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4 B6 I2 X4 p9 E( H
嫡母心机深，嫡姐脾气重，庶姐庶妹，个个不是省油的灯，生活在杨家好似走钢丝，左边是深渊，右边还是深渊
人羡她锦衣玉食，殊不知深宅大院，庶女是举步维艰
只愿嫁得良家子，良田几亩耕读一世…… # r1 h- T/ r! M3 ] [5 Y* G
为了理想中的桃花源生活，杨家七娘子在奋斗。
架空文免考据，女主不圣母不小白也不过于阴狠，奏是个平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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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得：
《庶女生存手册》，我觉得确实比《庶女攻略》更像攻略。记得《攻略》里，11娘作为庶女在娘家生活的时间非常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大部的都是婚后生活。《手册》里则作为庶女的生活，详细了很多。总体来说，两本书都很不错，只是生活态度不同。《攻略》是平平淡淡才是真，《手册》则是葱白强者的。不过既然看的是宅斗，那么我觉得还是《手册》更过瘾些。但是如果较真的话，其中一些桥段未免有些生硬，不靠谱。比如5娘的死，这么关键的事情我一直感觉不靠谱，都是那么聪明的人，直接下毒，还杀人，完全无法理解啊。而正因为有了这个硬伤，有时候看整篇都有点别扭的感觉。感觉读者们宅斗，宫斗看多了，智商又了大幅度的提升，作者不好写了呀。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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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 不完美中透着完美－－评<庶女生存手册> by 薄荷冷
女主心思缜密有心计，身为双生子的姐姐，弟弟从小被无子的大太太抱养，自己在生母身边长到八岁，因生母去世被大太太收养。这里说一下大太太此人，通篇看下来，文中最大的奸角非她莫属，这个女人愚蠢自私小气，简直俗不可耐，一生都见不得人好。因为和女主生母争宠给女主生母吃下慢性毒药，后又为贤名收养女主，又防着女主，甚至害怕从小收养的女主弟弟有异心，多次想过继侄子承继香火，被女主一一化解。女主从小伏低作小，终于得到大太太的欢心，然而大太太的欢心却是有限的，虽然承诺女主可以自己选择婚配，却为了亲生女儿牺牲女主，她怕自己从小养了两只白眼狼，却不想自己又何曾不是狼心狗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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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的感情戏，文中帅锅也有几口，花样气质美男封锦，官二代纨绔子弟许凤佳，魏晋之风神医权仲白，军人气质硬汉桂含春，我就一直巴巴地猜着哪个会是男主，又舍不得翻看后面的结局，按捺着往下看。渐渐被小许吸引，小许童鞋乃天不怕地不怕混世魔王一名，十多岁年纪因为不满家中有意为他定下达家庶女联姻，跟着母亲躲到姨母大太太家避风头，恶意捉弄众表妹，却被女主吸引，一次又一次吓唬女主，让女主烦不胜烦，更引得女主双生弟弟为她出头闯出大祸，虽纨绔却很有担当，为不连累女主把事情承担下来．多年后因许杨两家连姻，大太太有意将亲生女儿五娘子嫁给小许亲上加亲，小许为女主费尽思量，跟母亲说："我只娶杨棋！"，亲事一直耽搁下来，面对女主的拒绝，这个少年痛彻心扉，玉雨轩的梨花树下那段戏，让我潸然泪下，他说："杨棋，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5 ^) C, a2 [5 k: r4 Z; `4 e
我以为，小许从此成为了小七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作者却没有这样安排，许杨两家联姻，大太太的亲生女儿五娘子嫁到平国公府，却因为骄纵的性格处处树敌，生下一对双胞胎后被下药而死，面对嫡姐的含冤，小七把事情闹大，非要许家给出一个交代，将许杨两家冲突推上风口浪尖，后为修补两家的间隙，女主成为牺牲品嫁到许家，这段看得我非常难受，小七是个善良的姑娘，虽然有着上一代的恩怨，和几个姐姐的感情倒是真挚的，小五骄纵任性，小时候也为难过小七，但姐妹之间还是有感情的，面对小五的冤死，小七坚持让权神医尝药，逼迫小五婆婆也就是大太太的姐姐给杨家一个交代，让家族交恶，她为的是什么？？！！杨老爷这个冷酷的政客，痛骂小七，为了两家重修于好，将小七再嫁许家，大太太为了冤死女儿及两个小外孙的利益，也选择牺牲小七，看到小七差点割脉自杀，我为她愤怒不平。
接着作者笔锋一转，进入小七婚后的宅斗生活，和军中回来的小许从刚开始的疏离到后来的冰释，两夫妻同心协力找出五娘子被害的真凶，还有为宫中六娘子及太妃前程的种种算计，政治中心的风云变幻等等，也相当精采。可惜后面结局算是半开放式，很多事情并没有写死，像女主怀孕，大太太为了两个外孙的利益，给女主一杯下了番红花的茶，被女主识破私下翻脸并把旧事全部摊牌，后面女主是否顺产生下孩子，大太太会不会善罢甘休，杨二娘子会不会因为小七和大太太交恶而不再支持小七？四少夫人被杨家众姐妹灌下红花，日后是否会心存报复，六娘子，封表哥能不能圣宠不衰，杨家许家孙家政治局势一发而动全身……留着伏笔，我都要怀疑作者是不是想写第二部了，但万事交代得那么清楚也有一种看故事的感觉，像<九全十美>，后面交代女主怀孕，前面的庶子庶女全部婚配，女主的大儿子承继王位娶妻，小女儿聪颖可爱，男主和女主在山庄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等等，总有一种完美童话的感觉＿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生活中有变数，所以<庶女生存手册>给我的是一种不完美，包括女主前面有小五，还有小五留下的孩子，虽然小许和小七相亲相爱，却还是让我总有一种意难平的感觉，这种甜蜜混合着一种酸涩，让我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3 m6 M- [" h1 q5 z: L
个人说点题外话：觉得作者御井烹香有点取名无能的感觉，庶女生存手册书名取得不好，没有什么吸引力．但感情写得细腻，男主女主年少的悸动，偏执，争锋，男主追求女主的狂烈，女主的矛盾，写得非常生动，有别于很多宅斗文中男女主婚后恋爱，古代男子的含蓄内敛，如<锦屏记>中的男主，对女主的第一印象只是不讨厌，只有<花开春暖>男主程恪，对女主非常迷恋，一心一意要娶到女主，到女主闺房偷看偷听她说话，但女主婚前并没有爱上程恪，一直理智得过份，所以<花开春暖>被我扣了很多分．文中的小许是我大爱，风流倜傥，敢爱敢恨，对女主的追求痴心执着，一次又一次打动着读者。2 |0 r7 k7 S. Z4 A. F
宅斗也非常巧妙悬疑精彩，有些宅斗文婚前精彩，婚后平庸，这文设计得非常用心。前后宅斗各有看点，步步紧逼，前后相连。 A) @3 L4 S) v2 Z- S' M8 x
还有个人一点爱好，咳咳，其实<庶女生存手册>里并没有太多的船戏，刚开始还挺失望的，后面发现并不如此，写得虽然少却不乏情趣，其中有一段男主生女主的气，女主为讨好男主为男主做口J (斑竹表和谐我．．．．．)．看得我意犹未尽啊！！！流口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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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文中的各色男配，其实男主娶了小五后我看好权仲白的，可惜小七和他相互不来电，不然结伴游山玩水多好啊！桂少将军也不错，可惜破了相，封表哥芝兰玉树，可惜取向不好，和小七又血缘太近了，不好不好．说到血缘，这里提一句，小五和小许是表兄妹，怎么生下健康的四郎五郎呢？？ORZ．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6:54
1、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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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行走在百芳园长长的回廊里，神色肃穆。 ; d, l4 B6 z% G# Q7 a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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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映在杨府的院墙上，明晃晃的，照得院墙上已有些晦色的红漆一阵暖融。小丫鬟们三三两两地靠在院墙上，磕着瓜子儿说闲话，见着王妈妈，机灵的，便上前问好，胆小的，就缩在墙角，巴不得王妈妈没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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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是百年世家，行事有一定的规矩，小丫鬟们闲了没事，在百芳园内嬉戏游玩，也是一道难得的景色，王妈妈虽然严厉，却也不曾斥责她们。
她经过浣纱坞，又绕过了朱赢台，再转过长青楼，眼前便出现了一堵高墙，两三个小丫鬟背对了她，靠在墙角花圃间，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府中的事，却是没听着王妈妈的脚步声。 $ {- h( h8 J; t! }7 Q r"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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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库房里做活的丫头们，都是新提拔上来的，未曾入等。
杨家是江南豪门，这些不入等的小丫头片子，也穿得体面，一色的淡青色棉布袄，虽然看着朴素，但袄子里的棉絮，却都是厚厚实实，纵使是冬日，也透着暖。
“这回大姨娘过生日，可要比上个月七姨娘的生日更体面些。等闲不拿出来使的金线银线，一下就领了十多团去，也不晓得针线房上头能不能紧着日子赶出来。只是咱们的冬衣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了。”不知是谁的声音里透了艳羡。 $ v" g9 I; h( s1 U8 x; k
“眼浅！”又不知是谁笑吟吟地道，“那是大太太身边提拔上来的姨娘……自然更体面，你也是没见过世面，前几年四姨娘做三十岁，那才叫一个场面呢，啧啧，什么星光缎、古香缎、缂丝八宝锦……流水似地从小库房往外拨，不知道的人，哪一个不说是太太过寿？” : [; X* O! W3 T9 a# _
王妈妈便沉下脸，冲着墙边冷斥。
“没规矩！太太姨娘们的事，也是你们说得的？”她在回廊边上站定了，拧起眉头凶神恶煞一般地瞪着墙角的小丫头片子，唬得这一群不入等的小丫头一阵纷乱，争先恐后地钻进了墙边的红漆木门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从门缝里望着王妈妈目不斜视地经过了小院门口，这才互相议论着，“王妈妈去南偏院有什么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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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去探九姨娘的吧。我听人说，九姨娘这两天越发不好了。”
“她去探病？也不怕越探，九姨娘病得越厉害。”不知是谁，撇着嘴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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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几个小丫头便都笑了起来，都道，“不要命了！人家是大太太身边的红人呢，也是咱们能说得的？”
大太太身边的红人王妈妈，果然是到南偏院探病的。南偏院说是偏院，其实就是下人住的大杂院隔出来的，距离正院，有十万八千里，在百芳园的边边角角上，开了一扇门再弯过几个夹道，才能进南偏院的门。一墙之隔，就是嘈杂喧闹的大杂院。 ) @4 c: \4 f) ]8 U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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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来，众人心里都是有数的：住在南偏院里的，那便是这所大宅里最没本事，也最不受宠的姨娘。 ' i1 y4 L& v+ Z9 ?( O! J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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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三姨娘还活着的时候，三姨娘住的是南偏院，三姨娘去了，就是九姨娘住了进来，这两个姨娘果然都是既不受宠，也没有什么脸面的，这南偏院就显得有些阴森，院子的角落里，还从青砖缝里长了老长的草出来，院子里的几竿竹子，也都是半黄不青的不讨人喜欢。王妈妈站在院门口左右看了看，难得地叹了口气，这才进了院子最里头一溜三间的青砖房。 ; R, u5 x5 f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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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一掀开帘子，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 [3 H% L; |* L3 G9 V; g, x6 z# X3 a-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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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给九姨娘请安来了。”她边说边往九姨娘的卧室走，直到进了卧室，才有两个小丫鬟迎了出来。这两个小丫鬟身上穿的还是去年发下来的秋衣，过了一年，青棉布都褪色了，显得格外的寒酸，年纪更小的那个，衣襟上还打了个大补丁，透着股村气，王妈妈高高在上地撇了撇嘴，这才调换出笑脸来，走到枣木大床边，轻声细语地重复了一遍，“奴婢给九姨娘请安来了。” 2 R+ A+ z4 I1 h% ]. ]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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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请安，但王妈妈只是半蹲了蹲身，便直起了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上的女人。九姨娘似乎也并不以为忤，她咳嗽了几声，吃力地半坐起身，冲王妈妈点了点头。
“王妈妈是代——”她又咳嗽了起来，两个小丫头忙上前为九姨娘捶背捧痰盒，王妈妈后退了几步，像是怕九姨娘咳到了自己脸上似的，她放柔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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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是代太太来看望九姨娘的不错。”
王妈妈见室内就这三个人，便左右望了望，这屋子里不过两三个樟木的箱柜，上头的锁头都生了锈，窗门紧锁着，窗棂下靠着个小风炉，还有一两个小板凳。 ( G9 V6 J7 l: O1 b/ v
王妈妈就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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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到廊下去煎药？”她的声音并不高，但却有一股冷冷的刀锋般的威压，两个小丫鬟对视了一眼，正要跪下请罪，九姨娘已是一边咳嗽着，一边气喘吁吁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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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不要责怪她们了，唉，唉，也是人手不够。”
王妈妈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她硬邦邦地道，“规矩不可废。”
两个小丫鬟就很无措地站着，也不知道是请罪好，还是就当作没这回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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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样蠢笨的小丫鬟子计较什么？王妈妈忽然又心平气和了起来，她问，“怎么没见七娘子。”
“回王妈妈话，七娘子还在午睡。”还没等九姨娘答话，小丫鬟便抢着说，“奴婢这就去叫七娘子起来。”
王妈妈和九姨娘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这小丫头灵巧地跑出了阴沉的屋子，九姨娘怔了半日，才想起来让，“王妈妈坐。”
余下的一名小丫鬟便上前为王妈妈搬了一张樟木椅，上头的弹墨椅袱都泛了黄，王妈妈干咳了声，俨然地在樟木椅上坐了，九姨娘又吩咐，“给王妈妈上茶啊。” 0 D* C; g, U. ~( x7 F* X: i2 s
那名小丫鬟便也跑不见了，王妈妈带着一丝不满，“这院里的婆子丫头们，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大白天的，一个个都不知去了哪里。” 3 i1 A# m( g. b7 q* ]
“嗐，她们也都忙着呢，眼看着就到了年下，各家谁不是一摊子的事？”九姨娘却似乎看得很开，这是个生得很平实的妇人，大约二十**岁的年纪，形容却已枯槁，瘦得肉都干了，腕边的一个金镯子可怜兮兮地晃荡着，就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 ! A* R$ _3 X# o#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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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就矜持地笑了笑，接过那小丫头捧来的茶，却并不喝，只是放在手心里暖着。九姨娘又咳嗽了几声，吐了一口痰，靠在枕上略带期盼地望着王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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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有六岁了吧。”过了一会儿，王妈妈问。 - F3 G9 j f: V* m3 K
九姨娘就笑了，“嗯，与九哥儿是一样的年纪。”
提到九哥儿，王妈妈脸色就柔了三分，话也多了起来。“九哥儿调皮着呢，昨儿又打了个什么玩意儿，惹得太太一阵好说，偏又舍不得打。也不知道七娘子是不是这样的性子，人都说，双胞——”她又收住了这半截子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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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露出几分苦涩，接着她的话头道，“七娘子却安静得紧，成日里寡言少语的，只是绣花。”
“九姨娘的一手针艺也算是有了传人。”王妈妈就抓着这个话头说了下去。“只是七娘子才六岁，就绣得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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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断续续学了半年，也不过是勉强不把迎春绣成月季罢了。”九姨娘眼里就闪过一丝骄傲，声调却仍是淡淡的。“昨夜在我床前服侍到了半夜，今日好容易赶她去睡了一会儿，倒显得她有几分懒，叫王妈妈见笑了。”
到底是当姨娘的人，再落魄，说话行事，也不至于土得掉渣。王妈妈就有了三分敬重，“哪里，七娘子孝心可嘉。”
这时，便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揉着眼，被那丫鬟领进了屋子，她穿着天青色万字不到头的小袄子，梳了两个小丫髻，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了，花式也是老的，但浆洗得很干净，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可爱。 ) [9 Z0 E$ |' \. L4 M$ d/ ~- G: U/ \7 N
王妈妈就笑，“七娘子，可还认得我吗？” 9 E/ c4 p. w% o4 p8 m, [( X8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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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抬起眼迷迷瞪瞪地望着王妈妈，看了一刻就蹲身行礼。“王妈妈好。” 5 o% l) \) P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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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多礼了。”王妈妈连忙站起身，不敢受七娘子的礼，她脸上的笑容更多了。
九姨娘冲七娘子招了招手，七娘子依偎到她身边，大眼睛咕噜咕噜直转，看了看九姨娘，又看了看王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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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忽然就觉得她和九哥儿长得很像。 8 U+ ^( a) b4 n6 g. W( j! k1 h
双胞姐弟，就是双胞姐弟。她在心里头暗暗想着，就把原有的傲气，收了一点起来。 : c/ r' p6 H T0 y4 ]" z9 Z
“王妈妈这次来，就是为了看看小七的吧。”九姨娘带着一丝疲倦地道，“不是我自夸，小七这丫头，倒真是挺伶俐的。将来，不至于给太太添太多麻烦。” 8 g1 F/ F+ a" m8 {1 q) }
王妈妈连忙说，“是不是太太养活还不一定呢，太太只是叫我来看看九姨娘，问问九姨娘，这大年下有什么礼要捎给娘家。” & B. j& {. g% z0 ^4 o8 ]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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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的娘家人就住在城外，年年到了年下，都要来打一两回秋风，九姨娘脸上就闪过了一丝难堪。她垂下眼望着手上的金镯子，嘴唇翕动了几下，待要说话，又咽了下去。 % }1 p7 o- }4 \* b4 d, M5 I; \
王妈妈素日里刻薄惯了，倒不觉得什么，安详地坐着，拿眼看着七娘子，七娘子依然依偎在九姨娘身边，大眼睛看了看九姨娘，又看看王妈妈，忽地就抿着嘴笑了。 $ ~' Z% z5 R3 ], k4 `3 j.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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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笑什么？”王妈妈就放柔了声音问。 5 Q+ K0 N1 s, ]; L% C1 X: E;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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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脆生生地道，“我笑立夏笨手笨脚的，想要搬小风炉，又搬不动。” ' D8 O/ d% z) w$ W; f
王妈妈和九姨娘不由得就都看向了那端茶的小丫鬟。 . T0 J* P, p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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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丫鬟正撅着屁股想要把小风炉搬起来，可小风炉上还有个药罐子，她怎么搬都使不上力，脸上倒是沾了好些黑灰。 * R* i# Z1 \# _
王妈妈和九姨娘不约而同都笑了，王妈妈眼里闪过了一丝怜悯。 0 r+ @5 B- d& \2 ]/ X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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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宅门里，最落魄也最好糟践的，就是九姨娘母女了……王妈妈是大太太身边的红人，平时迎来送往，应酬得都是有脸面的姨娘，很少见到这么凄凉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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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笑，就好说话了，九姨娘望着王妈妈，恳求地道，“我是挨不了几天的了，这年，未必能过得去……就让小七跟着太太过活吧，也唯有跟着太太，我这个当娘的才能放心闭眼。”
七娘子眼里就蓄起了泪，九姨娘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左手摸摸索索，摸到了右手上的金镯子，吃力地把它褪了下来，递给了王妈妈。 , b- e3 ~" z2 g5 h
“妈妈若是能在太太面前美言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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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忙把九姨娘的手推开了。“这可不敢当，我们下人做事，乃是本分。”
九姨娘不知哪来的力气，倾身握住王妈妈的手，就把金镯子往她手上套。“妈妈别和我客气。” 9 P' w C* u# e/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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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冲七娘子使了个眼色，七娘子就也脆生生地道，“妈妈千万不要客气。”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小七全仗妈妈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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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也就不推辞了，握住了那沉甸甸的金镯子，微微笑着说，“其实太太也是有这个心思的，毕竟，七娘子和九哥儿是双生姐弟，养在一处，也热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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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顿时显出了心满意足的样子来，“妈妈这一说，我心底的大石就放下了。”她摸了摸七娘子的头，“小七，去把你绣的那幅牡丹花拿来，给王妈妈看看。”
七娘子就听话地出去了，立夏不言不语、利利索索地跟在她后头，搬着小风炉也走了出去。九姨娘对那端茶的丫头皱了皱眉，“秋枫，你跟着立夏，别让她打了药罐子。”
秋枫这才知道走，还滴溜溜地，不舍地看了几眼王妈妈，才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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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这三个人，屋内顿时就空了起来，阳光终于照到了屋子里，隔着窗纸朦胧地散射进来，把九姨娘的脸映得也有了一丝血色。 ( h! e# t2 w) [5 x0 c9 r
“我这些日子，就是等着妈妈。”九姨娘徐徐说，王妈妈收了她的金镯子，便会为她办事，这使她的心情好了不少，看起来，也有了一丝笑模样。“只是……四姨娘前些时候，也来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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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顿时就眯起了眼，“四姨娘来过？”她觉得自己的语调，也未免激动了些，便连忙又道，“四姨娘最近忙着呢，想不到也会踏南偏院的门。” 2 F0 T. ?1 S! K1 Q' x! v: E- |
“四姨娘也是好心。”九姨娘就低下头徐徐地转动起了左手上那个小些的银镯子。“我这病越是冷发作得越是厉害，大夫也说了，很难过去年关。四姨娘便来问我，要不要将小七放到她的院子里养。”
九姨娘的病，其实并不是过不去年关，只是要拿百年的老参做药引，才能吊着命。
王妈妈就仿佛不知道这事似的，先叹了口气，“九姨娘的病也拖了好些年了。”才探询地望着九姨娘，“若是九姨娘应了四姨娘，我可就不好说话了。” - t, A/ W3 F9 T2 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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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就微微笑了起来，指了指王妈妈手腕上的金镯子，“若是答应了，又怎么还要请王妈妈帮忙？只是这庶女要进太太的院子里，实在是难了些。我一向也没什么脸面，恐怕……太太未必会应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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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的规矩，庶女养在正妻膝下，说亲时按例是当嫡女来看待的，出嫁时，嫁妆也与嫡女一样丰富。因此，被太太亲自养育，对庶女来说是天大的脸面，王妈妈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转了转眼珠，就笑了。 . Q/ H5 _; u2 J3 r
“九姨娘也太客气了，你近些年来虽然病了，但好歹也是九哥儿的生母，光是看在九哥儿的份上，太太就得对七娘子另眼相看不是？实话说了吧，今日来，我便是要领着七娘子去见太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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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这一次，笑得才是真正安心了。 / L, l# `2 i/ ]) |: E9 ` ?
“以后小七要仰仗王妈妈的照拂了。”她叹了口气，又咳嗽了起来了。“这孩子性子闷，妈妈闲了时，定要多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日后……小七定会报答王妈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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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望了眼窗棂，透过仅有的半扇玻璃窗，她望见了七娘子站在西厢前，拿着个绣绷子往屋内张望，隐隐约约的，也能看出她脸上的焦灼。
她在心底就有几分高高在上起来，微微扯了扯唇角。 - }1 o4 `; z/ `; Z4 _"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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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用说？九哥儿的双胞姐姐——我是非得照顾得妥妥帖帖不可的。”她起了身，“九姨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带七娘子见大太太去了？” 2 A6 ~4 u" Z" y( G- _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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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也望了望窗外。 8 q2 ?, Z% m/ ]3 o/ b
她唇边浮起了一抹笑，笑容里，透着伤感，透着期许，也透着少少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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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她柔声细语地说，又咳嗽了起来，“就托您多照应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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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见了太太，可不要露怯。” 4 k2 b' G s/ I% A/ h6 j5 X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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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带着七娘子走在回廊上，一路走，一路吩咐着。 3 {! H0 q5 c' h/ `! D
“你很少与姐妹们相见，一会儿未必能认得出人。现在在太太屋里的，大约只有二娘子与五娘子，都是你的姐姐，可不要无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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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七娘子轻声细语，牵着王妈妈的手，一路上左顾右盼，看不出怯场的样子。
王妈妈心里就有点奇怪。
七娘子自从出生，便和九姨娘住在西北老家，去年才到苏州，才到苏州，九姨娘就病了，七娘子朝夕侍疾，等闲少出院门，与太太也就是去年过年时见了那么一面。这么丁点大的孩子，马上就要去见陌生的嫡母……她怎么就不知道害怕？ 7 {1 I) V# y" j!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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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太聪明了，所以不害怕，还是傻得连害怕都不知道？ 2 N( r6 i% E7 z* \)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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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忽然就对自己的擅作主张，有了些疑虑，万一这七娘子是个蠢笨的人…… / T4 T7 w0 L) ]0 F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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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也不至于不懂得自己的女儿吧？王妈妈看了眼七娘子，就又觉得自己多想了。九哥儿是个胆大包天的性子，也许姐弟连心，连七娘子也是天生的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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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么想，她还是多叮嘱了一句。 ' C: o" K+ C; J" x& l
“若是在太太面前出丑……你就该糟了。”她刻意带了几分凶狠。“太太虽然慈和，但她身边的规矩嬷嬷们，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打手心、不许吃晚饭——都是轻的！” : i& L/ @1 z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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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抬起头望着王妈妈，轻轻地说，“知道了，妈妈。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 q2 s9 b( @" h& r+ V4 I' a" y& C
王妈妈忽然就看不透七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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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穿过了百芳园，进了正院，正院里有一群小丫头，正把成捆成箱的皮草、丝绸往外搬，一边搬一边笑着说，“大娘子还是这个性子，恨不得把夫家的好东西，全都搬回了娘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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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就略带一丝骄傲地对七娘子说，“你大姐姐也是庶女，也是养在太太膝下……你看看她送的节礼！这么大的院子，都快摆不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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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歪过头看着一院子的大木箱、成篓成篓的荔枝葡萄，带着艳羡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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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忽然又觉得她看透七娘子了。 . C4 z/ i3 [8 a* `1 f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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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从后院门进的正院，正院与南偏院不同，堂屋坐落在院子当中，屋顶飞了两三重的檐，上头的人物雕刻得极精细，还贴了金箔，在阳光下明晃晃的，刺人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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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个丫头迎了出来，笑着问王妈妈，“王妈妈今儿过来得倒早？牵着的是哪家的娃儿？我看着倒是可人意儿。”
王妈妈板起脸，“这是七娘子。” ( {6 y. {" u*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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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头轻呼了声，忙笑盈盈地给七娘子行礼，“奴婢立春见过七娘子。”
七娘子笑着让开了半边身子，“立春姐姐好。” ) a8 B) r* p; w. W' R
立春也甜甜地笑了起来，她穿着簇新的嫩黄色贡缎袄、天青色提花马面裙，手上身上，穿的戴的，都很精致，站在七娘子身边，倒比她更像个小姐。“七娘子少到正院来，我一时眼拙倒认错了。太太才午睡起来，还没用过点心……我这就去回报。”说着，她就转身急匆匆地进了堂屋，王妈妈带着七娘子在地下站着，进进出出的丫鬟们就过来问。
“王妈妈，这皮草是收到小库房，还是收到官库。” ) j, g* u' J ]' j+ q$ B9 F$ F
“太太说把荔枝窖藏起来，待到年节下再拿出来待客。可这一筐已是有大半都发黑了，妈妈瞧着该怎么办？”
“好妈妈，这一匹缎子搬进来的时候便脏了一截子，我可把那一截裁去了啊？不足斤两，妈妈可别来寻我们的麻烦。” # e- \+ s& t! p% f7 ^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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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知道王妈妈是太太身边的大红人。王妈妈端着架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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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官中库里，这种料子，太太看不上眼。” 3 L2 x: j9 o: |) {
“散与你们吃了吧，便宜了你们这些小蹄子！” ) H+ w# _! X3 o8 D' J$ u
“裁去了便放在一边，不要入库了，一会儿我问过了太太再做处置——你们做事是越来越不经心了，这织金麒麟缎一匹也要好几十两银子，是淘噔得的？” ' X/ p- K(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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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们就都低眉顺眼地下去做事了。看来，王妈妈虽然是太太身边的红人，但人缘却不大好。 3 a* `0 d! Z- O3 d2 b/ o!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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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站了一会，立春便笑吟吟地走了出来。 ( J' C7 n) O' {; D)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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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快进去吧，太太听说你来了，欢喜得很呢。妈妈，太太说，叫您看着这些小蹄子把年礼入库了，一会儿再进来对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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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依依不舍地望了王妈妈一眼，王妈妈就觉得自己有了些责任，她按了按七娘子的肩头，松开了手，看着立春牵着七娘子进了黑洞洞的堂屋，才转头看着小丫头子们搬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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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进了堂屋，就觉得眼前一黑，险些看不见东西，立春牵着她转过了一道屏风，屋内才重新亮堂起来——堂屋面向正门的一侧，装的都是明晃晃的玻璃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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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带着她又转过了一个多宝格，才掀起了玻璃珠帘子，笑着把七娘子牵进了一间明亮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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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或站或坐或躺，足足有六七个人，七娘子扫了他们一眼，见得有两个小姐打扮的女孩儿坐在椅子上，两三个仆妇打扮的丫头婆子，或是坐在椅子前的小机子上，或是站在床后，屋内正当中是一张酸枝木拔步金漆螺钿大床，床上躺了个小男孩，一个打扮华贵，面孔富态的中年妇人正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与那小男孩说话。
“你七妹妹都来了，还不起来？只是赖着作甚？” 5 A: T5 \! v$ m+ |8 C
七娘子就规规矩矩的双膝落地，磕了个头，抬头道，“小七给太太请安。” $ V8 G7 g* F) A( [, [/ v) X
大太太才转过眼睛看她，眼里带了一点笑意，“哎，你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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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又起身转向两个姐姐。“小七给二姐请安。” 0 u" K4 X1 f( L* E! S# Y) M8 W! z
“小七给五姐请安。” ; |5 s* Z; l, Q7 p/ u/ r2 n(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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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冷淡的二娘子就站起身点点头，受了她的半礼。俏丽的五娘子翻了个白眼，哼了声，别开头看也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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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安之若素，起身低头束手，站到了大太太左手边。
大太太望着七娘子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惊讶。她也没有想到七娘子应对得这样得体，挑不出一丝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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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坐吧。”大太太就露了笑模样，又转头哄着床上的小男孩。“九哥儿，你瞧，小七长得与你一模一样呢。就是比你高了些。”
那小男孩一骨碌就爬起身，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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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骗我。”他嘟着嘴说。“这人分明和我一样高。” 1 Z) P! g0 S) w; T8 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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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这人，是你七妹妹。”大太太笑模笑样地说，又瞥了五娘子一眼。“别被你五姐带坏了，她没规矩，你也跟着没规矩。” 4 ?9 B4 ^ P A2 ^. q*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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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又哼了一声，盘着手把头扬得高高的。大太太白了她一眼，又说，“成日里就听得你们俩置气了，五姐也不晓得让着弟弟些。” / M0 e; L+ e2 o) I6 I
九哥儿就得意起来，大太太继续说，“九哥儿也不懂事，五姐脾气不好，你就跟着学——回来告诉老爷，仔细打你板子。”
七娘子唇边含着微微的笑，坐得安安稳稳地，听着大太太和九哥儿母子情深。
大太太就觉得有点没趣。 3 h7 |9 w4 |4 E; A/ O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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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儿溜下床，穿着中衣就跑到七娘子跟前，“你就是七妹妹？”
“九弟，我是你七姐姐。”七娘子忍俊不禁。 3 @9 ~" h' x8 v8 I
众人就都笑了，立春笑得最响，还有五娘子椅子边站着的丫鬟，也笑得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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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也忍不住偷偷的笑。九哥儿小脸涨得通红，走回大太太身边一头扎进她怀里，再也不肯出来。
大太太柔和地望着七娘子，拍打着九哥儿的背，问，“七娘子识字了没有？” 5 ^0 Q& i, T( C* }
七娘子神色一黯，站起来说。 ' E* F3 W% s. O
“回太太话，小七没有上学。” . G$ r9 d. B B( @' S+ H
“是我事多，就给忘了。杨家的女儿，字都是要认得几个的。”大太太说，“瞧你一脸的聪明，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了。过几日，我和先生打个招呼，就叫白露接送你上学吧。” ( F: L3 ?/ M6 N/ J& ]7 p+ A" ]
原本站在床边的一个丫鬟赶忙就应了一声，七娘子望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白露穿着玉色云缎袄子，浑身上下半新不旧，看来虽然没有立春风光，但也是好料子。
大太太不说话了，七娘子就站起来说，“那，小七告辞了。”
大太太笑了笑，点点头。二娘子和五娘子都转头看着白露上前牵着七娘子走出门，连九哥儿都抬起头，撇着嘴要看不看地瞄着七娘子的背影。
直到七娘子出了门，二娘子、五娘子和九哥儿到院子里去玩耍了，大太太的脸色才沉了下来。 6 Z. J: v, P; e8 |
“王妈妈人呢？”她问。 1 X% h- |# E7 O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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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很快就进了里屋。 0 s5 Q9 F' L6 A- L1 w8 b$ u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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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去看看九姨娘的病，你怎么就把七娘子给带回来了。”大太太吹着滚烫的热茶，慢慢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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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心头一紧，很快，又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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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太的话，”她就跪了下来，膝行着靠近了大太太，轻声说，“四姨娘昨日去南偏院，果然是想把七娘子收到自己院子里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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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眉头就挑了起来。 - f& ]% s+ E7 l4 _8 W: g* I
“怪了……”她喃喃地说，透过亮晶晶的玻璃窗望着院子里九哥儿四处跑动的身影。“四姨娘怎么忽然就好心起来了。” 9 |+ d- m8 R1 n; T- |
王妈妈已经跟了大太太足有二十多年了，她晓得大太太的性子，就没有多说话，只是垂着头，等着大太太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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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果然问，“九姨娘给了你多少好处？” ' Z( p+ {! a. m* t" a% v. Z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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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就把手腕上的金镯子给大太太看。
大太太一看，就知道这金镯子足足有三四两重。
“这是九姨娘压箱底的首饰了。”王妈妈说，“我还记得那一年她生了七娘子与九哥儿，太太从手上拔了这个金镯子赏给她的。” ) N' B% c- m% b% V" b' t
大太太目光悠远。“一转眼又是五六年了。”
王妈妈就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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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把压箱底的首饰都送了出来，可见得是真心想让七娘子到太太院子里来养活了。四姨娘开出的条件，一定还没有让她心动……四姨娘是怎么开的条件，又是为什么想把七娘子往自己院子里划拉呢？ & v' J, ?9 L: i
大太太的目光就冷了下来。 . Y6 m; }9 e: L: Y, Z0 ]8 D% d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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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用饭的时候，大太太漫不经心地提起了七娘子的事。“……九姨娘看着已是弱下去了。我想着，七娘子才六岁，这么早就分院过活，没个人教她眉高眼低的，将来到了婆家，难免被人瞧不起。” 8 o# k0 q r) T7 P8 \+ W4 h
杨老爷想了想，才想起来，七娘子就是九哥儿的双生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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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看着办吧。”他随随便便地说。“一个女儿家，认得几个字，会绣几朵花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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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九哥儿的双生姐姐呢。”大太太柔声说，“我想着，二姐很快就要嫁了，五姐又是个糙性子，倒是七娘子，今日我留神细看，是个文静的，正好和九哥儿做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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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愿意接到自己院子里养活，那是最好。”杨老爷看着大太太的眼神就变柔了。“只是你才送了大姐，展眼又要送二姐出门，五姐再过几年，也就到了出嫁的年纪。还要再照管七娘子，实在是辛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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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低下头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妾身为的还不都是这个家？”
七娘子被接到大太太屋里养活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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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大太太就让白露去吩咐九姨娘，把七娘子的衣服杂物都收拾收拾，将西厢东边的屋子收拾出来，进了腊月，就叫七娘子到正院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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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还病在床上……”王妈妈有些踌躇。 1 y" V& h) U/ A: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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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接，便是现在接来。”大太太有一丝不高兴。“九姨娘究竟只是姨娘罢了。快过世的人，身上都带着晦气，七娘子进了正院，你就打发她洗个澡，把晦气洗掉。” ' V2 p8 U2 ?! Z$ A; P$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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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心头有些发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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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又换了笑脸，把九哥儿叫到身边问，“你七姐姐就要到正院来住了，多了她陪你玩，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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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儿眨着眼，看了看王妈妈。王妈妈的心，早就提了起来。 * c+ e/ }1 v. s* E' u6 j! `$ }5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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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来不来。”九哥儿想了想，丢下这句话就又跑远了。
大太太轻笑起来。“这个九哥儿，真是……” 2 k# Z C @1 `
她没把话说完，王妈妈松了口气，陪笑道，“九哥儿年纪到底小了些。”
正是因为小小年纪便被大太太养在身边，九哥儿一点都不认生母和双生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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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又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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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就让七娘子住到年后吧。”她轻飘飘地说。“明日找个时辰，把九哥儿带去见见九姨娘……到底是生母，病成那个样子了，九哥儿也该去尽尽孝。”
“太太贤惠。”王妈妈忙说。太太让九哥儿去见生母，四姨娘就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称赞大太太贤惠了。否则，生母病成那个样子，儿子连见都不让见一面，大太太就显得绝情了些。 ) O& Z g& q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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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摸了摸脸颊，叹了口气，“七娘子与九哥儿生得倒真是像。弟妹恐怕也认不出来哪个是哪个呢。” 1 k3 a& ]' }; e4 C' L
大太太的弟妹，自然就是二太太了，杨二老爷在京城做官，却把二太太丢在了对街的老宅子里。二太太三五天总要过来窜窜门子，见了九哥儿，总是喜爱得摸了又摸。 + i. e1 @7 A |"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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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的心又紧了起来，她寻思着，大太太到底什么时候立心要把七娘子接到自己院子里养活呢？ 4 M! b- Q, _: O) e-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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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归不是今天临时起意吧。 , M0 D" g% N5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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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心思，谁也琢磨不透。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6:57
3、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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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虽然还没被接到大太太那去养活，但她要挪窝的消息，不到一天就传遍了整个杨府。
“大太太心慈，她这是怕七娘子没了娘，就少了人教导。少了人教导，就……”九姨娘意味深长地说，“七娘子也到了该懂事的年纪了。”
七娘子说来才刚满了六岁，九哥儿与二房的八娘子与她都是一天生的，九哥儿还只是个孩子，八娘子连针都没拿过。七娘子手上，就已经有了做针线做出的茧子了。 ( `6 u& p: ?* C5 i& N- I
四姨娘别开眼，微微笑了笑，没有接九姨娘的话茬。 2 C# H7 B7 ]8 _0 q6 r; _8 {
这是个十分清秀的女人，看着不过是二十七八岁，却穿了一身莲青色隐芙蓉纹的对襟长袄，浑身上下，只戴了一双耳坠与一根银凤钗，越发显得气质是何等清贵。不知道的人，谁不说她是当家主母的气派？偏偏命苦，就到了杨府做四姨娘。 8 q% O8 b0 C3 Y4 A% [" U7 D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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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依然保持着笑容，七娘子站在九姨娘跟前，望了望九姨娘，又望了望四姨娘，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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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一时冷了下来，直到三娘子带着一脸的笑走了进来。
她手上还抱了一个美人耸肩瓶，瓶里插了一支新开的梅花，开得疏疏落落的，顿时就给这只有药味的屋子里，添了一股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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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好，许久没来看望九姨娘了。”三娘子未语先笑，圆圆的脸上，喜气争先恐后往外跑，“七妹妹，你看三姐姐采的这支梅花。” 4 q: C# N$ O2 a% a$ _- M+ M
七娘子便走了几步，到三娘子跟前仔细地端详着那支梅花。 : T1 a, B1 J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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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虽然说得客气，但脚步只到了九姨娘床前好几丈远，便不肯再走进了。
是怕被过了病气吧……年纪到底还小了些，四姨娘的那些个弯弯绕绕，还没学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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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抬起眼，笑得天真无邪，“三姐姐，好香呀。” 6 ]9 d" Q0 P E8 m+ D6 ~: V) f
“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嘛。”三娘子满意地转身把瓶子放到了小立柜上头，歪头端详片刻。“嗯，就是好看，九姨娘屋里就缺这一支白梅呢！这一下冬意就出来了不是？” 2 O# W) _7 _9 G. F( C4 y
三娘子拿的这美人耸肩瓶，看着像是郑窑的瓶子，又上了雨过天晴釉……这个瓶子在外头，足可以卖到四十多两银子。更别说才进了十一月，哪里就能寻访到开得这样好的白梅？
四姨娘终究是有些不满的，虽然自己不说什么，却让女儿来露了露富。 ! G9 z# b/ l8 [! I! u8 o$ f$ X
九姨娘环视了一圈，看着泛黄的墙面、锈迹斑斑的锁头、霉蛀了的箱柜，就咳嗽了起来，七娘子连忙回到九姨娘床前给她拍背。 # T- n r4 q1 k* d&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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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一闪即逝。
“七娘子孝顺。”她夸奖。 6 D/ B, E* S. y1 ~, u0 k
七娘子低眉顺眼，“四姨娘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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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四姨娘话锋一转，“这九姨娘虽然是生母，终究只是个下人，七娘子要记得，尊卑有别。” & ?! O7 \; K6 R Y: t"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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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吟吟地看着七娘子，九姨娘咳得越发厉害了。
四姨娘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是云山雾罩的，叫人看不透她的用意。七娘子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想把自己接到膝下养育，又为什么来露了一次富，说了这么一句暧昧不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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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眼，就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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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七娘子立刻改了话头。 $ T+ H4 F* C7 }, p" e
“姨娘，我去给您倒杯水。”她歉意地对四姨娘点了点头，便匆匆走到外间，瞪着那豆青色粗瓷茶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七娘子不是个贪图富贵的，她也不大爱那些穿的戴的冷冰冰的东西。但是大太太屋里，连一根草都是有来历的，而九姨娘就只能用粗瓷茶碗，打碎了也不过是一文两文的事。
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九姨娘生了九哥儿，九哥儿又被大太太养到了屋里，认作了亲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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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心胸也未免狭小了点，九哥儿长大了，若是知道九姨娘死得这样落魄，难保心里不会有什么怨言。
七娘子忽然浑身发冷，不晓得大太太接她去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她原来以为，自己是九哥儿的双生姐姐，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太太于情于理，都应该把她接到膝下养大。毕竟她和九哥儿之间的血脉联系是斩都斩不断，他们几乎生得一模一样……若是随便指了个姨娘来养育，九哥儿长大了，难免难堪。而大太太也应该把她教成一个上得了台盘、恭顺听话的大家小姐，将来到了夫家，才不至于给杨家未来的家主丢脸。 6 f" W- ^# N$ P) u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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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大太太也可能是实在懒得再花费心机去造就一个庶女，更何况，都在九姨娘膝下养到六岁了，和大太太再怎么亲，心里也是先有生母的。
说不定，大太太一开始就没想要她，所以才没把她也一道抱去主屋。
现在要她过去，也不过是方便收拾罢了。
可如果是这样，大太太大可顺水推舟，把她推到四姨娘那里。来年想个办法，等她出了什么事，再说声四姨娘教养不力，她毕竟是九哥儿的双生姐姐，也有几分体面，大老爷会不高兴，也是自然的事…… ( E+ ^/ k5 r4 Q. F3 w7 R- K
但王妈妈才听说四姨娘来坐了一会儿，便急急忙忙地过来了，九姨娘只是略提了提四姨娘想收养她的事，她就带着自己进了主屋。大太太，多半还是想用她的。 : M/ o \ p- j% v2 o% A- ~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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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有什么别的心思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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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对着茶壶苦笑着，倒了浅浅的一杯茶进了里屋，四姨娘正和九姨娘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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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你肚子里养出来的人，你成了这个样子，那边连句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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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见招拆招，“四姨娘刚才还说了，尊卑有别。” " a1 ]7 K T6 c" t* Y0 ~4 O7 H
“可这生母，到底是生母。”四姨娘的话都是两头的，她看了眼喜眉喜眼的三娘子，“打从他落了地，你就没见过他吧，现在都长得好高了……” # ^9 g+ N2 a( `3 \
“姨娘喝茶。”七娘子平静地端过了茶杯，九姨娘就坐直身拿过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 - \" l, E# F- I% y: i
“哎，就长得和七娘子一个样！”四姨娘像是今日才知道他们是双生姐弟，拍了拍大腿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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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莞尔。 % N3 n$ @% R+ @- c+ N! o# v7 G
“七妹妹笑什么？”三娘子娇憨地问，“可是见了这白梅，心里舒坦？我就知道你平时等闲看不到这么稀罕的东西。” ' D; j; G; q6 I+ f7 p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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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爷今年刚连任了江南总督，手底下的织造府、盐铁司，都是赚钱似聚宝盆的好地方。杨二爷在京城做官，是最最清贵的翰林学士，前途无量。两个杨府加在一起，就占了一条街，这条街就叫二杨街。杨家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户，怎么连一支白梅，七娘子都看不到？ , F6 W$ ^: Y& L' A# C v- D6 S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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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每年冬天，杨老爷都带着妻妾去香雪海看梅花，有时候一住就是半个月。——香雪海的白梅花是最有名的。
三娘子这话，是指名道姓，当面打脸地说七娘子不得宠。
七娘子一扬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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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客气了……我平时光顾着伺候姨娘，的确是无心这些玩物。这个美人耸肩瓶子，也是好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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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脸上带了一丝得意，到底还小，不晓得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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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要卖到一百多两呢。”
“唉，这样贵重的东西，都是上了册的。”九姨娘忽然就道，“三娘子年纪小不懂事，随随便便就拿到我们这里来。若是摔碎了，算谁的……四姨娘也不拦着点？” 9 [0 [3 C& B: ^. B" E,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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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满脸是笑，宠溺地望着女儿。
“我说话，她哪里会听。一心惦记着七妹妹，捡了个瓶子就装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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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的意思很明白，大家都是奴才，七娘子是姨娘生的，你也是。你们屋里贵重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别打肿脸充胖子。 1 t# S: i$ Y' L8 c! W/ V9 }. U
四姨娘说得更直接：这瓶子就是烂大街的货，在我们屋里，没有谁把它当回事。 # S9 D3 v1 |8 t3 X1 r6 _
七娘子轻描淡写地对三娘子福了福身。“那就谢过三姐的心意了。” , I# n( y* h5 M7 d& R) G4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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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有些爱答不理的，四姨娘瞪了她一眼，她就又绽放出甜甜的笑容，“七妹妹别和三姐这么客气，你在南偏院长年累月的也不出门，做姐姐的照顾你，是应该的。”
七娘子就算修养再好，都不由得暗自不悦起来。 7 {/ z p7 U9 x1 q5 Y
三娘子看着喜眉喜眼，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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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又说了一会话，最终，四姨娘起身告辞。 % N( p- q8 C5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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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末了也没说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 F, o# i& r; n8 V7 C
七娘子就十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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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九姨娘靠在枕边似睡非睡，秋枫不知道去哪里钻沙了，唯有立夏勤勤恳恳，在廊下煎药。 _3 m, ^7 \, ]) H0 K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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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天王妈妈来过了，她便只在廊下煎药。九姨娘说了好几次，“我们这人手少，没那么多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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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只说，“不能让九姨娘丢脸。” ' j( s6 f+ l% \$ {5 {- O
那一日王妈妈过来，眼底一直是透着一股优越，这势利，在杨府内人人都能理解。九姨娘这样失宠了的姨娘，和王妈妈比，那就是脚底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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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她看到屋内小风炉的那一刻，眼底露了怜悯：是要落魄到什么地步，才得把风炉搬到屋子里，不然，顾得了这边，就顾不了那边。 3 ]9 L8 ~$ |$ u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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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可以习惯轻视，但最受不了同情。 + D8 g" J8 ?4 I3 a$ t- v
七娘子就是其中一员，立夏也是。 ) ?: t9 V, t2 w4 j
九姨娘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坚持。她望着小立柜上的美人耸肩瓶，眼底渐渐透出疑惑。
七娘子见状，忙细心请教。“姨娘，四姨娘到底想做什么。” $ C! S, R!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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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慈爱地望着女儿，眼眶微热，若不是自己没有死，大太太一定会把她也抱到主屋的……唉，贱命一条，想死还这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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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行事一向大有深意。”她沉吟着说，“这次拉了三娘子来说了这么多话，我听着……倒像是帮我们的。” p5 M/ D) t7 n/ C
七娘子就很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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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活不了多久，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七娘子甚至暗地里怀疑，九姨娘一等年后自己搬进主院，便会撒手人寰。都病了有六年了，打从产后就一直病到现在，再健壮的身体，也掏空了。现下还支持着她的，是自己的下落。
按理，杨家就一个男丁九哥儿，身为九哥儿的双生姐姐，还是有些特权的。至少，大太太在考虑自己下落的时候，就不会随手塞给哪个姨娘或通房了事。她要考虑到九哥儿的心情，以及老爷的心情……毕竟是双生姐姐，爱屋及乌，总是有一点的。等到九姨娘双眼一闭，没准恩典就来了。 # Z+ j- q9 i8 G( B% g, V& p& [
大太太小气得都不肯让九姨娘放心撒手。 / w8 m" |7 I* X6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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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在心底撇了撇嘴。
话说回来，若是大太太真的小气成这样，她不想看到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她的出现，或许会提醒大太太自己不是九哥儿的亲娘，让大太太心里多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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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太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四姨娘来养她的……她的敌人已经够强大的了，四姨娘得了自己，一定会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着四处串门，无声地宣扬起大太太之前是多么苛待她们母女。大老爷那里，她也一向很说的上话，到时候惊动了大老爷，大太太就很难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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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王妈妈才来得这么急，那个金镯子，她才收得那么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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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七娘子自己也想明白了。她不懂的是，四姨娘为什么要这么无形地拉她一把，今天又为什么要来坐坐。 8 V2 _" q; v/ N {
深宅大院里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心。四姨娘这么做，一定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3 R& }, g2 e/ ~6 \, N& U
九姨娘叹了口气。
“想太多，也没用的。”她咳嗽了两声。“咱们只能任人摆布……那也要被太太摆布，太太养了九哥儿，对我们就不会太绝情。这不是还让你回来陪我住到年后吗。”
大太太在这件事上，还是够意思的。本来着急上火让她当晚就收拾东西，七娘子还颇为不舍。如今能陪到年后，也好。 ' R. p( v" S7 q1 W
至少九姨娘能多活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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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就酸楚起来。 ; h* ^, N. s" n# a$ I0 E& t
九姨娘虽然从来没有得宠过，也从来没有宽裕过，但对她这个女儿，却是尽力做到最好，一向都极为舍得。 ( k9 l+ \6 P, U/ ]( m)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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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看着女儿，心里却极宽慰。 4 t1 W" _0 l% x3 S5 v
“太太肯发话，我就放心了。”她轻轻地说。“太太这个人……心地其实还算软的。”所以，才老闹得不上不下，不尴不尬的。 ! l- F3 s$ b- h) q3 ~2 d5 n
大太太身边就是少了个能出主意的人，初娘子在的时候，大太太行事很有章法，如今初娘子才一出嫁，主屋那边，就有些慌乱起来了。亲生的二娘子五娘子都指望不上，九哥儿……听说是个天真无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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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小七出头的好机会！ 7 l" a$ K4 b" G- f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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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上几次好，献上几次忠，大太太自然会懂得小七的好。小七没了娘，深宅大院里，能靠的只有九哥，只有大太太。九姨娘要是大太太，老早就接走她娇养起来，免得还要花费心思去笼络。 - a3 G! o6 X/ {& o% g
但这样也出不了小七的性子。 % Q$ c b- U. G6 f z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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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含着笑望向女儿。 : T U4 D. X8 C
小七有一双大眼，黑嗔嗔的，极是可人，面孔虽然还很稚气，但也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眉眼有杨老爷的影子，但也很像九姨娘。 ( y2 g6 A+ g; M& r" P-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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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喜。九姨娘想，真不是我偏心，小七的长相，讨喜。
性子又稳重，又有心计，不是那等一被挑拨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轻狂性子……到了大太太屋里，应当能平安长大的。到时候再说个夫家，大太太看在九哥的面子上，怎么都会找一门不错的亲事的。 7 T- |/ x( x7 Q5 ~* h+ t# C4 U M6 }
女人一辈子，还不就是这么一回事？ ! v" w+ B, X5 u" 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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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能养在大太太屋里，是你的福分。将来……你也多了重身份。”她略带吃力地说。“瞧初娘子，带过去的陪嫁就值上万两银子。大太太在钱上，倒不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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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对她们母女，多年来分分克扣，处处刁难，就是要把九姨娘往死路上逼。 # h% s' t( N" {. m
“等你到了主屋，她会待你好的。”九姨娘的思路无比清晰。“你要听话……听大太太的话，听……九哥儿的话。”
七娘子泪盈于睫。
“我是庶女，九哥儿是嫡子……我当然听九哥儿的话。”她乖巧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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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就放心了：小七虽然不是那样的人，但听她亲口说出来，总是多一重保证。小七不会和九哥儿套近乎，不会给九哥儿添麻烦，也就不会给自己惹祸上身。 ; Q+ M2 o1 f& \) E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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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的，不要争闲气。”她的意识已渐渐模糊了，却还嘱咐着。“忍得一时，风平浪静……” ' \- }1 I9 J( u2 X) e8 k! P-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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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看看九哥儿的模样！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6:58
4、丧事
九姨娘的丧事办得还算隆重。 , |* ^' x9 G* ?7 q: r4 e$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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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前虽然不得宠，但到底是九哥儿的生母，九哥儿过继到大太太名下，她也沾光。她的丧事，花了三百两银子。 P; P) t7 P. H. m7 W'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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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前几年去了的三姨娘的十倍不止。 0 q, ], d/ E* v, _* z
三姨娘不过是草草买了一口棺材，没让她被草席裹着，也没有进杨家的私墓，到乱葬岗上一埋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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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在杨家停了七天的灵，这才把灵柩运去宝鸡，立夏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消息，告诉七娘子，九姨娘的坟定了，就在杨家祠堂后头老七房王姨娘旁边的小角落里，虽然偏，但是好歹也有座碑，上头也有姓氏，将来九哥祭拜的时候，不至于找不到生母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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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还亲自来给九姨娘上了柱香。 5 T1 C8 {" \4 _3 W( `' C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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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过来了，姨娘们，也就跟着出动了。
大姨娘和五姨娘是一道过来的，两个人都握着七娘子的手，说了些惋惜的话。 . X9 k2 n0 G. y.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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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生得好看，所以就命薄。”大姨娘是睁着眼说瞎话，九姨娘的长相在杨府姨娘里，不过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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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J& [( {% y: b k7 L; b/ q# {
“能为杨家诞育儿女，是姨娘的福分。”她答得滴水不漏。 4 n# J/ A3 [- Z
大姨娘看她的眼神有点惊讶，又有一丝欣赏。 . W" Z0 N3 X! j5 B4 V(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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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姨娘上过香，擦着眼睛，“没想到九姨娘去得这么早……唉，当年她进府绣花的时候，才止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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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原是进府做绣娘的，早前也说过一门亲，还没过门夫婿就没了，因此她进府绣了两年花，才被大老爷拉上床，生下了七娘子和九哥儿。
五姨娘这话要比大姨娘还阴险，大姨娘只不过想勾起七娘子对大太太的不满，五姨娘这话，却是隐隐指责大老爷不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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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垂下眼，就要说几句绵里藏针的话出来。
她就想到九姨娘这时候，总会一把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手心连一丝丝温度都没有，无言地告诫着七娘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3 m' w9 \" ]4 `" z% r( T/ B' ~+ }
七娘子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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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娘五姨娘齐齐一怔。 & P e) X; E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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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都是大太太的贴身侍女被抬了姨娘，现在也常到主屋走动，服侍大太太，与九哥儿相处的时间很多。对九哥很是熟悉，九哥儿前几年还小，性子很骄纵，底下的人稍微做了什么冒犯的事，一下就哭起来。 . x3 K/ | }7 _5 x(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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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底下，大姨娘和五姨娘常议论：到底是九姨娘的种，哭起来那满面涕泪的下作样，与九姨娘是如出一辙。 ( u7 P5 ~5 [9 K% X6 P0 n
九姨娘被收房，是一路从家哭到下轿，从下轿哭进新房的。 9 c8 D: Z& U* }( V* G( @
哭得鼻涕眼泪沾得到处都是，大老爷嫌弃得当晚就睡在三姨娘屋里，碰都没碰九姨娘。 0 \) I( s& n& N" m$ |&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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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底下，这个笑话传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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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哭起来却不是这样。 , x' T9 D# {# z, S) B& q- L1 c# ]
两行眼泪静静地滑下脸颊，肩头一抽一抽的，就好像被雨打着的迎春花，孱弱娇嫩，又那样精致。
大姨娘就笑了，“好孩子，别哭了。仔细别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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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便掏出帕子，细细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白皙的小指头屈在素帕边缘，她的手仿若一朵才开的白兰花。
七娘子举止优雅，不下二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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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娘微微眯起眼，笑得更为亲切。
“九姨娘去得虽然早，但却有你们这一双儿女，”她按了按七娘子的肩膀，“好好长大，你姨娘在天之灵也能安心。” 6 L& k s, P, e. [( }( k) O
大姨娘与五姨娘虽然有些脸面，但一直无儿无女，在后院里就像是无根的浮萍，只能靠着大太太讨生活。大姨娘这话有点自爆其短的意思，不过含得很深。 / P& r2 d- B0 n% a3 X
满院子都说大姨娘其实是个善心人。 % k7 h. T1 a( I% C
七娘子就觉得，原来要得到大姨娘的善心，也是有条件的。
“多谢大姨娘。”她细声说，对两位姨娘福了福身。两位姨娘连忙避到一边，不敢受她的礼。“将来到了主屋，还要请两位姨娘多加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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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姨娘看了大姨娘一眼，也摆出了和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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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谈得上关照不关照，七娘子有事，只管来问我们就是了。” 1 |/ i- R$ n D5 X'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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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姨娘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就离开了南偏院。 3 p' \# v% F0 @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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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正月里，南偏院虽然有了丧事，但也只敢把红红绿绿的吉祥物事摘一摘，七娘子身上穿的，还是姜黄色的袄子，只有鬓边插了一朵白花。
梁妈妈进了院子，就看到七娘子站在檐下望着淅淅沥沥的冬雨发呆。 2 }( ~! t. u0 h- a(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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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她未语先笑，圆脸一团和气。
七娘子连忙也露出一个笑。
“梁妈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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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好。”梁妈妈收了伞，先洗手到屋内牌位前上了一炷香，这才出来拉住七娘子的手，“七娘子瘦了。” : V9 L9 \) |* ~2 W1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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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忙得厉害。”七娘子露出了一点疲惫。“晚上也睡得不好。” % P( f9 G4 ` M# ^) F7 T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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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眼中闪过了然。 , U" f! k C' p5 \7 s
七娘子还睡在南偏院，和灵堂就隔着一层帘子。才刚七岁……睡得不好，也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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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是在催问自己什么时候能搬到主屋，小小年纪，话倒是说得很婉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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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就笑了。“七娘子别是认床吧，今晚到了主屋，要是还睡不好，那就麻烦了。” # K" E2 L I. v/ _; w3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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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认床。”七娘子柔柔地说，她的声音就像是江南岸边的春风，不知不觉间，听得人嘴角都要翘起来。“就是天气寒暖不定，实在恼人。” 7 }1 a- W' T. E6 q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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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嘴角就不由得被这柔柔的声音带得上翘了。“嗳，今年的春天是来得迟了些。” 0 b* N5 o5 z q& z$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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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问七娘子，“七娘子现下跟着哪儿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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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和王妈妈都是大太太身边的红人，王妈妈专管账上的事，梁妈妈管的就是人事任免。九姨娘去世后，七娘子一天三顿就换到了小香雪开，立夏每天跑小香雪给七娘子端菜，有时候到了南偏院，饭菜都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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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有小风炉，可以热一热再吃，不至于落下胃病。 2 ?# K. P1 p1 @ K6 {7 w9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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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云淡风轻，“现下都到小香雪去吃。”一句诉苦的话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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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脸上的笑更盛了。 / a, ~$ H# G f- j( C$ t0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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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个有些城府的。”她回到主屋，向大太太回报。“晾了这七天，吃了七天的冷饭，就好像日日都是大鱼大肉似的，并没有一句抱怨。” ! s n+ V* ?; J$ U G
大太太挑了挑眉，“哦，”怕的不是有城府，怕的是九姨娘带出了个上不了台盘的村小姐，又或者，把七娘子养得太娇嫩了。那，大太太就为难了。“四姨娘去了吗？” & P# |$ N+ b4 J" C+ J# U.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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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娘和五姨娘一早就去了。”梁妈妈温温笑着，“七房、八房也有丫头或妈妈去拜祭。倒是四房一直没见着动静。”梁妈妈手底下使出来的人遍布杨家，论消息灵通，大太太也比不过她。 q, K, i0 f$ z+ ?- b
大太太沉思起来，四姨娘这是什么意思？年前和九房走得热火朝天的，九姨娘死了，却不去打个呼哨。 3 U6 x7 ?. k# b' T
放长线钓大鱼，四姨娘或许是要有大动作了。 ( d9 T& W% y3 A7 v4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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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梁妈妈又说，“老奴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七娘子已经守了九姨娘的头七，看得出，这是个有城府，能沉得住气，说话做事都比较得体的小姑娘。进主屋被大太太养，已经是够格的了。守过头七，再不接到主屋来，四姨娘就有话柄向大老爷告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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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舒展开眉头，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屋里的丫鬟们。立春正和白露对坐在床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劝九哥儿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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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儿就是爱赖床，睡个午觉，老睡到傍晚。 8 |6 f& D' N; M% Q- U5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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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她说。“你点几个人，去把七娘子的箱笼搬到西边偏院吧。” 7 l6 f3 d& H5 h3 G9 X% T*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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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就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站起身出了堂屋。她的背影袅袅娜娜，看得梁妈妈都有些迷了眼。 : ~! Q5 N/ R$ N* Q/ z/ J
“小白露长大了。”她笑吟吟地说，“是个大姑娘啦。” , q$ F4 J; `* B" H* n9 X- D
大太太失笑起来，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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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只是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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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沉吟片刻，淡淡地说，“我看，就让她去七娘子身边服侍好了……还缺什么人，你看着挑了。”
杨府女儿身边都有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与一个粗使婆子，一个管事妈妈。七娘子一直在九姨娘院子里，身边得用的人，怕是没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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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被白露接到西偏院的时候，身边只带了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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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那边到底还需要一个人照顾。”轻飘飘的一句话，秋枫便被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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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对七娘子就格外多了几分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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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偏院原本是初娘子的住处，初娘子十岁后自己有了院子，住到了百芳园去，便改做了大太太的衣帽间，大太太有好几十箱衣服，堂屋哪里放得下。 8 K& ?8 r* g) E) |1 L8 Z: m
因为大太太的话发得突然，七娘子的箱笼就只好先堆在门外，等里头的箱笼搬出来了，再挪进去。 ' F4 ~( `2 C% S3 S+ i4 b; P2 K+ o( A)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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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褪漆的木箱子就显眼地出现在了正院人的眼底下。
正院里最没油水的就数扫地的张婆子了，就连张婆子屋里，都找不到这样破烂的箱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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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着七娘子的眼神里就出现了几分讥笑，几分轻视。 % v/ B! k! @% p- ?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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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仿若不觉，大大方方地走进堂屋给大太太请安。
九哥儿正和五娘子画画玩，二娘子找了本书在美人榻上靠着看，大太太笑着与梁妈妈唠家常，天伦景象，温馨不言而喻。 5 T) @% h' r.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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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母亲请安。”七娘子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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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望向她，看到鬓边那朵白花，微微皱眉。“来了。”
“是。”七娘子抬手顺了顺浏海，就把白花取了下来。“二姐好，五姐好。” x/ @4 q9 P4 b& i" S
二娘子眼神胶在书上，抬也没抬起来，五娘子哼了一声。“九哥，你亲姐姐来了。”
九哥抬起头看了看七娘子，又低下头对着二娘子画的小人哈哈大笑。 # T F, \$ h'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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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腊月底，九姨娘病得不成了，九哥才来看了她一次，也只是在门口远远看了一眼，扭头就怕得哭起来，养娘赶忙抱着他一路哄回了正院……九姨娘连他的正脸都没看清楚。 & j# z: c; G1 ~. c! B
七娘子眼神微黯。 $ F( F/ ]9 n- W# }- T( Y
大太太先为五娘子的话皱了皱眉，看九哥的冷淡，却又开心起来，就从黑檀木架子上摘了对牌给梁妈妈。
“一会儿让人给她量身做几件新衣服。”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五姐穿小了的几件，先改一改，让她穿几天等新衣服来了，再换。” , Q$ F; H/ C6 Z* h
这话的意思，是嫌七娘子打扮得寒酸了，不像是正院里养的姑娘。也是不想七娘子身上还有什么九姨娘给的物事。 3 I5 S7 }+ z& y) J) i* n1 |
梁妈妈眼神飞快地掠过七娘子的耳朵脖子手腕，很快放下心来：九姨娘没给七娘子留什么名贵首饰。 5 b" b# e# y; n3 G; u# |% ~
旋即又觉得有点心酸。
三娘子和四娘子身上的首饰，都能换好几百顷田地了，更不要讲二娘子和五娘子。都是杨老爷的女儿，七娘子却一点都不像官宦人家的小姐，看她的打扮，倒像是个小丫鬟。
行事也像。哪家的小姐要向执事婆子媳妇行礼的？
她笑吟吟地走到七娘子身前，拉住她的手道，“有新衣服穿了，七娘子可开心？” 0 n; r/ X8 _& D2 B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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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便露出一抹无邪的笑颜，柔柔地道，“自然是开心的。多谢母亲，多谢梁妈妈。” 4 G ~& A( e. l+ H2 N
大太太不免一笑：这个七娘子倒是恭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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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放到自己屋里，虽然也是情非得已，但性子好，总比不好来得省心。若是如三娘子那样，大太太倒宁可把她交给别人来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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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日日在一处，倒不必这么客气。”她说。 ) r' x& n2 A0 U
二娘子便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七娘子。
她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
五娘子却没有这样的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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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她大声的，中气十足地喊着。“我的衣服才不要给人！” * I$ Q; j% l+ y, d3 i" r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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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皱起眉，扫了眼七娘子。 7 N: z# C# P8 B& w
七娘子低头望着脚尖，露出了些局促，但脊背还是挺的很直。 * o- _! D$ E9 O&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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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是九姨娘一手带大的，九姨娘才出了月子，便带着七娘子一道去了西北老家。
西北老家那里民风淳朴，九姨娘每日里见的都是乡民。到了苏州，又日日的在南偏院呆着，极少出门。七娘子生到现在，恐怕还没出过几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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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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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太太亲生亲养的，才两三岁就带着出了门，去了太湖玩耍，每年冬天，还要在香雪海住一两个月。更别说历年来有什么大户人家的女眷上门，五娘子都要出面陪客。 ) S. g% L4 b8 ]( p& o# @
按理，这两个人比较起来，五娘子才应该是那个大度从容的，七娘子才是那个小气任性的。 * h$ o* V$ S4 m+ r7 {' d
可现在却像是反了过来，七娘子从从容容，虽然有些尴尬，但却不显得过分腼腆。五娘子呢？任性跋扈…… ! M; g) w3 R) B4 [! P6 |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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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叹了一口气。 6 k3 {" x$ y'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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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衣服都多得穿不完了，拿几件给妹妹，又碍着你什么了？”她的声音软软的，但是里头的锋芒，谁都听出来了，连九哥都停下笔看了过来。“五娘子怎么不学学你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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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杨怡虽然是庶女，但才出生就没了娘，又是这些子女中排行最长的，自小就养在大太太膝下。从来行事都是大方得体，对姐妹们热情有加。去年她出嫁，五娘子极是舍不得，哭湿了好几条手帕。 ! z6 ]7 b0 {2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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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初娘子，五娘子便不说话了，气鼓鼓地坐了下来，别开头不看大太太。
梁妈妈忙笑道，“七娘子，那头的箱笼，怕是都搬得了。” % U; _8 j1 r3 D
七娘子就对大太太福了福身，又与姐妹们点点头，回身与梁妈妈一起出了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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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眼尾都没有望过九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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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儿撇撇嘴，无趣起来，埋首又画画，画了一个圈又一个圈。 7 Y, S3 i4 y- X( M+ O.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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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我画一个九连环送你呀？”他问，清朗的声音一下打破了屋内沉寂的气氛。 ( I5 h* j/ N; o,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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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挤出一个笑，看了看九哥儿的画，摸摸他的头，笑道，“好，小九真疼姐姐。” 2 `$ w v# F( R# T
大太太也笑了，立春就凑趣道，“九哥儿是个能疼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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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眼底全是欣慰，望着这三个儿女，口中却是淡淡的，“我们杨家的儿女，本当就是这样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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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垂头喝茶，眼底的不屑更深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7:02
5、风波 ) o9 q5 w1 o& Y/ T% j/ T
杨府占了一整条二杨街，大太太的正院，大得能容下几百人在里头奔跑。但七娘子之前住的南偏院，就又小又局促，又陈旧。 , A. O% ?" C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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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搬到正院来，倒是得了一整个西偏院。
这是个小小的院子，从正院堂屋一侧开了个小门，经过抄手游廊通进来，北边是一溜三间青瓦房，南边则是一溜的倒座小屋，被大太太的箱笼塞得满满的，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腾，她只得了北边的这三间，与东西边的两间小耳房。 ( v" `- z$ }/ [) t6 s- B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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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小小的五间屋子，对七娘子来说已是很大了，她从南偏院带来的箱笼，在卧房靠窗墙边一字排开，屋内都显得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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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已有了一张酸枝木螺钿床，只是不如正屋那边的大，七娘子摸了摸那木料，却觉得单从料子来看，与大太太睡的那张床没多少不同。 % s: p" B4 g2 Y, F; V* m# f0 `- u
“这还是初娘子睡过的。”梁妈妈眼里带了一丝怀念。“当时那么小小的抱来，如今都是一家的主母了。”
梁妈妈说这话，不无安慰七娘子的意思 / y G8 T! j+ K c6 r8 K
七娘子也真的被安慰到了。大太太虽然刻薄了些，但在钱财上，倒也真的不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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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毕竟是名门世家，这点钱，大太太倒是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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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又道，“今日来得急了些，有些家具还没搬过来，我这就叫人搬去，七娘子稍坐片刻。” * W3 f! T3 `! P: c' c
七娘子忙站起身来，“辛苦梁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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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正院的小姐了，就不能再对梁妈妈行礼了。但谢意还是要表达的，梁妈妈是太太身边的红人，她为你做事，做到五分好是本分，做到七分好，便是给你面子了。 9 M" u" @8 c) p) Q, e& k" e
七娘子很懂得这个道理。 . S* n: V! m R5 v
梁妈妈听她语气诚挚，唇边露了笑，拍了拍七娘子的手，亲昵地道，“到了正院，就是正院的小姐了。我们杨家好歹也是江南豪门，正院的小姐，做派当然不能与姨娘房里的那些个庶女一样，你也要快些立起规矩来，免得，被人笑话。” ; v+ `, G0 L- B4 B' u( O
梁妈妈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七娘子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 v2 _0 I6 p7 W: K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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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不会让太太丢脸的。”她轻声细语地说。 % ^4 \# x( F%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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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就笑着出去了，找王妈妈商量，给七娘子屋里添多少摆设。
“我看，把日前新得的那套酸枝木桌椅箱柜给了她吧。”梁妈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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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有些犹豫。“雕工很精致呢。” 2 k: q7 S2 t/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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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正院的小姐……”梁妈妈又去问大太太。
大太太很高兴。“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思，再寻些好东西给她摆在桌上吧。白露回来与我说，九姨娘房里最值钱的，还是三娘子拿去的一个美人耸肩瓶。” : A' ^# Q* J, ]" G7 m+ @% p&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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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撇了撇嘴，“三娘子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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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拿了对牌进了百芳园，找管库房的药妈妈嘀咕了半天。药妈妈带了钥匙与一群健壮的青年媳妇，搬了成套的酸枝木桌椅箱柜，与十数个瓶瓶罐罐、碗碟瓷器，到西偏院。 9 z( [8 w3 n+ D" O
“辛苦妈妈们了。”七娘子诚恳地道谢。 ; M. N( `7 O( f3 B* i
这些妈妈们笑着应了是，却没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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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有些慌乱地扫了眼七娘子。梁妈妈和药妈妈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看着七娘子的反应。
七娘子知道规矩，这样的重活，按例，姑娘们都是要给赏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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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身边是一两银子都没有了，只有九姨娘给的几个镯子，也都是不值钱的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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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总不能一人发一个镯子吧？那成何体统。 % c0 `, a8 ?' E6 I. \# c
她有些为难，咬了咬唇，就要硬着头皮送客。 ) y+ F: `" @; ?. T
白露忽然从屋外进来，笑吟吟地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零碎银子，“辛苦众位妈妈了，这里有些银子，妈妈们拿去打酒喝，妈妈们别嫌弃少。” & \6 t0 b" t9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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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们的笑更真心了，纷纷说，“七娘子大方，谢过七娘子。”鱼贯退出了西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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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望着笑吟吟的白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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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缎袄，只有手上戴了一对碧玉镯子，看起来很朴素，脸上的笑却让人很舒服，她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对梁妈妈说，“太太说，七娘子没什么好衣裳，请了纤秀坊的人来给七娘子做衣服，不过纤秀坊的人今日过不来了，请梁妈妈把五娘子的衣裳取几件出来，先给七娘子换上。” & k7 L+ X3 J% r; x. P
纤秀坊是大太太的产业，在江南也算小有名气，大太太让纤秀坊的人给七娘子做衣服，算得上是很给她体面了。就算是二娘子、五娘子，一年也只得十几套纤秀坊的新衣服。 , v" n7 }6 K8 X" G0 v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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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笑吟吟地说，“好，这就去拿，巧的很，五娘子的衣裳就收在西偏院。”她看了看七娘子的身形，在心中稍微估算了片刻，便同药妈妈出了屋子，白露犹豫了一下，与七娘子道，“七娘子，我去安置那些小丫头们的住处。”便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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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果然就在西偏院院门处立着等她。 . y2 _0 |( ^. I) d( x' `
“干妈。”白露福了福身。
“七娘子身材纤瘦了些。”梁妈妈未语先笑，“少不得你受累，把衣裳快些改好，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别让七娘子在太太跟前失礼。” 6 Z6 Z0 A# O3 i; ?7 r
白露就低下头细细地应了声是。
“你是大太太屋里的人，到了七娘子那里，也要像个大太太屋里的样子。”梁妈妈和气地嘱咐，“刚才的事，你做得很好。七娘子爱重你，你才有脸面……七娘子现在虽苦，熬过了两年等九哥儿大了，也就越来越有脸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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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抿着嘴笑了笑。
“我不会给干妈丢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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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转身含笑出了西偏院，到堂屋找大太太拿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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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心慈！”她笑得和一朵花儿似的，“也舍得。大太太这样大方的主母，满苏州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纤秀坊做一套衣裳，造价百两以上，那是常有的事，还不算师父的工钱。大太太这一次，的确是很大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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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眯着眼，没有搭理梁妈妈的话茬，而是说起了五娘子的事。 ' U* X4 R/ ~' J8 t
“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性子，小小年纪，什么不学，学会了一身大家小姐的虚做派，女红、诗词，没一样拿的出手的。我想着，要找个严厉些的妈妈带着，杀杀她的傲气。” 7 J& Y, G6 w: B, k3 p2 x6 |
五娘子是大太太的老生女儿，三十岁上才得了这么一个，自然是看得如珠似宝，九哥出生前，全家她最大，整日里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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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了九哥，五娘子就得慢慢改性子了。 , T' V0 N$ X% q8 U"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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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有些为五娘子难过，小心地道，“到底是大家女儿呢，大了，自然就好了。”现下七娘子才来，就给五娘子换嬷嬷，不知道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五娘子。
大太太想了想，勉强道，“再看一段吧。”她低头合了合杯盖，漫不经心地道，“二太太方才遣人来，送了些八娘子的衣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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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娘子与七娘子是同年同年月同日生，只差了半个时辰不到，现在也是六岁，被二太太教养得很好，是个乖巧知礼的大家闺秀。 0 F( W2 X! Z' W- Y7 D
梁妈妈一时不查，就要顺嘴夸一夸二太太的用心，但细一琢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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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七娘子今日搬到正院，也是临时起的意，还不到两个时辰呢……”她审慎地说。更别说五娘子闹别扭的事，分明也就是几柱香之前才出的，怎么这二太太现在就知道了，还送了衣服来。 / x# E, ]# g* R' Q; e
这不是在打大太太的脸？
大太太面上还在笑，眼神却带着一丝不屑。 - }4 {5 `1 _/ N6 J* ?2 L2 o4 g
“二弟妹的心思，放在咱们这的，倒比放在自己府里的多些，也难怪知道得这么早了。”她比了比床上的大包袱，“八娘子和七娘子的体格倒也相近，有了这个，不必再拿五娘子的旧衣了。也免得这丫头又闹得沸反盈天的，叫人不省心。”
虽然二太太的做法，让人心里腻歪，但也是好心，梁妈妈拆开包袱看了看，里头只有三四件袄裙，都是这个天气穿的，颜色有天青的，有淡蓝的，很得体，又照顾到了七娘子的心情，又不显得过于素淡。 7 _ x& t7 [( t8 m"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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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行事还是这么着，有章法里，又透着没章法。”她低着头笑了，“您也别和她计较，她的心思，谁不明白呀？”
“我要是和她计较起来，那一天也不得安生了。”大太太嘴上没好气，却是冲立春点了点头，立春抿嘴一笑，拿起包袱出了屋。梁妈妈才陪着大太太坐了一会，王妈妈便进来了回道，“福建王家的人路过苏州，给老爷下了帖子，又派了人来给您请安。” ) a1 B! J1 e$ m% H9 [
福建布政使王家在福建经营多年，乃是地方豪门，与杨老爷的关系一向也不错，又是杨老爷的下属，是非见不可的。大太太起身理妆，到堂屋坐下，和来人说了几句话，又赏了些物事，忽然就听得西偏院的方向，有些喧嚣。 ) T* w0 t& k6 Y" y0 k-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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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皱了皱眉，看了梁妈妈一眼。 3 T& J# M# ^* j' ^# f0 ]" L. T+ o
梁妈妈就笑着说，“让您见笑了，西偏院养着几头调皮的猫儿，时不时，就闹出些动静来。” ( ~, _* b _( \5 o$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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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太太也是极爱猫的，这次老爷上京，还特意为她寻访了几头名贵的云猫！”王家来请安的婆子，也很有眼色，笑着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 1 l8 C: X) G- p5 n/ U) ?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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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前脚才走，后脚，大太太就拉下了脸。
这大宅门里，平日里谁不是安安静静，轻轻巧巧的？没日没夜的敲敲打打，那是戏台，不是宅门。
七娘子也是的，才到西偏院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看错了她？她还没叫人去问，立春便进了堂屋。 % p1 y: p' w5 |3 F! 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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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后还跟着满面不忿的五娘子和一脸安详的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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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脸色更难看了。 7 ^+ Q h% `: J3 K& {
“娘！”五娘子一看到大太太，就奔过来靠到了她膝下。一副理所当然，受尽宠爱的样子。 ( G p; L1 ?% ]$ V
大太太强忍着没有推开她，望向了立春。 ; u g2 f4 K# S2 `/ W+ R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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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面现尴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0 D0 S8 `# I4 @6 K" k' F$ U4 }3 `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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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望着自己的脚尖，也不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大太太有些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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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没办法，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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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把包袱送到七娘子院子里，七娘子正看着小丫头们洒扫屋子，摆放桌椅。因为箱柜都还没收拾好，只好把包袱先放在床上。立春把白露拉过来，交代了这里头有几件衣服，都是什么颜色，又叫七娘子见了二太太，别忘记谢谢她送来的衣服。 ; r& u/ l$ \1 y+ G/ L& j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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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正听着时，五娘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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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是独个儿来的，把丫鬟谷雨留在了门外。 . X8 Z8 a5 `3 A
一进门，她就拿出了一把利剪，直奔包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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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和白露抢下剪子的时候，五娘子已经剪坏了好几件衣裳，还剪掉了来拦阻的白露半边的发辫，所以才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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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是我的衣服！我穿不了了，丢的丢，剪的剪，也都是我的事！”五娘子立眉说，她长得很俏丽，即使这样生气，也别有一番活泼的韵味。“娘——你说是不是，您要拿我的衣服送人，也得先问过我！” ! F6 T( h J, x
大太太扶额长叹。
梁妈妈都站起身来，不敢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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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静静地站在立春身边，听着她无奈的叙述，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怒容。好像这事天天有，日日有，并不稀奇似的。 2 t# V/ r4 s% t T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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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立春，再看看梁妈妈，却是不敢看大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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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打起了门口的珠帘，二娘子走了进来。
“娘。” $ c* q; n3 T3 F0 m/ V) d: u R2 W9 g7 [2 ^
“二姐。” 6 o. q" _0 `+ ] Z6 |
“二娘子。”
众人纷纷招呼。 ; B: Z1 k" c$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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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神色僵冷，给大太太请了安，便坐到了大太太下手，狠狠瞪了五娘子一眼，才转头招呼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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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妹站着做什么？坐。” : z( y: f# B+ p7 u0 q1 B
七娘子抬起头望着二娘子，轻声道，“五姐没坐，做妹妹的不敢坐。”
“你五姐做错了事，不敢坐，也是当然的。”二娘子摆了摆手，神色稍缓。“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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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看大太太。
大太太也勉强缓下了怒容，冲七娘子点了点头。 ' r) `4 E+ \( E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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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坐到了二娘子下手。她坐得很端正，脊背挺得直直的，就像一杆小小的竹子。
大太太再看看依偎在她膝边的五娘子，就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气来。
“那包袱里，是你二婶给七娘子送来的衣裳。”她轻声说，“都是名贵的料子，毛料一色是灰鼠，一件，也值百多两银子。” & o$ ?3 Z7 c. u
五娘子乍现不安，二娘子也挑了挑眉。她还以为剪掉的是五娘子自己的衣服，这才赶来救场。 S/ |3 ]- I n
眼下看来，五娘子是免不了一场罚了。 4 P; X3 E- v/ @5 A0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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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不禁就看向七娘子，除非七娘子出来求求情，母亲说不定也就心软了，说她几句，也就这么揭过这事儿了。 , o9 t% M5 B0 ~1 |9 c e+ G/ Z& L+ i
七娘子果然如了她的愿，开口为五娘子解围，“母亲，这样的小事，您就别动怒了。五姐只是性急了些，是我拙笨了，没来得及解释。” $ F# Z# r* M0 K. i' m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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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心中一动，看着七娘子的眼神，又仔细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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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虽然看着平静，眼底却有压不住的焦急。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7:12
6、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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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叹了口气，点了点五娘子的额头，挥了挥手。
五娘子连忙又给大太太行了一个礼，才起身坐到二娘子对面。 - f1 U- }& a3 F) n$ B t3 V# K
眼下也快到晚饭时分了，晨昏定省，正是各房的女儿来给大太太请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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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喝了口茶，正要开口说话，门外就传来了九哥欢快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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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到了开蒙的时候，这阵子，每日里下午都要去跟着先生读上两三个时辰的书，大太太费尽心机，为他找了个极和气的先生，因此九哥每次下学回来，总是十分高兴。
“娘！娘！”他闯进了堂屋，直扑到大太太怀里。“今日先生夸我字写得很好！”
九哥小小的脸蛋圆滚滚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笑得十分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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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脸色立刻放柔了。“九哥乖！” / Y/ L8 r# @% v9 v! `3 k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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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得意地笑起来，这才下地给姐姐们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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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五姐、七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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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很疼爱九哥，招手把他叫到自己身边，拿出手帕揩掉了九哥鼻子上的一处污渍。 , J f8 L'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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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写字的时候小心点，别把墨汁到处乱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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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嘻嘻的笑，看到五娘子脸色不对，就小小声问二娘子，“二姐，五姐怎么了？又惹娘生气？” 7 Y4 T% q1 Y: ~/ i b
五娘子本来僵冷的脸色就松动了，被九哥胆怯的态度惹得露了一丝笑意，“小家伙说我坏话？过来，给我拧拧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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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护住脸，怎么都不肯过去，五娘子就身拿他，两姐弟满屋子乱窜，笑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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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也露出一丝笑意，屋里的气氛，无形间就松动了开来。
立春松了一口气：她是最尴尬的那个，不好不把五娘子的事告诉大太太，又怕大太太生起气来，五娘子迁怒于她。 8 v N0 ^& J* {7 Z
她就笑吟吟地到大太太身边，一边为她捶背，一边说起了笑话。 6 A: B. z# G: J/ L/ G#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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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姨娘们就都到了。
大姨娘到得是最早的，笑着给大太太和小姐们问了安，就站到了大太太身后。 $ U2 A, @" \+ X3 a7 h7 S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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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姨娘和七姨娘联袂而至，七姨娘身边还牵了六娘子，六娘子拜见过大太太，又给姐姐们行礼，七娘子也站起身给六娘子行了礼，往下挪了一个位置，让六娘子坐在她上首。大太太眉头微皱，却也没有说什么。
五姨娘和七姨娘都规规矩矩地给大太太磕了头，才起身依次序站好，几个姨娘彼此望了望，都笑着互相点了点头。 4 L1 _ e6 a! o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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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毕竟是江南豪门，面子上的功夫，都是要做足的。
大太太屋里，从来都是申初二刻用饭，申初一刻前后也就让各姨娘、小姐回房的，足足到了申初一刻多了一会儿，四姨娘才带着三娘子与四娘子进了正屋。 : r7 a$ c \7 `' v)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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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迟了，请太太责罚。”四姨娘脸上永远带着笑容，三娘子四娘子也都给大太太请了安。三娘子脸上还是喜气盈盈，四娘子却是板着脸没有一丝笑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谁欠了她什么要紧的物事没有还。
大太太微笑着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事儿多。”便把这一章揭了过去。四姨娘给大太太磕过头，又给小姐们见了礼，这才对七娘子说，“七娘子今日搬到主屋了？可还习惯？” 4 P2 H# _; q& f# X&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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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忙笑着说，“习惯的，习惯的。”便不再找别的话与四姨娘说。
四姨娘眼底闪过一丝火花，笑盈盈地站到了大太太身后。大太太看了看钟，问，“八姨娘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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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忙说，“今日遣人去问的时候，倒没说什么。”
话音刚落，八姨娘就喘着气，扶着个小丫头走进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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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要出门时，又呕吐起来，足足闹得换了衣服，才能过来，请太太恕罪。”她楚楚可怜地说，作势要跪下。 H% H0 L2 R' l2 j0 O8 A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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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子嗣，就不要跪了。”大太太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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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爷今年都快到知天命之年了，有了七个女儿，才只有九哥这个独苗，若是八姨娘能够生下儿子，大太太也是高兴的。 , U+ i! f: G% Y: r( H0 y
八姨娘就站起身，娇弱地站到了大太太身后，大太太问了几个女儿在家学的事，又对七娘子道，“你明日里也跟着姐姐们去上学吧，六岁了，也该认得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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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起身低眉顺眼地回答，“是。” % M: p3 w! Z+ Y# X
大太太看没什么事，就叫众人散了。
大姨娘常年都是要留下来服侍大太太用饭的，没有走，八姨娘最娇弱，等不得大太太一声，先扶着小丫鬟的肩膀走远了。她是怀着身子的人，有免死金牌，大太太也不会和她计较这个。 0 |) H* o7 P e7 W
四姨娘也就带着女儿们要走，三娘子起身时，笑眉笑眼地对七娘子说，“七妹，这么冷的天，怎么穿得这样单？我有件灰鼠斗篷，是穿小了的，你要是不嫌弃，姐姐回头就给你送来？” 0 Y" Q5 L! c+ o(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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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眉一挑，大姨娘二姨娘低头不说话，二娘子看了三娘子一眼，眼神锐利如刀。
其实，这事儿根本谁也没瞒过去。
七娘子在心底叹了口气，起身笑着握住三娘子的手，三娘子略带诧异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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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已经找了纤秀坊的师傅给我做新衣服，怕是这几天就能得了。三姐的好心，七妹心领了。”七娘子露出真诚的笑容，“明日到学堂，还请三姐多加照顾。” + ~$ A0 G2 f4 p$ f$ C3 h'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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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有些失措，四姨娘看了她一眼，她才笑着抽回了手。 - @/ Y* t" L3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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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的话，一家人嘛，就要多照顾才好。”她若有若无地看了五娘子一眼，又对大太太行了礼，才同四姨娘、四娘子一起出了堂屋。五姨娘和七姨娘赶忙跟着告退，逃也似地出了堂屋。
五娘子从头到尾，都不敢抬头。大太太扫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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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七娘子懂事！不然，自己的脸岂不是都丢光了？这事要传到杨老爷那里，自己又落下不是了。 , k# [) `) g& H2 a) T k; W% c$ m- ~
“吃饭吧。”她疲惫地说，“立春打发九哥儿洗手去。” 7 e! U% n$ Y5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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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吃力地抱起九哥儿，往净房走去，二娘子、五娘子也起身跟在立春身后，七娘子忙跟到了她们后头。 ' Z4 ]- O& K. f' K; I"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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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儿眨巴着眼，倒不曾出声，只是在立春给他洗手时扭来扭去的，很不安份。 & [; F4 k8 ^! ?4 |& g, t
二娘子皱起眉，冷冷地看着九哥儿，九哥儿倒也有几分怕他，就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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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洗完手，立春就抱着他出去了，二娘子的丫鬟清明上前倒了残水，把白锡水壶里的热水倒了一盆底，又为二娘子挽起了袖子。室内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 e1 x4 Y. U) W
“杨舞，你看看你今天做的好事。”二娘子一边洗手一边说五娘子，“有本事剪七妹的衣服，你怎么不去剪杨珊的？柿子拣软的捏，你有本事。”
她的口气很重，七娘子不禁讶异地看着二娘子。二娘子神色冷沉，对她的注视，并不以为意。
五娘子有丝羞愧，低下头嘟囔，“我又不知道那不是我的衣服。” Q6 S5 m6 t- @0 R/ y, R# F' m
“大姐姐又何曾和你见外？”二娘子把手伸给清明，清明拿着白布，仔细地揩拭着那柔嫩的双手。“七妹妹进了正院，就是你的亲妹妹，以后再和她为难，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五娘子虽然对着大太太都敢嬉皮笑脸，但却像是很怕这个二姐，低下头唯唯地应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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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上前接过了清明的差事，泼水倒水，请五娘子洗手。 2 H: l7 g& b4 D; n3 P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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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意味深长地对七娘子点了点头，带着清明出了净房。
房里就只剩下五娘子、七娘子和谷雨了。 5 N0 h8 c. V6 D+ r3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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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低头用力搓洗着双手，搓得手都红了，才闷闷地道，“杨棋，你仔细着。” - |0 G. w$ W9 s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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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当仔细。”七娘子不以为忤。
和七娘子说话，就像是一拳打到棉花包上，你喜欢她，她是这么软，你讨厌她，她也还是这么软。 3 a6 X# j( H0 ` e& k#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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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又生出了一股无名火，她把手伸给谷雨擦干，哼了一声，就带着谷雨离去了。 7 N: K4 M8 V7 S7 j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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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和立夏都在西偏院忙着收拾房屋，七娘子苦笑了声，提了提白锡水壶，很轻松地便提了起来。 % X, o& d0 i- Z n# ~' H$ ?7 j7 t* T) u
壶里没有残水了，想来，往日里只预备这三个少爷小姐洗手，也只有这么多的分量。 ( p* p: {; x- g%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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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没来由地就有一点委屈。 1 G0 [. }2 n$ s3 K& @, o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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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沉重的白银荷花盆里荡漾着的清水，犹豫着自己挽起了衣袖。 1 T, ], b3 L" N, p9 g4 a$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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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忽然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 x! L+ Y3 h" M) 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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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站在门口，她的头发已经重新挽起了两个丫头髻，大小不一，倒有几分俏皮，换上了新的葱绿色袄裙，看着虽然有些慌张，却也上得了台盘。 ! h7 v' n3 x D% v;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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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服侍七娘子洗手。”白露犹带喘息，手中拎了个小小的黄铜水壶。 8 E% Q. m) y,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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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眼圈有些发热，她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1 h( R6 G% H, p. {/ k, E; x# y
白露是大太太屋里出来的，对大太太屋中的行事规矩，很是熟悉，她上前泼了残水，倒了一盆热水，又拿起了一块白布等着。 ( X6 d! D% ~2 o$ |% g' S( [
七娘子把手伸进水里，感受着暖融融的温水在指间流动，忽然就感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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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来，她和九姨娘相依为命，洗完手用手绢揩揩，也就了事了。
