面却似乎已经没路了。琉璃这才停下脚步,向后者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遮住了外面的情形。她回过头来,借着附近大门上挂着的花灯光线,仔细看了看眼前之人脸上那张做哀戚之容的美女面具,忍了一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适才混乱之中,本来正在看胡人表演的这个“女子”突然转身一把抓住了她,她自然吓了一跳,好在随即耳边就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是我!”+ n+ H) ^9 F9 \" r!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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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慢慢的掀起,露出裴行俭清俊的面孔, 他的头发高高束起,却没有戴头巾,本来戴的那朵大红绢花也早已被丢掉,披风下穿的是一件的碧色圆领窄袖袍子,神口下摆处被灯光一照,看得见有极雅致的竹叶暗纹,正是琉璃送他的那件冬袍。此刻,他看去已没有半分刚才的“妖娆”风姿,反而比平日更清爽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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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L3 X0 @# Y看着眼前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的琉璃,裴行俭苦笑着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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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琉璃才终于抬头忍笑问道,“你怎么认出哪个是我?怎么没去拉那个戴着人胜的?”话说刚才想到他做的人胜戴到了别人头上,想到裴行俭可能认错人,她心里的确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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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静静的看了她半晌,才微笑着开口,“一支人胜算什么?不管你穿成什么样,我自然都能认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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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M5 B  h) Q4 n2 s7 C琉璃脸不由一热,声音也低了下来,”胡说,你才见过我几次?”就算裴行俭对自己是一见钟情,也绝对没道理能对她的身影能够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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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的微笑变得更深了一些,“我见过你的次数,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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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有些诧异,抬头看了裴行俭一眼, 忍不住也被他脸上的那份愉悦感染,笑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 t9 \& y$ o3 j% X" W: E

/ ?- h% o& v& S. m. o裴行俭久久的凝视着她的笑脸.声音变得有些发哑,“你自然不会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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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  j+ _  S" W; b6 B; H" t5 r琉璃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眸色在慢慢的变深,突然间只觉得周围的一切,近处门楣上那些绚丽的花灯,远处那些喧闹的歌舞,似乎都迅速的消失了,只有眼前这个人在离自己越来载近,下一刻,她几乎是晕眩的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听见他在自己头顶上满足的,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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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7 I! w+ v. Z; `8 q7 z她几乎也想叹息一声,却终于只是伸手紧紧的抱住了他。他的胸口有一种从外表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的坚实,让她心里某个空悠悠的角落突然安定了下来,她不想再说一句话,不想再去想任何事情,只是闭上眼睛,隔着茧袍静静的听着他心跳的声音,那声音又快又强劲,就像节日的鼓点,就像她自己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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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里一片寂静,似乎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在这片宁静中慢慢合成了一个节拍。不知道过了多久,巷口突然有脚步和说笑的声音传来,琉璃一惊之下回过神来,刚想退开一步,裴行俭的双手微一用力,又将她搂在了怀里,低声道,“别怕,是和我们一样的。”6 p* a0 A$ Q' F7 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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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们是一样的?琉璃有点迷糊,心情却奇异的安宁了下来,伏在他的怀里没有抬头。脚步声到不远处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响起了几声轻笑,听上去似乎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声音,接着又是脚步声响,却是渐渐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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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顿时明白了裴行俭的意思,她在库狄家时也曾听下人们说笑过,这一夜,原本就是长安城的年轻男女幽会偷欢的日子,听说乐游原的树林中,偏僻的小巷子里,常有鸳鸯……2 t$ T6 y/ J$ f+ P& S3 \  P& p) }2 W

; l) @: x2 u0 G& X甜蜜里微微涌上了一些羞恼,她忍不住低声道,“你放开手,我们好好说话好不好?我还有好些事情要问你。”真的有很多事,比如那宅子该怎么处置,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是,都不是这种情形下能够问出口的……9 @+ {2 t" e$ |7 o3 Z5 L

' x8 r, M: Z" G! l裴行俭轻轻的笑了起来,“不好,琉璃,你不知道今夜我多辛苦才把你抢到手?从初六那日跟恩师打了那个赌就开始准备,各种情形都要想到,欠了好些人情,扮了一回踏摇娘!”' G1 }' {' ]& ~" }