哪里想得到大太太屋里行事的规矩是这么奢靡，这些白布用完了就丢到地上，想来是不会再用第二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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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真正的豪门。 2 T2 _( W6 W0 M) Y) o1 t; I G0 B(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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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把手伸给了白露，白露仔仔细细地揩拭了，跟着七娘子走出了净房。
“余下的事，自有人做。”白露轻声对七娘子解说。 ( N, ^6 u1 p! ], J" q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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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初来乍到，自然是要多知道一些大太太屋里的规矩。 : t. i' k+ B5 p" u) n
七娘子点点头，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转进了饭堂。 / v; k/ b: [! U: D' a
大太太起居都有固定的地方，饭桌一向是摆在堂屋西次间，这里除了一日三餐用饭之外，并没有别的用途，四壁摆放着博古架，两张小小的方桌摆在屋中，大太太带着九哥一桌，二娘子、五娘子对坐。 ) J% r: |+ ~! \' ?: U1 d/ F0 y
“七妹来了。”大太太笑着招呼，“坐到五姐下手吧。” + w5 Q1 P7 O" @/ K: ~+ p6 `7 j
七娘子就走到五娘子下首坐下，正好和九哥面对面，九哥对她扮了个鬼脸。七娘子忍着不敢笑，九哥就觉得有些乏味，扭过头与立春说话。 " b$ `2 @9 Y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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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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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虽然是江南数得着的豪门，但一向是诗书传家，行事作风，与乍富新贵差别很大。晚饭不过是八菜二汤，但样样都做得很精致，分量虽然不多，三个人分却正好。厨房想来也是用了心思的。 ' R" X- M. |2 e W. g%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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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和五娘子都只吃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七娘子也就吃了半碗，便不敢多吃了。 ' p9 b& h8 F/ m' U/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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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半碗饭，不过是填填肚子而已，说饱，倒还未必。 3 S7 o# x: C! `/ W
吃过饭，换了茶来，三人对坐着品茶，安安静静的一句话都没有。就连九哥，也是细嚼慢咽，吃相文雅。 4 }0 J$ ^7 F) Q( |0 f
七娘子看了倒是多了几分放心：大太太在教养九哥上，还是很用心的。 6 A3 K3 ]) Z2 f4 I7 X" A& D# h-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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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三个姑娘结伴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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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占地很大，姑娘们过了八岁，就各自住到百芳园的小绣楼里去，不过五娘子是大太太的心头肉，一直还住在主屋东偏院，九哥最受宠，与大太太住在一屋里。二娘子已是搬到了园子里的一片竹林里，她住的小楼有个好名字，叫做幽篁里。 c. s$ }+ M! s/ r( g/ i
倒是比潇湘馆来得更文雅些，七娘子心中暗想。
二娘子素来寡言少语，才出了堂屋，便扶着清明拐出了垂花门。七娘子对五娘子点了点头，也就转身走开。 5 e$ ?0 S. Z# h- l; W+ }2 Y
五娘子今日犯了好大的错，心里肯定憋着火，她不必和五娘子多说什么，多说，反而多错。
西偏院已经被拾掇得很干净了，进了院子，就能看到主屋里透出的隐隐灯火，两边的小耳房也亮着灯，七娘子停下脚步问白露，“怎么安排的？” $ O9 W4 _7 V& s, @* M% ~/ ]
白露不动声色，“几个婆子平日里都是回去睡觉的，东边耳房做了净房，倒座南房腾出了两间，四个小丫鬟歇在里面，我与立夏不值夜的时候，就睡在西边耳房里。” 8 T* V7 {; m) _5 k' g
怎么把被塞得满满的倒座南房腾出两间来，那就是白露的事了，七娘子没有在西偏院坐多久就被拉了出来。立夏又是个没经事的，白露一个人把事儿安顿成这样，可见得是个能干的。 % ~2 Z0 ~7 o7 k3 D"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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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说了声，“你们两个也要有自己的屋子才好。”就与白露一道进了主屋。 9 u' F' _/ B% a3 E- Y6 P0 D# \# U# m3 r0 ]
堂屋正当中，摆了酸枝木八仙桌，两三张圆凳随意地放在桌边，桌上摆着大理石小屏风，烛台上立着三四根蜡烛，屋内很亮堂。屋角放了两个博古架，架上零零碎碎地摆着些瓶罐，博古架中间空出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对联：月来满地水，云起一天山。 1 {7 ~$ a7 D' u" F) \$ B
“很幽雅。”七娘子含笑看了白露一眼。
白露愣了一会儿，才低头称谢。她没想到七娘子能觉得出好。 * t! @& P! J* O) [% Y
还是小看了七娘子，白露在心底暗暗责怪自己。 " g# D/ H7 `4 F5 ^;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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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联是哪里拿来的？”七娘子一边往里屋走，一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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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娘子送的。”白露跟在她身后，说着，“您才进了正院，她就打发人送了来。” ; l- s4 Y6 |& r3 ?% V) G;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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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已经走进了东里间，那是她的卧室。 : ?6 I6 Z+ e( f' O3 ~* }: E
才进卧室，她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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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当中也放了张酸枝木梅花桌，桌上放了一小盘银子，带着霜的银锭子码得整整齐齐，在烛光下闪着异样的光。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7:17
7、私房 B9 x. l$ S, g8 r: Z" b3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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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二姐送的？”七娘子淡淡地问，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 O& O6 [5 d+ L* l* {2 i+ d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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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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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端着一盘子葡萄走进来，听到了七娘子话里的尾巴，便说，“这是四姨娘送来的，我不想收，可霜降说，收不收，是七娘子的事。”
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委屈。霜降是个快嘴，想来，也说了不少不中听的话。 : v+ d& |* M8 ~" f2 Z5 R o" A1 v
“退回去。”七娘子的声音如冬风一样冷。“她还送了什么来？” 6 g- S4 a2 t9 U- k
立夏忙摇摇头，又指了指床上的一个弹墨包袱。“二娘子倒是先送了一副对联，又送了些衣物来，我们还没拆。”
看来，五娘子撒泼的事谁也没瞒过去，二娘子心中也是有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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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笑着摇了摇头，“白露姐，辛苦你跑一趟了，把这盘银子退回去吧。” % e* V! @0 K6 P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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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心里就有些佩服七娘子了。
四姨娘送这盘银子来，真是不安好心。 7 K8 Y) d1 c" u% |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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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若是收了，将来要受四姨娘的钳制不说，转头到了杨老爷那里，就是个话柄，大太太要是落了脸，不把气撒在七娘子身上，撒在谁身上？ e9 v* c6 } y2 h1 w; C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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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银子是万万不能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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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起银子，就出了院门。 & S* ]; m+ [0 @( D- T! N' c$ [; c
七娘子和立夏这才能坐下说话。 c4 f/ l. ?' z8 P
“立夏，”七娘子在桌边坐下，和颜悦色地把小丫头喊到了身边，“今日没受什么委屈吧？” 9 N% R6 L5 X/ G; ?3 _$ @- c!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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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笑了笑，没有说话。 4 M7 s) N3 {7 c/ f, a+ y6 t
七娘子就是喜欢立夏这一点，沉得住气，又不爱撒谎，比较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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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初来乍到，就算受些委屈，也是理所应当的。”七娘子缓缓地说，“你要多跟着白露，学学她的做派。五姐的事，不要放在心上，谁来问你，你都不要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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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被拿住了话柄，这事闹了出去，五娘子固然没脸，她也不见得有多光彩。再说，这事其实还在于她没来得及把话说清楚，要是大太太偏心一些，觉得是她想看五娘子的笑话，那就没她的好果子吃了。 9 g! b% z& N' D/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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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立春在，能为她说几句话，还是讲不来的事呢。
立夏眨着眼，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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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就叹了口气。 % n- F& Z3 c! X* K4 p( l3 P- T
豪门，是非就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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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眼，“把二姐送来的包袱拆开吧。”二娘子的好意，与四姨娘的好意不同，是必须要收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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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就过去拆开了包袱，把衣裳一件一件地抖开给七娘子看。 0 o8 W" A% u* F. D#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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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送来的衣服，虽然用料不若二太太送的名贵，但尺寸倒是正合适，一件姜黄色的贡缎袄子，七娘子很喜欢，现场就要穿上试试。 & [5 Z0 `) a, J: x( l* C)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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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一抖衣服，几个小小的物事就滚到了地上，撞击着青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捡起来给七娘子看。 - L1 S- ^, d!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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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四个小小的银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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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有四两。”立夏掂了掂，把银锭子放到桌上，又把余下的两件天蓝色、暗红色的衣裳抖开。天蓝色的褙子里又跌出两个银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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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捏着这六两银子，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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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等白露回来了，她便塞给白露二两。 , F) z' J) ], w8 R# F
“白天多亏你解围了。”她说得含蓄，“我不比姐妹们有钱，这二两先拿去，若少了，到了月底月例银子发下来，再补你的。” 0 S9 K. ~" t( }( x" l
白露慌忙推开七娘子的手，“并没有那么多，况且，这也是奴婢应当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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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该是我出的。”七娘子很坚持，“快收下，否则月底给你四两。” . k; {$ T! M4 W+ s) M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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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禁不住噗嗤一笑，就接过了七娘子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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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又拿过一个小匣子，当着她的面，把四两银子放了进去。 - g5 o# a7 G%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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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破旧的樟木匣，里头空空的，只有这四个小小的银锭子。 8 [5 n# p- @) e& ^7 V. |! o
七娘子对立夏和白露笑了笑，“日子，总是慢慢过的。到了西偏院，咱们就慢慢的把日子越过越好。” 5 G6 z* |$ [' J1 f) T$ v9 [, a
立夏高兴地应了是：在南偏院，七娘子都没有私房钱这个说法。
白露眼神微黯：虽然没有明说，但在正院，小姐们每个月的月例是四两，比姨娘屋里的小姐们多了二两不说，大太太想起来，时不时还会给她们送钱。二娘子的钱匣满满当当的，好几次她送钱去，二娘子随手就赏她半个银锭子。
她望着灯下的七娘子，又笑了起来。七娘子说得不错，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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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七娘子起来，梳洗过了，梁妈妈亲自送了两件衣裳过来。 ) K5 v' n$ \* H, |& K) [" Y5 a
“本待昨晚送的，却耽搁了，我改了改，应该挺合身的。”她笑吟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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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连声道谢，“劳烦妈妈想着。”改衣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管梁妈妈让谁改了，自己拿来做人情，七娘子都要谢谢她。
梁妈妈看了看挂在屏风上的天蓝色褙子，眼神一闪。
“这是二姐昨日送来的。”七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二姐外冷内热呢。” 0 w3 s) l& t1 b.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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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说话挺好听的，本来尴尬的事，这么一说倒显得二娘子热心肠。梁妈妈眼弯弯地拍了拍七娘子的手，“七娘子这么想就好了。” ' e- R' u/ \% g/ ~
说完回了堂屋，大太太还睡在床上，九哥在一边穿衣裳，笨手笨脚的，偏还不要人帮，大太太看得眼里只有笑。 5 |+ ?& e. r8 w+ ^3 N8 Z
等九哥出去洗漱，梁妈妈就把七娘子的话说了，“是个会说话的。” . i: q1 c, X& G% C
大太太点点头，“能这么想，不枉二姐的一片心意。”她懒懒地坐起身，梁妈妈上前为她解下睡袍，穿上中衣。“让纤秀坊把四季的衣服都做出来吧，前几年四姨娘管着内院，没少克扣她们母女的月例银子，瞧七娘子身上穿的都是什么！这次多做些，二姐五姐也不会说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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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小心地道，“五姐也闹着要做新衣裳呢。” - h! O: ~7 U* w
“胡闹！”大太太下了床，“昨天的事还没和她算账呢。吃了饭让人过去打谷雨几下，叫她知道厉害——这么大了，行事也没个分寸。”
“……是。”梁妈妈不说什么了，这要搁在别的姑娘头上，就不是打丫鬟几下的事了，大太太宠五娘子，也着实是宠得厉害。 8 h" a; K" n4 e) n% D
“索性给姐妹们都做几件吧，”大太太又改了主意，“二姐展眼就要说亲的人，跟我出去行走，总是要多些穿戴的。捎带着给五姐做几件，也免得她又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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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还能说什么？ 3 b1 v' z, B; }
于是吃过饭，三个姑娘都没去家学，纤秀坊的绣娘来量身子做新衣服。 ' E& k! d-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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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做得最多，一年四季二十四套新衣一气做全了，大太太还让她自己去库房挑衣料，七娘子推说自己不懂，辞了。五娘子却兴致勃勃，拉着二娘子找药妈妈到库房去看料子，她虽然只得四件新衣裳，却也高兴。 * V6 z4 c; @; `; d
二娘子淡淡的，也就跟着她去了，七娘子就告辞回到西偏院。
昨晚她回来得迟了，没和小丫头、婆子们打上照面，这次才见上了面。 4 {# {3 v3 p7 ~6 A1 F9 M
大太太虽然对九姨娘很刻薄，但待她还是没什么可挑剔的，送来的四个小丫鬟，都是眉清目秀，低眉顺眼的老实人。两个婆子也是满面忠厚，打扮清爽。七娘子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就让她们去做活了，自己回到屋内，翻了半日问立夏，“我的针线呢？”
白露笑，“都安置在西里间了。” 9 F* \8 j' X& _: f* W; I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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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间里没有圆桌，靠着窗摆了一套小小的榉木桌椅，椅子边上还摆了绣棚、绣架，几团暗色丝线搁在绣架上，是七娘子从前未曾见过的暗金线。 ' I. \/ |4 A5 G. @+ j$ K `
七娘子不由得冲白露扬了扬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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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妈妈昨日开库房门拿绣架时顺带着送来的。”白露习以为常地说，“七娘子要是嫌少，用完了我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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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线银线，平时库房里都是有数的，看得很紧，七娘子学了一年多的刺绣，也没用过这么名贵的线，平时偶尔见到三娘子、四娘子装模作样地坐在花园里绣花，用的也都是寻常丝线。正院的小姐，就算是庶出，吃穿用度都比姨娘房里的来得尊贵些。
“绣着玩玩罢了，”七娘子笑着说，“也用不着这么好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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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的一手针线是极好的。”白露见缝插针，拍了个马屁，“记得当年她的手帕丢了，丫鬟们捡回去，都不知道上头的桃花是怎么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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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绣娘出身。”七娘子微微一笑，低首捻了针，立夏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帮着她配线。 6 C. B* E5 V; a, \% ?9 u
白露一时有些尴尬，才知道自己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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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半个荷包面未绣完。”七娘子抬首说。“想给母亲做的，不知道母亲喜欢什么配色。” : W8 d1 T" S6 o1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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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是必定要问白露的了，她是大太太屋里的么。白露就露了笑，坐到了七娘子身边。 " y; \ Q Y- O! J2 g6 C.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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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喜欢稳重些的，褐底是最好，拿暗金线绣些连绵云纹，稳重富丽。”她随口说，七娘子就拿出了一张小小的褐色官缎，白露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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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料子差了些，我绣得不好，什么花样先绣出来，再往好的上头绣。”七娘子解释，白露这才释然。 ) _( E; l+ s. R
“七娘子绣得好，有模有样。”细看了七娘子的手法，白露不由得称赞。 3 X9 K* Z8 x! j" G2 u K/ O+ f
六七岁的小女孩，要绣得多惊世骇俗，那是梦话，但七娘子的确绣得很有样子，这还是看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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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气氛一片和睦。
午饭倒是各屋自己开饭，吃过午饭，七娘子睡了午觉，不用侍候九姨娘，她也清闲了下来，起来又绣花。
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大太太忽然打发立春送了一盘银子过来。 i0 o9 v- _* V* ~3 Q
“各屋的姑娘，都是有自己的钱匣子的。”立春解释，“还没到发月例的日子，这些银子，是给七娘子零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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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很清楚：二娘子与五娘子有的，大太太也不会少了七娘子。
七娘子感激道谢，“多亏母亲想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这一阵子，的确是不大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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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就没有凑手过吧，几个人心知肚明。立春又拿了一个包袱，“这里是九哥穿的衣服，你和九哥是双胞姐弟……什么时候穿了，也博大家一笑。” 0 K1 W/ Q. v$ v- I% `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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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接过包袱，把立春送到阶下，回来拿着针对着荷包面发呆。 # N$ s! Z' n2 l4 k% y
大太太知道四姨娘给她送银子，又被她退了的事，并不奇怪。她就住在大太太眼皮子底下，大太太要不知道才是怪事呢。 : ?& V8 T6 a-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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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四姨娘这么费心费力的帮她，是为了什么？
知道她没银子，就费力巴哈地送了些银子来，好让大太太也不得不出点血，糊住众人的嘴。
还帮她牵线搭桥，进了正院养活……四姨娘这一番做作示好，总有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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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庶女，若不是她的一番做作，连正院都大有可能进不了。这样的人，也值得四姨娘来示好？ " k7 p: h8 F* ^7 H! F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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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爷可是连着三天晚上都歇在四姨娘那里了。 6 c: A2 y5 |7 w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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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觉得很奇怪。 % Z+ F, Q' E% M# Q G; Q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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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大太太，无缘无故，忽然送了九哥的衣服。安的是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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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想了想，也猜不透大太太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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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大太太糊涂吧，却又是个极细心的人，大小事情，办得都很妥当。
可你要说大太太不糊涂，她人都进了正院，凭什么还要给四姨娘、二太太卖好的机会，早该把□都准备妥当了，让她也有个感恩的地方？ " E/ ^/ u- L$ O( Y. C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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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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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来了，就收好吧。”她云淡风轻地说，“明日就要上学堂了，白露，学堂的先生都讲些什么？”
白露就笑着收拾起了针线，天色晚了，不好再做针线了。
“学堂有好几个先生，男女都有，早晨上一个时辰，认字读书，下午两个时辰，学的是绣花。” 5 } d" R) r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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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微微一皱眉，白露就说，“不认字也不要紧的，九哥都这么大了，也才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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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字。”七娘子笑了，“只是没上过学，不曾读得什么书。” 4 D6 y, i5 y$ L b$ y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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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不由得扬起了眉毛。
“九姨娘的父亲是开私塾的秀才。”立夏开口说，语调平静，不因为自己知道九姨娘的家底而得意。
白露就轻声应了是。 0 _) S7 }) e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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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九姨娘，屋内的气氛就有些怪怪的。七娘子在心底叹了口气，“都说二姐姐很博学——”她想到了二娘子歪在美人榻上看书的景象。 ( v% g8 p. G- _! T- q!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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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莞尔，“女儿家，谈不上博学，二娘子爱看书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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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了看天色，起身扶着白露，去了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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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得不早不晚，大姨娘二姨娘才刚到，三娘子四娘子下了学就直接到主屋来了，二娘子、五娘子，和九哥一起坐在大太太身边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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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进了屋，有一丝踌躇：大太太身边已经很挤了，三娘子四娘子又没分排行，四娘子反倒坐在三娘子上边，她怎么坐，好像都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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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犯难，面上却看不出来，给大太太行过礼，又逐一和姐妹们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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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二娘子，她的态度很自然，不因二娘子送了她几两银子，就特别亲热，“二姐，想求你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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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七娘子就势坐在二娘子下首的那张椅子上坐下了，反而坐到了四娘子上首。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7:23
8、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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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眼神一闪，“哦？” + q' q& W, P" \1 r' o" @
“听说二姐很爱看书。”七娘子不因为她冷淡的态度气馁，笑吟吟地道，“我明日第一天上学堂，不知道先生教授的都是什么，想请二姐借我几本书看看，也好有个准备。”
大太太温和地看着二娘子。
“只是闲来看几本杂书而已。”二娘子不以为然，“我们女儿家，要紧的不在书本上。”
七娘子就有些委屈地垂下头去，罕见地露出了小儿女的态度。
三娘子就天真地笑道，“四妹妹，你不是也有几本书么？就借给七娘子看看又何妨？” 7 _) t8 e" A: n& z: ~9 M
四姨娘看了看三娘子，没有说话。二娘子眼中闪过了一丝得意，一丝不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大太太不由得就看向了七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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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姨娘摸了摸头发，好像没听到三娘子的话，笑着对七娘子说，“七娘子，六娘子刚要学女四书，你要是不嫌弃，回头让六娘子给你送几本幼学启蒙来。” : D/ _5 }5 ?! D" H)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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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就天真无邪地笑了笑，“是啊，七妹妹，幼学琼林好玩着呢。” + p l0 o" y& i+ c9 f* d. n
七姨娘是杨老爷从京里带回来的，与别的姨娘们一向走得不很近，和大太太也不亲不疏，虽然不亲近，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六娘子今年七岁，生得和七姨娘很像，容貌过人，是个美人坯子，一向天真善良，很得大太太的喜爱。
大太太就露了笑，二娘子撇了撇嘴，没有说话，五娘子瞪大眼，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众人，也娇笑起来，问七娘子，“七妹妹，你识字吗？幼学琼林，看得懂吗？” - {0 B" S) g9 N5 o
五娘子虽然骄纵，但也颇认得几个字，只是一向不在这上头用心而已，大太太家学渊源，在几个女儿的教养上还是比较用心的。她六岁的时候，已经认得几千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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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暗叹了一声。 4 z4 h7 F+ N: e8 ]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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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是非真多。区区一个借书，都被二娘子借题发挥，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三娘子看似灵巧，其实是个蠢笨的，二娘子轻轻一句话，她就见缝插针，向七娘子示好，反倒把四姨娘的心机暴露无遗：四姨娘想笼络七娘子的心思，现下谁都看出来了。七姨娘心肠倒好，出来打了个圆场，捡了好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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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的暗来暗往，五娘子是一点都不懂，只知道捉住七娘子的小尾巴来嘲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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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想想，七娘子要是真不认字，会问姐妹们借书么？
七娘子就笑道，“五姐，我也认得几个字的。只是我很粗笨，害怕在夫子跟前丢丑，因此要早些预习起来。” # A0 F$ L8 z9 r6 C
她的说话一味的息事宁人，五娘子却不领情，眉一扬，就要说话。
二娘子突然就笑道，“六妹妹，你要学女四书了？日子过得也快，两年前你才去上学，幼学琼林倒着拿，先生要摆正，你捏着怎么都不肯。”说着，掩唇笑了起来。 f! `' E" l7 d, h% y% @
众人都凑趣地笑了，五娘子的话就没能出口，九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捏了五娘子一把，小声说，“五姐，你现在也念到女四书了吗？” 3 m/ e0 q1 i8 H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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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有些脸红，她虽然聪明，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比六娘子大了两岁，女四书都没有念全。 & @ E4 _$ H* z- o- u;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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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念着。”她就向二娘子撒娇，“二姐，你多教教我呀！我好些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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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姐忙着绣嫁妆，哪有空和你胡闹。”大太太眉眼弯弯地说。 0 i" A: a- p, o2 v
四姨娘眼里飞过了一缕艳羡，被七娘子看个正着，她垂头微微笑着，心里盘算开了。 2 ~) `! k5 O8 W
二娘子说的亲，是京城定国侯孙家的嫡长子孙立泉，两三年前说定了亲事，去年腊月里，孙家来了人请期，日子就定在今年七月。二娘子腊月就没再上学，在幽篁里细细地绣她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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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嫁了，下头就要给三娘子、四娘子说亲了，长幼有序，五娘子的亲事总要在姐姐们之后再定的…… 9 q4 x8 r4 L$ x% \: Z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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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忽然就有点懂得四姨娘的心思了。 ! L' I- I5 _/ m( j
她抬起头看了四姨娘一眼，四姨娘正微笑着，神色却有些呆板，心思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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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眉眼间喜气盈盈，笑着插科打诨，惹得二娘子有些害羞，又有些喜悦，咬着唇别过头去。九哥什么都不懂，只是在一边乱，场面倒也热闹。
四娘子、五娘子、六娘子都不说话，嫁妆这个话题，的确和她们未嫁的女儿没多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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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都散了吧。”大太太笑意未收，“你们姐妹吃过饭也早些去歇着，明日黄师傅就来了，要养足精神。”
大家又吃吃笑了起来。 ; r! j+ O, Q1 N9 P- s
七娘子有些糊涂，茫然地看着众人。 . d+ w' _5 K; v8 W* w6 \
坐在她对面的六娘子就细声细气解释起来，“黄师傅是咱们的绣花师父，年前腊月里才被咱们气得不轻，扬言今年再也不来教了。”
众人又都笑，大太太指着六娘子，哭笑不得，“若不是你把文房四宝带到绣房，又全打翻在黄师傅身上，她哪里会气成那样？倒累得我多出了几两年礼。”
六娘子就倚到大太太身边撒娇，一副天伦之乐的景象。 9 D' w4 T( A; q2 U4 B& b+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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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爷走进里屋，看到的就是这幅和乐融融的样子。
“说什么这么高兴？”他呵呵笑着捻了捻胡须。 $ p8 P9 q# Z/ e' f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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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儿女们全都起身行礼，四姨娘的笑容陡然明媚了起来，大太太懒懒地，只是欠了欠身。七姨娘走上前去，为杨老爷宽去了外袍，领着他进了净房。
杨老爷没多久就换了一身竹色直缀，走出了净房，七姨娘抱着官袍走出来，把它交给了立春。 y" q- q0 R: B" _4 l, r4 q# g
“老爷今日回来得早！”大太太寒暄。二娘子、五娘子与九哥都起身坐到了两排太师椅上，空出了位置给杨老爷。 ( L" l, i, S$ C
杨老爷就坐到大太太身边，笑着拍了拍她的膝盖。
“你也知道，这衙门开印了，又要吃酒。一年到头就是正月里最忙。”他一边说，一边扫过大太太身后的众位姨娘，对四姨娘笑了笑，“怎么不见八房的？” * n, d7 Y6 `2 @( c# z' S h1 b(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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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几日害喜得很厉害，就不让她出房门了，好好在床上躺着养胎要紧。”大太太说，“吃过晚饭，你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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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应该的，杨老爷膝下单薄，若是八姨娘怀的是儿子，那就是杨家的大功臣了。 " a) r) G9 z2 |( B* `4 A
只是有九姨娘的前车之鉴，也许八姨娘倒想生个女儿。
四姨娘眉眼盈盈，“我先头顺脚去看了看八姨娘，她说晚上就想吃点酸的。”
大太太不大在意，“那就让厨房送点腌梅子去。”
七娘子垂下眼，内宅的事，本来就是大太太管着，杨老爷没什么说话的余地。四姨娘在内宅的事上敢这么插嘴，可见得杨老爷很疼她。 , G7 |; ^. c4 |( P(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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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爷点了点头，“到底是双身子的人，要好生照看着。”他点了点四姨娘，“她是你房里出来的人，你有事没事，也多去走走。” # k1 [8 ^: ]& {& u
“哎。”四姨娘脆生生地应了，又加了一句，“太太日日打发人去瞧八姨娘，很上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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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爷看着大太太的眼神里，多了几丝温情。 % n _+ f3 j4 H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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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有些惊讶，看了看屋角的金镶八宝大自鸣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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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动作略微大了些，大太太就说，“也到了各房开饭的时辰了，老爷今晚到哪房吃？”
“就在正院吧。”大老爷不大在意，“都散了吧，好好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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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就都起身行礼，立春抱起九哥，二娘子、五娘子、七娘子带着丫鬟鱼贯进了净房。 5 _' W& ~* J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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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除了正院的小姐，偏房的女儿们，谁的丫鬟都进不了堂屋。 6 q' v$ z,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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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站到七娘子身边时，三娘子看向七娘子的眼里，明明白白就有一分妒忌。 0 z- M7 U1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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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过手吃过晚饭，杨老爷和大太太进了卧房，对靠着说话，九哥就被大太太送给五娘子，“带着你弟弟玩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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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未免有几分好奇，“什么事儿，要特特的瞒着九哥。” ! j3 u' C" x; m-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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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还没说话，九哥就脆生生地对姐姐说，“是许家姨姨来信了吧。” 9 l9 _3 R- i3 V# }8 A. p
大太太笑着敲了敲九哥的头，“就你多嘴。”
大太太娘家姓秦，也是名门大户，几个姐妹都嫁得好，大太太的姐姐就嫁到了平国公许家，生下了许家独子。现在正是许家的当家主母。 % U) Y6 ]6 {+ ?* @' n, `0 P$ Y(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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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是江南豪门，许家是京中权贵，两家走得近些，也是自然的事。许家的信，杨老爷总是要给大太太过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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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不再问，拉着九哥走了出去，“九哥，我们解九连环去。” , U3 w7 w1 W2 b- Z( \) d$ ]* }
“好。”九哥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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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微笑着目送他们出去了，才问大老爷，“听说前院又送了三个妙龄少女进来？” . }( ^6 Z x) i6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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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有些尴尬，“越王上回叫了我去饮酒，随手就送了这一对三胞胎姐妹进来，我又不好不收。” $ F6 k7 v" [: k' ?; S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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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做到了杨老爷这个地步，多的是人家想要送女人进来，杨老爷还算是比较自持，实在推却不过的，才收。越王送的，他自然是不敢不收的了。 $ P3 e7 L9 N5 x, t% ~" z
大太太面色稍缓，拿过杨老爷手中的信细看起来。 - C$ |1 I1 j8 X1 Z J
第二日早起，纤秀坊就送了几套衣服过来，七娘子换了暗绿色绣金盏花的小袄，葱黄色百褶裙去给大太太请安，大太太看了很高兴。
“打扮得很漂亮嘛，这才是正院的女儿。”她笑眯眯地夸奖。
梁妈妈王妈妈都凑趣，“七娘子到了正院，就出落得越来越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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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有了钱，自然都显得尊贵，七娘子心底冷笑，面上却有些不好意思，“妈妈们笑话我。”
九哥从内室跑出来，差些迎面撞上七娘子，两人都怔了怔。大太太指着七娘子问九哥，“七娘子和你像不像？” 7 ~; ~( T0 a-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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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九哥瓮声瓮气地说。 + {6 K+ E: h3 ~: k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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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双生姐弟，像是肯定的，这谁都没法否认。 ) ?* S- Q* f' u8 e0 A/ [7 R
“七娘子穿这衣裳漂亮不漂亮？”
七娘子梳着丫髻，佩戴着绢花，穿着袄裙，看起来就像是画上走下来的玉女。 - D# N5 h0 v$ P/ U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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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漂亮的。”九哥说。 3 W, Z+ b N9 z: j9 E7 G4 |
“那与你也做这打扮好不好？”大太太笑眯眯地问。 " C! E9 | j1 y9 B
大家都笑了起来，杨老爷一边系着中衣扣子，一边走了出来，立春跟在后面为他披上了家常穿的天青色外袍。“九哥，你说好不好？”他随手摸了摸七娘子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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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垂下头退到一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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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不由自主地跟到了她身边，歪着头认真地打量着她。 & y7 Q& x+ j- U8 q
“不好。”他摇了摇头，转身对大太太说。 2 A: e6 J# W. q5 h2 G
大太太微露好笑，“做什么不好？” 9 z, a. V+ n) |( e& _# L;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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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男孩子，我用不着漂亮。”九哥脆生生地回答，跑到大太太身边，“娘，你说是不是？”
众人又笑起来，二娘子与五娘子一边笑，一边从屋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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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进了院子，就听到你的声音啦。”五娘子指着九哥。九哥哼了一声，“五姐欺负我！我不理你了！” 4 t/ p, z" s8 ^! C9 V4 L1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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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和九哥三天两头吵架，吵完了没多久，又好得和一个人似的，五娘子也唯独就是对九哥有些耐心。 $ x/ `- f6 c/ C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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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里酸酸的，起身进了西里间用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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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姨娘与小姐们又来给大太太请安，一屋子都是人，吵得七娘子头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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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门的主母不好做。 : P( |; M6 A; e# Z3 {1 w
大太太就和四姨娘商量到钟家赴宴的事。 $ Q: S5 S1 r, _: R
“按理是该带三娘子去见见世面的，可惜钟家的孩子们，都在老家。三娘子去了只能跟在我身边，怕拘束了她。”
四姨娘的笑有点勉强，“太太自然是为三娘子着想的，我只是姨娘，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这话味道有点不大对。杨老爷就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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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年纪还小，转过年十四了，再说亲也不迟。”他满不高兴地说，“到时候，我亲自为她选一户好人家。” 0 l! d7 D. m* P+ [* b* J$ c5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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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觉得大老爷这个人很有意思。 ) n4 n, n( C: Z) u a* J! S* w;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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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羞得起身躲到西里间去了，几个未嫁的女儿，一起进了西里间，又都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声音。
大太太有点没趣，“三娘子今年也有十三了，也不能说小——四姨娘自己掂量着办吧。” 9 ?$ @5 L( U; h; H$ \8 b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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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的声音有些焦急，“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嗳，三娘子是我生的不错，可终归是大太太养的嘛，您做主就行了。” ' q8 ]) d) K* M4 E
说都是这么说的，可四姨娘是杨家的实权派，早几年大太太身体一直不大好，内宅就交给她掌管，直到九哥儿落地，大太太才有了管家的劲头。三娘子的亲事不问四姨娘的意思，大太太在杨老爷面前，肯定交代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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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就看了三娘子一眼。 ; D2 e+ S4 D" B
三娘子羞红着脸，往常喜气外露的眉眼，已是一片羞涩，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娉娉婷婷的，就是脸圆了些，也都不失为一个动人的小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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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正是初恋的时候。这里已经要提嫁人的事了！ % F6 V6 v" w- k
七娘子摇摇头，又觉得有人看她，她偏头一瞧，九哥正坐在一张圆凳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好奇地望着她。 ; a1 [1 B% j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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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走进西里间，“姑娘们，好去上学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7:31
9、家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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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的家学就开在杨老爷府里，从正院出去，经过一段曲曲折折的夹道，左拐进了一个小院子，便是姑娘家们的家学了。杨家二爷的两个儿子与九哥，要再往前走一段路，右拐进去，才是他们念书的地方。夹道尽头是一扇严严实实的木门，平时先生的家人，便是自夹道中出入，杨大老爷和杨二老爷家，也就只是隔了这一条夹道而已。 9 C* _# R% W5 ^* I
杨二老爷的嫡女八娘子身子一向不大好，虽然与七娘子同岁，但还没有开蒙。家学里，都是大老爷家的女儿，二娘子要筹备嫁妆，便不上学了，以三娘子为首，众人各自按排行坐下，立夏也侍候着七娘子在窗边找了处小小的座位，为她摆上笔墨纸砚与一本《幼学琼林》。 ! n! `% \! M& L C' r/ a
七娘子就低头翻看幼学琼林。 / E1 f5 R4 K6 u. g8 d/ `8 c
五娘子不安生，才坐下就问三娘子，“三姐，你的这件比甲我倒没见过。” ! @- y" {% R2 t- V# N% R. C0 z3 X. Y
三娘子看了看身上簇新的大红缂丝比甲，喜气洋洋地回答，“五妹妹别着急，明日纤秀坊就送新衣裳来了。”
五娘子一撇嘴，“区区几件新衣服，有什么好着急的，比不得那一等眼浅的，有了新衣服便要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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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和七娘子都看了看身上的新衣服。
三娘子除了这件大红比甲是新的，袄裙都下过水，就安了心笑得一笑，看向七娘子。 * \* i" j; c7 c) q$ Q)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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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从头到脚都是新的，连穿的鞋都是白露这两天熬夜做出来的新鞋。 ' \" h, r/ I! _" B; k7 v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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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专心致志地看书，认认真真地念，“甘霖、甘澍，俱指时雨；玄穹、彼苍，悉称上天。雪花飞六出，先兆丰年；日上已三竿，乃云时晏。蜀犬吠日，比人所见甚稀；吴牛喘月，笑人畏惧过甚。” 4 ?. [% `2 p6 k* j; r
念到蜀犬吠日，她抬起头对五娘子笑了笑。 ) k2 z/ a2 Q$ p* ^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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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不由得大怒，三娘子乐得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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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走进了屋里。
这是个老先生，穿着淡蓝色的湖缎直缀，虽然料子好，却透着些破旧，留了一把花白的胡须，显得慈眉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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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杨家女忙起身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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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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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又上前给先生磕头，“以后请先生多指教了。” 4 w# q w2 \/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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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先生捻着胡须，“坐。”
先生就开始给五个杨家女儿讲学，念内训，从事父母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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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敬者，事亲之本也，养非难也，敬为难，以饮食供奉为孝，斯末矣。”他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小屋子里。 ' N2 C+ g) a E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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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似懂非懂，听得很无聊，只好翻幼学琼林看。幼学琼林倒是很好看，她看得津津有味。
五娘子听了一会，就觉得无聊，哗哗地翻看着女内训，慢慢的，就趴到了桌子上。
三娘子和四娘子一边听一边打瞌睡，六娘子扑在桌上画小人。 $ Z: U; O3 n/ _2 l& `
七娘子看了，倒觉得很亲切，好像以前在大学课堂上，老师讲老师的，下面各有各忙。 6 k1 d: |+ ^1 O1 V6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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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念了半个时辰的书，停下来歇一歇，众人又忙坐好，七娘子翻完了幼学琼林，又从头看起。 6 _' E- j7 A" `' ^: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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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懂吗？”先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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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懂。”七娘子轻声回答，“只是字还有许多不会写。”
先生就叫几个姐妹自己读书，过来看七娘子写字。 3 i1 r# K" [" H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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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挽起袖子，笨手笨脚地磨了一池墨，拿起狼毫小锋，沉吟了片刻，缓缓写下自己的名字。 : n0 q4 Z1 q1 r8 N
杨棋两个字，被她写得温婉秀丽，先生看了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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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吟片刻。“以前学过？” * k$ s" m: K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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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好意思地笑了，“家居无聊，偶尔就练练字。”其实，九姨娘屋里连笔墨纸砚都找不全，谈何练字，这还是上辈子的老底子。 % J8 q0 G* K( T( f
老先生点点头，“难怪，写得不错，你习的是赵孟頫？”
七娘子前世的确专研赵孟頫，“手中只得一本他的字帖。”七娘子笑着说。 8 k6 h2 }4 o9 [.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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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便走到七娘子身边看她的字，三娘子也凑过来，艳羡地说，“七妹妹写得确实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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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涨红了脸，走回自己桌前，赌气似的遮去了自己写的那几个字。
老先生就叹了口气，“要论妩媚，还是卫夫人，以后多临临卫夫人的帖。”他沉思片刻，“幼学琼林都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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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七娘子轻声回答，她无意藏拙，要再一笔一划从三字经学起，七娘子自己都没有这个耐心。
五娘子眼中的妒意，挡也挡不住，都泼了出来。
三娘子也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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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看了看她们，叹息了声，“那就随着她们一道念女内训吧。”他翻了翻自己案头的书堆，找出一本破旧的女内训递了过来，七娘子低头称是，老先生又走到案前念了起来。 : i& i q: K0 D1 M, Z/ P; h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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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自幼而笄，既笄而有室家之望，焉推事父母之道于舅姑，无以复加损矣。” $ D8 ?) Q5 f% b' v& \/ d$ {3 [4 ?
不消一刻，七娘子也昏昏欲睡起来。 1 a8 M. B) M; J$ Z+ ^2 G$ b
好容易上完了一个时辰的课，大家都精神起来，给先生行过礼，三三两两的站着说话，等丫鬟们收拾文房四宝。 / G4 O+ ]!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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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一向是这么念着？”七娘子悄悄问最和气的六娘子。 # r, ~4 u% q' G" c* f' F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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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叹了口气，“是啊，好无趣的，倒有大半都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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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难得没有引起争执，连五娘子都点头，“先生不大解释里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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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敢接她的话茬，就冲她笑着点了点头。 ! m! A, Q! B+ F
五娘子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六娘子笑着对七娘子说，“七妹妹，你的新衣服真好看。我听她们说，是纤秀坊做的？”
七娘子只好点点头，“母亲说我这几年都在西北，没得过纤秀坊的衣裳。”她只好把在西北的经历扯出来做挡箭牌。
六娘子眼中流露出纯粹的渴望与羡慕，“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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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语气里只有羡慕，没有妒忌。 # A/ @8 O, p7 Y: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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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弯起唇角，就觉得六娘子很可爱。
“你穿得也好看。”她夸奖。 1 W3 N& @1 P' ? v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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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穿着淡紫色百花不落地的裙子，上身穿了鲜黄色亮缎袄子，配色的大胆，叫七娘子都暗自佩服，梳了两个长辫子，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朵会飞的蝴蝶花，俏丽活泼，天真无邪。 ' h8 y& z, R7 }
六娘子嘻嘻笑了，“早上起来迟了……冬至着急得很，随手抓了两件就给我穿，好看吗？”
七娘子就想到以前看的一个故事，原来人好看起来，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她微微笑了，“很漂亮。” 0 q* H8 ?2 [4 F+ N-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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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语气很真心，六娘子高兴地笑了起来，拉着她一道走出了小院子，三娘子和四娘子遥遥走在她们前头，五娘子还留在院子里练字。
“早就想找你玩了。”六娘子的语气高高兴兴的，“唉，家里这么多人，连个肯陪我跳百索、荡秋千的都没有。”
七娘子微微一笑，“现在到了主屋，走动也方便了。” " R. h8 @: _7 v
六娘子就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从小香雪到主屋，好远呢。”她语气里的一点点羡慕虽然不明显，但却货真价实。 " _, R) k4 M8 y( D* R. S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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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微笑起来，苦涩一丝不露。 - i8 D* ?2 ]0 K-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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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雪再远，那也是七姨娘的地盘，六娘子在里头吃得好睡得好，每日里和大太太打个照面，也就完事了。 4 i ]' {2 n. a
自己倒巴不得住到小香雪去，也胜过在主屋步步谨慎，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 Y7 u+ r- @3 a
六娘子看了看七娘子，就回头笑着招呼了一声五娘子，“五姐，快些过来一道走呀。” 8 ?: ]1 }' T) N3 I$ y8 T
五娘子沉着脸，没有理会六娘子。
“五姐的性子，就是这样古怪。”六娘子悄声对七娘子说，“从前大姐姐在的时候，大家都服大姐姐，倒也没闹出什么事。大姐姐才嫁了几个月……这就闯祸了不是？”
她提到五娘子剪衣，十分的自然，没有嘲笑也没有窃喜，就像是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 7 Y" u" M/ a3 W# [# s' b
七娘子的尴尬也就少了几分，抿唇道，“五姐姐性烈。”
“你就多顺着她些，”六娘子推心置腹地对她说，“五姐其实心不坏，要比……”她做了两个手势，“那两个姐姐好得多了。”
七娘子不由得莞尔。“二姐呢？” 6 j; q9 B, A$ P3 U7 y
“二姐……”六娘子做了个鬼脸，“我可不敢编排。” ' [& y, `" w; }9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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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声中透着只可言传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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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夹道尽头，六娘子依依不舍地绕到了正院后头，进了百芳园，七娘子就站在门边等着五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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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带着谷雨，走得很慢。立夏在她身边动了动，七娘子看了她一眼，立夏脸上写满了心虚害怕。
五娘子那一闹，倒是闹得很合算，下马威给得足足的，以至于让立夏看了她都怕。 7 s' `! I: E$ d, l
“怕什么，她不过是个小姑娘。”七娘子轻声说。
她的语调很清浅，里头的不屑，却是货真价实，立夏惊讶地看着七娘子。 0 S4 U' c/ b4 J
在还带着寒意的冬风里，七娘子就像是一棵小小的竹子，挺拔秀丽，面对寒风，她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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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 z0 b& y0 J9 r' `% H!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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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恭敬地说，“七娘子说的对。”
五娘子已经走到了近前。 " y5 A" Q8 O/ k5 y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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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一道进去？”七娘子含着笑，声调柔和，叫人有春风拂面之感。 0 c+ v1 s4 y1 v2 o" y' Q
“短短一段路，有什么一道不一道？”五娘子白了七娘子一眼，语气冲得要命。谷雨满面的不安，想要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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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抿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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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正院的人嘛。”她悠然说，“能一道走，自然一道走。” + k9 D( z) V% x
五娘子就想到了二娘子的话，勉强按捺住了脾气。
“你练了几年字？”两人默默走了几步，五娘子忍不住问。
七娘子甚至觉得五娘子有几分可爱，她想起了六娘子的评价，五娘子就像是一只会叫的狗，咬人却不大疼。 5 P1 H/ g0 i8 e#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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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年。”她笑着说，“在西北闲着无事，就划沙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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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三四岁就认字了？”五娘子禁不住惊讶，微微抬高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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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女儿都是六岁开蒙。 : a3 b7 S) e b: J" g( K2 ]. E
“西北老家真的无事可做。”七娘子淡淡地道。 6 u& P% w& Y/ w& D$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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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爷杨海东原籍陕西宝鸡，家中书香世代，常有人在朝中为官，可说是陕西有数的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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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大业大，矛盾也就多了，杨老爷才止十三岁就分了家单独出来过活，在宝鸡杨家村里，只有一间两进的院子，还要与弟弟杨海西同住，若不是大太太过门时带了价值万金的嫁妆，他又哪有钱财上下打点，一路青云直上，做到了江南总督的位置？
杨老爷发达了，但却不忘本，一直没有处置掉那两进的小院，九姨娘与七娘子就在小院子里住了五年，西北穷苦，她们手头的银钱又少，还常常被管家娘子克扣，九姨娘只好没日没夜地赶制针线，托几个好心的婆子出去卖了，回来贴补家用。 9 [$ D9 c# b1 H4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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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娘子管束得又紧，她们日常连二门都出不了，成日里在那小小的院子中打转，七娘子四岁起稍微懂了点事，便为九姨娘穿针引线，打打下手。闲了没事，就到院中坐了，看看天，拿树枝在青石板上写写画画，打发时间，这才没有生疏了一手字。
这样的生活，哪里是五娘子想得到的？她自从落地起便是锦衣玉食，就算现在羡慕自己的书法，想必没几天，也就丢开手了。 : f1 E9 n% B+ V5 `4 r/ C2 R
七娘子就多加了一句，“最要紧是勤练不缀，先生让我每日早起先写一百个大字再给母亲请安，五姐若是有心，也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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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若有所思，淡淡地嗯了一声。 H: o& ]2 a, w% m7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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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正院，她们各自回房，白露已经打点好了中饭，七娘子吃完了，白露便开了匣子，拿出一个银锭绞成几块。 9 \) t9 A- Y) i1 X+ p8 v' U
“七娘子来了，正院就添了一口饭，倒是要给厨房一些甜头。”她低眉顺眼的解释。 $ r4 X$ |. d8 c+ B
七娘子沉吟片刻，“二姐与五姐，也时常有银子过去？” ; z0 `$ ]0 t" w0 \5 T+ C%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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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倒还好，五娘子常常惦记着吃些时令鲜蔬、宫廷点心。但凡是单独传话出来叫小厨房做的，都有赏钱。”白露回答。 * n- |' Q) f: f/ l2 y& d
看来给小厨房打赏，是定例了。七娘子点了头，该花的，不能省。 . O5 M9 C% P% C0 q7 P' C5 V
白露走了没多久，就带了一盘点心回来，放到桌上带着笑对七娘子说，“新出炉的梅花饼，小厨房才做得的。姑娘尝尝？”她知道七娘子在南偏院，很少吃到这么名贵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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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笑了笑，正要说话，立春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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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请七娘子过去说话。”她笑盈盈地说。
七娘子忙起身。 6 u5 X" w- c1 D: E
“太太还说了，请七娘子换上九哥的衣裳。”立春赶忙又加了一句。 0 f) u& E! I! I. E& R4 C, h" K* r
七娘子和白露都愣住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7:33
10、乱真 + X. g; l$ n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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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很快就换上了九哥儿的衣服。 . O) w* l% e% R" \) Z9 m1 Z6 u8 `
她和九哥儿本来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现在年纪小，分不出男女，穿上九哥儿常穿的宝蓝色竹叶小直缀，戴上小小的银冠，就好像是第二个九哥儿走到大家面前。立春不由眼睛一亮。 9 Y8 Y: C0 v" p& l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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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底隐隐有些猜测，只是没说出口，冲着白露笑了笑，就被立春拉出了院子。 $ |9 [8 Y8 O: o6 V! r; O;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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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在堂屋与大太太说话。”立春一边走，一边对七娘子说，“见了面，先不用行礼，大太太与二太太开玩笑，找了两个九哥来，叫二太太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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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底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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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爷杨海西还在襁褓中父母就去世了，他是跟着大老爷长起来的，大太太才过门那几年，是把二老爷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养育的，二老爷年轻的时候很顽劣，大太太也不知道操着竹棍打了多少次，直到大老爷金榜题名步入仕途，二老爷才收了心，老老实实地闭门读书，寒窗十年后中了进士，眼下正在翰林院供职。
二太太便是大太太做主给二老爷说来的亲，说来，她算是大太太拐着弯的表妹，家里虽然没有大太太富贵，但却也是世代书香。 * t$ g; u! N- }/ R& K% Q/ {) _
不巧的很，大房子嗣上一向艰难，大老爷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膝下才只有九哥一个儿子，二房那边，二太太才过门就连着给二老爷生了三个儿子，前几年九哥没出世的时候，大老爷是念着要过继一个认在大太太名下的。 7 u _* J$ T1 U( e4 M, |
杨家当年发家时，只有一间两进的小院子并几百亩地，如今的大房却有万贯家财，大老爷在江南总督的位置上坐了七年之久，七年前，他是江苏参政……也是肥的流油的缺。二老爷么，却还只是个京城穷翰林。大房一向是时时接济二房的。 {5 E& p+ A! j1 r; ^- Y- r' g
二房如何不愿意？ + X2 K5 U; D2 K8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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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巧在这时，九哥出世了。二太太与大太太之间，从此也就生了嫌隙。
七娘子虽然住在南偏院，但也知道九哥有限几次生病，都在二太太来访后。 ' ~- d0 W1 v" k/ o a
也未免太巧了点。 , ?0 j" a/ ?7 r, u# S2 d y) C
七娘子忽然一阵心定：她倒不怕大太太对她有所求，怕的，恰恰是大太太无所求。
有所求，就有表现的空间，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就有上升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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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露出一个灿然的笑，跟在立春身后进了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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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又讶异，又欣赏地看了她一眼，抿着唇把她带到了西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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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次间是大太太见客的地方，见的是外客，不是家里人，可见大太太和二太太之间生分到了什么地步。 - f% c6 |1 M+ u1 X)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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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看到七娘子来了，便露出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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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过来！”她伸出手，和蔼地呼唤。 . ?* q# y j. ^4 _) ^6 t
七娘子欢快地小跑过去，依偎到了大太太怀里，大太太身上传来了淡淡的雀舌香味道，灿烂辉煌的织锦宝相花图案在她眼前来回摇晃。 - v1 H9 X0 m5 j( t5 o! K; V
“九哥。”坐在大太太下手的中年妇人带着笑招呼着。 1 L ]; ]: D*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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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很清秀的女人，看起来大约三十出头，穿着姜黄色贡缎袄，袄子边上出的是灰鼠的锋，淡蓝色马面裙款款铺在膝盖上，隐约露出鞋面，看上去，很是端庄高贵，又有几分亲和。 / h5 a8 _- [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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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是笑，没有应答。 + w3 K5 i+ P, Q, A3 W
大太太眼底露出了满意的光芒，冲立春招了招手。 - }( @( n% K8 M7 ^8 T
立春就抿着嘴笑着下去了，不一会，把九哥带了进来。 5 @" J; b5 b6 S& C1 ~
九哥穿得和七娘子一模一样，一进门就冲到了大太太怀里，差点撞上七娘子。 $ `8 D+ Y+ C# i
七娘子赶快给他让了点地方，两个小人就在大太太身边依偎着，面对面互相凝视。 * k9 h, R4 F/ O& l! H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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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这姐弟俩生得真是像。”二太太就拍着太师椅的把手笑了起来，“到底哪个才是九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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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先绷不住，转头叫二太太，“二婶！” ; I+ {# I1 h; c4 V1 O1 q+ d
七娘子赶忙跟着叫，“二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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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语调、声音、神态都一模一样。
大太太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赞赏地拍了拍七娘子的肩头。七娘子强忍着缩肩的冲动，抬眼对大太太笑了笑，把自己当成九哥，笑得又爱娇，又张狂。 5 z: H6 B' v9 Q E8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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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有些不高兴了，大眼滴溜溜地看着七娘子，咬着唇不说话。 ' S8 i+ }8 @0 N&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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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看在眼里，微笑起来，对九哥张开手，“来，九哥，到二婶这里来，二婶疼你。”
所幸九哥不曾过去，也没有搭理二太太的话头，二太太只好对七娘子招手，“九哥，二婶认错了你，是二婶的不是，看，给你带了好东西。”
大太太再也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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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露出笑容，走到二太太面前行礼。“七娘子见过二婶。” 7 X+ K9 M9 `6 S8 V/ d- b, m& [, W& g3 Q
二太太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勉强露出一个笑，从腰间掏出一块羊脂白玉双鱼佩递给七娘子，“二婶的见面礼。” : e) @; i1 E% e( r7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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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和大太太之间如何，暂且不说，但对她却有恩，知道她没有好衣服，特地匀了几件过来。七娘子垂眸一笑，接过了玉佩，“谢过二婶。” 7 @3 U. H9 { c, h s' ^
九哥也站在大太太身边招呼，“九哥见过二婶。”却不到二太太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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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一摆手，“你们姐弟出去玩吧，今天下午就不要上学了，难得二太太过来。”她的话有一丝讥讽，二太太却像是没有听到，只是安详地坐着，微笑着。
说是出去玩，其实，也只是从西次间移到了东稍间，这才是大太太平常起居的地方，东次间的那张床，是九哥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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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次间和东稍间就隔了一扇碧纱橱，九哥有什么动静，大太太立刻就能知道。——东稍间的摆设，甚至还要比东次间简朴一些。 4 y0 B) x; J4 M2 x! f/ v. H
七娘子这才知道什么叫做掌上明珠。
九哥一开始不搭理七娘子，只是在窗边暖阁上玩积木，到底年纪小，一下就不怕生了，凑到七娘子面前左看右看，又邀请她，“来与我一道搭积木？” : ]; V+ D( `# Q- R! `
七娘子看了看侍候在边上的小丫鬟，九哥就介绍，“这是小雪，娘让她侍候我。”
小雪圆头圆脑，不漂亮，却很可爱，对七娘子行了个礼，才说，“七娘子就陪九少爷玩一会吧，姐姐们都不在，他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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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拿起积木和九哥一起搭，不免有些好奇，“你下午如何不去上学？” ! e! I( c" i- i4 y
九哥沉默下来，七娘子也不说话了，她这才听到了轻微细小的脚步声，没过多久，立春捧着一盘樱桃进来，笑着把它交给了小雪，“二太太带来的稀罕物事。” # u5 N0 x2 J. ]9 h(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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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头碰头玩积木的双子姐弟，眼中满是笑意，“看起来真是分不出谁是九哥，谁是七娘子。” . t! }5 h7 \( X9 d% K* Z5 {
九哥忽然对七娘子眨眨眼，抬起头模仿着七娘子的语调，柔柔地说，“立春姐姐，我是七娘子。”
七娘子再也忍耐不住，连声大笑起来。
立春也笑得前仰后合，小雪一边摆樱桃一边笑，不提防就把一碟子樱桃都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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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吓白了脸：才开春，樱桃是很金贵的。 6 y* a8 R% b& J+ d- z+ B. T: F5 A
立春脸上却闪过了一丝放松。 ; M. |% R6 C: k: g- z8 u4 l1 W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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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不小心？”她一边埋怨，一边弯腰和小雪一起捡樱桃。 " N! o$ D' e5 t5 @- y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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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结结巴巴地说，“姐姐，我……我无心的……”
“算啦，”立春没好气地说，“洗干净，捧下去散给小丫鬟们吃吧。” # y1 J" N/ C+ H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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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诺诺连声，和立春一起出了东稍间。屋内一下静了下来，七娘子看着立春的背影，若有所思。 3 ~$ g* _( r2 F A T: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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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二婶来，我就到东稍间玩。”九哥似有意似无意，轻声念叨。
七娘子手一歪，积木就倒了，九哥立刻大声叫七娘子赔他搭出的小车。 ! [9 I; w. S+ i4 D7 i
七娘子只好连声赔罪，笑着捡起了花花绿绿的积木，“我给你搭座房子吧？” $ G. y1 `% }# a" L8 j' Y. b
九哥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她，又偏了偏头，才慎重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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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于是低头搭积木。
九哥手里把玩着一块绿色的长方体，犹豫了半天，才轻声问，“九姨娘埋在哪里？” 5 r# z4 ?3 ]3 q6 p! x4 o* D8 l6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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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愣了愣，才听清了九哥的问题，一时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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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血浓于水，骨肉相连。 $ l! y* g2 g0 j' W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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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会葬到家山后头。”她的声音轻得就像是耳语，“就在前山老七房王姨娘旁边，王姨娘下葬的时候我去过，地儿，倒是挺靠前的。”九姨娘的灵柩已经上路往宝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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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家大业大，祠堂后头就是坟山，姨娘而能葬在前山，是很大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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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怔了好半天，才点点头，小小的脸上，写满心事。 + F$ H( x2 X)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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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还想再说什么，九哥忽然又抬起头连声说，“房子搭好了没有？这个不应该这样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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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声才落，梁妈妈就笑着走进东稍间，给七娘子、九哥上了两碗茶，“人都到大太太身边去了，倒要我老婆子给你们倒茶。”她是大太太的陪嫁，一向很有脸面，因此对少爷小姐，也有些长辈的语气。
七娘子忙陪笑，“多谢妈妈。”九哥却嬉皮笑脸地抢了茶来喝，又吩咐七娘子，“快些搭。”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 u& R2 m2 t+ b# B0 f% t+ L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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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于是做认真搭积木状，东稍间就静了下来。隐约能听到那边二娘子和五娘子的声音，还有二太太的笑声。没多久，凌乱轻巧的脚步声往东稍间来，二娘子和五娘子进了东稍间。
七娘子忙给二娘子、五娘子行礼，九哥也跳下暖阁，拉着五娘子来看他的积木，“五姐和我一道搭。” 5 D% \' _+ e& _# y
五娘子却说，“我有事忙，只是来给二婶请个安。”她没有搭理七娘子的礼。 / r6 [' ]9 Y/ O3 [
二娘子泰然给七娘子回礼，“听说先生夸奖了你的字。”她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亲热。
“雕虫小技，”七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就是瞎练练。” 2 t' b$ B% \5 F% O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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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这么说。”二娘子看了五娘子一眼，“我们杨家世代书香，你能练得一手好字，才是杨家走出去的女儿。” ) r. k: x( `) V4 A7 W/ W; e& d&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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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总是这样一本正经，让人望而生畏。七娘子就低了头唯唯应是，五娘子捱不过九哥撒娇，已是到暖阁上盘腿坐着，和他一道摆弄起了积木，七娘子几次盼望着那边，只觉得面对刁蛮的五娘子，也比在二娘子跟前自在些。 R/ L3 H) q8 o5 @
二娘子倒被闹笑了。 8 Q' f3 I1 E. }9 q* d
“去吧，”她摇头失笑，话里第一次出现了少许嗔怪，“到底年纪小，少了几分耐心，练字时可不要这样毛糙，”就起身招呼五娘子，“杨舞，还不回房去？” 5 e) L) H$ q! G% a$ q1 ^1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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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玩上了兴头，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要说什么，看了七娘子一眼，又不说话了，起身跟在二娘子身后出了东稍间。二娘子一路走，一路数落五娘子，“……一天大两天小的，七娘子都知道要练字，你呢？才和我表了决心，又玩闹起来……” & ^) F) b4 s1 ?! v f
七娘子不禁艳羡：二娘子虽然对五娘子没有好脸色，却是真疼这个妹妹。 $ Y! T4 \1 Z7 \9 {# s. O
东稍间又安静下来，梁妈妈早被小丫鬟叫出去回事了，她是大管家，素来忙得脚不沾地的，能偷空过来献个殷勤，已算九哥面子大。七娘子不禁奇怪，“小雪呢？怎么不进来服侍。”
杨家这样的豪门，少爷小姐身边是十二时辰不断人的，小雪就算去分樱桃花了点时间，也不至于这么久都不出现。 ! ~$ Q* W( e) w6 C4 L. }
九哥也觉得奇怪，又摇摇头，“她不在也好，一个劲呱呱噪噪的，烦死人。”说着冲七娘子招手，“你来继续搭房子嘛！”
七娘子只好继续盘膝坐在暖阁上与九哥一道搭房子，九哥问，“你现在认得好多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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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笑了笑，九哥嘀咕，“怎么你在西北还能认字？”言下之意，对七娘子的话颇有些怀疑。 ! M; I ]9 p3 T& }+ ~, G( e) l3 Q0 p
“九姨娘的父亲是坐馆秀才。”七娘子只好解释，九哥哦了一声，小脸有了些怅惘，两人一时安静下来。不多时，立春进来服侍，七娘子只得和九哥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这个怪那个拿走了积木，那个又说这个搭得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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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坐了半下午才走，三娘子、四娘子与六娘子也都来见过了，只是不曾进东稍间来。她走了，大太太也就带着梁妈妈进东稍间来换衣服歇息，看到暖阁上盘腿坐着的这对双胞胎，不禁就笑，“生得一模一样，真是对玉人儿。”语气里，多了几分自得，少了些猜忌。 7 R" j+ j9 @$ N9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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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憨憨地笑了起来，大太太就走过来拍了拍七娘子的肩膀，“你弟弟任性，你要多让着他。”亲热了何止一星半点。 3 w2 ?1 q, K; e O5 l%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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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在一边笑，“还约您到寒山寺烧香……要我说，您可别去。”
大太太摆了摆手，“年年二月二都要去的，今年怎能不去。”她顿了顿，又问九哥，“娘去烧香，你同去吗？” * S- f8 ~2 k5 | j! D
九哥顿时满面放光，“今年许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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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扫了七娘子一眼，微笑道，“怎么不许你去？”九哥顿时高兴起来，抱着大太太撒娇。 0 l% L; Q! z0 E+ l% U: M _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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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忽然走进屋里，脚步急促，在大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话，大太太变了脸色。 ' D* }# c- w# t& i
立春就来拉九哥和七娘子，“到外头去玩吧，里面气闷。” 6 E8 ?3 {, G" N6 M$ ^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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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和七娘子到了院子里，七娘子看看天色，快到晚饭时候了，她不觉得大太太愿意让四姨娘看到自己现在的装束，有些事，大家心里明白是明白，面上，却最好做得好看些。“我要回去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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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面露不舍，低头不语。七娘子望着他，心里传来一阵强烈的痛楚，她咬了咬牙，轻声说，“你去五姐那里玩吧……” ' i* F7 }, A1 Q/ ` E2 l.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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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垂头丧气地嗯了一声，转身跑进了去向东偏院的长廊，七娘子慢慢走回西偏院，白露迎上来讶异地说，“还以为九哥会来看看。”堂屋桌子上摆了好几色点心。 7 K* j3 p' X9 X8 Y& F! Q, Y8 Z! }
七娘子面露疑惑，白露就解释，“九哥最爱到处游逛的，百芳园大太太拘着不让常去，东偏院他去腻了，听说西偏院要理出来，已是嚷了几次要进来看看。原以为今日下午七娘子和他在一起玩耍……”她没说下去，七娘子已领会了里头的意思。
她慢慢地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是庶女……九哥和我走太近了，没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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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白露一心向着大太太，大太太听了这番话，会更放心。 ) G# Q( c/ R5 ^- U+ F& e" i
如果白露一心跟着自己，听了这话，只会为她难过。 " n9 ]0 h!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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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果然面露恻然，提起了别的话头，“快到请安的时辰了，换一身衣裳为好。”这是个极为灵透的丫头。 $ x$ ?2 m0 {: t) n'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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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欣赏地看了她一眼，“难为你身在屋里，消息还那么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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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虽然就站在她们两人身边，但却懵懵懂懂，丝毫不懂得她们在打什么机锋。白露粲然一笑，与立夏一起服侍七娘子换了一身衣服。
才要去主屋请安，已是来了几个婆子吩咐白露，“太太有些不舒服，今晚就免了请安了，晚饭各院里各自开。”说着，就急匆匆地走了，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7:35
11、心事
白露应酬走了那几个婆子，就回头招呼立夏，“你在这里服侍姑娘，我带小丫头去领饭。”便匆匆地走了，七娘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由得她去。
毕竟她也是有好奇心的，对正院里发生的事，总想多知道一些。 $ s1 g5 w7 i9 I2 H# a. C
等饭的辰光，她就叫过立夏，“算算匣子里有多少银子。”这件事总惦记着做，可惜白露在一边的时候，七娘子多少还有点不好意思。这点银子，在人家眼里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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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就一五一十点了一遍，“整银三十三两，散碎的还有约二两碎银，白露姐姐还找婆子兑了三两铜钱，预备着打赏小丫头们，现下都还在。” 2 n( c6 |( _$ D
二娘子当时给的六两银子，有二两现场被她还给了白露，剩下的四两，外加大太太送来的三十六两，是四十两，匣子里剩下的是三十八两，也就是说这两天已花了二两出去。
七娘子不由得有些肉痛，看着匣子出神，立夏也是啧啧连声，“正院的开销要比南偏院大多了。”在南偏院，九姨娘一个月也就拿二两零花。 . e0 W4 n- L% }
七娘子又问立夏，“小丫头们都还听话吗？”四个小丫头分别是上元、中元、下元与端午，杨府这一批买进来的人，大多都以时序为名。
立夏点点头，“都很乖巧，也不懒散。”她面露些许犹豫，迟疑着道，“只是院子里的缺额满了，秋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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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冷冷一笑，当时在南偏院，母女两个挣扎求生，立夏不消说，虽然懵懂了些，但却不曾偷懒耍滑，也很知道羞耻——一个人知道羞耻，那就不会是什么坏人。秋枫看似乖巧，私底下却是巴望着借七娘子跳到九哥屋里，要不是七娘子无意间听到此事，还正要被她唬过去了。 & Q4 o: U6 K2 c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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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九姨娘就曾说，“立夏是个可造就的，秋枫刁钻势利，对我们娘俩却这么尽心，必有所图。”九姨娘实在是个聪明人，可惜命苦了些。 % u; U/ d5 A* @7 A
七娘子忽然想到了九哥问那句话时的表情，小小脸上，写满了无奈与唏嘘。九哥在正院也过得不容易。 $ @0 T3 ]# C; R/ e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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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想到了六娘子天真无邪的笑颜，一时悲从中来，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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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还以为是自己无意间触动了七娘子的心事，忙跳起来赔罪，“七娘子，是立夏不会说话，是我不会说话……” & T& y1 M- t0 M( ?; a
七娘子就压下心事，含笑擦了擦眼眶，“钱花得太快了，心疼得。”说着，按下了匣子，和立夏开始算一月的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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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原本只是三等，跟着七娘子到主屋，也鱼跃龙门成了二等，还有白露原本也是二等，两人都是一两的月例，四个小丫头与两个婆子都是五百钱，七娘子自己按例也是四两，一个月可从大太太那里关来九两银子。 8 u t1 k; o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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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院子里，小姐或者姨娘是会克扣月例的，四娘子手下就出过这样的事，她的大丫环芒种家里不大殷实，指着芒种拿回来的钱过活，偏芒种一月只拿回家五百钱，余下的五百钱支支吾吾，也不肯说花到哪里，闹起来了，才嚷出是四娘子克扣了一半。四姨娘因此在杨老爷面前得了好大一个没脸：杨家连下人钱都克扣，不知道的人，还当是什么乍富的暴发户，才有这样刻薄的做派。 - b" Z0 p/ W: w'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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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四两月例，是七娘子的净收入，除了新搬进来时处处的打赏之外，平日里有什么想吃的要小厨房单做，也要拿钱过去，立夏打听出来，五娘子出手大方，一次总是三五百钱的赏。七娘子的月例，一共只能吃八次小灶。除此之外，逢年过节总要打赏下人，虽然按理不需要七娘子出钱，但自己院子里的人，总要格外施恩。 1 ^7 u3 Y! M" b G4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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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梁妈妈、王妈妈、立春等有头有脸的，逢年过节也要送点心意过去。免得朝中无人，被人在大太太面前编排，也没人帮着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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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越算越觉得存不下钱，推开匣子长叹了一声，找了本草纸簿认认真真记下来：元月二十三日，收入六两银……又一把撕掉了：这不是前世，她的钱也还没多到要记账的地步，记在脑中比写在纸上要稳妥得多。
白露带着上元，端了两个大大的黄杨木托盘，掀了帘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 v: f! D! z- B1 c$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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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过钱，小厨房的脸就好看多了。”她一边走，一边笑嘻嘻地说，“今晚有鹿筋呢！姑娘，我特意多盛了一碗饭，知道您在主屋怕是吃不饱……” : C0 E& w% O/ E2 t2 L4 c(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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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里松快了许多，拍了立夏一下，起身笑着说，“鹿筋可是稀罕的东西。”立夏连忙过去接了托盘，往桌上摆着，七娘子对上元笑了笑，“快去吃饭吧，难为你们了。”丫头们的饭都是有人在饭点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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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上元出了屋子，白露回身合上门，“还是关上的好，冷风吹着，一会儿饭就凉了。”又找了个小风炉，把鹿筋锅子架上去，“这里不若堂屋暖和，这样吃舒服。” + ]6 I. c) x0 ^) ]1 l4 B
七娘子就期待地盯着白露。 : [4 S4 @$ }& a2 s3 |
白露不禁莞尔，看了看立夏，就凑到七娘子耳边低声说，“是跟着九哥儿的小雪忽然闹了肚子，她与九哥儿一向是一道吃中饭的，九哥儿吃剩的赏给她，大太太怕九哥儿也泻起来，叫人找厨娘来问，中午用了哪些食材。”她的语气里有些不以为然，似乎对大太太这么着紧这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有些不满。 6 A# l {4 u1 a9 [; w.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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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想到了小雪打翻的那碟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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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动声色，叫立夏和白露一道坐下，“一起吃。”
立夏正要坐，白露忙说，“坏了规矩，妈妈看到了要骂的。”
七娘子就叹了口气，“那你们轮流去吃饭吧，不必都在这里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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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就叫立夏先去，立夏居然没有谦让，匆匆地去了，七娘子饭都没吃半碗，她就回来要换白露。 ; w( I* g7 J/ e/ Z% I# _7 t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七娘子和白露的声音。 5 @, ?. w- ~3 C4 U/ M3 G9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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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七娘子的声音透过厚厚的棉帘子，显得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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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顿住了脚步，沉思片刻，又踱回了她与白露的屋子，她的脚步不疾不徐，未曾露出半点失意与焦急。 6 T" B4 c0 m0 ]* t
七娘子在屋内和白露说话。 . L- F% g& G3 a4 A: n/ b1 I# H7 N& z' v
“……二太太一年难得过来几次。”白露的语气很谨慎，“按理，她与大太太也是表姐妹——大太太是继母生的，二太太的姨母是原配。这么生分，是不大应该。” ( V6 f3 a. a"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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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若有所悟。“九哥一年总要病上几次？”
白露微微一笑，“九哥平素身子是很健壮的，许是和二太太生肖犯冲，见了面总要闹点小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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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很含蓄，七娘子却听得心惊肉跳的。 7 Z; _' Y3 v- C' i0 K3 x, Q
想不到二太太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她有些不懂了，九哥是大太太的心头肉，大太太又是长嫂如母，怎么不发作二太太？
她还没开口，白露就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大太太一手安排了这桩亲事……又是个要脸面的人……” * r6 r( s& Q& n- S. o
七娘子心中雪亮。 ! Y' |! S; T" S'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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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为了脸面，是怎么都发作不出来的，二太太恐怕也就是吃准了这点，才屡次动作，又不敢过火，免得大太太真的撕破了脸。 7 d# k E) z |. J1 w: P" J# n
古代的医疗条件很差，运气不好的话，拉肚子也是会拉死人的。 ; Q+ N. h" A: _$ |0 N) }& L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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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把立夏换来吧。”七娘子说。“方才她从这边经过，影子都映在窗户上了，真是个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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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就微笑着下去了。
七娘子陷入沉思。 5 u5 e% f/ ^: Z2 H# g, i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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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七娘子醒的很早，果真先磨墨练了一百个大字才去给大太太请安，她时间拿捏得好，大太太正巧也才洗漱，看上去眉眼弯弯的，没有什么异状。兄弟姐妹们一道用过早饭，九哥就去家学上课——七娘子这才知道，二房的三个男孩子跟着父亲在京里，家学里是只有九哥一个人在认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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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昨天二太太过来的时候，为什么不把九哥打发到家学去？七娘子略微一想，就懂了：大太太是要把九哥放在眼皮底下，放在自己的卧房才安心。
五娘子对七娘子的态度好了很多，从动辄恶言相向，充满不屑，渐渐变化为视若无睹，她眼皮浮肿青黑。九哥吃早饭时，还在抱怨五娘子只顾练字，只让他和丫鬟一道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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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对五娘子心生敬意：妒忌别人的优点，是人都曾有过，但很少人会把妒忌转化为动力充实自己。 1 _* j4 L( Q3 Q3 c b5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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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还是没心没肺地开心着，和哪个姐妹说话都喜气洋洋，三娘子一样透着喜气，但七娘子知道，掩盖在喜气下的是一肚子坏水。 * U$ ^; ~" o% T3 A
吃过午饭，歇了午觉，七娘子起身去上绣花课。
绣花课一向是开在朱赢台，五娘子和七娘子都要经过主屋后头的垂花门，从百芳园的长廊里走过去。
两人不期然就撞到了一起，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三娘子、四娘子和六娘子都住在百芳园里，这一长段路，只有五娘子与七娘子两个人。 * V; f" {5 z$ G6 h u
一开始大家都没有说话，七娘子终于是没有忍住，就问白露，“今早写完大字，是否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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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的耳朵竖了起来。 7 b0 O3 O( S* `"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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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晚，每日卯时中起足够了。”白露心领神会，“七娘子昨晚睡得还好？” 2 H7 W1 }8 U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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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初睡够早的了。”七娘子不置可否，“天黑了再练字，总觉得费眼睛，早些睡早些起，练了字，还能再绣一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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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俩一边说笑，一边走到了五娘子前头，五娘子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3 N' I* ? m3 H* E, X2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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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赢台就在百芳园设的小库房边上，四周种满菊花，现下还没到盛放的时节，满目凋零。黄绣娘在里头坐着，手中飞针走线，不因为七娘子和五娘子前后脚到有什么表示。 , [6 ]3 j# ~1 u& S3 u
五娘子和七娘子却不敢怠慢，杨家传统，尊师重道。 # X1 H1 f2 V)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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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黄师父。”她们同声说，弯腰行礼。
黄绣娘停下手，微微露出一点笑意，但却仍显得很刻板，很严肃。“又耽搁一天功课了。” 4 m! h8 b% ^( Q4 t8 p$ x
白露跟着过来，其实只是为七娘子摆绣棚，安置家什的。杨家女儿上课时，丫头们都各自回屋，到了下课的时辰，再来接她们回去。 ! w. i" x0 z: Z2 f m i g7 s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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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在白露安置家什的时候，就站在屋里环顾了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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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四散摆放着大件绣棚，上头都绷着江南贡缎，各色丝线闪耀在上头，很是花团锦簇。五娘子已坐到了一个绣棚面前，开始穿针引线。
她绣的是团花，虽然才起了个头，但看得出针脚是很细密的，只是配色稍微板了些，花的姿态也比较死。 ( p) M$ m% o! A% ~" s* n6 r
五娘子身边的绣棚上，是猫戏蝴蝶的花样，绣工精细，配色花俏中带着稳重，看得出主人费了很多心思。只是猫蝶图寓意吉利，一向是送给老人的礼物，而七娘子的祖父母早已过世多年，七娘子不由得一扬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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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开口了，“这是三姐姐的绣屏。”她的语气虽然僵冷，但声调却很平静。 * F& x6 D* v6 r8 L6 r
七娘子恍然大悟。 6 y$ l1 `/ S$ |" b% o3 i) M, }$ O2 x
四姨娘的父亲还健在，正是杨老爷的舅舅，这里头一段公案，七娘子本人虽然模糊，但这幅绣屏是三娘子为老人家所绣，是无疑的了。
五娘子虽然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但她们都是正院的人，在四姨娘问题上，应该要结成统一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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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五娘子脾气虽然不大好，但却并不是个蠢人。 ) C5 z d# I1 e;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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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又走到了第三架绣棚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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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上头的绣品已经快完成了，是一副栩栩如生的金鱼戏水图，鱼身红艳，鱼眼凸出，似张似合的鱼嘴边甚至还有两三个水泡，在七娘子看来，堪称巧夺天工。 ( i* m' M, q8 ], A"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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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这幅金鱼戏水，倒还算得上不错。”黄绣娘开口了，带着一丝骄傲。
看来六娘子虽然曾把文房四宝打翻在她身上，但黄绣娘还是很喜欢这个学生。 % q+ u$ y' F9 X& S0 N
七娘子夸奖了一句，“六姐姐真有天分。” # a, C9 {6 B- c7 T3 h6 s# _; t
不过，六娘子在读书认字上就不行了，多大的人了，上午被先生叫起来念书，还念了白字。先生气得直摇头，说六娘子没有读书的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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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显然也想到了上午先生说的话，眼中就闪过了一丝笑意，和七娘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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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和一个人交好，未必要放下身段讨好，有时候一两个只有彼此能意会的小笑话、小秘密，都能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七娘子还没来得及看四娘子的绣屏，三娘子、四娘子就进了屋子，六娘子也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她住的小香雪离朱赢台最远。 * Z8 S6 m' R+ g" J0 I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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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三个杨家女儿齐齐见礼，黄绣娘点了点头，于是众人分别就坐，都穿针引线，摆弄起了眼前的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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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呆呆地坐在绣架前方，不知道该做什么，她看着黄绣娘，黄绣娘不动声色，继续自己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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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在眼前的青灰色贡缎上绣了起来。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7:42
12、疲惫 . [! O% |/ I8 P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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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虽然跟在九姨娘身边，也学会了些粗浅的手艺，但到底年纪还小，绣出来的花儿朵儿，与姐姐们的相比，明显落了下乘。 ( S( ~7 t. X/ p; y9 Z
五娘子虽然没说什么，但眼里的得意却很快露了出来，六娘子笑盈盈地看了看七娘子手上的活计，没有出声。 / P3 D$ p! g q2 A, q8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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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绣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背了双手，走到七娘子身后看她刺绣。看了看，就走开了，到四娘子身后，低声指点。
七娘子也不急躁，做了半个时辰，就停下来歇口气，走到屋角给自己倒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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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了一个多时辰，黄绣娘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看了看天色。几个杨家女儿也都站起身，相继给黄绣娘行礼，被自己的丫鬟接回了屋子里。
五娘子手里的动作很慢，她都收拾好了，七娘子还在专心致志地刺着手中的一朵梅花，五娘子不由得急躁起来。 4 W& ~- {/ M* y; F& P
“你倒是走不走了？”她急哼哼地问。 ! g: B% Y1 O: x/ ^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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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带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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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我刺绣不行，要再多练练。”她恳切地说，五娘子看了看那朵梅花，摇了摇头。
“绣得一点都不像。”她转身招手叫谷雨过来，两人相偕离去，没有再等七娘子。
七娘子端详着手中的梅花，也觉得绣得不好。 ) V" Q& f. e$ y: Z C3 R
绣花，除了手上活计要好，绣花样子也要好，几个姐姐的贡缎后头都衬了花样子，她却是凭着脑海中残余的一点画面乱绣。这朵梅花歪歪斜斜的，实在是算不得好看。
黄绣娘就背着双手踱到了她身后。 , z* v' ?; r/ V& u# O) }8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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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四娘子走得最早，五娘子也早没了影，只有六娘子还在屋里，一边和冬至说笑，一边绕着线。她在朱赢台显得很轻松，神色之间，隐隐带着自信。 + d0 N0 f8 {0 P# r) G0 `
“当年九姨娘绣花，从来用不着花样。”黄绣娘慢悠悠地说，“我的一手凸花绝技，还是从她那里偷师来的。”
九姨娘和黄绣娘原本就是老相识了，当年一道进府做绣娘时，满江南的人都传说杨府手笔大，苏州统共也就是这两个拿的出手的绣娘，却都被网罗到了杨家，纤秀坊一时名声大噪。
七娘子抿嘴一笑，“我笨，姨娘的绝活，没能学到几成。”
九姨娘在七娘子刺绣这件事上一点都不热心，按她的话说，女儿家的手艺太精，对自己反而没什么好处。七娘子是杨家的小姐，合该锦衣玉食的好好供着，刺绣学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所谓的绝技，也没有传给七娘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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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绣娘点了点头，就到案头找了张花样纸出来，“回去挑几张来绣，有空的时候，多看看花，要见过实物，才绣得漂亮。”
六娘子笑嘻嘻地说，“先生说的是，若不是养了几只金鱼，哪里绣得出这么活灵活现的鱼儿。”她欣赏地看着手下的活计，就起身对黄绣娘行了礼，招呼七娘子，“七妹妹，我先走了，你也别太用功。” ( @1 P0 k5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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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和冬至的身影都消失在了朱赢台外头，黄绣娘才回过身，“现在，你再绣一副梅花给我看。”她神色淡然。
杨家女儿学绣花，课程是很有体系的，从来不曾脱离过花样，不晓得凭空绣出一朵梅花而不走形，需要的也不是一分半点的绣艺。七娘子点了点头，把花样子绷到贡缎后头，穿针引线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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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动作不疾不徐，透露着隐约的韵律感与美感，黄绣娘看着她的动作，一时眼中就氤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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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九姨娘的女儿…… + A7 {( |* u8 X( C% s/ u/ A
不消一顿饭功夫，七娘子就绣好了两朵梅花，虽然说不上栩栩如生，但绣工也还算拿的出手了。 * b- u! {7 C, U; B
“这样的水平，也还不到藏拙的地步吧？”黄绣娘眉一挑。 ) v- I, V# b: K1 L7 `
七娘子叹了口气，“早先在书法上，得了先生的一两句赞誉，五姐便好强起来，私底下拉了二姐教她练字。”她的水平虽然比不上三娘子，但却恰好和五娘子不相上下。 8 Q' |) t8 ~% M4 v! a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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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今年才六岁，五娘子却九岁了。 $ `' f, d2 v0 w0 N7 n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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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件事上胜过一个人，并没有谁对谁错，每个人都有长处。 ; n2 B) U1 b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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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是事事都强过五娘子一头，就算五娘子不说什么，大太太心里难免也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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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绣娘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就内院的事情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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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要多练！”她下了评语，“不过，你今年才六岁，天赋，还是有一点的。”
七娘子看了看窗外，立夏站在外头，脸色安详。隐隐约约，能看到六娘子和冬至停在廊子下头，说笑不休。
六娘子一直留着不肯走，也是怕黄绣娘看在她和九姨娘的同事关系上，对七娘子特别上心吧。
是人都有私心，六娘子读书不成，只有绣艺拿的出手，会提防七娘子，也不为过。 8 Y+ o P6 [$ e
七娘子垂下眼，“谢过先生夸奖，小七比不上六姐呢。” * F# c& y# C0 L( K6 T9 h0 q
黄绣娘就微微一笑，“六娘子很用心，不过你们在这件事上，也无须分出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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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放下心来。 ' k% P% w" o0 p2 a7 D6 S4 f; h
三娘子一肚子坏水，四娘子高傲得很，五娘子又是不饶人的个性，二娘子么，很难亲近，若是连六娘子都和她不友好，她在这个家里，岂不是步步维艰？
七娘子就又谢过了黄绣娘，这才出了朱赢台，立夏就迎上来轻声说，“六娘子请您到小香雪坐坐。”
六娘子站在廊下对七娘子遥遥笑着，又冲她招手，看起来，很是热情。 . ?5 J5 e5 p& p3 \0 `
七娘子心中一暖，又有些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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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大宅门里，她得到的温暖太少了，以至于对人对事，都抱着最坏的打算。
她看看天色，盘算了一会，便快步走到六娘子身边，“要叨扰六姐了。” 3 Y% I. ^5 Q+ L$ ],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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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笑得很开心，“谈不上叨扰！” ' X9 u K-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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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雪在百芳园的角落里，周围种了数十株白梅，枝桠掩映里，一座小小的院子坐落其中，青瓦白墙，显得很清雅。
七娘子在心底默默算了算，抛掉耳房，七姨娘和六娘子也就有五六间正房。要比七娘子在主屋的一整个小偏院小得多了，难怪六娘子羡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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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地方不大，六娘子的住处却布置得很温馨，小小的三间屋，东里间里放着一张小小的铁力木拔步床，玲珑可爱，床边布置了两三张榉木椅子，疏落有致，一点都不呆板，东边屋角安置了一个铁力木大立柜，一个抽屉还是拉开的，露出了里头光鲜的布料，西边屋角放了个珊瑚盆景，虽然并不很光亮，但上头挂满了各种荷包、项链、耳环，披披挂挂的，很是新鲜光亮，床边还立了一扇小小的大理石屏风，屏风后头放着红漆马桶，显得又有生活气息，又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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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在东里间坐了坐，看着六娘子和冬至、大雪一起收拾屋子，就觉得很好玩，抿着嘴对六娘子说，“六姐，到西里间去坐坐呀？”
六娘子松了口气，拉着七娘子进了西里间，“早上我总是贪睡，冬至和大雪一边服侍我起身，一边又要放早饭，忙得很，屋里总是很乱的。” - f2 n8 z/ _ V" z
西里间就清静多了，靠窗摆着一张小小的书桌，书桌上散放着幼学琼林、女四书、诗词集……看起来十分的整洁。
书桌边上的绣架却是乱得很，各色丝线乱糟糟地堆在上头，小绣棚上绷着绣到一半的手帕，大绣棚上也绷了才绣了几针的绣屏……六娘子的兴趣在哪，不问可知。 - U& Y) \- f: z+ y' b& Q
六娘子介绍，“平时吃饭都是和七姨娘在一起，我只有绣花读书的时候进这里来，她们都没空收拾，也闹得乱糟糟的。” - A3 o+ g+ `6 C8 h" P
七娘子不禁莞尔。 & n% w0 X- K- o T/ `! P& \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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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大雪进来了，就要收拾绣架，六娘子忙喊起来，“别动！你一动，我就找不到针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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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总是这样，一边抱怨乱，一边还不让收拾。”大雪笑吟吟地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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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着六娘子心虚的表情，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 o! @# a6 }6 n, Q2 O* a8 _%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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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去和七姨娘说话。 . g; }0 C+ |. z$ P( A
七姨娘生得很是好看，待人却一点都没有骄矜气息，笑嘻嘻地和七娘子说了几句家常，便打发她们到小香雪里荡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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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梅花期还没过，小香雪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在一株特别茁壮的老梅上，两根粗绳挂着一个小小的木板，六娘子站上去荡了起来，笑声响彻云霄。
她又让七娘子荡，七娘子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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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她让立夏慢慢的推，后来越荡越高，梅花被两个小姑娘带起的风声，刮得满地乱飘，香味陡然间浓烈了起来。
七娘子去给大太太请安的时候，还带了一身的梅花香。 " i0 G5 @3 s: F/ v' @
“去六娘子那里玩耍了？”大太太心情很好，合着茶盖，慢慢地问。
九哥嘟着嘴，“七姐去找六姐玩，也不喊我！” ( ?3 }8 d; e" i5 t
六娘子就嘻嘻地笑，“下次一定喊上九哥。” 2 R6 N$ |" ]+ f5 E
家庭和睦，杨老爷心情很好，摸了摸九哥的头，“你也要学五姐，勤练书法。六岁的人了，不能再和婴儿似的，懵懵懂懂。” . i, f8 ]* K. d5 q2 m: U* ~
九哥就扁了嘴趴到大太太怀里不说话。
四姨娘目光一闪，瞥了七姨娘一眼，七姨娘笑笑，不以为意。
三娘子就说话了，“平时白疼六妹妹了，只喊七妹妹玩，却不带上我。”说着，假装伤心，抹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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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就想看看六娘子是怎么回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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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笑嘻嘻地，就对大家说，“我平日里只愁无人陪我玩耍，原来姐姐们都是好玩的，好呀，得了闲，都来小香雪玩么！” 1 v8 p9 d2 q/ b. c6 n* g; w
五娘子哈哈笑了起来，“你就只知道玩！” 5 F( @4 C4 u1 H4 {4 ~- w-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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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六娘子是庶出，但她和五娘子的感情，看来并不很差，听了五娘子的指责，她就回嘴，“五姐还不是成日里带着九哥玩耍？” - ~: N& x( |0 p+ e6 b
五娘子面现尴尬，呐呐道，“也要收心用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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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杨老爷很高兴，“今日就到小香雪用饭吧，陪六娘玩耍一刻。” : Q) x" X! o. {& D( u
六娘子就到杨老爷身边撒娇，大太太含笑看着，显得很贤惠。连四姨娘都没有出声打破这一刻的和睦气氛。
很快，六娘子就拉着杨老爷离去了，众位姨娘给大太太行过礼，也都各自四散，大姨娘先到净房打了水，捧出来给大太太洗手，几个小的才排队进了净房。 $ @+ }, R4 w7 `" g-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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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你留下来，是真的要多做几件绣活，没想到，居然是去小香雪荡秋千了！”五娘子对七娘子说，语气虽然还是很生硬，但眉眼间已经露出了几分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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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好比羊群里来了一只新羊，若是她太勤勉，别人总是会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现在知道了七娘子也有偷懒脱空的时候，五娘子就轻松了下来。 0 q- P- R r1 x! l0 v d
七娘子弯了弯眼，没有说话，倒是九哥也跟着五娘子一起指责，“我最喜欢荡秋千的，七姐也不叫我！” ( |6 k5 c! V2 @%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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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的说说笑笑，出了净房，大姨娘正好也捧着水盆出来，她的脸色有几分难看。 3 X6 t' S& Y1 b S) T. c
五娘子见了，就和九哥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偷偷摸摸地，走到了通往东次间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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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建筑，里屋都是不设门的，只有珠帘相隔，站到门口，很容易听到里头的动静。
七娘子有几分好奇，但却没动，而是跟着二娘子进了西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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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久，五娘子和九哥也进来了，两个人脸上都怏怏的。七娘子暗笑：怕是被发现了。 + P. j$ v6 r0 q! O" x
很快的，大太太也进了西里间，大家吃过饭，七娘子就回了自己的西偏院。
大太太把九哥打发到五娘子院子里，自己到东稍间和王妈妈说话，“二太太怎么知道九哥最近喜欢吃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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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今年改了口味，特别喜欢吃蔬菜，到了冬天，杨家的温室种出的新鲜嫩黄瓜，多半都是进了他的肚子里。而来诊治小雪的大夫说了，樱桃与黄瓜同吃，是会引起腹泻的。 . A7 i2 }+ @1 D, b- w"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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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直到今天晚饭前才止住了腹泻，人都瘦了一圈。若是九哥吃了…… , s5 k6 M; `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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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摇摇头，脸上闪现了几分狠厉，“九哥身边跟着的人，是不是要再梳理一遍？”
大太太疲惫地叹了口气，又吩咐，“动静不要闹得太大，免得被老爷知道了，大家面子上过不去。” , B; x4 L8 r- ?9 M& b
王妈妈有些踌躇，“老爷怕是心里也有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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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爷能从一个寻常进士做到江南总督，自然不会是简单人物。否则这几日为什么一进二门，就回避到了姨娘房里，不和大太太打照面。 + c" U3 F0 F2 D" O% Y: n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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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闭上眼，摇了摇头。 / k2 W# @1 o, b) M6 A/ f"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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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和大姨娘并肩进了屋子，梁妈妈轻手轻脚地为大太太揉起了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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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没有难念的经？”她的声音很好听，“二太太也是成年累月在家闲着，才闲出了毛病，或者给二老爷写封信，让二太太上京操持家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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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是目前最佳的解决办法了，二老爷在京城做官，二太太本来就应该在京城主持中馈。 ( M5 [# l0 q: ^! P6 Q
大太太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才过门的时候，二老爷只是个毛头小子，每日里偷鸡摸狗，闹得一村都不安生，对她这个大嫂，却很是孝顺，连上山掏鸟窝，都记得给她留几个雏鸟养着玩。 $ i- c/ B) O+ J' k* c
一晃眼这么多年了。
“二老爷若是无心，又何必把二太太留下来？”她精疲力竭地说，“只盼着八姨娘肚子里这胎也是个男娃，给九哥做个伴……唉。” T7 f' F# M% P: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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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黑透了，东稍间里，慢慢燃起了烛光。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7:43
13、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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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就进了二月。 , p2 z3 K O T( Y! A# f) ?
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大太太每年都要到寒山寺上香，祈求九哥健康长寿。
这还是九哥第一次出门，往年里大太太虽然是给他祈福，但却从不肯带他出门。 : \9 ]6 C- U! x( y* K1 Z" U9 q
九哥很兴奋，穿了簇新的嫩黄色春衫，拉着小雪、七娘子在寒山寺里跑来跑去，跑得浑身大汗，二太太笑吟吟地赏了一碗茶给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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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闹肚子的却是七娘子，足足吃了两贴药才康复。 : e' D# R9 G. ?/ m" H, q+ \
大太太实在是有些气急了。 % f1 U a4 M2 ^5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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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她和梁妈妈、王妈妈商议，在这两个人面前，对二太太的恨意再无遮掩，“难道九哥出事，老爷就会重提过继的事吗？八姨娘肚子里还怀了一个呢！” 0 J, m$ E# l3 |
六娘子来看七娘子时，也排揎二太太，“心狠手辣的，叫人见了就害怕，到底在图谋什么也不知道！” ; O* V: o2 e0 W: c7 S- P
七娘子只好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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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来看了七娘子两次，虽然面上作出无所谓的样子，但红肿的双眼，却是怎么都骗不了人的。 2 ~ c: d: R5 O4 {, V
七娘子心下暗惊，旋又镇定下来。 , W7 `; I b7 M0 }! G8 J!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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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是个善良的孩子，又很聪明，不会不知道七娘子是做了他的替身，才被害得拉起肚子。哭上两声，也很正常，未必是看在双生姐姐的情分上，才这么难过。 # O0 Q3 t0 L" E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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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大太太现在有没有闲心猜忌她，还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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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现在是焦头烂额。 ' v8 F- O+ ]) q# ^+ D! W; I, \
二娘子今年年末就要出嫁，嫁妆虽然差不多都齐备了，但亲事在即，总是有很多事，要大太太操心。
大太太的父亲要做七十大寿，人生七十古来稀，大太太还要筹备着带五娘子上京拜寿，到时候该把九哥托付给谁，她还没有想好。——七娘子没来之前，大太太都不敢想上京的事！
这都是台面上的事。 $ p+ [" o: `) `; w1 Z' T
台面下也乱糟糟。 8 B R J4 c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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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展眼到了说亲的年纪，可四姨娘常年与大太太斗得风生水起，两边是面和心不合，大太太有心在三娘子的婚事上狠狠卡四姨娘几年，但大老爷却大有亲自为三娘子保一门好亲的意思，更让她心中不悦。 : K" r/ X/ I% d, k: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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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杨怡嫁到了余杭有数的大地主李家做大儿媳，是大太太亲自安排的，杨怡虽然是庶女，但母亲二姨娘难产而死，一出生就被抱到大太太房里，大太太看得和亲生女儿一样，这门亲事，是她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余杭距离苏州不算很远，李家人口也简单，初娘子过去，什么都很顺心，就算婆婆有心为难，看在杨家的面子上，也都不会过分的。 % B. |( T2 x0 g/ t6 ^( Z9 _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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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出嫁后过得很好，每个月都来信报平安。
二娘子杨娥说给了京城定国侯孙家的嫡长子孙立泉，却是大太太的父亲，老帝师秦先生在其中穿针引线。杨家虽然是世家，但杨老爷这个分支，对上老牌权贵定国侯，难免有些底气不足，大太太之所以点头，还是因为二娘子性格方正，识得大体，嫁到孙家不但为杨家多添了几分助力，身为嫡长媳也能称职，定国侯的身子骨又不大好，没几年熬出头做了定国侯夫人，余下的日子里，就只有享福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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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前面的两个女儿，婚事都安排得很妥当，四姨娘看了眼热，就对大老爷吹起了枕头风，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素来很公正的大老爷，竟大有亲自为三娘子说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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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大太太为三娘子找的夫家，就一定是外甜内苦，叫三娘子吃个闷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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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大太太原本没有这个意思，现下都要被四姨娘惹恼了，生出这个意思来。
“不过一个庶女。”她不屑地对梁妈妈说，“还养在姨娘名下，就算杨家的门第再高，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嫁个落魄士子，都算是对得起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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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含蓄地道，“四姨娘心热似火，是要给她找个十全十美的夫家呢。” * M# \, o' l4 p0 E6 C7 P/ Q8 u5 j: Q
大太太就撇了撇嘴，当晚好声好气，把大老爷留到了主屋吃饭。 : o9 F, I8 p U; @) n
“许家的信，我已看过了。”她拿的是许家的信做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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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顿住了身子，等她继续说。 $ |' I0 i7 h+ y* a7 o+ ^* D%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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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要我上京，恐怕除了老太爷大寿的事，还有……说的是五娘子的亲事。” . p; I6 D; o5 g& u
平国公许家与定国侯孙家比，威势还要更盛一些，平国公本人是当今圣上的发小，平国公家的二姑娘进宫后就封了贵妃，因为皇后体弱多病，她常年帮着皇后一起抚养太子，许家历经国朝百年而荣宠不衰，一向是公侯中的顶梁柱。 % b! v( [( q!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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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亲姐姐就是平国公夫人，几个姐妹里，就数这一对说的上话，没出嫁时就很亲近。自从五娘子出生，结亲的话，就一直挂在了嘴边。 $ }( f/ E: o5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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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国公府唯一的嫡子许凤佳要比五娘子大上一岁，说起来，倒也是好姻缘。
大老爷思索片刻，“五娘子性格跳脱，恐怕……今年你如果要上京拜寿，好好看看凤佳那孩子的性子再说。” / \, b7 g6 u8 g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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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自从嫁到了杨家，就多年未曾归宁，今年是秦帝师的七十大寿，做女儿的，总是不好不归宁贺喜，可这一大摊子事，又的确离不开她这个主母。 " q; l$ I* ]9 Z W- @
平国公与定国侯不同，定国侯家风严谨，人口稀少，内宅里的弯弯道道也少。平国公府光是许凤佳就有好几个兄弟，更不用说无数亲戚，这样的家庭对当家主母要求很高，五娘子未必能得心应手。 - R1 [: T( K7 R/ _: |! l
大太太叹了口气，“好在五娘子还小，等两个姐姐说了婚事，再提也不迟。”她就把话题转到了三娘子、四娘子的亲事上。“老爷上回说，要与三娘子亲自说一门亲事，不知是不是真的。”
大老爷手一顿，扬起了眉，有些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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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擦眼睛，“多年来主持中馈，虽然说不上尽善尽美……但好歹也一向没出什么差错。生育下来的庶女们，也都当亲生的看待。” 5 |, f) H9 _4 n* \
如今说到庶女的亲事，却把她排除在外，不是打大太太的脸，是什么？ + }# v) J3 L- x8 I) i
大老爷缓了神色，“倒不是这个意思，你平常打点这么大个家，也都已经够吃力的了。还要给三娘子说亲，费时费力，又不容易落好……” 9 t, B3 A) ?' L$ E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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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还客气什么？”大太太微微一笑，“庶女的亲事，还劳动不了您的大驾！”她垂下眸，又加了一句，“将来七娘子说亲的时候，您多留点心也就是了。毕竟是九哥的双生姐姐，这亲事高了不好，低了也不好。” " I$ `5 F- U- a" @: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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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是庶女，初娘子也是庶女，虽然放在大太太院子里，但终归不是大太太生的，大太太对她们的亲事都这么上心，在三娘子身上，也不会做得太难看的。
大老爷就笑着点了点头。 ( t+ J; J' q$ D, N(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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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坐在床上，手中捧着几本志怪小说，看得津津有味的。 ) ?6 Y/ O$ O,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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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子里，看到七娘子倚在枕上，安详的样子，就遮住了自己的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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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偏巧却又看到了她没来得及掩去的一抹忧色，“这是怎么了？” 7 x6 o) R! {/ Z- \& k
白露只好叹了口气，“钱有些不够用了。”
七娘子这一场病，生得很昂贵，虽说药费肯定是公中出的，但为了她的病劳动到的婆子媳妇们，都要有点意思，月初才放的四两月钱，一下就花了出去。
七娘子就笑着指了指匣子，“该花就不要省。” 7 B# k$ R- Y! x& P- U/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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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松了口气，从钱匣子里抓了一捧铜钱出去，散给了来送药的小丫鬟，“辛苦了，拿去买糖吃。”
小丫鬟们便高兴地称谢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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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放下书本，心里就开始思忖着寒山寺的事。
二太太给的那碗茶水，她是没喝出任何不妥，也是从茶壶里现斟出来的，二太太自己还喝了一样的茶水，众目睽睽之下，要做什么手脚，实在是不大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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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自己当天跑动得很剧烈，出了一身汗，回来被冷风猛地一吹，受了寒会拉肚子，也是寻常的事。 ( z' n( E* Q% i" `6 _; Y7 ?+ c$ A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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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当时叫九哥来喝茶，是自己应了跑过去不错，可二太太看到她，脸上浮现出的分明是一丝讥讽。——她已经分得出自己和九哥了。
如果二太太真心想做点什么，大可再赏一杯茶给“七娘子”。 . P; ]; ~2 x; w7 V4 _
七娘子真是有些捉摸不透了，可若是二太太无意谋害九哥，又何必虚担着这个名头。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7 z! r Y9 }, y& P0 }) \
她又想起了四姨娘。 4 ^* ]! P1 n* R' v7 g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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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昨日发话，又把三娘子的婚事交回大太太手里处置，她当时还以为四姨娘必定会气急败坏……枕头风吹了那么久，才吹出了大老爷的松口，大太太轻描淡写几句话，她又落了被动。
但四姨娘来看望她时，眉眼盈盈，分明没有丝毫不快。
七娘子一向擅长察言观色，四姨娘是真的一点都没有不舒服，眼角眉梢，甚至还隐隐散发着喜色。 + X7 L: ?/ V8 _/ c- u2 J+ M& e#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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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真的很看不明白了。 ! Q! q% ~$ V& w5 }1 y+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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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些恼人的问题，而是叫过立夏，“把针线拿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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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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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要上学了，若是绣工没有长进，黄先生该怎么说我？”七娘子坚持。 1 o0 G. i9 _! V.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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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只得拿来了一方褐色的手帕。 3 C* A" s9 N. f2 c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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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帕料子不大好，只是寻常官绸，上头绣着两朵桃花，手艺虽然不精致，但比起在黄绣娘那里第一次表现出来的却要强上不少。 # A, E: ~& [; d& t6 G
七娘子看了看，笑了笑，就把它放到了枕头边。 # r' L) y# r5 V h* h( C
这是立夏的手艺，立夏很不擅长绣活，又没遇到好老师，因此学了这几年，也才学会了一点皮毛。 6 m4 }, t- p( ^
立夏把她身边带着的手帕给了七娘子。 - d! ?* \* `2 R# n5 ?) {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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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方洁白的绫帕，上头用鲜红的丝线绣了两朵梅花，初看时，就好像是开在帕子上方似的，用手一摸，才知道是绣上去的。
这是黄绣娘私底下给七娘子的帕子，当年九姨娘称冠苏州的绝技凸绣法，都凝聚在了这张帕子里。 3 H& [$ \- g1 O; p0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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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仔细地研究着上头的针线走向，翻来覆去地看着上头的阵脚，看了半天，才将信将疑地喃喃，“是不是配色上，用了三四种颜色差别很细微的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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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当然不能回答她了。 : m% J2 l# a7 K)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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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外传来了微微的脚步声——在正院住久了，七娘子也练就了一身的好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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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接过了七娘子手中的帕子，塞到了腰间，七娘子拿起了那方褐色的手帕，装模作样地绣了起来。 / d, F/ O2 K3 }' H7 [. a
白露端着一个小碗进了屋，笑着坐到了七娘子床边。 + a6 q& S2 f4 u2 m( \; U
“方才到小厨房去和曹嫂子说话，”曹嫂子是大太太的陪嫁，这么多年来掌管正院小厨房，说的上是位高权重。“曹嫂子正好在蒸酥酪……我就要了一碗来，您尝尝？”
七娘子已经闻到了扑鼻的奶香，她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屋外就传来了三娘子的笑声。
三娘子一边笑，一边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七妹妹，我来看你。” 2 q) H# m" W9 n3 H$ Q% ~3 K#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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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最不舒服的时候不来，现在人都好了一大半了，才来。
七娘子堆出了一脸笑，和三娘子笑脸对笑脸，“三姐姐有心了。” # t/ b, ?% Q: `+ y% M* G q4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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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环顾着七娘子的卧室，脸上的妒忌之色，一闪而逝，“七妹妹这里还是第一次来，布置得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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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得让白露把酥酪放到床头柜上，立夏早已走开去给三娘子倒茶，她打点着精神，和三娘子说些不咸不淡的话。
三娘子看起来精神十足，一点都不像是为自己的亲事担心的样子，东拉西扯说了一会，就伸手去撩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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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还没有觉得不对，白露已是笑了起来，“三姑娘，好精致的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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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就注视着三娘子的手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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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金镯子，细细的镂出了丝，扭成了好几缕交叉穿梭，凡是交汇处，都点缀着闪亮的猫儿眼。 ! P6 u8 m" @& o; }- U' ]% B/ A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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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镯子价值起码就有五百两以上。 ' p' c6 y: D, P# c/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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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买给我的。”三娘子难掩得意。 + {& ]% e S, e' |5 u* a
七娘子垂下眼：大太太对她虽然不错，但她身上也的确没有多少值钱的首饰，二太太给的羊脂白玉双鱼佩，她又怕大太太看了刺眼，一直没敢带出来。白露每日里搭配衣裳的时候，都要愁眉苦脸一番，最后干脆把自己手上戴着的玉镯摘了下来，套到七娘子手上。
“父亲的确疼爱三姐姐。”她笑得春风拂面，忽然就起了心，想试探一下三娘子的底细。“不是还亲口说了，要为三姐姐说一门好亲么？” " P" z' [ L& `% |6 U
三娘子的喜气，略微断了断，才露出了一个不自然的笑，“我们的亲事，自然是母亲做主，父亲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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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虽然很疼爱四姨娘给他生的两个女儿，但是也十分尊重大太太，答应了大太太，三娘子的亲事让她做主的话，是肯定不会反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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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凭什么这么高兴？她难道不知道大太太最讨厌的就是四姨娘？四姨娘要不是仗着与大老爷的血缘关系，早就被大太太发配到西北去了。
七娘子思忖着，面上不露分毫，白露就笑道，“三娘子今年也才十三岁，不着急。” 2 V2 A. V* V" f& @
三娘子笑了笑，露出了一股别样的自信和笃定。“这不是我们闺中女儿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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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和七娘子就都住了口，三娘子拿起七娘子搭在被褥上的帕子仔细端详了一番，忍不住银铃样畅笑了起来。
“七妹妹倒是没多少绣花的天分！”她罕见地直白。 6 E+ j% c/ p- L&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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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涨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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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还小呢。”她就好像是七娘子身前的母鸡，“我说句僭越的话，三娘子六岁的时候，我才进府服侍，当时三娘子……” % `- L% s. w" n2 K d
“白露！”七娘子轻声呵斥，白露悻悻然住了口。 * ` v e7 B. ?8 O* X
三娘子满面通红，喃喃了几句，就起身走了。
立夏还以为七娘子立刻就要训斥白露，就起身出了屋，想给白露留点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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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屋里却传出了白露清脆的笑声，与七娘子的声音，“当我进了正院，还要受她的气？” 3 K2 S# o7 e4 h7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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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的声音里透着难得一见的放肆与喜悦。
立夏不由得怔住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7:54
14、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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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到底身体壮实，虽然看着娇弱，但底子却很好，吃了三帖药，也就恢复如初，又开始了往常的日子。 9 A" A$ D) `. d2 k! ?
府内总算安静了一段日子。
大老爷最近很宠爱闽越王送的三胞姐妹花，虽然杨府的规矩，没有怀上，都不能抬房，但还是为她们安排了杨府里风景比较最好的浣纱坞做住处。
苏州园林多，杨家占地也很大，府里有活水……浣纱坞就在正院后头，从垂花门进去，在长廊上转个弯就到了。大老爷在那里面过夜，早上起身办差开衙也方便。
这三胞姐妹平时深居简出，倒也没有到大太太面前打过正脸，说起来，大老爷宠信过的女人很多，多数都没有怀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不知去向。
唯有大姨娘、五姨娘虽然没有得宠过，也没有生育过，但却因为是大太太的陪嫁，而给了特殊的脸面，做了姨娘。
四姨娘身边的侍女，大老爷也睡过几个，除了八姨娘有了身孕被抬房之外，别的都被大太太找了借口打发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 ]9 Q. Y6 U" k! s$ ~' Z* K
七娘子在正院住了一两个月，渐渐的也听说了不少杨家往事。
四姨娘是大老爷的嫡亲表妹，家里也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几个兄弟都在江南做着七品、八品的小官，四姨娘当年也是说了门不错的亲事，没想到还没过门，夫婿就去世了，她守了望门寡，在娘家的日子就很难过。
于是大老爷的亲叔叔，过了世的叔老太爷就做主把四姨娘抬进家里做了妾，按杨家的门第、杨老爷当时的官职，倒也不算委屈了四姨娘。当时杨老爷已经是江苏参政，膝下却还只有初娘子和二娘子，也是望三十的人了。大太太摒不牢，点了头让通房一个接一个地进了大老爷的屋子，多一个四姨娘，也不多什么。 / M y/ u4 Z: n9 I
四姨娘进了门就很得宠，接连生下了三娘子、四娘子。大太太费尽心机，不过再生了五娘子，就也已经元气大伤，没有能再生育。一时心灰意冷，不再过问后宅的事，四姨娘很是得意了几年。 ' M6 n# k# r$ `2 O- `" W, q' O
当时都盛传大老爷要在三个侄子里挑一个过继，那几年，大老爷也的确对侄子们的事很上心。
没有多久，九哥就出生了，杨二老爷也考上了进士，带着儿子们进京做了翰林，过继的话，就这么被人淡忘了。
大太太也算是修成正果，把九哥抱到自己膝下当成眼珠子一般养大，也重新把后宅的事捡了起来，头一件事，就是给初娘子说了个好婆家。
初娘子是二姨娘生的，二姨娘原本是大老爷身边的丫鬟，服侍多年，忠心耿耿，大太太过门五年都没有生育，才给通房们断了避子汤，二姨娘就怀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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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居然难产，拼尽力气生下了初娘子，一口气也就尽了。 0 J6 Q/ l; f1 t: C- J
初娘子是在大太太院子里长大的，聪明伶俐、活泼大方，一直很得到大太太和大老爷的喜爱。大太太为她说了个近乎十全十美的婆家，也就重新得到了大老爷的欢心。
二娘子、三娘子、四娘子、五娘子自不待说，二娘子五娘子是嫡女，从小就得到大老爷的另眼相看，教育上很用心，嫁妆银也早早地备下了，三娘子、四娘子虽然是庶出，但四姨娘毕竟是大老爷的亲表妹，也是蜜罐里泡大的。
六娘子就逊色了些。 % \% ~, Z6 W+ x9 a
大老爷身边的几个姨娘，大姨娘、五姨娘是大太太的陪嫁丫头，二姨娘是大老爷的丫头，三姨娘却是曾红极一时的清官人，进了门就抬了姨娘，大太太费尽心机，才把她除去。四姨娘不必说了，六姨娘却更命苦，原本只是个纺纱丫头，被大老爷看上了一夜春宵，居然有了——不想又是难产，一尸两命，儿子生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
大老爷在子嗣上的确艰难。 / H) _: Z5 Q. U* h5 |
七姨娘也是别人送来的礼物，被大老爷收房后居然有了六娘子，这些年来，母女俩虽然没有九姨娘、七娘子的惨淡，却也默默无闻，在府中听不到什么声音。若不是六娘子性情讨喜，得到大太太的好感，恐怕会更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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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姨娘是四姨娘带过来的丫头，前几年也曾得宠，生了个女儿，来不及序齿就夭折了，今次怀孕，却是十分的巧，大老爷想起了到她房里歇一晚，居然也就有了。 , Y! p# n: e: J$ D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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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四姨娘的人，但杨家子嗣太少了，若是个儿子，大太太肯定要抱到膝下，因此，八姨娘也没受到什么刁难，平安住在七里香养胎。 1 ^. j1 ~- l# b) p# l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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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二月，八姨娘的肚子渐渐地大了起来，每日里却还是吃什么吐什么。 * q! w9 @, u; l0 o
大太太很烦躁。 0 |1 S( Z! y, T3 G$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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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今年七十大寿。”她和大老爷商议，“十年前就没能走开去贺寿，十年后，府里还是这么一摊子乱糟糟的，叫我怎么走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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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父亲秦帝师，当年教过了皇上，现在又教太子，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大老爷的这份前程，老人家出力良多。 / \ H% `9 j& `"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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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去。”大老爷斩钉截铁，“家里的事，先放一放，老人家七十大寿，你这个小女儿不露面，怎么说得过去。” 5 p8 N& s% r$ d; L' F& i)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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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想到了二太太赏的那一碟子樱桃与一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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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是秦帝师续弦所出，过了世的秦夫人一辈子就生了这么个女儿，是当作掌上明珠养大的，几个前头的哥哥姐姐，对小妹妹也很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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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国公许夫人和她就一向交好，二老爷和二太太的亲事，其实是许夫人属意大太太安排的。
原本的意思，是叫二老爷不要娶了媳妇，就和兄嫂离心。 # E7 \+ q! c( s;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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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现在都闹成了什么样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二太太那头的事，还是要许夫人出面才好说话。可这里面的事，不是一封两封信能说得清的，不当面和许夫人解释，还叫姐姐以为自己排挤二太太。
她就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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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转眼就要出嫁，就不带着出门了。”她犹犹豫豫地说，“反正嫁到京城，多的是和这些亲戚见面的机会……我想着把五娘子带在身边，九哥，就让他安心在家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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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大太太怎么疼爱九哥，到底不是她生的。
带着庶子去给父亲贺寿，怎么看，怎么有些不合适。兄姐们问起来也不好回话。 9 ]0 V2 @7 I9 Q; W8 T+ Z0 f& d"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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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沉吟了起来，“二太太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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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脸上发烧！
大老爷一向很尊重自己，对这个不着调的二太太，从来也不多说什么，怕的就是她脸上下不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到二太太做的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事。 ; |1 n; c* ^' G* _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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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着，把王妈妈留下，让九哥住到西偏院去，和七娘子也有个照应。”大太太轻声细语地解释，“也顶多是去上两个月，连头带尾，最晚八月就回来了！” , K3 l. N! C3 V- Z" z
大太太身边的几个管事媳妇，王妈妈是管财务琐事的，梁妈妈是管人情来往的，梁妈妈呆在身边，王妈妈留在府里，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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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小厨房的曹嫂子……二太太要把手伸进大房的内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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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点了头，“那你看，谁来照管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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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大老爷没有说二太太的事，大太太还未必愿意让四姨娘照管。 7 a; Y& c0 x) H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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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却不好意思说别人了：大姨娘五姨娘是有气的死人，七姨娘舞姬出身，八姨娘又有了身孕，不叫四姨娘管家，叫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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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王妈妈和四姨娘一道照看吧。”她还是打了个埋伏，“八姨娘是四姨娘屋里出去的，她照管，自然是尽心。儿女们的琐事，平日里也一向是王妈妈操心的。”
大老爷也没有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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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很尊重大太太的。
大太太就慢慢地叹了口气。
秦帝师的生日在五月中旬，三月有桃花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在路上耽搁住了。大太太定下决心要上京拜寿，第二日就忙碌起来了。 L1 s' n+ `3 ~4 C' v7 Y4 g
收拾行李，是丫头们的事。当家主母另有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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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把账本给了王妈妈，“萧规曹随，再怎么样，八月我也一定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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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王妈妈能不能把持得住府里的局势。 ( K; m, {+ H+ x%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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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低首沉思，一时没有答话。 % ^. N f: `6 e& K% K0 r; R: k
大太太眼里就露出了满意。 6 p3 [7 E, t% v$ t2 v: Z
杨家身为江南豪门，主持中馈的主妇接触到的，远不止柴米油盐这等琐事。 , T1 P" J8 z/ G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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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大太太不在，名门望族之间的应酬，多半不会找上门来，但管家一天，也有许多棘手的事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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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大太太家教甚严，管家很有章法，王妈妈只要能依足大太太留下的规矩，多半是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 ! `6 o, i! g# V/ G$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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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二娘子能够出面管事，那是最好的，”王妈妈沉吟片刻，就坦然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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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是嫡女，排行也高，性子又严肃正经，连几个姨娘都有几分怕她。
由她出面罩着王妈妈，就算几个姨娘乘大太太不在，想要闹出什么事来，二娘子到底是女儿，和父亲撒个娇，大老爷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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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面上现出几丝欣慰，“还是你想得周到。” ! s n+ R' f D; x9 J' t- J! v% x
王妈妈谦虚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 }- T% N! @* i$ _# h5 c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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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月里，你只管盯紧了四姨娘那边，不要让她兴风作浪，又闹出什么事来。”大太太面现厌恶，“五娘子我随身带走，二娘子、六娘子都是省事的，三娘子和四娘子若是很讨人厌，你也不要客气。”她顿了顿，“最要紧的，还是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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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一定看好九哥，不让他出一点事！”王妈妈连忙说。 7 ~7 B9 {- O% ]
之所以让她留守，带走梁妈妈，就是因为王妈妈面黑，能镇得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各色人等。 0 k: z* x* i; F. R& c
大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七娘子怎么还没到？” 6 u5 s( ]5 r1 L1 r. ^1 y" y+ C#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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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笑了，“还在朱赢台刺绣呢，没那么早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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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七娘子也在正院住了两个月了。”大太太就端起茶碗，吹着茶面上的泡沫。“你看着她如何？”
王妈妈略一踌躇，“倒还好，是个文静、谨慎的孩子。” 0 u% }6 O- a6 }. V4 Q$ V+ g. Y2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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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静，说的是她安静和顺，没有给人添太多麻烦，五娘子虽然对她一向有些微词，但在七娘子的克制下，两姐妹没有爆发过什么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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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慎，说的是她没有仗着自己是九哥的双生姐姐胡作非为，和九哥之间不远不近……没有笼络他的意思。 3 Z& j+ W3 _;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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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点了点头，“是个省心的。”她下了结论。“把九哥交到她手上，我放心。”
有些人虽然相处得时日不久，但就是能让人放心。七娘子进正院以来，几件事都处理得很好，小小年纪，气质沉稳，知进知退，二娘子毕竟年纪大了，不好和弟弟住在一个屋檐下，把九哥放到西偏院虽然是无奈之举，但大太太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王妈妈就趁机表忠心，“还是让二娘子有事没事也过去坐坐。”九哥和七娘子是双生姐弟，大太太一面要用七娘子做九哥的挡箭牌，一面，又不希望他们过于亲密。这几个月，五娘子不在府里，大太太自然希望九哥能和二娘子多亲近些。
大太太带着笑点了点头，“倒也不必这样，我会把立春留下照看九哥。” / E+ @8 k3 P(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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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是大太太的得力助手，也是她的耳目，有她在，七娘子要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等大太太回来，自然会处置。
王妈妈就露出一副放心的样子。 & R5 i: y& g% T0 R1 Z5 S
心里却有些看不上大太太的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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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是九哥的双生姐姐，血脉相连，两人就算亲近些，又能怎么了？九哥要接掌家业，还是脱不了大太太的栽培。比起七娘子，四姨娘、八姨娘、二太太……才更要提防吧。 g4 f7 g7 M6 T/ \
才这么想着，大太太就叹了口气，“我这一生，也就只得二娘子和五娘子两个亲生女儿。二娘子有了归宿……五娘子却不知道该说给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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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就又心软了。
她是与大太太从小一起长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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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是幺女，自小到大，父亲疼母亲爱，哥哥姐姐也都疼宠，却被秦帝师说给了大老爷为妻。 : z: `( ]/ E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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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大老爷才是举人，家里虽然也是名门世家，但大老爷这一支却穷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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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知道了自己的亲事，关上门哭了三天三夜：几个姐姐嫁的都是京中权贵，她却要去西北不毛之地，操持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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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大太太就和秦帝师不咸不淡的，卯足了劲儿，要作出一份家业给秦帝师看看。 5 w3 K# _6 R& ~; q;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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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家业有了，体面有了，底下却是无限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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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半辈子，攒下了这么大一份家私，却偏偏只得两个亲生女儿，难道不想千疼万宠？九哥是她倾注心血培养出来，为两个姐姐在娘家撑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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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希望他心里把七娘子放到二娘子、五娘子前面。 # Q& n& L( M" d+ m: o, q4 j
王妈妈就擦眼睛，“平国公夫人不是时常说起……” - a# v1 |: M p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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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神色淡淡，“还要看凤佳是个怎样的孩子。”她叹了口气，“五娘子出生时，姐姐不过是玩笑几句，这一两年来，她又旧事重提，还一次比一次认真，连小五人都没看过，就说得当真得很。我怕……” ; k; I& J6 T1 G6 g3 ?, G
外头有人脆生生地喊了一句，“五娘子、七娘子来了！” 6 a4 K8 M* D q4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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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忙坐直了露出笑脸，和蔼地看着一前一后跨进门槛的两个女儿。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7:57
15、留守 % b- ?- [! ]! p" y* M
五娘子有幸跟着大太太上京贺寿，却并没有多高兴。
大太太虽然宠她，但到底是大家闺秀，到了京城，并不比在家里还能任性，必须要步步小心，免得被那些未曾谋面的表亲们看低了去。
秦家一门显贵，两儿三女都已自立门户，如杨家这样的江南豪门，在秦家都不算十分显赫。
但能被大太太带在身边，到底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九哥虽然是大太太的掌上明珠，但不是嫡出，就只能乖乖呆在家里。 ! @. g' V+ d B4 t
好在九哥脾气好，只是眼红红地舍不得大太太和五娘子，却并没有闹着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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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东稍间嬉闹，大太太带着七娘子，到后园散步。 8 [8 W2 W- Y& [9 d8 s% P- H
杨家虽然占地广大，但大太太日常起居都在正院，倒是很少到风景秀丽的后园。 $ |! e& R! h% |$ f' M
有几支早桃花已耐不住春意盛放了起来，轻红阁外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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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站住了，望着几支桃花笑了笑。 % P% r& c/ I+ J6 ~
“当年买下这个园子，这几株桃花气息奄奄，老爷要拔去，我偏偏留了下来，命人浇水施肥，居然也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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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花繁叶茂，透着十二分的精神。 3 Q6 q& [9 |8 C2 s) q4 S
“花似人呢，”七娘子斟酌着语句，大太太说的，当然不止是花，“居住在园子里的人家兴旺，花木也就繁盛。”
大太太望着她笑了笑。 8 X" A0 [. _+ z( d+ Z( q
可惜，不是亲生的女儿，这样可人疼的性子，若是在五娘子身上……唉，五娘子也养不出这样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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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杨家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的得意时光。”她在一块山石上斜斜坐了下来，“你也坐。”
七娘子忙坐到大太太身边，斜倚着大太太，立春在不远处，笑立桃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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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转眼看着立春，不由得就看住了，半晌才收回思绪，含笑叹道，“不过，杨家只有九哥这根独苗……若是九哥出了什么差错，眼下的繁花似锦，到了十年、二十年后，也都要风流委地。” % W3 n: ~# `! }9 a. T
七娘子心下雪亮：若不是自己被接到了正院，又处处显得稳妥，大太太未必敢把九哥留在家里，上京拜寿。 / s. W1 r, N8 [5 p, D6 c1 W/ e2 A
这是把九哥交给她之前，先行的敲打。 8 n( R8 F/ f" k! v0 x1 J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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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肃容应，“母亲说的是。”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 i& d2 ?* Y2 _% X
大太太有些不满意，但细心一想，也说不出什么。 + ] V9 h7 O; {; {7 \8 I3 g
七娘子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不像是三娘子，对长辈，总是笑盈盈曲意奉承，私底下却有另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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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对内对外，对长对幼都是风轻云淡，寡言少语，却事事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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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才让她放心！ $ V3 P7 h/ N. A8 N; V \3 K6 D!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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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我就交给你了。”她说，不自觉间，已是把七娘子当成了大人，浑忘记她只有七岁，“二太太那里……想必你也看出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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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让母亲失望的。”七娘子回答，语调轻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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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笑了笑，拍着七娘子的手，“好，用心去做，母亲不会亏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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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必定尽力。”七娘子不敢多说。
多说多错，她还没到能在大太太面前犯错的地步。 : j1 w0 V! o2 u$ @0 Z0 ~
大太太对她的态度更亲热了点，在七娘子的搀扶下站起了身，立春连忙赶到大太太身边，扶住了她。 , B! S; U8 n6 X& D& ~* h
“你在桃花下站着的样子，很好看。”大太太难得地夸奖。 ) M: N; [7 ~4 _) ?* b1 A" f8 i%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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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红了脸，呢喃着不知道说什么。
大太太望着桃花，又笑着说了一句，“当年三姨娘住在这里的时候，也喜欢在桃花下晒太阳。” " o2 R, N. @& k4 l'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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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的脸刷地就白了，七娘子也不自在起来。大太太却像是没事人似的打趣立春，“你不过是面若桃花罢了，三姨娘那时候，可真是人比花娇。” # j7 C! k0 J) g7 G6 q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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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没有回话，咬着唇低头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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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打圆场，“立春姐姐像迎春花，倒不大像桃花。” ! @0 u7 k5 o9 X9 K
立春喜欢穿黄衣，可不就像是一嘟噜一嘟噜的迎春花？ ! n$ v0 z3 x+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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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轻声笑了起来，立春回过神，扭着身子不依地道，“七娘子笑话我。” 4 q7 G5 r! m* ^! W7 y$ z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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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立春亲自拿了一碟子内造桃花饼到西偏院谢七娘子，“多谢七娘子白天为我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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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笑盈盈地让白露把桃花饼收起来，“立春姐姐不过是知道我是个吃货，体贴我，故意寻个借口来送好吃的。” " e" ~9 F) j1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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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视一笑。 ; l2 k/ Y; e8 H0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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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白日里那句话，或许真是无心。 9 A! E, }' ~' E*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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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是她手下第一等最有脸面的大丫环，她就是排揎谁，都不会排揎立春。她也用不着排揎，立春做错了什么，直说就是了。
但是立春不能不顾及别人的想法。 ' y# S! K/ h N' J {5 h3 e/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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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要上京了，立春却要留下来照应正院和九哥，就在这时候，大太太拿她和三姨娘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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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是被活活打死的，死了以后，拿破草席卷了卷就被丢到乱葬岗去。 + b6 N9 t( v# `0 p0 {. q
杨家的姨娘里，她的下场是最惨的。到现在提到她，大老爷都要沉了脸发老半天的脾气。 7 r" r4 O. L2 x
别的丫鬟听到大太太这么比，该怎么想？难道是立春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才被拿来和这样一个人比较？ / a( j0 {8 [3 Y7 e" j
人言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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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的那一两句话，在她，在大太太，都是闲谈而已，在立春，却是免去了一场可能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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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收了桃花饼，没有留立春多坐，“母亲那里，还要姐姐服侍。未来几个月，多的是说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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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神色一展，笑着和白露嘀咕了几句，也就回了正院。 7 `2 I4 `" Y!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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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有些受宠若惊，“在正院的时候，立春姐也没有这么亲切地待我。”
有时候，对有些人释放一点善意，收到的回报比想到的还要丰厚。
立春虽然在正院很有脸面，但日常出入正院的几个少爷小姐，哪一个会刻意和她交好？ 0 c8 |" f! K0 U' Z2 y& f1 ]2 a# I5 s
也就是七娘子，对她是发自真心地尊重……立春又不是傻子，怎么不知道以德报德？ 3 _) B' ~$ f# g) e
立夏就笑了，“好事，以后七娘子在正院，也多了个帮着说话的人。” 6 Q3 r6 x9 y' J, q' O
七娘子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慢慢来，一步一步，会越来越好。”
大太太在三月初启程北上，苏州水路发达，从杨府出去，走不到半个时辰就是码头，这边上船，到通州下船就有人接。带了两房家人服侍，又有十多个丫头与四五个婆子，浩浩荡荡的，装满了一艘大船。 # o5 u9 k: ^9 ?7 G%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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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五娘子狠狠白了七娘子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交代，“照顾好九哥！” & \: n, R# W/ L( x1 ?7 w"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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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弯了眼，觉得很有趣，“五姐放心吧。” : _- L0 y4 R6 z8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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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哼了一声，这才走到大太太身边。 ! g) D) Y. ^- K* l, F( n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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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把大太太送到二门口，就各自回了屋，立春和王妈妈一边一个拉着九哥的手收拾东西。 ! `3 i U$ S4 C0 m$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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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搬迁到西偏院，但工程也丝毫不小。
几个小丫鬟们，住到了一间屋里，立夏和白露也搬到一起，腾出了两间屋，给九哥的丫鬟小雪、处暑歇一间，立春独个占了一间，王妈妈没事的时候，也会过来歇几夜。
七娘子原本拿来当书房、绣房的西里间里多了九哥的那张酸枝木大床，双生姐弟的卧室中间就隔了几重玻璃珠帘子和一个穿堂，九哥那里有什么动静，七娘子立刻就能知道，与大太太屋里的布置异曲同工。 1 V# ?& w- M H,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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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男女有别，但九哥和七娘子今年也才七岁，大秦规矩，男女上了十岁才要互相回避，再说，是双生姐弟，亲近些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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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没说话，四姨娘更不会抓住这点做文章了，笑吟吟地回了自己的溪客坊，让王妈妈和立春操持搬家的事。
四姨娘是聪明人，犯忌讳的事，是不会做的。九哥不但是大太太的眼珠子，也是大老爷的掌上明珠，除了正院的人，谁和九哥过于亲近，那就是同时招了两个人的忌讳。 : q4 G f: U' F$ t! }& n$ n- @
二娘子也来看九哥搬家。 - j" A( q3 \9 O' r
“和你七姐住在一起，要听话些。”她板着脸，“若是还撒娇放赖，七姐虽然不会多说什么，母亲回来了，我却自会向她告状。” ) i& `* U( a; m
七娘子对二娘子感激一笑。
虽然九哥很乖巧，应当不会造成她的麻烦，但是毕竟年纪小，二娘子的这句话就是在告诉七娘子，七娘子有什么为难的地方，随时可以找她。 : J; r" H9 w, ^" ~* H4 G* p
九哥眉眼弯弯，高兴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二姐！不会给七姐添麻烦的！” . J# L0 I- r- u" P"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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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屋里高兴地跑来跑去，“搬家喽，噢！”闹腾了好半天，才去上学。 ; A6 R- f7 `" q: n+ w7 g% E$ w
王妈妈都看得好笑，“这个九哥，真是个孩子。” / i- e( j3 @7 C8 J2 ~!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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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笑着看了一会，见九哥的那些金贵玩意儿都安置好了，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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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月九哥住在西偏院，自然规矩要改上一改了。 & H! |! I) A: f, J8 L v, ]9 B"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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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厨房不用别人说话，曹嫂子就自己过来找王妈妈，“这几个月，七娘子和九哥的三顿饭就开在一起吧！”
原本，午饭和夜宵以及一天几顿的点心，小厨房都是单独做的，九哥吃的，自然要比七娘子吃的精致一些，是随了大太太的分例。 + m1 p o# w9 B# }. ~" S8 ]
正院自己的开销用度，倒是立春管着，王妈妈不沾手，曹嫂子和王妈妈就叫了立春来商量。 ' ?- W H1 r$ c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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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很爽快，“哎，我这就登小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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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出门，大帐是交在王妈妈手里，正院的小账却是放在立春手中，七娘子的规格提高了，当然要记上一笔。 & Q" J+ q8 J+ o* P6 ^
曹嫂子有些犹豫，“二娘子那边……” . a& J( C: B7 {
立春就皱了皱眉，“二娘子现在是在大厨房开饭呢。” ' k: x3 F; \6 d1 Q9 ?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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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也说，“犯不着为了讨好二娘子，闹得四姨娘知道了。” ) ^- B1 F4 s# ]9 L' S
曹嫂子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送走曹嫂子，立春又和王妈妈商量上夜。 ( i/ m7 |5 W. e0 A+ l*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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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和处暑每天轮流在九哥屋里上夜之外，立春和王妈妈也轮流到耳房住宿。 3 _1 @' x+ q( T5 t7 b$ w
务必要把九哥看守得风雨不透，不能出一点差错。 5 O: I3 Q#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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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强调，“这几个月里，二太太是一定要过来的……别的不说，清明、端午几个大节气，二太太肯定要来打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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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在苏州的人口少，清明祭祖，端午过节，二太太历年来都是到府里过的。 " L. c" _5 P, E3 d2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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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如临大敌地绷紧了脊背，“九哥身边一刻都不能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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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若有所思，“清明祭祖，不晓得大老爷会让谁来捧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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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在的时候，自然是大太太的事，现下大太太去了京城，是二太太来捧呢，还是会提拔起一个姨娘？ & n8 j9 G, \$ j3 j( |. Y1 \
两人正在说话，就听到了正院吵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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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和王妈妈都钻出了屋子，对过堂屋里，白露也探出了半边身子。 . J0 S# d9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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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这么吵闹啊？”王妈妈沉下脸，提高了声音。 : s+ b: s' o( q9 M0 Q7 c3 P7 ]
四姨娘身边的霜降就着急上火地奔进了西偏院，“王妈妈，八姨娘闹肚子疼，四姨娘让您快些去请大夫！”
八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重中之重，王妈妈没有多想，就要答应下来。 9 T, v4 n$ ~- e! r9 f) d
七娘子忽然在屋里喊了白露进去，没过多久，白露就匆匆走了出来，笑着上前拉住了王妈妈。 ) r3 o; d- u! n! m. }1 x)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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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九哥在屋里哭起来了！”
立春也拉了拉王妈妈的衣角。
王妈妈就笑着对霜降说，“稍等片刻，我去和九哥说两句话。”其实，九哥还在家学里没有回来。 9 ]+ ]3 z* N7 k: u0 @3 S" A
说着，三个人进了屋。 + B* Y& o* z5 ?9 |4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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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在堂屋坐着，手指轻轻地扣着青花瑞兽纹小盖钟，看到王妈妈进了屋，忙站起身笑着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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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王妈妈照管的是府中所有财务、琐事，但母亲却是把姨娘们的事，交给了四姨娘。”她笑得很无辜，“咱们都是正院的人，虽然母亲不在，但也不能被姨娘骑在脖子上拉屎拉尿。” ) e# P! x& w. f9 s+ ?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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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何等老于世故，七娘子一点她就明白了过来。 5 V6 t0 b S9 I6 h# w" W9 h
大太太刚走，现在形成的处事规矩，很容易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悬为定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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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把八姨娘交给了四姨娘，八姨娘的事，就该让四姨娘来操心，主屋出面给八姨娘请大夫，费力不讨好，也容易给四姨娘兴风作浪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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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顾不得和七娘子多说什么，就匆匆地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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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五六年前，操持家务的时候，手中也颇有一批管事的人。”她神色冷厉，“难道她不知道苏州城最好的大夫是哪个，要来问我？” 6 F0 \/ ~. e' _6 ^! o
霜降就算有刀一样的利嘴，对着黑口黑面的王妈妈，也不好发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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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快去回了四姨娘，让她自行找人出府请大夫？”王妈妈立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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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扭头就跑了。
王妈妈这才进屋谢七娘子，“多亏了七娘子冷静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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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眉宇里一丝快意都没有，“八姨娘的肚子不消停，就给了四姨娘生事的借口。”
王妈妈哼了一声，吩咐立夏，“吃过晚饭，把八姨娘屋里的大寒叫来。” 2 Y( G, ^$ a;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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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眉眼中也露出一丝不屑，“太太把姨娘的事交给四姨娘，可不是为了让她借着八姨娘的肚子作威作福的。” & l: [ ^2 M" t- ~3 h; y'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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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终于放下了半边心。 ; b8 \: X+ p/ s-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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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姐。”九哥下了学，在处暑的陪伴下高高兴兴地跑进了屋里，“我的东西都布置好了？” / [* Y8 D* y9 M' P7 L, F p
七娘子看了看立春与王妈妈，对九哥露出微笑，“嗯！你去看看合不合意！不合意，再改！”生疏客套，就好像在招待贵客。 4 R4 o. K0 x8 j `* F
九哥也看了看王妈妈，“多谢七姐！”他小心翼翼地说，就像是个初来乍到的小客人。
王妈妈不禁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7 }' K0 }, U8 e3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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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就晕开了一股莫名的惆怅。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8:02
16、近人 - C% b3 D$ `/ f
大寒侍候完八姨娘的晚饭，便来了西偏院，清秀的面容上还有几分疲惫。 * V# w6 K% ~ G' x3 G
“还没吃晚饭吧？”立春笑吟吟地问，“就在西偏院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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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虽然是二等丫鬟，吃的用的，和寻常人家的小姐也差不多，但立春吃用的，显然要更精致一些。 ! `1 w0 e8 l: [. Z1 S ^' v-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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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姨娘现下歇得早！”大寒有些气喘，“再过半个时辰也就要睡了，和姐姐说说话，就得回七里香去侍候她洗漱。”
“这都五个月了。”立春不由得沉吟，“怎么还这么不安生？大夫怎么说来的？” 3 H" b* n) V+ v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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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说是八姨娘心里有事。”大寒就有些胆怯地看了立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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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平时在大太太身边，俨然是左右手的样子，说起来，倒要比平时的八姨娘还有脸面，积威已久，就算八姨娘现在有了个护身符，大寒依旧对立春有几分惧意。 + o; u$ j, K$ P3 D
立春就收了脸上的笑，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碗不说话。 ' Y3 _# {% y5 d5 Q- N4 N+ o B
九哥搬到了西偏院，正院堂屋就没有人气了。大老爷平时从来也不在堂屋过夜，不是住在浣纱坞，就干脆在外书房过夜，立春和王妈妈当然不好狐假虎威，在正院见大寒。
西偏院正厅就被借来做了王妈妈、立春办事说话的地方，搞得七娘子反而像是来借住的一样。 ( W9 S: e& F& y3 _+ ? }2 {' D: c
七娘子坐在书桌前，侧耳听着外间的动静。 4 P2 D6 r1 w+ ^( R) U) |0 o) f8 l2 K
大寒像是有几分心虚，又有几分暗示，喃喃地辩解，“八姨娘倒也不是有心的，这阵子她深居简出，和谁都没有来往，怕的就是万一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对不住太太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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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八姨娘是忽然闹了肚子疼，并非是四姨娘派人传话，让她装的 。5 {; f* n# o4 K7 n8 Z8 `. I
大寒是八姨娘身边最有脸面的丫鬟，如果是四姨娘传话，一定瞒不过她的耳目。 - S7 ?# n$ [) N) I!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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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抬起头笑了笑，握住了大寒的手，“你也是主屋出来的人……这阵子，多辛苦受累，保着八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等孩子降生了——八姨娘也就更有脸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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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面容一展，高兴地应了一声是，立春又从手上拔下了一个品相还不错的天青石镯子，给大寒套上了，“这么大个人，也不知道打扮自己，在主屋的时候，太太的赏赐可从没有断过！” 2 S0 H1 l2 G) F- Q-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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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当时在主屋只是三等丫鬟，虽然太太赏赐的次数多，但轮到她的时机很少，现在得了这个精致的镯子，就很有几分高兴。立春又笑着和她说了几句客气话，才嘱咐，“虽说现在是四姨娘管着姨娘那边的事，但八姨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是到正院来说一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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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们省得，”大寒笑了笑，“八姨娘今日也叮嘱我，叫我和正院的姐姐们多走动走动呢。”
能在杨家做姨娘的人，都不会很笨的。 5 z4 Y# n" F, @) @' G4 F
八姨娘虽然是四姨娘屋里出来的，但未必会无条件地站在四姨娘这边。
立春的笑容加深了，亲切地送走了大寒，就进了西里间，和九哥说了一会话，这才出了西里间。 * x; q2 i @8 ?% ]! {+ L
东里间还隐隐亮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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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心中一动，悄悄地撩开帘子，七娘子果然还没有上床，正在灯下支着下巴看书。
见到立春来了，立夏忙上前招呼，“姐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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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笑着对立夏说，“把前几日太太赏过来的明前毛峰泡来。”自从进了正院，平时这些小东小西，大太太是没有短过她的。 0 B- B+ X$ t" m, k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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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谦让了一会，还是在七娘子身边斜签着身子半坐了下来。七娘子再三劝告，她才略微放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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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平时在大太太屋里，也有个坐的地儿，如何到我屋里反而拘束起来。”七娘子说话很好听，在大太太屋里都能坐，到了少爷小姐们屋里，还客气什么？ % _- s' p3 D$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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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放松了下来，欣赏地看着七娘子。 @ x& D$ z4 D. u. z6 s, r
虽然九姨娘生得不能说多好看，但这对双生姐弟，却是金童玉女一般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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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好像是一块璞玉，光华内敛，粗看之下只觉得眉清目秀，相处得久了，才觉得他有一股风流的气度。 / j O3 V# \5 a/ n
原本还以为是在大太太屋里养出来的富贵，谁知道七娘子却也不逊色，清秀中透着娇弱，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颤巍巍的，惹人怜爱。 4 N( ]9 x, x! M7 c2 n*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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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事又稳重，又亲切……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也都能得到喜爱，和她交好，不会有什么坏处的。 ) Q- {3 X ~9 r& ?" p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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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把书合上，慰问起了立春，“这一大家子，千头万绪的，就压在姐姐和王妈妈肩膀上。” ! h: \+ _7 e6 y6 \) w0 r
“姨娘那头的事不用我们管，其实事儿就去了一半。”立春笑了，“三娘子、四娘子的事，也到不了我们面前。二娘子、六娘子和您都是省事的，也没有多少要操心的……就是九哥这个小祖宗，每日里都要生事，还要请七娘子多管教为上。” $ x- v# I+ A" ?%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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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神色微黯，立春心里有数了：七娘子精着呢，太太的忌讳，她是一清二楚！
她就起了一股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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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的双生姐弟，现在又都在正院里住着，彼此不多亲近，还有谁能依靠？二娘子马上就要出嫁了，没几年就是五娘子的婚事，难道要到了那时候，七娘子才能崭露头角？ # M, V+ _2 T6 X4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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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看着七娘子唇边的微笑，又打消了劝解的念头：这孩子虽然小，但该知道的，不会比她少。 ) @ q" x+ s& }& W3 B* Q, `2 h9 Z
有时候东风不到，的确是应该深深地蛰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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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这丫头，倒还听话吧。”她就说起了别的事。 % j' @6 p; @* J: \. [; V, m% H#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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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不该白露上夜，她吃过晚饭就去休息了，现在不在屋里。 0 C/ | W2 x8 i" P y. e
七娘子才想夸白露几句，心中忽然一动。
像立春这样的人，口中是没有什么闲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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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必须应酬的场合，可能还是出于寒暄客套的目的。可是今天是她主动来找自己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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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想到了前几天在轻红阁自己为她解围的事。 ; {3 t( t& @2 o- z* X& l I
“白露姐姐很有眼色！”她夸奖着，“人很灵透，我看那，是个一等丫鬟的料，在我屋里，很担心委屈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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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眉眼弯弯，“服侍小姐是她的福分呢，哪里说的上委屈不委屈。”她顿了顿，啜了一口茶，“这丫头原本大太太也是想当一等丫头来□的，偏生，心气高了些，这几年渐渐大了，知道羞耻……就不愿在大老爷跟前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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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名士风流，这些年来大太太屋里的丫鬟开了脸做通房的就有十多个，多数都没了结果，白露又的确是个漂亮的丫头，不想走这条路，也是情有可原的。 . d N3 ?/ P9 O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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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露出倾听的神色。
“梁妈妈又是她的干妈，帮着在大太太面前说了几句，大太太也就心淡了。正好，您到正院来，便让她到您身边服侍……人倒是很本分的，虽然很聪明，但却不容易起歪心思。”立春别有深意地叹了口气。“多咱我也有这个福分，认个好干妈就好了。” " c8 J! `, B" V# p; x4 i&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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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粗听起来像是在酸白露，但如果立春要说她的不是，也就不会铺垫这么多句，又点出了白露的后台。 % B+ p1 b, g/ G1 b*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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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大院里，要用一个人，也是有讲究的，立春刚才说的，大部分应该都是真话，毕竟在这种事上，说假话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转头问个别人，立刻就能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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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不想做通房，这才到了她房里，图的也就是服侍几年，放出去配人了。难得她做事很用心，也没有敷衍自己的意思，可以当作心腹来培养，只要不侵犯到梁妈妈的利益，有一些私密的事，也能叫她去做。甚至是稍微侵犯大太太利益的事，也可以信任她。——只看她婉拒了大太太让她做通房的心思，就知道这丫头是个有主意的。 3 K3 ^" {) R7 X& P1 V
立春羡慕白露，又是为什么呢。她当然生得也很漂亮，不然，大太太也不会拿她和当年的江南第一美人三姨娘比较。 % C4 k- E' _* g! |0 M& M*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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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笑着按了按立春的手，给了她一个会意的眼神。 / o! I: T6 e2 K1 p
“车到山前必有路。”她同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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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今年都四十五了，虽然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但在古代，已经算很老了。立春不想走通房的路子，也很可以理解，若是能配个管家，都要比做通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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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的通房折损率太高了。 / ^1 ~0 M+ s3 z
立春就知道七娘子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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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七娘子虽然过了年才七岁，但说话行事，都像个小大人，和她说话，竟是如与成人对话一般，很多事是不用说白了的。 / F: Y$ \: a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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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更殷勤了些，正好小厨房送夜宵来，她抢着出去接了，先把九哥的那份送到西里间，又把七娘子的那碗清炖银耳送到了东里间。 6 J, d9 R2 {& |, J! ^9 A
“小厨房这些日子还经心吧？”她笑容可掬地问，“曹嫂子人是妥当的，对食材看得很紧，就是有些看碟下菜。大太太说了几次，仗着宠爱，也都不改。” 2 T. W. W7 D9 G) ]0 N
为大太太料理饮食的，当然是最得她信任的人，可以有缺点，没能力，但绝对是无限忠心的。 + c2 u! w! B3 J# r2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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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想随便说几句好话应付过去，但想到立春话里话外隐隐露出的祈求，就改了主意。 ) Y3 s" [3 y'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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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要拉近人与人的距离，求她办一件事，是最好的办法。要体现出听进了立春的话，最好的途径莫过于找一件让她可以效力的事。 # b3 @' }* f. G7 p) F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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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姐姐。”她看了进来服侍夜宵的立夏一眼，面上有些发苦，“我手头一向没什么银子，偏生在正院住着，开销又不小。”她顿了顿，不好意思地说，“曹嫂子那里，因为九哥搬进来了，每晚又多了一份我的夜宵，正不知道赏多少钱才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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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心领神会，“这又不是您去叫的，难不成叫您看着九哥吃，自己咽口水？”她掩口笑了起来，“您放心，曹嫂子那就交给我吧！” 2 q( i' {" z; {3 h& {& c& |' E% C1 O
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立春才到九哥屋里，安顿他上床安歇。七娘子看西里间熄了灯，也就洗漱了吹灯睡下。 ; j2 m/ Y. C+ Q% R3 b4 @1 S
在黑暗里，她察觉到立夏一直翻来覆去，不禁心中暗笑。 n2 b# B, p0 R/ E4 Q7 p% R( L
这丫头心实，却是个很能藏得住事的，虽然听不懂她和立春的对话，竟也能忍住没问。 b, ?3 |4 Y" b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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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姐是个聪明人，”她轻声说。
在现下的这几个丫头里，最可信的人自然是立夏。还在南偏院的时候，就服侍了她一年多，互相知根知底。立夏这个人，很可以信任，虽然笨了点，但点拨点拨，也是可以成长的。 * }9 r' V8 d c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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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我不懂……”立夏果然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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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点拨她说，“九哥今年多大？” / m& \, I1 ],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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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
“大太太春秋几何？” 7 @2 I- |1 [# c8 l1 [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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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不说话了。
大太太已经四十了，要等到九哥长大娶妻生子，少说还要十年。 2 R" G' S, j-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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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不比现代，过了四十，都算是中年的尾巴了，到了五十岁，已经算进了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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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这么大的家庭，里里外外多少事，大太太自己来管，现在还好，过上几年，难免力不从心。
到时候自然是抬举个姨娘管家，自己享福。可大姨娘、五姨娘这两个姨娘，虽然是大太太屋里出去的，但当时大太太还年轻，选的都是老实人，管家上就差了点。 * C$ j, r) i8 l G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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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跟在大太太身边已经七年了，对杨府家事极为熟悉，虽然她配人做管家媳妇也很有用，但到底不比抬举成姨娘来得名正言顺。 4 L; d, G: E: A! `. Y/ s% i
大老爷在大秦来说，又算老了，能让八姨娘怀孕，都算是意外之喜。立春生育的可能就更低了，没有自己的儿子，就只能一心一意地巴结大太太。 / H7 a/ Z2 t; W) i5 U x
难怪立春不愿意，大太太的算盘打得是很响，可惜，也总是打得太绝了些。一个人如果算计得太精了，就算是对你忠心的，也迟早要渐渐和你离心。
七娘子轻声说，“立夏，你要记住，在正院，咱们没有什么根基，人脉要一点一点培养，像立春姐这样的人会对我们示好，就要抓住机会建立起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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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姐又为什么求到您头上了？”立夏还是有些不懂。“正如您说的，咱们在正院可是一点根基都没有……” 7 T' X% D9 \# @' b7 |7 U5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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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我，她还能求谁。”七娘子冷笑，“若是和白露似的，有干妈做后台，她也不必求到我头上了。二姐和五姐哪里会管她的事，她们是嫡女，求不到立春头上。只有我们，说来身份也是小姐，但却处处都有仰仗她的余地，她才敢开这个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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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打算……怎么帮她？”立夏最不懂的是这个，“要知道，您……”在大太太面前，恐怕都没有立春有体面！
“大太太倒是赏罚分明。”七娘子的声音有些发沉。“这五个月里，要是二太太不死心，又闹出什么动静。却被我挡在九哥跟前，等大太太回来，我自然就有说话的机会了。”立春其实也就是看好她这支潜力股，毕竟二娘子即将远嫁，五娘子又是那个性子，有初娘子的成功案例，她成为大太太智囊，借机上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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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就不由得叹了口气。 + J4 F% [5 u6 C! N9 g" C
杨家虽然富贵显赫，居住在杨府的人，却大都不怎么快乐。 * F Q2 v9 W0 _# V) b% j3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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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五娘子、九哥，都有自己的心事。 B6 ^, U: V0 k& q$ O
“人生在世上，怎么就这么难！”她感叹。 8 G, d6 p1 A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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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苦笑起来，她没有说话，只是翻了个身，把被子卷得紧了一些。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8:07
17、
接下来几天，府中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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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五娘子，很多时候气氛都好了很多，七娘子每天早上起来练一百个大字，和九哥一起吃过早饭，同路到夹道里再各自进家学读书，先生的课虽然无聊，但她也听得很认真，每日里抄写女训、女内训，字是越来越好看了，先生还夸了她一次。
六娘子一点都不喜欢文化课，自然就没有和七娘子争胜的心思。 9 h2 w/ ]8 Q- t&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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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子说好听了是文雅娴静，说得难听，就是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平日里和这些不同母的姐妹，两三天都难得说上一句话，就算是在大太太跟前，也都是除了请安，别的一句话不说。七娘子的字写得是好是坏，和她自然没什么关系。
三娘子在读书上一向是好的，和二娘子一样，都有满屋子的书，七娘子的这点进步，虽然还不能对她构成威胁，但是三娘子的心情也不大好。 : l% Q9 Q( ^: l5 E9 z
七娘子也不管三娘子的脸色，每日里早睡早起，过着平静的生活。
不管四姨娘在掌权期间会有什么小动作，都和她无关，她现在要保的人，要做的事都只有两个字：九哥。 - k2 t4 v% f& E3 [) s+ n# s2 b
只有九哥好好的活着，只有他健康成长，七娘子才有在正院继续往上爬的本钱。 + n0 n7 r( H$ M' i( T+ o
很快，就到了清明时节雨纷纷的三月中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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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很早就来了西偏院和王妈妈商量祭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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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杨家的祖坟、祠堂都在陕西，但礼不可废，大太太在家的时候，众人也都要聚在一起到念先祠拜祭老太爷、老太夫人。 $ f4 t: P9 v3 C-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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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拜祭完了，众人怎么也要在一起吃一餐饭的。 0 W1 G# E+ j4 a/ Z
王妈妈和立春都不想请这顿饭了。 4 |9 E9 s/ _4 } `4 m: z- r J
倒不是为了钱，只是在求稳。二太太的心思，在杨家没有谁不知道，九哥和她在一个屋子里，大太太都不放心，更不用说在一起吃一顿饭了。 0 b; p3 ]4 j6 E# c% A- B3 G6 ]4 r,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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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很为难，“老爷还特意吩咐我，今年太太不在，让我们好生侍候着二太太，不要怠慢了她。”
王妈妈和立春对视了一眼，王妈妈就板起了脸。
气氛一时沉闷了下来，四姨娘看了看王妈妈，又看了看立春，才要说话，七娘子和九哥一前一后进了门。
众人忙互相见了礼，七娘子就和九哥分头进了东西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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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看着两人泾渭分明的景象，眼睛就像是飘着雾的湖水，迷迷蒙蒙，说不清道不明，半日，才笑道，“往年都是在聚八仙吃饭的，今年还是在那里吧。虽说少了大太太，但二太太的身份，和我们比是天上地下，还是和往年一样，设三席？” , {" u" S: p) [% ?' K4 |
二太太往年都是和大太太一席，姨娘们一席，孩子们再一席。
王妈妈和立春虽然都有些不悦，但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白露忽然笑吟吟地掀了帘子，从东里间踱了出来。 0 P. D# a, p4 `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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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妈妈、姐姐喝茶。”她礼数周全地捧出了一个珐琅景泰蓝游鱼小茶壶。 - U9 Z& n% {0 Y) j6 d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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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看了眼神一闪，又看了看身后的多宝格。 . p6 J$ Y;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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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头立着的，有秦窑五花油彩瓶，有一整套甜白瓷瓶罐，有楚窑雨过天晴仕女听风瓶……都不是便宜的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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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到三个月，七娘子已是俨然换了一副富贵的气概出来。
她又看了看白露身上的穿着。 3 t8 j0 x# N6 R+ w2 `9 r- {" W/ i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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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新不旧的水红色长褙子，掐着月牙色的边，料子倒是寻常的官缎……看来，大太太只是做了些表面功夫，倒还没有真的宠信上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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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没来由地就松了一口气。 8 h5 f0 Y% C1 Y3 R5 D# \
这一对双生姐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九哥且不去说他，七娘子的那安详大方的风度，哪里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七岁小孩能具备的？她心里的弯弯绕绕，要比看起来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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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是怎么生出这一对鬼精灵似的玉人儿来的？ . V( N4 q& m* J! B
四姨娘笑吟吟地喝了一口白露倒出来的茶，称赞，“这龙井味道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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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特意派人去翁家村搜罗来的。”王妈妈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9 G" n- H- F0 g. p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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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浙一带年年出产上千斤龙井，只要是西湖附近摘、炒的，都号称正宗，但杨家人都知道，只有翁家山西北的广福寺周围两亩地出产的龙井，才能说得上是色绿香郁，味甘形美。杨老爷虽然贵为江南总督，但一年也不过能得上两三斤这样正宗的明前龙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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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就算再得宠，再有本事，也只能喝狮峰山上的明前龙井，七娘子虽然是庶女，只是到了大太太院里，随手拿出来招待客人，泡的都是这么好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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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对七娘子就多了一分好感：这孩子，行事很有分寸，该炫耀的时候，是不会手软的。
四姨娘的笑也有点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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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看在眼里，就开口打岔，“说到这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东里间，“方才九哥身边的小雪来求我，说是九哥看了几本《金玉儿女传》，就有些走火入魔了，想要学着书里，让众人分开坐，分了小碟子上菜，自己倒酒……又不好意思和王妈妈说的。” # u l+ }3 y2 W5 n6 }7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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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似笑非笑地看了白露一眼，白露微微笑着，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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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门里，很多事就是这样，就算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丑陋事实，也要用漂亮的借口掩盖起来，才能摆到台面上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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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九哥还是七娘子，都没到看《金玉儿女传》的年纪，只是这个主意，又必须要从少爷小姐的口中说出来，才能有足够的分量。
九哥当然是最好的人选，男孩子看看这种胡言乱语的话本小说，也不能算是什么大的罪过，更何况《金玉儿女传》这几年来，大江南北无人不读，无人不说——都传到宫里去了，九哥好奇起来，翻看一下，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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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好主意，这样一来，二太太也不至于独个一席了。
是啊，姨娘们一向是到偏室自成一席的，这样一来，二太太可以和少爷小姐们坐在一起，如果是按排行来就坐，九哥要坐在最末，离二太太就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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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二太太到这个地步，也算是杨家的奇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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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脸上明明白白地闪过了一丝讽刺，“好，九哥要这样做，那当然就得这么做喽。”她起了身，征询地看着王妈妈，“这安排宴席的事，就请王妈妈操心了？” 9 d; q/ u" `* w& {! a
“哎。”王妈妈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下来，“四姨娘只管到时候陪着二太太说话就是了。”
四姨娘笑着点了点头，“嗳，大姐不在，咱们这留守的就得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免得出了什么差错，惹人笑话！”她站起了身，“昨日陪老爷到金家赴宴，相识的几个夫人，都争先恐后地问起大姐的去向，说是这小半年少了大姐主持局面，她们要寂寞了！” 0 @9 o& \/ d% h& ~ ~- [1 U
杨老爷位高权重，大太太当然也就是社交圈里的领袖，平时和几个夫人，走得很近，往往互相到对方家里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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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和立春笑盈盈地送走了四姨娘。
“不过是带着她到那些个轻浮浪荡的场合去见识了一番世面，就当自己是个正经太太了。”王妈妈要笑不笑地说，唇边带了几分厉色。 " o) f+ }$ g3 c% }( B% u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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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笑了笑，没有接王妈妈的话头，直接进了东里间。
大太太屋里，难免也分了派系，白露是梁妈妈的干女儿，和王妈妈走得太亲近，各方面影响都不好。 1 k. S/ i9 h; N
王妈妈撇了撇嘴，正要说点风凉话，立春就忙把她拉到了自己日常起居的小屋里。“当着九哥的面，可不能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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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虽然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立春若有所思地问王妈妈，“妈妈说，四姨娘这几次出去，会不会是说三娘子的亲事去了？”
大家女眷，除了正经太太小姐，可以出门做客之外，姨娘出门的次数太多，是会招人非议的。 ! v# x$ x6 m$ l$ a) U$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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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心头一紧。 ) d# Q" e$ g& D \4 y+ Q& x0 ^
身为大太太身边的干将，她哪里不知道大太太对四姨娘两个女儿的观感？
若是被四姨娘神不知鬼不觉地说成了亲事，大太太不知道要有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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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亲是正经的事，哪家的太太也不会和姨娘搭这个腔！传扬出去，是要叫人耻笑的！” * j; a4 o" j%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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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觉得王妈妈说得也有道理。
“妈妈经过的事情多，还是您看得准。”她笑着奉承了一句，“清明的事该怎么安排，我听您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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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心里的一点点气，也就消于无形了。 4 E! d4 ]4 ~( i+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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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商议定了，就分头去办事。 1 Q$ m% @; F* R2 g2 O! E
下午七娘子进朱赢台的时候，三娘子正在和六娘子说笑。
“一般的人家，哪里会让女儿看《金玉儿女传》！”她的笑声很动听，就好像清泉打在了石头上，“被人知道，羞也羞死了！要是我呀，恨不得去撞南墙！” 1 J P& x( C: ^$ G
七娘子看了她一眼，笑着招呼，“三姐姐。” ) X" P( e2 H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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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和以往比，多了三分甜味。 3 i, j3 l7 M: _% R4 E: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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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喜气洋洋地回了礼，“七妹妹好！四姨娘方才去正院，打扰你午休了。” ( r) K- J+ k+ g: ~
虽然是客气话，她的语气也很软，但三娘子到底是不是在客气，众人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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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一皱眉，不再搭理三娘子，回头专心致志地分线去了。 9 I5 G; C. V: V5 O
黄绣娘却从绣屏上抬起眼，饶有兴致地看着七娘子。
七娘子眼珠一转，故作无知，“什么《金玉儿女传》，三姐，你可别胡乱编排我……我连那里头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3 |" d3 `8 ]7 V3 A6 R
“嗳呀，怎么，你没看过吗？”三娘子一边说，一边冲七娘子挤了挤眼，一副你我心照的得意样子，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屑，“那怎么是你的丫鬟去和四姨娘说，想和《金玉儿女传》里一样，各人分开坐了，各自吃平素里爱吃的那几样菜？” 7 v8 V1 d/ k% 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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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最大的毛病，就是很容易沾沾自喜。 $ t) l; i# @$ r. J2 v! Z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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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七娘子点了点头，“三姐姐不愧博学多识，知道得这样清楚！连《金玉儿女传》里有这样的段落都晓得！”
三娘子的笑声就哽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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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却忍不住轻声窃笑了起来。 - Z$ N: s/ T$ G
四娘子皱起眉，深深地看了三娘子一眼。 - p, v ^) F5 o; |; T& E" ~( U
“你、你，你可别乱说话！”三娘子有些发急了，圆脸上的喜气消失无踪，余下了深深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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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了三娘子一眼，微微一笑。
她虽然不喜欢生事，却也绝非任人欺凌之辈。在深宅大院里，若是连自己的尊严都维护不住，只会让所有人看不起。 5 V+ R6 Y: }( T8 k6 n1 t!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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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这满嘴里《金玉儿女传》、情呀爱的……”她摇摇头，“倒不是我爱嚼舌头，三姐今年都十三岁了……比不得我们还小，总要留心话语，小心祸从口出。”
六娘子趴在桌子上，脸都憋红了，吃吃的笑声，还是争先恐后地从她嘴里跑出来。 2 d. d6 b# u6 _6 D
三娘子也快到说亲的年纪了，七娘子却才七岁，谁爱看这种儿女情长的话本，一目了然。 : i, x" R; p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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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子冷冷地看了七娘子一眼，又瞪了瞪自己的姐姐。 ! j& P) ]7 [* g,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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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别说话了！”她语调僵冷。“咱们是来做针线的，还是来嚼舌头的？谁不学，偏学那起子烂舌头的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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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七娘子马上跟了一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什么地儿呢！什么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的事，都能拿到朱赢台来说。”
六娘子的笑声更大了。 ! }& b3 r4 i B: W @4 q)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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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嚼舌头，谁也比不上三娘子，中午白露才说起了《金玉儿女传》，下午她就用来嘲笑七娘子。
三娘子涨红了脸，眼泪已在眼眶中转来转去，四娘子气得说不出话来，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够了没有！”黄绣娘沉声厉喝。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
几个女儿都起身向先生请罪，杨家最是尊师重道，在黄绣娘面前，没人敢摆小姐架子。 2 f6 P7 q8 h! t O+ d7 V
黄绣娘也没有多加苛责，众人就又坐下开始绣花。 4 R2 ?7 u3 {5 \% ~; p+ ^8 _# t) G/ ^
六娘子一边擦着眼角笑出的泪，一边又快又准地刺着眼前的大红镶金边的苏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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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姐展眼就要出门子，我想做个荷包给她，”她悄声对七娘子说。 - g- L) F4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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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中一动。 - @3 Q7 w1 B" r- q* @
别看六娘子平时没心没肺，其实，行事很有章法。 8 M* F3 @! {# f# D
二娘子在姐妹中人缘不算好，和五娘子也不如三娘子、四娘子亲近，可又是大太太的心头肉。
六娘子送她荷包，又讨好了二娘子，又在大太太跟前露了好。 $ w7 x9 z' o* r/ B
七娘子沉思了片刻，就放弃了效法的念头。
六娘子讨好二娘子，是六娘子的事，她是庶女，没有在正院过活，总是要想办法在大太太跟前献点殷勤的。
她和九哥之间的联系，已经够让大太太忌惮的了，若是再巴巴地上赶着和二娘子、五娘子亲近，只会让大太太觉得她贪得无厌，都有了九哥的照拂，还要再找靠山。 & d I8 ?5 M8 p: z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线，六娘子的做法再讨巧，不适合她的，就不能学。 , K# s& N+ t5 h# Q, H. b8 }% `+ H!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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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缓缓地绣着一朵芍药花，心不在焉地思忖着。
不知道清明那天，二太太会有什么表现呢？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8:08
18、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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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
第二天早上她还在练字，王妈妈就进了房。
“王妈妈。”七娘子连忙问好，要放下笔和王妈妈说话，王妈妈却按住了她的肩膀。 5 D/ L3 W2 d) f+ o! f& f. y
“七娘子别客气，继续练字！”王妈妈脸上一片柔和，笑着又说，“没想到七娘子也是个不饶人的性子。” ) b- |4 b# K6 C. q9 |4 Z/ }'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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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先是一紧，但很快又放松了下来：王妈妈只有比她更讨厌三娘子的份。 : A2 \+ C( F$ W9 t
要不是拿准了这点，她怎么敢对三娘子口出不逊？ 0 k0 s- y' a8 v1 c, ^2 |/ }# s
她若无其事，“怎么说，我都是正院的小姐……三姐姐也太过分了些。”
王妈妈就算原本不喜欢七娘子，现在都要对她有三分好感了。 & X; m# T- g) M {5 |" ?" k! ]
三娘子一向很得大老爷的宠爱，以前大娘子在家的时候，大娘子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和三娘子之间，也算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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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性格清冷，三娘子又有几分怕她，两个人之间，也没有爆发过什么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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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却是有几分羡慕三娘子的得宠……以一个庶女的身份，穿的戴的，都不输她这个嫡女。但她又品不出三娘子话里的意思，往往过了一会儿，才暗自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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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七娘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和三娘子斗起嘴却是千伶百俐，三娘子还是第一次被噎成了这样。据说昨晚气得摔了好几个瓶瓶罐罐，倒叫去溪客坊和四姨娘说话的大老爷有些不舒服，把三娘子叫去说了几句。
“若是这两个小姐，能学学六娘子就好了。”她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
七娘子目光一闪。 3 r' N, ?1 P" X0 l. i* R7 N) `$ `
没想到六娘子的那点保护色，王妈妈是看得清清楚楚。 : _9 w3 a% u+ }5 p
“嫡庶有别！”她含笑应着，“再怎么说，连正院都没进，却那样……不知道的人，还当是嫡小姐呢！” $ |; B8 l H* q3 `2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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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更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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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七娘子的态度明显地亲近了起来。 ( `3 Q6 M* `) t#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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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一点也不奇怪，倒是九哥暗地里问小雪，“七姐做对了什么？怎么王妈妈看了她，倒比见了五姐还亲近些。” : c) \8 i% `: ^, ]# A2 Y4 g9 D" q. p
小雪只好告诉了九哥，九哥听了，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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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三天，二娘子都知道这件事了。 5 z- u; j2 ~, ~* h+ A
大太太不在，晨昏定省就被大老爷免了，他名士风流，衙门里没事的时候，喜欢元龙高卧，在浣纱坞耽搁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姐妹们就少了相聚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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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惦记小弟弟，又忙着绣嫁妆，只好和七娘子、九哥约了，每隔三天，让这对姐弟到她的幽篁里吃晚饭。 + u6 R: n0 I; X D2 \ m) u0 i; C
吃过饭，二娘子就给七娘子使了个眼色，自己踱到了小书房去。
七娘子只好乖乖地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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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篁里是一进的小院子，二娘子爱洁，平常早、午饭在西厢吃，七娘子来了几次，每次都是在西厢吃了饭就走，这还是第一次进正屋。
正屋也是小小巧巧的里外三间，二娘子的丫鬟小寒站在西里间门口，对她含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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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对她笑了笑，掀开竹青色琉璃帘子，进了西里间。 " N( r; X4 Z6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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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篁里被布置得很雅洁，屋里屋外，都没有多余的装饰，不过只看这色泽均净的玻璃珠帘子，就能体会出雅洁背后的富贵。 . i& _+ w. T7 j' l D
西里间里有两三个松木大书架，上头叠了满满的书，好些书揭开了几页乱糟糟地堆在一起，窗前青玉案上一个竹笔海塞满了毛笔，蝉翼宣、薛涛笺……散乱地放了一桌子。 2 | m2 I( j7 Z! Y/ s
七娘子看了，倒觉得很亲切，也对二娘子多了几分敬意。
看得出二娘子是真有学问。 Z7 l" Q5 f! ^: G6 x%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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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坐在青玉案前，看到七娘子进来了，就指了指窗边的一把红木圈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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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三妹拌嘴的事，已经传到了父亲耳朵里。”她开门见山。 & S6 I' P- G2 p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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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一挑眉毛。 # {! t% R3 A' P; @( i/ b
以前小时候和伙伴们玩耍，也难免口角，当时她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稍微受了气，就喊‘我要告诉我爸’。 ; l8 A9 x6 h8 G2 \! B) g
想不到三娘子居然是这种人。 5 Q$ E% @' {# G* A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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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姐……”和二娘子说话，不比和王妈妈，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示她对三娘子的憎恶，七娘子沉吟了片刻，就要开口。 % z/ q# h+ z" l5 k. w
“三娘子这件事做得很不漂亮。”二娘子打断了她的话。“父亲倒并没有偏心，说了她好几句。” ! A, }! C/ R) y( A7 x+ s& g
大老爷也就是昨天去了溪客坊，七娘子只知道三娘子摔了些碗盘，被大老爷说了几句，倒不知道三娘子是告状不成，反而落了不是。 " Y' s$ d2 b) z
就连这不完整的事实，都还是王妈妈告诉她的。 8 G; l" p! S. j9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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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太不灵通了！七娘子暗自感慨，旋即，又佩服二娘子的本事，别看她每日深居简出，不动神色之间，原来对溪客坊的事都这么清楚。 / s) J) D5 g) X4 Y4 F/ J- a
溪客坊可是四姨娘经营了多年的地盘，里头的事，一向是很少传到外面来的。 5 k* I/ n/ N% H! m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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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二娘子也不在意七娘子的沉默，“父亲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定会对你有所不喜。毕竟，他最喜欢的是兄友弟恭……合家和睦。” / v/ e2 y1 y8 N) a0 j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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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飘过了淡淡的讽刺。 9 o" P8 O- P& C$ b1 K. d
七娘子不以为意。 + P. u+ _2 t, a/ c; G0 e0 ?