" v6 K7 `, m; J0 _; w% R7 G裴行俭那外罩娇红披风、头戴美人面具的“惊艳”的造型顿时再次出现在眼前,琉璃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立时却又想起了初六晚饭前苏定方曾经目光锐利的从头到脚打量了自己一遍,原来是从那时候这对师徒就开始准备斗法了?4 [  I3 B' N4 o  z; D  Y6 F6 C)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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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想问他们到底是打了一个什么赌,却听裴行俭又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琉璃,琉璃,你也不知道,以前每次见你,我要忍得多辛苦才能让自己不伸出手去,把你搂在怀里!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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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F0 m2 k* z/ y# D琉璃心底顿时变得一片柔软,不知为什么眼眶有些发热,半晌才低声道,“我知道。”5 ^. D, V+ C% w7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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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琉璃的头发,笑了起来,“傻琉璃,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我们俩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了么?”. C7 u2 B8 w, f! d0 R. ^.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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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一愣,不由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裴行俭------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人告诉过她?“什么时候定下的?是哪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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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的眼里只有明亮的微笑,“就是适才定下来的。前几日恩师找人卜了期,说是四月十七、六月十一和九月初二是今年最好的日子,我原想着六月或许从容些,不过如今已明白过来,四月十七才是最合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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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t6 C# O% \# s, ~9 U- q四月十七,他当是过家家么?琉璃忙道,“时间太紧了,好些东西都来不及准备。还是六月好不好?”/ O$ I. E0 v9 X  q2 ]+ e! B& y5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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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低头看着琉璃,异常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倒觉得,时间还太久了些。”又放软了声音道,“疏璃,我等不及了。这些天,我明知与你只有一墙之隔,却无法和你说一句话,看不见你一眼,你不知道,这种滋味有多难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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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知道他大概总有几分夸张,只是这些日子来,心头何尝不是同样惦念惆怅?半天才道,“只是……不到三个月了,我……”只是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幽黑双眸,那些想好的理由顿时全部从脑子里都飞了出去,只留下一片空白。4 X7 `: V1 Z& g* q& {7 i

6 S6 @$ Q- }6 L6 m裴行俭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戏谑的表情,“有人来了,你若不答应早点嫁给我,我便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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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r! Q& Q- o琉璃一愣,果然听见巷口似乎有杂沓的脚步声传来,不由大吃了一惊,他们就站在高高挂起的花灯下面,只要那些人走过巷子中间的那棵树就能把他们看得一清二楚。裴行俭的双臂却收得更紧了一些,头慢慢的低了下来……脚步声更近了,里面还夹杂着孩子的尖声说笑,琉璃顿时再也顾不得什么,“我答应,你快放手!”6 [: I8 w, O( u- r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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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微笑着松开双手,琉璃刚想退开一步,裴行俭却把她的手紧紧的包在了手心里,带着她施施然的往巷外走去,没走多远果然迎面便遇见了七八个人,大约是看灯归来的一家子人,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十分好奇的上下打量着裴行俭和琉璃,琉璃只觉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裴行俭却依然走得从容无比,甚至微笑着向那家人点了点头,顿时换来一阵善意的哄笑,“娘子好容貌,郎君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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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0 M3 _( g1 m1 R琉璃垂着头走出小巷,却听裴行俭笑道,“你可是丢了什么东西?可要回头再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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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i  Z. s: V5 t8 V7 n- h4 U& m琉璃愣了愣,才明白他在打趣自己不肯抬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眼前的坊内大道上,人流虽然不算稠密,倒也是来往不休,裴行俭叹了口气,声音颇有些惆怅,“我倒觉得,仿佛把自己丢在这条巷子里了。大约只有娶了你,才能拾回来。”, b7 d9 H# _*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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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掩住嘴角的微笑,也掩住和他一样的怅然。好容易压下了种种情愫,却突然却想了另一件事,踌躇片刻,还是转头看着裴行俭道,“你总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可你记不记得曾答应过,我若今天跟你出来,你便会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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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笑微微的看着她,“我自然记得,那天我说的是,你若是答应上元节和我出来,我便告诉你最要紧的是什么。”! }2 h$ c' l, M( N

, R- `" F8 I% w4 j琉璃点点头,鼓足了勇气道,“今日我都跟你出来了,可是,你还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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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的眉头一挑,“你今日的确跟我出来了,可今日,是上元节么?”# T, H( o8 w1 C8 X1 e( e) c

, E* R' @5 g, F# A! u- g) u作者:嗯,约会正式开始了,裴九同学的本性刚开始显露……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7:08
第91章  踏歌声声 温情脉脉. t2 i* v8 z9 A5 `$ Z% D7 i

/ p) h. o. Z9 L8 W" b) g1 O      明明还是一样的花灯,明明还是一样的人流,连那些追逐在碧油车后的少年郎念的艳诗与一个时辰前的也没什么区别,但琉璃却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身边的人一直握着她的手,他的手温暖而稳定,并没有握得很紧,却无论怎样突然的拥挤,都不会松开,反而会把她迅速带到一个宽厚的怀里,在人流汹涌中轻松的护住她。每到这个时候,微笑会抑制不住的涌上她的嘴角——还好,没有人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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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F, P" K- z( a) s, H/ u+ K  裴行俭并没有再戴那个可笑的踏摇娘面具,却不容拒绝的把它戴在了琉璃的脸上,用哄孩子般的口气对她说,“今日再忍一忍,日后咱们一起来看花灯,你再不用戴这个闷气玩意。”琉璃知道他是担心万一遇见认识他们的人,会为她惹来闲话,她自己却觉得这样也挺好,戴着面具她就可以想怎么看他就怎么看他,想怎么笑就怎么笑,不用担心会吓到别人。 4 |+ t+ ?9 T8 `+ t8 V3 `* D( h!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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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今夜这样束着发,看上去比平日多了份飒爽英气,笑起来的时候更是整张脸都像会发光,说话走路也比平日轻快了许多,就像变了一个人。他轻车熟路的带着琉璃走遍了东市附近的几个坊,低头告诉她,那座两层的灯楼是谁家的手笔,那个气派的灯棚里坐着谁家的亲朋。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在月过中天的时候,过了褚遂良府门前扎的一艘灯船,终于到了平康坊的十字路口。那里竖着一棵足有五六丈高的灯树,十几根树枝伸向四面八方,上面有做得栩栩如生的莲花灯、牡丹灯、龙虎灯、美人灯——四周围得人山人海,听得见树下传来的踏歌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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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低头道,“长安城里要论踏歌,以此处最是热闹,多的时候有几百人一起踏歌,通宵达旦,天明方回。你想进去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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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听着里面悠扬欢快的歌声,有些悠然神往,只是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头,还是摇头道,“人也太多了些。”   l' m- e" R8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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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不知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早些年,我才进弘文馆时,和同窗们约着到这里来瞧热闹,又想进去,又不愿与人挤,我那时当真是年少轻狂,不假思索便直着嗓子大叫了一声,‘琴音阁的美人出来观灯啦!’好些人哗的一声都往西边的琴音阁跑,我们一下子全钻了进去……” & Q2 L4 w7 A) f% n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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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想着当年十几岁的裴行俭调皮捣蛋的模样,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裴行俭瞅着她笑道,“你若想进去,今夜我再叫上这么一嗓子如何?” 6 P8 X: Z# Y$ y&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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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笑着摆手,“别!万一还有人记得当年上的恶当,我怕是还没进去看见美人,便被揍成了猪头。” 2 S( ?% e" c2 M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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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扬眉笑了起来,“你也太小看了我一些,你当我还会嚷嚷那句话么?” 1 R$ b: u; @( r/ k/ |