大老爷就是看在九哥的份上，都不会对她厌恶到十二万分，再说，这样的小事而已，能有多不喜欢？退一步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在内院生活，看的不是大老爷的脸色，而是大太太的喜恶。 : a# Q+ ?* J4 W- K;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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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鲁莽了。”她细声细气地自我检讨。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 C" H+ a. X" f9 a9 f9 L- [( X% K$ M! v
二娘子不以为然，“难不成还任她说那些个不要脸的话？”
她的语气一向是淡淡的，很少这么激烈。 % ^& M0 Y! B* R' D
七娘子诧异地看着二娘子。 1 Y4 m( ]2 q7 ]1 W- [. R" x8 L.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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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偏房庶女，”二娘子的不屑非常明显，“却不知轻重，每日里搬弄是非，口蜜腹剑……偏生手段又那么笨拙！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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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顿时对二娘子多了几分亲近。 9 y; W. H, S, \* P. M" }8 A9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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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她和九姨娘才到苏州的时候，三娘子是第一个来南偏院探访她们的。
当时她笑得很甜，态度，也很客气。七娘子还暗自庆幸，她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没想到才出了南偏院的门，她就笑得前仰后合，银铃般的笑声，传得老远。 + ?6 A+ l7 K+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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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身上穿的，还不如溪客坊的粗使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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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和七娘子才送她出门，当时就在院子里，这话，肆无忌惮地传到她们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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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怨就是这样结下的。 / \8 g J2 \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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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想到九姨娘当时眼中流露出的伤心，七娘子就恨不得扇三娘子几个耳光，教教她做人的道理。 2 X' K$ t" K; X2 I+ k5 e
她勉强克制住了应和二娘子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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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是姐姐，说三娘子几句，是占了身份，占了理。
她也是偏房庶女，又是三娘子的妹妹，有些话，二娘子可以说，她不可以。 ' T- |" G- ?# d2 b2 }+ O
“三姐有时候，是有些不讲究。”她含蓄地应和，“但小七也有些僭越了，毕竟是姐姐……还请二姐不要见怪。” 1 C# o/ c b: m* w3 _
二娘子面露一丝赞赏，却没有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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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又提到了八姨娘的肚子。 % l6 J) E7 G6 w4 V+ s2 D
“大寒服侍得还算尽心。”二娘子淡淡的，“只是八姨娘怀相不好，心里的事又多，难免一天两日的折腾。” 1 S/ `, _1 ]; H* I {* W! j( ^8 Q6 F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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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来，再过四个月，家里又要添人口了。”七娘子作出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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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叹了口气，没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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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发觉她怎么都看不透二娘子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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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二娘子平时一副方正严明的样子，其实心底对这些事，门儿清吧？ . T' K2 L. J: y8 C!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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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清明，清明那天早上，七娘子早早起床，梳洗打扮。 + G$ Q4 @' t: C0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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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严肃的场合，就不适合再与九哥一起扮双生子了，再说，二太太又不是傻瓜，她和九哥之间的神态，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能骗得了一次，难道还能骗第二次、第三次？ 4 r+ @7 S8 d1 a0 ~4 W3 u5 |
大太太打的想必也不是这个主意。 5 i- v: E x, K( P, @"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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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双生子亲密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七娘子都写完一百个大字了，九哥才刚刚起床，揉着眼一边往外走，小雪一边给他穿衣服，又把他哄到净房里洗漱。九哥在主屋住惯了，时常走反。
吃过早饭，王妈妈和立春忙拿了钥匙去开主屋的门，昨天已经叫人洒扫过了，今日众人要先聚集在这里，听大老爷说几句话。 9 ?$ m5 c" v0 E#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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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和九哥就规规矩矩地进了主屋正厅，数了排行先坐了下来。没有多久，姐妹们陆陆续续都到了，大家互相见过礼，大老爷也甩着袖子进了正厅。
大老爷是有年纪的人了，这些天一直宿在浣纱坞，此时就有些没精神，眼底下有淡淡的黑青。 2 w% T) x! V1 L.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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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又捏了捏九哥的小脸蛋，就带着他先去了念先祠。 , |1 I8 p9 G, j$ e1 r
七娘子就坐在九哥身边，大老爷的眼神掠过她时，明显地顿了顿。
七娘子垂头敛目，做出一副很娴静的样子来。 $ f1 n& P1 ?/ ^5 Z
大老爷喉头动了几下，终于还是没说什么，牵着九哥出了正厅。 D; z, `6 |+ k/ Y5 N5 G& Y
他一走，厅里顿时热闹了起来，三娘子还是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带着笑和四娘子搭腔，“四妹，你帮我看看，我的项圈是不是扯着头发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就集中到了她的脖子上。 , X: v2 _! P+ n, x; h+ \+ b
三娘子胸前挂着一个红宝石赤金项圈，黄金璎珞沉甸甸地坠在她胸前，看着，不但是足金，而且还下了很大的功夫精雕细作。而且金灿灿的，看起来，就像是新上身的一般。 ; ?# ?# _0 ^+ ]1 E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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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项圈随随便便，价值上千两是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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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虽然没有对七娘子说一个字，但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众人：拌个嘴不算什么，她受了委屈，大老爷自然会补偿。 - i6 j% y* L9 d, {: I: h+ q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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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目光就又调向了七娘子。 # f7 D7 |. u% x7 m$ w
七娘子身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有鬓边插了一朵珠花，手上笼着玻璃种的蓝花翡翠镯子。 / r/ r- S$ S) M8 t+ n
翡翠也不能算是很名贵的玉料。 - ?" n( b) g4 g- N* ]' j
二娘子暗自皱了皱眉，面上多了三分冷意。 0 B6 T! x' p& N2 A
七娘子就好像没有听出三娘子的弦外之音一般，犹自低头专心地望着手里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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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得意地和四娘子说笑起来，议论着小香雪的梅花谢了，玉雨轩的梨花开得好。 1 ^/ p5 O; Q" x*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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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这才抬起头叫白露，“给我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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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忙笑吟吟地和立春一起捧了茶壶，一个一个小姐加了过来，一边续茶，一边和立春聊天。 1 y: n' ^( j; Y: @3 z' Z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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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你三娘子多得大老爷的欢心，只要你是偏房庶女，就不能把丫头带进主屋！ * w. b0 `' e% Q/ h: s2 Z j
六娘子眸中闪过了一丝讽色，看了三娘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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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虽然还是笑容满面，但眼里的笑意已经消失无踪。 3 F6 X0 i. v1 }5 z( Z5 S/ E% Y
倒是二娘子，看上去还是平平常常，冷冷淡淡，眼底却柔和了起来。 3 l; D4 C, i& F+ ~; C6 X8 |" J)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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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女们都到得好早，”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二太太的笑声。“我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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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婶！”众人都起身招呼行礼。
二太太牵着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女孩，进了堂屋。 8 ^- z) [( F(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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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留神打量第一次见面的八娘子。 + g6 C% N8 x2 X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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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娘子和七娘子、九哥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七娘子先出了娘胎，九姨娘还在使劲生九哥的时候，八娘子就落地了。这三个孩子，只差了两三个时辰不到。 4 F9 k6 o1 b; L- m
和七娘子、九哥的高挑不同，八娘子显得很瘦小，七岁的人了，看上去就像五岁、六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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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粉蓝色亮缎裙子，桃红色满地金茧绸袄，单从长相上看，是个美人坯子，可惜透着病容，有些压不住这漂亮的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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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娘子好像很依恋二太太，和姐妹们见过礼，就倚到二太太身边。 " ?% P7 o4 Z9 L i4 h& c$ [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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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在客位上喝过两碗茶，就带了姐妹们到念先祠祭拜。 0 U5 i3 E; r"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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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已经带着九哥祭拜过了先人，先行离去了，没有和二太太打上照面，只是留了话，中午把九哥留在他那里吃饭。
王妈妈和立春难掩喜色：大老爷心里最疼爱的，还是正院的九哥！ 4 K. L) G6 b'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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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也没有尴尬，笑吟吟地听了小丫鬟的话，点点头让她下去了。回身带着女儿家们进了念先祠。
念先祠是三间小屋打通了做成的小祠堂，一进屋就能看到一溜红木长案，上头供着十多个牌位，每个牌位上方还挂了栩栩如生的音容图。 ; |1 B% _" ?: l$ o2 `% r; C8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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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是撩了一眼就不敢多看，跟在二太太身后鱼贯给每个牌位上香跪拜。 1 s! q% R, }7 j+ U2 c# i+ I" j$ d
十多个牌位，说快也快，很快就祭拜完了。 : h. T h6 e: D$ T( q'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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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肃穆的队伍出了念先祠，一下就热闹起来。
三娘子把八娘子拉到身边，笑嘻嘻地逗她说话。 1 O" V u; \1 J' p,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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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也凑到七娘子身边，议论着八娘子身上的新装，“虽说料子是好料子，但桃红配粉蓝，却有些俗了！” : w' K' k1 n h
而且，也显示出了八娘子脸色不好的缺点。 7 ?% F" R2 h4 F. Y
七娘子胡乱点了点头，“前面就是小香雪了吧？” ! z9 L9 h/ c; s
小香雪的白梅花大半都落了，一丛绿叶中隐隐约约露出了半个屋顶。 D. y: H6 }& I. @" i% E, R, H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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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笑着说，“嗯，从这条路岔过去，就到了小香雪。直行再左转，是聚八仙。” & b1 K$ J$ n/ @& v( s3 I
一边说，两个人一边走，已经看到了聚八仙周围开得团团如雪的琼花。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8:09
19、春宴 ) S6 G* c( |# i/ F3 Y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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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还是第一次参加杨府女眷内部的宴会。
她规规矩矩，按照排行坐到了六娘子身边的高几后，把最靠近二太太的位置留给了二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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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坐在二太太右边下手，二娘子坐在二太太左边下手，八娘子就只好坐到七娘子对面了，二太太往年是要和大太太坐在一起的，大太太不在，她就大大方方地坐到了上头打横的位置。 ' Z% h6 E9 U5 K: D9 y v" S4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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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杨家女儿就互相使眼色。
这里是大房，大太太只是暂时离开，按理来做客的二房主母，怎么都要给大太太留一个空位置，体现出虽然大太太人在外地，但做妯娌的还是很尊重她。 ! w& F3 S7 V6 U. R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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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每年吃年夜饭的时候，都要在大老爷下手给二老爷留个位置，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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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也是书香人家出身，怎么行事这么没有章法？
大家坐定了，王妈妈和立春就张罗着上菜，四姨娘笑吟吟地从偏厅进了正厅，对二太太施了一礼，“给二太太请安。”
二太太连忙笑着点了点头，态度也很热情，“这些时候大姐不在，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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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连忙谦让，“说不上辛苦，也没有多少事要操心。”又问，“二太太今日少人陪，可要叫几个说书的女先儿过来解闷？” - D! ~" }+ [& e j6 z
大太太是从来不在小姐们跟前听说书的，她家务繁忙，一年也难得有两天想起杨家养的这几个说书先生。二娘子面露不悦，却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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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笑得很客气，“不必了，今日早起，有些困倦，想着早些吃完，在聚八仙休息一会。”
一边说，她一边对四姨娘点了点头，像是在多谢她的好意。 9 Y% g$ s5 z" Q5 H/ j
七娘子就觉得有些不对。
察言观色，她是一把好手，前世她在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的办公室生存了三年多，居然四面讨好，靠的就是察言观色的过硬功夫。
二太太和四姨娘前几年来往应当是不少的，前几年四姨娘执掌家务，两家人日常总有来往，怎么如今却是一副陌生的样子？彼此之间客客气气的，看不到一点人情味。 8 w( l0 A. c# P1 j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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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得太过，就有点假了。尤其四姨娘这个人，见面三分情，就算二太太不拿她当回事，她都要上来套套近乎的。 , z ^0 o; s/ S. _
七娘子留了心。
四姨娘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客气话，就回到了姨娘们吃饭的偏厅去了。 ) W, D1 `+ u0 r! k) U# ~: V
一点都不像是她平时的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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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吃得波澜不兴，因为二太太喊累，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吃了些东西便散了。七娘子想出的好主意，因九哥不在，倒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0 n+ m0 _4 N- p3 c' B3 J
吃完饭，二太太也没有马上离去，果然到聚八仙里厅的美人榻上歇息下来，嘱咐八娘子跟着姐姐们在聚八仙周围走走散散，消消食。
进了三月，天气和暖起来，大家都没有离去，三三两两地在聚八仙里里外外说闲话，赏琼花。 7 s1 }: G7 d- ^& x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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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和六娘子站在最繁茂的那株琼花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刺绣上的事，六娘子已经做好了给二娘子的荷包，又觉得过于简薄，送不出手，正在发愁要加绣什么，一会儿嫌绣屏太招摇，一会儿又嫌手帕太细巧，两个人说来说去，都没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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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和四娘子遥遥地站在路边，采撷着道边盛放的杜鹃花，二娘子带着八娘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 U) L# |, f/ m+ N
聚八仙附近就冷清下来，那些服侍着的丫鬟、婆子们，也都各自去吃饭了，还在轮值的，也都远远地离了聚八仙，站在路边说笑——二太太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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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们更是早走了，她们身份尴尬，有二太太在，就十分的拘束，倒不如散开各自自在。 " a- J3 b K) h: G" a# E(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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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看到聚八仙侧门那里，水红衣裳一闪而过。
四姨娘今天穿的就是水红色长褙子。
六娘子还说个不休，七娘子看了看她，尴尬地笑了起来。 2 k- m9 e3 t5 q* J9 d5 \' i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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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姐，我去净房。”她小声说，有些羞窘。 ; o G' }4 K+ r! a7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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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一下笑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倒是没有说与七娘子同去。 ) t- Q& |2 q) I
七娘子就招呼了白露，一道进了聚八仙东偏厅里头的净房。 ) Y9 B6 O3 g5 _#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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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约约，能听到后厅传来了二太太的说话声。 ! K8 b$ B7 N* m* [; I( f9 r
七娘子竖起耳朵听了听，却听不真，她就低声对白露说，“帮我翻到窗户外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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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房后头是一大丛琼花，遮住了有心人的视线，翻出窗户，她就能绕到后厅窗户边，听听二太太和四姨娘都在商议什么。
若只是四姨娘一个人，七娘子当然乐得坐山观虎斗，可现在大太太不在……二太太的心事，又全在九哥一人身上。 5 c- W. \: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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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不听听二太太和四姨娘到底在商议什么！
白露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她迟疑地望着七娘子，没有说话。 . n e( N0 R0 y4 ]0 h, X E
七娘子也坦然地回视着她。
白露能不能成为她的心腹，就看这一刻了。
她没时间解释前因后果，也不想解释……白露如果心里还向着大太太，没有把自己这个主子当回事，可能就不会帮助自己，做这种离经叛道，没规矩的事。 ' @. n9 E6 q; |8 I
但若是白露心里有自己，那就不一样了，在大宅门里生存的女人，私底下哪一个没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要说翻窗偷听，趴在地上的时候都有！ 4 Q8 t6 k$ _6 \- U5 N* G0 t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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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面上闪过犹豫，她看了看七娘子镇定的表情，咬了咬唇，当机立断，“我替您去！您就在这等着！” % z# F" B9 E; T* C" O, v9 @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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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下松懈了下来，心口软融融的。 " S$ z( f% y8 h& s$ E) ~( t; w! K
白露终究是向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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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高了。”她笑着说，“不要紧，我在西北的时候，比这还野呢！”在西北生活的时候，有限几次，她能和杨家村里的亲戚们聚在一起，孩子们淘气，上树上房，大人们都不以为意，七娘子虽然不能说身手灵活，但翻过聚八仙这矮小的窗户，还是不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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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就帮着七娘子爬出了窗户。 5 v T3 H, [! V. S8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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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小的身影，被琼花丛遮着，连白露这样的有心人，都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她的头顶。 ; h% x$ u5 ]8 M h9 `, j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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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很快就闪到了后厅窗下。 2 f' h( h! h. _, q)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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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八仙的这一侧靠着假山，被琼花从环绕，没事的时候，是不会有人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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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这样，窗户只是虚掩着，没有关实，隐隐约约的人声，就从窗户缝里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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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似乎很感慨，“说是这样，可谁知道他们家到底是怎么个境况，我上回在金家与他们家的十三姨娘攀谈起来，只说是虽然近年来他们家太太不管事，却又反而更乱了些，新上来的几个管事姨娘，都不大顶用。” 4 t8 W. t&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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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似乎有些不高兴，“说是这样说，到底也是布政使！你要是还不中意，我也无话可说了。就看大嫂怎么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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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倒觉得有些无趣：说的肯定是三娘子的婚事了。
江苏布政使李文清是大老爷多年的老下属了，大老爷总督江苏、浙江、福建三省，军政事务繁忙，李文清就管着江苏省里一切大老爷不愿操心的事，是他的得力助手，三天两头上门来说话，连大太太对李太太都有格外的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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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有意为嫡子说三娘子为妻，也不足为奇。李家和杨家不同，子嗣繁多，足足生了十多个儿子，李老爷续弦三次，嫡子满屋乱窜，一点都不稀奇。 4 k$ e+ T7 P8 O, f3 j; @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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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若是说过去给嫡子做正妻，那人自然也是遂意的，有杨家做靠山，将来分家时，明里暗里，总能多占些好处……在三娘子这边，看在杨老爷的面子上，谁也不会给三娘子不痛快的，也称得上是门好亲。 / c+ m1 w) J* M/ [/ s8 Y% ?
四姨娘却有些犹豫，“让您操心了！只是这事……还请容我再想想！” ; A- t* ~0 T+ g2 Z1 I
二太太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 {( t" R* f# v# T
七娘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对三娘子的婚事没有丝毫兴趣。虽然不喜欢这个姐姐，但她也不像大太太，卯足了劲儿要在三娘子的婚事上给四姨娘使绊子……这可是关系了三娘子的一生。 b5 u& q8 R2 @6 E2 v$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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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又开口了，语调婉转了许多，“您难得来一次，也出去走走，赏赏花，我就先告退了！”
二太太似乎有些疑惑，“这么着急走？我们姐儿俩要聚在一起，可不容易——你手头的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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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没说上个好亲，我又哪有心思想别的？”四姨娘有些哀怨，“大太太眼看着就要回来了，这才几个月功夫，挑中了人，还要和大老爷厮磨……” : h a( U, T2 ]" c' U1 T0 M6 }( S
二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有了些不耐，“知道啦，李家，你是看不中的！” 0 e; \/ e+ b! D# C#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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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还在说话，但七娘子已经悄悄地退回了净房外头，伸手让白露拉着她，翻进屋里，整理着褶皱了的衣裙，又理了理头发。 ( e% Q3 Z5 r7 e @# _
偷听也是要讲究技巧的。 9 D2 o, |) b' W5 o* x.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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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别人没留意到，六娘子肯定知道她消失了多久。 / J: s* N2 `6 q* w5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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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净房上了半个时辰，那是大笑话……再说，知道了她们在说的是什么事，七娘子也就没了听下去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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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边和白露说话，一边出了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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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迎面撞上了四姨娘身边的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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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都愣住了。
还是七娘子先回过神，对霜降点了点头，从东偏厅拐出了聚八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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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正和八娘子坐在聚八仙外头的石墩上说笑，在耀眼的阳光下，八娘子的脸色似乎也好看了不少，见到七娘子，她们同时迎了上来。
七娘子连忙压下了心中的思绪，对八娘子亲切地笑了笑，谢过她送给自己的衣服。 4 L) V" u4 F# o: p*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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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娘子和二太太比，就要腼腆都多了，二太太对人倒一向是亲切和气，大方雍容的，八娘子却只是笑着说了声不必客气，就害羞地缩到了六娘子身后。 / v( D) X9 E0 e5 M7 v9 h, c+ G' f
后厅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两三个丫鬟出来打水端进去给二太太洗漱，不多会，二太太笑着和姐妹们说了说话，便拉着八娘子出了聚八仙，王妈妈和四姨娘不知从哪里出来，一左一右把她送出了百芳园。 ( T4 `; F. D$ L1 Q0 t. q
众人也就各自回房休息。 4 d3 M5 p+ u1 S1 [/ L) p+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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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回到西偏院时，九哥已经睡了一觉，小雪正里里外外忙着服侍他洗漱。立春和王妈妈忙围上去献殷勤，七娘子就带着白露进了东里间。 7 v/ H. h3 L; W-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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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聚八仙听到的那几句话，还萦绕在脑海中，不肯消散。 3 L% z. u1 ~; v$ q
四姨娘说话一向是很有玄机的，这次也不例外，她和二太太说的几句话，七娘子越回味就越觉得不对劲。 7 d+ l, X2 L B$ w; `9 f
两个人要联手，总是要有些共同的目标，或是可以交换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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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四姨娘的口风，是想在这五个月内找到可心的人家，让二太太说媒，她再向大老爷做些功夫，等到大太太回来的时候，木已成舟，就算大太太再生气，也都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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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策是好的，但二太太为什么要帮四姨娘这个忙？为三娘子说亲，二太太就必定会得罪大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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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没有什么要求着四姨娘的地方。四姨娘自从几年前被大太太从管家的位置上赶了下来，一直都是靠着大老爷的宠爱，才能维系着自己的体面，可不是当年管家时威风八面的样子了。 / ^3 L6 f+ v& J: Q# T5 i( l
难道是四姨娘手里握了二太太的把柄？ 0 y I3 Z; u9 v) I
二太太这么多年来，都想打九哥的主意，行事要是不注意一点，有什么把柄落到四姨娘手里，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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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什么样的把柄让二太太这么卖力地为四姨娘办事呢？ % B" t. o. N' A9 @7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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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想了半天都没有想通，四姨娘行事，一向是这样轻描淡写中蕴含了无限的深意。 ) e( @% O+ \( e$ k6 {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放下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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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到底想做什么事，只要三娘子的亲事真的说成了，就不怕自己不知道。 + O0 }8 B( i2 h9 C" L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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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要做什么，必定会露出端倪的。她虽然得宠，但也不能一手遮天，就算大太太不在，王妈妈、立春，也都能和她抗衡。只要能护住九哥，别的事，轮不到她来管。
七娘子就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把立春请到东里间来说笑了好一会，旁敲侧击地问了问九哥的情况。 " J( y: H/ `" l) J6 f7 U/ L
九哥虽然是大老爷唯一的儿子，但大太太把他看得很紧，一向是很少到外院去的，这次跟着大老爷到外院吃饭，对他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 g* Y& x! i4 C2 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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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大老爷问了九哥一些书本上的事，九哥有的答了出来，有的答不出来，大老爷也没有说什么，吃过饭就让九哥回来歇息了。 8 v6 Q- \5 B H. r1 \1 q! e/ [' }6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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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当年乃是探花及第，一向很看重子女们的教育，在几个子女中，他特别宠爱的二娘子和三娘子，都是读书上用心的，五娘子虽然也是嫡女，但因为一向不怎么爱读书，大老爷看得就差了一些。 ; ^: D5 t2 \! [1 q" ^- ^& F% k!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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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虽然现在是独子，怎么说都是万千宠爱在一身，但将来如果有了弟弟，恐怕就要多用点心读书了。 % e' {7 [% @; a# x+ i3 r
七娘子就惦记起了八姨娘的肚子。 2 b7 b1 }: {% C. {- q g&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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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清明祭祖，八姨娘都没有参加，在自己的七里香里休息，这几天她又请了几次大夫，还让大寒来请示立春，想派大寒到寒山寺祭拜一番，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立春自然不会做这个恶人，四姨娘不但答应了，还亲自带着大寒去了寒山寺，也不知道在路上，又转去了哪里。 / F: B, R, T: s+ L$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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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八姨娘是无心为四姨娘铺路搭桥，但真正的高手，总是能借着所有机会达到自己的目的，还能在上司面前卖好。大老爷知道四姨娘对八姨娘这么上心，就又到溪客坊坐了很久。
七娘子有种预感，接下来的几个月，四姨娘会常常出门。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8:10
20、人情
她猜的没有错，四姨娘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的确是常常被大老爷带着，到外头去做客。
王妈妈很看不上她的轻狂行径，时常和立春抱怨，四姨娘行事这么没谱，大太太的脸面，难免也跟着受损。
谁都没有往三娘子的亲事上头想，二太太和四姨娘一向不亲近，也没有什么来往，这段时间，也就是二太太送了些时令鲜果给杨家人时，四姨娘也派人送了些琼花回去。 % R2 w* i R) k3 i
七娘子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 i3 x' n( o: T
这个月大家都很消停，没有出什么岔子，三娘子就好像忘记了和七娘子之间的口角，见了她，还是亲亲热热，满口的七妹妹。 . { L6 n/ p6 g" x: z! K- }$ Y'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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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五月，从端阳日起，每天早上起来，白露就端了雄黄酒来，为七娘子在额头上画王字。立夏最近一空下来就打长命缕，不但给七娘子做了花色精致的五色缕挂在手臂上，还在床头、床边都悬了起来，保佑七娘子长命百岁。王妈妈和立春商量过了，从端阳起，每天都熏一遍艾草、青蒿，搞得屋里屋外都是艾草浓烈又不乏清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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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送了两个香包到西偏院来，一个给九哥、一个给七娘子，“费尽心思就做了这两个，你们不要嫌弃！” / k g8 M# g- x! c
九哥和七娘子才吃完饭，两人坐在堂屋里闲谈，说着九哥学里的事，见到六娘子来了，都站起来问好，听到她这么说，都说，“谢谢六姐的好意。” 1 e8 @4 G% W5 {1 Z/ `2 y+ {
六娘子送的香包果然很精致，里头装了平安符、厌胜钱、雄黄粉，给九哥的那个绣了猴子上树，给七娘子的绣了老虎打盹，都是可爱谐趣的花样，绣工精巧，活灵活现，两人都很喜欢，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
九哥就和七娘子商议，“回什么礼给六姐好呢？六姐手这么巧，也不知道送什么才合适。” . w k4 r2 O% z3 m. k
七娘子看他懂事的样子，心里有些发酸，顾不得立春在一边看着，就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送什么都好，就是图个好意头。” 5 ^6 B) C$ u h1 i8 @1 h- T. Z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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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很生气，抱着头叫道，“别摸我的头，我又不是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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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和白露笑得前仰后合，连东里间里的立夏、西里间里的小雪，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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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边笑，一边应，“嗯，不是小孩了，九哥是大人了。” , T4 L$ ^' M2 o; ^; `
“就是。”九哥挺起胸膛，很得意，“我是男子汉了，以后，轮到我来摸你们的头啦。” & ~2 l" ]" I1 }
七娘子笑着还要再说什么，就见到霜降进了西偏院。 1 f7 I9 Z7 f' S# T, U8 W7 w! i6 ~
几个人的笑都收了起来。
四姨娘这时候打发人到西偏院来做什么，大中午的，王妈妈也不在西偏院。 2 Q1 t8 _1 F# D: J
立春就下了台阶，走到霜降身边低声询问起来。 q. X; N& a+ ~3 z8 I% u* X
霜降和立春低低地说了几句话，立春讶异地回头看了七娘子一眼。 6 q p- U6 z% G, a( J
七娘子皱了皱眉。 ) Q- Y! O: R( B: D6 ]7 j' R: i/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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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期然就想起了在聚八仙和霜降不期而遇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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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有些不安地对七娘子使了个询问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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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灵动活泼之余，总有些忧郁，黑嗔嗔的，就好像是两颗小小的宝石，明亮神秘，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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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却看出了里头蕴含着的关心。 0 ], m5 [' Y7 b7 Y, ?/ x-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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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头一暖，笑着对九哥摇了摇头，示意他放心。 ; [% @/ B7 t: U3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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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走进屋子，在七娘子耳边轻声说，“封家太太来了，在侧门外等着……” 7 N3 |( {3 l8 M1 p5 h
九姨娘娘家姓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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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的父母并弟弟都去世好几年了，原本家境就不算好，否则也不用九姨娘当绣娘来贴补家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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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在世上的是九姨娘的弟妹，带了一双儿女，平日里也就靠绣花来挣两口饭吃，从前，倒也一直不曾向杨家开口，直到九哥出生后两三年，封太太眼睛不好使了，没办法再绣花，也就只好忍耻登了杨家的门。
那时候九姨娘还在西北，大太太倒也不曾短了他们的，每年腊月里上门，总会给上一二十两银子，又送些中等布料把人打发了，去年腊月里，立夏打听得大太太还多给了一双金镯子。 + W& _- n9 {$ w& v U3 b L* j, i" h+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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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的家人，并不算是杨府的正经亲戚，封太太每次上门，都是在后门求人进来通报正院。有时候大太太懒得见她，就叫人送了东西出去，在大门口给了，连口茶都不留。
不过，现在大太太不在家，管着姨娘们的是四姨娘，二门上的婆子就回了四姨娘，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没有什么好疑虑的。四姨娘派霜降来告诉七娘子，也是应该的，封家的人来了，总要和七娘子说一声。
怎么才端午就又上门来了？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七娘子就有些坐不住了，她看了看一脸好奇的九哥，对他使了个眼色。 ( |- j6 l! d, O
九哥站起身打着呵欠，进了西里间。
七娘子这才让霜降上了台阶进了门槛，低声问，“可说了是什么事？”
霜降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屑。 # h: W: C+ |#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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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虽然为人作妾，但是娘家倒还算富裕，这些年来大老爷和他们走动得也勤，次次上门，都是以大老爷外祖家的身份上门来做客的，走的是正门，坐的是客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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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和封家似的鬼鬼祟祟，到后门来求人通报？
“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她回答得很含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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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脸就一红：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来要钱的了。 ! E( ~- O. ]$ E) n, n
她没有见过封太太，九姨娘也多年没见亲戚了，去年还是立夏偷偷到后门去见了封太太一面，给九姨娘带了几句问好的话。 9 V& c9 o, q' O) {: E$ a7 N
现在王妈妈偏又不在，说不得，只好动用自己的私房了。七娘子有些沮丧，倒不是在乎这点钱：王妈妈知道了，转头和大太太一学，大太太又要觉得她心向着九姨娘的娘家，和自己不亲了。她才刚到正院，哪里禁得起这么折腾？ 9 R& Z. A3 n d' K$ z+ O8 s/ N4 T
“四姨娘问，七娘子要不要见一见封太太？”霜降语气里不以为然的味道很浓。 , `) ]2 K$ {7 d/ C+ B9 {*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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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咬了咬唇，询问地望了立春一眼。
立春有求于自己，这点事，倒不至于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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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着七娘子吧！”立春笑盈盈地说，“回头王妈妈、太太问起了，也好有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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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感激地望了立春一眼，把立夏叫到身边，吩咐了几句，就进了屋，换了件见客的鲜亮衣裳。
“又何必？”霜降和立春遥遥走在长廊前头，撇了撇嘴和立春议论，声音却大得能让七娘子听见，“就按封太太身上的衣服，咱们家三等丫鬟走出去，都镇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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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觉得，不是一家人，真的不进一家门，霜降口中的话，和三娘子说过的何其相似？
四姨娘还是很殷勤的，虽然没有亲自出面，但还是把封太太领到了侧门里待客用的余容苑里。 & y( v' A& z: B
余容苑有三进，很是阔大，长年累月都有人打理，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是牡丹、芍药季，院里一丛芍药花开得正艳。 % w# c7 ~% b$ z; ~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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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站着一对母子，都是穿着青布衣裳，所幸上头还没有补丁，封太太头发花白，双眼微眯，眼睛周围带了深深的鱼尾纹。站在她身边的少年，大约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这少年生得和九哥有几分相似，但要比九哥更貌美得多了。
虽穿得破旧，皮肤却白得像最上等的羊脂玉。 & _, i# b3 h F: Q5 o f; q/ Q3 ~
大约听有人来，少年略微一转。 ! d' B& s* {7 L9 P( w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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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对上他的眼睛，不由就呆住了。
那双眼睛漆黑明亮，灿若星辰。衬在白玉般的面孔上，说不出的好看。 & C/ a1 C( F6 U5 T5 E/ o1 M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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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好看成这个样子。
这少年只是随随便便站在这里，尽管粗衣布服、神色拘谨，却已经是把千妍百魅的芍药花比到了泥土里。
几个丫头面上同时都泛起了一点□。 5 ?* y7 c6 ], q6 y1 u%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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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在余容苑门口就停了下来，笑吟吟地冲白露使了个眼色。 7 z9 w8 t- O+ @$ l
白露就上前拉着霜降，开始夸她穿的衣裳，赞美声连珠炮似的蹦出来。
立春会意地笑了笑，也停在门口，和白露一唱一和，夸起了霜降。 % G6 ]7 u& E. @: q" S+ u) H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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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带着立夏进了余容苑。 + b4 C) l7 m- v- s9 W/ l4 w
封太太就知道是九姨娘的女儿来了——她认得立夏。 q2 ^. v- H( Z' u" ~9 Y- M# ~
就要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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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抢前几步，扶住了她，轻声又急促地说，“快不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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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看了看霜降和立春，“到廊下说吧！”
大太太不在，她们才能进府，却到底不是正经的客人，也没个人端茶送水的，余容苑里空荡荡的，没有别的丫鬟，正好说话。 7 P( h: Z1 S b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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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太太睁着迷蒙的眼，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看了七娘子好几遍，才擦泪，“很像九姨娘！”
七娘子和九哥生的其实都不像父母。
七娘子抿唇笑了笑，给封太太行了礼，“见过您。” % C3 e4 s7 K% l J1 D+ Q- }( h; {
说起来是舅母，又不能叫舅母，也不是正经的客人，也不是家下的奴仆，只好含糊带过称呼。
封太太连忙还礼，虽然穿着破旧，但她举止有度，看得出，受过严格教养。 - G4 C+ e/ C8 r" i: U
“犬子封锦。”她擦了眼泪介绍。 * W* G! e( 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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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了他一眼，封锦神色有些局促，却并未使得他的美貌失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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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大哥。”她行礼，封锦还了礼，抿着唇，就好像抿着春天里刚落下的桃花瓣，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七娘子。
眼底透着一股黯淡的痛苦，让他的美丽就像是深垂的夜空，带着隐隐的压抑。 $ P( L4 m0 r4 P; Z
“大节下的，也没能派人去问候一声，是我的不是。”七娘子先道歉，“太太现在出门了，不在家，管事的王妈妈也不在，这才能偷空出来相见，却也怠慢了。” 8 L: a# b6 _6 r! N; V
封太太闻弦歌知雅意，面色不由得一苦，但还是维持着礼貌，“若是相见不便，就快些回去，不要在太太跟前落了不是。” - U* r0 i3 H) L
七娘子就明白了，封太太对大太太的忌讳，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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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才进正院没有多久，但手头还是有几个闲钱的！”她给立夏使了个眼色，立夏就从怀里捧出了一个小匣子，“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您只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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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给钱，再问事，封太太也好开口，也能显示出她是真关心。 / k$ _5 G: _0 L0 n0 G$ _& g
封太太面色羞红，示意封锦接过簇新的樟木匣，“倒也不是……也算是喜事吧，”她扭捏地扯了扯封锦，“这孩子原本一边做些零活，一边在私塾读书，今年春试，不知怎么地，他竟考上了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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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的科举制度，过了县试、府试，就是童生，再过院试，可称秀才，一个月就有二两银子可拿，还能免去几亩田地的赋税，在街坊邻居里，也算是个人物了。 / @3 C% B+ H+ J7 u: T* y, j
“恭喜恭喜！封大哥今年——”七娘子很高兴，平时听家下人说起，她也知道杨老爷是十三岁中童生，十四岁中秀才，在当时被目为神童，封锦看样子，也就是十二三岁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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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封锦平声静气地回答。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徐缓静谧，沁人心脾，就好像山间泉水发出的叮咚声。
与九哥竟有几分相似。 7 F7 L7 ~! x- P: n( @4 t, p8 t
从他的声调、举止来看，封锦已经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1 z+ C( j/ |& a, a7 t. P!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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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七娘子精神一振，也明白了封太太再登门的缘故。 8 `1 U! q( v: |* X0 x. |(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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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锦平时可能一边读书，一边做些零碎的活计，再靠着封家另一个女儿的针线，这才能维持家计。 # i- z: K! Z9 f/ f, E, M2 o
现在他考上了童生，年纪又还小，封太太自然想要让他再进一步，至少考个秀才的功名在身上。 / l9 X V1 P* o* V
那这半年的花销肯定就成了问题……也是没有办法，才忍耻登门的。
她就拉了拉封太太的手，扶着她往长廊深处走了几步，低声说，“匣子里有三十两银子，您拿回去，打了杨家的名头，置办上几亩田地，一年的出产，也够全家嚼谷的了。若有结余，再买上一个小丫头，帮着您做点事。” ! q2 {0 Y0 t. b, ?% [; U H2 {; Y
封家没有家长，很容易被一等无赖地痞蒙骗……有钱用得也不安心。
但打了杨家的名头就不一样了，全江南，也没有人敢落杨家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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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太太很感激，连声谢过了七娘子，“够了够了，大太太……一年也就给个十两，原也有心置办些田土，只是钱省不出来，有了这三十两，也能买上十亩地，雇两个人，还有结余到秋后了！” " A/ }4 ?0 R( I1 L2 c) ?
七娘子笑了笑。 - R0 Y8 R$ V5 G+ F/ \
平常人手里捏了三十两，也许只能买十亩地。
打了杨家的名头去，买上十五亩上好的田地，应该是不难的。 & n8 }9 D3 i, f' z, V! g: H
虽然没有到外头走动过，但在杨家村里耳濡目染，七娘子对外面的社会，了解得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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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又婉转地道，“若万一不够……您就到后头大杂院里找立夏的娘李嫂子，叫她给我带话……别再亲自上门了，还带着封大哥！到底是童生呢，可不能让他受这气。” + o# N; f: [8 b/ e3 w% U2 s
虽然她从没有见过封太太，但九姨娘是她的母亲，封太太就是她的舅母，半瞎了眼还要上门低声下气地请安要银子，她心里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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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太太对七娘子的前一句，很是感谢，后一句却不以为然，“不能惯着他，要让他知道上门求人的苦，他才懂得珍惜钱财……儿子要贱养。” 7 l! p2 C( Z2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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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是独生子，九哥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封锦却要跟着母亲上门打秋风，七娘子望了封锦一眼，叹了口气，也没有多说什么，从胳膊上解下长命缕，递到封太太手中，“这个给您系……九姨娘临终前，还惦记着您，若是封大哥真能考上秀才，安家立业，她在地下也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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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太太就又抹泪，“小姑命苦，小姑命苦。” ; p, a# [8 w/ Z1 o* s! Y( [/ 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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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下午还要去上绣花课，不能停留太久，就一边和封太太说话，一边把她带回封锦身边。 ; w: m6 L' p6 b: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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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封大哥考运亨通。”她笑着对封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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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锦的眼睛和九哥很像，都是闪着光的黑宝石，神秘闪烁，潋滟动人。
只是七娘子看得透九哥的情绪，却看不透封锦的心思。 - G; j5 T7 B4 D.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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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锦对七娘子点了点头，又深深地施了一礼。 6 R9 e( D; _( W. N, ^
虽然他只说了几句话，但却并不失礼。
或许生得像封锦这样好看的人，不管怎么做都不会让人感到不妥。
“七娘子。”立春在门口笑着唤了一声，“是上课的时辰了。”
王妈妈也快回西偏院了。 0 {5 d3 T0 z2 W5 c5 z,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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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有些慌乱：短时间内，她还不想让王妈妈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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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多保重！”她匆匆交代立夏，“好生把封太太、封少爷送到外头去，再到你家去瞧瞧吧，放你半日的假。”立夏到底经过的事少，在王妈妈面前，很容易露底。“我这就回去了，免得迟到了，又……” # |- w* a& d- g4 O
当着封太太的面，她不想说太多杨府的事，便收住了口，对封太太笑了笑，走出了余容苑。 2 k; L* b- T8 y- r! |- R* [! n
霜降、立春和白露就簇拥着她一道往回走。 $ }2 E# L0 X) z+ H
七娘子走出老远，回头看时，封锦也正好回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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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目光相触，在那一瞬间，七娘子的眼似乎都要被封锦的俊美刺痛。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8:15
21、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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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赶到朱赢台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到了，黄绣娘在三娘子身边，不紧不慢地教她挑针绣法，三娘子听得很认真，对七娘子迟到的事，没有发表什么评论。 % M& L# D1 A' }* [- X5 i3 p
倒是六娘子关心地看着七娘子，询问地望了她一眼。 0 ?8 R5 P2 i, a9 t
七娘子稍稍喘匀了气，就含笑对六娘子摇了摇头。
四娘子罕见地转过身子，递给七娘子一个混合了不屑与怜悯的眼神。 4 ]& W$ M* n# m+ V: ~
看来封太太上门的事，四姨娘没有瞒着两个女儿。 4 Y9 u% t+ y4 {6 B" W.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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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有些心不在焉地穿针引线，在没做完的梅花绣屏上刺了起来，手比往常还要慢上三分。
今天中午的事，她并不后悔，身在宅门，很多时候她的确不能随心所欲，但封太太和封锦，是九姨娘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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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连他们都帮不了，九姨娘生下她来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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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九哥住到了西偏院来，她用钱的地方就少了好多：九哥是大太太的命根子，他平时要什么吃什么，谁敢变着方儿的要打赏？连带着也就便宜了七娘子，饶是如此，给了封太太那三十两之后，她手头也只剩十二两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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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少倒也不少，听封太太的口风，一亩上好的田地，如今也就是要价二两银子，十二两银子能买上六亩田，在寻常人家，不算是小数目了。 2 |1 r8 k* K% O" |" d% |* |
但是西偏院里，贵重的东西都是上了册有价钱的，动辄就是十几两、几十两，她手头的这点银子，还摔不了两三个茶杯。 , U8 B8 i,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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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一吃一穿都是公中的，可现在封锦中了童生，七娘子总是希望他能上个好点的私塾，顺顺当当的读上一年的书，到明年考个秀才出来，再往上考举人的事，虽然虚无缥缈了些，但是秀才可以坐馆，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一辈子安安稳稳的，也就可期了。 ! f( W. I. f' ?: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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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算来，三十两倒未必够了！ 3 H0 S" }2 u! y! }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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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办些田土之后，要再谋个好私塾，就有些捉襟见肘……总不能让没见过面的封小姐，日日做了女红去卖，重蹈封太太的老路吧？ . \. G# J3 m2 S7 V
其实，如果能说动大太太出面，上百两银子，也不过是大太太松松手的事，她身上这件衣服都要个一二百两，不要说别的了！ ' [2 | P5 R, Z5 Y5 J' S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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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虽然看她不错，但，那是看在她对大太太有用处，有价值的份上的。
在主屋生活的这几个月，七娘子也把大太太的性子摸得差不多了。 , ?* [( W; F& ?2 X8 n0 b7 c"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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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心胸不大宽敞的贵妇人，但却也并非完全糊涂，在大是大非上，还是看得清楚的，钱上也不小气。自从自己进了正院，大太太也没有很亏待过她，吃穿用度都是按照五娘子的份例供给的，在七娘子敷衍过二太太一两次之后，总是或明或暗的，有给些体面、给些实惠。 * ~. n2 z! z3 H) s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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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罚还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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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她在封家的事上作出让步，那自己，就得立下一个相应分量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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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深宅大院里，她又上哪立功去？
七娘子不禁就看了三娘子一眼，她正在黄绣娘的指点下，一手按着绣架，一手上挑，做了挑针绣的架势出来。 7 m" C0 e# _' v: N'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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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了口气，缓下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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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要想的，恐怕不是立功，而是赎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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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大院里，没有遮得住的秘密，就算四姨娘想卖她个人情，把封太太上门这事瞒下来，二门上的婆子，也会把事儿辗转告诉王妈妈的。 3 h. n# G$ F7 p; u4 C9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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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和她虽然也处得不错，但又岂能不告诉大太太？ . g. S0 z* r6 Y% Z4 y5 b
再说，去余容苑的路上，也不知有多少婆子、媳妇看到了她的身影，互相一对，也就知道她是去见封太太的。就算能做通王妈妈和立春的工作，也都没有半点用处…… 3 i6 }2 }1 Z! `& b2 ~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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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不在焉地上完了绣花课，一边慢慢地收拾着绣架，一边还在思量着接下来该怎么行事。 - P5 v2 F' D- X, A7 d( T' ?
出了朱赢台，天色虽然还亮着，但也已经快到晚饭的时点了，七娘子左右看了看，就看到了白露在朱赢台外头的青石板地上站着，正和三娘子身边的惊蛰说笑。 0 i. g( y" K1 x' Q$ F9 ~
她眯了眯眼，还没有说话，白露就笑着迎了上来。
“四姨娘想见您。”白露的声音不大，神态却很有深意。
七娘子一怔。 0 x s0 W8 n3 A/ V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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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也上前向七娘子行礼，“三娘子和四姨娘在前头百雨金赏花，有几株牡丹实在是开得好！七娘子可要瞧瞧？” ; @. ~+ _8 f N% f2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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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已经回复了镇定，“好，是要去看看。”
百雨金就在四姨娘住的溪客坊附近，东边接了及第居，北边通向小香雪，背靠着巍峨的假山。眼下是牡丹的季节，里头摆满了各色盆栽，也有牡丹，也有芍药，花圃中央建了座低低矮矮的小亭子，供大老爷无事来看雨打娇花的凄美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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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独个坐在小亭子里，出神地望着一株娇艳的烟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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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让白露和惊蛰在牡丹群中说话，自己轻轻巧巧地走近了四姨娘。 $ I \ ?& q, V! R7 ~! r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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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似乎还没有发现她的靠近，她望着娇艳富贵的名品牡丹，眼神如梦似幻，烟雨蒙蒙，露出了一股别样的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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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的确是比大太太迷人得多了。 : m) e* |# }8 j5 O8 j
“四姨娘。”七娘子并不太过热情，有些提防地对着四姨娘行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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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回过神来，露出笑容，客客气气地让七娘子在她身边坐下。 * v9 z$ e0 t' [2 D! ?2 P# ?
两人相对无言。
四姨娘仔细地打量着七娘子。 3 y( K# Z: J%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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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和九哥生得简直是一模一样，只是九哥的俊逸俏皮，在七娘子这里，就变作了惹人怜惜的娇弱…… ! [8 q, _3 R% K% E* `
九姨娘是怎么生出这样一对活宝贝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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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才七岁，心机却不输给大人，这还好是在杨家，若是生在别的公侯权贵之家，又是嫡女，岂不是要翻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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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家，就算她有千般的心机，万般的计较，也只能在大太太手底下讨生活！ + v, Z6 F T6 n# U, `# ?8 p
就不信她这么多年来，心里会没有一点委屈？
封家的窘况，今天她也见识到了，说起来，九姨娘为杨家生育了唯一的子嗣，怎么说，都是功臣，大太太排揎得她早死不说，连她的娘家都不肯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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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脾气的人，心里都要有怨恨了吧，更别说七娘子看着，一点都不像是没脾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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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量了又思量，才开口，“今日的事，传到大太太耳朵里，必定是会给你带来些不便的。” 2 E4 O' f7 s/ A9 r9 Q6 w5 h%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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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见山。 1 g8 z$ y+ C% n.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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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没有装傻。 1 h/ A6 Q1 ?1 r
“虽然如此，到底封太太是九姨娘唯一的亲戚，总是要照拂些许。”她有丝愧意地说，“说来，也是他们不会经营，太太每年都有赏赐，却都被胡乱花费了。” ( P0 k' [3 y) r
先下手为强，堵住四姨娘议论太太的借口。 5 T3 }3 e0 [5 _+ U c7 a+ g7 D
四姨娘不经意间，就闪过了一抹狼狈。 T/ @; n' \$ O9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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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寡言少语的，到了关键的时候，却是这样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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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七岁小姑娘，不怕你翻了天！ . X- V4 [" d( ^
“三娘子很不懂事！”她笑了笑，又换了话题，“前些日子，冒犯了你，是她做姐姐的不是，我在这，代她向你陪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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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题换得突然，但又很有深意。
如果七娘子那日在聚八仙，听到了二太太和四姨娘的对话，就知道四姨娘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七娘子就抬头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四姨娘。
四姨娘今日穿的，要比平常朴素的装扮来得富丽，她穿着浅红色的湖丝褙子，艳蓝色杭绸袄，看上去竟年轻了不少，还隐隐有几分娇艳，虽然也是十几岁孩子的娘了，却一点也没有老态。
平静的面容上，点缀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叫人看不够，也看不透。
她又垂下眼，盯着四姨娘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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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纤如春笋的玉指正绞拧着桃红平金锦帕，料子虽然结实，但也被四姨娘揪扯得不像话了。
七娘子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云雾里行走，每一步都落不到实处。
她不懂，一个月前听到的那几句话，到底有什么杀伤力，要让四姨娘着紧到这个地步……她的穿着和肢体语言都表明，四姨娘很看重这场对话。 + b9 }8 K1 p) ]; ?. [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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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客气了。”她面露不解。“其实，我住在正院，三姐姐住溪客坊，平日里也没什么来往。” 3 b. o+ z, B! D
四姨娘叹了口气，面显犹豫，一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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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试探性、疑惑地问了一句，“您今日放封太太进府，又派人来给我报信，是有心做个人情送给小七，小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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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虽然是陈述，但也是探问，四姨娘要是认了送给她一个人情，那么，也就好开口说出自己的要求了。 ; E7 w' u0 J) H
四姨娘眼睛一亮，就抓住了这个话口，“瞧七娘子说的。”她掩唇娇笑，“不过是一个顺水人情——就算是大太太问起了，这是九姨娘在世的最后一个亲戚，七娘子要是不见，传扬了开去，还真不知道要有多少难听的话呢！”
七娘子眼前一亮：是啊，这也是最好的借口，到时候让立春为自己婉言几句，大太太多半是会消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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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说不准大太太根本就不大介意这种事呢，说到底，就算当时王妈妈在，也是要给点银子的，自己不过是去见了一面，也是有理由的……是她钻了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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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色一开朗，四姨娘整个人就亮了起来，“其实今日找你，还是有件事想托七娘子。” ( J5 u1 s& Y9 S9 c$ D8 m" a7 H8 T
七娘子静静地等四姨娘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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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今年也大了，也到了说亲的时候。”四姨娘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个做生母的，难免要帮着操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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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嗯了一声，没有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四姨娘暗中咬牙，心中却越发拿不准了。 8 f! I: S; h/ M$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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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这些天也没有人往京城送消息，可见得，七娘子就算是听到了那番话，也没有告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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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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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在出去应酬的时候，开始留意适合的人家……”心念电转之间，四姨娘已是楚楚可怜地开了口。“也都是一片做生母的苦心。” C9 q2 i% x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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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想到九姨娘，就放柔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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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四姨娘在这件事上，是无可指摘的，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得好？ ; ~: T) H& U! b'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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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太太却始终有些作梗的意思，”四姨娘垂下了头，“我只是个做姨娘的，在大太太跟前，又说不上话，还请七娘子帮着……” + ^3 D& f- T' g9 u
“四姨娘，我虽然人微言轻，”她垂下眼，就要许下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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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四姨娘眼中流过的，难以遏制的一阵恐惧。
七娘子心头忽然一动。 4 b, h2 f" K) _* Y6 p: n7 w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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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只是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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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二太太和四姨娘之间，不是她猜想的那样，四姨娘拿住了二太太把柄的关系呢？ 2 M9 Z. ^5 a/ p- C2 i* x# y
万一她们之间存在的是利益交换呢？ 1 B* ]/ [4 _4 Z%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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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在大老爷府里的利益，岂不就是只有一个人…… ! t8 C5 l( h3 v, r. ?' g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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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
七娘子一下就起了鸡皮疙瘩，一股冰凉的激流，窜过了她的脊背，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硬生生地扭转了就要出口的许诺。
“我虽然人微言轻，”她微微笑着，声调有些不稳地道，“但也知道，不论庶女嫡女，婚事都是要太太出面，才是正理……姨娘出面说回来的亲事，难免是要遭人耻笑的。到了夫家，怕是也不会有多少脸面……就算我在大太太跟前为您说话，请她把亲事交给您来操办，为了杨家的体面，太太也不会答应的。更何况，我人微言轻……” j9 V6 T8 v& A/ L; T; r" G& k, @
转得还不算生硬！ ' q: Q ^# K5 O+ k8 f9 e$ G-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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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听了这话，也不会觉得在聚八仙吃饭的那天，她听到了什么不听到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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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七娘子没有听到那番对话，不知道二太太在为四姨娘相看人家的话。 6 d+ r) o, t! Z6 A: 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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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会听信四姨娘的这番胡言乱语了。
那么，作为庶女，婉拒这个要求，也是很正常的。四姨娘打的主意，明面上看，是让她在大太太面前说些好话，请大太太松手，让四姨娘来操办三娘子的婚事。但不管从根基还是人望上看，七娘子都不可能为四姨娘说话。 : A. b1 J/ o9 y/ A- |
如果她听到了那番对话，知道二太太要为三娘子的亲事出头，反倒可能会答应下来，做个顺水的人情。——二太太要出头，那肯定是在大太太没回苏州的时候直接找大老爷保媒，七娘子大可先应下来，反正，也不需她出面去说话的。却又可以在四姨娘面前落下个好字，将来说起话来倒也方便。 ( T3 ]2 z- n+ ]# B2 U;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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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七娘子只是个有些心机的七岁小姑娘，怎能不露出马脚？ " n3 _) O' }5 ]7 p8 L. O, x
四姨娘眼中露出了惊愕，但一瞬间，双眼又迷蒙了起来，原本绞拧手帕的玉指，也悄悄地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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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什么都没听到！
怕是去净房，也只是巧合而已。
到底只是个小姑娘，虽然有几分心机，但禁不起三套两哄，就露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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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她听到了几句漏出来的话，能不能听懂，都还是另一回事，才七岁，就算再能，又能精灵到哪去？初娘子也是上了十三岁，才能和四姨娘平分秋色的！ / T8 u9 a1 D5 U. X9 x0 U# i
她虽然笑着，却露出了几分失望，“是我想着，明里暗里也帮过七娘子几次，以七娘子的为人，不至于不帮我这个忙……却没顾全大局……叫七娘子见笑了。这事儿，还请七娘子别告诉别人。” `% v, e& g2 ]& y a: R: T
她的失望、羞愧与一丝丝的邀功，都是那么的逼真。 ' w3 s6 H& m& J6 d
但四姨娘的肩膀却垮了下来，唇边到底含了一丝笑意，透着放松…… ; K+ p& J* p* {" c1 w9 X
七娘子心中发冷。
四姨娘能和大太太抗衡多年不落下风，真是有几分本事。 X7 d0 `" a$ D" `2 b: ?
“四姨娘对我的照拂，小七是不敢忘记的，一定不会坏了您的事！”她看了看天色，流露了几分犹豫，“眼看着要吃晚饭了，王妈妈怕是已经回到西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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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不阻七娘子了！”四姨娘连忙站起身来，七娘子和她相视一笑，一起出了百雨金，白露和惊蛰忙一边扶了一个，一对往北，一对往南，相背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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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仔细地观察着七娘子的脸色，却没有开口。 9 M) H4 S) M$ n+ z$ p: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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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想和她说，自然会说，不想说，问也没有用。
七娘子却是才转过身，就露出了沉思之色。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9:06
22、对策 + m4 ^" R9 X" ?9 Q
天色已经很晚了，七娘子回到西偏院时，九哥已经换了外出的衣裳，在堂屋和王妈妈说话。
见到七娘子进屋，几个人脸上神色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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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在九哥身边笑吟吟地斟茶，见到七娘子进来，她带着笑看了七娘子一眼，便转过头去。 0 R1 e2 b2 X$ s& B/ C5 p
这一眼里有无法掩饰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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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视若无睹，依然拉着王妈妈，询问着大太太的行止。 ! r0 {4 F9 @/ A8 u$ E4 o6 M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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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三月底就到了京城，送了一两次信回来，都说一切很好。
王妈妈脸上却是立刻就出现了三分提防……在今天之前，她与七娘子之间，本来已经渐渐地越来越亲近了起来。 3 B' a: {! U7 x3 d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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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七娘子却没心思揣摩王妈妈的情绪，她对王妈妈点了点头，“我屋里的立夏今儿家里出了点事，我让她回家去，吃完晚饭再过来。”
立夏是她屋里的丫鬟，只要七娘子愿意，让她日日回家吃晚饭，王妈妈也没什么好说的。 a6 ]. G# a8 X+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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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等王妈妈回应，冲王妈妈微微一笑，便掀帘进了东里间。 $ d0 j. F& i* d1 @
虽然七娘子还维持着平常的风度，但是她的眼角眉梢，却分明带了一股紧迫与无措……看上去，就有了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9 ^" f1 Z) w* _4 l) i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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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愕然望着她的背影。 ! j0 H$ f4 _; {$ ]5 s. C: d*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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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给白露使了个询问的眼色。
从余容苑出来的时候，七娘子还是好好的，一点异状都没有。 ) [2 z9 g7 s1 c,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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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霜降、她和白露都是看着的，七娘子只是带着立夏和封太太说了几句话，给了些银子，面上看不出多亲近，也看不出多冷漠。
朱赢台一向是申初下课，七娘子脚程快，申初一刻就能回到西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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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日是整整晚了快两刻钟，现下都是申初三刻了，西偏院一向是申初二刻吃饭……所以九哥才在堂屋和王妈妈说话，一边打发时间，一边等着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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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心里没有一点好奇，那是假的，就算是立春都想知道，七娘子为什么晚了这么久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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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深宅大院里，没有永远的秘密，但西偏院的消息，也没有灵通到这边四姨娘和七娘子说话，那边就传到了王妈妈耳朵里的程度。
王妈妈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快：才进了正院几天，就摆起了小姐的派头？当时被自己领着去见太太的时候，那副可怜相儿，可还是历历在目呢！ 8 @- j8 A x/ W5 |$ n) H1 W+ k
白露已经跟进了屋子里，东里间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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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笑着对九哥说，“饿了吧？别等你七姐了，先吃饭吧！”不管七娘子在闹什么，九哥可饿不得。
王妈妈也回过神来，连声招呼九哥吃饭。
九哥好奇地望着东里间的门帘，愣了愣神，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又有些担心地道，“是谁给七姐气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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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眼色微暗，王妈妈笑道，“说不准……不过，这可不是九哥儿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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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白露就忽然掀帘出了东里间，冲王妈妈使了个眼色，轻声道，“王妈妈，七娘子请您到屋里说话……” ) e7 D7 U/ M- t( u2 i: i* m
她的语气和神态，都暗示着有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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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很迷糊，王妈妈更是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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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神叨叨，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事儿！一点大家小姐的风范都没有！古话是怎么说来着？杨家这样的人家，小姐们就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 u H f5 m& Y# w9 Q" R! n
但她也不想在九哥面前落七娘子的面子。 4 g$ {, [6 [0 ~' h; q$ y
王妈妈能在大太太跟前混到如今的体面，靠的肯定不是自己的刻薄和小气……她的凶狠，是给底下人看的，七娘子就算再怎么不得宠，也都是她的主子！ / y2 m) j8 v' s3 o! {6 s
“哎！这就来。”虽然透着三分不快，但王妈妈还是应了一声，给立春使了个眼色，吩咐她照看好九哥儿。就和白露一起进了东里间。 : B( H8 I- P- m+ V,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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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和小雪一起，服侍九哥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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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色很丰盛，虽然有些温了，但天气渐渐地热起来，九哥倒也不在意。 + Z& c5 U2 z6 z6 t
他一边吃，一边滴溜溜地瞥着东里间，耳朵竖得尖尖的。 u+ E, A1 O* i+ e! I7 m/ g8 B
立春看了，不禁有些好笑。 - K3 z* w6 @" V: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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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正分神注意着东里间的动静。 + u6 h( W6 C* k! H7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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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里间里，低低的说话声一直没有断过，一开始都是七娘子的声气，后来就多了王妈妈的声音。 4 k6 K0 v+ w5 x" z
王妈妈一开始似乎很激动……声音竟有些高亢。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 l; L! E Y#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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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一下又小了下去，又急又快地，窃窃私语了起来，立春听了好久，才听到了几个词。 7 h6 ~% [( M7 \* d5 n
“四姨娘……三娘子……二太太……” . ]/ m( y; K+ D2 s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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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一凛，不敢再听下去了。
在大太太身边做事，一向是很有体面的，在立春这个位置坐着，她所享受到的富贵，有时候甚至要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更显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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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时候这个位置也是很有风险的！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就不可能平平安安地脱身出去！
立春这几年来，夜夜提心吊胆，怕的就是无意间牵扯得太深，叫大太太不放心把她嫁给别人！ # X- ] y. |+ s+ L( P
站得越高，就越担惊受怕。 ; z9 H9 y3 q9 S# A: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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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单只叫了王妈妈，没有让她进屋，立春本来还有几分不满。
现在剩下的却全是庆幸和感激。 J* R+ h) I* @' k0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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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不管怎么说，都是杨二老爷明媒正娶进来的嫡妻原配，尽管她一向对九哥心怀不轨，但……和她有关的事，还是能少知道，就少知道得好，免得将来为了体面，就这么…… $ a4 {9 H* L6 t) r/ E
立春笑吟吟地服侍了九哥吃过饭，梳洗过了，就哄着他进了西里间读书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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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虽然乖巧听话地坐到了书桌前，却还是不断注意着外头的动静，小小的脸上，透露着掩饰不去的关心与担忧。 + `4 v6 y/ ~) x) H
立春看了心里很难过。 ! X$ k7 E' U' g, c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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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从来没有表露出来，但九哥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的生母娘家过得很困窘……
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封太太的面都没有见过。——他身边的人哪里敢带他去见封太太？什么事都做不了……还不如七娘子这个女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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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见完了封太太，回来就这样反常，他心里肯定是又担忧，又着急的。 % e7 r* L$ C6 J/ t
“太太眼下在京城，惦记着您呢！”她柔声说，“您要是没能好好练字、背书，等太太回来考问功课的时候，会让她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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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只是在督促九哥读书。 . k4 h: h' D* g& I+ K- h
九哥眼里闪过一抹黯然，听话地嗯了一声，伏案继续全神贯注地临帖。 8 u# Z O# {8 U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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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就传来了王妈妈的声音。
“饭菜都冷了！我这就叫曹嫂子给您重做去。”她的声音有些发颤，音调又高又急，又带了三分的狼狈，三分的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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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和九哥不约而同地扭头看了过去。 # n5 [# T! V: s- ^8 m) ~
“妈妈客气了。”七娘子似乎完全恢复了正常，声音里带着柔柔的笑意，“下一碗面对付过去就成了，错过了饭点，我倒也不太饿了！” 3 A' n* @4 A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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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曹嫂子的鸡丝汤面可是一绝……”王妈妈的声音消失了，没过了多久，她掀帘子进了西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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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可有认真习字？”王妈妈看上去，已是完全恢复了正常。
立夏是申正三刻被上元接回西偏院的。 2 d2 H& p: W+ ^, J4 Y0 k( n# w
她看起来虽然疲惫，但也有几分兴奋，手中还提了一个小小的篮子，见到七娘子，便捧出了里头的小瓷坛子，“这是我爹娘孝敬您的腌黄豆，知道您喜欢吃辣，特地做得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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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她没有丝毫不对，就好像是千辛万苦讨了假回家看望，收假时顺便给主子带了些小小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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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历练出来了。 + q2 \2 {/ S, E+ f9 ~4 @4 j
七娘子有些欣慰，却不动声色，“好，替我谢谢李叔、李婶。”她示意上元把小坛子捧走，“是吃过晚饭来的？累着了吧，下去找白露姐说说话，我这里不用人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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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便带着笑从侧门出了堂屋，进了南厢房，上元见两个大丫环不在，便没有离去，而是低眉顺眼地在书案边站着，随时准备为七娘子磨墨添水。
七娘子反而被搞得有点不自在。 % Y0 n7 z' l- q, j
过了一会，立春笑嘻嘻地端了一碗百合莲子糖水，进了东里间。
“七娘子。”她招呼着，“您今儿晚上进得少，吃些夜宵，就不犯饿了。” $ @2 L/ e' ]- U7 O2 q2 X4 p
自从九哥搬到了西偏院，各种夜宵，七娘子是没少吃。
上元连忙上前接过了立春手里的糖水，轻轻放到了七娘子桌前。 0 Q& J7 J+ F# ?) Y! ]. Q
七娘子起身笑着让，“立春姐姐坐。”便密切地看着立春的神色。
没有叫立春进来，是为了她着想……但她的好意，立春未必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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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坦然地回视着她，眼底透出隐隐约约的感激。 7 L& W5 H- c, J; C
两人对视了一眼，就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3 Z, Y6 W( a9 X$ p M" m
立春摇了摇头，抿唇笑着说，“还要去服侍九哥安歇，今晚轮我上夜，不好轻忽了。” 9 Y m! `& \! ^ v' c
七娘子就含笑把她送到门口，回身坐回了酸枝木圈椅，有一下，没一下地舀着清澈透明，略带粘稠的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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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件事告诉王妈妈，也是无奈之举。
虽然没有经过查证，推测只是推测，如果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王妈妈反而会觉得她大惊小怪…… 2 f4 i) P/ H; E, ~4 g3 _; A
但牵涉到九哥，再大惊小怪，都不算是大惊小怪。
而且她手头的这点人，也根本没办法打探消息！
换句话说，如果连她手底下的白露、上元都能轻而易举地打听到四姨娘和二太太的**，那她们早都被大太太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6 c! I8 N$ N1 M7 v) D* e"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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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杨家，四姨娘设下的局，也只能由大太太来破解。 3 i* ]5 p3 D( ?% t/ U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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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告诉二娘子，效果可能会更理想，她也能把自己撇的更清。毕竟二娘子到底是她的姐姐，年纪也不大……弄虚作假，把自己的动机说得纯洁一点，并不是什么问题。 * I% i6 I: H, r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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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太太和二娘子之间的关系，却不是很密切……二娘子从来不在内宅的事上多说什么，大太太也从来不拿内宅的事去烦她。
而能影响到大太太对自己观感的人，非王妈妈莫属。几个月朝夕相处……王妈妈将来对大太太说的话，很大程度上，就是她这几个月的成绩单。
在王妈妈面前，七娘子就没有玩弄什么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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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在聚八仙里，听到的那番对话复述了出来而已。 ( J. G2 H0 `1 r-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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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这番话，就已经让王妈妈面色大变，且惊且怒了。 0 }/ ?+ V0 r9 P6 B& [1 @+ D
如果让四姨娘如愿，大太太脸面扫地之余……她这个留守的管事妈妈，被迁怒的可能性自然是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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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七娘子能想到的，王妈妈也不会想不到。
甚至，由于她对杨家的熟悉，七娘子不知道的，王妈妈也一清二楚。 5 c8 b8 x* Q$ l" Z- O; Q2 ?
四姨娘打理家务的那几年，和二太太的往来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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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是，那几年里，过继的事虽然一直没有提起，但是也一直都是众人心中的默契，二太太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一心只在大太太身边服侍尽孝，哪里有闲心和四姨娘来往？ 3 I8 ?; A% b! _& S/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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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二太太这几年来，行事很没有章法，透着个乱字，但她终究不是三岁小孩……为了三娘子的亲事这么忙前忙后的，打的是什么主意，谁都能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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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年累月居住在深宅大院的妇人，心胸会变得很小，一点刺激性的消息，就能让她们想入非非，着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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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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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方才找七娘子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七娘子到底还小，根本不知道自己听到的东西重要在哪里……到底是双生姐姐，把她抱进主屋，真是大太太高瞻远瞩！ ) m3 O' {& c$ A; o& j% k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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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来了这么几个月，就给九哥挡了几次灾，她是九哥的福星啊！在胎里是做姐姐的照顾弟弟，出了娘胎，就算这两人不亲密……做姐姐的也都能在冥冥之间为弟弟挡掉劫数！
王妈妈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着方步，甚至还低低地念了几遍佛，才渐渐冷静下来。 . ]4 G- ^# `) l" k. a8 r
她和七娘子不一样。七娘子年纪还小，心思还是很单纯的。
虽然她和三娘子不对付，但是机缘巧合之下，她在聚八仙听到了那些话，却也不以为意，没有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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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四姨娘为了三娘子的婚事汲汲营营地奔走，是公开的秘密。 9 a. |8 T8 V- O0 ^* d8 S! P
直到四姨娘侧面向她打探求证，才引起了她的警觉，这才找上王妈妈，说出了那番对话。
“原本以为二太太只是帮着四姨娘相看人家，毕竟……她也是官太太，在江南十多年，人脉自然不少。”七娘子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就没怎么放在心上……虽说这有些不地道，但二太太也不是第一天……没想到四姨娘居然紧张成这个样子，还特地找我试探起来了。” 8 I, N) A: o$ ~3 j+ x& E
真是个傻孩子！
二太太平白无故，朝四姨娘卖什么好？
好在还算机灵，到底是敷衍了过去，没让偷听的事露了馅。
说她傻，她又机灵，说她机灵，她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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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一边沉思着，一边吹熄了灯火。
今晚轮到立春在九哥身边照看，王妈妈也没有离开，就睡在了西偏院里。 * ~/ R, i; w C% P9 G, `" N
她需要好好想想……这事，虽然需要小心应付，但，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 k) y! u j& K3 q: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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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王妈妈隐隐露出了兴奋之色，下一刻，脸色又暗了下来。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9:07
23、不败 + l- S, Y# F9 Q3 E, B"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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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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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是大节气，不但要吃粽子，赛龙舟，出嫁的女儿，还要归宁。大太太这次上京，就是又赶了秦帝师的大寿，又赶了端午归宁的习俗。
杨家小辈里，出嫁的女儿只有初娘子一个，按理说，余杭也不算远，初娘子是应该回娘家来看一看的。 ; q+ k7 Q: a9 Y5 h9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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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虽然看女儿淡了，但初娘子是他的第一个女儿，却又不同，自从入了五月，他就叨念着初娘子，从余杭到苏州，走水路也就是两三天的事，若是初娘子有意归宁，早就送信来了。 " l' o U" g: ~1 k5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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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姐妹在说到初娘子时，难得的和睦。 ; d; a7 G, i/ @" T' s0 d
“大姐姐今年出嫁还没满一年，或许不会归宁，也是说不来的。”四娘子语气难得温和。
二娘子也点了点头，“为人新妇，顾忌自然要比当女儿时多了，不过，大姐怎么都也会送信过来的。” / b6 `$ ?/ ~4 c4 l' l: x" y
六娘子也笑着说，“大姐姐每个月都打发人送东西来，端午是大节气嘛，当然不会例外了。” * p( _0 @" \1 f$ H0 O"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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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都笑了。 ) r+ }/ y! R: q/ R3 j0 ~# D
初娘子的夫家李家是余杭有数的大地主，家境富裕，却没有读书人，只有初娘子的夫婿李意兴在家读书，想要考个功名傍身。 + K! V0 H. W$ S0 @" }# W% D+ I0 c
初娘子嫁到这样的人家，还不是公婆哄着，丈夫敬着？不要说往娘家送东西，就是见天的往娘家跑，李家也说不了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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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的这些小娘子，虽然都还没有出阁，但哪一个是省事的，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谁不清楚？ 5 u8 l8 X3 U/ h$ \3 e4 E2 j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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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流露出一丝欣羡，“大姐姐真是挑了一门好亲！”
二太太就笑着走进了花厅，“说什么这么开心？”她手里牵着八娘子，八娘子看起来气色好了些，脸也红润起来。“小姑娘家家的，满口亲事，可不好听。” 2 J9 X X: K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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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婶。”众人都起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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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嘻嘻笑着说，“二婶，我们在说大姐姐，眼看今日都是正五日了，怎么大姐姐那头连个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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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点了点头，笑着拍了拍八娘子，道，“和姐姐们玩去吧！”就坐到了花厅上头并排摆着的两张太师椅上首，喝了一口新茶，“怎么不见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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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端午正日，众人自然是要聚在一起吃饭的，往年的端午，都是在万花流落中央的解语亭摆上几桌，大家团座，取的就是端午团圆的意思。按理杨老爷也要进来和家眷同乐的，但到底有二太太在，两边不好见面。往年，他都是与家下的清客、幕僚外出看龙舟，把家里留给女人们。 $ v s( P X,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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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带九哥去看赛龙舟了！”二娘子微笑着回答，眼神清朗，看不出一丝不对。 ( |2 g6 D. e/ h/ \
二太太也不见尴尬，应了声，就笑吟吟地道，“今日天气好，有几分夏天的样子了。”东拉西扯的，和姑娘们说起了家常。 # i6 w# A# P" `' ^5 c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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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和王妈妈忙里忙外，四姨娘只管打理宴席，王妈妈却要安排端午众下人的赏赐：虽然大太太不在，但该给的，还是不能短。直到众人进了百芳园，才瞧见几个姨娘说着话，从浣纱坞边上走了过来。 4 E N4 a1 L8 u/ @
苏州园林多，但凡园林里，都是要有水的。百芳园里也不例外，靠着院子的西南角，溪客坊和七里香中间就夹了个小小的池子万花流落，解语亭就在万花流落上伸展出的一座竹桥尽头，现下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在池子中央吃饭，又凉快，景色又好。 ' p T- ?# o4 L: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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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姨娘笑着给二太太请安，又和小姐们对着行了礼，就连许久不曾露面的八姨娘都赫然在列，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人却越发瘦弱，每走一步路，都要喘几口气。 7 B5 T& f( x% v* G6 j'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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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就跟在八姨娘身边，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搀扶着八姨娘，两人亲密的关系，不言而喻。 * q* }4 l/ D4 ?1 ~0 w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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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二太太，她没有表现出什么异状，二太太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对姨娘们点了点头，就拉着二娘子，一边说着闲话，一边踏上了长廊。 0 M/ g+ h3 X5 M+ j, J4 z
一大堆女人在路上走，难免要分了帮派。 . ]: R; T" v P& L$ O$ [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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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娘和五姨娘都是太太身边的人，此时就聚到了七娘子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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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和八姨娘慢慢地坠到了人群末尾，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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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姨娘就落了单，和六娘子母女两个走在人群中间，即不靠七娘子，也不和三娘子、四娘子掺和。
三娘子、四娘子姐妹两个却是携了八娘子的手，三娘子和八娘子嘻嘻哈哈地，说个没完。 8 R6 r" L1 m! `# ^
初看，倒也是挺和睦的。 8 E% v# P' T# Z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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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娘和五姨娘都是老实贞静的人，七娘子更不多话，三个人走得很安静。 : E ]3 E8 z5 R9 O6 t8 r6 M: C5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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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和八姨娘的对话，就顺着风飘到了她们耳朵里。
“现下天气暖热了，你可不要贪凉，该穿的还是得穿，夜露还是凉的，若是着了凉，可就难办了。”四姨娘的声调娓娓动人，“大人还好说，孩子可禁不起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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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八姨娘低低地应了，却没有多余的话。 + e' g# X0 Q! P0 ?/ v% C- y
“平时也要多进些饮食，瞧你瘦成这样，将来生产的时候恐怕是要吃苦头的！”四姨娘也不在意八姨娘的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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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有些好奇，回头看了这两人一眼。
四姨娘脸上写满了热心，八姨娘却是有一丝无奈。
大姨娘和五姨娘都顺着七娘子的眼神往回看去。
她们脸上同时闪过了不屑。 ' U h: g% _& B* ?- `8 i6 v7 }7 y
“一样都是姨娘。”大姨娘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偏偏有人就作出了副太太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府里主持中馈的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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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莞尔。
大姨娘、五姨娘虽然平时看不出，但其实爪子也很尖利，说起风凉话来，不会比人逊色。 1 R6 }- h5 ?, n' ?
这她是知道的……九姨娘的灵堂前，她就领教过了两个姨娘的心机。 " n8 q2 t'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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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是。”五姨娘也笑盈盈的，“八姨娘虽然是她院子里出来的……但就连她都是老爷太太跟前的奴才，还真把自己当块材料了……”
回廊不大，两个姨娘说的话，谁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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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姨娘和六娘子加快了脚步，绕出回廊，赏着路边的鲜花。
三娘子和四娘子同时回首，眼中闪过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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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和二太太加大了说话的声音。 . v9 }4 i( z5 D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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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有些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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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两个姨娘，一直是谨言慎行，在大太太跟前服侍的时候，连句话都少的。
就算在九姨娘灵前，她们试探了自己一招，七娘子都没有往深处想……也没有觉得，她们善于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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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发起威来，口舌居然这么便给，居然又是这么无畏！
四姨娘和八姨娘一下就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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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娘与五姨娘对视了一眼，大姨娘又笑道，“五妹，话也不要这样说，人家也知道，自己就算是再有体面，也比不上正院的一猫一狗……七娘子，您说是不是？” # t9 ^5 }; e) w6 i# o, y& D/ w4 _9 ]
七娘子有些迷糊，笑着应了声，“正院是太太住的地方，当然要高贵些。” & n7 |, F/ j6 ^' x
大姨娘和五姨娘有意无意，放慢了脚步，就落到了八姨娘和四姨娘近前。
四姨娘脸上带了些难堪，躲闪着大姨娘和五姨娘的视线，一付不想生事的样子。 % q) E- k' v!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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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却没有意外。
倒是八姨娘脸上带着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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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左右看了看。
三娘子、四娘子脸上虽然有气愤，但连城府最浅的三娘子，都没有露出要干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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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和二太太言笑晏晏，就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后头发生的事，已是走得很远了。 - J! V7 L; H8 O& `! K% B; M2 n
七姨娘和六娘子最绝了，两母女一边说笑，一边快步赶上前去，俨然是不想掺和到里头的意思。 * r) v% i3 w' A9 V
七娘子垂下眼，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过来。 $ m9 o j( x! \
正院和溪客坊的争斗，多年来由来已久，虽然大太太占了天时，但四姨娘却有人和。 0 S% M0 @# {( a* ^; Q
大姨娘、五姨娘、八姨娘，都是这场争斗里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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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昨天在百雨金找她说话，把她在为三娘子找一门亲事的事，摆到了台面上。
按理说，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四姨娘毕竟是三娘子的生母，三娘子又是一向放在溪客坊长大的。大太太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说四姨娘什么，顶多是加快脚步，为三娘子找上一门外头体面里面苦的亲事，叫四姨娘打碎门牙和血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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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明面上应付得还不错，把四姨娘敷衍了过去。
但是私底下，她当然是会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妈妈的。 ! i f6 p4 z2 R8 k+ _6 C% ?' B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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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大太太人不在，但不代表正院就能任人宰割。王妈妈越是要装得不知道四姨娘台面底下的那些事，就越是要把对这句话的反应，给演出来。
正院方面，自然就是大姨娘和五姨娘牵头出面了。都是姨娘，对阵起来，也没有什么尊卑高下，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 X n4 p6 y( o3 \$ s' S& p7 Y4 W
四姨娘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正院如果只以为四姨娘是僭越了本分，居然自己出门相看起了人家，又想托七娘子说情，叫大太太松松手，放过三娘子的亲事，那么，也只会让大姨娘、五姨娘来说些风凉话刺一刺四姨娘。不至于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大太太还是会卡着三娘子的亲事，想什么时候松手，就什么时候松手。 5 s' |+ d+ ^ r) T"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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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眼下虽然挨着冷言冷语，但想必，四房的人心底是高兴的。
而放在二太太跟前说这些话，就体现出王妈妈用心的深远。
敲山震虎。 % H; w* T6 q% o# E; w
初看之下，好像王妈妈为了给正院出这口气，就不顾大房的体面，让姨娘的争斗，暴露在了二太太跟前。体现出了王妈妈这个人的气量狭小……但对二太太而言，指名道姓地骂四姨娘，也有些震慑她的意思，毕竟，她们是私底下的同谋。 , ]" R) x2 Q7 l% k( T+ v
王妈妈能在正院混到这个地步，也真的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 y" f% c8 O; X'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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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在心底暗暗警醒，越发不愿牵扯进正院和溪客坊的争斗里。
当然，她是正院的一份子，和溪客坊的人，互相之间是不会有什么好感的。 " g( M1 [* z. R# w. e; S% o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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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姨娘对姨娘，她的对手，也只会是三娘子和四娘子，不会是四姨娘。 # G" o. E( e4 J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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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姨娘和五姨娘一左一右夹着她，就好像四姨娘扶着八姨娘一样，好像都没有放手的意思。
看来，自己和八姨娘，成了双方的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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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是无心牵扯到姨娘之间的争斗里的，身为大太太的嫡女，王妈妈当然不敢怠慢，可能是早把今日的行动汇报给了她，所以，她才拉着二太太走在最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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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正院小姐，又是庶女，大姨娘和五姨娘站在她身边，就有意无意地凸出了自己正院人的身份，说起来，四姨娘还要在她们面前客气几分：身为大太太的陪嫁，两个姨娘是有脸面的。 0 `4 r" n* B% f( v5 i( Y
二太太的事，还是她主动告诉王妈妈的呢……怎么就这么不把她当回事儿？ 9 s' F% E* Z( U! X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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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在心底苦笑起来，和八姨娘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个人都是满脸的不情愿。 X; x+ d: Q. H6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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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姨娘忽然就捂着肚子喘息起来。“大寒，快扶着我，我有些晕！”
众人一下都放下了恩怨，上前围住八姨娘关心了起来。
子嗣为大，谁也不敢在这时候误事。 2 A! z/ Y" t x
八姨娘缓了一下，就气喘吁吁地说，“没、没什么，只是有些晕，想是……早饭吃得早了，现下饿了！”一边说，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围。
乘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她有些得意地对七娘子眨了眨眼。 & F: J8 Y0 j4 s9 \! I; f+ j* m
七娘子心领神会，抿唇忍住了一个笑。 1 O/ ]$ n o+ K/ G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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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娘和五姨娘也没意思起来，七娘子就势扶了白露，笑着说，“姐妹们都在前头，姨娘慢走，我先赶上去了。”便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可没有被当作枪的嗜好，就算被当枪使，有资格使唤她的人，也是大太太。 ; H( o' G) W7 h3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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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一直保持着沉默，长廊上已经空了下来，走在前头的人，都上了解语亭，后头的姨娘们却走得很慢。 0 ^ r: v' ~2 J6 q8 Y$ Z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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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宅大院里，真是要步步小心。”七娘子有感而发。 ) `2 d- Q* q4 y" ]. o
白露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
“要我说，您别想那么多！”她还是第一次对七娘子说了心底话，以往的几个月，这丫头虽然事事妥当，遇事却也从来不多话。
“哦？”七娘子就兴味地看着白露。
她一直在等这场对话。
白露在进西偏院之前，是在主屋服侍，在大太太跟前，也很有几分体面。 9 n: q- o0 l& g2 q+ t: L4 q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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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丫头，用得好了，给她的帮助是很大的，但是用不好，不但委屈了白露，七娘子也不会多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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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正院没有什么根基，有时候知道的，还未必有白露多。 1 X }( H' c/ Q; c% ?5 c: j- I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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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什么事，两个人都要商量着办才好。 : N2 K+ U5 N: ~8 D d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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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白露也不可能一上来就对她掏心挖肺，任何人适应新环境，都需要一点时间。 6 [( F: x% J#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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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白露开口的时候到了。
“您在正院要关注的，其实只有一个人。”白露目光清澈。“只要九哥平安，您就立于不败之地……别的事，其实没必要掺和得太深。” 9 b3 Q8 J. R/ W, _+ B4 A,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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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露出了一丝苦笑。 , b3 g2 |0 J F, I*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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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看事情，还是太简单了。
同样一件事，自己向王妈妈述说的时候，也没有瞒着白露。 . P3 o1 P) X8 g0 v9 H' L' G&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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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就听出了里头暗藏着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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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仔细想想。”她点拨白露，“要不是为了保住九哥……我又怎么会主动趟进这摊浑水里！” 1 s2 [. I, U0 e3 Z p) { c$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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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一时就怔住了，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渐渐流露出了深深的惊恐。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9:09
24、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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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没有再说什么，就带着白露拐上了小竹桥，进了解语亭。
解语亭很宽敞，说是亭子，倒不如说是轩、榭，众位姐妹已经围着二太太在解语亭当中团团坐了，六娘子见七娘子进来，忙笑着冲她招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 o7 S* A' a8 N* `# Y3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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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聚在一起吃顿饭，还闹得不消停！”七娘子才一坐下，六娘子就嘀嘀咕咕地和她咬耳朵，“亏得七姨娘见机得早，带我远远绕开，不然，又要受夹心气。”
七娘子不由笑了开来，什么事从六娘子嘴里说出来，就多了几分有趣。 9 n! t# Y) {. ?$ Z9 L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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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们慢慢地也都进了解语亭，要到众人身后侍候，二太太漫不经心地免了，叫她们到下手小圆桌边围坐。 9 z" b6 v; t( g3 p( K/ A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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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五个姨娘都到齐了，坐在一起，倒也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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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笑杨老爷是以风流闻名，外间传说，杨家的娇妻美妾，个个都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偏偏在座的五个姨娘，都过了风华正茂的年纪。 & R: b# s; o# d5 T4 f- C9 B
那些个真正千娇百媚的美人，却都没有资格参与今日的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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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在眼里，就觉得很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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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不言寝不语，二太太虽然和气，但最坚持这样的规矩，虽然是端午节下，但也没有谁说说笑笑，席面上稍稍有些冷清。 7 ?9 n2 e+ T0 w
几个姨娘也都吃得不多，八姨娘只吃了几口汤，就告了罪，回房休息了。
六娘子看了，眼中闪过不以为然，“八姨娘全副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一心想生个男孩，给九哥做伴。”她悄悄对七娘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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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住在百芳园里，消息要比七娘子灵通得多。 7 R# b) A6 F% U2 y& E4 Z' d0 t
七娘子心中一动，“八姨娘和四姨娘到底走得还近不近？”她也压低了声音问六娘子。 + F- m* `,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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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姨娘和六娘子虽然两边不靠，但也正因为如此，两边对她们母女防心都不是很重。
八姨娘自从怀上了孩子，行事也变得和四姨娘一样云山雾罩，像是和四房若即若离，但和大房也没有什么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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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已经吃到了尾声，众人也开始低声说笑着，亲手剥粽子吃。 w$ y& J9 U, S* q/ u
六娘子见没有什么人注意她和七娘子的对话，便把声音再压低了些。 ; R5 A$ |& U* G$ R' w, ~8 q4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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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从有了身子，就疑神疑鬼，总觉得谁都要害她……好像和谁走得都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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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下了然：八姨娘想走的是七姨娘的路线，两边不靠。
所以和四姨娘走得也不紧密，和大房这边，也是藕断丝连。
她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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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是女孩，还好，若是男孩，大太太放到屋里之余，想到她和四姨娘的关系，多半对付她的手段，要比对付九姨娘更狠。 % j" v7 j- _* V) R# \
可如果生的是女孩，又只能任两房揉搓，不管得罪了谁，都没有好下场。
也只好这样暧昧地混过来了。 # H& n, X; ^" C' L*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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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都是可怜人。” ( z, _3 V. C-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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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也流露出一丝戚然，“看她瘦成那样……” ! {% w9 ?; Z U$ r&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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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吃了一口蜜枣莲子江米粽，浅浅一笑。 4 A9 a5 D; L, J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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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吃过饭，二太太就起身要带八娘子回去了。
这一次，她连眼尾都没望向四姨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妈妈安排的那番指桑骂槐，起了作用。 3 O6 F6 ]" l, Y& @&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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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若无其事，招呼了王妈妈，要送二太太出百芳园。
上一次，她就没有出面…… 9 o4 g3 S3 o- I5 _ o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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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下有数：二娘子肯定知道了事情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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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一向明哲保身，但是九哥的安危，牵扯到大太太的依靠，也就牵扯到了二娘子、五娘子将来在娘家的地位，二娘子是不能不上心的。 " m1 i, r" H0 _,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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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正要四散，立春忽然满面笑容地自岸边疾步上桥。
“大姑爷亲自带人送了节礼来，正在外次院和大老爷说话，打发了姚妈妈进来给太太、姑娘们请安！”她一脸的喜气，压都压不住，“初娘子有喜了！” 8 b) }4 E- g!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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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顿时一阵喧闹，二太太顿了顿，眉宇间掠过了一缕几不可见的阴霾，才绽开笑容，“喜事！喜事！” # a0 I5 Z2 w$ |6 @. f2 Y0 ?% l
大太太不在，大姑爷就不好进来请安，毕竟二太太是隔房的婶婶，姐妹们又都没有出嫁。 8 e9 B6 w8 V" t6 Z, ?. U5 s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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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就在解语亭又坐了下来，让姚妈妈进百芳园来请安。
“也让姚妈妈看看旧时住处的景色！”
姚妈妈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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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透着精干的中年妇人，穿着暗红色烂花乔其对襟长袄，喜气中透着稳重，一进解语亭，便满面是笑，礼数周全地冲二太太跪了下去，结结实实地行了大礼。
二太太安之若素地受了。 1 \" R% N. k6 U/ H/ s
其实，像这样被打发回来请安的陪嫁妈妈，都是很有脸面的，二太太这样的隔房婶子，一般总要谦让一下，再受全礼。 ' M6 i2 E, t( a: }( 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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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发觉二太太似乎不大喜欢初娘子。 / L8 Z. X$ j.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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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二太太请安！给二娘子、三娘子、四娘子、六娘子、七娘子请安！”姚妈妈脸上带着笑。
大家寒暄了一会，二娘子就吩咐立春，“给姚妈妈倒茶！” % y$ v+ `# W) Z6 A1 E
顺势，就指了指四姨娘身边的小绣墩，“姚妈妈坐——还没问过大姐好！” 1 y! S% l' t! z) U& S
就有机灵的小丫鬟搬了绣墩，放在二太太、二娘子斜对面。
姚妈妈谦让了又谦让，才斜签着身子，粘着绣墩的边坐了下来。 ; u9 W2 `. m: i+ y2 j; p/ |7 o
“初娘子好着那。”她一脸的春风，“本来是预备着要归宁的，送信的人都要出发了，没想到这当口，忽然害喜作呕……吃什么吐什么，全家老小，都慌得不行了。姑爷急得是团团乱转，连夜到镇上请了医生，还嫌不够，非得亲自到杭州找了才回乡的老御医……这就耽搁到今日，才把节礼送上门！姑爷正在前头给大老爷赔罪呢！” % A! B4 @+ w9 Y4 \8 D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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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为了初娘子害喜，李姑爷亲自去杭州请医生，只看大节下的，却是姑爷亲自来送节礼，赔礼道歉，就可见得李家是何等看重初娘子。 * k5 j6 }% n: {4 ~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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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杨家女儿脸上都浮现了真心的笑容。 . o/ W1 F6 D S. o$ q4 U- B" K
“余杭地方就是小了些。”二太太却说，“连个医生，都要到杭州去请！”
姚妈妈就是再好说话，也不知道接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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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一时尴尬了起来。
二娘子脸上飞快地划过了一丝怒意。 9 L+ K# r1 u" o& c
“大姐姐有什么话带给我们没有？”她问姚妈妈。 0 I H! c ]$ M% m S2 i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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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姚妈妈一下抓住了这个话头，“拉着我的手，让我对众位姐妹赔不是，说是本来想回家和姐妹们好好地玩一趟的，可惜不得来了。问八娘子好，可痊愈了？要好好将养身体。又请二娘子放心，您出阁时，初娘子是一准会到的。” ' X) o3 U6 B6 z( {
“还是养胎要紧！”二娘子急急地插了一句，语调里满是掩不住的关心。 3 K) \- b! f4 e9 s% w5 _2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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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是这样说，可您还不知道初娘子的性子吗？说风就是雨的……到时候少不得请二娘子捎信过余杭，安顿住她了。”姚妈妈呵呵直笑，“还问三娘子好，读书用心不用心，能不能作诗了，若能，把诗作抄回去给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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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惊蛰，快回去把书房理理，诗我是不敢献丑，字倒是还有几分自信的。写了几幅上不得台面的字，正好给大姐姐点缀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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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妈笑着拍了拍三娘子，“瞧您说的，求都求不来呢！”又对四娘子说，“初娘子说，请四娘子没事的时候多出来走走，别老闷在屋里绣花，把眼睛绣坏了就不好看了。” : A3 E# _: G9 `. c3 @; g I
四娘子莞尔一笑，眼睛里也有了四姨娘水雾迷蒙的韵味。
“又说，想和六娘子一道在小香雪荡秋千的，如今看，是不能的了，明年再回家来荡！与六娘子一道赏花！”姚妈妈笑着转向七娘子，“这就是七娘子吧！生得和九哥一模一样，初娘子请您安心在正院住下，姐姐弟弟都是和气的，断断不会委屈了您，千万别见外，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大太太说，万万没有不允的。得闲了，请姐妹们到余杭去做客！”
七娘子不由得感慨：这个初娘子，实在是太会做人了。 1 Z$ U5 K: X# L6 @- b5 k&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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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七嘴八舌地问起了李家的境况。
李家家境简单，李老爷父母已经去世，也没有纳妾，只得一个原配嫡妻，生育了两儿三女，大儿子李意兴就是初娘子的夫婿，现在在家读书，二儿子李意飞学的是农事，在家务农，也管着余杭、杭州几家米铺的生意，三个女儿现在都还小，平时被管教得也很严厉，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贞静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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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一嫁到李家，就得到了老老少少的喜爱，上到公婆，下到小姑子小叔子，都把她当作了宝贝，怎么看都是好，怎么做事都是稳妥。初娘子又有眼色，虽然被宠爱，但行事从来都是谦逊有度，凡事先有了公婆，再有了弟妹，才有自己和丈夫。李家人就算一开始只是看在杨家的权势，一年半年下来，都真心把初娘子当成了宝。
这一次初娘子有孕，本来想要把身边的大丫头开脸给姑爷做通房，李老爷李太太都摇了头，直道乡间人家没有纳妾的规矩，除非四十无子，方可纳一个通房。又主动把李意兴派到苏州，给大老爷送节礼报平安，再解释一下李家的意思。 ' N! I _. R: Y0 b' M; D$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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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妈说得眉飞色舞，一脸的得意。
众人听了，都有艳羡之色。 2 |: ]0 i: o: z+ }6 H'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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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虽然没有功名，但平安富庶，家宅宁静，初娘子的舒心，她们都是可以想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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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眼底的羡慕满得都要扑出来了。
“这门亲事，当年母亲是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她低声对七娘子说，“万里挑一的好人家！” 7 E/ P* {8 z: P
七娘子也觉得就算是二娘子，恐怕都未必有初娘子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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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侯孙家是名门世家，规矩必定就大，亲戚又多，头顶上的长辈都不知有多少……二娘子嫁过去，头几年很是要吃些苦头的。 * h& y) s, C4 q4 Z9 s" G; J0 m+ K
哪里比得上初娘子来得快活？ * B8 ?5 g- h. }, M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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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底渐渐的就有了一些朦胧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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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也是庶女，也养在正院……如果她能和初娘子一样，为大太太出谋献策，将来岂不是也能…… 7 @9 @ f# W+ J2 v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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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一刻，她才体会到九姨娘的苦心，也懂得了九姨娘只求速死的心情。 W2 k7 W$ u( g2 q
虽然有了姚妈妈的插曲，但是没有多久，八娘子就露出了困倦之色，一个又一个地打着呵欠。 * a1 Z, N& q1 {) T0 @
二太太得了借口，就拉着八娘子匆匆地离去了。
七娘子就暗暗注意四姨娘的脸色。
四姨娘站在解语亭边，怔怔地凝视着湖面，脸上云山雾罩，心事重重。 ( S. p9 G8 X8 F$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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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天下父母心！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二娘子邀姚妈妈到幽篁里坐坐，见一见干女儿小寒。
这只是托词，真正想问的，应当都是台面下的体己话。
众人各自散开，七娘子也回到西偏院安安静静地看书写字。 4 r7 o4 O2 B4 j' H) l
白露一反往日的机灵，显得有些怔忪。倒是立夏，依然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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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立夏也不是不知道这几天府里的暗潮汹涌，那天她从家里回来，就从白露那里知道了一切。 5 t8 I" I- U- G; `+ P* ]- k
但是这几天来，她非但没有露出什么异状，反而比没事的时候还要镇定。面对四姨娘和二太太时，也看不出什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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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半下午，九哥才回来，小脸红扑扑的，出了一脑门子的汗，王妈妈和立春忙打发他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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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便有小丫鬟来送东西：“初娘子送的节礼。” ; I: ?' [2 C$ b( M A8 q9 U
初娘子送的都是寻常的东西，说不上多名贵，女儿家戴的艾虎钗，佩的长命缕……只是给每个兄弟姐妹都亲手做了一个荷包，手工很细致，里头填了各色香料。 , a( x3 n' M7 f. E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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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洗完澡出来，看到初娘子的手艺，“是大姐姐做的吧！”一眼就认了出来。 8 w. T( q( q% y1 w5 o. [$ M
看来以前没有少穿初娘子做的衣服。 # Y |4 c% b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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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还填了您喜欢的雀舌香。”王妈妈笑盈盈的。 ' d6 K1 b/ T9 F) v& a8 i, ~8 C6 B
七娘子心头一动，嗅了嗅自己的香包：只是寻常的蓬莱香。 / p# c9 J- ?+ f3 v9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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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处处吃香，是真有过人之处。 8 h% R/ t1 n( K( c4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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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就问九哥：“要给京里报信，让太太也知道这个喜事，高兴高兴！九哥有什么话要带给娘亲和姐姐的？” ' p+ N! F) W0 h, l5 F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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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娘。”九哥扬起小脸，可怜巴巴地说，“爹也想娘了，娘要早些回家。” ' w# D( d8 r1 R6 I
这句话比一千句，一万句甜言蜜语都叫人心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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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九哥乖！”她摸了摸九哥的头，“太太在京里，心里也惦记着九哥！” 2 k$ E, ?- z$ _ j7 e9 z' [
又望向七娘子，微微露出笑容，“七娘子有什么话要带给娘亲？” 6 b3 ~8 t0 B! Q/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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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请安的人，如果是当着亲戚的面传话，庶子庶女这样情真意切的想念大太太，也显得大太太宽厚贤德，合家和睦。 $ R& R5 C; m8 o5 Q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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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很想念太太，请太太保重身体，早日归来，府中离了太太，简直就是离了主心骨，什么事都乱乱的，没有太太在家的时候顺畅。”七娘子乖巧地说。 , m. ~/ r8 |# z$ P, j- k'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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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不由得好笑，“什么乱乱的，真是孩子话。”
想到是七娘子的肺腑之言，也摸了摸七娘子的头。 & j3 A; } `* f& o0 \; H8 \.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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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太太不在家，天也塌不下来。”她语带玄机，“有什么事，送个信她也马上知道了。” . X B' o7 Y5 C% Q! O; Y3 _2 O
与其说是特地告诉她一声，倒不如说是临时起意，想到了，才告知七娘子：二太太和四姨娘合谋的事，要报到太太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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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眼神微黯：自己的年纪太小了，倒不怪王妈妈不把自己当回事。 6 a% r# B) i6 K: ?( E(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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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她有些后悔了。 ! v- h/ v5 u; w: y: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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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不该把这件事捅到王妈妈那里……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0 F9 ^) r0 i& @1 s1 o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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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之所以脱颖而出，就是因为大太太有四姨娘这个强劲的对手。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9:10
25、避嫌 9 }, {' z( g6 z/ ^& b$ g, x4 g
李意兴很快就回了余杭。
“不是苏州不好，在岳丈这里受到的款待，也很热情，只是善德才刚有了身孕……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小丫鬟逼真地学着李姑爷的语调。 ; d8 g4 |4 {* H! W& D% l; P, |
善德是初娘子的大名，杨家这一辈排的是善字，不过，平时女孩子家也很少用大名，不是喊排行，就是喊小名。
众人笑成了一团。 # r9 t& T3 C! g
“大姐姐真是好福气！” . ]+ f1 a1 l* x. J. _7 c
黄绣娘走进屋子，好奇地看着眼前和睦的一幕。 0 A; y3 D* Z" |" l1 Z) m, Y
“什么事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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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就把初娘子的夫婿来送节礼的事，绘声绘色地告诉了黄绣娘。 ( L' i( i/ L) |) k; a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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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绣娘端午那几天回了苏州乡下的老家，自然不知道这一段故事。 & y, t% I j# K. s' s2 T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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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初娘子过得这样好，她点了点头，也流露出几分喜悦。
“应该的，我们家初娘子那样的人品，嫁到李家，算是屈就了。”
屋内的气氛很轻松，三娘子和四娘子小声说笑，慢慢地在眼前的绣架上绣着花。 8 r$ c2 |7 ^3 e q& b, u) f0 K; t) G
六娘子却没有说话，在绣花课上，她一向是最专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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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中有事，绣上几针，就瞧瞧三娘子和四娘子。 " u0 o: I; P {+ v
四姨娘的两个女儿，就好像是冰与火。 1 J- }) x$ A, ?
三娘子热情似火，四娘子冷漠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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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得透三娘子，却看不透四娘子的心思，在正院住了三四个月，四娘子与她说话的次数是屈指可数，沉默得就好像是一块坚冰。 ( w9 j6 c9 {; y' Y9 Y, m6 e5 b
三娘子的城府又太浅了。
都不适合传话，也都很可能听不懂自己的暗示。 * a- p5 F. a5 n5 ?
就算是大太太在家，晨昏定省的时候，她和四姨娘交流的可能性都不是很大，更不要说大太太不在家的时候，姨娘们都很少在外头走动。 ! w% G+ h+ O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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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是上回在百雨金时一样，四姨娘有心来找她，否则，撞见她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 \0 ?0 ~" S8 b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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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都五月了，就算不计选人的时间，从提亲到议定，都要半个多月是最少的。 * k$ S' l' j- [: U, W) w#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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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大太太就到家了。 . X6 I7 [5 a, L/ [8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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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的动作要是慢了点，三娘子的亲事，她可就真没法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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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道理，四姨娘也不会不明白。 ! K9 e* b1 M0 o9 |8 M
七娘子望着眼前的丝线出神。 & w" t$ J: m# g4 r9 D3 U
绣花课她一向应付了事，大家看了，也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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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收了王妈妈送去的消息，又会怎么应变呢？ 6 @+ \5 G$ ]5 E! l; o
如果她是大太太……那就破了没脸，设计让大老爷撞破二太太和四姨娘密谋。 1 w& v$ N0 B4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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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是很忌惮二太太的，未必没有多少厌恶。
四姨娘在府里的体面，靠的就是大老爷的宠爱，少了大老爷，她什么都不是。
但是以大太太和王妈妈、梁妈妈的性子，未必会采取这样的应对措施。
她要两面都落人情，就得考虑好两面的做法。 ; J0 y6 x8 u# L3 y! n0 V( ~
七娘子的手稍稍顿了一下，又甩了甩头。 ) Q9 A- I. f) _, a* l0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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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送炭，也只能在雪中，而且动作要快，雪都停了，炭才送到，那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 W+ J b1 F& j1 Z; K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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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等大太太回信，四姨娘主动全失，自己的提点只会沦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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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要把一个人情妥妥当当的送到别人手里，也不容易。
天气渐渐地热起来，白天也就越来越长了。 1 j$ d9 O* G5 z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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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朱赢台，太阳还挂得老高，七娘子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六娘子，脸上就透出了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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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姐……”她嗫嚅，“小香雪的秋千还在吗？” * G3 l H2 ?1 ]' k: [2 _' _
六娘子怔了怔，哈哈大笑，“七娘子难得有玩心！” , d0 X* f$ S6 M7 T& u* r0 ~' I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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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接人的白露和冬至都露出了笑容，七娘子的确很少有这样童心未泯的时候。
七娘子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足，“六姐笑我……”
“哪有这样的事，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六娘子笑嘻嘻地，“干脆今晚就在小香雪吃晚饭吧！” / {0 {# ^: G, o;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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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扭捏，“这怎么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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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怕什么。”六娘子干脆直接挽住了七娘子的臂弯，“我往常都是和七姨娘一道吃饭，没个人说话，寂寞也寂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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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一脸无奈的笑意，被六娘子半拉半拽地，拖到了去往小香雪的路上。 + V# F6 l$ B+ i&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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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姐妹一路说笑，快到小香雪的时候，七娘子找了个空当，对白露招了招手。 / i6 ^3 O' }8 t( `
“你回去和王妈妈说一声，”她轻声嘱咐，“免得她担心。” ' l. }) O1 B6 C# c5 R" H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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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点了点头，拔脚要走。七娘子又说，“再带些点心鲜果过来……”空手上门吃饭，总是不好意思。
白露望着七娘子的眼里，多了一丝笑意。 7 _ d! F0 |- _, Z1 ?4 o
跟在七娘子身边，是从来不用害怕她失礼人前的。这孩子行事妥当，如大人一般。 ' \: e$ S4 }2 J'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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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立夏家里前些时候送来的桂花腐乳，送两方是最好的，”她和七娘子咬耳朵，“七姨娘最爱吃桂花腐乳。” & C2 ?! D9 B0 s*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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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姨娘对七娘子的来访，虽然有些讶异，但却也很热情地招待了她。
两个小姑娘在林子里荡了小半个时辰的秋千，都累了，就挤在秋千上一道坐了，缓缓地荡着秋千咬耳朵。 q- Q) N, b, K$ i# |- b1 T5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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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虽然都落了，但小香雪里依然满是生机，碧绿的叶丛间掩映着一颗颗青梅，随着晚风，散发出诱人的酸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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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姐从前在家的时候，从来都是笑脸迎人。”六娘子推心置腹，轻声细语，“不论受了谁的气，转天见了三姨娘……”她顿了顿，才改口，“转天见了那人，还是客客气气，欢欢喜喜。”
就算别人一开始再不喜欢她，长年累月这样笑脸迎人下来，也终究不会太讨厌的。
七娘子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去了的三姨娘。 7 M" T+ ~3 O+ d) \/ o&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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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早在九姨娘和她到苏州的前一年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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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她和初娘子之间，有过一段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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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却没有留意到七娘子的怔忪。 1 M) n" l( N+ D0 ['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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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很羡慕大姐姐！”她轻轻说，“可又怎么都学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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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虽然也是处处带着笑脸，但是行事，却和八面玲珑沾不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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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想到了她送二娘子的绣屏，与送自己和九哥的香包。 % L# r, h) t7 \" y: B;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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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子，未必要和别人学。”她安慰六娘子。“你已经很可爱了。”以六娘子的个性，大太太就算不会像对初娘子那样上心，也都会为她说一门好亲事的。
毕竟杨家的庶女嫁得好，也是大太太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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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E4 i2 Q/ h$ D* |: M3 Z
“你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她跳下了秋千，面孔半隐在夕阳下，七娘子只隐约瞧见了她唇边的笑。
不知为何，在这瞬间，她反而强烈地感受到了六娘子的美丽。
“吃饭啦，发什么呆啊。”六娘子把她也拉下了秋千，两个小女孩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 # g) C7 e7 f8 q: b
好像在刚才那一刻，她们都展现了太过私密的自我，两人之间反而尴尬了起来。 1 U8 [7 a) s1 \/ }- B5 r$ i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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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果真送了一小瓶桂花腐乳过来。 / U( q4 q( N* t* }- x8 Z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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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端了一盘子扬州糖烧卖，一篮子个大鲜红的石榴果与小林檎。 9 C6 l( c, G+ ^$ [) P
“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一点点心意。”立夏很客气。 % M. n6 F9 X( {7 e* ], F. w* s
这些东西在杨家也算不上什么稀奇的好东西，小香雪里也不是没有。
难得的是这份心意。 * m5 |" e$ Q'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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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姨娘爱吃腐乳，这瓶子桂花腐乳很合她的心意，风韵犹存的七姨娘笑得眉眼弯弯，谢过了七娘子。
“是立夏家里酿的，和外头卖的，风味不大一样。”七娘子笑着说，“这个扬州糖烧卖也是吴嫂子的得意之作，二姐虽然搬到了幽篁里，但三不五时还传话出来，让她做了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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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一向爱吃甜食。 1 D% u3 {2 J( H) d/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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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就在七姨娘屋里坐下来吃晚饭。
七娘子这次过来用饭，并没有敲锣打鼓，大厨房那里，怕是都不知道她来了，开出的还是两个人的量。 9 c8 ?4 W/ B, ^7 \! z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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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比不上正院饮食的细致精美，但也是□名贵，味味丰盛。
六娘子一边吃饭一边和七姨娘说话，嘀嘀咕咕地说着今天在朱赢台绣花的事。 ! @! i+ X6 i3 S%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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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温馨怡人。
七娘子眼底就透出了羡慕。 ' V3 M0 Z: Z% t" S0 \( L5 \/ G, _
吃过饭，天色已经半黑了，七姨娘张罗着要送七娘子回西偏院。 ' U7 Z# t* A# _,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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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赶忙婉拒了。
“有立夏就好！”她笑着拉过了立夏，“我们也是在百芳园里行走惯了的，不至于迷路。” ) P5 `: ^' b! H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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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姨娘也就从善如流，唇边含着笑，和六娘子一起目送她们出了小香雪。 + ^! _" O$ t2 m( E. }& Q' v% K4 s
出了小香雪，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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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雪只有一条石子路通向园子里，出了梅林，才是青石板铺就的正路。 % Y9 m. m0 ^* [# V& ]1 A) d- Y5 Q
立夏就要带着七娘子往右走。从朱赢台过玉雨轩，经由浣纱坞前面的小板桥回正院。
七娘子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拐到了左边。 . e$ M( i$ X0 P& @ Z# O
从小香雪的左边出去，最近的路是从聚八仙穿过去，绕到轻红阁边上，再从假山边出百芳园进正院。 + @6 s" J( W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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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七娘子却兴致盎然地拉着立夏东游西逛，经过聚八仙的时候，还采了一捧未谢的琼花，直走到了万花流落边上，与立夏指点着池子里早开的荷花。 ' h' R9 e( g6 W* g!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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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的荷花花期晚，虽然进了五月，也只开了几支，大朵大朵的红白荷花，孤零零地矗立在万花流落里，透了几分寂寥。 & l3 J T* m) @7 D#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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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正是执事们吃晚饭的时候，园内冷清无人，乌压压的黑云压在了夕阳上空，只有一星半点暗红色透出来。园内又还没到点灯的时辰，连迎面而来的人是谁，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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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倒是七娘子兴致很好，一边走，一边问立夏，“怎么是你送东西过来？白露姐姐呢？” $ m) ^" k2 q; H% A& M!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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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姐姐说，我也该学着待人接物，出来办事了。”立夏小心地回答。“您仔细脚底路滑。”池子边的青石路，总是滑溜溜的。
七娘子嗯了一声。
“白露这个人，倒是谨慎。”她似乎是自言自语，“懂得避嫌这两个字的涵义。” $ A5 m1 p5 V* ^& d* b
立夏浑身发冷，不觉细细颤抖了起来。 , k a- q4 f9 g' X3 l! Z2 n
七娘子忽然要到小香雪用晚饭，又把白露打发了回来，让自己过来……要说只是心血来潮，连她都不信。
七娘子又拍了拍她的手，“你不要害怕！”
她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花树下，又透着坚定。
“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哪一个没有见不得人的事。”七娘子的声音里，渐渐透出了疲倦与无奈，“白露是大太太屋里出来的，有时候……总是不大方便！”
立夏品味着七娘子的软弱，一瞬间，心里就觉得自己高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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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她斩钉截铁般地说，“凭您差遣！”
七娘子能把她从南偏院带到正院，就能把她从正院打回南偏院。
正因为她能依靠的只有七娘子，所以七娘子才一直提拔她、信任她。 - h4 L$ t3 ^% r# [/ R7 i
在这个时候，她决不能退缩。 7 z; e3 M& p/ i: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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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欣慰地笑了，她紧紧地握住了立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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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终究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她细细地对立夏诉说着自己的想法，“大太太是不能把她怎么样的，这一趟上京，其实还是为了搬救兵……就算许夫人真的派了人来料理二太太，怕是最多也不过把二太太带到京里去。”
二太太如果去了京城，大太太身边，一下就少了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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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成功地卡住了三娘子的亲事，卡住了四姨娘的喉咙。大太太在这个家里，就没有对手了。
到那时候，七娘子想的就不是如何立功，而是如何自保的事了。大太太少了对手，自然也就不需要她在九哥身边出入……她的日子就会难过起来。
所以说，一个人的算盘如果打得太精，很容易就会让身边的人，有自己的想法。 ( i3 A1 \1 t% k, I! G7 n. `) i8 H7 Z
如果大太太对她的好能少些功利，多一份真诚……
七娘子不由失笑。 ! m; _; Q2 \. }& [# d" q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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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了初娘子。 4 q! k+ `, }7 b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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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如何，大太太的心肠还是软的，只是小气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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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大太太还有劲敌，她就能一点一点，和大太太培养出情谊，成为大太太的自己人。 # c# M2 [3 p, U# q/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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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惆怅的声音还回荡在七娘子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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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很羡慕大姐姐！可又怎么都学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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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这样的庶女，羡慕的无非是初娘子的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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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目光渐渐迷蒙了起来。 $ j6 s% }8 Y$ z2 L) m. X! L$ n( t9 E
不求家财万贯，只求人口简单，平实度日。
大太太总是有能力如了她这个小小的愿望吧！
不知不觉间，溪客坊已然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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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芳园内的万花溪，经过浣纱坞就换做了暗水，在假山与青石路底下流着，到了溪客坊，便汇聚成了一渠浅浅的荷塘，环绕着小小的院落，再汇入万花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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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客坊和小香雪颇有几分相似，与外界都是靠一条小小的青石路连接，不过溪客坊的这条路，架在水上。
七娘子把手中如雪的琼花交到立夏手上。 9 b8 Z- ]6 P* R8 h3 _;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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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捧花放到院门前，动作轻一点。” ( ~5 ?0 ]; e. h!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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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接过话，左右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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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客坊在百芳园西南角，背靠万花流落，附近的院落，多半都是空着的。 0 j% ^! j3 Q% @
在深重的暮色里，就算是两个人迎面撞见，恐怕都认不出来。 * s2 x+ [9 W& b: e. S
立夏轻盈灵巧地踱到院门前，弯腰放下了琼花，转身气定神闲地走回了七娘子身边。
脸上看不出一丝心虚。 - h1 m' F% F2 ]7 G, 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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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又想到了九姨娘对立夏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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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大心细，遇事镇定，又有良心。将来，是你的好帮手。”九姨娘的声音，嘶哑中透着虚弱，虚弱里，暗藏着满足。“到了正院，不要吝惜，要好好地提拔她。” |- f: L% }7 |" ]. t" V0 G1 x
她就转头看着立夏的侧脸，微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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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我们都是庶女……”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虽然平时难免争斗，但在这件事上，我是不会踩她的。” 8 ~1 j' K# {: ~5 e7 X6 j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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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对朋友的态度，并不能证明她的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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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对敌人的态度，才能体现出她的人品。 8 A y& G% T3 X8 |+ {6 c1 v
虽然这道理并非人人都能说得出口，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秤。
对敌人尚且如此，对朋友，就不必说了。 0 \+ m2 h, I: L x# K5 b9 P+ {
立夏也扭过头轻轻对她笑了笑。 - w6 I/ n1 }6 N' {; O' ?- g; P
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穿过百雨金，从假山脚下转出来，进了正院。 & A2 q1 f5 ?2 y( M% s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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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里正点灯，捧着巨烛的婆子丫鬟来回穿梭，映亮了半边院子，和百芳园的冷清相比，这里热闹得多了。
人们来回走动的时候，见到七娘子居然在这个时候从百芳园回来，都不免奇怪地看她们几眼。 " f( j; J+ T1 L. Z* C' C/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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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到尾，立夏的脊背都挺得直直的，脸上也带着徐徐的微笑。 7 D% v0 s7 k/ N: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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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刻，她看起来居然很有七娘子的味道。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9:11
26、琼花
王妈妈对小香雪留饭的事，没有多说什么。 R7 S( M! U/ w/ P2 M
她都不发话，立春自然更不会说什么不中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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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年纪小，去小香雪荡荡秋千，也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七姨娘母女一向与世无争，虽然比不上大姨娘、五姨娘与大太太亲厚，但一直也没有给大太太惹出什么麻烦，大太太看她们，还是很友善的。 , |9 c6 H4 d8 e: k1 J/ n
倒是九哥抱怨，“这么晚才回来，野到哪里去了？又让我一个人吃饭。” / t4 @% M$ \" b3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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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心中一跳，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只是视线却不由得调向了七娘子。
她们今天做的事，已经不是简单的吃里扒外能道尽的了……要是被人知道了，恐怕回到南偏院，都是奢望了！
七娘子有一丝抱歉：九哥一向习惯了热闹，现在大太太和五娘子不在，他的确寂寞了很多。 : n+ N: W' X d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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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我只是去荡秋千，就不在小香雪吃饭了。”她笑盈盈地许诺，看上去，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样的从容、稳重。 * X* z9 R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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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秋千，九哥眼睛一亮。 0 h3 f! s# R$ ^7 z" _, S
他还没开口，王妈妈就发话了，“大太太在家的时候，要荡，您什么时候都能去荡，大太太不在家……您就想都不要想！” * b# N+ O- V& [#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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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一扁嘴，就要闹起来了。 6 e; g6 u. r$ d
“难道九哥要等小香雪的秋千被拆了，才能死心不成？”王妈妈黑了脸，不轻不重地说。
虽然王妈妈对九哥一向客气有加，但她的性子摆在那里，九哥还是很有几分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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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左右看看，笑了笑，转身进了东里间。
白露斜靠在窗边的红木圈椅上做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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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到七娘子进来了，她忙笑着起身招呼，又伸手去摸茶壶，试探茶水的热度。“七娘子回来了。”
“哎。”七娘子眉眼弯弯，难得地把笑意表露在了脸上。“在小香雪荡秋千，弄得一身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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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中元，去小厨房要水给七娘子洗澡。”白露就放下针线，出门喊了两个小丫头出来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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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来，又笑盈盈地把手中的针线亮给七娘子看。 & z2 D% F, |) P& B" ]" o' ]
“给您做了个肚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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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很鲜亮的活计，红绫上绣了大朵大朵的桃花，不论从构图还是手艺上看，都十分出挑。
“白露姐姐有心了。”七娘子和她相视一笑，彼此之间，洋溢着无言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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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却没有留意。
要是搁在往常，她心里多半还是会有些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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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和七娘子一道从南偏院挣扎过来的人是她。
白露又是这样迅速地就得到了七娘子的信任和好感…… ! e \; ]$ U* k" l7 P1 u; q
但是今天，她的心思全放在了那一捧琼花上。
如果、如果这事闹腾了出去…… , Y) ?5 n' T2 j' p: q6 `2 ~3 b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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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就有些魂不守舍的，七娘子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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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喊我什么事。”她忙露出了微微的笑，“想到了七姨娘屋里的好菜，就不由得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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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学会掩饰了！ 5 V0 c- R! b8 h8 M9 t( P% n
七娘子笑着说，“叫你帮我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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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瞥了立夏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又凑到灯前，仔细地穿针引线起来。
立夏服侍七娘子擦头发的时候，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这孩子现在才知道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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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个老妈妈！”七娘子轻声说。 & m# O+ `$ M4 h: o2 G3 a1 [7 u
她的眼里，又浮现出了熟悉的无畏。 % {# `( s: n; ?" S) B
立夏就想到了几个月前，刚到西偏院的时候，她们下了学，在甬道口等五娘子。 x |- u4 S) g# R: ~1 l
当时七娘子也是这样轻声细语地对她说，“不过是个小姑娘！” 7 n( q9 s+ m5 ~% c- s3 n
五娘子虽然不喜欢七娘子，但终究还是没能让她吃到什么苦头。 ( N; c+ C* C4 n#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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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挺直了脊背，“是！” 2 w6 |- o$ Q8 @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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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房一直风平浪静，那捧琼花就像是被风吹走了一般，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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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反而减少了外出的次数，成日里只是呆在溪客坊，侍弄一渠的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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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每天都要在早晚课程里，和三娘子、四娘子见面。 6 P% w: @, j% c, a. f6 k
三娘子脸上还是那喜气盈盈的样子，但绣花课上，常常住了针线，发起呆来。
笑容里透着的三分勉强，任谁都看得出来。
反倒四娘子一直冷冰冰的，也看不出什么不妥。 : i* v& F% w. b6 U0 j" J6 O# o; d2 z3 h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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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启蒙课里，先生终于读完了女四书，开始教《声律启蒙》。 $ ^" g# d# R: @1 H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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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要比女四书有意思得多了。
三娘子、四娘子和七娘子听课都明显认真了起来。
只有六娘子还是呵欠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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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还在临卫夫人的字，先生就叫她仿着卫夫人的意思，抄一遍声律启蒙。 # e2 Q7 Y; u( \5 k$ h) _7 g
这是大工程，上课下课，七娘子都一边听，一边凝神静气地写。
六娘子就更无趣了，往常还和七娘子说些闲篇，现在只好睡觉。
三娘子得闲了，也常常来看七娘子的字。 ! ~$ t' y6 T! n$ N* ^: H. `
“茶对酒，赋对诗，燕子对莺儿。栽花对种竹，落絮对游丝。四目颉，一足夔，鸲鹆对鹭鸶。半池红菡萏，一架白荼蘼。几阵秋风能应候，一犁春雨甚知时。” ( I A, }& P, Q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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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已经抄到了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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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看了，笑盈盈地问七娘子，“七妹总不会私底下也才读到声律启蒙吧？”
问得像是随意，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七娘子，透出了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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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有些纳闷，“也读些诗词歌赋，志怪小说，都是解闷用的。” g. ~2 ?: g6 R1 w( B$ i' Q$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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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读些书才好。”三娘子就笑眯眯地点了点四娘子，“四妹平时绣花之余就是读全宋词，已经读到张先了。” / S% X4 ]: Z( H2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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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就叫四娘子，“你昨儿读的那首词是什么，怪好听的，背出来我听听。” # T; Q h* M* T% Y+ }. ^9 S# p/ l, d& k
四娘子根本没有搭理三娘子，三娘子也不着恼，想了想，背给七娘子听。 % _" v# [/ \( T
“汀苹白，苕水碧。每逢花驻乐，随处欢席。别时携手看□。萤火而今，飞破秋夕。旱河流，如带窄。任身轻似叶，何计归得。断云孤鹜青山极。楼上徘徊，无尽相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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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听到她们在说诗词歌赋的事，早就昏昏欲睡。 $ S, r2 a J( k0 Q* d! W P# l
七娘子心中一动，望着三娘子，只是笑，却没有说话。 - ~8 B: c/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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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也冲七娘子笑，弯弯的眉眼里，喜气渐渐淡去，现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七妹妹闲着没事的时候，要多读书。”她看了六娘子一眼，“父亲最喜欢满腹诗书的人。”
七娘子回去借了九哥屋里的全宋词来看，找了许久，才知道原来张先的这厥词，就叫做《忆琼花》。
六月里一天，二娘子身边的小寒到西偏院来找王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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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嘀咕了半天。
七娘子写完了一百个大字，去净房洗了手，出来和九哥对坐着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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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很简单，不过八色小菜，两三样粥水。九哥挑了黑枣粳米粥喝了半碗，很是艳羡地看着七娘子。
“七姐，你怎么每天都起得那么早！”他满面的羡慕。 # v3 n6 B) w: ?/ e) V" d* W
九哥年纪小，还是很爱赖床的，每天早上都要小雪、处暑千方百计地哄起来，也不过是吃个早饭，就要去上学了。 8 X; [3 |# s* u: ~) t
七娘子笑着看了九哥一眼。 0 U3 i2 j, v+ A% I2 K, u7 Q3 i% t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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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勤快。”
七娘子虽然还是小孩的身子，但脑海中属于成年人的意志力，却一直未曾失去。 # d1 m6 i! E. X! b$ V% X" I
王妈妈结束了和小寒的对话，面色如常地进了屋子。 1 g# `4 W" q9 N.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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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也要多和七姐学学。”她笑着说教了起来，“可不能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折腾了。等到八姨娘肚子里的弟弟出生了，更是要给弟弟做个表率！” , i! S. X( S U. |
九哥撇了撇嘴，没有回话。 & E: V( P. r$ l# U7 ]
他的性子虽然不算太骄纵，但也决不平易近人。 5 g6 B7 o3 s; \$ e/ {; T6 X/ r7 `6 n
王妈妈也不在意。 4 Q7 z* n# V5 b, Q-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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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对七娘子使了个眼色。
七娘子又喝了一口清豆浆，便起身拿起手绢，揩了揩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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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慢用。”她笑着说，“我要换衣服上学去了。”
说着，就进了东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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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和白露已经打点好了衣服，准备给七娘子换上。天气渐渐热起来，丫鬟们身上早换了纱衣，七娘子也脱了家常穿的绉绸衣裤，换上了淡黄提花府绸短袄与暗紫莨绸百褶裙，随手翻开了一本书，一边看，一边等着王妈妈进门。
王妈妈走进屋里，看着七娘子，就不由得欣赏地眯起了眼睛。 % D- \6 T5 W0 |% S6 o# _( ~&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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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头发编成了两条辫子，垂在耳边，虽然年纪小，打扮得却是一丝不苟，低调中透着华贵，看起来，要比跳脱的五娘子，更像是正院嫡女……
“七娘子，”她笑着开口，语气却分明透了几分急迫。“有些话，想问问您。” " \3 n6 }+ e( ^6 D/ G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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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和立夏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地退出了东里间。
七娘子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略带惊愕地冲王妈妈挑起了眉毛。 0 w- E/ E. B- M" B% @# j+ ]
“王妈妈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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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清脆宁静，就像是三月底的寒涧水，透着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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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注视着七娘子，缓缓道，“七娘子想必不知道……昨晚李老爷上门拜访。” ; W4 U6 Y, B7 Y7 @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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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口中的李老爷，自然是江苏布政使李文清。
李文清和大老爷一向是过从甚密，一个月总有十多天要登杨家的门，七娘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王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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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继续说，“临走的时候，他对大老爷提起了三娘子的亲事。” ) J& S( v; \7 i5 r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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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规矩，两亲家是不会当门对面地提亲的，总是要托了保媒的人上门，才好说话。否则若是不遂意，两边都闹得尴尬，反而影响了交情。 3 k( _ J3 l7 R! r% h- n
七娘子很惊讶。
“这可不合规矩呀！”她难掩迷惑。“哪有两亲家当面说这种话的！”
王妈妈看着七娘子眼底不加掩饰的惊讶之情，就放柔了目光。 . K @2 i* u6 S: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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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是演戏，都演不到这么逼真的。 ?5 e3 N1 `+ @3 r( O*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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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话一出口，七娘子眼底的惊讶就漫上来了，如果她对这事有一分半分的了解，反应得都不会这么快，这么真。 ( `; e& h& F)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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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七娘子，正院这边，恐怕还被四姨娘和二太太蒙在鼓里！ 2 o# V, Z# S3 c- K& i! H6 j: ^4 `
不论告密的人是谁，都不会是七娘子屋里的人……立夏的父母都是浆洗处的人，老实巴交的，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白露虽然不是自己这个派系的，但也是梁妈妈的干女儿，无论如何，不会歪到四姨娘那里去的。 1 R6 j% _" r! @% L; M, x
那究竟是谁给四姨娘提了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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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的心事，陡然重了起来。 9 q' }3 y0 W6 c8 x- s(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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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爷倒不是为自己的儿子提亲，他提的是福建布政使王家的三儿子……”她漫不经心地说，思绪已从七娘子身上转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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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微微一皱眉。 5 o* g3 d3 ^# O- U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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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经略江南，手底下管着江苏、浙江、福建三个省份，虽然在苏州开衙，但不代表他对福建、浙江就会放松。不论是浙江的刘家，江苏的李家还是福建的王家，都不敢怠慢了大老爷，平时常常派人来请安，刘大人和王大人每年都要到苏州来见一见大老爷。所以，杨家人对王家并不陌生。
王家是福建世家，虽然福建比不上江苏的富庶，但到底是南方富饶的地方，民风和顺，多年下来，王家家境也是很殷实的……不过，和李家不一样，王家的子嗣也很单薄，长子次子都早夭，现在最长的反而是庶三子，嫡四子与嫡五子年纪都还很小，庶三子今年也不过是十六七岁，身上还没有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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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三少爷和三娘子，倒是从身份，从前程，从受宠的程度来说，都是很相配的。
三少爷虽然没有功名，但是现在王家年纪最长的儿子，当然受到王老爷的看重，以前也曾多次随王老爷上门拜访，大老爷、大太太都是见过的。他的生母很早就去世了，一直在嫡母膝下养大，据说，王家家风严谨，家庭和睦，嫡母对他的关心，并不亚于嫡子。
虽然王家的品级比不上杨家，但是三娘子只是偏房庶女，没有在太太膝下成长，是以三少爷和三娘子的身份，倒算得上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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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门亲事虽然说不上最好，但是也要比大太太给三娘子说的亲事实惠得多，是肯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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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过门后，头几年是难熬了些，但只要王家三少爷能考上功名，将来以王家的势力谋个外放，她的日子也就会轻松起来了。 * t v' f# p0 [1 G3 L% t
看在杨家的面子上，王夫人也不可能太为难她。 " F* m$ g& `& D: |2 A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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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垂下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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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为了这桩亲事，怕是也费尽了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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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人远在福建，今年无非就是年初路过苏州而已，她是怎么联络上王家，又怎么让王家托了李家上门提亲的，真是个谜。 5 R' [- ?1 p* ]4 U' g$ l
王妈妈也想不透。 ( n8 C' Q* |& i+ f" ~
“原本以为是李家……这样看来，你当时是听错了几句，也是难说的。”她眉宇间现出了愁容。“不过王家都托了李家上门来了，恐怕四姨娘的伏笔打得很深，就算太太在家，一时之间怕是也拿不出应对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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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本人对三娘子虽然不会有太多好感，但也没有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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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七娘子的偷听，王妈妈在这件事上，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9 N# x1 d$ P; d. j
大太太也不能为这事惩罚她什么。 # p3 E0 ?5 }8 ^$ u( g# Q( G
这对王妈妈来说已经够了
只是没想到四姨娘的动作这么快…… ' i: y9 [& C9 ^* N* H
王妈妈不禁皱眉。 ! v9 D4 s7 [3 m- d4 A3 ~3 l: G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聚八仙里开得团团如扇的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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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谁传出了消息，让她的一番盘算，大多落到了空处……
至于三娘子的亲事……都托了李家，说到了大老爷那里，看来，是已成定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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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四姨娘的果断。
不过，三娘子的亲事有了眉目…… ( r: L# p" N3 Q& w! O" O% Y,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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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看向了九哥。 : L0 D/ X' u% M4 A$ J
王妈妈也跟着她的视线，扭头望向了门外。
小雪正弯下腰与九哥说悄悄话，九哥小小的身影，倒有大半为阴影笼罩。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9:12
27、深意 ; C2 Q0 ]9 _9 r" g% s: V
王家上门提亲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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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王家在福建的园子，要比百芳园还大。”六娘子和七娘子咬耳朵，“从园东头进去，要花好半天才能走到园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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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芳园就已经不小了，王家人口少，住着的地儿却比百芳园还大，可见家底殷实。 8 U( Q! 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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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好福气。”七娘子就笑。 , d" o( e& [; ~! d' M( W%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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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庶女，唇亡齿寒，虽然平时不友好，但是总还是希望三娘子能说个不错的人家。 " r4 y# x- _"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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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托了李家做大媒上门提亲，就算杨老爷心里想着大太太，把事儿拖到了大太太回来，碍着李家、王家两重面子，大太太还能说个不字？ , U0 I) A/ d& ~) a6 j0 O
王妈妈早就把第二拨送信的人派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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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交通不便，从苏州到京城，就算是最快的马，也要跑上十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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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别说大太太还要往回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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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一回，小一个月，四姨娘若是能磨得大老爷点了头换了庚帖，那亲事，就是铁板钉钉，出不了什么波折了。 " ^8 i( V! y- A) B0 g: `* w
三娘子见了人，就格外多了分羞意。 4 z+ a& \) @) c5 N
虽然姐妹们不会说什么，但是有脸面的管事老妈妈们，难免就要笑着打趣，“到了说人家的年纪了！” , g& v3 [2 C1 p C
随着这门亲事说了出来，四姨娘、三娘子的脸面，也渐渐地重回了当年的显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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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大太太膝下的庶女初娘子，虽然也是嫁到了殷实的人家，但论门第，可是要比福建布政使低了不少。三娘子身为庶女有这个脸面，实属难得。 7 @" k2 _* H! S4 e" [+ X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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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黑了几天脸，笑容忽然又多了起来：大老爷虽然这十几天常去溪客坊，但在亲事上，却一直没有松口。
本来也是，两家联姻这样的大事，没有主母在场，怎么好下决定？ . N( H: K9 e* w" @;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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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自以为这门亲事万无一失，却也不想想，王家在福建飞扬跋扈……就好像土皇帝似的，上个月太子长史郑长青的亲弟弟郑长春，只是犯了点小事，他们就闹得沸反盈天的，又是说郑家欺行霸市，又是说郑长春好色无行，把郑老爷气得吐了血……老爷那样谨慎的人，会这么轻易的就在亲事上松了口？” 6 k/ X8 e4 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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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和立春说这话的时候，就有一点得意。 , |$ Q1 c) t$ y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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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七娘子对这里头的争斗一清二楚的关系，王妈妈和立春，有时候就到东里间来说话，避开了九哥的耳目，又能和他呆在一间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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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九哥出出入入，都是王妈妈陪着，王妈妈偶然走开的时候，立春也必定呆在一边。
不论是小雪还是处暑，都不能沾手九哥的饮食。小厨房曹嫂子做出来的菜，是立春亲手从厨房拎到西偏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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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在亲事上如了意，就可能把手伸向九哥。但正院里里外外被大太太经营得就好像是一个铁桶，她要伸手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4 d: o! U. W# V0 X$ t3 z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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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是六月末了，大太太随时可能动身回苏州，上回捎信回来时，已经暗示了，平国公许夫人，可能会与她同路下江南，到扬州拜祭许家祖坟。
居然请动了许夫人！
许家虽然现在在京城扎根，但老家却在扬州，现在扬州还有族田、族人，除了陪葬静陵的几代平国公之外，家里历年来有什么生老病死的事，也都是要回扬州安葬的。 - B) S! H( v# V3 K s! ]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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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自从嫁到杨家，就远离京城，多年来都没有可以走动的娘家人，现在许夫人难得到江南办事，当然要在苏州多住上一段日子，大老爷不但修书请大太太转致邀请，还给平国公本人去信，请许夫人务必要到苏州做客。许夫人到苏州落脚，是肯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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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娘家人撑腰，大太太的底气就足了，二太太到时候，恐怕都要吃个挂落。想不到许夫人这么疼爱妹妹，千里跋涉，就是为了给妹妹撑腰。 ! o8 ]: |/ S! t$ M8 _( [
就算三娘子的亲事说成了又如何？从聘礼到陪嫁……多得是落四姨娘脸面的地方！ 9 n# v8 T6 a+ m, Z#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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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渐渐的也就不把这事放在心里了，平时里里外外，都在操心九哥的安全。连大老爷叫九哥去外书房教他读书，王妈妈都厚着脸皮跟到了外院去。 % N, K |& ? ^; D) D+ y. A
姜是老的辣。 - O/ ^/ @4 ]- w) Z& m
七娘子静静地想。 , S( v2 E7 s5 Z' F" R: t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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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太太在，还好，多的是借口回绝了这门亲事。王家虽然和杨家走得勤，但杨老爷未必就很看得上王家的行事做派，大太太说上几句，也就回绝了。 * P7 ?# n* y& w-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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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在，正院是没有人可以在这件事上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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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如潇洒一些，索性就让四姨娘上蹿下跳地忙活去，在大老爷面前也卖个好，叫他知道正院对三娘子，是从来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一心一意护着九哥，就是护住了大太太的命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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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护到了大老爷跟前…… 5 h4 V! I# D' w7 p
大老爷又不是傻瓜，不会察觉出一些不对么？正院的人虽然把九哥看得紧，但也从来没有紧到这个地步。 . W$ v1 _( H- d6 ~+ U( J$ S
这就给将来对四姨娘发难，埋下了伏笔。 + J# o) ~0 U3 e& s* \# h9 u-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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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私底下、甚至还查到了二太太和王家、李家来往的证据。 $ c0 c; X6 A1 J. j! r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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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里王家人经过苏州的时候，几个盐商请客，二太太是有请必到。那时李家人倒也在的……”
“也算是沉得住气了，足足过了几个月，才把这事儿闹到了大老爷跟前。” ! @: p% }8 O% w/ K+ y
立春附和着王妈妈。
七娘子就抬起眼，笑着问了一句，“王妈妈，太太对这事儿，您觉得会是怎么个意思。” B& c0 N" j* u0 Y% |
“这还真说不好。”王妈妈对七娘子的态度，已经多了几分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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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以前的规矩恭敬，但就是这份随意，便证明了王妈妈已经对她卸下了少许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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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有些渊源，当时七娘子就是被她带到正院的……这几个月来，又一起经历了这些风风雨雨，很容易就有同舟共济的感觉 / f" n( m9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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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大太太在京城，也会为三娘子物色亲事。虽说一个庶女的亲事，也不算是什么，但能嫁到京城，却要比嫁在江南好。”王妈妈就沉吟着为七娘子分析。
七娘子年纪虽小，但是人很机灵、沉稳，虽然有时候还有些不合时宜的傻气，但却能让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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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教她几句，她在大太太跟前也就知道该怎么行事。 3 l9 U' i2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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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在江南人脉已经够广的了，京城却只有几门亲戚……”王妈妈点到即止。 ! \2 Y1 ?6 C: ^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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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6 f9 a1 k2 L7 Q# D8 m. T5 B
京城权贵不少，多的是位高权重，庶子又多的人家，随便找一个家庭复杂一点的，把三娘子嫁过去，大老爷能说什么？京城里的权贵，可都是带着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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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结交上一门新的亲家，是杨家的好事，但三娘子远离娘家，京城规矩又大，嫁的还是庶子，吃苦，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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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嫡母，要拿捏庶女，多的是办法。四姨娘再得宠又如何？大太太毁掉三娘子的一生，易如反掌。 6 q( ?' O1 v$ Q* {& }! p- N; Q
七娘子只好在心底安慰自己，“到底是心软的，不然，也不会给初娘子说了那么好的人家。”
王妈妈看她有了明白的样子，又点拨，“太太这时候要是来信，也说了一门京城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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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老爷就算是再喜欢三娘子，也要顾及大太太的脸面，至少要等她到家，再来安排三娘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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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上门提亲，只能说是四姨娘在这场角力中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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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费尽心机，才能在大太太不在家的时候，安排人上门提亲。 4 w1 I. K4 E$ A
“四姨娘的运气也好，”王妈妈犹自感慨，“这当口，太太偏偏就不在！也亏她能把媒人安排到这时候上门！” ' u/ j$ P0 q( V" \
是运气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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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头一动。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 }& J, L9 }. c7 z$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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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在九姨娘病重时格外的殷勤……一直让她迷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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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四姨娘就已经布下了自己的局。 2 u1 _9 e3 F$ V2 v& e$ ^% @; v
大老爷虽然还经常到溪客坊去坐坐，但已经很久没有留下过夜了。
最近他也很少去浣纱坞，大部分时间，都睡在了外院。
三娘子虽然还是那含羞带怯又喜气洋洋的讨喜表情，但背了人，却时常发呆。连早上的课，都只是低头划拉着纸面出神。 2 a. N" y1 k# s2 `$ @
七娘子对三娘子就有了三分同情。 " O& |) a5 q2 k4 w
六娘子也和七娘子窃窃私语，“虽说是门好亲事，但等到太太回来了，能不能成还是说不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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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有些同情的，“四姨娘怎么还不加把劲——这可是一辈子的事，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还在乎再多一步吗。” ) q, h$ ^( M: g$ y
四姨娘虽然还是很少出溪客坊，但禁不住百芳园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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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在，姨娘们都深居简出，七娘子去小香雪荡了几次秋千，也没有遇到别的姨娘，只有两三次在回正院的路上看到四姨娘的身影，或是在赏花，或是在观鱼，脸上怔怔的，写满了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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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王妈妈很不屑，“年纪都这么大了，还以为自己是新来的通房，能凭美色出头？” " n$ @( p0 W# j }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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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虽然都有了要说亲的女儿，但的确还是风韵犹存，别有一股楚楚动人的姿态。倒不至于像是王妈妈说的不自量力。 ( M- W+ A: i: j$ L'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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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大老爷这几天都很少进后院，她的确是把俏媚眼抛给了瞎子。 ! q$ y. J( G; \8 R. S
快到七月的时候，大太太的回信也到了。 9 P9 E, X5 h. [" `5 k5 w! g
信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自己六月中旬已动身回乡，不过会先陪着许夫人到扬州祭拜先人，再和她一道回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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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眉宇间顿时多了几重心事。 $ C5 W# g( ]: [7 y6 U" Z" N
王妈妈也犯着嘀咕，大太太没有特别给她送信，不由得让王妈妈有些提心吊胆，怕是失去了大太太的欢心。 5 l5 ~' G' R: F2 u% \
七娘子倒是没有别的想头，只是越发细心地照看着九哥。 0 _, b7 ] h$ m' X `" p' m
每天早上她都和九哥一道出门，下了学也不再与六娘子同路，而是等了九哥一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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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样严密的保护，九哥有些不适。 9 N ?3 a2 z7 f- ]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嘀嘀咕咕的，却也品味出了一些意思，很少出西偏院。
立春当值的时候，会把他带到东里间坐着，自己和白露说些闲话，一道做针线。 " q1 O0 s6 i4 A4 Y7 E3 o5 q: n
七娘子和九哥就头对着头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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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出什么事了。”九哥看立春坐的远，就低声问七娘子，“连小雪、处暑，都只能在屋里服侍，晚上要立春和王妈妈轮流上夜？” ( K8 s& R) E2 O' s5 n/ ^! `
七娘子只好笑，不说话。 % Q& w( c$ r, t0 b3 t5 J" 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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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告诉我！”九哥有些生气。 4 o6 `0 R6 I3 |1 f( a8 ]9 J0 e$ C-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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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小。”七娘子无奈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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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知道得太多，对他没什么好处，虽然他也是人小鬼大，超龄早熟，但是小孩子心事太重了，就不能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再说，就算九哥知道了四姨娘和二太太的事，也不能多做什么。他对这两个人，本来就够疏远了。
“你与我一天生的！”九哥鼓起了脸颊。 & u9 h8 V: x1 l1 y' e6 {# c
“那我也还是你姐姐嘛。”七娘子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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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瞅着她一会儿，怏怏地低下头继续练字。 9 ~ s0 H2 z' [' c
大老爷一向很重视九哥的教育，不但经常把他叫到外院去说话，最近还时常到西偏院来查看九哥平时有没有好好读书。 " P7 a# g. \+ y& U o$ Z0 _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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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虽然富贵，但若是你不能中举及第，这份富贵，终究也要被人夺走。”他在西里间训诫九哥，声音都传到了东里间。“别仗着你娘宠你，便不知天高地厚，只顾着玩乐。得了闲，在先生讲课之前，先把四书五经背下来，免得到时候先生又和我告状，说你学得很慢！” . @ c. C1 [& W- x. K
七娘子听得是暗暗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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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虽然严厉，但说的的确是至理，杨家只有九哥这株独苗，别看现在富贵滔天，要是将来九哥没能入仕，这份浮财能守得住三分四分，都算是很好的了。杨家的未来，就着落在九哥一个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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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怎么忽然就对九哥这样关心起来了？ * ?$ `6 A7 y0 c* K
倒不是大老爷冷漠，只是他总管江南，手中千头万绪，很少有心思把目光放到后宅。尤其是这几年，朝中大皇子和太子争斗得激烈，坐在大老爷这个位置上，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费着思量。七娘子进正院也有四五个月了，之前的几个月，大老爷不过是问问九哥的身体，偶然把二娘子、三娘子叫到身边吟诗作赋，享受天伦之乐而已。 & S* a; `0 |9 [;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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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对此却处之泰然，只是一个劲儿的附和大老爷，叫九哥用功读书。 1 a! T" T: V0 a! S" s! k6 ^
她肯定没有把七娘子偷听到的内容告诉大老爷……七娘子是正院的人，就算她当面对门，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大老爷说了，也都是往四房头上泼脏水。没有真凭实据，谁都不会贸然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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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又想到，每次二太太进杨家，大老爷都要把九哥带开……
她忽然就理解了四姨娘的紧迫感。 9 [4 \' j' i6 J7 a! U0 {0 W# b( \
大老爷虽然对三娘子十分舍得，但根本上，他心底最重视的还是九哥。
九哥是正院的儿子，越过大太太谈三娘子的亲事，无疑是让正院没脸。
让正院没脸，就是让九哥没脸…… $ R7 [7 X8 _9 {, Z7 d
许夫人又要和大太太同船回来。 Z! V ?: q% q- p% l( @0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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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的亲事，恐怕大老爷是不会这么轻易地松口的。 - q6 L6 i" K4 O- q) n4 p* H n- f
三娘子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脾气越来越坏，虽然没有当着姐妹们的面发脾气，但百芳园里已有好些丫鬟婆子得了不是，非打即骂，落了好大的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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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她忽然又受了风寒。连着几天请医问药，都不见好，进了七月三日，竟发起了高烧。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9:15
28、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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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病倒是下了本钱。”王妈妈和立春咬耳朵，“请来的几个相熟的医生，都说是忧思郁结，又受了风寒……” 6 f! E5 o- N$ ?9 x7 s0 K T
大老爷只要是真心疼爱三娘子，怎么都会有些触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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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当晚大老爷就难得地在溪客坊过了夜，溪客坊的灯亮到了三更才熄。 1 n- z4 ^- ^7 h5 p- v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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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老爷就让人去寒山寺给三娘子与王家三少爷卜吉凶。 k' O- }" u4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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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到了卜吉凶这一步，亲事就算是定了，没有谁会不识趣到在这种事上卜出个凶兆来的。 & x; |2 X3 D8 t' h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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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再往来了一两封书信，虽然因为大太太不在，媒人没有登门，但亲事已经是铁板钉钉，定了下来。 9 e. }* g0 m* z# X7 y7 `0 y! B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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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这几天都没有上课，在家养病。连乞巧节都没出屋子。
几个姐妹也都去看过她了。 ) g- I1 H* z$ u) ?7 K$ |6 @" G
七娘子还是第一次进溪客坊。 ( p2 n! l( }: D/ g; |! s" W; r. [
溪客坊四周都是曲折流动的水渠，在炎炎夏日，屋里也是一片清凉。荷花开了一池子，小丫鬟们弯着腰在池边采莲蓬，嘻嘻哈哈的声音，都传到了屋里。
三娘子就半躺在床上和六娘子、七娘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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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姐早上来看过了。”她语调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眉眼盈盈，虽然犹带病容，但已是有了少女的娇媚。“下午六妹妹、七妹妹又来看我，溪客坊好久都没这么热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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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这一病，倒是把整个人都病得从容了起来。 8 s7 a8 }8 A& `9 V* V. j
王家虽然不算是最理想的对象，但比起大太太可能找的人家，到底还是实惠贴心的。 5 \) A: n2 L5 m8 V5 D/ N#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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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留神打量三娘子的卧房。 3 z9 _8 o* A- u" g( B2 q! c
溪客坊很小巧，三娘子、四娘子都住在侧屋，两姐妹就如同现在的九哥和七娘子，一人占了一边屋子。
长年累月这么住，小了。 * C2 i% n( F* u2 w* b( ]
屋内却布置得很淡雅，虽然件件都不便宜，但也不像是七娘子想的那样艳俗。临窗的书案，甚而要比二娘子的书房还乱了些，书案边的青石砖上层层叠叠，磊了无数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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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七娘子看了都心生怜意，觉得三娘子住的实在是局促了点。不要说大老爷了。 # k/ B; Y% _2 C! H! d-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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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若有所悟。 8 a* e1 j5 S1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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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到底还没有全好，才说了几句话，就露出了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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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和七娘子连忙告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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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到尾四娘子都没有露面，通向西里间的珠帘，一直安安静静的深垂着，也没有一个人进出。 , e; M, n% P4 \, h) W1 x%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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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就这么个性子。”六娘子快人快语，“成天板着个脸，活像是谁欠了她银两不还。”又邀请七娘子。“难得今日不上课，去小香雪荡秋千吧！” 3 n& ~# C: j7 M
自从七娘子到小香雪吃了一次饭，六娘子就常常拉着七娘子到小香雪玩耍。 ; Z* a% E1 W4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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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莞尔一笑，“九哥知道了又怨我们不带着他。”
“我可不敢招待他。”六娘子笑嘻嘻地说，“出了什么差错，可是掉脑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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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哈哈大笑，一边和六娘子说话，一边出了溪客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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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溪客坊到小香雪，最近的路就是经过聚八仙，不过，现在万花流落的荷花开得漂亮，两个小姑娘一边走，一边看荷花，不知不觉，就撞见了八姨娘。 8 s N* g/ E,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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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姨娘挺着个大肚子，在万花流落边上怔怔地站着，身边两三个丫鬟婆子环绕，见了两个小姑娘，便笑着打招呼，“六姐、七姐！” ' ?( [8 s3 C' ] X3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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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香在百芳园的东北角，从万花流落再走一段路，就进了七里香。现在时令不到，桂花还没有开，远处只能看到一丛绿荫。 2 c) b/ X; q2 X! Y4 [
“八姨娘！”两人都忙笑着问好。
八姨娘近来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人前。除了上次端午露了个面，便只在七里香周围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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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上去丰腴了一些，不再干瘦得骇人，七娘子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八姨娘也是个风韵过人的娇媚少妇。
八姨娘见七娘子望着她发呆，便摸了摸肚子，冲七娘子挤了挤眼睛，“出来晒晒太阳，屋里有些阴冷！” ( L. ~% s N+ ^
虽然已是傍晚，但天气依然算不上凉爽，八姨娘身为孕妇，怎么会觉得屋内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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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暗地里皱了皱眉。
不过，杨家子嗣空虚，就算正院因为八姨娘的出身，对她不冷不热的，也决不会打着害她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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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就更不用说了，八姨娘到底是她屋里出身的，如果能产下男丁，对她有利无害。 * v$ \! U: r x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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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现在三娘子的亲事说定了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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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话，便分了手。 2 i- y3 b+ \# u# `
回到西偏院之后，七娘子就闲谈似的对王妈妈提起，“在去小香雪的路上见了八姨娘，说是觉得七里香阴冷了些，出来晒晒太阳。” ) O8 j. Y E: i+ x1 v1 Q& T9 _
王妈妈自己是生产过的人，当下就一皱眉。
但百芳园里的事，一向是四姨娘在管，她也不好胡乱插手，免得惹来大老爷的忌讳。再说，八姨娘又是四姨娘的人。 % R6 z) S) y: \5 x& `5 l
“人人的怀相都是不一样的。”她笑着说。 # `3 J1 P' C) N3 h! c2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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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王妈妈已经把七娘子当成了小大人似的。 $ ^& P5 i6 ^$ t7 v( l% B
“幽篁里就在七里香边上，不晓得二姐收到过什么风声没有。”七娘子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 s# A% [; y8 b6 _/ Z% o: |: b
王妈妈却听进了心里。 % d9 E+ r, L/ ]3 O6 `4 U4 a
当晚就把二娘子请到了西偏院。 # f" K& G6 D5 f0 ?