3 [6 B, K( Y. @* W# A  琉璃想了一想,认真的点了点头,“自然不会,我猜你会叫一句,哎呀,是谁掉了钱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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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3 Q, M8 l; i' R3 k6 {7 b  裴行俭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主意当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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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从平康坊出来的时候,夜风越发的凉了,观灯的人潮也渐渐的变得稀疏,裴行俭抬着看了看月色,叹了口气,“只怕快四更了。”转头对琉璃道,“咱们回去吧,你好好歇息,午后我去接你出来喝酒。” 2 n. H+ }6 U( c% |; f$ T- x6 v9 b

9 |7 u" q6 o3 }4 X, `: w7 I6 l  琉璃一时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裴行俭笑得惬意之极,“今夜恩师打的这个赌,我已经赢了,上元这三日每日都可以带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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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忍不住问,“那你若是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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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6 w% [% a; e! {1 ^( i  裴行俭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就这般小看我?所谓知己知彼,没有一点把握我怎么会赌?恩师他们会走哪条路,会带多少人,我早就知晓,恩师虽也猜得到这一点,却多半不会想到我会穿女装,更想不到我能认出你,因此打这个赌时,他就输定了。行军布阵,决战沙场我是无法跟恩师比的,但揣摩人心,故布疑阵,大概还是我更拿手点。” - R) f! u+ O. h7 S# B2 _;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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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越发好奇起来,“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能认出我?” 1 b( k' ]. f4 J; m5 p+ r;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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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明日午后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了你就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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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b/ N9 X. e% h5 `  ?9 Z' }  琉璃看着他,只觉得脑中慢慢的又变得一片空白,裴行俭微笑着叹息了一声,牵着琉璃往回走,琉璃怔了半天才想起来,“你还没说,输了会如何?” * `4 T$ S9 S6 ?% h" m' f(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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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笑道,“我若输了,咱们成亲前我便要天天去恩师家用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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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 J. f, @$ j7 w/ r+ o  琉璃心里突然一动,轻声道,“你以前难道是常去的,为何这几年却不再来这边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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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 Y7 n* Q, y, L  裴行俭沉默了下来,琉璃正觉得心里开始隐隐有些发沉,却听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可能也听说过,恩师有一个幼女,我刚到恩师门下时,她才十岁,我一直当她是亲妹子,后来我家里出了变故,又搬回了这院子,还是依着原告的习惯天天过去,却没想过她已经长大了。我这边的情形原本就复杂,不知谁竟传出闲话来,说师母之所以帮我出头,原是别有用心。这样一来,我怎么还好过去?后来师妹虽已出嫁,我却是有些不习惯过去了,一则,不愿意再把自己的那些麻烦带到恩师家去,二则热闹过后的冷清,似乎格外难捱一些,还不如一直如此。坐实了是个天煞孤星,倒也清静。” % p) ~+ d( O: x+ ^2 S

. Y4 j7 S) k9 J7 z  原来事情竟是这样!那些人要把他逼到什么份上才肯罢休?琉璃心口一阵发堵,忍不住反手紧是以握住了他的手掌,裴行俭低头看了她一眼,轻笑道,“我这般费尽心思,便是想让你早些嫁给我,你竟还不大乐意!” 3 S' L' p) \0 F- b8 k% _

. J1 Y! _2 r2 b0 o5 e. d9 `  琉璃不由哭笑不得,胸口的那点憋闷顿时消散了一大半,轻轻的哼了一声,她明明已经被他算计得答应了好不好?眼见前面已经快到长兴坊门口,她才想起那个永宁坊里的烫手宅子,忙轻声把事情经过和宅院大致情况说了一遍,“你看该如何是好?我跟义母也说过,她说还是要问你拿主意。” 1 _5 u+ a' @; j$ i) z9 C% o% @6 L) G