自从聚八仙事发，九哥就再也不曾进过百芳园，倒是二娘子时常到正院来看弟弟妹妹，这趟造访，不至令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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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姨娘自从有了身子，只有溪客坊来过两三次相请，才会出她的七里香。平时给她诊脉的也都是我们家走老了的良医。”二娘子痛痛快快地说，也不问王妈妈的用意。 i5 Z1 Y; y( |3 b
她虽然是如今家中年纪最长的姐妹，但总是置身事外，一句话也不多说。 $ ~4 H! m4 q- z! N) E
七娘子唯一见过她失态少许，便是在三娘子的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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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王妈妈当着二娘子的面，也不敢说太多不堪的事，就起身恭送二娘子，“二姐不要在意，只是八姨娘产期近了，虽然我们不好出面，但也要心中有数。”
二娘子倒是面露沉吟，旋即又微微一笑，“四姨娘不会拿她怎么样的。”她眼中的不屑之意，浓郁得可以淌出来。“她心中只有自己，就算二婶把将来的事吹得天花乱坠的，也比不上八姨娘生下一个儿子，能给她带来看得见的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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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心底果然什么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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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九哥出事，正院就算是完了。
大太太一向是刚烈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年因为没有子嗣，连家都懒得管了，让四姨娘得意了好些年。直到九哥出事，正院才重新在杨家树立起了威风。
如果九哥又出了什么事，大太太肯定一蹶不振，再次振作精神，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事了。 . g) e# W1 q2 t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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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打的是过继的主意，所以才这样积极地为三娘子说了亲事，换来四姨娘的帮助。
四姨娘却是一边看着三娘子的亲事，一边看着八姨娘的肚子，想要进退裕如，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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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倒美！
王妈妈脸上就闪过了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2 l; X+ C& S1 J+ u1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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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不知羞耻的……” + [3 x. x' d' k6 L8 Y( y% l3 T0 f
二娘子就瞪了她一眼。 $ t3 w9 T* X2 p4 G5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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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立刻吞掉了剩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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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大家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只会落了下乘。
气氛一时有些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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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起身进了西里间，柔声和九哥说了几句话，便出了堂屋。
王妈妈、立春、九哥和七娘子都站在院子里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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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妹和我走一段吧。”二娘子忽然冲七娘子笑了笑。
七娘子压下心底的疑惑，上前笑着和二娘子并肩出了西偏院。
已经过了初更，天色渐渐地黑了，小寒在前头为两人打灯，二娘子携着七娘子进了百芳园，对看门的妈妈笑道，“李妈妈，给七妹留着门，一会她还要进来。” * l7 q9 F6 t: e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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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门的李妈妈就对七娘子友善一笑，低眉顺眼地应了是。 . s6 I" ? D, h
李妈妈在别人面前可不是这个做派，就连五娘子有时晚上想到百芳园逛逛，她都能黑着脸挡驾，摆出大太太来：“正经人家，门户森严，五娘子要给大太太留些体面，不能学了那等下贱的小婢子们，没个黑天白夜地到处乱跑。” & a6 V; z* T! w/ z6 D+ T/ Z1 V: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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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下就对二娘子多了几分敬意。 # r r8 k$ u, c5 O0 y0 {
虽然二娘子处处置身事外，很少牵扯进后院的浑水里，但她嫡长女的身份却变不了，京城定国侯孙家的尊贵，也是明摆着的。最难得二娘子在这样的身份下，为人处世，却依然没有一点骄娇之气。 1 q" W9 x/ W&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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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二娘子才开口。“四姨娘太不安分了。” J& {$ A9 i: d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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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总是这样，或者不说，一开口，总是直指核心，盖棺定论。
七娘子知道现在不是藏拙的时候。 3 D- X8 [6 A, E7 d( u, v" w
“二姐想除掉她？”七娘子一挑眉。
二娘子不由得失笑。
“她是父亲的表妹，”在黑暗里，二娘子的口吻反而放松了些。“父亲又怎么会让她落得个三姨娘的下场。秦家威震南北，母亲就算脾气再好，家里没个人和她斗，父亲怎么会安心呢。”
七娘子茅塞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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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二娘子说话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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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几个兄弟姐妹，不是嫁到了老牌权贵之家，就是身居要职，秦帝师本人更是两任帝师，教了先帝，教了圣上，现在又大有可能出山再教太子。 $ u% U/ G" ^. ] l% C$ n
杨老爷虽然也是出身世家，但能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秦家自然也是有出力的……岳家势大，亲弟弟娶的又是大太太的表妹，家里要是再没个和大太太抗衡的人，这个官是给杨老爷自己当，还是给大太太当，给秦家当的？ 2 I0 g o3 y" K- V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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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的崛起是不可避免的，而只要有杨老爷在，四姨娘顶多只是失意一时，永远都不可能太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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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为看准了这点，她和二太太才毫无顾忌地兴风作浪，想要在后院闹腾出动静来。 0 `7 _- i% t6 h' q9 j*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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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这次请动了许夫人……”七娘子说话还是半藏半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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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可以直言不讳，那是因为她是大太太的亲女儿，也很快就要出嫁了。 & s0 r& x3 Q' h$ V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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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此来，肯定是为了杀一杀二婶的威风。”二娘子提到二太太，就好像提到一只顽皮的小动物，轻描淡写中，含着深深的优越感。“二婶娘家不算得意，一直受制于秦家，她不过仗着母亲是续弦生的，不好摆出表姐的架子管教她罢了。等到三姨来了，她就算想再装疯卖傻，都要看三姨有没有这个心情看她卖弄！” + G. |, g3 O& p, N) ]9 l9 p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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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七娘子松了口气，二太太能够打消过继的念头，对九哥来说的确是再好也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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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就笑着看了七娘子一眼。
在昏黄的烛光下，七娘子显得格外稚嫩娇弱，玉白肌肤下，淡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
真是个瓷娃娃。 " M" F+ T* Y% J2 B/ d2 P#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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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虽然还幼稚了些，但再历练上一两年，也就成熟起来了。 1 J2 v$ h) \# Z
“深宅大院，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她放缓了语调，“尤其是杨家……娘是个善心人，当年又是小女儿，娇生惯养出来的，外祖父家，从来也没有一个通房……”
家庭简单，父母兄姐娇惯，就养不出大太太的心机。就算在杨家这么多年，历练出了一些手腕，但是又怎么能和幼年丧父，要独立支撑门户的大老爷比？ / Z/ p/ ~/ f. Z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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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更不要说二太太和四姨娘了，这两人的出身，虽然七娘子不清楚，但想来也都不是简单人家――简单人家，哪会把守了望门寡的贞洁女儿逼出来做妾？又哪里会养出二太太这泼皮破落户的性子。 & |- @/ S7 K) S
所以大太太身边，就少不了锦囊袋。 O4 x; v8 J7 v: |( D' V$ Z
从前初娘子是大太太的智囊，大太太也并没有亏待她，给了她一个上好的归宿。
现在，大太太遇事听的是谁的主意，七娘子就不知道了。
二娘子接着说，“眼下娘身边，少了个为她出主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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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谈论的是一朵美丽的花。
七娘子不由得看向二娘子。 7 U- x9 D) ?' c9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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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烛光下，二娘子清秀的面孔一片淡然。 ; j6 T; Z0 s/ L- d
很多事，或许二娘子不是不懂，只是不屑。
七娘子垂下头，在心底叹了口气。 * N. a- H) ?# i0 r
二娘子是嫡长女，她当然可以不屑。像她这样的人，又哪有不屑的权力。能把往上爬的机会递到她跟前，她还应该谢谢二娘子。
“二姐，我……”她开了口，又不知道如何说下去。“小七年纪还小，恐怕思虑得有不周到的地方……”
“也就是劝着娘的性子。”二娘子有些不以为然，“别让她因小失大，和父亲撕破了脸。――正院要有正院的胸襟，姨娘们的阴微见识，可以弹压，就是不能认真计较。娘有时候就是少了这点清明，你在旁帮着说说话，哄她开心开心，相机出个主意，事儿也就这么过了。” 3 e i$ G$ d. L5 t, c0 ^+ e! T,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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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不愧是要嫁到候府的人，说出来的话，都是透着让人没法反驳的笃定。也的确都是至理，正院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和姨娘们争宠，也不用苦苦地在三娘子的婚事上和四姨娘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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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换作七娘子，她折腾四姨娘的手腕，只有更多。大太太在内宅争斗上，的确是逊色了些。
七娘子就迟疑着道，“小七自当尽力！” 4 `. S& F) X2 e, L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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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是九哥的双生姐姐，九哥的体面，就是你的体面。”二娘子语含深意，“娘的体面，就是九哥的体面……我相信就算我不说，你也会尽心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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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娘子面前，七娘子自觉就像是赤身裸体浸泡在寒泉中，寒意时不时就透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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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你出来说话，其实是为了五娘子的事。”二娘子叹了口气，罕见地露出了些许烦躁，“她就是活脱脱第二个娘，只是她没有生在秦家，而是生在了杨家。按她的性子，将来要吃的苦只怕是无穷无尽，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却是难移！”
七娘子不好说什么，只好低头不语。 ! W, K4 e, x: q. ]3 i& J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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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已经经过了溪客坊。二娘子今天也选了这条远路，从溪客坊、解语亭和七里香这条路，绕回她的幽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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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门以后，就更不会有人约束她……到时候，你要——” 0 t! B5 j0 Q A; Z% ?4 Y! u# P: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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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话才说了一半，远处就传来了喧哗之声。 * q2 S$ N& t$ S3 d6 r
是七里香的方向。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9:15
29、命运 4 A+ e: d0 S8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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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和七娘子都愣住了。 6 x- Y+ ~2 ~; d$ u
“小寒，去打听一下消息。”二娘子当机立断，又叫，“把灯笼留下。” H& R. i' H4 E; j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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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月色，园子里的景色依稀可见，小寒踏着青石路过去，倒也不需要灯笼。 ( S( A9 _" b! R1 d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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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就转身把灯笼交给了二娘子，二娘子和七娘子索性拐到了聚八仙附近的长椅上，拎着灯笼坐了下来。 8 e7 D) K- E6 L3 G/ X3 p7 \# a: Q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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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浓重的夜色里，依稀可见流萤闪烁，远处有蝉鸣阵阵，万花流落方向传来了响亮的蛙声。
“五娘子的性子，你想必也摸得差不多了。”二娘子沉吟着捡起了方才的话题。 0 z/ a) u1 n6 r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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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望着蝉翼纱灯里明明灭灭的烛光，寻思着缓缓道，“五姐是个暴脾气，其实心地倒不坏，也很有韧性。只要不触了逆鳞，大家相安无事，倒也不会闹出多大的岔子的。”可惜，五娘子的脾气变幻莫测，谁知道下句话她会不会翻脸。 , y( D% R. J7 s
这样的人，要是能拿住了她的性子，倒不难相处。至少她不会存着什么害人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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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一再提起这个话题，她要是再藏拙，倒辜负了她的苦心。 1 t9 S: ]5 E2 h* A9 ]! o
二娘子就望着七娘子欣慰地笑了笑。 * J. v. J: _: E!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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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端午前几日，封太太上门了。”她又转了话题。 5 M+ b3 K |; l5 R
不要看二娘子好像思路散漫，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0 Y$ e1 Y* n6 p+ s3 k$ H0 k
其实是根本没有多余的话。
先说大太太身边需要一个智囊，就是在提点七娘子，她该走的路线。 ; l( d5 S( v. k& K# A+ y, R- r
再谈五娘子的性子，是告诉七娘子，将来的正院，五娘子是最弱的一点，很容易被四姨娘利用了生事。七娘子应该多花心思，和她改善关系。才能让大太太在内苑的斗争上，占到上风。
又说九姨娘的家人…… * Y" c8 s! D l-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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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七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往年都是太太打发，我没有出面，今年太太不在，谁出面都不大妥当，我就把这个人情拿来做的。免得封太太领了四姨娘的情，又是扯不清。”
这是她早想好的托词。
二娘子开门见山，“你放心，这事我会帮你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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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此直爽，倒是出乎七娘子的意料。 4 k9 Q8 I: W; u% s o2 q& [2 U7 P
七娘子不由得愕然转头，看向二娘子。
二娘子的眼神坦然、澄澈。
“生恩难忘！”她的语调很温和。“娘在这件事上是小气了点，如果换作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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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言父过，二娘子能说出这样的话，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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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眼圈就是一热。
“当时大姐和我都小，也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二娘子就又把话绕了回来。“其实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等娘回来了，我帮着劝几句，以后封太太上门，就当正经亲戚往来，你也能时常见一见，知道一下封家的近况。就算是为九姨娘尽一份心了。”
到底是二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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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要用一个人，就要拿住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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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是正院的人，七娘子为了自己的体面，是一定会为正院着想的。 3 R( f% X) Z& m9 L! o; R3 i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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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只是你来我往的利益交换，没有什么感情因素。 : S: t# v1 a8 \$ a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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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给封家体面，那就纯粹是看在七娘子的面子了。二娘子要让大太太松口，是肯定要下一番功夫的。 8 _! R* E: M2 L2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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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算老于世故，都不得不为二娘子的诚意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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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她已有些哽咽。 $ S, F; G3 \: h8 B' i i* f0 j( K
二娘子微微一笑，摸了摸七娘子的秀发，“上回给了多少银子？我知道你手头不宽裕。” ' |# _. b# _8 W8 n+ K& w y3 u1 s
两人经过这番对话，俨然已亲密了不少。
七娘子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手头也是真的没有多少钱了……王妈妈一直不曾把赏给封家的银子送来，按理，那应该是走公帐的支出…… + t! ]* i2 i v+ r) P' R
“三十两。”她垂下头，声若蚊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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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我让小寒给你送点银子去，正院的姑娘家，哪一个手头没有个成百上千两的。”二娘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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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好意思！”七娘子难免要客气客气。 ! Y/ w4 n, @1 F6 a) r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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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母亲回来，也是要把那三十两补给你的！”二娘子拍了拍七娘子的肩头。“小寒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
两个人心里都有数：七里香闹起来，恐怕是八姨娘要临盆了。
只是女儿家也不好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所以二娘子才没有明说。 7 F7 L9 y& t3 {. L- p
小寒去了这么久……难道八姨娘是出了什么事儿？
两个人都有些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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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说不清自己希不希望八姨娘生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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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古代生活也有七年了，怎么不知道在古代，没有儿子的人家，处处都要被人欺负。
古代的医疗条件又不好，九哥虽然也平安长到了七岁，但随时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夭折。如果八姨娘能够再次为杨家添丁，那就是多了一重保险。
可那样一来，九哥就不再是独生子了，很多本来板上钉钉的事，也许就会有了变数…… - t; d. y: H0 ]# R! I!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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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是满腹心事。 . t5 V0 U5 b( ~8 R: b
过了一会，小寒喘着气过来了。 " _* r$ i7 K5 X& w
“是八姨娘临盆……不过痛得很厉害，产婆说，恐怕是胎位不正。”
二娘子不由得就紧紧握住了拳头。
要出嫁的女儿，总是希望娘家多些男丁，她在夫家说话也硬气一点。 " H8 ~: \. [ P3 T4 z)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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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妹先回去吧！免得王妈妈担心。”她强笑着安排。“我还在这里等着，小寒先送她回去，再来接我。”
七娘子乖巧地起身，“不用，二姐，我认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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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二娘子很坚持。“你很少到园子里来，万一被吓着了怎么办。” 5 x5 Q4 Y( s/ i- v9 e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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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七娘子反过来也不放心二娘子在黑暗中等小寒。 ; D: _. m/ j) F6 t!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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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不如多走几步路……把我送到园门口，您再从长青楼、小香雪那条路绕回去。”她一脸的坚持。
二娘子考虑了一下也就同意了。“原本也想把你送回西偏院，我们再回幽篁里的。” 9 ]' f( t* s+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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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的脚步明显都加快了。 8 f. F5 y% {2 n/ P4 C$ O2 h'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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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溪客坊的时候，七娘子留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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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客坊里亮着的灯也比来时多。
看来是都听到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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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过了溪客坊，一声悠长的惨叫，从七里香方向隐约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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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俩肩头都是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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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往二娘子身边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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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隔得远，听不真，但叫声中的凄厉与痛楚，却已是渐渐在她耳中漫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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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也不由自主地一把捏住了七娘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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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心里满是冷汗。 - j& y9 }1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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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小寒还镇定些，喃喃地说了一句，“怕是难产……”便又收住了话头。
三个人脚下又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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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园门口，七里香那头的动静已是听得不太清楚了，李妈妈掇了条板凳在门口坐着，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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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轻声叫，“李妈妈，李妈妈。” * d9 d% N5 ~2 M' ?# u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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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一个激灵，堆着笑招呼，“七娘子回来了！”就忙着回身开门。 6 ~+ e, I% N% D8 M- t,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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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七里香那头传来的喧嚣，她一边开门，一边自言自语地道，“又是谁深更半夜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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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有几分想笑，心却沉甸甸的。 : \0 y+ P* I* F Q#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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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想到了在去向解语亭的长廊上，八姨娘对她飞的那一个眼色。 6 P d D; S$ J% \
那时她虽然瘦得怕人，但毕竟鲜活灵动。 * g9 ?6 p1 L. x: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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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偏院就一点也听不到百芳园里的动静了。 $ ~# {6 T9 u' X" `1 q/ m, S
王妈妈知道了八姨娘临盆的消息，倒是上了心。 ; z. q. `7 P/ K) a# m: o
“老爷今晚睡在外院，入了夜百芳园就锁门不许人进出……也要与他说一声才好。”便披衣出了西偏院，吩咐婆子前去送信。 ' W, D% B/ ^& S/ k$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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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叫上元到园子里候着，八姨娘一生就来报信。 7 |$ y4 m! Z+ s/ h8 F- @3 p' d3 Y y
“四姨娘七月初就备下了全套的人，都在七里香昼夜待命，我们只是过去探听着消息就成了。”她漫不经心，“我惯使的几个小丫头都不在院子里过夜的，说不得借七娘子几个人用了。” $ f5 V! c4 U2 b) I* ?: M& y: x
把你当自己人，才会借你的人使。 3 {" B' f3 m# V. N' G% G& E
七娘子笑了笑，冲立夏使了个眼色。 / J, H4 ~, }7 J. e$ C- R" N
立夏就上前笑着说，“求之不得的事。”一边把有些手足无措的上元带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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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在渐渐成长起来。 : S: `- a9 F. n
七娘子很欣慰，但这一点点喜悦，很快又被王妈妈话里隐藏的信息给冲淡了。
如果八姨娘生下了儿子……产婆都是四姨娘的人，她的生死系于四姨娘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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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她虽然想要两边不靠，却还是屡屡被四姨娘拿来做了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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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怪大太太冷漠，在这件事上，正院稍微做错一点，说不定就会给四姨娘发难的借口。 3 Q0 ?+ Z; f R%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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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烦躁起来：家宅不宁，真是让人一举一动，都不得不当心。 4 V$ _" Q. D6 h# f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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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却显得很镇定，哄着九哥睡下了，也催七娘子快些就寝，“明早还要上学呢！难不成七娘子也想装病不成？”
只是这句话就村了三娘子，和王妈妈越熟，七娘子就越觉得这人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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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应酬性地笑了笑，也就吹灯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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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反侧之间，八姨娘的惨叫一直在耳边萦绕，就好像未成调的哀吟。七娘子做了一夜的噩梦。
第二天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上元进来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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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眼底有淡淡的青黑，精神也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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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去歇着――什么时候回来的？”白露惊讶地问。
“现在还没消息，王妈妈手底下的几个人进来当差了，就换了我回来。”上元笑了笑，“想着和七娘子说一声再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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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目光一闪：这丫头也是个可造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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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快去睡吧。”她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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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不必把欣赏流露出来，叫底下人轻易摸透你的心思。
上元也不见失落，把水倒进盆里，就出了屋子。
九哥一点也不知道内院的是是非非，吃了早饭就拉着七娘子去家学。又问七娘子：“要不要和我一起上课？” c8 c$ F4 ^! x" E- Y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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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一个人上课，先生虽然讲得好，但也很是寂寞。 5 v. D' `2 e; _, P: [
立春笑吟吟地站在一边，看着九哥和七娘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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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笑着摇了摇头，“你用心上学，不要走神了。”她叮嘱。 I% Q. q3 ]8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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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嘟起嘴，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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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要和他熟悉起来，才能看到两重面具底下的童真。 1 {! Q& I2 Y) @/ O
一上午大家都心不在焉的，六娘子一直揉眼打呵欠。 ' O3 I X+ l% g) i. l( d
就连四娘子也反常的没有精神，往常总是挺得直直的脊背，垮了下来。
“昨晚七里香闹了一夜。”课间六娘子和七娘子抱怨，“……不过，前半夜八姨娘还有声音，今早我来上学的时候，连声音都没有了。” ) Q/ M4 `# r8 ^0 @* C, r. |, V
算一算，已经有将近七个时辰了。 . S5 O: I, ~, K' l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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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是八姨娘的第一胎。 4 L C: M- l F) M;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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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叹了口气。
吃午饭的时候，大老爷破天荒地进了内院。
他先进了堂屋，七娘子和九哥忙从饭桌前起身给大老爷行礼。
“父亲。” - c& }, X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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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 % m- u5 n# c/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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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摸了摸九哥的头，往桌上相了一眼，看到九哥碗里的饭下去了大半，就点了点头，扭头问立春，“王妈妈呢？”
八姨娘生产，虽然归四姨娘管，但是王妈妈手里也多了不少事，忙到现在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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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上前回了话。 " z0 |2 F) Q; L$ C4 S9 a" g+ k5 N'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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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嫩黄双丝软绸小衫，银红蝉翼褙子，看上去越发唇红齿白，身段窈窕。
已经十六岁，是大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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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留神打量了立春一刻，才点了点头，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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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咬着唇，脸上闪过一丝惨白，不由得就扭头求助似的看了七娘子一眼。
七娘子心中恚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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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大老爷怎么不尊重，也不能当着九哥的面，想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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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现在八姨娘进了产房，生死未卜，她怀的好歹也是大老爷的骨血，大老爷怎么就把心思歪到了这种事身上。 7 p6 s: p, y- _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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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下作！ & l* i0 t" `9 L4 Z
她放下了筷子。 ( |$ \* s& `2 `
“王妈妈到了吃饭的时间还没回来，多半是去安置七里香开饭的事。”她淡淡地解释，“早上立春姐送九哥上学的时候，我屋里的立夏倒是撞见了王妈妈回来，听她说了几句。”
大老爷的注意力果然被转开了。 0 \' y! H# x4 m
他皱起了眉头。 1 v% p" G2 D8 @
“七里香那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就问立春，“从发动到现在，也有六七个时辰了？” 3 q2 C* v# U2 s1 Q, U/ x" B& t8 {
“难产是肯定的。”立春皱了眉，“不过，我们只在西偏院，也不知道现在如何……”
到底是大老爷的骨血，大老爷叹了口气，又叮嘱九哥多吃饭，便举步出了西偏院，往正院后门去了。想必是要进百芳园探八姨娘。 ) Q% T: S1 G, T9 R, U m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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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这才坐下来安静吃饭。只是立春就有些魂不守舍的，七娘子看在眼里，也很同情她。 _( Q! l; a( y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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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大太太就有这个心思……现在大老爷也看上了她的美色，要是哪天想起来和大太太这么一提，说不准大太太就顺水推舟。 1 r* o9 J+ B+ {0 E, P& ?, r/ _: ?. I
吃过饭，她把立春叫到自己屋里，立春也把九哥带进来，让他在窗边练字。 $ a4 L$ s% ]$ H* q4 ?)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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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九哥身边一刻都没有断人，不是王妈妈，就是立春。 & `* C! `) X- R
“王妈妈最近在西偏院住，也不知道家里如何……她好像有个儿子？”七娘子和立春在床边咬耳朵。 2 t/ ]* i! @0 i5 g( e! c$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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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在外院门上当差。”立春垂下头，有些淡淡的羞涩，“的确是挂念着母亲，递过几封信进来问王妈妈好。” " W, m2 u& }+ C; v! ] x
“你也要为自己打算了。”七娘子点到即止。“该说话的时候，可不要害羞。若是觉得不方便开口……立夏的妈妈李嫂子，和王妈妈倒是有些沾亲带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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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咬住唇，眼中感激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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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外头买来的婢女，家人早已离散，一路走上来，也没有认什么干妈，没有人会为了她的婚事做主。 9 C# w$ H/ c& Y" r o)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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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就是她的世界，想要外嫁，谈何容易，也只能在家人里找个可心的，尽快说了亲，才能放心在大老爷跟前服侍。 - A0 ]6 n6 b: H' I" g* m
王妈妈虽然刻薄些，但是毕竟很有脸面，如果……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5 A. G1 F( X% v: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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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府里也就只有七娘子会为她想得这么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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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疼我。”她已是有泪盈睫。
七娘子忙看了九哥一眼。
九哥早就没练字了，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好奇地看着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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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忙掩饰着起身去了净房。 / _: l2 S9 w, ^: t/ o8 K/ d
“写你的字。”七娘子没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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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营造出来的交心气氛，又被这小子破坏了。 / B3 S0 @& G. q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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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咬着笔杆，定定地看着七娘子，眼中思绪万千。 , U$ x; P; F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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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七娘子九哥午睡起来准备上学的时候，园里传来消息：八姨娘生下一对双胞女儿，却是才出娘胎就都没了气。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9:17
30、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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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下午就没有进百芳园。
黄绣娘身边的小丫头过来传讯：这几天百芳园里进进出出的，有些事小孩子不方便看，朱赢台就暂时停课了。 9 t) ~( K6 {# I2 u% E1 x/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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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香出了丧事，虽然只是才出生的小婴儿，但也有一套程序要走，进进出出，总有些事情是没出嫁的女儿不方便掺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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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在西偏院绣花：立春陪着九哥上学去了，王妈妈还在忙碌，西偏院里只有她和几个丫鬟，倒是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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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午的时候，八姨娘也去了。 9 C' F' n9 a* Q: ]9 }# H
倒是干净利落，据说产后一直没有缓过来――到了中午人就不行了，灌了独参汤，也不过是支持着说了几句话，半下午就咽了气。 4 U2 N; ?* Y* H$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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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有些恻然。
在古代，死生要无常得多，谁也不知道昨天还在你身边的人，今日是否会忽然消逝。
生命就好像风中残烛。
七娘子想到八姨娘在解语亭前的那个飞眼，更是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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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也似的人儿，也如落花，悄然淡去，无声无息。又有谁会把她记在心里？
大老爷当晚的心情也很不好，浣纱坞里的三姐妹一次又一次要酒，到最后大厨房索性送了一坛子三花酒去。
大老爷第二日迟迟才从浣纱坞出来进了西偏院，满面的官司，王妈妈迎头撞见，都吓得跳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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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姐妹都在自己的住处闭门不出，免得冲撞了八姨娘的丧事。四姨娘和王妈妈携手，一个管库房进出，一个管里外布置，很快就在七里香设了一个小小的灵堂，各房姨娘都前去祭拜。 . p+ r6 B S" h; v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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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姨娘是明明白白的自己没福，否则，真的平安生了一对双胞女儿，虽然大老爷大失所望，但她下半辈子也就有了依靠。 ) n3 m# D e& ~6 Y1 W; t4 l" C%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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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格外开恩，让她过了头七再运出城外安葬。 4 E$ i4 A# P+ v"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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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要入祖坟了。”他和王妈妈商量，“不过，到底是全头全尾好好发送了，免得她怀着怨气。” ! _3 G n2 h. p4 u7 K# D
说这话的时候，大老爷就坐在堂屋里。 ! S* B; D. p5 g& U5 v
九哥在家学没有回来，七娘子这几天却都没有上学，在东里间读书，隔着帘子，她都能听到了大老爷语气中的一丝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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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王妈妈答应得很爽快。“还是照往常的例，在观音山做七天法事吧！” 1 R0 M% V' g: U( O: n: r9 i) S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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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姨娘的丧葬，一向是让观音山来做法事的，大老爷点了点头，又格外关照，“到了三姨娘的周年，也为她做场法事。”
七娘子不免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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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几个去世的姨娘，就数三姨娘的死最为人讳莫。
二姨娘和六姨娘都是难产去世，二姨娘命好，还留下了初娘子，六姨娘却是一尸两命。这里头可能有渊源，但古代医疗条件太差，也真的可能只是单纯难产。
九姨娘是病死的，七娘子在她身边为她送终，怎么不知道九姨娘一心求死，根本没有人来算计她。
到现在众人说起杨府的姨娘，都还会提起这几个去世的女人，没有多少顾忌。但七娘子就没有听人提过三姨娘，仿佛她根本不曾存在过一样。 ( e- n" w9 _; v# }% {" ^+ v
大老爷又和王妈妈商量了一些细节，把三姨娘的法事和八姨娘的法事规格都定了下来，才出了西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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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也很快进了百芳园去找小库房的药妈妈说话。
七娘子就低声问白露，“三姨娘是犯了什么事儿？” 7 i4 A4 Q1 |3 ~
倒不是单纯的好奇。只是在正院出入，自然要了解正院的忌讳，知道得多些，行事也就多些分寸。 9 a/ D* A6 e F3 X5 \3 T$ h
白露脸上掠过了一丝为难。 ; ^# }7 c1 w6 b$ G$ H8 G
“我进正院当差的时候，三姨娘已经去了几年。”她压低了声音，“只是听姐姐们私下里传过，三姨娘是犯了天大的忌讳，被大老爷活活打死的，不要说祖坟……连个正经的墓头都没有，拿草席卷了卷，就丢到乱葬岗去被野狗啃吃了。” & S: E4 V. j+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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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白露也见过些世面，说起来，都不由得微微发抖。 }6 W. P O0 z2 v( L
古人很看重自己的身体，没有现代人死后一烧了之的洒脱。这辈子不能留全尸，下辈子魂都不全。所以刑场上被斩首的犯人，过后都要把脖子缝了下葬。丢到乱葬岗由野狗啃吃，是最惨最惨的下场。 - ^2 {* y* z6 {7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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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三姨娘究竟犯了什么事，让大老爷这样痛恨她，现在却又还要反过来给她做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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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就传来了九哥的笑语声，七娘子连忙按下心事，笑着出了东里间。 . Z! _0 M( N- U2 K8 {
“九哥回来了。”她吓唬九哥，“刚才父亲还来过，要考察你的功课，问你论语念完了没有。” ' }( d* U" h& Z! ^
九哥吓白了脸，“七姐骗我！”
立春笑盈盈地问九哥，“我在家学外头站着的时候，怎么瞧着九哥一边上课一边走神？等老爷来问了，才知道慌？” & G, h( i/ T' x1 r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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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看着九哥心虚的样子，都嘻嘻笑了起来，立春就洗了手，去小厨房为九哥捧了点心来吃。
九哥就着立春的手吃了两口点心，就进西里间，“读书写字！”很有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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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回到东里间，抄写《声律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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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头七，因为姐妹们不方便出入百芳园的关系，她也不用上学，七娘子打算利用这难得的空闲把声律启蒙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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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却是跟了进来，脸色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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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七娘子的净房洗个澡。”
天气热了，丫鬟们天天都要洗澡，立春却是已经搬离了原本的下处，现在要走回去洗个澡，不但不方便，王妈妈不在，她也不好离开太久。
七娘子连忙笑着让上元、中元去打水，又怕立春不好意思，自己把文房四宝搬到堂屋来，在饭桌前写字。
隐隐约约就能听到立春和上元说话，夹杂着白露的笑声，还有哗啦啦的水声。 ) U8 y9 P- @9 @0 @5 z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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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立春也才十六岁，一天到晚都在九哥身边守着，也难为她耐得住这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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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抄了一会书，无意间一抬头，就看到小雪从外头端了一盘子鲜果、点心进来。 & S: t: N J9 C5 R1 C8 N
她额前有细细的汗，双颊红润，看上去十分不耐暑热。 : C' s) T' v! m6 J, v+ M& I
“七娘子尝尝？”见到七娘子在堂屋练字，她笑着凑了过来。“才从小厨房偷来的好东西。” . B k( S' U/ y# e) F: c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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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身边的这两个丫头，时常仗着脸面，到小厨房吃东拿西的，七娘子久已知道。 / e1 [/ y& | q. {7 j3 k5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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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嫂子虽然对自己不咸不淡，但从来也不让这两个丫头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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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你自己吃吧。”语气淡淡的。 i; v2 U+ F9 V&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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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就摸了摸头，嘻嘻笑着进了西里间，身子一摇一摆的，越发像个大头福娃娃。 - b1 Z B$ k' [) u( B3 F
七娘子俯□去，才写了一行鹭飞对鱼跃，宝钿对金钗，心中就觉出了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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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聚八仙事发，王妈妈和立春对九哥的饮食，就相当上心。
这段时间，甚至到了病态的程度，立春成天守在九哥身边，就是为了随时服侍他喝水用点心，连九哥到家学里喝的茶水，都是她从西偏院带过去的。 ( h1 s! m: X% Y, c" I' B" \.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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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嫂子也把小厨房把守得风雨不透，除了她本人，谁也别想进食材间一步。
小雪在这样的时候还端了一碟吃的进西里间，岂不是在给自己找嫌疑？
这丫头虽然看着老实憨厚，但也不会这么没有心眼吧？ 7 k% ~$ [7 c+ q5 m5 m: J
她就搁了笔，抬起头透过七彩剔透的琉璃珠帘观察着西里间的动静。
小雪靠在墙边，笑嘻嘻地和处暑轻声说话，并没有动那盘鲜果的意思。
婴戏粉彩广口盘就静静摆在九哥身后的圆桌上，看起来，很不显眼。里头有几个林檎果，还有一小碗冰酥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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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微微皱眉：这要不是被她撞见，留了意，处暑还能记得这盘吃的是小雪带来的？
都不记得是小雪带来的，自然也追究不了这吃食的来历了。九哥若是粗心一点，拿起来就吃…… * ^: K9 J( ?& [4 ] f" [
七娘子越想越觉得可疑。 ! P# I+ s9 k3 {3 M7 G
但小雪在九哥身边也服侍了好几年，一向没有出过什么大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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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想到了几个月前，小雪吃了二太太送来的樱桃，反而泻了几天的事。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感，就萦绕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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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伸了个懒腰，起身进了西里间。
虽然和九哥在一个屋檐下也住了几个月，但七娘子很少到西里间来――也是怕王妈妈觉得她有意和九哥套近乎。 2 d1 [" M, H8 w
“立春姐姐在我屋里洗澡。”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九哥解释，“我屋里潮气大，就不好写字了。” 6 z5 _' `7 O' N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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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是娇贵的东西，水汽太足容易卷边。 4 n; S7 J+ Q+ 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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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八仙桌上写字怎么会舒服！”九哥立刻就回头吩咐，“小雪，给七姐姐加一张凳子。” " `2 A1 g) E: ?+ n% }0 q
他有些兴奋，“七姐姐还是第一次到我屋里来做功课！” # u9 Z& z5 @4 N) T
七娘子抿唇一笑，“占用九哥的地方了，九哥不会和我计较吧？” 7 U& r$ O% l! d* a* L
九哥笑嘻嘻地说，“会！交银子来，二两一次！” # E2 B6 d. ]( ?* U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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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孩子就笑成了一团。 # e8 w4 n/ u+ A; }9 `
七娘子也不看小雪，只是专心写字，和九哥头碰头，你一笔我一划。得了闲，便看九哥的字。 + @; T9 O# u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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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的字挺拔秀丽，虽然还很稚嫩，但已隐隐看得出柳公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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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抄的是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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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九哥一边抄一边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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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都听不懂。”七娘子皱了皱鼻子。 9 Z: P+ i9 ?+ O, v _( C
九哥笑嘻嘻地解释，“学生原宪问，何为耻。子曰，国家有道时，做官是好事。可国家无道，做官便为耻。”他说得头头是道，似乎对论语里的意思，很是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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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七岁就能懂得这么多，大老爷怎么还是一脸不满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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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问九哥。 $ R% L& K8 e4 \& A" S5 V* w, q1 Q
九哥叹了口气，“爹说他这个年纪，已是学完了中庸，开始念春秋了。” # u3 R( m7 ~$ L" z
也就是说，大老爷在七岁的时候已经读完了四书，开始念五经。
七娘子有些目眩：她一向以为自己在同龄人中，当然算得上早熟。可不管是大太太、王妈妈还是立春，对她的表现都只有欣赏，没有惊讶。
原来古人智力成熟得这样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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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五六岁的孩子不要说读论语，恐怕连幼学琼林都看不下来。在杨家，九哥这样的进度还要被大老爷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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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杨家人天生聪明，还是古人要早熟得多？ : _5 V7 b1 r5 {" I$ |
不过想来也是，在这个时候，能活到六七十岁，算得上是很难得的事了，疾病又多，医疗水平又低下，孩子早熟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 Y: x2 {: i* X- W
她只好拍了拍九哥，“多学多念，也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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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点了点头，就伸起了懒腰，七娘子看了小雪一眼，笑着问，“小雪偷了一盘吃的，怎么不见你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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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透着一点好奇，一点调笑，好像只是在和小雪开玩笑。 , n& O7 ]. j# b9 c+ ~3 S! H
七娘子就顺势盯住了小雪。 3 Y/ Q! v' Y! C%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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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笑眯眯地摸了摸头，“九哥在读书，我怎么好意思吃东西，悉悉索索的，九哥又要笑我是小老鼠了！”说着，处暑和她一起没心没肺地笑成了一团。 ! l5 K% ]7 p/ K1 i$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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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小雪当值的时候偷吃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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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板起脸，哼了一声。七娘子也跟着笑了。 ! U1 y/ @4 U. H(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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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底却是一片暗沉。 + x" o- U6 f* s( D* k0 U2 x, V/ O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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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只是自己想吃，早就动嘴了，都不必端到西里间来，站在小厨房里吃完了再过来，谁会说她？在这么敏感的时候，端了一盘子九哥爱吃的东西进了西里间，实在可疑。
也罢，再试一句。 ! h& X7 a8 ]6 l" h) R+ s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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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吃吧，再放下去，酥酪都要化了。”七娘子提醒小雪，笑嘻嘻地推了推九哥，“可不许你笑她是小老鼠。” - M: c- C- O/ c7 D/ U
小雪轻快地应了一声，端起了小碗，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里头的酥酪。九哥看得直咽口水，却没有出声。 ) i2 B/ a! H$ Z6 x* n"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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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鼠。”他划拉着脸嘲笑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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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间里充满了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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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底就有点拿不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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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檎果是不会有毒的，要往鲜果里下毒，难度太高了。有问题的只会是酥酪。 & T( C4 v5 i$ U3 h$ f'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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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她太多疑？ / j8 e5 S0 J* k3 x7 w
以前也常看到小雪从小厨房找了好吃的，端到东次间和九哥分享，这丫头很贪吃，否则也不会吃出了一张圆脸。 + O. }6 V5 b. R' {"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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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继续低下头写她的字，九哥也重新开始背书。 6 @# f) U0 B"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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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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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背得摇头晃脑，就好像一个小学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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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将湿漉漉的头发挽在脑后，笑吟吟地进了西里间，看到这和谐的景象，又退回了堂屋。 - k% Q. V$ f4 V; y/ S7 X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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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晚饭前才从西里间出来，吃过晚饭，九哥便不再读书――到了晚上烛光昏暗，坏了眼睛就不好了。立春就亲自拿了物事，打发九哥洗澡。 ' `2 O; N8 B- a'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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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几次想和她说话都没有找到机会，王妈妈忙碌，立春就得全天候陪在九哥身边，可是这猜疑她贴身丫鬟的事，七娘子又不想当着九哥的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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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小雪是清白的，以后她还怎么在九哥面前做人？好像她这个姐姐成日里就只会猜疑来，猜疑去似的。就算是为了九哥好，都难免落下个小心眼的印象。 + h5 d" g3 R, z' R# ]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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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双生姐弟，却也不能轻忽地对待。 / a" y4 S! G- f9 H4 a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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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初更，淅淅沥沥下了几点雨，天气倒凉爽下来，七娘子从净房出来，自己拿着白布擦拭头发，一边和白露说笑。 / K! \7 p; W3 t D) c2 K
西里间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叫。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9:18
31、黑血
众人都吓了一跳。 $ W" v- ? N3 a' r! x7 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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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连忙穿过堂屋进了西里间。 % f! X- c. o0 T- e) p" @(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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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么事了！” ) A& N* E;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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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眼就看到九哥好端端地站在书案前，也是满脸的惊愕，顿时就放下心来：出事的不是九哥。
接着，就见到立春一脸苍白地走出了净房。
“七、七娘子，”她已是失了方寸，嘴唇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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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皱起眉。
立夏和白露也都进了西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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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七娘子吩咐，两人上前搀扶着立春，和九哥一起进了东里间。把立春安顿在了窗边的那把红木圈椅上，立夏倒了一碗凉茶，让立春捧在手心。 + }* V4 S"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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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凉茶那一点冰意，立春渐渐平静了下来。 , E. @& {7 B0 M- A+ P%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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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扫了九哥一眼，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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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窜了一只老鼠过来！”她强笑着对九哥说，眼中的惊惶犹自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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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能看出立春说的是假话。
杨家一向干净整洁，尤其是西偏院里，上元还养了一只猫，平时也时常到主屋巡视。不要说老鼠，连苍蝇都叫它拍死了。 ! ^" P" R+ G4 }1 A0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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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果然是一脸的不信。
“我去看看。”他就要往西里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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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连忙一把拉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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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瞒着九哥也没什么意思。”她沉静地说，眼睛看着立春。 2 j1 x3 h y" j' x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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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透着沁凉的声音，让众人都静了下来。 0 ~ O; H2 m' @+ [( t. u
立春叹了口气。
“净房角落里有一摊血。”她面色苍白。 * k" Y, }5 J N% p4 L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 Q. l; A7 C' a( m: ^
九哥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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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宅大院里，什么荒诞不经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 `) E: m3 Q3 g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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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是在净房里看到了一条蛇、一把刀，一个歹人，都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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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平白无故出现的一滩血，就有些奇怪了。是吐出来的，还是淌出来的……都不可能没有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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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沉吟片刻。 2 u5 h b) N+ I% T- q$ _/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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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去把王妈妈请来！”她当机立断。“就说是九哥又哭又闹，不肯洗澡……不要惊动了别人。” 2 O; P2 L1 G: \9 L2 ]) X* _+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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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扯到人命的事，她和立春都做不了主。 : n2 ]8 B" l5 L! R% m, i7 r1 B
现在才初更，王妈妈就算是回了自己家，也可以立刻跟立春一起进西偏院来，就算她一个主意都没有，至少也能和立春轮换着守夜，或者是进百芳园把二娘子请出来。 ) @. u2 o" r$ P7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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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就要说话。 / E" A% U4 q6 {* o: p. U)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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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立春是留下来照看九哥的，七娘子其实没有支使她的权力。再说，现在九哥身边是不断人的，如果立春和王妈妈的脚步迟了些，进了二更，正院的大门就下锁了，九哥今晚少了人照看，万一出了什么事，七娘子必定会受到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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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来，立春才刚受了惊吓，跑腿的事，不应该让她来办，自己和立夏出去一趟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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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张开口，七娘子就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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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立刻就闭上嘴，看着立春起身匆匆地出了屋子。 - y) D& Z& L# T( _8 x1 \
“就先在东里间呆着吧！”七娘子和颜悦色地对九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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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九哥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在书案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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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冲白露使了个眼色。 6 j8 E$ z! c7 y& g2 M5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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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起出了东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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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间内空荡荡的，透过挑起的琉璃帘子，隐约能看到通向净房的小门半开着，里头映出了昏黄的烛光。 ! _% s: t! t# F( G: A
白露的喉头上下动了动，七娘子握住了她的手。 . R( y3 H" ?% C4 X$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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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她淡淡地说，“不过一滩血。” / i/ [# p% n% R) R- X/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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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西里间。 - j3 }+ r' n. I* J! M( Y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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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的手很稳定，人也丝毫没有流露出惊惶。 4 U; a# h- \7 H* R3 ^
白露也渐渐地镇定了下来。 ( R" R: ]' h5 A& B( I( h' I
她都是十五岁的人了，却还比不上一个七岁的小孩大胆……白露一时有些羞愧。 " z5 W, P5 f5 k5 A% d( n# w3 K( d
“看好了婆家没有？”七娘子却似乎没有觉出白露的局促，而是笑着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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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呢。”白露不好意思地回答。
西里间的气氛似乎就不再诡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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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还比你大上一岁……孤身在府里，也没有父母亲戚。”七娘子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 \+ C( k- A9 n* M& ?2 M: p9 i$ ^6 Y
白露明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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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的住处，就在二杨街背后的衣锦坊里，衣锦坊里住的都是杨家有头有脸的执事。
立春没有亲人，平时根本就没有出府的机会。
这次事出突然，让她去找王妈妈也无可非议，毕竟都是大太太的人，九哥房里的事，也应该是她们商量着办。
在路上如果撞见了哪个适龄的儿郎，也只是巧合而已……将来大太太要给立春配人的时候，立春也不至于两眼一黑，说不出个子午寅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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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真是好巧的心思，好机灵的反应！
才那么一刹那，就想到了这么多重意思。 ) l/ h! o9 S' ~, x9 y' S, T) l
白露看了七娘子一眼。
可惜……她不晓得大太太有意让立春开脸做通房！ / s6 p* e& f! B ?) {9 k
她随即又想到了立春对七娘子那别样的和气。 : x$ J T* k- f( ^ F. `
“等太太回来了，我也放你一天假。”七娘子却没有留意白露的心思，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净房。 ( c$ X% B8 A: d+ K/ J
平整的青砖地中央放了一个大大的澡盆，墙角还放了红漆马桶……靠近屋门的这一侧，安置着高挑的脸盆架，架子上的净手方巾还湿漉漉地滴着水，盆里有着温热的残水。
看来立春是进来洗手的。 ( v4 ]: L% f9 \1 {6 e
就在脸盆架边上，挨着墙角有一小摊不起眼的污渍。 6 s; [, |) N- ]3 q m/ V; R. M(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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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弯下腰仔细地看了看。
黑红色的淤血隐约还泛着一股紫意，静静地躺在砖面上，透出了一股诡谲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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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算太多，不过一小汪子，已经结了硬块。 0 E5 |' h0 h' m# @
这个地方很隐秘，进出净房的人未必会往脸盆架下瞧。若不是立春方才要倒水洗手，恐怕也不会看到吧。 2 ~/ J7 D0 m/ j$ p9 o6 n
七娘子就站起身，和白露一起回了东里间。 / }* ~8 q! _" T* y* J- ^& a9 [
九哥望着七娘子，眼底隐隐露出了些害怕，却又很兴奋。 / I+ @' w4 d8 L
“不过一滩血而已，别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七娘子不禁莞尔。 6 h, F- X6 k# W2 q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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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九哥和她不算亲近，但她对着九哥，就很难摆姐姐架子，话出口前，也很少掂量轻重。 8 w" `. ^3 a) }# `! k! M, @
九哥也不着恼，“我去看看！” ! U6 n' F" i1 K e' Y
立夏和白露连忙拉住了他，“九哥别让我们为难了！” & x3 Y* Z& m. d9 Q! L' k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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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吓着了怎么办。” . T9 P- v- Q) A1 b' G3 ]
九哥只好又坐回椅子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七娘子，“七姐，你说这是搞什么鬼啊！” ' U+ E, ?$ b+ [0 \% X5 r
是啊，无缘无故的，净房里就多出了一滩血…… + G$ h( q1 W7 q( b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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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说不出话来。
不期然就想起了小雪下午端来的那碗冰酥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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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大可能，就算那碗冰酥酪有什么问题，也顶多是让九哥腹泻难愈，下午吃了，傍晚就吐血，那是烈性毒药，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会不细查这碗冰酥酪的来路？小雪肯定也没法脱身的。 & _3 n4 ~0 m: `0 g, P/ E
再说，她吃得那么香甜，总不会是装出来的吧…… 4 m) @: f+ a2 d
可如果不是小雪，那还有谁出入过净房，又是谁会在净房角落平白无故地吐血？ ' C6 q7 P$ z* S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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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和立春很快就进了西偏院。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王妈妈脸色沉肃，又拉过九哥上上下下摸了一遍。“九哥没受惊吧！” K7 K# U/ q1 Y! V, Z+ E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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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九哥开朗地笑了起来，“不过是一滩血而已，妈妈别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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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紧张的时候，他还逗七娘子。
七娘子咬住下唇，把笑意忍在了心底。
九哥的胆子，也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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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带着王妈妈去净房看了看，两个人出来回到东里间，和七娘子商议了起来。 0 }1 Z7 Y: L$ A) T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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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偏院是从来不断人的，不是七娘子，就是我和立春在西偏院里守着。” 4 M$ i x3 a1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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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在大太太离家的时候，七娘子在正院还根本没有这样的体面，但经过这几个月的风风雨雨，王妈妈也很自然地把她给算了进来。 " M3 {; w _4 A+ I7 m+ ]& ]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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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外人进西偏院来，我们是一定会知道的。” 9 w0 u# v# B" p. R U7 r! ^! r
也就是说，这滩血的主人一定是西偏院里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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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进了二更。”王妈妈眼神深邃。“今晚七娘子就和九哥在一起歇了吧！明早起来，把西里间整理整理，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疏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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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是屋子，也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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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忍不住问，“小雪和处暑这两个丫头，出身都干净吗？” . j5 u. r" C8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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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神色一动，“她们的娘都是太太的陪嫁丫头。”
也就是说，小雪和处暑的外祖家，现在都还在秦家服役。而她们的娘也都是在大太太身边有脸面的管事妈妈。
只能说比较可靠，但也称不上绝对……按小雪和处暑的年纪，恐怕她们的外祖父也有了些春秋了，如果在秦家有些体面，自赎出来的话，大太太手里最大的把柄也就没有了。 8 H$ |' ]0 }9 P+ `* m0 G
而她们的父母，既然是在杨家做事，那就有被买通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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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就这些丫鬟，”七娘子委婉地说。“小雪和处暑平时总有一个在西里间呆着，如果有别人进去用净房……” . \9 H0 E: Z6 C8 m( B: V# _
九哥屋里的净房，也是等闲一个丫鬟婆子随便进得的？不要说净房，就连堂屋的门槛，没有些脸面的丫鬟都轻易不能进来。四姨娘身边的霜降，也都是在台阶下就住了脚步。
她们两个嫌疑最大。
不过，小雪和处暑都是大太太陪嫁系统出身，和王妈妈说不定就有些香火之情。
“当然，西偏院现在的八个小丫鬟和两个管事妈妈，也都要再梳理梳理……”七娘子看了看立夏和白露，“至于白露姐姐和立夏，”她顿了顿，“也就都洗刷一下嫌疑吧！” ( {& Q# \3 e. Y. a( [) K# X
如果她维护了这两个丫鬟，万一什么问题都没查出来，到时候她们反而就成了怀疑的对象。
两个大丫环都没有特别的表示，只是默默地应了是。
王妈妈当然不可能出问题……如果连她都被买通了，那九哥坟头可能都长草了。 ' p" Y$ e F/ \; E1 j5 S
立春就更不可能了，血要是她吐的，自然可以悄悄处理掉，又何必声张出来，更何况九哥的吃食一向是她在处理，真有二心的话，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这滩血虽然不会危及到九哥的健康，但却传递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西偏院，并不是铁板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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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本来想为小雪、处暑再说几句话，心头忽地一动。 . s T) D& a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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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简单。 5 [, {; q& s9 A3 m4 {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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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事太镇定了…… + A$ ?$ N8 d2 Z! p' ^
小小年纪，一点都不慌乱，还反过来安慰她们，布置对策。 * Q9 U9 v0 i7 B* Y, h- E( {' {+ @
九哥渐渐的大了，她又这么会来事……恐怕几年后，不是七娘子看她的脸色，是她看七娘子的脸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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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沉似水，点了点头，“七娘子说得有理，我看，就从小雪、处暑查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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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点了点头，“我们也不必慌张起来，不论如何……这正说明九哥被保护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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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了破绽，也就不会是现在的局面了，很可能就是下手未成，反害自身，才有了这一口污血。 ; n3 j5 C# V9 H; u
王妈妈和立春的脸色都舒展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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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九哥的安全，就是肯定她们的工作。
不管对方有什么想法，只要继续走之前的路子，她们未必能下手。
“母亲很快就要到家了，这几天王妈妈事又多……少不得立春姐多辛苦一些，等母亲到家了，就好得多了！”七娘子望着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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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点了点头，神色肃然，“这是立春份内的事。”
几个人就从屋角散开，立春笑着拉了九哥的手，“我打发九哥洗澡！今晚就在东里间，和七娘子一床睡吧。” - @/ A; t# o% |( b- C, e+ p
九哥就扭捏地看了七娘子一眼，“七姐可是女孩子！”
大家都笑了起来，屋内的气氛，顿时一阵开朗。 / U& j9 |& v) {
“这有什么，你们才多大！”王妈妈笑得前仰后合。“今晚我就在屋里打个地铺吧！”
七娘子连忙劝阻，“您可仔细着凉。”又看了看自己的床。 + Z3 N; A" l* Y/ A4 t! O
睡了九哥和自己两个人后，如果要再挤一个王妈妈，那就嫌小了。
白露忙笑着说，“九哥屋里不是有立春常坐的美人榻吗，那是竹编的，很轻巧，王妈妈在上头将就一晚吧？”
说是美人榻，其实就是张小床，睡一晚上，是可以对付得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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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就含笑看了白露一眼，“你安排得妥当。”
平时她很少对白露这么客气。
白露不禁有些受宠若惊，“王妈妈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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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洗漱停当，也就各自睡下。立春、立夏、白露，都出了主屋，进了倒座南房里自己的下处。 - |3 U. z. R3 z3 V
七娘子和九哥上床后，两人都没说什么。
有王妈妈在，尽管黑灯瞎火的，也和在大庭广众下一样，要谨言慎行。 3 W4 P+ _ o9 W: x. S4 W"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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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很快就睡了过去，小小的头，搭在了七娘子肩上。 + q4 p0 m) A* f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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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摸了摸他的头顶心。
暖融融的，透着一股热气。
在仲夏夜里，九哥的接近本该让她觉得闷热不适，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晚七娘子也睡得很香。 3 \. Z. ]# M% @: G1 p+ m6 n3 O
第二天早上，王妈妈很早就出了门：今天是八姨娘的头七，要扶灵出园，她是一定要去照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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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在西里间领着小雪、处暑、立夏打扫。 ; k5 P- ]) d: x! a+ `" w+ g&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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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就要回来了，西里间扫过这一次，就可以不必再折腾，等到太太回来后，就可以直接搬回正屋去。”白露含笑服侍七娘子和九哥洗漱，一边解释。 0 \0 L4 {# p% q0 a7 v6 B9 _9 z
这借口也算找得不错，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了，从京城顺水而下，脚程比逆流而上快得多。大太太现在恐怕已经快到扬州了。
许夫人是来为她撑腰的，不会在扬州逗留多久，恐怕会到苏州来过中秋节。 # G. s$ K4 k* u+ D0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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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月，杨府就能回归正轨。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9:19
32、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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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头七，园里的姐妹们行动就自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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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姨娘的灵柩才出了园子，六娘子就打发大雪来向七娘子问好，又请七娘子到小香雪去荡秋千。 ) G3 o, X ?+ Q*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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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笑着应承了下来。 9 @% N2 N8 k% K7 p( p( N' h
几个大丫环一起打扫到了中午，个个都累得满身大汗，九哥和七娘子吃了午饭，九哥照旧歇在东里间，大丫环们轮流洗澡，到了下午，王妈妈也擦着汗进了西偏院。 * C/ e( R/ z! o( f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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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上特地绕到幽篁里，向二娘子请了安。”她笑着说，“二娘子晚上会过来一趟！”
二娘子每隔几天就要到西偏院走走的，因为八姨娘的丧事，也有十多天没过来了。
当然要到西偏院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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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3 d7 q0 ~& f v( T4 Q
吃过晚饭，二娘子果真带着小寒进了西偏院。 6 ~: Z2 z. g1 J*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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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新近有丧事的关系，她穿着竹青色湖丝裙，香云纱短衫，看起来，素净中带着一丝娇艳，使二娘子清秀的面容多了几分光彩。
进了屋，大家先相互问候，立春带着九哥进西里间写功课去了，二娘子才和王妈妈、七娘子关了屋门，单独在东里间说话。 $ t* ^4 r; \1 u0 B ^
“西偏院出了内贼。” " }2 u5 G$ u7 Z- V3 u
二娘子还是老样子，第一句话，就斩钉截铁地把事情的基调定了下来。 * j5 V5 n0 V+ h' m5 _- u; h) M/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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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血，可大可小，小，也就迷糊过去了，不会有谁再追究什么。大，把整个正院翻腾得底朝天，也都不算是太闹腾。 % @' Q$ n2 Z; D*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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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贼出在西偏院，反正左右都是这几个人，查一查，也就过去了，动静不算大也不算小。 9 n6 X* @#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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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还有些八姨娘的事没办完。”王妈妈难掩焦虑，“明儿便开始查！” , |3 Y; |8 w7 m2 [) e
二娘子就扫了王妈妈一眼，神态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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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还在院子里，怎么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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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直指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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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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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谁想对九哥下手，这个人既然已经忍了这么久，肯定不容易露出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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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就望向了七娘子，“母亲就要到家了，要谨防狗急跳墙。” . A2 d5 j( Z3 X' U' b" Q
虽然王妈妈就在一边，但七娘子很清晰地感到，她就是在对自己说话，也只是在对自己说话。 + D6 Q! S/ X0 E8 K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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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的意思是？”她审慎应对。 - }( u. k: B- Y* n6 \5 G/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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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娘子面前，就是放松不下来。
“让九哥住到幽篁里去吧！”二娘子却抛下了这个出人意料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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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怔。 1 b" l0 Q$ ^- n; X2 N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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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却是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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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想得周到！” 4 L# S# T+ Q4 c,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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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很快也明白过来。 * \6 }8 Q' m+ ~: l. w.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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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住进百芳园里，看似离危险近了一分，但是只要把立春带在身边服侍，进了幽篁里，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 c9 g* r0 k! x8 I* ~, M$ O
二娘子性格清淡，一向深居简出，很少到外头走动，幽篁里的下人，也被管束得很服帖。
又是个小地方，二娘子好静，平时小丫鬟都进不了正屋的门，只有两个大丫鬟在屋内服侍，那都是二娘子的陪嫁，二娘子展眼就要出嫁的人，大太太为她挑的丫头，肯定是忠心耿耿，又有家人在府中当差，便于辖制。 3 n/ i& w$ o0 D4 a9 P6 n$ h7 G
只要进了幽篁里，对方的手再长，也拿九哥没有办法了。 5 ?: u7 m; h2 h$ i7 X* K
不比西偏院，到底有王妈妈在，平时四姨娘可以借着这样那样的理由，打发人过来…… 1 b5 ]+ R& z% y; f: [3 s& b+ N0 _% ?
“二姐想得真缜密。”她也不禁恭维。 , \2 D% U0 t( u7 ^' R3 c6 U/ ]
别看二娘子平时好像不在钩心斗角上用心，关键时刻，这一招出得却是很老到。
七娘子有些警醒：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多东西要学。 / _- r8 O+ o&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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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扯了扯唇角，“别的不说，这一个月，我还是保得住的。” 5 ]! P, {6 z. [6 _: j i5 A3 h
她是就要出嫁的人了，四姨娘肯定不会往幽篁里安插人手。
当然，时日久了，又是近水楼台，也不好说。只是一个月的话，四姨娘要下手也等不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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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处暑和剩下的几个小丫鬟，妈妈们，就不要跟去了，幽篁里屋舍不多，来了也住不下。”二娘子又闲闲地道，“让她们回家住一段时间吧，也算是得了几天假了。” ' y. b6 z! {% d% A0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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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几乎要大声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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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招釜底抽薪，连消带打，实在高明的很。 ! J0 E7 Z! {5 q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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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肯定会派人监视这几个人的动静。 * F1 N* y t4 y) j, ]# @* ~# k- l"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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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内贼丧失了警惕……那就是连根拔起的时候了。
说实话，七娘子并不觉得问题会出在自己屋里，不过，她还是要客气几句。 6 N( S7 P! L$ m9 E.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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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这样说的话，我身边的人……”她主动询问。 1 T" z. D- U5 I! a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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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和王妈妈都露出了宽慰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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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七娘子的人，七娘子不主动开口，她们也不好越俎代庖。
“平时七娘子的那几个小丫鬟都很规矩，从来不往西里间凑合。”王妈妈先开口，为小丫鬟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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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眼底闪过一丝感激。 m, k Q( w9 C0 `, v- q" X#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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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心中一宽：会懂得领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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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是梁妈妈的干女儿，她爹很早就去了，娘在针线房做事，一向老实巴交。”她继续说，“况且，她在主屋服侍也有四五年了。”
四五年都没出问题，再出事的可能性就小了，白露身为梁妈妈的干女儿，梁妈妈自然会拉拔她，她的心当然是靠向正院……家里又没有什么不安份的亲戚，她几乎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 s9 A! i. k# G0 d+ Y
“立夏的爹是马厩上的二管事，娘是浆洗房的小头儿。”七娘子也交了立夏的底，“自从她进府，就一直在我身边服侍，也有一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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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如果能算到立夏头上，那就实在是想得太深远了，一两年前，七娘子能不能到正院都是难说的事。再说，立夏和白露不同，寡言少语，与西里间的人都不熟悉，没事也不会进去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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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的爹是庄上的管事，娘是大厨房里的管事妈妈。”王妈妈又说起了小雪和处暑。“处暑的爹这几年都在偏门上差，娘身子不好，这几年都没有差事。两人都是长女，底下的姐妹兄弟年纪还小，没有上差。”
说来说去，还是小雪和处暑嫌疑相对最大。 0 V9 |" o$ J( k' [( q& P
身为九哥房里的丫鬟，肯定是四姨娘的重点攻关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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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的娘在大厨房做事，和四姨娘的人接触起来很方便，处暑母亲不能当差，少了收入，家境可能比较困难，给四姨娘可乘之机。 e3 i- b J6 I( S4 ?3 c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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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显然和七娘子想到了一起，“虽然梳理过几次，但还是不能放松了……王妈妈留着心，这事轻不得重不得，万万要派省事嘴严的人留意，免得传扬出去，她们是清白的还好说，最怕起了戒心，就难办事了。”
她和王妈妈说话，用的就是吩咐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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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一点也不敢拿乔，唯唯地应了下来。 0 d1 F) V)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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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眼神微暗。
她叹了口气，“母亲不在，家里真是少了主心骨！” , J5 M) v+ \8 Q5 V R9 Q
二娘子就望着她笑了笑，“真是个傻丫头。” ; f7 p9 @. Z. p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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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不解释这话的意思，只是冲小寒使了个眼色。 + @) C M. @# q9 Z3 E- Z M# m!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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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就从脚边的小提篮里，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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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当着王妈妈的面揭给七娘子看，小匣子里整整齐齐码了三四排细丝纹银，“收着吧。” 0 c O( o+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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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了王妈妈一眼，咬了咬唇。
真心要给，为什么还特地让王妈妈看见？
王妈妈却是心底雪亮。
端午节前封太太来访，七娘子肯定是拿体己银子打发了她。
……当时，她想着大太太未必高兴出这点银子，就算要补，也是等大太太回来问准了再补，否则难免就在大太太跟前落下不是，和七娘子一起吃挂落。 9 X9 S7 B, @! n" j. R! E9 F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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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是当时，眼下是眼下。 " K D- G' |2 E2 S B. w: I
七娘子不但冰雪聪明，还有二娘子的提拔……
“快收下吧。”她也帮着二娘子劝说七娘子，甚至接过了小寒手上的匣子，硬是放到了七娘子桌上。“这是姐姐对你的体恤！” ( J; v& i+ d }8 i- I1 D$ @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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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就从善如流，低下头声若蚊蚋，“那谢过二姐……” 1 s2 B& z* u0 X+ }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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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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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看在眼里，心底又是一颤。 6 x8 ~2 d% v# w9 m+ V
看来，二娘子是真的很看重七娘子。 1 t7 p/ h2 G8 ^! C; ^+ M
第二天，王妈妈就送了五十两银子到七娘子房里：“上回封太太来……” 0 y" _/ [* l6 X3 H! c/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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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王妈妈是怎么和大老爷说的这事儿，大老爷对九哥搬家的事，没有什么异议。
第二天九哥就搬进了幽篁里，因为幽篁里房舍窄小，便只是随身带了立春，其他几个丫鬟，都放回家住着。 . V6 L( V) ?$ U. Y- |
七娘子下了学，也就和六娘子一道进了园子，先到小香雪玩耍一阵，再进幽篁里吃晚饭，吃过晚饭，再回到西偏院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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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她在百芳园里出入的机会一下就多了。 0 A; A" e* l( O$ d
对九哥搬家的事，六娘子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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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一下住西偏院，一下又住进了幽篁里？”她和七娘子咬耳朵，“该不会是想到百芳园里玩，才泥着二姐赖进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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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含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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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骗六娘子。 6 _3 `/ z! X# D
六娘子看了看七娘子的神色，也就不再问了。 ( N. u" p* ]' p1 {" @7 t! y
四娘子还是冷冰冰的，看不出什么不对。连三娘子都一如往常，笑语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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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难免纳闷：不是三娘子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她的城府深了一层。 6 |3 G" n- ~; w$ Z# Q3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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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三娘子戴了大老爷给的宝石镯子出来炫耀的时候，七娘子也就有了答案。
四姨娘肯定没有把这事全告诉三娘子。
二太太最近常派人给九哥和姐妹们、姨娘们送东西，四姨娘也频频还礼。 + y, H. t( t" f: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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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芳园内暗潮汹涌。 # ^ C9 X9 u0 x0 _" E1 y
立春和小寒轮流看守九哥，小寒不比王妈妈忙碌，二娘子免了她的差事，只要她守在九哥身边，寸步不离。进了八月，越发连课都不让九哥去上了，对外只说是寒山寺的知客僧来送寄名符时，传话让九哥这个月别出二门，不要与成年男子相见。
这句话，连大老爷都封在了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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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原本很生气，但二娘子亲自到浣纱坞解释了一番后，居然也就默许了下来。 $ z$ P- K& d& A4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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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也就连幽篁里的门都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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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无心人如六娘子，都看出了不对劲。 6 Y$ ?/ m W. u9 Z"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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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还是在幽篁里小住？简直就是坐牢。”她笑话七娘子，“你看你，就像是个探监的。” 2 U2 n$ e; D$ Z- y- X% U2 f%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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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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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确是去探监的。每天的晚饭，是九哥的放风时段。晚饭后可以和七娘子到幽篁里外头的小径走走。
九哥现在的确是一心一意地盼着大太太回来：大太太不回来，他的牢狱生涯就没法结束。 $ k! S; p+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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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八月，大太太从扬州送来的信也到了杨府。 : b! Y) N: b+ j- r2 q! e& S
说是八月十日从扬州启程，走水路过苏州。
扬州到苏州，走水路也就是两天的功夫。 , Z) F& w% p7 N- q3 t( n* q
正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是快到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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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私底下又有些焦虑。
“太太马上就到家了，内鬼却还没有露出马脚。”她和七娘子抱怨。“怕是太太觉得我老婆子办事不力了……” ) K& i* t7 O! w8 z. S: J0 T( Q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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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是和内鬼斗。”七娘子就安慰，“是和那位斗……她都和太太斗了多少年了。” . X d4 g/ Z$ T* J- D. G4 O( R) z
如果四姨娘能轻易被抓住马脚，那也就不是四姨娘了。 + W% Y- u6 }/ C* A2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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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稍微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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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盼太太平平安安到家，家里也平平安安的等到那一日……等太太到家再闹起来，我也不管了。”她双手合十，虔诚地闭目念起了佛号。 , Y/ q' e5 L* c- Q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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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很能理解王妈妈的心情。 ( |% y" u5 b/ e/ }6 \- [0 M& d
她一个人要支撑正院的门户，处理大小事务，又要防着四姨娘使坏，只怕也是心力交瘁。
“大家也都尽心了！”她安慰王妈妈。“出不了什么大差错的。”
“太太要面子，恐怕九哥住到幽篁里的事，也会惹她生气。”王妈妈愁眉不展，这才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又是和许夫人一起到家……” ) V: Z7 x! E: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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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是母亲的亲姐姐，姐妹之间，没有那么多讲究的。”七娘子只好这么说了。
王妈妈笑了笑，对七娘子倒是多了几分亲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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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小，不知道这姐妹在家亲密，出嫁后，就难免有些攀比的意思。许夫人春风得意，就衬得大太太有些黯然失色。这当口，再露出个家宅不宁的马脚……大太太面上也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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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和七娘子说起了许夫人。 ( L' e J$ _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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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是大太太的三姐，嫁到平国公许家，也有多年了。平国公早年领兵征战，因此直耽误到许夫人三十岁上，才生育了嫡子，许少爷今年也有十岁了，倒有两三个庶兄。”说起来，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许家的显赫，是杨家拍马都追不上的，两个姑奶奶，一个已去世了的暂且不说，还有一个是宫中贵妃……虽然无所出，却和皇后走得近，与她一道抚养太子，也有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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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太子即位，自然会尊敬贵妃，许家的脸面就别提多大了。和杨家这样的官宦家庭比，自然是又体面，根基又深。
也难怪大太太要拉许夫人给她撑腰。
“二老爷这几年在京里，也多亏了平国公照看。”王妈妈提到许家，面上有艳羡，也有一丝骄傲，毕竟杨家的这门贵戚，也是靠大太太的关系才牵起来的。“许夫人一向疼爱太太，二太太这回，可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 [8 O: A2 _ o% e( f$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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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在心底对许夫人就有了一丝好奇。 # J" o0 s$ o- C- e: a" ~
八月十二日，大太太与许夫人如期而至，大老爷亲自到码头把两人接回了府中。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9:20
33、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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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女们都在正院等着客人上门。
余容苑几天前就已经布置好了，王妈妈亲自带人瞧了两三次，又挑出了许多毛病出来，唯恐让许夫人不满意。还特地开了余容苑往二杨街右侧官帽巷一侧的偏门，方便许家下人出入。 # Z7 q1 u+ a& _4 D+ V"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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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今天也没有上课，大家都规规矩矩地在正院堂屋中，按排行顺序安坐，等待迎候主母。
大太太和许夫人大约是未初下的船，进了未正，就听得垂花门外隐隐传来了大老爷的声音。 " [" D) J: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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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大太太和一名中年贵妇就在一群婆子丫鬟的簇拥下携手进了垂花门，款款向堂屋步来。 - [- \' B; x7 p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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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早扬起笑容，和小库房的药妈妈一起并肩下了台阶，把大太太和许夫人接近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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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女儿们都起身迎候。
大太太穿着淡蓝色的对襟暗花库丝长衫，许是因为旅途颠簸，形容有些清减，打扮得也很朴素，除了手上笼着的羊脂玉镯，头上插着的明珠钗，便没有什么别的装饰。她对儿女们点头笑了笑，和许夫人分宾主在打横两张太师椅上落座，柔和地道：“这是平国公夫人，你们的三姨。”
“见过三姨！”众人一道打了招呼，大太太就冲二娘子招了招手，“三姐，她今年年底就要上京，以后，还要你多多照顾。” 7 m8 ?7 s2 X$ b& ?& f1 C, G5 {9 m/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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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婆子掇了蒲团来，在许夫人面前摆了。
二娘子就徐徐跪了下去。她的动作很优雅，就好像一朵在风中摇弋的兰花。 . x2 I& I0 h5 d# K( j! V( @1 K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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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三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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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打扮得也很朴素，暗红色湖丝云纹袄，褐色贡缎素裙，头上戴了一根南珠金钗。和大太太慈善的圆脸相比，她的长相要精悍得多，眉峰上挑，凤眼含威，让人望而生畏。
“快起来吧。”她对二娘子很客气，亲自弯腰扶起了二娘子，“生得很像四妹！” 8 S) C. W$ ~0 K2 G,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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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和许夫人又客气了一会，才让三娘子上前拜见。
许夫人对三娘子就只是微微点头一笑，受了她的礼，没有多说什么。 . A8 r! ? j, u. @( [- Q" i" |9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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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六娘子，她倒是眼前一亮。“好俊俏的小姑娘。”格外夸奖了一句。
六娘子双颊晕红，好在还算大方，“谢姨母夸奖。”
七娘子就微笑着上前，给许夫人行礼：“见过三姨。” # j6 n' U1 _+ M. K4 u9 [, d. \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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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问大太太：“这就是九哥的双生姐姐吧！” . y; o8 J- B2 t
大太太看着七娘子的眼神，不冷不热：“是，今年才刚到正院养活，以前都陪着九姨娘住在南偏院。” & ]( ~, d3 p" U m, \% Q: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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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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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上前稳稳重重地给许夫人行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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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看到九哥，就好像看到了活宝贝，九哥才起身，就把他拉到了怀里。“长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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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咯咯地笑着，靠在大太太怀里，“母亲却瘦了。”语气很心疼。 + I5 ]0 O; ?; D! j& U B6 T6 v
许夫人笑着摇了摇头，看九哥的目光倒柔和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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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佳。”她就唤，“来见过表姐妹们。”
这一唤，无人应声。 7 R3 W! F2 X. D+ F$ C4 }. T; k
大太太和许夫人对视一眼，大太太就问身边的梁妈妈：“表少爷呢？方才下车的时候还在身边的。” ! U% X% P% _5 L4 T
梁妈妈左右瞧了瞧，就笑道：“许是和五姐儿会东偏院去玩了。” ! n5 O$ z0 f) g1 m$ A. h+ X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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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五妹晕车。”大太太笑着对二娘子说，语气中有几分解释的味道，“在车里吐了几次，你也知道，她爱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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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回东偏院去洗漱，许家表少爷跟在身边，好像也并不十分合乎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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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就皱起了眉。 3 M Z4 J; @& ^$ n4 n+ S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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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忙退出堂屋，这边姐妹们拜见大太太，过了一会儿，梁妈妈也就回来了。 2 H' n7 s0 f/ o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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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少爷在外院大老爷身边。”她笑得眉眼弯弯，“恰好江苏布政使李大人来拜会，就留下拜见长辈，一会就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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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面露释然。 4 h% |7 A( f6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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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西征，李文清是管粮草的，和你三姐夫往来很多。”她笑着对大太太说。 ; D y' G# t0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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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平国公的故交，也应该拜见一下的！”大太太也没有多说什么，“三姐先到余容苑安置下来吧？等用晚饭的时候，再让凤佳和姐妹们见面。”
许夫人颔首，“也好，坐了这几日的船啊，车呀的，一身的粘腻。” ; }1 B+ Z0 U+ s" o! M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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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就起身送走了许夫人，三娘子、四娘子、六娘子，都各自回了住处。 7 B( d b' B8 }, C. v. Q
大太太也是才下车，也要洗漱，她们在一边凑趣，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
二娘子和九哥都没有离去的意思，七娘子想了想，跟在六娘子身后，出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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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下和母亲说几句话？”六娘子有些诧异地打趣七娘子。
七娘子就笑着拧了六娘子一把，“少说两句，哑不了的。”
六娘子就笑着和她分手，从正院后门进了百芳园。 : F* w& f8 h&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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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就回到西偏院，关了门练字绣花去了。九哥的东西昨日就全搬回了正屋。西里间现在又空出来做七娘子的书房。
立夏有几分好奇，“许夫人长什么样儿呀？” ) h4 y6 W/ i7 l) ?6 l9 g
“这么想知道，那晚上你就陪着我请安去。”七娘子笑着点了点立夏的鼻尖。 - W% ]/ O) r1 E6 j' |; g
立夏吓得一缩，“我哪里敢，还是让白露姐姐去吧！”
进堂屋服侍七娘子的事，一向都是白露承包的。她是主屋出去的人，人头熟，又懂得规矩，不至于出丑。
白露笑着摇了摇头：“有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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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看起来很和气。”七娘子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二房那边也着实失礼了些。” ' G; {1 o. h; {0 B
许夫人是她的表姐，就算没有大太太这边的亲戚关系，二太太也要派几个婆子过来请安的。再说，还有大太太这个才归家的大嫂。 ) [- D7 q3 Z+ K2 X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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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那边无声无息的，传扬出去，简直要惹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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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二太太天生性子古怪。”白露微露不屑，“恐怕是要人三催四请才肯上门吧。” r: j( a% l* q2 F
七娘子一边写字，一边和两个丫鬟说些闲话。
过了一会，有小丫鬟来敲门：“大太太请七娘子到主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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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并不讶异。 + Y* H% Q$ b) O;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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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信息传递不便，很多事，信里也说不清楚。
大太太到家后，王妈妈、立春、二娘子与九哥，自然都会把这段时间，杨家上上下下发生的大小事宜，向她说明清楚……大太太就算别的都不计较，听到了聚八仙的事，也会把她叫来问个清楚的。
再说，以大太太的心胸，要不计较别的，也有些难了。 ) O9 S2 B, p$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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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已经有所准备，但七娘子走近东梢间时，还是吓了一跳。 ) ` @" v; e2 ]+ L+ z: D: N
王妈妈跪在当地，满脸是泪，一并立春也在一边陪跪。 / c) a" Y9 G {2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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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换了一身竹色连格袄裙，满面寒霜地坐在窗边，二娘子梁妈妈左右陪侍。 ) c7 g; k) L M0 k3 t% m. v$ D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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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转着眼珠，一会看看大太太，一会又看看地下跪着的王妈妈。 ; e% T6 s9 m/ I4 N6 H4 k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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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神色隐隐含怒。 ) p4 q7 a5 s, S M8 e
七娘子就提了十二分的小心，却又并不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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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 % U: A0 Q0 ]4 [# A! ^
王妈妈和立春在这几个月里，尽心尽力，挑不出多少错的。
大太太不过是心里有气，迁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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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母亲。”她行了礼。 $ k" d( L1 M6 }* _- @0 N8 s5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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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面色稍缓。“坐。”她生硬地点了点屋内的太师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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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站着，小七不敢坐。”七娘子抿唇道。 " Z' t% d4 \, a: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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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看向了二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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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趁机进言，“这是多少年来一点点布置下的事……西偏院又只有立春和王妈妈两个人能顶用。我这才让九哥住到幽篁里——她敢出招，我们怎么就不能拆招了？”话到末尾，还是流露出一丝丝火气。 6 j+ x; A N" ^8 o* N' M0 {
看来大太太是因为九哥搬进幽篁里的事生气。 % e; _+ V6 n# _. s$ r0 P' L+ H
七娘子有丝讶异。 , }" i+ X% A5 m: V7 n
杨家这几个月里，排的上号的几件事，无非是聚八仙听窗、八姨娘难产、三娘子的婚事与九哥搬家。 4 n5 n; X9 d9 G2 U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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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八仙听窗和八姨娘难产，都没有抵触到大太太的利益。她还以为，大太太更在意的是三娘子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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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搬家是二娘子的主意，大太太为此发落立春、王妈妈，归根到底，没脸的是二娘子。以二娘子的性子，自然不悦。 & @, L, `2 x*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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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三姨在京城是什么样的威风！说下江南，就下江南！”大太太越说越气，“满平国公府，找不到一个说不的人！上到太夫人，下到几个姨娘，谁感给她一点气受！我们杨家比不上平国公府的威风，也就罢了，你这是在三姨面前打我的脸？让她知道我连个正院都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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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嫌丢脸。 * T8 {% C# o; ^' x( l6 z
大太太面上的寒霜底下，隐藏着的是深深的怨恨，平时慈爱的笑意，早已消散无踪。 1 T( s% `9 o- I2 {5 k! I9 G& g*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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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别过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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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都要下江南来为大太太撑腰了，大太太的无能，还用得着掩饰吗？ 7 D" M( z. I) E- Z+ }2 G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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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妈妈与立春。 7 }( ^7 ]2 b"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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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有些无措，王妈妈看着她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就流露出丝丝的恳求。
她一咬牙。“母亲。”她垂下眼帘，温言软语，“许夫人执掌平国公府，私底下的苦楚，只会比您多，不会比您少的。表少爷还有几个庶出的兄长呢，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都是姐妹，您的难处，许夫人怎么都能体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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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不了解许夫人，也不了解平国公府。但只看许凤佳的那几个庶兄，就知道许夫人也是苦过来的。 ) P$ R0 n$ \* Y5 B$ ^- }* d1 _9 _% r
从大太太的言语来看，她还算讲理。就算对三娘子的亲事不悦，也没有发作王妈妈的意思。无非就是心里有气，又因为九哥搬家的事，觉得自己在姐姐面前没了脸面，所以才发作出来。这时候就不能和她争，软软的劝几句，大太太的气也就消了。
大太太果然容色大缓。 ! Q$ k% w; I, I" T* B" ^
“再说，也是因为二房的人实在过份，甚至……”七娘子没有说下去，而是若有若无地看了看梁妈妈，“立春和王妈妈又要找看九哥，又要打点家事……” " L- E3 Y& ~; x! g2 V+ d& Y;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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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和王妈妈已经做到最好，挑不出什么错处了。 9 O+ s! v% _9 N7 i/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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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梁妈妈的面，也不好太落王妈妈的面子。 5 C, Q8 c& Q) {5 u' }$ C
大太太就转了口气，“也是我气急了。”
七娘子忙给王妈妈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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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就擦着泪表起了忠心：“是老奴没用，没能看住四房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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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大太太很颓唐，“你一个奴才，又能多说什么。四房为了这一天，也不知道铺垫了多久！” / ?% S! ~) x0 _) O* g. O) h- @$ r
九哥搬家的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梁妈妈上前笑着扶起了王妈妈：“老姐姐，您也是的，这么大把年纪了，还禁不住一点委屈……来，快擦擦眼泪。”
“坐下说话吧。”大太太又对七娘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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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和二娘子这才坐下。 - J% w" @7 v2 t- E$ O5 K7 F! t( d
立春倒了茶来，摆在七娘子身前。
两人目光相触，立春眼里闪过了感激。
七娘子一来，就为自己和王妈妈解了围…… . ^$ v' K! N2 }! f t! p! a9 s
众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七娘子低头饮了口凉茶。 & q/ ?* D$ t8 F, B. E2 b
“听你二姐说，清明时，二太太和四房在聚八仙不知嘀咕些什么……”大太太果然挑起了聚八仙的话头。 ) ]5 i* w' j- A: I- {3 \5 R
七娘子只好把事情再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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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二娘子和梁妈妈都听得很认真。
大太太又问王妈妈，“二太太这阵子常送吃喝过来？” 1 t; f2 w$ g7 o*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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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八月，两三天总有些瓜果。”王妈妈低眉敛目，“四房也常常送些东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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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送瓜果，倒不如说是送消息。 7 u9 s2 ~* {- l+ [# p v( N: J
“你父亲说了什么没有？”又问二娘子。
大老爷只要不是傻的，都能看出来二太太和四房之间的联系。 0 w! w) Q' |3 F- M" g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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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说，四房只是在问二太太王家的情况。”二娘子的语调波澜不兴。 & t$ T* k6 ]! \! c7 E l% o
大太太苍白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殷红。“他是要装聋作哑到底了？”她像是自问。 8 ^" P6 W4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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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窗外阳光灿烂，但屋内却有一股逼人的阴冷。多年积累下来的恩怨，竟然让夫妻之间相疑到这个地步。 - H S I+ W4 a1 `2 W J5 c
大太太就看向了院子里灼目的阳光。也不知道是日光刺眼，还是伤心，两行清泪，慢慢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这么多年来的辛苦，他是一点也没有看在眼里……冲着我，也就算了，现在连九哥的主意都打上了，他还要包庇……” 3 n, G) D' v. `! [3 B9 Y& d
七娘子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二娘子忽然就向她使了个眼色。
在这件事上，七娘子是最有权发言的，毕竟是她听到了四姨娘和二太太的密谋。
“母亲请勿过于伤心，伤了身体。”七娘子只好斟酌着开口。 6 k' y! h- c( C5 C$ L) Y
清冷的声音，就好像山涧清泉，玲珑声脆，叫人听了，就如同饮下一杯沁凉的茶水。
“这毕竟是我们正院的一面之词，身在局中，父亲也难免被蒙蔽了眼睛。” # D1 v+ R' s, N1 N A% |! z
站在大老爷的立场说看，正院也许是反应过度了，毕竟大太太不在身边，她们很可能看谁都是要害了九哥。 + P8 i$ q- @1 n9 N
“万一九哥出事，三娘子将来在夫家也没有靠山。”二娘子也顺着七娘子的话意说了下去。“也许父亲就是这样想，所以才坚持不信……”
大太太叹了一口气，颓然拭去了腮边的泪水。 : g3 _0 g8 \: g7 m
“我现在也什么都不指望了，只盼着九哥平安长大！”她淡淡地道，语气中犹自带着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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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和刚才的悲怆相比，已经平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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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不由得望向七娘子。 " x3 A0 y9 u, k3 ^( q0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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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正注视着大太太，眼神平静中又带着些关切。 1 Q; X+ K1 L6 l: t* l j! g) l
自己说上几句，就忍不住要和母亲斗气，她一来，几句话就把大太太劝好了。 ' m3 F/ |# @% T% n/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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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还这么小……
二娘子微微一笑。 , y E; l) [- G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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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妹的婚事已成定局。”她开了口，“七妹，你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管七娘子多早慧、多深沉，只要九哥在，她就只能为正院出力。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9:24
34、泥人
二娘子和七娘子并肩出了东梢间。; S5 D8 |* J2 X" m8 g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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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梢间里静悄悄的。
尽管九哥的玩物都搬回了东次间，但大太太在商议事情的时候，他总是被带开了玩耍的。+ Z H! k' z" p; r7 a
小雪和处暑尚未回到九哥身边服侍，是二娘子身边的小寒，把九哥带到了东偏院和五娘子说话。
两姐弟自小亲近，又分别了几个月，自然很多话说。& o& A8 b5 K z8 w
“一道去东偏院可望五妹吧。”二娘子对七娘子说。8 c3 ?5 ?4 L& D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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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虽然很温和，但也不容置疑。
七娘子只好跟在二娘子身后，和她一起进了东偏院。: S2 W: Z3 e3 Y; {' B: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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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她第一次造访五娘子的住处。' b# g6 F; y9 S5 _( X5 g& u
两个偏院都只有一侧厢房，但是东偏院的那一溜倒座南房里没有放着大太太的箱笼，院子一下就显得很宽敞，西厢房的门大开着，几个丫鬟在里头进进出出，收拾着里头的箱笼。倒座南房里头隐隐传来小丫鬟们稚嫩的笑声。3 @; g7 f*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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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和谷雨正站在住屋门口嗑瓜子儿，见到二娘子来了，忙拍了拍手，上前请安。3 d% x( N0 D3 M5 n
“九哥和五娘子吃点心呢。”谷雨笑着把二娘子和七娘子让进了主屋。
五娘子和九哥果然就亲亲热热地并肩坐在堂屋里，每人手里都捧了个冰碗子，都吃得香甜。+ |2 r$ u! t# i, O; h' \
“二姐。”看到二娘子，五娘子就笑着起身招呼。- F _7 q, ]' q& i
她长高了不少，也消瘦了一些，越发显得瞳似剪水，顾盼有神，有了一股明艳的态度。五娘子生得不像大太太，倒是有几分像许夫人。又冲七娘子一扬眉，“七妹。”声调不冷不热。6 q, j6 P; ^8 Y9 _: [' `! s6 B0 x
五娘子冲人摆架子的时候，格外有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1 d' I, }& D- |0 X& S
“五姐。”七娘子不以为忤，淡笑着招呼。只要五娘子不来找她的麻烦，她并不介意两个人之间保持着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
“这回上京，我给二姐找了些好东西。”五娘子说着就喊，“谷雨，谷雨，我给二姐买的小泥人儿你收到哪里去了？”# T& s6 a, b' g; A.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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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应声而入，眨着眼有一丝茫然：“刚才给九哥找小自行船的时候，奴婢已经把给各屋小姐带的几色礼物都拾掇出来，按着份数放在堂屋桌上了。”# d8 p; T/ f* c0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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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八仙桌上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冰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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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冲到西里间去，翻找了半天。
七娘子趁机细细地打量堂屋。' v9 i) E5 H! }4 V)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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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以为五娘子的屋子里，必定是富丽堂皇，谁知道，和西偏院的摆设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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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屋一个铁力木八仙桌，靠墙两边摆着半月桌，对着面布置了两个黄杨木大头无锡娃娃摆件，虽然憨态可掬，但并不见名贵，只见趣致。靠北墙一对小小的多宝格里，也摆满了木雕、玉雕的猫狗奇兽，墙角躺了一只懒洋洋的大黄猫，正眯着眼打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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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五娘子很喜欢动物。+ _9 D4 D' C' t0 E0 R9 E/ Q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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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又冲了出来，手中捧了个大大的锦盒，得意地揭给二娘子看。里头是一盒子各色泥塑人物，俱都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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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拿起来细心赏玩，惊呼，“我的那一盒与这一盒，神态居然没有一个重样儿的！”/ w. n; K3 {. @: x4 t5 q* e$ U
五娘子很得意，“天津守备送给表哥两千泥人儿，给表哥演习排兵布阵……实在是精美绝伦。”& ]8 M0 X3 q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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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了大姐姐、七妹妹的份没有？”二娘子也是爱不释手，却又故意板起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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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啊了一声，就有些心虚。
都是在正院养活的庶女，若是给初娘子留了，就不好不给七娘子。如果没给初娘子留，也还说得过去，毕竟是出嫁了的姐姐，远在余杭，要人特特的送几个泥人过去，也未免矫情。但要是连七娘子都没份儿……就算七娘子脾气再好，也会有些难堪吧。3 f2 B; g9 O1 \7 d0 J5 g- K
二娘子就溜了七娘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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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好像没有听到二娘子的问话，唇边依然含着温温的笑意。6 L0 g4 l! S* S5 Q) C5 y, ^& X+ c
却已经把泥人放回了锦盒里，不在鉴赏。! m5 {1 W' f9 v0 J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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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人也有土性。七娘子性子好，不代表她不会生气。" Y2 ~' L, g5 b: Z! t7 ?