6 [+ d( L; T3 b/ U; p% q. u  裴行俭淡淡的一笑,“反正推不掉的,不如我们明日先去看看那宅子如何?” * @5 |) M9 l/ l8 e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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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茫然道,“那样的宅子只怕是带门房的,若是让人瞧见了,不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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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轻描淡写的道,“自然不会让人瞧见,咱们翻墙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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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A) D* [, P  琉璃瞪大眼睛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不得不承认,对于他,她不知道的事情,大概真的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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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6 c3 F: a1 L/ |  转眼前面便是苏府门口,裴行俭站在灯影里笑道,“这么晚,我就不去自投罗网了,恩师若要问你,你说实话就好。”说着伸手将她的面具揭下来,看了她半晌,突然低头在她的眉心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好好歇着,等我来接你。” 4 q5 v' q! f" r/ z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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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辘辘,居然一个拐弯便进了西市的南门,路两边依然是那些熟悉的店铺,各种香料的气味混合着酒香肉香脂粉香从车厢的纱窗里直透进来,那味道也依然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看着这条她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路,琉璃心里的震惊几乎难以言表:难不成裴行俭特意接了自己,是准备带自己去夹缬店拜访舅父?可如今…… 3 G4 Q; n+ O( C$ z

4 {" ~) h& C/ H6 L! T# E& K  离夹缬店还有几十米,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琉璃怔了片刻,带上帷帽,掀开车帘跳了下来,裴行俭早已下了马,伸手接了她一把。眼前是一家不大的酒肆,并无胡姬当户,门面桌椅一概平常,正是刚开市不久的时辰,里面也没几个客人。这酒肆她那时一日要路过两回,却从来没有留意过里面的情形。 $ @5 S' e" E8 v' h2 G! Y; g8 S0 r

' }8 B. h$ Y! V, }1 K% }  一位小伙计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九郎快往里请,好一阵子没见到您了,可还是坐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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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w/ t" Q0 A5 b# {$ w& x  他竟是这家店的常客?琉璃转头看了裴行俭一眼,裴行俭只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伙计殷勤的在前面带路,上了二楼,将他们带到一间临窗的雅座里,又问,“小店这两日新进了西凉葡萄酒,还有八月合的三勒浆,九郎可想尝尝?” ) C' N; n4 ~4 B/ p- B6 V9 s

5 Z/ \# I# W" O8 z8 Q8 I9 S  裴行俭道,“还是老规矩,先热一壶五云浆,烦你再去前面食铺里买一盘元日盘来。”转头又问琉璃,“你想喝点什么?” & p7 V. ]& h  ]  w/ T% i( A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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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这几年里几乎没有喝过酒,便想说还是不喝了,可看着他带着期待的眼神,脱口而出的却是“葡萄酒。” " q& Y' }, x' P& G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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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眼睛一亮,笑了起来,“再来一爵西凉葡萄酒。”伙计笑嘻嘻大声应了一句,退出门去。 $ s( u6 }; F6 Q& M5 z6 S) F; s: L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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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一楼堂屋里多是高足大案,酒客随意落座不同,二楼的这雅间里依然是坐席上设着茵褥,长案配着低几,裴行俭和琉璃对面坐下,裴行俭便笑问,“昨夜你回去时恩师怎么说?” : p" a4 ]4 w6 d4 d7 `

5 |  x' g  g2 N9 Y  昨天夜里,琉璃有些晕乎乎的走到门口敲响了门环,门房开门时却立刻探头往她身后看了好几眼,她刚回自己的院子,苏定方便和于夫人一道赶了过来……想起苏定方当时那副心急火燎的样子,琉璃忍不住也笑了,“自然是恨你溜得太快,又好生问了我一通,我说你扮成了女子,又说你认得我的身形,义父还跺脚叹了半天,说自己太大意了。”说着还是忍不住道,“义父也问我,你为何能认得我的身形,我自然也不大明白。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很多次,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 i5 ^; z( R' E' S5 s#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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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微笑不语,伸手略用力的一推,两人身边窗户的下面半扇顿时被推开了两尺多宽,寒风灌了进来,下面的街道也尽入眼底。裴行俭松手合上窗棂,才抬头看着琉璃,“这几年,我下衙后若是无事,便会来这里喝一壶酒,到闭市之时才回去,我记得有一个多月,差不多日日都能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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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R, a: D: M( i/ W" O2 Z' Y  琉璃不由怔住了,她天天出入西市,不过是前年二三月间的事情,他那时也就见了自己两三面吧?自己根本没有帮到过他,还在夹缬屏风的价格上老实不客气的宰了他一刀,他怎么会…… ; i) {; c+ N$ P, J' t8 p  Z2 |