“也有，也有！”五娘子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还在西里间摆着，乱糟糟的，等晚上整理出来，再给七妹送去！”
七娘子微微一笑：“那先谢过五姐。”
九哥抬起眼看了看七娘子，又看了看五娘子。“二姐七姐用过点心没有？”他岔开了话题。
“对啊，叫曹嫂子再做两个冰碗子来吃嘛，天气这么热，难为七妹还穿了一身的绸，我是耐不得了，翻了沉香纱裙子出来穿。”五娘子对七娘子的态度热络了起来，甚而，还主动和七娘子搭话。, b: M! `. j5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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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晚也凉下来了，入了夜风一吹，五姐要小心着凉。”七娘子也只好投桃报李。五娘子送不送泥人，她倒是无所谓，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没有见过把玩过。不过人家对她冷淡，她也不便表现得过于热情。现在五娘子既然知道不好意思，她就不必再拿乔了。
两人一时间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倒也和睦。/ Y/ f0 c" r, l# Y0 Q& C, h3 S
二娘子眼里就现出了一丝欣慰。* p) m$ c+ L6 M/ M% T( y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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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做事，丢三落四的，一点都不妥帖。都是被母亲宠坏的……% Q3 [8 A& W! g! D8 P4 n, X1 W% R) Y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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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刚才大太太不顾自己的劝说，当着梁妈妈的面，把王妈妈骂了个狗血淋头，二娘子就又生出了一丝烦躁。都是四十岁的人了，连一点气都忍不住，把留守家中的大将骂成这个样子，王妈妈哪有不生怨怼的道理？
如果做错了什么，倒还好，偏偏什么都没有做错，色色尽心尽力……母亲的心胸实在是小了些。为了和父亲争一口气，就把五娘子宠成了现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还好底子不坏，自己这些年来提点着，也没有彻底长歪。只盼着她能多学学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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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五娘子说上了兴头，“这回回京，二姨、三姨、大舅母，都送了好些稀罕名贵的布料，纤秀坊在京城又招揽了好些京绣传人，母亲给我做了几件花样裙子，我穿给你们看看！”说着，就蹬蹬蹬地进了东里间。
九哥扁了嘴。“又不带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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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你去找许表哥嘛。”五娘子的声音遥遥从东里间穿了出来，还有些发闷，“他才在余容苑安顿下来，肯定无聊得紧，快去找他说说话，尽一尽你的地主之谊——”说着，一头就笑了起来。# n2 |7 E) U, _ u! K# `2 \;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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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也就真的带着小寒出了东偏院。男孩子总是不能理解女人对衣饰的热情。
“母亲信里倒没有提起三姨把表弟也带来了。”二娘子拉着七娘子进了东里间，一边问围屏后的五娘子。1 g3 z. x$ |/ t. k/ H" C% F*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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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的卧室布置得也很朴素，酸枝木的螺钿大床，和七娘子睡的那张用料做工都很像，窗前摆着长案、桌椅，只有东壁上挂了的吴道子仕女图，比西偏院屋里的画名贵。别的也没有什么。, X% b: g' i$ I; t# u
五娘子的声音从泥金蝴蝶围屏后头传了出来。
“三姨本来也没打算带表哥来的。”提到许家表少爷，五娘子声音里充满了亲近与崇拜，“谁知道表哥那么厉害！头天才和我说，他非得到江南瞧瞧不可，第二天就从家里跑出来，跟着我们到通州混上了船，我们谁也不知道！”/ O* E' C! j4 M9 C; v$ r# \. D3 v%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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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一挑眉，和七娘子对视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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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国公府里岂不是乱成一团了？”二娘子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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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据说太夫人吓得都昏了过去！”五娘子从围屏后转了出来。“看，这是三姨送的！”+ Y) o$ y1 H& F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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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了一条闪闪发亮的裙子，七娘子凑近细看，才看出了这缎子织就的时候，就自然有了密密的荧光，五娘子拿手一抖，顿时光芒乱颤，仿若把星空穿在了身上。9 d6 N" a- R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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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捻了料子给七娘子看，“很轻软，秋天的时候正好穿了去赏月。贵妃娘娘去年中秋穿的就是这样子的裙子，皇上称赞说，‘裙似晨星’，现在京里有本事的人家，都给女儿做呢，可惜料子太难得了，连许家统共只有两匹。”# @/ u2 f" a: q6 x, Z#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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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娘娘就是许家的姑奶奶，连她都只赏给许家两匹，可见材料的难得，也可见许夫人很喜欢五娘子。
二娘子和七娘子脸上都流露出了艳羡，五娘子转到围屏后头，笑着说：“也是我生辰，三姨才舍得给我！我求了三姨几次呢，三姨都没松口，表哥差些就要潜进库房里剪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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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许家表少爷和五娘子感情不错。
二娘子显然也和七娘子想到了一块。# l, Z# m, [+ O) i. v0 v
“你和许家表弟老玩在一起？”她略微一皱眉，“我记得他今年也有十一了吧？”! t% U4 o/ R- e7 Z
过了十一，男女之间就有大防要守了。: q" @- ^- E- b* q4 P) t k
“没有，过完年才十一呢，今年还能在内帷出入的。”五娘子一边窸窸窣窣地脱衣，一边又接上了方才的话头，“表哥上船就躲到摆压舱石的底舱里去了，只有深夜才溜出来偷些东西吃。足足等了三天，才肯出来见人。三姨当时也吓得快晕过去了，醒来了就发火，说是要重重的罚表哥，又抱着他哭，说表哥瘦了许多……那时候船也走了好远，三姨本来要送表哥回去的，但又怕路上护送的人不够。说不得也只好带着表哥来了——说是送信的人回去，太夫人欢喜得又晕了一次！”一头说，她一头咯咯地笑，显然是很仰慕许家表少爷的行径。“二姐，你说表哥这人能耐不能耐？京里的人都说，他哪里是十岁，分明二十岁、三十岁的大人，都要被这个混世魔王骗倒！”
二娘子眉头微皱，低声对七娘子说：“许家表弟成日里打架闹事，异常调皮，在京城里很有名气，众人还送了个诨号，叫他混世魔王……没想到居然出格到这个地步！”
七娘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许家表少爷到底是个男孩，又是亲戚，和她碰面的机会，肯定不能太多。就算是混世魔王，那也折腾不到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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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众人早都进了百芳园，解语亭内外灯火通明。) b0 M( {/ K* G% D! Z(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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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天气暑热，蚊虫很多，但亭内燃过了艾草，薰过了雄黄，又正点着山萘、白芷，虫儿们早都飞远了。! ]& a7 a) A3 T9 v) e) \% [0 O
亭脚堆了冰山，随着晚风，徐徐地就吹来了清凉。
解语亭并不很大，许夫人坐了客席，大太太在主座上坐了，女儿们又是一席，还有小小的一张圆桌，是给九哥和许家表少爷预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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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却迟迟未到。
“下午进了百芳园，就不知道野上哪里去了。”许夫人向大太太赔罪，“凤佳这孩子粗野，给你添麻烦了！”9 _* \' p/ ?6 f5 B7 v" ]2 q
“自家人客气什么。”大太太作出不在意的样子，眼底却有丝担忧，“九哥也跟在表哥身边？”. p! u5 j, c: n) k0 x
二娘子瞪了五娘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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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虽然不能说很体弱，但也不算多强壮，自然不好和有混世魔王诨号的许家表少爷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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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正要差人散开去寻找，就听到竹桥上传来了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
她顿时放下心来，堆出了一脸笑，“凤佳走路还是那么急！”: x7 p! m. W' O* A" `* |
“活像是后头有狗追着咬他。”许夫人也露出了笑意，冲竹桥上踏着暮色而来的两个男孩招了招手，“就等你们了。”$ |. [0 M3 ^* R$ N
九哥和许家表少爷进了解语亭，九哥气喘吁吁地给许夫人行礼，“三姨！”语气甜甜的。' S* D7 ]& N" S8 p; s!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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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就冲着余下那个穿着褐色直裯的男孩子招了招手，“凤佳，和姐妹们见礼。”: f6 j8 F! o* v1 U% W+ D* _
许家表少爷应了一声，却是先冲着大太太行礼，“见过四姨。”气息停匀，丝毫不带喘息。
他的声音很低沉，有少年特有的沙哑。5 A2 E$ q% `$ v* ~
大太太笑着点了点头。
许家表少爷这才转过身来。& b$ w2 F' `1 m, z0 L8 T9 U-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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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顶正好有一盏灯。明亮的烛光透过玻璃宫灯均匀地洒在他脸上。 t: E+ P( W' `
众人登时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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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表少爷肤色黝黑，看看得出，五官和许夫人很是相似，眉峰上挑，丹凤眼里透出了一个清冷的神韵。) R! S0 F* W# `5 f8 i# e,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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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得很俊秀！! d( F0 E+ Z0 m( _0 p6 g4 W9 Q% i
尽管他唇角噙着笑花，但给人的感觉却很高傲，似乎眼角眉梢里，都带了一丝讥诮。. T. P# r% t, }9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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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表姐。”他不疾不徐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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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起身和他对行了礼。1 x) `8 Q) P8 e. p
“三表姐。”" e. L4 I9 x2 j: C8 |3 X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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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脸上带了一丝晕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身受了许凤佳的半礼，又还了礼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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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站着受了，并没有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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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年纪算，三娘子要比许凤佳大两三岁，是他的姐姐，三娘子的全礼，许凤佳受不得，但三娘子却受得许凤佳的全礼。先前和二娘子厮见的时候，两边都是受的全礼，也说不上什么不妥。怎么到了三娘子身上就反过来了。
许夫人和大太太脸色如常，并未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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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脸上闪过了恼意。
四娘子就和许凤佳对行了全礼。9 p( Z6 l4 a1 c8 R
“表哥。”五娘子咯咯笑着，也对许凤佳福了一福，许凤佳却没有动，“你也要还礼呀！”1 ?) S* x0 ~# @: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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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京城里厮见过了，这一礼是我赚的。”许凤佳的声音里，就带了些笑意。" x' ~# [% G! w# H/ I, r
平辈之间，平时见面只要对着点点头略微福身，就算是行过礼了，不是第一次见面，的确不用这样好像福身、作揖。所以许凤佳说，这一礼是他赚了五娘子的便宜。! l: D$ d9 G. M- y
看得出，他和五娘子很熟悉，也很投缘。
许夫人不由笑出了声，“凤佳不要顽皮。”, n% E/ E0 C+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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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笑着白了许凤佳一眼，也坐了下来。2 r$ F* G5 J& n! J
六娘子有些紧张，磕磕碰碰地福了身，“见过表哥。” F* K8 d& Q$ 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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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抬眼看她，眼里就闪过一丝惊艳。& S p$ V( r4 t1 Y- ?$ c. v
杨家的几个女儿生的都不错，但称得上绝色的，只要六娘子。虽然年纪还小，但已是眉目如画，玉人一般。$ g0 H9 W1 X9 @+ k# T: n6 U4 T9 {# S
“六表妹。”他深深看了六娘子一眼，慢吞吞地作了一个浅浅的揖。, T6 Q, Q3 u5 R( I9 I6 q
这才走到七娘子身前。) f, i* S/ j% k8 o" @' |; |" ^6 y2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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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规规矩矩地福身下拜，“见过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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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一抬眼，就撞进了许凤佳的眼神里。- j& S/ ~; i. o; N- H5 p' R8 E0 H.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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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虽然生得很好，但眼神却死死板板，一点都不活泛，活像两个假的眼珠子。" w) v$ x% u6 F0 z- w4 O& y" _/ B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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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的眼，又太活泛了些。就活像两从野火，勃勃跳跃，蔓延，直欲撞进别人心底。这是一双充满了侵略欲的眼。/ O- E$ ]& Z- q- j Q
七娘子没有深究，她挪开眼神，规规矩矩地侧了半身，等着许凤佳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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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表妹。”许凤佳也回了浅浅的揖给她。
他的声调缓慢，低沉。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4 19:25
35、顽劣 6 b2 W" J/ h! t/ F* Y' ^+ ]
晚饭吃得波澜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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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许凤佳有混世魔王的外号，但他却十分规矩，和九哥对坐饮食，眼尾都没有撇向表妹们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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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和大太太虽然有很多话说，但大部分也都不适合被女儿们听到。 ) p" _! C: b' ^4 Z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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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餐洗尘家宴就有点没滋没味的，因为许夫人显得有些困倦，吃过饭，也没有多余的娱乐，大家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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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众位儿女、姨娘，再次齐聚到了正屋给大太太请安，连大老爷都破天荒从外院进来，与大太太共进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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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正在围着大太太说笑，外间就进来了两个婆子，都是二太太身边的近人。 8 h: I, @ F9 ]6 V5 R" N
“听说许夫人到了，二太太派我们来给三表姐请安。”两个婆子脸上都堆满了笑，手上还端了两个盘子，里头放了四色表礼与金银镙子，“并送表少爷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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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有三表姐到江南来了，还不上门请安的？况且，这还是住在自己的嫡亲大嫂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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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打发了两个婆子来……就算是要饭的上门，都没有这么简薄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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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咳嗽了一声，起身慢吞吞地道，“衙门里还有事，我就先出去了。”便避出了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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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看了四姨娘一眼。 5 C$ g! W/ f$ P& ?* e: O ]2 [1 b4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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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眉眼盈盈，在大太太身后与七姨娘说话，看不出一丝不对。 " X; W6 Q( {3 T. P: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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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神色阴沉了下来。
那两个婆子也就解释，“实在是二太太犯了老病，身上不好，起不来床，不然，是一定要亲自来拜会许夫人的。” ; n+ L( H7 I6 S9 g6 h2 p
到底是来给许夫人请安的，大太太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让她们去余容苑说话。 , N, k, R. H( n- A4 t- w
过了一会儿，两个婆子过来辞行。 8 B8 k& s+ {, P1 W; s" N+ j
面上都有些尴尬。 ) ]' N' P9 v- s- Y- q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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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还跟了许夫人带来的老妈妈。 # C0 [; E$ b+ I! o; g) H
“我们家夫人惦念表妹，派我去看望杨家二太太。”老妈妈笑眉笑眼地对大太太行了礼。 + A: D" {$ e. e7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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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妈是许夫人的陪嫁，就姓老，当年许夫人待字闺中时，就是她房里的大丫环，也是见过二太太的。
大太太的眉头一下就舒展了开来。 4 N* B2 K; r5 |! [3 P'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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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也跟着去看望一番吧！这么不巧，三姐一来，她就病了，实在是叫人悬心。”她笑着吩咐王妈妈。 2 r% _5 k, P1 a# v5 \% y) \# s
几个女儿都互相使眼色，大姨娘和五姨娘脸上已露出了嘲讽的笑。
两个婆子的脸就更挂不住了。
二太太的手段也实在是太拙劣了点。 + }. C0 I2 U$ ^1 p"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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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仗着自己不要脸，硬挺着不来拜见许夫人罢了。
也不想想，许夫人就是为了杀一杀她的威风才来的，又岂是她装个病就能躲过去？ ' p) K; s3 v4 z9 {8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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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夫人还说了，御医弟子，有名的小神医权少爷人恰好也到了苏州，知道她来了苏州，今早才送了帖子来。若是二太太久病难愈，就请权少爷来诊治一下，这个面子她还是有的。”老妈妈又当着众人的面，笑吟吟地对两个婆子说。 - D6 d% `6 f s0 J9 i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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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家也是大秦的名门世家。
论身份，要比许家更高贵得多，世代都有女儿在宫中为妃，又时常尚了驸马，小神医权仲白的外婆就是上代最受宠的义宁大长公主，许夫人能请动他为二太太治病，那是天大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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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万一他诊出二太太是在装病，那对二太太来说，就是天大的没脸了。
两个婆子的笑脸，都像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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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底暗自服气：许夫人的手腕，要比大太太强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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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打发走了这几个妈妈，心情看起来也不错。
“都各自回房吧！”她打发几个姨娘，“最近家里有贵客，要谨言慎行，别出了岔子，丢了杨家的脸。别说是我，老爷也不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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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若无的，她就盯了四姨娘一眼。 ; q2 |$ ^/ p3 w/ q5 L
四姨娘行若无事，笑着和众姨娘一起行了礼，退了下去。
七娘子却捕捉到了她眼底云雾散开的那瞬间，闪过的一缕忧虑。
宅门里，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越不要脸就越能占到上风。 7 J+ p# q# y$ ]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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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是太看重脸面，所以才一直被动挨打。
但是许夫人却不一样，你不要脸，她就能让你彻底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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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高手出阵，二太太被斩于马下，只是时间问题。 7 L% V+ r4 v% O9 b. e& f' S N9 R
二太太会不会牵连上四姨娘呢…… , e9 a+ G5 ?" b0 Z) L3 x- a$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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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中就有了好奇。 6 ]+ n* f L/ }(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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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热了，几个女儿都是吃过早饭，才来给大太太请安，之后就不再回房，而是直接去家学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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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也穿了一身新衣服出来和姐妹们相见。 8 y7 \* U. N4 m4 J"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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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回来的东西太多，还没理好，上午应该就能把给姐妹们带的东西理出来了。”她笑盈盈地对六娘子说，眼尾都不瞥三娘子、四娘子。 . A, D+ {- f$ A0 A+ ]
三娘子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七娘子看了二娘子一眼，连忙笑着开口，“快到上学的时点了，五姐要和我们一道去，还是再休息一天？” * [* _9 ^% y' S' q0 q0 ]( y&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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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看向了大太太。 & m% N6 n1 z6 c(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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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沉吟片刻，“还是去吧，都耽搁了小半年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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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众人便一道进了夹巷，五娘子拉着六娘子说在京城的见闻，无非是到了哪户人家，见了什么官太太，六娘子听得呵欠连天，还没上课，已是一脸的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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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课堂，谷雨忙着为五娘子擦桌子摆文房四宝，五娘子又凑过来看七娘子桌上的半页纸。 : P7 E7 L. z, g: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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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卫夫人的意思了？”她问七娘子，语调中有一丝惊讶。
书法这东西，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唯有对书法有了一定的了解，才能看得出七娘子的字有卫夫人的意思，也才能品味得到字里行间的进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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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目光一闪，“嗯，先生让我临了这小半年的卫夫人，现在总算能写上几笔了。”
“写得不错！”五娘子并不吝惜夸奖。
七娘子眉眼弯了弯。 6 z) ~. s7 k8 r"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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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却忽然尖叫了起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 % \5 b! i5 I&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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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不仅叫，甚而还跳了起来，拼命地用手里的书扑打着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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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书都是蝴蝶装，并不牢靠，已有不少纸片飞洒出来，闹得一屋子都是淡黄色的纸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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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么事了！”六娘子不知所措。 , T/ l# _: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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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三娘子嘶声喊，已是急出了一头的汗，满面的喜色，已不复见。“啊！它！它！它爬到我身上来了！”
这些娇滴滴的小娘子，有哪一个是不怕蜘蛛的？当下都纷纷站了起来，屋里乱成一团，六娘子吓得跑到了屋子外头去，四娘子也靠到了墙边发抖。 ! C, y' L* |! w' Q5 G h
七娘子心中一动，就看了五娘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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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眼底闪烁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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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去了京城一趟，倒是学了不少新鲜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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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已是急得红头涨脸，泪水顺着脸颊一滴滴滚落了下来，一边拍打着桌面，一边又跺着脚，生怕那早就没影儿了的蜘蛛，爬到了她身上。
屋内一时乱得不可开交。 5 Q0 [4 v, q8 L/ ?
丫鬟们都已经回屋去了，再没个可以收拾局面的人……先生又马上要进屋了。 1 w, ^. q1 k3 v" X; ^* X: o' P2 b
窗外忽然就冒出了一张脸。 8 I+ K9 z; K" c; o& ]+ F7 a5 R
许凤佳。
“三表姐，你看着我的蛛儿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低哑，缓慢。 $ `0 l4 K; l; {+ G9 o& X&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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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阳光底下，他的肤色越发深沉，隐约还能看出头发带着卷，虽然也老老实实地束紧了，但犹有些碎发散落下来，被阳光照映得半带透明。 & k+ P1 ~! H5 ^- n$ ]% h) [* S
五娘子再也忍不住，笑弯了腰。 . P! w# m+ C) ]# |% p
“表哥，你的蛛儿怎么又跑到了三姐桌里，把她吓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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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许凤佳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 `* ~% j! a5 z( t3 N7 |6 \/ G. ]
他从门口绕进了屋内，大大方方地走到了三娘子桌前。 # l w/ n$ V* S1 Y" ~4 K3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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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哽咽着让开了身子。
许凤佳便把手伸进书桌，摸索了起来。
没多久，他缩回了手，手中托着一只狰狞的五彩蜘蛛。
“表弟，你——”三娘子一边抽噎，一边跺着脚。 4 Q, Y1 a a J- O) n2 b& ~/ d
想要说什么，却是怕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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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看着这样狼狈的三娘子，脸上的得意，一闪而逝。
七娘子微微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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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混世魔王。 + n, @- Y1 z+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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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表姐不用害怕。”许凤佳依然不疾不徐，“蛛儿看着骇人，其实没有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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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蜘蛛在他手中舞动着八只长脚，好似在证明他的观点。 ' y) X H+ _/ ^8 v, p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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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拿开……”三娘子怕得连脚都不会跺了。 ; y7 S) {. e( ]1 q+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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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就回身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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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四娘子身边，他猛地把蜘蛛往四娘子眼前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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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子顿时也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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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外，又传来了六娘子害怕的叫声。 ; C' U* c8 H. E: I+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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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就大笑起来。 " ~# S7 k. Z3 \* V: I
略带沙哑的畅笑声渐渐去远了。 / Y/ j# r/ K) i$ G.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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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满是纸粉，桌椅散乱，三娘子桌上的砚台摔到了地下，墨水溅得遍地都是，连三娘子身上的衣服，都斑斑点点的。
好好的一间书房，转眼间就被许凤佳闹成了这个样子。 0 Y4 g( K0 k$ r7 F2 _" y
三娘子怔了怔，忽然就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2 h8 E2 ]2 K1 j) C- w
“你、你们仗着……”她又说不下去了，“欺负人！”
五娘子再也忍不住，前仰后合，哈哈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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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当然没有继续上课。
她一路哭出了家学。
五娘子回来了，散学路就是三个小姑娘一道走。六娘子抱怨了一句，“许家表哥也太顽皮了！” + p3 p7 Y& i' {' c, X3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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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轻轻瞪了她一眼。 , n" k/ y6 K, n' D0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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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初来乍到，连人头都不熟，就把蜘蛛放到了三娘子的抽屉里。
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8 d$ |( a4 e+ v
再说，他又是怎么知道三娘子和五娘子不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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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五娘子告诉他的了。 * R8 p& K. F5 [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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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许凤佳的身份，不过是顽皮了一点，许夫人说他几句，不痛不痒，三娘子却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万一六娘子抱怨的话被许凤佳听去了，哪天上学的时候也从抽屉里摸出个蜘蛛，那岂不是无妄之灾？
五娘子看在眼里，就得意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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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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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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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虽然可爱，但到底不是正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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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五娘子和许凤佳是同谋，也不该说出来。不然到了四姨娘嘴里，这话就变味了，好像是五娘子撺掇表哥来闹姐姐一样。
五娘子也就住了嘴。 7 `' N4 D9 B2 q%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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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院，三个人就在堂屋前分手：六娘子进百芳园去，七娘子和五娘子分头回了东西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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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正和白露议论三娘子被吓的事，“好可怜的三娘子！一路哭进了百芳园……头发上都滴着墨！偏偏又撞见了给许夫人请安的李家人，大太太好生气呢。” " ^+ {1 Q3 }: X3 x s m* H: Q-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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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失礼人前，不管有什么理由，总归影响到了她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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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大太太虽然生气，但更气的，恐怕是四姨娘和三娘子吧。 " E; W5 {3 d1 B. ]: w, E- B& ]% s3 U
李家老爷可是她的大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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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摇摇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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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谨言慎行，不要在人前议论许家的事。”她告诫两个丫鬟，“许家表兄性子顽劣，无事尚且要生出事来，若是我们口舌上有什么不注意的地方，得罪了他，难免也要惹来些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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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和立夏都起身肃容答应。 9 m2 T3 D& e8 D7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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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谷雨送了两个大盒子进来。“这是五娘子带来的玩意儿。” 4 r: ~/ H% }( ^5 {! h' [% `6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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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揭开看时，两个大盒子里，一个装了一匹名贵的布料，一个满满当当，放的也是泥人。 0 \% u9 W* H4 ~. z) f
不过从做工上看，却又比不上九哥和二娘子得的那样精致。虽然人物活泼，但细节处，却有些露了呆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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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笑了之。 8 b3 q% Y2 C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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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到西里间去吧，拿一些出来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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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要让五娘子知道，自己把她的礼物当成了一回事。
大家都在正院过活，关系不好闹得太僵。 ! i- a# P& j8 p9 @" x1 J
一时大太太又差立春送了银子过来，“这几个月太太不在家，九哥住在西偏院，七娘子用钱的地方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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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一色一样的五十两。
算上王妈妈送的五十两，二娘子给的四十两，七娘子的钱匣子一下壮观了起来。
带着霜的银锭子码满了小小的樟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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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怎么忽然想起给我送银子？”她送立春出门时，悄悄问。 8 |6 H& q3 Z# P8 p
立春就轻声在她耳边说，“二娘子上午来找太太，两人说了一个来时辰的话。”
七娘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h3 \2 ~: {" D(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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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娘子也没有去朱赢台上课。 6 J F7 x' t" X(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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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谁都知道三娘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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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表哥把蜘蛛放到了三姐抽屉里。”九哥和五娘子、七娘子咬耳朵，“三姐吓病了，在溪客坊躺着呢。”
吓着和吓病，是两个不一样的概念。七娘子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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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许家的身份，以许夫人的来意，都不是四姨娘能冒犯得起的。怎么四姨娘还想和许家打对台？ # l6 y% h6 k+ K) N9 ~4 i! {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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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显然也听说了这件事。
“听说三姐病了！”晚饭前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威严地问四姨娘。“可还要紧？若不成，请大夫来开两贴药。难得权少爷在苏州，不用耽搁了病情。”
里头的锋利，连五娘子都听出来了。 0 h" e# Z4 P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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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一脸自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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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昨晚受了风寒，没有什么大事。”她的眼神，还是那样云山雾罩，叫人看不出端倪。“叫太太费心了。”
大太太点了点头，“那就好好休息几天，不要出来走动了。” 5 D' \6 J" n3 |3 a: I
大太太是又不想认许凤佳吓人的事，又要刻薄三娘子失礼人前。 ; z+ b* f9 B3 X b8 [- V6 N. I
也有点欺人太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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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垂下头，恭谨地应了是。 ( [; e8 s" u) C3 `4 }6 Z/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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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觉得屋里有一股淡淡的寒气。
五娘子却得意地冲二娘子使了个眼色。 / x; A6 ?, N. m3 }* q0 J3 [, ^! n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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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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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又打发王妈妈，“明早你去看望二太太，问问她病得怎么样了，不管怎么说，三姐来了，她不露个面怎么行？”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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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也打发老妈妈和王妈妈一起，一天三遍去探二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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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送了补药过去，“嫡亲的表姐妹，表姐来了，病得连床都不能起，实在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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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没有办法，拖了两天，到底打发人来，要设宴在二老爷府里，给许夫人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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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轮到许夫人拿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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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呆在余容苑，哪儿也不去了！”她和大太太议论，“表姐下了江南，她不上门来请安，还要我过去做客，这是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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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许夫人这样的身份，二太太一个翰林家的太太，是该上门请安见过，再邀请表姐到二老爷府做客，才符合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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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当然传出来，嚷得连南偏院的婆子都知道了。: j& o) S, z2 C( V4 p1 d- J) z
两房本来就是亲戚，虽然算是半分了家，但家人互相联络有亲的很多，不到半天，二老爷府里也都把这话给传遍了。
偏偏许夫人说的，句句都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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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没有办法，只好忍耻上门来给许夫人请安。/ Z9 _" `, h8 Z- \& s#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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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又是中秋节前一天，家学没有上课，众人都来给大太太请安，因为天热，也都是吃过早饭来的，所以就都坐得迟了点。
其实也就是想看二太太的笑话罢了。
二太太是被王妈妈、梁妈妈接进院子里的，她穿得很朴素，一点都不像是见客的样子，暗褐宝相花对襟长衫、深蓝杭罗裙，衬着二太太苍白的脸色，倒真有几分大病初愈的样子。! H2 d5 v( t9 ~' B; l7 F
“见过表姐。”见到许夫人，她就露出了一抹笑，又扯了扯身边的八娘子，“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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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表姨。”八娘子怯怯地行了礼，又给许凤佳行礼，“见过表哥。”' R# S7 O* P& p"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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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二太太也坐下和许夫人、大太太说话。# Z$ o; B, R/ @3 u8 O2 ?8 U# \
许凤佳站在二太太身边，半眯着眼，无聊地在屋内巡睃。: ?4 {8 I% x5 f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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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位女儿就绷紧了脊背，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几天下来，这个表少爷的淘气，也已经为杨府众人所熟知。1 e* B& |# B. H' G1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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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三娘子抽屉里放蜘蛛，已经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六娘子在小香雪外荡秋千，被他看着了，上前狠狠的一推，六娘子差点荡到了墙外头去，怕得当场就啼哭起来。
四娘子带着丫鬟走在百芳园里，又被他带着恶狗堵住了去路，怕得动也动不了，也是当时就哭起来，许凤佳觉得没趣，才拉走了那头獒犬。
许夫人知道了，也只是责备几句，并没有多说什么，还是默许他在百芳园里出入。8 P4 g3 D4 y2 B5 y j2 g9 t* C) x
现在就只有五娘子、七娘子和九哥没有尝过他的厉害。2 m3 U* ^: `3 ?' P' c
许凤佳望来望去，眼神就在七娘子身上定住了。
以七娘子的敏锐，又怎么感觉不到许凤佳的目光？) ^ @% ~6 T, B8 _- h6 w$ j# ^
她力持镇定。
说实话，这些吓小女孩的伎俩，还不至于能怕倒七娘子。+ I) a1 E+ ]# S& k
只是许凤佳这个人让她觉得很不安。3 W# k3 ^* A4 E2 i4 D
在他的神态里，七娘子没有看到过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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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现代，恐怕许凤佳就是那种校园小霸王型的人物吧！
“二娘子把弟弟妹妹们带出去玩耍吧！”大太太开口了，“难得二太太过来，今天就都别去上学了。”: J# r/ x( ` _8 m0 m
许夫人就笑着对大太太说，“早听说家学里坐馆的是张唯亭的族侄，张家书香世代，想来这位族侄也是个有学问的吧？”) ]; z0 f# E, {' \, H
据说张唯亭就是《金玉儿女传》的作者。3 \+ X- \2 `% e" b8 g3 b1 @
《金玉儿女传》风靡大秦，连宫中人都争相阅看，连皇上都拍案叫好，读得废寝忘食，并因此以才名征召张唯亭入朝。. s5 g% g B" I! G( d
这当然只是据说，不过，张唯亭的确是江南大儒，皇上也的确征召他入朝为官，而张唯亭都没有奉召，宁愿在江南诗酒终老，隐隐有江南文人标竿的意思。& A2 [% \! Y0 v( O
张家也是江南有名的书香世家。 v& e9 S8 |2 j1 ~" ]"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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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亲自考校过，说是学问还好，只可惜无意于仕途。”大太太像是早料到了许夫人的意思。
“那就让凤佳也在家学里混混日子吧。”许夫人看了看许凤佳。“免得成天偷鸡摸狗，上房揭瓦，给四妹添麻烦。”
许凤佳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被许夫人说来，都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添麻烦。- P. \( A+ X( M9 i7 ?
“谈不上添麻烦！”大太太慈爱地看了许凤佳一眼，“都是自家子弟，不过，凤佳要在江南住上一段日子，学业也的确不好放下，我让老爷和张先生说一声，明日起也和九哥一起去上学吧！”% s; s1 j: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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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就牵着八娘子的手，带着一群女儿出了主屋。+ K6 H7 o9 @, y4 [- m _" M0 D
“天气热得很！”三娘子先开了口，圆圆的脸上，笑意绷得紧紧得，好似马上就要断，“我和四娘子就先回去休息。”说着，拉了拉四娘子，两个人仓皇地离开了人群。* c, W" m- U. Z* u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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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看了许凤佳一眼，扯了扯七娘子。6 j3 K/ M+ ~. x4 d$ Y.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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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小香雪玩呀？”她怯生生地，把自己的身子藏到了七娘子身后。: B6 ^, D2 ]; {5 d
七娘子就收到了许凤佳若有若无的眼神。% t2 f9 N* k) r7 U; f" a4 w0 s% J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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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要轮到她了？
“你带八娘子去小香雪荡秋千吧。”她没有和六娘子进百芳园的意思。
六娘子本来就怕许凤佳。% h% L" K6 r; x1 b
万一被表少爷跟在身后，又闹出什么事来，吓着她就不好了。
六娘子就真的冲八娘子招了招手，“跟六姐到小香雪吃梅子。”6 S* h6 @7 O5 k) i" ], Q# G4 i, r
八娘子就怯生生地被丫鬟牵到了六娘子身边。. t' m( E5 I3 h! h y: o
五娘子拉着二娘子和九哥到东偏院玩耍。
“七妹也来！”二娘子冲七娘子招手。7 A$ @2 ~" R2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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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对五娘子抱歉地笑着，站到了二娘子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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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也没有表露出明显的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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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讨厌七娘子这样的人，并不容易。
“表哥也来吧！”她拉了拉许凤佳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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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本来已经转身走开，此时只好一脸无奈地转过身，跟在了众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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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偏院里有很多小玩意儿，五娘子拉着九哥搭积木，又问许凤佳，“表哥也来玩？”2 n/ B$ S) i: Q! m! c$ U9 W+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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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居然也真的就拿起了积木摆弄，虽然一举一动，都透着无聊。# t' W" |7 [% _0 r2 f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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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在眼里，倒是纳罕起来。' Z9 M+ z! J7 r: w7 v5 J' b9 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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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对五娘子真不错。8 K- `9 F4 e! K0 P. e% M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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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女们都散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大太太姐妹三人。5 @ \2 Y' r$ Q2 Q8 E; Q$ G9 `
许夫人脸上的笑慢慢地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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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妈和王妈妈互相使了几个眼色，两人就上前关上了主屋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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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一下暗了下来。
许夫人站起身，反手一掌，就抽到了二太太脸上。
二太太被抽得转过了半边身子，伏在椅背上，一时都做不了声。! y6 ~! v) ?2 ^" D3 U# P; \
她脸上立刻就浮起了清晰的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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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眼中流泻出了一丝丝分明的喜悦与快意，低头喝了口茶，二太太才回过神来，抚着脸没有做声。1 \/ r7 ?1 |;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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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你在江南这几年，做了多少丢人败兴、断子绝孙的缺德事，我就睡不着觉！”许夫人冷着脸，语气像冰。) ]0 O+ t* |) |
王妈妈和梁妈妈对视了一眼，都感到了自己心中的惧意。3 R; b% P$ x/ Q' K/ p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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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妈却还是一脸的肃穆，站到许夫人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当起了门神。; Z% G) I1 Y' O2 T( n7 g! j
王妈妈和梁妈妈也赶快如法炮制。2 l2 L+ v3 A3 k
“三表姐……”二太太才开口，脸上就又着了许夫人一掌。2 v& O% n/ c$ n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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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辣辣的疼痛和着羞辱，化成了她眼中的泪水。& e8 r. r: s: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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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懂得我是你的表姐？”许夫人喝道，“跪下！”" ~0 c" [, f& q: y& W
大太太都不由得要吓了一跳。7 T& L% r& b+ Q' J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使得她就要开口缓颊。4 H7 d5 z/ H4 ?1 K1 |& }
“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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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横了一眼过来。
眼神比冰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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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把要说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你现在不跪，是要等我禀了族长，开了宗祠，把你从族谱里除名的时候再跪？”许夫人怒极反笑。“好，好，王星爱，你胆量一向不小，当着我的面，你还敢弄虚作假，卖弄你的厚颜无耻，我就叫你知道什么叫做痛！”" u: h( `4 \! I# U+ K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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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事情闹到禀了族长，开了宗祠，把二太太从族谱里除名的地步，杨家固然没有多少体面，但二太太同她的子女，以后在杨家也就没有立足地了。& W, V% g3 j! C+ b* ^6 x9 a6 ] o
二太太泪流满面，慢慢地跪了下来。- S& Q3 ~+ Y, a) P" i& ?1 t
青砖地很硬，也很凉。6 n+ S2 K. j B
“从小到大，把你当亲生妹妹，看你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又和继母不贴心。从来四妹有的，不会少你一份。”许夫人越说越气，“十九岁还没说上亲事，我老了脸给四妹写信，让她出面保媒，把你嫁到杨家。亲嫂子做大媒，就算没有娘家撑腰，你在夫家的日子也不会难过……我的这一片苦心，就是用在狗身上，那狗都晓得向我摇头摆尾，献上一番媚！”
“三表姐！”二太太哽咽着唤了一声。8 `6 t$ p2 G) f
“早先几年，我还和你四表姐说，幸好把你嫁到了杨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叔，亲亲的表妹，两家人必定能齐心协力……你看看现在出的这都叫什么事儿？王星爱，你自己扪心自问，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还算不算个人？”许夫人抓起茶碗，就摔向了二太太，众人惊呼声中，茶碗却是擦着二太太的头发尖儿落了地，只是茶水洒了二太太一脸罢了。, `( p# p/ |& M2 L8 C; b5 U
大太太也有些坐不住了。
“三姐……”" v0 B5 S* c; h& C) g6 O) f+ F
许夫人一声冷哼，缓缓地又坐了下来。/ n! J: W1 C5 _$ f0 v& n$ B) B
“你四表姐是个好心人。”她吹了吹细致的玉手，语气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摊上了白眼狼小叔，又有你这么个缺心眼的妯娌，多年来，也没有生出什么怨恨……偏你竟傻到了这个地步！妄为他人做了嫁衣！”: o" F: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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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就现出了几许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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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方才到现在，她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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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想应下谋害亲侄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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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认下来，一辈子都要受大太太的辖制。( P) W8 J$ _5 i& B/ V( R.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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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发火，她受得住，反正，她迟早是要回京的。受辱，不算什么。0 |( v+ R1 U7 ~& w! q7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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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句话，却让二太太从心底慌了起来。
“三表姐，你这话……”+ I) v3 G( c. Z( S8 ~
大太太微微一笑，轻声道，“弟妹不晓得，小叔身边的香姨娘，这几年来很是受宠么？十娘子来见我的时候，身边足足围绕了十多个丫鬟婆子，三个侄子，倒是没有这样的排场。”$ H9 T1 U. a k5 i3 P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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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一下就失去了冷静。4 l- n9 Y2 l& y0 _
“杨海西他敢！”她半抬起了身子，就要怒吼起来。
许夫人和大太太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8 g* t% W: x! b' ^5 `4 h
许夫人气定神闲地呷了一口茶，没有说话。4 h1 R- S, f! e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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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的冷汗涔涔而落。( V s" G6 {4 `$ S3 ?, V
是她钻了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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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晓得二老爷也看着大房的那份家私，却没想到，香姨娘那个贱人！
这还是她没有儿子。0 {; a: d) v1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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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有了庶子……7 G6 f3 K' l: d$ z# g+ k( o
“万一香姨娘有了庶子，你岂不是就要像四妹防你一样，防着香姨娘？”许夫人的声音里，带了些嘲笑。+ h o" q/ c) D) ^7 f. i3 R: `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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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思……+ o' P1 l: ]% q+ E1 ?& P% A
二太太忽然就觉得自己跪得值得！0 e* W8 W0 d9 c% Q! f.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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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是我鬼迷心窍！”她一下就膝行到了大太太身边，抱住了大太太的小腿，“是我鬼迷心窍！大嫂你不要和我计较！”5 e3 b; |; _" |; Y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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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和梁妈妈心底都有了一丝诧异。: R& W }' ~( j3 E$ b3 @
二太太的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些。) u! I- [% H, ]# x3 {0 |* Y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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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心底雪亮。
二房的香姨娘一向很得宠，二老爷上京做官，却把二太太留在苏州，一方面，是打九哥的主意，一方面，也是不想让二太太在身边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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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姨娘是肚皮不争气，还没有儿子。4 t9 h- G$ L%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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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二房哪还有二太太的容身之地。
女人没有丈夫的宠爱，靠的就是娘家——二太太的娘家又和她不亲。
她本来应该上赶着巴结大太太才对。: F( }* h# d+ R$ I9 M _/ }
没想到却被前几年的花团锦簇迷了眼，还打着过继的算盘，想要重演几年前大太太来讨好她的美景……
有时候就是要许夫人这样的局外人，才能打醒二太太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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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也算是能屈能伸，一清醒过来，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现在帮不帮她，可就看大太太高兴了。
王妈妈看着许夫人的眼神里，写满了钦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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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高手，一剑就定了乾坤。* f" }$ o4 q5 Z, b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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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才知道后悔？”许夫人又冷笑了起来。“要不是听四妹说起，我都不会信！你从小虽不说聪明伶俐，却也憨厚老实，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只会和最亲的人闹别扭，有手段，不往自己屋里的妾使，使到了大嫂头上！”% ]2 F. ?- x. v! j6 |
二太太惭愧地低下头，脸上写满了后悔。
许夫人就缓了语气，“秀菲，你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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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菲是大太太的闺名。 Y. B& L p6 i0 q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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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看了看二太太，简直要从心底笑出来。
三姐不愧是三姐，一出手，就把这死结解了开来。) |: [: l& _' ~6 b+ b4 z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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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自家姐妹，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她和颜悦色地说，“弟妹快起来吧。”1 z/ M! C4 ]6 Z% _
二太太擦着眼泪，没有起身，“我没脸和大嫂平起平坐。”6 c4 ^4 y- H1 I9 w$ k
也亏得她能放得下身段。, x+ p! p/ C! O% {- }
大太太又笑，“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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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看在眼里，摇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8 t/ n8 W e% ?; }/ E* g9 z4 i1 k
秀菲从小娇生惯养，没有经历过风雨，就很放不下架子，放不下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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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上，她比不上二太太。: A/ t: ~/ p( a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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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家过日子，有时候就不能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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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脸面，就得打肿了脸充胖子，把苦往心里咽！& i& x! U1 b ?* W-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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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大太太这些年来，和秦家走得也是不远不近的，她的目光就更迷蒙了些。
还在和秦帝师置气，怨着他把自己嫁到了杨家吧……
唉，也难怪她心里有恨。+ v* E+ c& C1 z. d.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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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这个样子，也实在是太糜烂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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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光鲜，私底下从杨海东算起，满府里没有一个好人！
还以为送了亲表妹来做妯娌，是给她添了个助力，没想到，反而就是这个亲表妹，一个劲的给她使绊子！ h( b8 z, A! ~3 p* D
许夫人望着二太太的眼神就重新森冷了起来。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4:40
37、发落
“到了秋天，你和我一道去京城吧！”许夫人目光闪动，转眼间，已下了决定。 c2 l' V9 k3 w B8 `/ W: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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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和二太太都吓了一跳。
大太太是惊喜，二太太却是惊吓。* R" b) B% y* Y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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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嗫嚅着，慢慢地起身坐到了大太太下手，“老爷那里……”
“去给她把眼泪鼻涕擦一擦！”许夫人没有答话，而是一脸嫌恶地吩咐老妈妈。! C+ ~# t: g* L& j: f) r0 v
梁妈妈和王妈妈就忙抢出来，把二太太搀扶起来，进了西稍间里的净房。& ]& H5 r" z( ~ f8 I
许夫人和大太太一时都没有说话。, o2 o6 B% n,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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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到京城去，和香姨娘斗一斗也好！”大太太似乎是自言自语。0 z) x2 D% y" j7 V6 D0 j# b- @
许夫人在心底又叹了一口气。7 e& Z" E% R- n4 [3 b/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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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她去京城，不是为了给她找麻烦……不管她怎么对你，你都要记住，二太太是你的嫡亲表妹，在杨家，你不能给她没脸。”" m% l" @2 g1 I i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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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流露出了迷茫。
二太太很快就重新进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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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脚步有些趔趄，但神态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9 D7 w' g. R$ Z(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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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二太太去净房收拾，是让她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 n, o) r4 i# [& P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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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去京城，是让你传话去的。”许夫人把茶碗端在手中，若有所思地摸索着沁凉的青花云纹。“你家老爷这几年来，行事有些不像了。”
大太太就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从那么小小的少年，养到了如今的翰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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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没有几分真情，那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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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才做上官，就开始图谋哥哥的家业。叫她怎能不伤心？
二太太脸色一白。
杨家和秦家、许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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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二老爷在京城的翰林能当得逍遥，还不是靠许家时时提拔，大房年年接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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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许夫人的意思，是要杀一杀杨二老爷的威风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二老爷要是丢了官，二房可就全完了。
大太太也有些踌躇。, s. p7 h* O% W- w5 f& o;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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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扯到官场上的事，不问过大老爷，她也不好表态。9 ]) ~3 J3 r* b- T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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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爷虽然有诸多不是之处，但这些年来和大老爷却也是配合无间，没有他，大老爷就不知道京城官场上的事，也少了在朝中的喉舌。' j! |3 V$ K( f7 N Z$ Y: T&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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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大老爷，二老爷也没有优裕的生活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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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兄弟之间倒不是谁附庸谁，有一些互利互惠的意思。' ^. d0 H) X3 u; ?$ x0 j
许夫人似是自言自语，“二老爷这些年来和皇长子走得近，现在，杨家又要把三娘子嫁到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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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可是才给了太子长史一个好大的没脸。* X% s9 Z, A1 D# a5 Q! w7 [
大太太刷的一下，白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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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在妻妾争斗上，没有多少心得，但自幼在秦帝师身边服侍，哪里不知道这些政治争斗，最是险恶，上位者覆手之间，是顷刻天堂地狱的事！; c9 @. d! P l6 o: j3 v2 F. M
虽然杨家根基深厚，大老爷又是封疆大吏，但在储位之争上，依然不能走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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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姑奶奶是太子的半个养母，许家在这场争斗中站在哪边，是不问可知的事情。) G# a9 Y+ @& u-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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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杨家大有向皇长子靠拢的态势，许家又怎么可能放任下去？$ l1 e8 n( C: w( ^! _# O2 R2 @
把二老爷放在京城，不过是想在京城安置一个自己人。大老爷真正的朝中靠山，还是许家与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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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真是太妄为了！”她蹙紧了眉头。“他身后，可是整个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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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二老爷这么不懂事的话……宁可放个外任，也比留在京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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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叹了口气，对二太太露出了推心置腹的表情。, ~; c, Z; F$ z: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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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疏不间亲，我是没法说你家那位杨二老爷什么不是的。”* Y% |7 ]+ V* J
“三表姐！千万不要这样说！”二太太有些发急，眼泪又楚楚地流了下来。“你看老爷把我留在苏州，几年都没音没信的……我和他哪里还算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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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和大太太都露出了安心的神色。- h1 \$ x( L# K
二太太和二老爷不亲，那就只有靠向娘家人了。" q7 w7 u7 c& u9 p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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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谋算九哥，恐怕她现在想的，更多的还是对付香姨娘吧。; e4 s, K# d3 n4 Z( L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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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人了，连个成算都没有！”大太太就数落起了二老爷，“家里寄去的银子，寄来多少花多少，香姨娘戴的一副头面，光是做工就用了几百两。”: |/ t' C7 C' o! u9 \
“对三个小少爷，教育得又那么不经心。”许夫人在一边帮腔，“多大的人了，也不就个名馆，找了个落魄秀才来当塾师。”. y) v5 s3 g- I7 L/ ~( N
二太太就是一阵发急。
“孩子外公看不过眼，说了几句，反而又和王家闹起了生分。”大太太眉头紧锁，“我到京师去见表舅，老人家握着我的手，抱怨女婿，倒是抱怨了几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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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娘家姓王。
“这个死没良心的！”二太太不由得咬牙，“这可也是他的骨血！”0 W' Z" q% G7 ?# O5 [
戏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做足七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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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叹了口气，“星爱，不是我说你什么，你也狠得下心！孩子没有母亲在身边，谁是知冷知热的？”$ t5 k$ L" L# q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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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几个养娘，也都是妥当人……”二太太嗫嚅。: U4 R& S+ J7 o& d) p
“香姨娘就差没把你们二房的屋顶揭了！”许夫人一脸的忧急。“想要带你去京师，也是叫你去看看儿子的，你要不愿意，那这事就算我没提。”1 D$ J0 G6 `* w* v% B/ ^& H/ N
“三表姐。”二太太一脸的祈求，“我以前糊涂，是我以前糊涂……您可要拉我一把，就带我去京师找二老爷算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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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肯做她的后盾，二太太就有了威势，有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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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和大太太交换了一个眼色。5 }! T9 N' i% K: u* _9 Z) F0 a
“弟妹不要着急。”大太太和颜悦色，“你是我嫡亲表妹，名门世家出身，那香姨娘又是什么东西？俗话说的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等你到了京城，不消几日也就没有声音了。”9 e0 u# e7 l* _-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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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感激得又是哽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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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没脸受大嫂的好意……”她掏出帕子捂住了脸，肩头一抽一抽的。0 u9 t) C& M+ {1 E% B"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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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至此，一片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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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留下来吃了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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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特地在西里间开了一桌，上桌的都是自家人。
正院的几个儿女并八娘子、许凤佳就围坐在长辈下首。8 L: H) ?3 x7 C* r/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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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佳年纪还小，我也不放心他在外帏胡闹。”许夫人解释，“还是带在身边放心！”# Z, B; W! {3 r( c% d
许夫人也就是这一个嫡子，看得和眼珠子一样，也很正常。% r; B$ H# F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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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笑了笑，“自然，连九哥现在都是睡在东次间，和我隔了碧纱橱而已。”! g7 G) G& j! Z
二太太不由得面上一红。
七娘子看在眼里，眉头略皱。9 ]! l' S6 j5 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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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几个长辈的神色来看，二太太肯定是服软了。大家也重新有了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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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大太太又何必特地留饭，还把气氛弄得这样亲切。/ A+ m, e2 d" _" g. H1 ]3 l
正是示恩的时候，又何必提起九哥，触了二太太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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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就笑着说，“你也太小心了点，男孩子还是要粗养。在家的时候，凤佳成天带了人出去东奔西跑，我也懒得管。”
在亲戚家就是这样了，在京城许凤佳得有多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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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有些吃惊。 C/ G* F. Y# t! ^8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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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细细地吃了半碗饭，就放下了郎窑鸡血红小碗。- P8 K- y* q* J8 T
许凤佳一直在看她。
虽然七娘子很沉得住气，也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起来。6 c. e! F- r+ K! B7 K4 `; [
被整，她倒是不怕。* h% M- E$ m, s" P
怕的是明知道他将要整你，你却还不得不装着没事。
几个女儿也都留意到了许凤佳的眼神。5 n: B: |" `; C: F# l( G-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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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许凤佳的性子有多顽劣。- g( w, n6 {1 w- _6 R+ r% U0 ~
六娘子很是同情地看向了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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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神态莫测。. g+ [* g% v) v$ H, N9 P$ G+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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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却有些懵懂，他学业繁忙，不晓得许凤佳最近是连着犯了好多事。: l6 A7 g9 l5 C% D; Q) W1 k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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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表哥一直在留意你？”他和七娘子咬耳朵。
七娘子叹了口气，“吃你的饭吧。”
可不能把九哥扯进这种事里。5 |0 b5 B- K( |3 j w
许凤佳是许家未来的继承人，九哥和他的关系总归是越亲密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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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只好低下头吃饭。+ |% i& N# e$ h% N" s% ~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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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二太太就带了八娘子告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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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把她送到门口，大太太又拉许夫人到屋里说话。
许夫人虽然有午睡的习惯，但也只好强打精神应酬大太太去了。% X2 a) d, ?1 _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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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只好去五娘子屋里午睡。
七娘子回了西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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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的眼神好像还跟在她身后，让她脖子一阵刺痒。% X/ C4 p$ E; ?2 n4 z)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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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怎么那么糊涂！”
大太太却是有些迫不及待。
才一进屋，连茶都没上，就抱怨起了杨海西。
天气才到八月十五，苏州还很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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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稍间却是一片清凉，墙角的大磁盘里放了冰山，立春在屋角站着，徐徐的冲冰山扇着风。
见到大太太和许夫人进屋，她就施了一礼，默默地退了出去。
大太太略微皱眉，也没有多说什么。1 t3 R8 h& g+ i
王妈妈立刻就站到了冰山后头，拿着团扇，缓缓地扇起风来。
许夫人就在窗边坐了，沉吟起来，过了一时，才慢慢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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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二老爷心思很深，平国公和他吃过几次酒，也都没有看透这个人。”
“这可不是他一家的事！”大太太很着急，“本家且不说了，光是他大哥都没有站队的意思，他就开始闹腾了？”) F% a- C1 v9 D" _7 f, H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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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现在在京城风头很劲！”许夫人眉头一舒。“颇有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意思，皇上迟迟不封爵……恐怕二老爷是想豪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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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的就是杨家大房不声不响地就靠到了另一边去……这样的封疆大吏，通大秦也没有几个，就算不是太子身边的人，也不能看着歪到皇长子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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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看来，倒还只是二房的意思。
许夫人暗暗长出了一口气。
“他要豪赌，我们大房也不会跟着胡来的！”大太太眉头紧锁。“三姐，你就放心吧，晚上我就和老爷摊开来说清楚。这可不是他杨海西自己的事儿。”* t" x9 ^/ f/ w
许夫人唇边带上了笑，“不过是和妹夫打声招呼罢了。”她漫不经心地拨弄起桌上散放着的小青铜编钟，悦耳的声响，就自许夫人手底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平国公早就有心压一压他的傲气，不过又怕妹夫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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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国公都要出手了，二老爷在京城到底是多嚣张？3 Z$ v. H/ `4 r4 O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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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还是撤回来放个外任？”大太太这一问就有些探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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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含笑摇了摇头，“才华是有的，也很得宠！就是为人还有些不够老道。都是一家亲戚，与其让别人出手给他使绊子，倒不如由平国公管教一番。”* ^4 K) T2 ~; L& q8 x, f9 Y
如果是别人出手，二老爷的跟头栽得就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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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考虑得周到。”大太太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我看就算是星爱上京，都很难管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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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手腕拙劣，又很轻信，能被二老爷哄来对九哥不利，也不会忽然就变成一个厉害角色。
许夫人眉间隐现煞气，“王家这些年的确是不大得意，但星爱也是王家嫡女，有秦家在，能让她吃多少亏？”
说到秦家和王家，大太太就不好开口了。——王家固然是秦家的亲戚，但秦老夫人去世三十多年了，王家现在又不得意，全靠着和秦家的一点情分立足……除非是大太太支持，否则二太太在二老爷面前的底气，恐怕不会很足。" S, Z+ K3 r# U3 z' \, a. u3 S
“也是她自己立不起来！”许夫人也有三分的恨铁不成钢，“虽说命苦了些，早早没了娘，继母又是个不贤惠的……但有秦家在，什么时候让她受过委屈？一过门又连生三个嫡子，但凡是自己有些脑筋，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个地步。这次到京城，要是你们大房不撑她的腰，恐怕连个香姨娘都斗不过！”
大太太只是笑，却没有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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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L, U( j' G# k+ w# m
两姐妹就算在家的时候亲密，出嫁多年后，也都有了自己的心思。
大太太看来是不想出手给二太太撑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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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二太太到底过分了点。9 q% G) w5 L) p
许夫人就起身告辞，“回去睡一觉，明天中秋节，咱们姐妹好好乐一乐。”' d7 P$ a' ~% T. R2 e6 M4 |
“多少年没和娘家人一道过节了——只是出门在外，到底委屈了三姐，底下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尽管开口，不要客气。”大太太送客送到了门外，直看着小丫鬟撑起伞，老妈妈扶着许夫人进了去往余容苑的夹道。才回过身，就听到夹道里传来了一声轻轻的惊叫。, k) z. s' {, D" v+ S# V7 ?8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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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中午的，谁在夹道里走动。/ T' s1 t5 }6 T; c(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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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微微皱眉。
又听到了许夫人说话的声音。
“去看看怎么回事。”她随口吩咐立春，“别是哪个不懂事的小丫鬟冲撞了姨夫人。”
“哎。”立春轻快地应了一声，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台阶，拐进了夹道。, ]8 P& I& l& U& Y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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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进夹道，就看到许家表少爷站在许夫人身边，手里捧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9 x2 q5 ]7 h1 M/ v7 S
立春也不由轻轻地叫了起来。" H0 n1 _, K+ p2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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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就笑着对立春说，“没事，没事，这没毒的。”就吩咐许凤佳，“把蛛儿收起来。”& v) U8 N/ ^9 g;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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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只好拿出一个玻璃瓶，把蜘蛛放到了瓶子里。
为许夫人撑伞的小丫鬟吓得腿都软了，眼泪扑朔而落，许夫人和老妈妈却都是一脸的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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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许凤佳身边带着这些可怕的东西，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一样。' P! }1 r3 g" \! G. ~; j. O
许凤佳眼珠一转，把玻璃瓶递给了立春。( Z; n9 n; G8 g- e, n
“等到七表妹午睡起身的时候，你把这瓶子送给她。”他弯了弯唇。
立春呆呆地看着许凤佳，没有伸手去接。- t$ F$ \: H, F! b
许凤佳神色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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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和蔼亲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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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板起脸，更有一股无形的威风。
立春迷迷糊糊地，只好接过了玻璃瓶，大蜘蛛焦躁地抓挠着瓶壁，发出了沙沙的声音。3 o" _' _+ U! B( L
立春怕得手都抖了。
“这孩子。”许夫人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回去睡午觉吧！”
一点管束许凤佳的意思都没有……立春不禁忘记了害怕，轻声劝告，“表少爷，七娘子年纪小，禁不起吓……”) \" {& [+ w/ Z- j' e! J6 c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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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许凤佳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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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孩子的一举一动，好像都带了很强烈的侵略性，就连笑，都笑得很紧。“七表妹上午还和蛛儿玩了一会，她不怕蜘蛛。”
立春就呆呆地看着许夫人和许凤佳一同走入了夹巷。
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了她一头一脸。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4:45
38、中秋2 C, a4 L$ T+ e( R9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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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把瓶子随手放在了回廊底下，到了半下午，蜘蛛已经热得蔫了半边。6 r" ^ H: _) j3 `/ T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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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怕表少爷追究下来，自己又惹上了麻烦。4 M$ U/ G. W: l6 g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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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抱着瓶子去了西偏院。3 }- |! Z/ c3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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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是大节，前后三天少爷小姐都不上课，九哥睡过午觉起来，就在东次间读书，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倒是讨了大太太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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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偏院也是安安静静，比不得东偏院里，时而有欢笑声传出。
七娘子在搬了把椅子，在西里间的玻璃窗下做着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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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阳光洒在她脸上，隔着玻璃，都看得出她脸上的专注。; Z. ~# Q9 W6 W3 o#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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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九哥的双生姐姐，两姐弟都这样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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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抬头就看到了立春。
她冲立春微微一笑，转头吩咐了几句什么，白露立刻就迎了出来。0 J4 @' E8 o( C/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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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姐屋里坐。”很热情。
七娘子笑起来要比九哥多了份俏皮，半眯着的杏眼里透出一点点狡狯，很可爱。
立春把怀里的玻璃瓶给白露看。
隔了厚厚的玻璃，都能听到蜘蛛抓挠瓶壁的声音。* ^& S- R; \' Q" _
白露吓了一大跳。
“表少爷让我把蛛儿送给七娘子。”立春难掩无奈与好奇，“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一出。”
白露也要顺口埋怨表少爷几句，又想到了七娘子的话，一时有些犹豫。/ A T1 `4 `# u$ V4 H0 \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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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立春和西偏院的关系还是挺好的。
“表少爷也够……”她摇了摇头，把立春让进了西里间。
立春顿时周身沁凉。
进了正院的小姐，过得的确要比偏房庶女舒服，" l' G! b$ z6 O, ~" `
这夏天每日的份例，虽然明面上各小姐都是一样的，一日一座小冰山，一个西瓜，各房要用的时候，就派人去官库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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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小库房的药妈妈隔三差五就往正院送东西，不是送冰山，就是送瓜果，这都是份例外，从小库房里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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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间就并排放了两座小小的冰山，褐黄色楚窑裂釉盘里荡漾着微微带了泥色的清水。5 I& z3 Y5 q(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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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的冰都是冬日里从北边运来的，在冰窖窖藏半年以上，到了夏季再拿出来使用。
小小一块冰，都凝聚了天大的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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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姐。”七娘子把针线搁到了绣架上，起身问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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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案上也摊着一卷竹纸，上头密密麻麻，都是蝇头小楷，立春瞥了一眼，是《声律启蒙》。墨池里还有未干涸的松烟墨。2 G% y- |, T! M! f8 s- k+ Z+ [
七娘子真是勤奋。# L; `! _! _ B7 N. \
“表少爷今儿中午在夹巷……”立春详详细细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将玻璃瓶放到了书案上，“说是您上午还和它玩了一会。”# H) a* a2 [- Y! I) ]
说着，就细细地观察七娘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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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露出了少许无奈。# D( q Y! `, C7 Z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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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许凤佳、九哥、五娘子和她在东偏院消磨了一两个时辰。
也不过是玩些泥人、解了解连环，又画几笔画，再下几个棋。3 F* M/ r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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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一直若有所思地注意着七娘子，到了后来，连五娘子都发觉了。6 t4 a4 c% T5 `5 _- Y-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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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做什么，谁都能猜得到。* Q. i- z% z3 F0 b
五娘子翘了翘嘴角，倒是没有掺和，不过，也没有为七娘子说话的意思。( t6 h$ y7 }) K, X6 m. @! t0 H
屋里的气氛渐渐就转为了紧张，到了快吃中饭的时候，七娘子都要透不过气来了。
九哥也若有若无地注意着许凤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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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乘九哥去净房的当口，许凤佳从怀里掏出了蛛儿，一把就扔到了她身上。
接着就炯炯地望着七娘子，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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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神态很微妙，一点也不像是一般的孩子，恶作剧之后总是得意又慌张。
许凤佳相当的沉着……好像这只大蜘蛛，只是探一探七娘子的底而已。. }7 ]% i# x: Y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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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望着身上张牙舞爪的蜘蛛，一下就呆住了。
她当然也并不喜欢这东西，不过以七娘子的阅历，也不会因为这小小的蜘蛛就大哭大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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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北杨家村的时候，她不知道见识了多少虫子……老鼠在炕头跑的日子都过来了，还会怕这小小的东西？; f& p B# z) {; n' x6 W* L
七娘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许凤佳的脸色。; n6 n8 ?/ g; }1 o/ a% z6 w! ^
许凤佳反倒像是有些高兴，摸着下巴，眼神就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被蛛儿吓倒。, N% f; i* Y/ H9 Z
净房那头又传来了响动。5 S$ S+ u8 ?6 ^' [: l6 E: Q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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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九哥在，她倒不介意扮演一下被吓坏的小女孩。8 \, b) l( w1 Q! K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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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姐弟连心，九哥虽然和她走得不近，看到她被欺负，也必定会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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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只好慢慢的把蜘蛛拿了下来，放到手中。
五娘子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又有些钦佩，又有些不服气地看着她。+ n5 O+ E5 `" g;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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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这个，表哥。”七娘子笑了笑，很自然地说。“不过，这看着倒是挺怕人的，五彩斑斓，像是有毒。”
她把蜘蛛递到了许凤佳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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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退让地望着许凤佳。, q1 q C. d' r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波光流转，仿佛蕴藏了无数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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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一扬眉，似笑非笑地接过了蛛儿。 2 [1 Q; L9 t! b9 `
“只是看着怕人？嗯？”他的声音里就有了浓厚的兴趣。! l3 C5 W' B, _
七娘子勉强一笑，没有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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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进了堂屋，看了看许凤佳，有一丝不解。 b1 o/ t' Y$ k
“表哥怎么把蛛儿拿出来了？”他凑过去摸了摸蜘蛛背，笑嘻嘻地道，“毛茸茸的！”
到底是男孩子，天生胆大。& _. X# m( [7 U ?3 r; |0 ]
正院来人请众人去吃饭。1 L! k0 j |9 L! `. Q+ M/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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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也就鱼贯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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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走在最前头，七娘子跟在他身后，许凤佳加快了脚步，和七娘子擦身而过。: P1 `' a/ p2 A6 s; z
“你胆子挺大的嘛。”他慢吞吞地低吟，倒有一分隐隐的亢奋。
……许凤佳算是盯上她了。1 z) K' Z8 h" h# b0 l9 v,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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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也是，几姐妹里，也就是她一直没有被许凤佳给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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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许凤佳的性子，会和她卯上，也是很自然的事。- g3 t3 X0 c* Q+ c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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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性子莫测。”七娘子就斟酌着缓缓道，“送我这东西，自然是有他的考虑。不过，我也不知道喂它吃什么……在西偏院，蛛儿只能活活饿死。”1 H" }, S \- V* s( R,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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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拿起了瓶子，放到立春手上，歉意地道，“请立春姐叫个小丫鬟跑一趟，帮我传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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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眼底微露担忧。, u/ t" s7 R/ a- P' z$ M- E# I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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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身份尊贵，许夫人又那样溺爱他。
如果和他打起擂台，有七娘子苦头吃了。# |; X& G/ t# Z# v!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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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到底是大家子弟，行事想必也不会很失分寸……立春看着气定神闲的七娘子，心底又宽慰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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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大老爷进百芳园和家人一道过中秋。
许夫人、二太太虽然是亲戚，但都是一家人，又有了年纪，也就没有分男席、女席，而是在百雨金庭外设了三个圆桌，父母辈一桌，儿女辈一桌，姨娘们也有份。
大老爷又和大太太商量，“让浣纱坞的三姐妹也出来见见人吧！”
浣纱坞的三姐妹一向很低调，虽然是闽越王送来的美人，又有宠爱，但从来不恃宠而骄，几次与大太太照面，态度都很恭谨。
大太太本想回绝，又想到了七娘子那天的话。
“既然大方，倒不如大方到底。”七娘子人虽小，话倒有些道理，“有些无关紧要的事……犯不着和父亲拧着劲。”: {$ P' p7 y+ f4 I( m
“那也随你。”她不咸不淡，“姨夫人带了些话过来。”8 G8 i2 X, l& s) l8 z) C: q% {
昨晚大老爷和李文清等一众下属欢度中秋，喝得半醉，就在外院睡了，没有进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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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眉峰一跳，“怎么说？”5 E) V/ s3 c;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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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把许夫人的话原原本本转述了一遍，“……老二也实在是过分了些，这么大的事，也敢就随便站到了皇长子那边。”) h: J$ ~8 W) I. ]% j# A
大老爷也吓了一大跳，很是生气。: k) V" I- i/ \2 L6 N; [. J: i
“这可不是儿戏！”4 C1 j: e7 I( c# F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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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夫妻正在商议，儿女们并姨娘已经过来请安了，都在堂屋等大老爷和大太太出去。1 }9 {, O1 a X+ H8 Z4 J: Z9 p
只好把事先压到心底。0 C0 s3 ^- X% J6 ?& e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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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外走的时候，大老爷又想起来问，“听说凤佳这孩子有些顽皮？这一向闹腾得几个姐妹都不得安生？”
大太太看了大老爷一眼，似笑非笑，“倒是和二弟有点像。”+ ^5 b5 l6 u+ Q0 i!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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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紧紧地闭上了嘴。! F" `7 E. I z: N, I: Q
当年大太太刚嫁到杨家的时候，大老爷一心苦读，要考进士，家务全是大太太操持。那时候的二老爷正在最顽皮的年纪，每天上房揭瓦，偷鸡摸狗，人嫌狗憎。0 ~: n% w$ K8 a0 ?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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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没有嫌弃二老爷，惹了事说上几句，也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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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在苏州最多住上半年，就算带来再多的麻烦，能比得上当年的二老爷么？9 Q; S' f% |# ^
大老爷想起了当年，那时候两夫妻虽然落魄了些，但却是情投意合，略无参商。
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一句话，都要拐着弯来说。1 i5 ]4 t. [1 x9 l9 [1 s# T6 ]2 A q
大老爷就有些伤感。
大家在堂屋坐了坐，等天色暗了，就一道往百雨金而去，又派人去请许夫人和二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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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人聚齐了，已经快进初更，靛蓝色的天幕低低地压在枝梢，月亮已露出了半边昏黄。百雨金被收拾得一片整洁，三十多盏灯笼挑在亭子边上，映得一席的人脸上都是烛光。5 y! E7 q- ^$ L%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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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饭都顾不上吃，抬起头赏灯，看得口水都要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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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丝丝的桂花香，一路从七里香传到了百雨金，众人都叹息，“这还好隔得远，若是摆在七里香，就要香得臭了。”
许凤佳若无其事地坐在二娘子身边，和她说说笑笑，态度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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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入席伊始，他就没有留意过七娘子。
七娘子心下稍安：看来许凤佳颇为顾忌大老爷。$ Q4 z; X# g" M1 t7 A; Y: g
浣纱坞的三朵姐妹花穿梭席间服侍着正主儿。; u F( [ e. j/ q5 [
这三人生得并不娇媚，只算是清秀，但却都有一张圆脸，一股清纯朴素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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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只是穿着中等杭罗衣裳，但扭腰摆臀，斟酒布菜时，仍是在不经意间就把几个华服贵妇人比了下去。" ]7 N. j/ U/ U* j/ A2 ^# w: N
青春，就是女人最好的武器。9 [# a+ R4 I. D7 w1 U, X; x
四姨娘的脸色也有些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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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大老爷没有采信正院的说法，但是这阵子也很少到溪客坊盘桓。
大太太对二太太虽然还不至于笑脸相迎，但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又有许夫人周旋，几姐妹就絮絮叨叨地谈论起了多年前的往事。9 D) L0 S1 {7 {6 r2 G. |+ Z
大老爷就一边和三姐妹说笑，一边自斟自饮。酒过三巡，心事终于稍解。
“寒舍没有什么好菜。”和许夫人客气。1 L2 A V5 U,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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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笑着应酬了几句。4 M9 }: v) ^# C/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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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九哥，背首诗给三姨下酒。”大老爷又冲九哥招了招手，笑着吩咐。
富贵人家的宴席上，叫孩子出来背诗作画，一来是称量他的才华，二来，也是讲究风雅。! A4 {+ v1 x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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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出身秦家，怎么不明白这个规矩？当下就露了笑，“也好，九哥背首《春江花月夜》来听？”
《春江花月夜》是张若虚的诗，虽然不拗口，但很长。- W# b, H3 o& r; \. \
七娘子有些担心地注视着九哥。( t: k7 `8 s& t' p& r
九哥不慌不忙地站起了身。& [( q, [+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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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春江花月夜》是春景，和中秋未免不合，我背一首《中秋见月和子由》好不好？”
稚嫩的声音清亮地回荡在桂花香里。 @6 x; z G/ M/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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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挑了挑眉，神态与许凤佳有几分相似，就算在这个年纪，这一挑眉里都现了风流。“哦？这诗可有些冷僻。”
九哥有些不好意思，“也只是读过一次，有错漏也未必。”
说着，就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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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未出群山高，瑞光千丈生白毫……”他的声音和七娘子很有几分相似，清亮中带着微凉。! ?% R, |' b$ z6 J/ c9 g0 L0 f3 K0 V
大家都住了筷子，认真地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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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眼底一片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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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也微微露出笑容。+ D6 O* }1 [ _/ }; }- L
倒是五娘子有几分不服气，转着眼珠，费起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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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露出一点不屑的笑意，转头要和四娘子说话。, R4 a! y" P3 ^; k* g*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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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却正好看到，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Y5 e! x9 ]8 V.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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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吓得一缩，手里的小酒杯都有些拿不稳。
这才是寻常的官宦小姐……许凤佳掠了七娘子一眼。
七娘子专注地望着九哥，唇边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5 p. m4 c' E3 o6 Q
初升的月光把淡淡的清辉洒到她发间、肩头，让七娘子看起来，格外多了几分恬静。. B, V) _8 \' s% W1 }
许凤佳微微眯起眼，惬意地饮了一口芬芳的桂花酒。
越是难缠的对手，就越有意思。
就算是五娘子，也都要被蛛儿吓得尖叫起来，才饶有趣味地夸他胆大。, C) [; F$ ]8 U( |* {! ]
这个杨棋，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慌张，只有无奈……) Y: X# V) p# w6 L% J; M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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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有趣。
像三娘子那样浅薄的人，就好像一泓浅浅的溪水，不用太费心，也能一眼看穿鹅卵石底下的泥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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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这种人盘旋，简直连骨节都要生锈了。
杨棋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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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探不到底的潭水，平静无波，却又不知深浅。) f/ j* a$ E3 U5 v9 c" e&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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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激起了许凤佳的兴致。8 ^/ u0 {6 ]7 J8 [9 E
他想到了七娘子的眼神。4 P1 ?. M0 b; h* |5 Y.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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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视着蛛儿时，在那一瞬间，里头似乎闪过了嫌恶，但再抬起头来，又是两泓剪水，不喜不怒。- |. N8 m( u# r+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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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看不透的庶女！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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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中秋，好几天都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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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似乎折腾得够了，安安分分地与九哥一起，进了家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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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的病也就好了，小孩子进进出出，总难免碰面，见到许凤佳，她也没有露出过多的惧色。
许凤佳手里的那只大蜘蛛被七娘子退回来之后，就活活地被饿死了。
“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来。”表少爷颇有几分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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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没有办法，只好把它交给了许夫人身边的丫鬟，谁也不知道它以前吃的都是什么，这样半个多月下来，三娘子终于不必再害怕从抽屉里摸出一只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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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和大太太、二太太，成日里和江南一带的世家应酬，今天你家，明天我家，后天她家，忙得脚不沾地。
当年平国公曾在江南镇守，与当地武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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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帝师又是文官，多年帝师……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关系网？ 1 S* P: x, g8 \4 s$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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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的武的，多少都能和许夫人扯得上关系，也就都走马灯似的上门来请，谁都不甘、不敢落后。
许夫人也走得勤快，大太太只好陪着她出门走动，日日都不脱空。久而久之，不免向大老爷抱怨。“姨夫人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是个人家相请都去，也太不客气了些。” 5 w" ?2 X8 \" i; {' C, l* M, R
大老爷目光微暗。“太子今年十岁了。”他低声道，看上去，多了几分苍老。“却还没有出阁读书。” + Y9 ]8 c8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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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出阁读书，就被养在深宫，很难和群臣接触。也就没有办法培养自己的势力。 0 [! Y V7 ~' K8 X U. }1 e7 `
大太太心一紧。皇长子今年十八岁，已经开始为皇上办差了。虽然一直没有封王，但也正因此，他没有离开京城。许家姑奶奶自己没有孩子，又是太子的半个养母，许家当然只好站在太子这边。“不会是想来个万人上书吧？”大太太喃喃低吟。
大老爷叹了口气。四姨娘虽然千好万好，但毕竟是小户人家出身，在这种事上，就比不上大太太的敏锐了。“前朝也不是没有先例。”他低低地说，“皇上自己当年被册封，也都是靠了秦帝师一力主张要求……” / X c7 V/ D& t% F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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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好轮回，多年前，皇上也有个极得宠的弟弟，虽然他是皇长子，皇后又没有子息，但后宫风云诡谲，太子几次险些就要易主。要不是秦帝师以帝师之尊一意支持…… ' C, N! Y. i1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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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往事重演，皇长子势大，太子却又占了嫡出的名分，皇后和惠妃一个是结发夫妻，一个是当红宠妃，两厢相持不下，在京里斗得不够，还想把战火烧到地方上来。
杨老爷身兼西北世家、江南总督，是皇上心中的信臣，他的意见，自然是举足轻重。
许夫人这样招摇，恐怕也有几分把杨家拉下水的意思吧！ 4 ]: K0 u+ V$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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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虽然杨家和许家友善，但对太子的拉拢，却始终不置可否。
大太太深深地叹了口气。“官做到这个地步，每动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她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又仿佛是在提醒大老爷，“王家才落了太子长史的面子，我们就和王家订了亲。恐怕皇后心里，不会没有别的想法。” / ]$ K/ P& I8 `3 h/ x)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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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王家这门亲事，是不是结得太草率了些？当时只想着四姨娘能找到这样的人家，也算是为人生母的一片苦心。王家家底厚，虽然对方也是庶子，但是三娘子嫁过去也不会吃多大的苦头。却没有想到，王家在福建和太子长史居然发生了冲突。这消息传来的时候，大老爷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现在许夫人又是这个做派。他不免就想得多了些。皇后该不会是疑心他有靠向皇长子那边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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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杨二老爷在京中的所作所为，大老爷冷汗涔涔。都是巧合，都是无意，但就在这无意间，一环扣上一环，如今连许夫人都要亲身下江南来探一探杨家的虚实！“王家这门亲事要拖一拖！”他当机立断。 ) I# r% h8 r9 M9 S6 V! h0 H8 W* {
大太太眼底就闪过了一丝得意。她可没有多说一句话。
也算是二太太、四姨娘没长眼，选了这样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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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虽然面上不说，但心底却很是看重秦帝师的想法。老人家这次肯出山准备再为一任帝师，大老爷心底不会没有震动。在这个当口，先是老二站错了队伍，接着就是老二媳妇介绍了不妥当的人家。二老爷远在京城，大老爷没法如臂使指地管束，但是亲事，可是操诸于他们夫妻之手。 + C# ?4 A- A, d2 a$ _# Q
“当时要是缓开一步，等到我回苏州，现在也不至于这样难堪。”大太太语带埋怨。“都到寒山寺卜过吉凶了，王家就差没有送庚帖上门，到时候真送来了，你怎么回？” T1 X" |. Y3 E# F( D/ e- P
两家就亲事已经达成了默契，没有得体的理由，大老爷的确是不好回绝王家。 8 C2 L, M. j4 c
“就说当时以为说亲的是嫡子吧！”大老爷沉吟着缓缓道，“三娘子虽然是庶女，但却很得我的喜欢，想要配个嫡出的。” 7 } R: p& g* ~) b& P
这借口虽然也不能说不好，但日后给三娘子说亲的时候，就要找一个嫡子了。
“若是王家当下就拿了四少爷、五少爷的庚帖来，又该怎么办？”大太太干净利落地回绝了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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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眉宇微暗。三娘子的婚事，还是不能让大太太插手……说来说去，不就是不想给三娘子找门可心意的婚事？
“先拖一拖吧！”他淡淡地道，“三娘子前几天在李家人面前失了礼，现在看来，倒未必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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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狼狈的样子被李家人看到了，虽然不会马上传到王家人耳朵里。但李家人心底总要掂量一下，三娘子值不值得他们亲自保媒。若是媒人中途抽板，这门亲事就很难结成了。
大太太舒了一口长气。“四姐又提起了凤佳和小五的亲事。”她略带犹豫。“我说孩子还小，不急于一时……” 6 \9 e: v7 C2 ]/ _3 x! }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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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佳性子顽劣了些！”大老爷皱起眉。
五娘子毕竟是嫡女，再怎么不合大老爷的口味，不自觉都要多了几分关心。
大太太叹了口气。 / G7 b, G9 @4 X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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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三姐四姐的婚事说了，再来议小五的事吧！”她有些疲惫。“这回是不等，也得等了！” 9 e J8 m# q. n" o! o5 M9 c, K
世家大族之间，行事要给对方留三分脸面，就算杨家反悔不想和王家结亲，也不能着急上火地为三娘子再说一门亲。那岂不是在当面打王家的脸？少说也要等上一年半载，等事情淡了，再提起这件事。
大老爷点了点头。透过玻璃窗望了望天色，“儿女们要来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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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定省，现下已是申初，儿女们都下了课，要到大太太屋里来问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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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看到两三个小姑娘袅袅娜娜地进了正院。 ( z6 L: S9 A$ `! j* r4 Q# h0 Z
“七娘子长得和九哥倒有几分相似。”他起了兴致，隔着窗户仔细地端详着一身黄衣的七娘子。 ' q$ Y+ K! j ?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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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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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就好像是一阵婉约春风。看着她，就叫人从心底柔和起来。
她正聆听着五娘子和六娘子的对话。 : \3 L+ @2 ?) [ h/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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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得意地比划着什么，六娘子拉着姐姐的手，又急又快地说个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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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庶和睦。 # q$ t4 J `( k) r* w) \
大老爷看向大太太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几分。“把小七放到正院，倒是辛苦你了。”慰劳大太太。 - C# G( i&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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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唇边带了笑。“小七也很懂事！” 9 d/ s+ s$ }4 ]! @. P!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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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吝惜夸奖。七娘子自从来到正院，非但没有给她惹过麻烦，还建了一桩奇功，平时也是事事妥当。
连眼高于顶的二娘子都破天荒夸奖了她好几次。又和大太太说了两三次，以后有事，可以问计于七娘子。 V2 m, Z/ d) y1 e8 A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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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初娘子出嫁，大太太也的确有些力不从心的意思。主持这么一个大家庭，费的心机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忙中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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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吧！大太太心想。若是真的可以造就，自己倒也不会亏待她的。 9 h$ l7 \4 g$ o: `0 a- E" ]1 L
大老爷想的却要更深一些。九哥眼看着就大起来了。虽然是大太太膝下养大的，但大太太又不是没有嫡亲的血脉，将来秦家那里，九哥走动得就有点尴尬。将来有机会，还是要拉拔拉拔生母封家！ , @$ \& ]& Q, Z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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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底却是一片烦躁。换做是谁，在连续三天从自己的书桌里发现各种虫蚁之后都不会太高兴的。
许凤佳似乎认准了她总会有害怕的虫蚁，每天变着花样，从天牛到瓢虫…… 3 p' q; k; j: p: I, P8 C1 R
家学就成了小型动物园。搞得每天上学之前，她都要叫立夏清理一下书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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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甚至还明目张胆地派了五娘子做他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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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像是和你杠上了！”五娘子坦荡荡，一脸看戏的意思。“不过，杨棋，你的胆子还真够大的。” 6 a" c' W- e+ D0 Z7 t ]
什么不学，学许凤佳的无礼。什么姐啊，妹的，都不见了，除了对二娘子还有些尊敬之外，五娘子见了谁都上赶着叫名字。七娘子心中暗恼。不是没想过息事宁人，索性随便找个东西，装作害怕。 ; I7 d- _' @) @% R# W
但话说回来，这些虫蚁现在都被立夏先行扫走，她也没有多少害怕的余地。总不成一个能把蜘蛛放在手心的女孩子，会对地上的天牛大喊大叫吧。 1 i6 T3 X/ D( ?