* y( u! @) p6 \! _5 H9 Q6 j% u" L  裴行俭只是沉默的深深的看着她。门上响起了两轻敲,他微笑起来,“让我先喝杯酒,壮壮胆可好?”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7:37
第92章 往事如烟 缘分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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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有些斑斓的深碧色的宽口六棱玉石杯,映着嫣红的葡萄酒,对着光线看时,似有一种奇异的波光从薄薄的杯壁中直透了出来。 % O+ R7 @$ x3 X2 p2 C: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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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传说中的葡萄美酒夜光杯?琉璃仔细端详了片刻,才低头啜饮了一口,差点又吐了回去,这在酒炉上被热过一遍的葡萄酒,味道还真是……够别致。 7 \4 o* t" U: k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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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拿起手边的鸿雁纹纯银凤首壶,往他面前那个两寸多宽的白色玉碗里又倒了一碗五云浆,端起来便喝了下去。看着他悠然的却是转眼就喝完了这第二碗,琉璃简直有些担心起来,“空腹吃酒,莫吃那么急,还是先用点粉果才好。”裴行俭笑着看了她一眼,“不打紧,我如此惯了的,你是不大喜欢这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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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z! _+ V' x: G) P' N    琉璃只得摇头一笑,“的确不曾喝过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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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从琉璃手边的高足酒爵里倒了点葡萄酒出来,喝了一口,也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酒只怕还是夏日凉饮更好些,不如再要一种别的?他家的阿婆清也还不坏,现在饮虽然还早,却也差不太远了。” : V' Q% d8 ]$ V' Q&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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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想想还是摇了摇头,“放一放或许就会好一些。”她原本就不大会喝酒,叫什么好酒来只怕也是浪费。这家酒肆看着寻常,雅间布置简洁大气也就罢了,配备的酒具居然也十分精洁雅致,难怪他会选了这里,只是,他是如此惯了的,“你难道日日都要喝这样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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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z5 ~/ W' M! \* `$ \) l    裴行俭笑了笑,“这一壶也不过八两多,喝一壶酒,随意用些吃食,回到家中也就不用再让厨下做了。” 5 {! O) I/ ]' I1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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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半斤酒,就算这时的酒度数不会太高,可这也……琉璃看他已倒了第三碗出来忙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先用些东西,不然焦糙也该凉了。” + B+ c% y% a" e+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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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微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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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他把上元盘里的焦糙、粉果一样都吃了几个,琉璃才松了口气。裴行俭的喝酒的速度也渐渐的放慢了下来,似乎用了许久才喝完第三婉,垂眸看着面前的玉碗突然头也不抬的开口道,“我第一次在西市见到你,就是在这家酒肆,他们那天刚刚上了这种五云浆。” ! A4 I- W; H: x4 O( W9 P+ v8 L- j/ P

- j! \' T; R- o8 T  R# X/ u    琉璃微微吃了一惊,手无意间一动,裴行俭却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手紧紧包在手掌里,慢慢抬起头来,目光转向了窗外,“我记得很清楚那就是大慈恩寺遇见你之后的第二天,我在楼下看他们新贴出的酒单,突然听到你说话的声音,很是吃了一惊忍不住出去看了一眼,你虽然带了帷帽,但衣服还是头天那一套。我看着你一直走进了那间夹缬店,当时我就想,你莫非真是店里的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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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q2 K" ?& V" W! g& w. A: {6 j- b    “那时正月刚过,因年节上我代同僚们值守的次数多,每年二三月都不大用值守,因此会天天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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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 T' |( {6 _" d    第一次看到你时,我虽有些吃惊倒也没太住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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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 ~! U8 M9 O3 X  |2 p    可是接下来几天,每天我结账离开之时,都能看到你也正沿着这条路在往外走,看着你的背影慢慢走远,我总有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却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点不大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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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Z2 n7 ^8 f: T" w    “这样过了好几天,那一日我在独柳树送了恩师的同袍薛附马最后一程,听到薛附马的那番话,看到那么些鲜血人头,心里免不了格外烦闷,坐在这间屋子里没喝两口酒就再也坐不住了,不知怎么的下楼一抬腿居然就到了你们夹缬店,随口又说了要做屏风,之后果真就看到了你。我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3 k) h8 ^# R# _. T

& r( R( l& f! @7 B! r& Y) b" |- J    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琉璃却清楚的记了起来,那天他穿了一身崭新的袍子,脸色特别苍白,但看见自己后,却露出了笑意,她当时以为他是在笑话自己,原来竟然还有这样一番缘故么? : }: N3 A8 M. h  w" P

5 C% O4 k( t- k: \& [    裴行俭的目光依然在看着窗棂的某一个地方,又像什么都没有看,“第二天看到你的画,我其实一点都不吃惊,就好像一直都知道你一定会画得很好。结果便遇上你姑母来找你,我在画室听到了她的话,自然知道她是想让你给裴子隆做妾,不知怎么的便有些烦躁起来,只好写了几张字分散心思。没想到你回来一看,却连连赞叹,说喜欢我的字,我走时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 j' F9 v/ V" f& h3 n8 V$ T0 r/ A

- [0 f( ]; M& {    “没过几天,我便听说裴子隆家办了斗花会,忍不住打听了一遍,多少也听说了那日的情形,实在有些为你担心,恰好又听说裴如琢也想把你找出来,我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找到了你,你说你根本就不想给裴子隆当妾时,我居然松了口气,然后不假思索就给你出了那个主意,而你,竟也就那样信了我。” 6 O2 }" K8 V. v6 ~,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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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慢慢变得沉凝起来,沉默良久才终于重新开口,“那时,我已经明白自己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那一日,我去取夹缬屏风之时,已是下了决心不再去打扰你,却没想到,你竟然会开口求我帮你画的插屏写字,我没法不犹豫,你却以为我是怕给商家题字跌了颜面,急急忙忙的解释了一通,你那样看着我,我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来,接下来没几天,我却又看到了那样一幅好画,听到了那样几句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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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是再不能在这酒家喝下去了,再这样一天一天的看着你,还指不定能做出什么傻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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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M$ |) `+ I0 I6 K+ F5 ^" K    “我知道自己没资格有这样的妄念,我怕我会害了你,也怕你根本就不给我机会害你……之后我当真没有来过。可是世事难料,我竟然会因为那扇屏风上的字入了圣上的眼,转眼便当上了起居舍人。在旁人看来,我自然是一步登天,可我却突然觉得,如此一来,有些事情,我或许能够解决,有些事情,我或许有资格妄想一下。那些天,我一有时间就会来这里喝酒,却一连几次都再也没有看见你。到了七夕,我实在忍不住.还是去店里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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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r) h0 U( ~3 D    七夕那天?琉璃立时想起自己当时因为魏国夫人的事情很少再来西市,那一天裴行俭突然找到自己时,也的确说过一句,你怎么这些天都没有来过夹缬店。自己问过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却推说是掌柜所说。后来等他走了,自己问清楚掌柜什么也没说之后还纳闷了半日……老天,难道她真的很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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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 Z6 \3 z8 g% Z3 C' u    裴行俭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遇上那样的麻烦。我想说的话,那时若说出来倒像是趁人之危。我便想,等我帮你把这个麻烦解决了,等这些事情过去,我再告诉你我的心思,若是你能愿意,我自想法子去解决所有问题。可没过多少天,我却收到了那样的一封信,在信里还提了那样一个要求……我不知道那时你究竟是如何想的,可我那时就知道,我不能再错过你,只要上苍再给我一次机缘,我定不会再有丝毫犹豫。” & A; V  {8 R7 R  a" Q/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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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目光转到了琉璃的脸上,眼睛里有明亮的光芒闪烁,“结果上苍真的给了我这个机会,琉璃,你不会知道,在御书房听到你的声音时,我有多欢喜,在汤泉宫遇到你时,我有多欢喜!还有在万年宫,我一点一点的明白你的心思时,我认真觉得,或许之前吃的苦,都是值得的,不然我就算认识了你,看到了你,却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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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每日在这窗口看着你的背影,每日都在想,为什么你的背影会让给我如此奇怪的感觉?就算你换了表服,带了帷帽,就算人流再拥挤,我都是一眼就能认出你。有一天我突然明白过来,那是因为不管走在多人中间,你看上去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和旁人看起来总像是离得很远,让人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人,都不可能靠近你。我看着你的背影时,就像看见了我自己。" ( |/ y3 U$ i/ |* C* w& Z)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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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我就明白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不管那府里如何钟鸣鼎食、族人如何来往热切,我却始终是个外人。我以为日后会好,没想到却是越来越糟,就算是恩师家,到头来我还是一个外人……好在就算是再糟的日子,终究也会慢慢习惯,就算我始终不能忍受在家里一个人对着一间空屋子用饭的感觉,也可以每日出来吃。只是那种发冷的感觉会一日一日的沉积下来,我以为这一世,就算日后能建功立业,就算日后能再娶妻生子,这种感受永远都不会有人明白,也不可能改变了。可我居然遇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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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深的看进了她的眼睛里,“琉璃,我不知道你为何也会这样,可我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在这世上,我们都不过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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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i8 z( ?' f  y    琉璃怔怔的看着裴行俭,无法言语。甚至无法思索,他的话就好像突然揭开了在他们之间隔着的所有的东西,他的每一句话她都明白,都感同身受,因为那就是她自己的感觉,从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她就有的感觉。因此她才会莫名其妙的觉得他眼熟,觉得他亲切,因此她才会几乎是无条件的相信他,裴行俭这三个字不过是给了这信任一个借口,她其实和他一样清楚,他们是同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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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世间,她的确只是一个人,那是一千年的时光所凝固成的鸿沟,坚硬的横亘在她与所有人的中间,让她永远也不可能向任何人打开心扉,永远也不可能和他们真正靠近,让她永远都是这个时空的一个外人。可是,她居然能遇见同样的一个他,因为完全不同的原因,却成为了这世间也许是唯一的同类……她忍不住微笑起来,眼睛却迅速变得模糊一片。 + [; @4 x( n  G. ?

( Z; r! W' t2 b9 T4 c    裴行俭的胸口就像被巨石砸中。两年来,他见过她谦恭而疏远的笑,见过她狡黠而快乐的笑,见过她的怅然,她的愤怒,她的羞涩,却从来没有见过她流泪,好像无论什么情况下,她都能默默的挺直脊背,可此刻……他伸手捧住了她的脸,试图擦干那些让他心疼难忍的水珠,可那无声无息的眼泪却越来越汹涌的滚落下来,顺着他的手掌掉落在案几之上。 9 `/ g% s2 _3 D

0 T- h  c* v4 c, o5 _6 W    他只呆了一秒钟,就不假思索的低头吻住了这双盈满泪水的眼睛,然后顺着泪水的痕迹慢慢的覆盖在她的双唇之上。那又苦又咸的泪水,和她芬芳甜蜜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变成一种令人迷醉到战栗的味道,慢慢的从他的舌尖,一直浸到了心底最深的地方。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8-13 17:41
第93章  佳期如梦 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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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u, d. z/ [2 e. I' B4 e+ K    月亮早已升了起来,在永宁坊这条僻静的小巷里斜斜的撒下一片清辉。琉璃站在一棵足有一抱来粗的槐树下面,抬头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不远处紧闭的大门,以及门上那几盏在风中微微晃动的花灯,忍不住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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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这几个时辰内带给她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些,在酒肆雅间里他的那些括,还有那个甜蜜悠长到让人可以彻底忘记一切的吻……她的脸忍不住再一次热了起来,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他的低叹,“琉璃,琉璃,你怎么会这样甜!” $ L! M  A- i5 U+ G2 P! E( F3 H

( ^/ [5 |- ~+ D    有什么东西打在了树干上发出“啪”的一声,琉璃忙扭头看了一眼,却没有任何人影,她正有些发愣,有人从身后搂住了她,“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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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闭上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裴大哥 ,我已经知道史书冤枉了你,就凭你这身攀墙爬树的身手怎么能叫儒将?起码也是个飞将不是?——也是,名将世家的出身,苏定方精心调教的弟子,怎么可能只是个书生?可你老这样玩,那就不叫惊喜叫惊吓了好不好? - V4 h$ K& o9 A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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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轻轻的将她扳转了半圈,“我粗粗看了一遍,里面的屋子有八成新,格局布置也还不错,这附近我午前已来过一次,听说宅子来历倒也清白,你若不嫌弃,咱们便在这里成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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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有什么可嫌弃的?问题是,这是河东公府送的宅子,他真的准备住进来? ; |9 v+ B3 y- s* i#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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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笑了笑,“有些事情,住哪里都是躲不开的。住下不过是坐实河东公府对我恩重如山,若是另买宅子却是不知好歹了。再说,过些日子我就会到长安县任职,到时候光阁防就得有二十多人,那边的院子无论如何都住不下。我原就想把空了几年的那处宅子卖了,再买一处房子,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如今倒也省事。房屋布置这些事情,你都不必操心,交给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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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不做起居舍人了?” , G8 M  C) s4 Z2 [6 @3 ^

, ?. F! s; |& ^, F4 c' l  p    裴行俭点点头,“若无意外,应是长安令。”看着琉璃迷惑的样子,只能笑着解释,“长安令是正五品上,虽是超擢,却是出了三省,也说得过去。”琉璃这才恍然,长安县令级别竟然这么高?裴行俭如今的起居舍人是从六品上,到正五品上,自然是跨了好几级,然而唐代中央官员外放,原本多会提拔,长安令却恰好是既不用去外地,又算走出了台阁,可以顺理成章的擢升,高宗的安排还真是费了一番苦心。如今怎么看,裴行俭也不像会失心疯到跟长孙无忌他们搅合到一起,去反对皇帝立武昭仪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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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低声道,“我若做了长安令,平日虽会更忙一些,却不用在衙门值守,也不用随圣上去出巡避暑避寒,每日都能回来。” ) a1 B6 r" B  d" y0 z. s+ F( a

* @5 V. T- D5 V) p" j$ L! ~    琉璃心里一松,也就是说自己天天都能看到他?若是如此,升这个官倒也不错。却听他又道,“只是按律,五品以上官员不得入市坊,因此那家酒肆,今日或许便是我最后一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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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3 l- t7 M6 n* A    他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么?所以今日才会带自己去那里?琉璃抬头看着裴行俭,可还没等她开口,裴行俭的头已低了下来,轻轻的吻住了她的双唇,也封住了她所有的思绪,晕眩中,琉璃在他炙热的双唇间,又感觉到了那种奇异的冷香,现在她可以确定了,原来这种令人沉醉的蛊惑滋味并不是五云浆的酒香,那就是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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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裴行俭恋恋不舍的放开琉璃,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声,“为什么不是元月十七?” , o( t0 e8 \7 N; d& ~8 z

' ?2 E4 h  {: f. W! t    琉璃怔了怔,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就这么等不及要成亲了么?可是现在这样,其实也很不错……裴行俭几乎不敢再看她的笑脸,轻轻退后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走,我们去西市那边看花灯好不好?西市歌舞更多,比东市还要热闹些。” ! `! L! ?! F% K9 K5 L* q* D# L7 ~

& w* ?3 ?2 R9 F7 t    琉璃摇了摇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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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j& Z! H8 Q* |    裴行俭怔了一下,琉璃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花灯歌舞有什么好看的,当然是他比较好看,而且也比较好吃!裴行俭轻“嘶”了一声,猛地伸手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深深的吻了回去。 / w8 H( E  k9 \& u: o(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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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吻不再是像以前那样温柔绵长,而是带着不可抑制的急迫与热烈,带着点陌生的霸道与渴求,辗转深入,不知餍足,琉璃渐渐的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想推开他一点,却发现他的胳膊就像铁箍一样不可撼动,好在下一刻,裴行俭已断然放开了她,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声音变得沙哑急促,“琉璃,别动,别说话……” # @* s. G% w% T: s* m& j( P- f/ r

2 x  o# ?+ U- V  o! I3 \    琉璃一惊,静静的一动也不敢动,只感到他的心跳急得就像要蹦出来一般,良久良久,才听见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声道,“琉璃,你若再不跟我出去一起看花灯,我就只好……“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抑郁,“送你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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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伏在他的胸口无声的笑了起来,裴行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可奈何。 " q. M2 K# h8 e$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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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七的清晨,当阿霓从应国公府回到苏府的时候,琉璃还在沉睡,苏府的小丫头向阿霓笑着悄声道,“大娘五更前才回来的,夫人说,咱们不用叫她起来,让她多睡一会儿。” ) ~% {, n% M6 h; s'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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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霓笑了笑,倒也不觉意外,只悄悄的把自已房间略收拾了下,就守在外间,直到将近午时,内屋里才传来动静。阿霓知道琉璃不惯贴身伺候,听得差不多了,才打了热水进去,服侍着琉璃洗了脸,又用盐水漱了口,看见琉璃那张脸似乎格外有一种容光透将出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n% L$ C: F, F) ~6 c! _7 e

5 R0 f. @1 x- i    琉璃看见阿霓诧异的目光,心里发虚,只笑着问她,“这几日,你去哪里观灯了?” & R% y5 d4 t9 Q' B2 m6 e- p6 N

& z2 _  c: L; ~, ~/ s8 J& O    阿霓忙笑道,“十四那日去了东市,十五去了西市,都是到天快亮才回家,昨日因想着还要过来,倒只是在最近的两个坊转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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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K. T& g; Y/ G9 s$ U    琉璃顿时觉得心里更加虚了三分——听起来,倒像是阿霓跟着自己玩了三日!十五那日裴行俭还是带她去了西市,那边果然比东市热闹,歌舞更多,人流更密,碧油车虽然少了许多,但那夹杂在人流中的美貌胡姬,一个个打扮新奇,眼风火辣,端的令人惊艳。而西市门口灯树下的踏歌人群,更是胡汉交杂,男女兼有,气氛热烈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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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I! t( ?7 z5 }* t& d    裴行俭笑着让她去踏歌,她摇头不肯,他便叹息说可惜他自己是不会的,只能看热闹,她一时恶作剧心起,硬拉着裴行俭也进去跳了一回,没想到他真的跳起来时,竟然动作洒脱,有模有样,还对她扬眉一笑,顿时让琉璃明白自己又是被算计了——他刚才那踌躇为难的模样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 a- l1 |& }, w6 M& P! Y: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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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昨日,两个却没有再往人多密集之处去,只是随意闲走,随意说话,不知怎么的,竟然走到了将近五更,琉璃甚至觉得他们大概可以一辈子这么牵着手走下去,京都皇城或是天涯海角都没有关系,只要是他们在一起就好。而几个时辰前分手时他印在自己额头上的那一吻似乎还留着一点余温,够她温暖的过上很久……可此刻回想起来,又像是做了极长的一个美梦,美好得几乎不像真的发生过。 ; i7 h% X% D* J) b7 ~* v+ m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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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霓看着琉璃突然变得目光飘忽,心绪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只是嘴角却带着恍惚的笑意,心里一动,倒也猜到了几分,刚觉得有些好笑,突然又有点发沉:若是大娘打发自己回去过节,就是为了这个,说明她到底没把自己当成贴心的人,可自己又凭什么让她真的放心?老夫人既然会把自己的身契过给大娘,那么日后自己就是她的人,但自己的父母兄弟却都是那边的……正想得出神,便听琉璃问道,“老夫人可是明日回府?” + }0 n( u% A3 w&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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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霓忙道,“奴婢早间过来时,听说老夫人今日午间在宫中吃了满月酒便回来。” + H* F/ {0 V6 V* H9 _4 c0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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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快就要回应国公府了么?琉璃心里微有些失落,阿霓却有些心虚,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都默默无语,梳好头发换好衣服,这才住苏家上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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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N& H- z# t$ A3 A    这个时辰,苏氏父子自然是早已出了门,只有于夫人带着罗氏在屋子里说笑,看见琉璃,两人都是眉花眼笑的,琉璃自然知道她们在笑什么,这两日反正也被笑惯了,只当不知道,大大方方的上去见了礼,两人看见了琉璃背后的阿霓,倒也不好说什么,只一叠声催着厨下赶紧先上一份热粥,待会儿再上午饭。 - a5 ?- D% v' x) [  i* {( L% T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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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琉璃喝完一碗熬得稠稠的菜粥,又说了杨老夫人下午便会回府的事情,于夫人忙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我听将军说,明日就要去你家请期,说不得就会定在四月,时间着实有些紧了,你家里可是能准备妥当?另外,听守约的意思,你们索性就住河东公府送的宅子,你管那么大个宅子,可有几分把握?” 2 b1 g, B- S/ q!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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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忍不住叹了口气,家里能不能够准备妥当她是没有把握的,但她很有把握,自己管不好那么大的宅子——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管过什么柴米油盐的事,更别说管几十个人的柴米油盐。于夫人原本心里就有数,见她叹气,忍不住也叹了口气,“我原想着不急的,看来却是没什么时间了,你先回去陪杨老夫人住上两天,我过去跟她说上一声,你这两个月,别的事情先莫操心,跟着我学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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