男女家学靠得很近，平时进进出出，许凤佳和她总有碰面的时候。他看向七娘子的眼神就让七娘子很不舒服。好像在看着一只有趣的动物！ # u6 @* w) Y" D' p3 p; ]: w% M
偏偏，许夫人又是那样溺爱，大太太也没有管束的意思。想告状都不知道该向谁说。连二娘子都被整过了，还有谁是许凤佳的克星？
七娘子心里有事，就格外的寡言少语。连大太太今天频现的笑脸，都没有留意。
“过几天就是重阳。”大太太和颜悦色。“今年就在聚八仙后头的假山上登临一番吧！”
重阳节要登高插茱萸，饮菊花酒。 , P7 m2 I* q& s$ b' Z4 {
大老爷笑着说，“到了那天，在朱赢台摆几桌请姨夫人赏菊花。”
朱赢台外种满了菊花，这时候正值盛放。
来给大老爷、大太太请安的许凤佳起身代许夫人谢过了大老爷的好意。在大人面前，他一向举止有度。才一坐下，就又若有所思地望向了七娘子。 : V9 d, S& D( e' ]. O( A5 P2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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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中愠怒，索性别过头和五娘子说话。“……五姐，你现在临的是谁的贴？”
今日在家学，先生破天荒夸了五娘子的字。虽然还有些粗疏，但和半年前相比，已是天上地下。 + C! a3 M& z&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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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眉间闪过了一缕得意。“这几个月在临《多宝塔碑》。” " R$ a9 q! j* j2 c' J/ \3 L. ~
多宝塔碑是颜真卿的代表作，没想到五娘子连临帖都是走雄浑刚健一路的。 $ J: r( \; t% A*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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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眼中闪动着笑意，“先生也让你抄书了？” . J3 C6 |2 t6 S" m D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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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现在已经讲到了《朱子家训》。七娘子得了闲，又要抄写书中的字句。 ( Y( S" K" J/ x. a. u K/ \
“嗳，现在早起写完了一百个大字，还要再抄一页书，累得很。”五娘子嘟起嘴抱怨，却也带着一丝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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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姐妹相视一笑。 % H/ o' M& U2 a& L: V
七娘子的烦躁却没有因为这番对话而消除。许凤佳还在看她！看什么看！难道还能看出朵花来？好几年来第一次，七娘子想要起身把茶碗合到许凤佳脸上。
一时又想到了九姨娘。其实她的性子，也不是天生就这样稳。刚‘懂事’的那几年，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总是第一时间，就要反击回去。九姨娘每每就在话要出口的那瞬间，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手心，一下就让七娘子冷静下来。自己好不容易才树立起的稳重路线，怎么能因为许凤佳的一点挑衅而坏事？不管许凤佳错得多厉害，她也不能跟着错。否则在大太太眼底，她总有三分不是。七娘子只好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垂下了眼帘。 6 d7 x! q, Y% B3 t4 h( K
众人已起身告辞，几个正院的儿女鱼贯进了净房洗手。 8 w9 \% J. ]0 U: o.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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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不免问了一句，“怎么九哥身边的丫鬟换了人？”
“噢！”大太太的笑语声就传进了净房，“也都到了配人的年纪了，进了腊月，要放一批人婚配的，正好就换两个先上来服侍着。” , x% g( Q3 [% @6 N, o3 I8 R; a
只是那一口血，就让两个丫鬟从人人艳羡的正院，跌回了自家小院。
七娘子心中不由有些恻然。旋又庆幸起来。至少还能留得性命！已是造化。 ; v5 N3 O% \; \: o" w' V
立春笑着为九哥洗手。眼角眉梢却分明露出了心事。她也已经十六岁了，赶不上这一次，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这阵子，立春躲大老爷，就好像在躲瘟神。就算这样，每每大老爷和大太太一搭腔，她就心头一跳。生怕大太太轻描淡写地就把她开了脸，送到了通房堆里去。 7 b& \3 [3 m$ N. J* n# D/ U
七娘子把她的心不在焉看在眼底。其实说实话，以立春现在和她的交情，如果能开脸做通房，对七娘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毕竟这样一来，两人都是在正院没什么根基，只能靠大太太生存的人物。立春又是大老爷的通房。她们不会有太多的利益冲突，却可以结成联盟，互通有无。
但一想到大老爷脸上隐约可见的皱纹，七娘子就一阵恶心。大老爷就算保养得再好，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立春却才止十六岁！一想到大老爷和立春在一起的画面，七娘子就想吐。 0 I' A4 C0 b9 X3 ^5 J1 q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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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恍恍惚惚地洗过手，吃了饭，就要起身告退。
大太太却忽然对七娘子招了招手，“你先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4:47
40、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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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吃过饭，就进浣纱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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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也不是没有别的通房，但大老爷这小半年来，居然只是专宠浣纱坞里的三姐妹。连大太太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4 c5 n: o*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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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闽越王的人，怎么好宠成这个样子。”她和七娘子抱怨 1 I! Y/ E4 ]' ?
大太太吃过饭，就和七娘子做到了西稍间说话。
西稍间是待客的地方。不比东稍间，是大太太的卧室，透着亲热与信任。大太太恐怕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七娘子微微一笑。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没有谁会贸然就把一个七岁小孩，当成自己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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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年纪大了，恐怕有时候，只是想和年轻人呆在一起。”到了这把年纪，谁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正因为自己不再年轻，能看着年轻人在周围走动说话，肆无忌惮地散发着一股青春活力……也都是一种享受。 0 F. l& v0 w' I; L# \0 ]( D! a
大太太不禁笑了笑。“你倒是个小机灵。”随便一个小孩子，哪懂得这么多。 3 Z0 r/ U. R `! G# A
七娘子垂下头，有些拘谨地应和着大太太，微笑了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单独谈话。大太太的性子，她还没有摸得很透。 7 ~1 ^, O; M2 h+ X6 K0 q$ z% \5 h& R
“你三姐的婚事，恐怕要出变数了。”大太太也没有在意七娘子的拘束，而是自顾自地沉吟了起来。 . D% j! M/ v, q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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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世家大族之间，讲的就是一诺千金，两边已经达成了默契，除非杨家想和王家交恶，否则怎么会出尔反尔？七娘子就抬起头疑惑又关切地注视着大太太。 : \3 Q# o% w/ A' H- X
大太太叹了口气，“王家和大皇子走得有点近了！” * `3 U3 t" f6 I- B+ B3 ^; W*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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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顿时恍然。虽然生活在深宅大院，对宅门外的事，她都并不太清楚。但许家姑奶奶和太子的关系，她却从五娘子口中听说过。大太太再来了这么一句话，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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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父亲这样的位置，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异常。”她附和着大太太的说法，“王家身为世家，作风本该更稳健些，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早就表明了立场。这门婚事不结也罢，否则将来若是牵连到我们杨家，那就是三姐的罪过了。” & B8 h$ j" c3 j$ ~
大太太唇角微翘。这孩子倒真有几分难得。当年初娘子在她这个年纪，还只会为宅门里的小事给大太太出主意，宅门外的大事，她就不懂了。或许是小小年纪，就从走过了宝鸡到苏州的漫漫长路，让她的眼界也比常人开阔吧！才点拨了一句，就想透了个中关节。
她起了几分兴致。“虽说亲事是暂时不能成了，但总要等王家上门提亲，我们才好意思说回绝的话，不然贸贸然写信去拒绝，反而有自作多情的嫌疑。” / J% B) @6 |/ V1 W
派人来问大老爷对这门亲事的意思，和真个上门提亲，到底还是两码事。
大太太说的上门提亲，是请了官媒进二门，大媒在外院，带了四色礼物上门提亲。 + _6 k2 U( v,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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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像王、杨这样的人家，总是在正式提亲之前，就摸准了对方的意思。谁也没那么大的脸，贸贸然就拎起礼物上门来。不过，亲事在官媒上门之前，有些变数，也是很自然的事。谁知道王家问了大老爷的意思，是不是就真的会上门来。如果他们改了主意，杨家又去信解释，反而会沦为笑柄。也只好等王家真的派人上门，再说回绝的话了。 6 ^, F! I& Y% N# G) ?+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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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虽然和大皇子走得近，但毕竟是福建的名门世家。”七娘子很快就捕捉到了大太太的意思。“若是这样下他们的脸面，难免王家会对我们心怀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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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在福建经营多年，就算是大老爷总督江南，也不得不倚重王老爷。这样根深蒂固的世家，在政治风波中或许会元气大伤，但总不会转眼覆灭。既然如此，那就要留一线见面的余地。 9 K5 O3 z) \" m% k. I; F
大太太就露出了愁容。“你说四姨娘办的这叫什么事啊！”在七娘子面前，她肆无忌惮地抱怨了起来。“祸是她闯的，烂摊子却是我来收拾！” ; c1 t& Z4 m( S; [! ~, V
七娘子心中却是在思忖着，大太太到底有没有预设好的应对方案。大户人家说亲，礼节又多，变数又大，一门亲事有变，虽然不说是常有的事，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按理说来，大太太拿出主母的威风，给王家太太写一封信，这事说不定也就作罢了。借口倒也很好找，就说自己在京里也给三娘子相看了人家……难道王家还上赶着要问是哪户？这样一来，再拖个一两年，真个给三娘子找一户京里的人家，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大太太就算再单纯，也能想到这个连消带打，把三娘子的亲事重新握进手心的办法吧？她当然也可以走这条思路，不过这样，大太太只会觉得她聪明，却并不会觉得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太太最恨的人，现在只怕是四姨娘吧？七娘子微微笑了笑。 7 l/ t! v/ N+ h3 T: T
“母亲。”她抬起头恳切地望着大太太，“四姨娘当时既然能蛊惑得了父亲，现在要她来收拾后续，倒也不能说是有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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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有些惊讶，“这可不是姨娘该做的事！” # ^9 w8 t, C7 o
四姨娘当时是僭越非分，大太太却不可能在这时候还让她非分下去。 ' d. @& j/ W6 `; A' C9 i
七娘子弯了弯嘴角。“四姨娘所求的，无非是三娘子有一门好的归宿。”她心中一喟。若不是自己真的需要在正院立足下来，她也不想在三娘子的婚事上和四姨娘作对。“还有什么事，比亲自想办法回了这门亲，更能让她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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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主意纯粹就是为了折磨四姨娘，说不上稳妥大气。大太太心底却一下舒坦开来了。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四姨娘搅风搅雨，图的不就是把三娘子说到个妥当的人家里去？就偏要让她亲手搅碎这门亲事！区区一个姨娘，也想和当家主母斗？多的是办法折腾你。 ( V4 M# U/ w&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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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唇边含笑。“胡闹。”嘴上却笑吟吟地嗔了一句，“这样的事，哪里是四姨娘一个姨娘能办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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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是笑，没有说话。只看大太太的神色，就知道在这次测试里，她得分不低。诤谏这路子，一点都不适合她。如果此刻的她是初娘子，提出的可能是稳妥的办法，只可惜，她现在还要揣摩大太太的心意行事。只好先曲意逢迎几年了！ # s" A* v3 y, E7 G. u) s
大太太就又问起了西偏院那口污血的事。“……照你看，谁的嫌疑大些。”她神色不定。 $ M" R# {4 ]6 F. f
大太太只是脑子单纯了点，有时候转不过弯来。但是要拿捏她这个庶女，还是很容易的。这一问，就是在提醒七娘子，她将来的荣华富贵，和九哥息息相关。七娘子在正院主要的作用，还是要保住九哥。
七娘子心中就是一动。一下想到了立春略带祈盼的眼神。“这话关系重大，我不敢说……”她欲言又止。“不过……” 6 l( L" i% |3 u1 D8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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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面前，还有什么话是不敢说的？”大太太笑着拍了拍七娘子的手。神色终于有了一丝真心的亲近。 ' b9 l. K6 F' A0 u
七娘子就徐徐谈起了小雪的举动。“……这丫鬟能进九哥屋里服侍，按理说来，也应该是个机灵人。”她眉间带了隐忧，“只是在那样敏感的时刻，还端了一盘吃的进了九哥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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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吃了那盘来历不明的美食，没有过多久，净房就出现了一口黑血。怎么看，小雪都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大太太难掩震惊，沉思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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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以小雪的出身，如果都能被买通的话……是小七多想了。”七娘子很有几分不好意思。 9 s7 n( d3 N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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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只是冷笑了一声，没有搭七娘子的话头，自顾自地沉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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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咬了咬牙。又想起了当年九姨娘眼角眉梢，不时流露出的幽怨。如果不是进了杨府当姨娘，以九姨娘的手艺，就算做一门普通的亲事，怎么说，也都是明媒正娶的嫡妻。为人作妾，实在是太艰辛的一条路！
“母亲。”她恳切地低唤。 # ~9 E: g# a' e+ L/ q: I" E
大太太回过神来。
“……九哥渐渐地大了。”七娘子垂下眸子，流露了一丝忧心。“长年累月地住在东次间，也不是个事。”
两三年内，九哥是必定要搬出主屋的。
大太太点了点头，明白了七娘子的意思。九哥的性命，牵连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身边的人，就必须是千锤百炼过的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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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七想着，向母亲求一个屋里的大丫环，放在他身边服侍……”七娘子仰起脸，脸上写满了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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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心中一动。看来七娘子也很清楚，九哥对她的意义。整个杨府，恐怕出了自己，也就是七娘子能够设身处地地为九哥打算了吧？ 6 V6 }# d& Q4 d2 g-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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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叹了口气，难得地说了真话。“傻丫头，小雪和处暑，难道不是我屋里拨过去的吗？”连小雪和处暑都有了嫌疑，还有谁是能够放心的？ 5 E0 G" O)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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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眼波流转，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所以，小七想的，是立春姐……”
立春没有父母，孤身一人在府中，也没有什么干妈、干姐妹。所以她能依靠的只有大太太的喜爱。又跟在大太太身边，经历了风风雨雨，大太太不在家的几个月，要不是立春悉心服侍，恐怕九哥都早出事了。这样身家清白，又能绝对信任的大丫环，大太太身边也只有立春一个而已。给了九哥，大太太身边倒少了个帮手。再说，她都早为立春安排好了前程。恐怕七娘子也是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非分，所以才不好意思吧。大太太面现游移。 : }) q# t: s- @& E7 k
七娘子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玩着裙边的流苏。
大太太就随口转了话题，“到正院也几个月了，怎么身上还没有多少首饰？”七娘子只是戴了一朵银珠花和一对翡翠手镯，什么约指、禁步、玉佩，都没见七娘子戴过。也不等七娘子回答，就又道，“眼下家里有客人，倒不大方便请银楼的人上门。回头，我让人送些我以前戴的玩意先应付着，等客人走了，再给你们姐妹打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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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这次测试的得分了。七娘子就笑着起身告辞，又关切地，“母亲连日辛劳，这几日重阳佳节，难免又要陪三姨出门应酬，务必要保重身体。”
关心的话，谁都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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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露了笑，“还是小七懂事，你二姐和五姐，哪里会说这么中听的话。” 4 V$ u! l( Z/ m3 K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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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和五娘子的确都不是会甜言蜜语的人。
七娘子却微微一愣。看来大太太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她也没有多说，就含笑退出了堂屋。
大太太的脸色，又深沉下来。她靠在蜀锦连绵彩纹迎枕上，默默地出起了神。过了半晌，才起身叫立春。“到小库房找药妈妈，把我年轻时的那些首饰搜罗两匣子过来。” 4 \; l$ X) y ~) l+ b7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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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清脆地应了一声，又问，“是要赏下人，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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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来了正院几个月了，手里还是我当时赏白露的一对镯子。”大太太皱起眉。“这怎么成……有时我看不到的事，你就该提醒我，一拖，就拖了小半年才给她找首饰。”
立春微露笑意，“太太责怪的是。”她福了福身，“立春办事不经心，给太太添麻烦了。” : u$ C2 ^# Y& ]9 c7 A, E5 ?"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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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出去，没有多久，捧了两大匣子首饰进来。“我眼浅，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这些太太再挑一挑。”她笑吟吟地把匣子放到了大太太身边。 & z* J9 w4 u4 s: t9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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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漫不经心地在匣子里翻检着年轻时佩戴的名贵首饰。“七娘子这几个月和九哥处得怎么样？” 6 H6 c6 ~4 e m3 L) b- g4 \
立春心头一紧，字斟句酌地回答，“两姐弟性子倒不大投合，虽然东西屋住着，但平时话也不多。” + i/ d, J6 _. |' P- s$ w
大太太若有所思。又打量立春。
立春脸上是盈盈的笑意，喜庆又有些娇媚。身子摆动间，无意就露出了少女的甜美。
“……就把这些送到七娘子屋里吧！”她挑了满满的一匣子首饰，“再挑一些，给五姐送去。” M! Z7 |4 S7 H7 D$ v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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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利落地收拾起了大太太挑来的首饰。簪环是娇贵的东西，大太太拿在手上看过，都是随手丢进匣子里，现在却要一样一样，拿绸缎套子套好了，才能码进匣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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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月，你在西偏院住着，可有觉出她生活上的不便？”大太太望着立春的背影，又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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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沉思片刻，转身笑吟吟地摇了摇头，“从南偏院到了正房……七娘子恐怕是看什么都觉得好吧。”想了想，她又添了一句，“倒是奴婢细看着，倒座南房被占了几间，西偏院地方有些狭小了。” 8 \6 u1 d/ J. E e+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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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撇清了七娘子，又为她说了话。什么时候立春和七娘子这样亲近起来？大太太心中就有些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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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也留意到了她的沉默。一下就流了一脊背冷汗。大太太的性子，她是最清楚的了，在大太太身边服侍的这几年，她还会不清楚大太太的多疑与小气？自己是大太太身边的人，对小姐们，本来不应该有自己的喜恶，也不好私底下和小姐们结交……她回过身，又拿起了绸套子，手却有些发抖，送了几下，才将金钗送进了绸中。“不瞒您说。”语调却极轻快，“这几个月住在一个院子里，奴婢倒觉得，七娘子性情稳重，遇事肯为人着想，虽然老成了些，但也很讨人喜欢！”
大太太反倒心中一松。两个人友好，有很多种情况。可能是互相欣赏，也可能是有利益交换。不过，如果立春真的靠向了七娘子，又哪里会明面上说七娘子的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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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七娘子的性子，和九哥一点都不一样。”她点了点头。“这些送到五姐那里去吧！”又想起来问立春，“宝庆银可送二娘子的那批货来了？”
宝庆银是江南数得上名号的银楼，大太太一向喜欢他们家的首饰。 $ `( Q6 I+ k# L5 I9 S& O7 G) K
“昨日遣人去问，还有少许没有造好，大约十月前总可以送来了。”立春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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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太太不由得感慨，“十一月，二娘子就要出门了。”
立春和大太太说了些闲话，陪着大太太感慨了一番，就端着匣子，先去东偏院送了首饰，又去了西偏院。
她常来常往，已是熟门熟路，掀帘子进了里屋，就听到七娘子和白露说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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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腊月要放一批人出去婚嫁……”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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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顿住了脚步。 . V4 p* ~4 i! A9 W2 d
白露费尽心思，离开主屋，怕的是什么，立春心底也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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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梁妈妈做她的靠山，恐怕到了腊月，白露就要放出去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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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势必就少了臂膀。 0 |& `- T d" _8 v& g4 t: z
难得她还主动与白露谈起此事…… : w' q9 Z8 n' c/ B% q
立春就放重了脚步，笑吟吟地进了东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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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派我给七娘子送点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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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和白露都止住了话头。 , u; e+ w& c \& J* t
白露忙上前接过了匣子。 / g5 K- A- ]8 z$ T
“辛苦立春姐了。”她喜孜孜地把匣子端到了梳妆台前。“我去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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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拉了拉立春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 Y! j b i( x3 e# N# K3 L6 ?2 A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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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腊月，要放一批人出去婚嫁。”还是一样的开场白。 # g; Z4 v q* ^. W4 `+ ^
立春心头一紧，就应了一声。
自从把这事暗地里托付给七娘子，她就有了些盼头。
可是此时听到七娘子主动提起了这话，她却又紧张起来，一时，倒不敢听下去。 5 x/ R# a- _# m1 h8 x2 r# S
“恐怕你和白露的年纪都还没到，”七娘子顿了顿。 5 v# F% K; o9 _" D. a+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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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的心就直沉了下去，脸色有些发暗。
“谢过七娘子挂念。”
她和白露的年纪的确都小了些，杨家规矩，丫鬟一般是到了二十岁上，才放出来配人的。
“不过……”七娘子续道，“我已经和母亲提起了，想把你放到九哥屋里……” " {6 s) |7 ?4 S7 e: G+ i$ r
她有些歉然地笑了笑，“总是要先和你说一声，不然，倒显得我在暗地里给你使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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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正院降到少爷屋里，的确不能说是什么好事，再说，九哥今年才七岁，立夏都十六了，服侍几年，也就出去配人，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体面。
立春却是一下就红了眼圈。
大太太才回来几天，七娘子就为她打下了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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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当时把心事向七娘子吐露出来，不过是聊胜于无，为自己多布置一条后路而已。 9 s e4 L3 ?( W8 \- C! Q6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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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又不受宠，年纪又小，在大太太跟前哪里说的上话？ 5 Z: Z' j.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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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七娘子竟然真的把事情往心底去了。 # @) K4 h, A7 m$ U& k8 x) y
“我忘不了您的情！”她一把握住了七娘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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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真的有些动情了。
七娘子忙抽出手，拍了拍她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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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被人看见了笑话。”
立春也就低头拭泪，断断续续地诉说，“深宅大院，只身一人……”
七娘子也陪着立春叹了一口气。
大太太又是这样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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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身为她身边的大丫环，难免遭人眼红。
平时明里暗里，只怕没少受气。 ! N2 l/ {; f( g- v5 W4 H+ \$ |
“慢慢都会好的。”她安慰立春，“谁的体面，都是慢慢挣出来的。” & L. |: J# T! ?, f6 b5 z; Y
谁说这句话，都没有七娘子来得真切。 4 D- Q. T1 o7 P8 K" G
想当初才到正院的时候，不过是个没脸面的庶女，连赏钱都掏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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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大太太跟前，她都说得上话了。一下，又得了这么多的赏赐……
立春心底就泛开了一阵暖流。 ( D: k4 P/ w* ^5 b; v6 y(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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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抹了抹眼泪，渐渐平静了下来。“多谢七娘子提点……该如何行事，我心中有数的！” : a& e5 h1 b; Q( F$ f+ L8 G
把九哥交到立春手里，大太太自然要先思量一段日子。 $ i0 { i% K1 h! x' l. {% e
不说别的，也要看看立春行事是否稳妥，能不能照料好九哥。 # \. s0 P" X# b0 ~
该怎么表现，就得立春自己拿捏了。 # ?+ C {- r4 L9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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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点了点头，“瓜田李下……立春姐以后没事，就别来西偏院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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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她说得很坦然。 - p: s j4 N# R0 d4 R
以大太太的多疑，立春来西偏院的次数多了，反倒可能招惹她的疑惑，觉得七娘子是因为和立春勾结上了，才推荐她进九哥屋里。
立春心领神会，点头出了西偏院。 # O# {, A# e" \" A* N
回到大太太屋里，笑吟吟地向她回报了七娘子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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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没有见过多少富贵，拉着奴婢问了好些话。” # x! t) H) O, a2 j L+ f6 K3 H% u* m2 I
“哦？”大太太很有兴致，“都说什么了？” , H6 k2 r3 b C8 T8 {- m
“太太手里的好东西，有些七娘子都不认得！”立春捂住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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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心中就很熨帖，嘴角微翘，“我做姑娘的时候，也很爱俏，在首饰上的确用了心。” & W# b" m/ p/ [2 a2 z+ [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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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的确也在鉴赏大太太给的一匣子首饰。 6 ]4 D& u+ ~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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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是真的一点都不看重钱财。 6 j7 a" d6 }# v( ]% n5 A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这一匣子首饰拿出去，置换上百顷田地，是不成问题的。 7 c/ I: p% h/ l) l; k)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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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金头面就有好几副，都是预备着节下全套佩戴出去的，七娘子本来只有一套白银头面，手工还不算细致。清明、端午，都随便打发过去，但年节下却不好打发，不说别的，腊月祭祖时，就要把头面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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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了大太太给的全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就不至于在姐妹面前露怯了。
白露小心翼翼地把首饰分门别类，这样大套的头面，单独收到了衬着漳绒的盒子里。
还有巧夺天工的楼阁人物耳环、累丝翠楼的金钗、点翠鸳鸯戏莲花的簪环、玉蝴蝶禁步…… , n: o$ i W- ?' V2 |, [
简直看花了人眼！ ' z# N. A5 _/ m9 E8 ^% g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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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笑着找出了一对翠绿的碧玉镯，问白露，“好看吗？” , ^8 f. z" `8 @7 C
白露点了点头，“看上去像是独山玉，也算是珍品了。”
宅门大院里的妇人丫鬟，对首饰的赏鉴，那是个顶个的拿手。 / _: K' c5 m: |8 M' O2 K
七娘子就笑着递给了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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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拔了一对手镯给我，现在还你一对。” ( o' V. ]3 K!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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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有些犹豫。
这有点太贵重了，这么好的独山玉，恐怕就连太太小姐手中，也不多见。 7 U' H- x% b, |5 D: {$ L" B% J2 A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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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七娘子的笑脸，她咬了咬牙，就点头收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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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七娘子的赏赐！” ) ~. X; D% `9 l- Q- ]: Y
七娘子平时是从来不和丫鬟们玩什么虚情假意的。 , u: C9 {' w5 g- _4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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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诫你的时候，一脸认真。 ) _5 |2 c% t6 R& a5 w: u
赏你的时候，也是实实在在。 8 C+ }2 h' Y) t; @4 `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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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推却，反倒显得自己小气。 5 r/ A7 S0 ]: B4 B
七娘子就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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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翻找出一对轻巧的累丝嵌珍珠的赤金镯子给自己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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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没有首饰戴，只好戴丫鬟送的翡翠镯，现在得了新首饰，当然要立刻穿戴起来，才不至于辜负了大太太的好意。 % c% y# O5 m+ m7 R9 k5 U6 g1 e
又找了一支金玉鱼宝簪来，吩咐白露，“把立夏叫来吧！”
立夏来了，她当着白露的面，把宝簪递给了立夏，又找了一朵金牡丹，递给白露。 - I3 E, B0 ]. J# u
“镯子是还你的，这才是赏的。”
宝簪要比金牡丹贵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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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丫鬟都没有什么不满。 1 p1 l$ V+ d2 W6 a7 o" f D
七娘子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4 S% a x+ J5 J; w; R
又和白露咬耳朵，“听太太的口气，今年腊月放的那批人里，恐怕没有你。”
如果白露急着出去嫁人，那就要托梁妈妈去大太太面前求情了。
白露神色坦然，“在七娘子屋里多服侍几年，是我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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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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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没有两件新得的首饰，她也不会去求干妈。
新晋的管事媳妇，就算有梁妈妈提拔，几年内，也都只能在油水不多的去处打转。 ( C% S8 F' Z3 h5 _: h
七娘子虽然现在手头还是紧了点，但出手大方……行事又有板有眼，眼看着在正院渐渐有了体面。 8 P8 R: M$ W8 Z7 F
三年后，恐怕就是个红人了。 3 |, Y! e3 E- Y3 s3 d/ n# A
到那时候说亲，倒要比现在急急忙忙的找人家来得好。 % ]4 \5 v, B& w' j1 ?4 ]3 d, d+ y
七娘子宽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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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很满意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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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白露一心想出去，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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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大家都想再合作几年，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4 S9 [' W& j5 U8 \8 v' _
“这几年，你多教教立夏。”她看了立夏一眼。 ; [1 k. G" y6 ?, }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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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正把玩着那支宝簪，脸上写着新奇二字。 7 L7 g' J* [. U. t5 c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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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也看了看立夏，笑了起来。 & [- Z' y) b3 w+ N; n, i
虽然她很得七娘子的欢心，但说到七娘子的嫡系，那当然还是立夏了。 ) ?+ W+ C0 [' X" T" s1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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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起，白露就送上了一盘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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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月朵、有金精、有家菊。”她笑盈盈地为七娘子挑了一朵小小的黄甘菊，“这个好，又雅致又不夺色。”
七娘子不大喜欢佩戴过于鲜艳、夸张的大朵鲜花，一般都只挑选初放的半含蓓蕾。
又为七娘子换上了银红细绸袄，佩上大太太给的金团花簪子。 3 p+ G" F6 k/ G
富贵隐而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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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和立夏都称赞，“七娘子穿红好看。” 9 v+ ]: r0 k$ \7 W2 w6 D$ o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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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进正院的时候，二娘子和五娘子都到了。
九哥也夸奖，“七姐穿红好看。” : t2 T( o: \, K" b) d! B
二娘子没有特意打扮，五娘子却穿上了星光缎做的那条裙子，走动的时候，身上就好像有繁星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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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戴了大朵的西湖柳月，虽然年纪还小，但也已经有了一股娇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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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打扮得比我出彩多了。”七娘子谦让。
“九哥已经夸过我了。”五娘子心情像是不错，看着七娘子的眼神里，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吃过早饭，咱们就去爬山。” 5 `% x5 M* @4 l% d# |( t* `7 O
她头上手上，也多了几样新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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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一进屋就注意到了七娘子的变化。
七娘子已经俨然是个富家小姐了。
从头到尾，都看不出一点落魄来…… ! }0 `) O8 `3 a* c& _
耳边插着的是名贵的折枝菊，头顶簪着的是足金团花，身上穿的是纤秀坊的衣裳，腕上的镯子，也从不入流的翡翠换成了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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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到底是在正院养活，才小半年的功夫，当年那个衣裳上打着补丁的小女孩，已是换了个人。
在嫡母膝下就是这么好！ 8 ~8 Y# W# v) F% D
一转头，又看到了五娘子身上那条稀罕的裙子。 " C+ Y" p, x$ j# u; [4 ~
三娘子一早上都一语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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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却是羡慕地看着七娘子头上手上的新东西。
“是太太给的吧？”她和七娘子咬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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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虽然也不少首饰，但都是这些年来零零碎碎得的，没有七娘子这样一下得了不少的好事。 % e3 d% e- C' x, f; P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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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含笑点了点头。 Z* o; c1 j; T# F7 X
“母亲见我没什么首饰，才给了我一些。” 4 F5 l" X& {" R4 ]4 J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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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也就心平气和了下来。
七娘子的落魄，杨家人都是见识过的。 3 J, R* T2 C) N/ L% S
大老爷却是浑然没有留意到女儿间的暗潮汹涌。倒是对着四姨娘的盈盈双眸，有些心虚。
苏州当地的规矩，重阳节一整天，大家都是出门登高，饮酒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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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杨家女眷多，不好出得门，但吃过早饭，等许夫人、二太太到了堂屋，众人也就一起起身，都进了百芳园，上了从浣纱坞前头开始隔断，次第增高，到聚八仙外头蓦然断住的太湖石假山。 3 G1 o- d( s/ l! e%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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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这假山里颇有些乾坤，但女孩子要斯文，几个女儿也只有一年一度的重阳节，会上假山里走走。假山里洞壑盘旋，还没有登临到聚八仙附近的小亭子，许凤佳就拉着九哥进了假山里上下翻腾。急得几个丫鬟前前后后，在假山外头跟着少爷们跑来跑去。
七娘子一路紧跟在二娘子身边。 % H$ b3 T& f( Z: @3 P% n
“总算像个杨家女儿的样子了。”二娘子情绪也不错，难得地打趣七娘子。“还以为又是一个我，不爱花也不爱草的，成天穿得素素净净。”
五娘子哈哈大笑。 - E2 Q) W/ B. m. f0 `- y: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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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的确是不爱花花草草，也不大注重打扮，平时只取得体二字。 1 J# b V7 L- Z7 h# x#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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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抿唇微笑。 B% @1 q7 z3 v2 B. M4 q+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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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女人不爱打扮，区别只在有没有打扮的条件。
大家说说笑笑，在假山中蜿蜒盘绕，很快就进了亭子里，丫鬟们端了菊花酒，孩子们各尽一杯，大人们却开始赏秋谈笑。 4 e. o v$ ?$ J! A1 I
从假山上望下去，百芳园的景色有大半倒都在了眼底。 6 t) A ]& |# L) H
远处的七里香冷冷清清，红红黄黄的桂花隔了幽篁里的竹林，已是只剩了一抹模糊的颜色。香味却浓烈鲜艳，隔了这么远，依然清晰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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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流落那一泓清澈的池水与几支尚未开败的残荷…… , k d4 A1 Q"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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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敢相信，她居然就住在这样一处富贵得远超红尘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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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时看得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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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也拉着九哥进了亭子里，饮下了菊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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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和大太太又忙着叫丫鬟为两人净手净脸，拍打衣上的灰尘。 ; J1 F2 J- T, c; Z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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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跑了半天，已是有些气喘，就依偎在大太太身边，吃起了点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二太太身边的八娘子说话。 8 \; K5 `! D5 q: D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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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却给五娘子使了个眼色。 0 b3 x/ e! k4 N @# P& u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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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拉着二娘子、六娘子，绕到了低处去喂万花溪里的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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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缓缓地踱到了七娘子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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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不怕高？” 5 J. } J G2 Y ~- r
低沉的声音，一下打破了七娘子的迷思。 3 z: r6 X* j9 w) v. n: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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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皱起眉，飞快地看了看周围。
几个长辈都坐在四宜亭里谈笑，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 ( \; K; a# r8 g/ A
这里和四宜亭隔了两三道转折，还有几枚湖石叠成的拱桥。只要不是特别注意，是看不清这里的动静的。 3 H# _( f& R& _% {+ \# D% P* J- c
不过，许凤佳胆子就算再大，也不敢就在这里把她怎么样吧？ 8 Y2 q* h* \+ [1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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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 . {7 c0 G/ B, ~* ^. i: q9 h: S(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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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收敛了思绪，不动声色地回答。 # i9 T+ O3 l! I,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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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面就是骤然下落的石壁，距离地面也有三四米高。 % a" ]& e2 w+ [& }) x {6 Y/ @
都面不改色地站在这里眺望了这么久，怎么还会怕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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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z8 [9 L. [6 x$ G- r# k'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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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七娘子的眼神里，有一股蠢蠢欲动的兴奋。 7 X& N6 q4 B! v5 @/ _+ R5 S2 r
“只是望着，大多数人，也都不怕。” 8 g4 @: L( n( P; N
他靠在太湖石上，盘起了手臂，似笑非笑。“不过，要被推下去的话，大多数人，就又都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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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顿时一阵烦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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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不怕他真的推，而是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 L v! z( U7 Q9 L
在大太太身边奴颜婢膝，是挣扎求存的无奈。
在五娘子面前步步退让，还是挣扎求存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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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许凤佳就算再尊贵，也终究不过是杨家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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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心底再看不起她这个庶女，看在杨家的面子上，他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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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又不是生下来就低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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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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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虚言恫吓，大多数人也都是敢的。”她淡淡地道，“真的要下手的话，大多数人，就又都不敢了。表哥，你敢不敢呢？”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4:59
42、火苗 ! g6 U$ E* u- m+ @ W8 g/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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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抛下了这句话，就低头穿过了拱门，往四宜亭走去。 ) b- @4 L( P; j6 V T9 a$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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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了没几步，她忽然被人直拉了回去。
来人一把按下了她的头，强迫她穿过拱门，站到了原来的地方。 & y: _: y& ]! I2 m& x* d2 Y5 y$ f
七娘子连忙捂住头顶的首饰，嗔怒地瞪着许凤佳。
许凤佳眼底闪烁着分明可见的怒火。
这男孩子就像一把野火，好像不烧掉所触及的一切就不会罢休似的。一点小小的挑拨，都能让他勃然大怒，丹凤眼明亮得好像大火里的琉璃，热得都要化开了。
“区区一个庶女……”他轻声嘀咕。“胆子倒是不小！” ) {% G7 V8 U% G' U) ?8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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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眼神一凝，冷冷地望着许凤佳。 3 M: P1 {2 _+ u6 [$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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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中流过的不悦，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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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许凤佳再看不起庶女，也不该把这意思说出来。有些话，尽管大家都知道，但说出来还是很伤人。 9 t, t0 U' Z: z) W( W5 ^7 s% l
“表哥敢说得再响亮一点吗？” & H; U# J+ H S# L1 d. I
她动都没动，依然站在崖边。 ; X. Q; X1 ^1 |+ u2 @2 _" T1 ^4 d7 Q
玩闹是一回事，把表妹从假山上推下去是另一回事。
许凤佳虽然野蛮，但并不蠢，当着这么多长辈，他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 s9 g& v4 m# h
之前说的话，无非是想吓一吓她。 ( i& B" n) I1 G. x# I' x7 W2 J
如果换作六娘子，只怕已经信以为真，怕得哭起来了。 7 P Y! x!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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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七娘子如果会吃这样的虚言恫吓，那也就不是七娘子了。 . l2 W8 a-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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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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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面现沉吟，很显然，他也的确不打算把七娘子推下假山。 ) ^6 c' i/ m8 P* X! }. n&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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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眼睛一亮，探手入怀，取出了一个东西，在七娘子眼前晃了晃。 R( h5 c0 d&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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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乍亮。 8 a i% Y6 S% ^4 f( B# u
七娘子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反射性地往后一退。 . _: W3 V5 a6 n& E& Q+ T/ m'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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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间一热，许凤佳却是又抓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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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些就要踩空的七娘子，就被许凤佳给拉住了。
两个人对视着，都有些后怕。 , G# n) b, O9 |" D2 g
这要是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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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不甘不愿地道谢，“谢表哥援手。”就要躲进崖内。 3 t8 D7 F& N* |
许凤佳也由得她，却没有松手的意思。随手一推，七娘子就身不由己地靠在了太湖石上。 $ K# l1 a. x4 g1 ?! \
“不怕高，不怕虫子……你总怕火吧？”许凤佳的声音还是那样慢吞吞的。他很快也跟着贴近了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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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的兴味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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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晃了晃火折子，一点火星亮了起来。 $ Q( \! V& {) e; P
七娘子眼底终于出现了一点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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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眼中闪过得意。“你也有怕的东西？”
他们靠得很近，他的声音低低地在七娘子耳边响起，尾音微微上挑，蕴着笑。
七娘子望着许凤佳的手渐渐靠近，那一点点火苗凑近了她的衣物，终于叹了一口气。 ; O1 P r* W;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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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服软。 , } G/ G+ Z+ W" @, _) L, k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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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的衣裙，最受不住火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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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秀坊做的衣服，她也就只有这么几套而已，忽然少了一件，要说不心疼是假的。大太太问起来，也不好交代。 ! h6 c2 s: l8 W
九哥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身后响了起来。 + S# n6 F" X9 M) X(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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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这里高，跌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2 H: r2 D7 t5 M* d% }/ w# f
他扶着湖石，笑嘻嘻地说。 * w; {( I" ?7 ~2 ]0 c
许凤佳吃了一惊，不由就往后一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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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顺势甩开了许凤佳。 . a# \0 U+ `7 S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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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找五姐和二姐吧！”她笑盈盈地拉住了九哥。 ) H6 e7 h( ~4 E
九哥的眼神还绕着许凤佳手中的火折打转。
七娘子拉扯了几下，他才和姐姐一起走远了。 7 B, \( |4 h! S* n* u+ U6 Z5 I, Y; x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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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站在原地，凝视着七娘子的背影，也难免有些掩不住的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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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佳。”许夫人扬声叫道，“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吃点心。” ) a6 B' h3 c j! [! L/ V
他也就收敛了神色，踱进四宜亭里。 ' j6 L& F- m: D3 s9 @& p! q$ y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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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几个弯，又下了台阶，九哥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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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欺负你了？”他问七娘子。
语气低沉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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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想多说什么。 / N0 _8 D4 ]& {3 T% {- Y7 z2 h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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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和许凤佳虽然是亲戚，但到底隔了一层，不是嫡亲的表兄弟，两个人的关系就可亲可疏。 5 z K3 Q%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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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又是未来的平国公。 % P; g0 l1 j- N+ F- K
“没有！”她笑着摇了摇头。 2 c, E8 l/ W5 f% B' ^
九哥一脸疑窦。 ( `' `; a6 e/ S; p+ U) N9 t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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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叹了口气，“你七姐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 ( L q. P& \1 U7 U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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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将信将疑，没有再提这个尴尬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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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和五娘子坐在石凳石椅上赏鱼，拿着花瓣逗引肥大的锦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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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几个说了一会话，许凤佳又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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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表妹。”他好像没看到七娘子一样，朗笑着对五娘子招了招手。 9 V5 E9 D8 ~) D3 f( Q9 |
五娘子就抛下姐弟们，和许凤佳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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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不免有些妒忌，“五姐和表哥真投缘。”
二娘子和七娘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接话。 . c, u2 o& y, z5 x/ U) w. Q
现在年纪还小，等过几年都大了，就要提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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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虽然不知道许夫人有意让五娘子做儿媳的事，但也知道不好搭九哥的这种话头。 9 G. z) e# B7 {; N% f
一时五娘子回来，就留神打量七娘子，眼中波光盈盈，藏了笑意。 ' a9 }# e, V% D9 C3 e9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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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吃饭的时候，众人又一起下了假山，走向朱赢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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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赢台外头的菊花开了大半，千姿百态，极尽妍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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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冲我打听了半天你的事！”五娘子拉着七娘子坠后几步，和她咬起了耳朵。“刚才他又怎么着你了？下回我劝你服个软也就过去了，别激起表哥的性子，反而……还当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性子这么倔！方才你就不应该逆着他的意思……”
七娘子看了看五娘子。 & C9 E, h" u. d: B. I4 i5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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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眼底也真有几分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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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要是像个表哥的样子，我早就服软了。”七娘子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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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调中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味道。 8 A/ g. H9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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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怔了怔。
她看着七娘子的眼神，倒是多了几分尊重。 7 m8 |1 ]" w9 p# j( f/ J8 ~- w8 u
“随你。”到底还是有些不满，“到时候，可别找我哭！”
说完，就跑到前头找二娘子去了。 1 `: s: t- \7 g( `1 G) c9 F
七娘子咬住唇，忍了反驳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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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要忍……一时忍不住，就酿出了这样的烦心事。
还是要忍。 6 T- O- c( ^$ x: v. K# A"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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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露出一个微笑，抢前几步，赶上了六娘子。 4 M4 n7 l! Q" W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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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重阳节，众人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轨道上。 / H& I: ]# b: P! O" r& S8 o( N%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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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见到七娘子，总是没有好脸色。
七娘子安之若素，当许凤佳是空气。 ; r% b- x0 A" H4 X4 ^1 E
许夫人还是照旧四处应酬，大太太却推说要给二娘子准备嫁妆，让二太太陪着许夫人出门，自己留在了家里。 ( Z% Y) |6 P* G- n" Q& M2 J R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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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躲两天懒吧！”她和大老爷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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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的嫁妆也的确到了该归拢的时候了。
自从几年前定亲起，断断续续的，也置办了不少好东西，有的还收在小库房里，眼下要都收拾好了，包裹上红布，等着装运上船，送到京城去。 % T7 l8 |2 t7 S) m+ ^4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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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成亲的吉日是定在腊月初一，不过京城距离苏州路途遥远，大概十一月初，孙家的迎亲队伍就会到达苏州，上门把二娘子娶走，走水路到京城，再正式拜堂。 4 j" c* \3 v; e4 |' e
连日府中都在议论二娘子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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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出嫁的初娘子，不说现银，光是衣料首饰，就值上万两银子，大太太还陪了两间铺子，一个百余顷的田庄。 / @2 i/ o- g# p; X
人人都道，这份嫁妆就能比得上李家小半个家当，虽然大太太未曾对此多做评论，不过，以李家的身份，这份陪嫁是很厚的。 / C" J# ^" p2 k; ^, Y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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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孙家却又不一样了，定国侯世代富贵，二娘子又是将来的定国侯夫人，这份嫁妆的确轻不得。 2 h- K1 x7 @ R: `- Z: w$ [
就算有了这个预备，众人也都在嫁妆数目出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9 l( @3 H( e5 }3 N e t- o# J- l- O, ?
“衣料首饰就花了三万两银子……这都还不是大头，听说大太太有心把江北的纤秀坊转到二娘子名下。”白露向七娘子学舌，“这里可是有十几万的家业！” # \# m. s& \/ |4 t' J
纤秀坊是大太太的嫁妆，当年嫁过来的时候，纤秀坊不过是两间铺子，十多个绣娘。
随着大老爷步步高升，纤秀坊也就渐渐地成了江南有数的两三家绣房之一，一年少说也有五六万两银子入账。 2 s) e6 ~" D4 y: X: E8 h
大太太不陪给女儿，难道要等将来留给九哥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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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淡然处之。 . v% l0 U2 m w( d. R9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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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却很眼红。
正是要置办嫁妆的时候……四姨娘就算有些私房，又哪里比得上纤秀坊。 % F) F5 `; \/ l; G
大老爷也有些微词。 + D4 n% Q: M,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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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太靡费了些。”和大太太抱怨，“除去纤秀坊不算，还有田庄……这份嫁妆怕不要有二十万两银子？” ' ~- \- J x# {, S/ _+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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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的嫁妆这么多，再有五娘子，少说也是一模一样要来一份的，就是四十万两银子。
陪送初娘子用五万两银子，杨家还有四个庶女，怎么算也要再出二十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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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九哥娶亲……这儿女的嫁娶之事，就要小一百万两银子。
就算杨家家事丰厚，也禁不起这么折腾吧。 ( b! m% _6 V1 q8 |; i; p% Y! u z
大太太不为所动。 + S+ X* R H: S6 |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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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秀坊是我的嫁妆。”她提醒大老爷。“二娘子的嫁妆从官中出的，也不过是十万两。” " @7 X* {' W9 l. i% W8 J
嫡女的嫁妆是庶女的两倍，也不算太浪费。 * ?+ v% r5 o- e' V: T% C& T0 s, [# z/ w
“再说……初娘子也是正院的庶女。”大太太又垂下头，“体面当然要比别的庶出女儿强些。”
大老爷脸一下就黑了下来。 + @2 I; {: j" t* Q6 S( D"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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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思，是不打算给三娘子、四娘子、六娘子一样的体面了？ 9 E3 x" p6 L/ |9 o; C" w9 I. ^: `
但纤秀坊是大太太的嫁妆，大太太就是愿意往水里扔，大老爷也说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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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要给九哥媳妇留点私房吧？”他慢慢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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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很不高兴。
“当年陪嫁过来，我带在身边的十万两现银，历年来都贴补进家用了。几亩田庄，这些年来的收成，也有不少都进了官库。” $ l: s4 g0 u# R; f! T4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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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的是当年大老爷没有中进士之前，家里家外，都是大太太拿嫁妆贴补的事。 & ^9 i" C* N; E! ]; @7 c6 {
“唯一纤秀坊还留在我身边……将来九哥媳妇，自然有她的陪嫁。”她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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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没有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
动不动，大太太就拿出当年的事来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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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的话也不想说了。 & @1 Y/ s. X" Y. L; N
过了几天，四姨娘派人来回：大老爷收用了霜降。
新纳了通房丫头，的确是要告诉大太太一声，免得到发配丫鬟婚嫁的时候，糊里糊涂地反而把她发配出去。
大太太气得午饭都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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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把七娘子留在正院陪她说话。 # d T: |- N3 G&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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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回了几句，就这样和我甩脸子，又故意抬举四房屋里的人。”大太太一脸的不忿。 % s, D; ]3 a, j$ P b
这些话也只好和七娘子说，大太太好强，不愿把家里的烦难告诉许夫人。 0 k& j/ E7 L% i7 E! b# c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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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9 P4 R" a) ]( |' i
大老爷的确是太厚颜无耻了些。 5 F x* x6 d& | Y2 ?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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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当年嫁到杨家，简直是给了大老爷翻身的机会。 : x2 S4 e) a: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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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上进士的人多了去了，其中有真本事的也不少，没了秦家的照拂，大老爷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6 J$ q) w4 v5 q# }7 W" [2 J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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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得意后，对大太太就是另一番态度……叫大太太怎么不心寒。 ) l' N6 w: {" i
“母亲别太生气了。”她满脸的欲言又止。 ! w! X% F+ H: ?/ O: Z/ R0 S
大太太看了，心里倒是多了一分亲近之意。 " E" t/ E F, g& \3 O9 A7 G! Q
二娘子秉性太冷清了，体会不了自己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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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看来，当家主母就要秉公行事……
唉，如果事事都这么简单，倒好了。 % \& `* _: A9 i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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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又一团天真，这种事，根本听都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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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出嫁后，身边也就是七娘子玲珑剔透，可以稍微为她解忧了。 . o0 }8 r0 [6 f$ u7 z Y
“真是可以共患难，不能共富贵。”她又抱怨起来，“杨家的家事是我一手一脚挣下的，他哪里又管过这些事？我可曾为自己搂过一点私房？连一个纤秀坊都不放过，恨不得给三娘子陪出去做嫁妆，想得倒美！” # u. B* c" U; s9 P9 U7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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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中一动。
“四房现在正奔着嫁妆使劲呢。”她轻声细语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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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慢慢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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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着七娘子的话。
大老爷忽然对二娘子的嫁妆有了微词，当然不会是平白无故。 0 }( p# I9 p; T* [& M- f7 f$ J# i4 S7 V
说起来，二娘子一向也很得他的喜爱，大太太愿意多陪送些嫁妆，只要用的是自己的私房钱，大老爷也不会多说什么。 5 b/ I6 f' K; x. @0 E! g _$ `
想来，也就只有四房还不知道王家的亲事已经落了空，所以才未雨绸缪，开始担忧起了嫁妆。 * V3 c& w% F D2 {6 m1 w% W2 z3 T
大太太的怒气，一下就冰消瓦解，她露出了笑容。 8 k7 b4 b2 w) ]- M; }" Z9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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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好，就让四房再蹦跶一段时间。” 0 B/ L" C3 T& _6 Z1 R2 g* d( d" o&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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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慈爱地拍了拍七娘子的膝头。“还是我们小七敏捷，见微知著。” * M" j* Z$ l4 N/ `; F
大太太连成语都用上了。
七娘子抿唇莞尔。
不过，四姨娘要是再蹦跶下去，难免就碍着了许夫人的眼。大太太沉思片刻，又开口问，“你说，什么时候让四姨娘去办这件事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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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她的语气里已经少了生疏，多了些随意。
七娘子有些迷惑。 $ m* A: Y8 z& M3 _: Z. Z5 ^4 C
“还有客人在，这就让姨娘出来走动，是不是莽撞了点？” 1 s7 |% A+ a) q7 q
她委婉地提醒大太太，妻妾争斗，不必暴露在许夫人面前。 + O$ x" d# R2 K, C% k4 f2 x,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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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大太太要强的个性，如果不提这个醒，难免又要生气。 ! Y: e) `; u* B
大太太想要解释一番，说一说许夫人的来意。 ) u) F+ n: ^" G- h0 {( Q6 L%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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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觉得，以小七的年纪，未必能懂得里头的弯弯绕绕。
“不要紧，是亲三姐，不会说什么的。”她敷衍了过去。 ( Z4 h3 o1 M7 w+ I2 y+ {' d" j% w
七娘子就不说话了。 . p& f8 ^0 b$ r5 P" D
大太太明显另有打算。 . \/ w+ r6 x) @: s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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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虽然得到了嫡母初步的信任，但更深一些的事，她还没有资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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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们正房，是不是也要再抬举一名通房了。”大太太又问。 # \9 W# q- u" ]% T& s, G; R
很显然，她也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再说下去。 $ V1 r! I6 Q$ M+ }; k! S,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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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就是一紧。 2 T: Q3 F4 K! o! H; G. p* M8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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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房有了霜降，正房好像也不应该示弱，要捧起一个丫头和霜降打对台。 / y0 a1 v8 C3 p& L&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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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大老爷对立春也表现过兴趣。如果大太太向大老爷提起了这意思，难保大老爷不顺水推舟，要了立春……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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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七娘子思忖着，徐徐开口。立春在正院服侍多年，虽然素日里一向谨慎，但自然也有她的人脉。性子又好，又是信得过的人。把她放到九哥身边，再合适也不过了。将来九哥自个儿有了院子，有什么不方便让大太太出面的事，就可以由立春来办……交给别人，她还真有点怕九哥被谁给带坏了。“与其临阵磨枪，倒不如把现有的那三个妮子，收服到我们正院麾下。”她婉转地说。
大太太心中不由得一动。说起来，大老爷对三姐妹的专宠，也持续了大半年了。也不知道这几姐妹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让大老爷这样看重。她们是闽越王送出的礼物，虽然身份不同于别的通房、姬妾，但这样被当成物品被转送来、转送去的女孩子，却也如无根的飘萍一般，生死都操于大太太一念之间。闽越王难道还会为了几个通房的生死和大太太计较不成？身为正房，有些优势是浑然天成的。不利用起来，岂不是太可惜了？ ( E0 g3 ^7 | e1 L5 i/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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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看向七娘子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赏。这些事她自己未必想不到。但七娘子年纪还小，就这么通透，等到再大一些，四姨娘恐怕都未必是她的对手。只是一个人太完美了，难免就有些惹人疑窦。七娘子自从进了正院，就没有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也没有和谁起过冲突。王妈妈那样刻薄挑剔的人，提到七娘子，嘴里都只有好话……大太太就收敛了神色，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她淡淡地道，“不过，这个中的火候，还是要拿捏拿捏。”总不成这边才抬举了霜降，那边就把三姐妹找来说话，这也太心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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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看出了大太太的保留。她只好微笑以对。要让大太太信任她，还有漫长的路要走，急不得。只有忍。 ' L1 D9 t, v; `9 I: u0 j,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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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屋，没过多久，立春来找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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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子立春牵挂的，无非就是那件事。七娘子不动声色，“话是帮你递上去了……不过，还要看那三姐妹。”若是三姐妹实在不堪造就，大太太失望之下，也只能把主意打到立春头上。
立春难掩紧张。“谢七娘子上心。”她勉强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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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握着她的手，只是笑，没有说话。这个人情，立春的确是欠得大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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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大太太随手指了个缘故，把三姐妹叫到屋里来说话。 - A/ K% f% T5 M( O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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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七娘子在大太太左右侍奉，立春并两个妈妈，都在屋内打下手。颇有些升职考核的味道。
三朵姐妹花鱼贯进了西梢间，规规矩矩地敛眉垂目，冲大太太磕了头，起来又给二娘子、七娘子行礼。礼数无可挑剔。 # s0 _6 n& W" m*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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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得很像。”大太太含笑说，“一眼看去，还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
三姐妹就对了对眼色，微笑着自我介绍。这三人分别叫伯霞、仲霞、叔霞，倒是好记，据说大老爷平时只是以一二三呼之。行过礼，就规规矩矩地垂首跪在地上，等着问话。看起来一脸的柔顺，微微弯下的三道脖颈，连弧度都一模一样，后领口露出了腻白如脂的肌肤。 * [5 q, F5 o+ F. R"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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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眼神一缩，就发觉这三姐妹在肩颈处都有胎记，叔霞有三点鲜红欲滴的泪痣，仲霞就是两点……个中的香艳销魂处，是大太太可以想象的。难怪大老爷乐不思蜀，被三姐妹织就的温柔网迷了个够戗。大太太就给七娘子使眼色。 ) J% l3 t7 E2 X0 h5 m
七娘子无奈。
梁妈妈也面露异色。 , `, S3 k+ S" g0 s" O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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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轻轻咳嗽了一声，给梁妈妈递了个眼色。梁妈妈忙收敛了脸上的异样，重新屏息静气，肃然直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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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父亲的通房，这三人和七娘子本来不该有什么话说，毕竟身份摆在这里，通房丫头有时候，还不如没开脸的小丫头有体面，能和小姐们肆无忌惮的玩笑。 ' J& D' B! k. }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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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府也有大半年了吧？”七娘子和颜悦色地问。
伯霞含羞点了点头，脸上却飞起了两朵红云。虽然生得只是清秀，但这三姐妹却自有一股风韵。“正月进府到现在，有八个月了。”声音也不错，虽然谈不上黄莺出谷，但都还算悦耳。
七娘子又找了话来说，“……还没有抬姨娘的名分吧？”
这大半年来，三姐妹很是得宠，按理说，早就该撺掇着大老爷给抬姨娘了，就算大老爷没有松口，浣纱坞平时也可以要东拿西，闹腾出一些动静来。但这三姐妹却安安静静的，大部分时候，连浣纱坞的门都不出。能忍到这个地步，不是太老实，就是太有心机。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对大太太、对正院，她们都构不成威胁。虽然一样侍奉大老爷，但大太太和这三朵姐妹花，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里。只是要抬举她们之前，难免也要敲打一番，免得有了靠山，反倒得意忘形起来，还反咬正院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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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脸上同时都闪过一缕惶恐。“咱们家的规矩……没有怀上，是不能抬姨娘的。”伯霞的声音里含了些羞愧。 . x! n0 A& R8 p3 P# c
大太太就接过了话头。“话是这样说，不过，也不是没有特例。”她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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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脸上又同时掠过了惊讶与喜悦。 # w# U. w$ {9 ^* X
这三姐妹的情绪，就好像一泓小溪，谁都瞒不过去。 3 `- }& e5 ^5 X; O& Z& V0 w6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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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有些焦躁。如果真的是小溪一样纯净，恐怕不足以与霜降争锋。得宠不得宠是一回事，内宅的争斗是另一回事。大太太需要的，是一把能在内宅杀四姨娘威风的武器。这把武器的必须够锋利，又不会割破主人的手。到时候就难免又要打立春的主意。她就看了立春一眼。 $ v. O" {3 @( t(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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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含着笑，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只这份城府，就是杨家众下人里少见的了！ % ?3 u# @# h; z* m$ n
大太太也有些失望，又转了语气，“你们三姐妹是闽越王府中出身，自然不能当寻常通房丫头看，不过，没有身孕，也不好抬姨娘……” & N/ \9 V0 k' {) E1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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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妹抿着唇，倒是没有露出失望。 / f% Z. a- ]# Z! A: Z, m/ h-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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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算是有些城府。 $ i7 v: }( v$ ~- ?
“以后也不要常常闷在浣纱坞，得了闲，要多来正院请安。”大太太语带深意。 8 r! c8 n) M% p6 {. S h
寻常的通房丫头，是没有脸面到正院服侍的，得宠的时候给个楼院住着，不得宠了，渐渐的就不知去向，三姐妹能进正院走动，是大太太给的体面。给了这个体面，又暗示她们要抓住大老爷的心，针对是谁，恐怕已经不言自明了。 2 G! H6 {4 E- T) Z3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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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仔细地观察着三姐妹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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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霞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伯霞和仲霞眼中闪过了意味不明的光彩。
她放心了。这三姐妹，并不老实。既然不老实，就应该知道，这样的机会很难得。能和正院攀关系……如果能顺利靠拢到大太太身边，有了身孕后抬上姨娘，终身也就有了着落。 2 i9 s; `$ D" [' m* y1 {+ i) P7 K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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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也露出了满意地神色。 ) m6 l; W1 p!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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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和她交换了一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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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不动神色地把三姐妹打发下去了。“还算是聪明人。”她疲惫地长出了一口气，“能给四房添点麻烦也好。” 6 a" i; ?2 m4 G/ V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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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笨，只是在内宅的争斗上，没有太多的心机。 $ Y/ g+ v. ~1 X* h. L6 p+ t" Y) u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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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就欲言又止，扫了七娘子一眼。 $ y& Q# H- W! v" O) \$ @9 ~
七娘子暗暗叹了口气。二娘子秉性清高，只知道当家主母要秉公行事，虽然少不了心机，但也决不能显露出来，落得个难看。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大太太想和四房较劲的心情，七娘子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母女间的矛盾，不是她一个庶女能够介入的。她站起身笑着找了个借口：“……先生嘱咐我要勤练字。” 8 C, Z% ~' h2 O8 F5 v0 ~
大太太想到五娘子这半年来也勤练书法，看着七娘子的眼神，倒亲昵了一点。七娘子勤奋些也好，正好激励五娘子向上。“去吧。”她慈爱地拍了拍七娘子的手，“用心写起来，我们家也出个卫夫人、管道升。” . S) M7 B3 ^/ }$ j" ?, s# ~
七娘子抿唇微笑，退出了西梢间。 + D- d% a% W. L. `# z ~
很快西梢间就传来了二娘子说话的声音。 8 m8 ~2 q9 I9 m# l" e1 r# t1 Y
立春并王妈妈、梁妈妈也都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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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笑着握住了七娘子的手，“白露在西偏院服侍得还用心吗？” 3 A6 a: w8 l0 K5 r$ O) q
她是白露的干妈，七娘子是早知道的了。七娘子露出一些迷惑，“很用心！” ; p9 c# }7 ?/ V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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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笑眯眯地对七娘子说，“不瞒七娘子，我是白露的干妈……她娘和我当年也是一道扫地的小姐妹……”
七娘子盈盈而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对梁妈妈就亲热了几分。梁妈妈也对她亲热了几分，弯弯的眼睛里，只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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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站着说了几句话，七娘子又请梁妈妈多来看望白露，便出了堂屋。
恰好就在院子里迎头撞上了许凤佳。
七娘子心中不由得暗叫晦气。今日是沐休日，许凤佳怕是来找五娘子的。“表哥。”她蹲身请安，皮笑肉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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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扫了她一眼，勾起唇角。“表妹。”他慢吞吞地应答。 9 Q# m" x* Q; S! @& Z% x; m
两人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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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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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被开了脸，大老爷这几天就多是歇在溪客坊。又难免抱怨房舍狭小，他不能尽情。就和大太太商量，把三娘子和四娘子挪出溪客坊，在园里另找住处。
大太太推说有客人在，倒不方便打墙动土的，等送二娘子出嫁，再来安顿三娘子和四娘子，屋舍也宽松些。 ! X% v6 R1 c1 c5 q8 C5 O
大老爷方才罢了，过了几日，不知怎地，又流连进了浣纱坞。连续十多天都睡在浣纱坞里，要不然，就睡在外院。居然很少到溪客坊去了。 ) P+ C$ X- Q7 i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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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黯淡，虽然脸上盈盈的笑，是从来没有断过，但如七娘子这样擅长察言观色的，就能从眼角眉梢，看出昏暗来。
在这个时候捧出霜降，自然不是无的放矢。恐怕和三娘子的嫁妆有关……
七娘子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三娘子的婚事，大太太交代得不清不楚的，也没有说清楚，到底是谁提议作罢。如果是大老爷先起意反悔，这么多天过去了，总要私下里先和四姨娘交代一番吧？不然当着四姨娘的似水柔情，大老爷又怎么好意思？偏偏从四姨娘的种种表现来看，她又不像是知道了三娘子的婚事已经告吹的样子。捧出霜降，无非就是为了三娘子的嫁妆，想要把大老爷的宠爱争取在溪客坊内。……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疑问，向大太太吐露。
在正院过了小半年，七娘子算是看出来了。虽然大老爷明面上很尊重大太太，但他真正宠爱的，却是四房。只是为了和大太太打对台也罢，真心宠爱也罢，在三娘子的婚事上，大老爷是铁了心要和大太太对着干了。当着许夫人的面，如果两人爆出什么冲突的话，大太太恐怕会加倍生气。
七娘子就留了神，细细地观察着三娘子、四娘子的神态。
一时间，府中倒也平安无事，就连最能闹腾的许凤佳，都销声匿迹，少了声音。
七娘子也渐渐地忘了假山上的不愉快。到底是小男孩，再坏也坏不到哪去的……知道自己不好惹，恐怕也就渐渐地丢开手了。 5 i9 z, j5 \8 O) i9 Q0 K" q4 e: r; ^; G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和半年前相比，只有些微的不同。 1 F1 m2 ^6 g! D. K&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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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的字写得越发好了，五娘子暗中和她较劲，练字也练得更起劲。 - N( g0 Z& g4 W* X9 Y
绣花也渐渐地有了模样。 / R2 O6 H! A7 S; l.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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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服侍得更尽心了。 & f4 j4 \! f$ T0 ^( Y
梁妈妈、王妈妈见了七娘子，也都带着笑，客客气气地当正院的小姐一样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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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和七娘子之间的话虽然多了些，但彼此还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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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忙着准备嫁妆，许夫人成天出门求神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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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三天两头过来找两位姐姐说话。大太太有时候应酬，有时候就懒得见她，称病。二太太也不在意，反而来得更勤了。 5 F0 X: L+ U, ?
算算日子，七娘子又托了立夏的娘周嫂子带了十两银子上封家去串门，封太太千恩万谢——今年年成不好，封家新置办的田土，没有多少出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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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淡地淌了过去。 3 h, W- s! l8 a. Z, v+ z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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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十月，大老爷张罗着带全家人到太湖赏秋。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5:29
44、化星
过了九月，大老爷清闲了下来。 ! p6 u* z8 D-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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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到秋收的时候，地主佃户之间总会爆发械斗，去年就有佃户一气之下落草为寇，闹出了大半省的动静，虽然是江西一带的事，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大老爷并哥布政使的心也都高高地悬着，直到过了九月进了深秋才能松一口气。 - i( i$ {1 l8 l* N+ R!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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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这几个月来，家里多事，又来了客人。大老爷就张罗着到太湖赏秋。 ) ]6 x% q3 {, o
许夫人兴致盎然。她这还是第一次下江南，虽然这段日子，也被众太太簇拥着到苏州城里外的几间禅寺去上过了香，但还没有浏览过太湖的景色。 & K/ t+ A+ P+ G% d5 j
二娘子一心准备嫁妆，又怕大太太和大老爷都不在家，孙家的人要是真来了，倒不好招待，就没有去；三娘子也称病不去……都知道她是怕了许凤佳；四娘子却是真病了，进了九月就一直有低烧没退，像是要发豆的样子，不敢吹风，也不去；八娘子也犯了咳嗽，连带得二太太也不能来；到最后取得小辈，只有正院几个孩子，并六娘子、许凤佳而已。 * X- U1 m6 V k* j)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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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如此，排场却也不少。小姐们各人带了一名随身丫鬟，乘了小小的翠幄清油车，大太太带九哥坐了四人抬的轿子，许夫人本是国公夫人，要用八抬大轿，却又嫌铺张，与大老爷、大太太一样，换了红顶四抬的轿子，许凤佳偏不坐轿，骑了杨家日常喂养的好马，在母亲轿子边上护送。又有服侍的婆子，张罗的管家等，满满的坐了三辆大车跟在后头，前呼后拥，缓缓地向光福镇去了。
偏巧到了半路，又遇到了江苏布政使李家的轿子。 9 X6 h2 g4 y/ p# f%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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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互派了人，通了讯息，才知道原来是李太太去铜观音寺祈福。两家倒正好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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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的大户人家，多半都有自己常去的禅寺。
据说李太太的嫡子，就是在铜观音寺求来的。 ; D) \! m" l/ X- s! P) z; Z%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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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听了立春的回报，心领神会。“到了光福镇，派人问问李太太，要不要一道去太湖赏秋。”她含笑吩咐。有大老爷在，李太太多半是不会来的，但总要客气一下。从李太太身上，她就想到了许夫人。许夫人前一阵子，只是在她的陪伴下赴众女眷设下的宴席。这阵子她告了忙，许夫人却又没落下出门的脚步。苏州一带大大小小的佛寺，她几乎都逛遍了……什么事，让许夫人这样的上心？大太太不禁目光微凝，回想着在京城的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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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又听到了许凤佳的声音，与五娘子咯咯地笑声。她略略皱了皱眉，转眼间，又微笑了起来。凤佳这孩子，天性顽皮，倒是和小五相处得不错，别看他连二娘子都敢戏弄，却是一直没有捉弄过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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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傍晚的时候，一行人进了光福镇，两家都在铜观音寺歇脚，一时寺内满满当当，装满了丫鬟婆子，遍地都是莺啼燕语。 # R) T1 S1 {4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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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就笑模笑样地进了李太太下脚的院子，没有多久，回来禀报大太太，“李太太谢过太太的美意，说是这次过来要长住一段日子精心吃斋，就不打扰太太与姨夫人了，等明日早上带十二少爷来给太太、姨夫人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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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说得上请安，这李太太就是客气。”大太太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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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只是笑了笑。又漫不经心地吩咐身边的许凤佳，“到了外头不比在家，你就不要乱跑了，在我身边老实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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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沉下脸，淡淡地应了一声。
许夫人就看了七娘子一眼，对她笑了笑。 2 | [0 a- U; i- W
七娘子心底有些发寒。她一直害怕这个一脸精干的许家姨夫人，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似的。看来，许凤佳和她的那几次冲突，也的确没有瞒过许夫人。虽然虽然的笑容里没有多少的恶意，但七娘子还是禁不住多了几分小心。以她的身份，如果不经意间触犯了许夫人……七娘子不敢再想下去了。 , C7 y: j% A. W0 c6 w%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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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却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三姐要是能留在苏州过年就好了。”她有几分遗憾，“我们家在邓尉山上的别业，周围全种满了梅花，从腊月开到二月都不会谢！可惜现在不是花期，住进去就冷清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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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也很向往，“京城什么都好，就是寸土寸金，住处小不说，平时想出外踏青，都没有什么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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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说起了未出阁的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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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听得无味，三三两两约出去玩耍。九哥就张罗着要去找李家的十二少爷玩耍。 0 @8 w A* k3 p4 K6 x3 }1 `! c' R
七娘子不免悄悄问白露，“李家这位十二郎，是眼下的这位李太太亲生的？” 2 |/ R$ ?- V* q3 E( n& e4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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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含笑点了点头，“这一任续弦就生了这么一个亲儿子，看得也是和眼珠子一样的，平时到哪里都带在身边。”又和七娘子咬耳朵，“李家和我们家不同，这任太太不大管事，府里几个姨娘斗得厉害，李太太也都当作不知道，得了闲就爱带小少爷出来住，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李老爷也很少管她。” 8 l! \1 l' q8 @! S' w7 P5 [+ j
难怪李老爷和大老爷走得这样近，但李太太却很少上门和大太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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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好奇，“前头几个太太也有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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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原配还有两个嫡子，现在都在山塘书院读书，身上也有了举人的功名。”白露点了点头。六娘子凑过来笑着听白露八卦，白露也没有回避的意思。明天李太太就要过来了，七娘子当然想要多知道一些李家的情况，“第一任续弦生的嫡子身子不大好，全靠药培着，第二任生了十一郎，今年也有十三岁了，这一任太太倒是对他也不错，时常也把他带在身边。” $ v0 T2 U2 F2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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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杨家这样的家庭，人口已经算是简单的了。当时的封疆大吏，哪一个家里扯出来都有一营女兵，外加无数子女，杨家这样只有九哥一枚独苗的，实在很少见。 ( s! }3 _& R- ~
六娘子也笑着说，“十一郎和十二郎都来过我们家的，十一郎的舅舅在京城与二叔很亲善，所以父亲也对他格外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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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大族之间，常常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七娘子点了点头。就看到许凤佳出了屋子，慢悠悠地走向了她们。她心头一紧，握住了六娘子的手。
六娘子也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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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不由得有些好笑。七娘子凝神戒备的样子，倒难得见，要比平时那淡淡的表情，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我们在东跨院下脚，还是先过去收拾一下包袱吧。”她柔声说。
六娘子和七娘子就手拉着手，进了女眷下脚的东跨院。 9 F: t7 s( q& ]( _1 ^
许凤佳似笑非笑地目送她们拐过了墙角。看来虽然面子上绷得紧，但杨棋心底还是有几分怕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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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人占了铜观音寺一大一小两间院子，大老爷和大太太在大院子正屋歇脚，六娘子和七娘子就被安排到了东跨院，西跨院里住着九哥与五娘子，许夫人带着许凤佳歇在小院子里，还有些两家的下人们，就一并住到了后院。 5 { m8 I% G4 Q* I
大老爷一直在寺里和主持谈天，到了晚饭时分才回屋与家人一起用了晚饭，吃过饭又出了门，还留话请大太太不用等他。
大太太不由得银牙暗咬。 - T; M% ^5 R2 |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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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不敢久待。
大老爷宁可和主持彻夜倾谈都不愿和大太太歇在一屋里，可见俩夫妻之间的生疏。夫妻之间走到了这个地步，必定是恩怨纠缠……大太太现在一定不愿意被庶女见证着她的不快。
七娘子就给六娘子使了个眼色。 7 R1 h5 p' F* {
六娘子会意地点了点头，拉着七娘子起身向大太太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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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姑娘出了屋。 . T# ~" K' \2 [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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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福寺的夜要比杨家萧疏得多。毕竟在山脚下，周围也没有多少高楼，阔达的、深青色的夜空毫无保留地倒扣在两个小姑娘头顶，淡白色的银河横跨天际，星子密密麻麻，亮地好像野兽的眼睛，无言地注视着她们。 ) y4 O; ~3 y. x# K/ T( E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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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就不自觉牵住了七娘子的手。“我和你一床睡吧！七妹。”她声音里的害怕毫无保留地传递了出来。 0 A6 W1 v* k$ y+ E8 S j3 ?0 e
七娘子微微笑了笑，心旷神怡。她忽然想念起在杨家村的生活……虽然贫困，但却要比在苏州的生活更自由得多。西北的夜空也要比江南更阔达，更疏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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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头，你怕什么。”她含笑握住六娘子的手，指向夜空，“看到那支勺子了？” ! b; J7 W1 F3 z* L!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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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六娘子的声音了隐隐多了一丝兴奋，“那是北斗呀？”
“是，北斗东指，天下皆春；北斗南指，天下皆夏……”七娘子念给六娘子听。 $ \4 f: \' W# Y" U8 O) _$ r0 K
六娘子咯咯笑了起来，仰头望着天，脚下差点绊倒，“七妹你还会认星宿？”
“会一点点。”七娘子一边和她说话，一边进了东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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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的东西真多。”六娘子坦然称赞，又兴奋起来，“再多指些给我看，光福寺的星要比家里来得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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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到了晚上，灯火处处，自然不能与光福镇的夜空比较。 ; |- W8 M- w8 @+ a2 e& y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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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与六娘子就在院子当空站了，七娘子指了南斗给六娘子看，“北斗主死，南斗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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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姑娘嘻嘻哈哈的，白露、大雪催请了几次才洗漱上床。 , y( x" e _1 T( A% ^! j& G
禅房到底狭小了些，两个小姑娘一床睡，丫鬟就没有值夜的地方了。 e+ k) q' Y$ m; M2 ?' j
六娘子索性把白露和大雪赶到自己屋里睡，“……也让你们松开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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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和大雪也只好顺水推舟。 # V. ^: ?0 M" k+ T$ X. |) p* J# t
六娘子和七娘子并肩躺在床上，都觉得很新鲜。 . V: \" r) I7 F# Q2 T. f' C4 k$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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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就问七娘子，“在正院过得好不好？”
在六娘子面前，七娘子总是特别的放松。
“还不错。”她笑着回答。 8 }. w4 j7 F. i7 o5 h% |. i
六娘子却有些不满意。“怎么会不错……”在黑暗里，她的语调失去了一向的天真与欢喜，透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七娘子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
“二姐和五姐性子都不好，太太又是那个脾气……”六娘子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为七娘子打抱不平，“做杨家的庶女，特别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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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叹了一口气。无限心事，就涌上了心头。“到底还是锦衣玉食。”她勉强笑了笑，“六姐，咱们不能只向上看，有时候眼睛也要往下瞧瞧，你看和白露、大雪比，我们岂不是又要好多了？” 2 j" Y9 {9 U' ?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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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就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她轻声说，“我真羡慕你！” ; \9 @: F) K( ~6 ?$ E; S8 |
七娘子失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 r7 u; {- P- S0 ~- B
二娘子、五娘子，才应该是六娘子羡慕的对象。
“你好像从来都不会失礼。”六娘子的语气里，荡漾了深深地苦涩，“就好像大姐姐……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做事、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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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顿时无言了。如果连这点程度都没有，她前世岂不是白活了那么多年？但她也能理解六娘子的艳羡。身在宅门，最要紧的就是做人……像她们这样没有依靠的庶女，简直是一个人都不能得罪，一个人都不能看轻。她在正院过活，看的是大太太的脸色，只要步步小心，总能敷衍过去。六娘子却是两边不靠，也不能得罪正院，也不能得罪四房。日子当然过得辛苦了一些。
“等以后就好了。”她只好含含糊糊地安慰六娘子，“总有一天，你也是当家主母……不用看人的脸色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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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就轻笑了起来。“我也这样想。”她发奋道，“总有一天，我不要再看别人的脸色，我要别人开看我、看七姨娘的脸色……唉，只盼着真有这一天。”
“会有的。”七娘子坚定地说，“苦尽甘来，总会有的！” 7 r# {' d6 E! Y4 T! w- e: T* p* u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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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都不能丢掉心底的希望。就算这愿望再遥远，再飘渺，也要努力追逐。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5:41
45、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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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李太太带了两个男孩，进了大太太的下处。 5 J2 g+ J) @! d. D8 x J% ]* O0 r!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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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十二郎。”大太太笑着招呼两个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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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大些，有十三岁了，十二郎却还是小男孩的样子，穿着宝蓝色瑞兽纹的袍子，笑嘻嘻地给大太太行礼。 e; h8 z1 E6 Z5 ?$ Q
“见过杨太太。”2 n# i8 z8 M! S0 O
十一郎也稳稳重重地给大太太磕了头。
大太太含笑受了全礼，又引介，“这是平国公夫人。” 9 [, t+ t1 o$ n# J+ U. T7 M$ f
关系很亲近的人家，才会受后辈的全礼，看来，李家和杨家的关系真的不错。. v3 g# Z& f! ?& V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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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位杨家女儿并九哥、许凤佳也拜见了李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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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看上去很亲切，容长脸上一直带着笑，或许是出门在外的关系，她打扮得很朴素，穿着深褐葛绸小袄，头上也没有多少饰物。 # B! a1 ~3 D* t/ O" k,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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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五娘子似乎很熟悉，笑着和五娘子唠了几句家常，才放手让五娘子走开，六娘子拜见。
看到六娘子出众的容貌，李太太眼前一亮，亲切地拉起了她，“六娘子越发俊俏，我去年在百芳园里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呢。” ' E! q9 B: D, ~- B1 S% A
她说话节奏很慢，声音又和蔼，听起来，让人心里很熨帖。
六娘子抿着唇，有些害羞，“李太太谬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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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就和大太太相视一笑，放开了六娘子的手。
小姑娘家就是这样，面上害羞，心里也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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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上前给李太太磕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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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李太太。”她声音沁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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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格外留心打量七娘子。
五娘子、六娘子都是以前见过的，五娘子更是常跟着母亲在外头走动，李太太并不陌生。 ; n% t0 l7 m( g6 s1 h
七娘子却是第一次见。 4 _- E0 i$ t4 y; ~' j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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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就知道是九哥的双生姐姐。 3 K5 m, Z( {( e& G. `/ D8 u
李家和杨家走得近，李太太对杨家的事，总也能听到一些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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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得和九哥的确很像，不过，两姐弟的气质就不大一样。
九哥灵慧中带了些天真，一看他笑嘻嘻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很机灵。 5 q5 y' b$ C0 h2 j3 G2 M
七娘子却很静。
李太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听七娘子说话，就好像喝了一杯温热的茶水，从心底暖上来，又带着些淡淡的沁凉。 ) ]% m8 W4 Q3 ~5 B
“还是初次见面。”她笑着对大太太说，“和九哥站在一起，倒像是金童玉女，芝兰玉树一样的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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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温存地望向七娘子，眼底闪过赞赏，“小七懂事，倒是比九哥听话多了。”
九哥就不依地扯着大太太的衣袖撒娇。 + M+ M, d! m& ~6 s9 l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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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有些吃惊。
大太太这个人，李太太很了解。
虽然是个称职的当家主母，但心胸却并不很大。把九哥这个庶子抱到了膝下，却没有听说抬举他的生母。连这个双生姐姐，多年来好像都一直没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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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可不会做这样的事。这不是在丈夫面前摆明了自己小气狭隘？ 4 m4 ~* C# U( p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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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对七娘子的态度，应该不会太好才对。 " }" H9 x1 h& t!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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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她对七娘子的评价这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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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无息的，就出现在杨大太太身边，还这样得宠…… ) T! m3 O3 I! x$ B
李太太看着七娘子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 r) {7 q3 K. @ U$ t- C- s
“以后到我们家的柳园来玩！”她笑着拍了拍七娘子的肩头。 % A4 i. y! w, y2 j5 O, P9 D5 C& |
七娘子细声细气地应了是。5 D7 \0 U: ]% n7 ?5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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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觉得有些无趣。
她一向是这些奶奶太太们关注的焦点。虽说也都是面子情、客套话……但人都有虚荣心的。 # e6 A! h2 G( ^' n. g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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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被关注的对象变成了七娘子，五娘子就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L$ A4 l, b/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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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走到许凤佳身边，和他低声议论起了寺里的风景。 6 c. _5 Z# m# V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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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和许夫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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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颖悟。又看了看十一郎，十二郎。 " k1 N. z4 J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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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和九哥也是常来常往的，李老爷有时候也会带了他们，到杨家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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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男孩凑在一起，说得热火朝天的。' }; p, }: Y2 y: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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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了看七娘子。/ L$ m, l3 N1 ?/ c3 l4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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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与六娘子站在一起，低低地说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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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眉宇间都漾满了春风般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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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又问李太太预备在光福镇住多久，邀李太太一道上船到太湖赏秋。 " p* ^( e. [6 e: K, `! ~$ P6 a
“这次来，是打算做一旬的法事的。”李太太收敛了心思，不动声色地回答，又笑着对许夫人解释。“许夫人不知道，这光福塔里供奉了《大方广佛华严经》与得道高僧的舍利，与寺里的铜观音像一并，都是远近闻名，极灵验的，我时常心中有事，便到寺里来做做法事，在观音像前默祷数日，再没有不灵验的。” & }( Z0 Q+ N6 s6 `9 f9 s1 P3 Z' ~&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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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眼睛便是一亮。“早听说江南佛寺多，倒是不知道光福寺这样灵验。”她本来淡淡的，听李太太说了这话，倒是一下起了兴致，与李太太攀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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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眼中就有了疑惑。
许夫人到底是为什么忽然这么热衷起神佛之事了。 % n( }! ], n7 U0 ^8 v
她不由得就看了七娘子一眼。 8 u8 M( g. d; r: a, K# @7 U5 ?
也罢，既然二娘子都这么信得过小七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X2 s6 L0 [8 ]2 }7 ^8 ^+ N; D# j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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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和许夫人说了几句，也听出了许夫人的意思。 3 b. {4 w: N- P2 m
许夫人是想在光福寺住几天，与她一起参拜观音。 4 A. ~4 G& s" j' @! ]1 g2 o-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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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李家和许家也不能说没有渊源，当年平国公西征的时候，管粮草的就是李老爷。
有了这层前情在，两人很快就亲热了起来。
李太太乘势就向大太太解释，“有杨老爷在，我倒是不好上船添乱的，杨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 i0 f7 F; ^2 a-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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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忙笑着说，“不要紧，咱们也有小半年没好好聚一聚了，若是你肯来，我便打发老爷在寺里和住持说话也是一样。”
七娘子听了大太太的话，倒是在心底笑了笑。 ' R' A, |* P+ J- g) b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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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赌起气来，也挺可爱的。6 }1 j+ J6 J& P% x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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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过意得去。”李太太谦让，“倒是十一郎和十二郎，跟着我在寺里做法事呢，又有些难为了他们……倒是想托杨太太照应着，带他们上船去玩。” # {8 q4 f% f! {8 N. \+ O
两家是通家之好，李太太把两个儿子托付给杨太太，也不算逾矩。
大太太扫了许凤佳一眼，心底暗笑。
不过是想和平国公府攀亲道故罢了。 7 m9 p" a; n; \7 G& c& Y
也是，李文清官做到这个份上，要想再往上一步，在京里没有几个朋友，怎么能成事。 ) O* z$ l7 i% `3 N7 o
“好，就交给我吧。”她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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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6 w' h" `" K/ j- t4 G,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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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又看了六娘子、七娘子这对姐妹花一眼，笑着谢过了大太太。
许夫人性急，当时就要去参拜光福塔，又把许凤佳带去，要让他也沾沾舍利的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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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孩子们就到光福寺里的梅林里玩。
光福以梅闻名，光福寺里当然不会没有梅花，两三亩的梅树现在都光秃秃的，九哥和十二郎笑着互相追逐起来，绕着树捉迷藏。 I x( m3 N7 u8 m! p1 `6 M
五娘子看得眼热，却不敢上前掺和，她到底是姑娘家，在外人面前要留一分体面。 & p- z8 q( I1 A! S% m' c
三个小姑娘只好在林子间的空地上坐了。& t4 |- R) X# f4 L; }6 `
七娘子和六娘子有话说，五娘子加进来，三个人却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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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 O, s+ M$ O" [; W( x
五娘子就问七娘子，“你写好先生吩咐的十张大字没有？”
先生看她们两个对书法都有兴趣，时常专门布置功课，让五娘子和七娘子回家练习。 $ c$ T/ l- }- I2 R6 d* O
七娘子摇了摇头，“一天写一张，现在才写了三张。” ! w; t8 m$ W0 R8 B0 _$ O+ t7 F
五娘子就有些得意，“我已写好七张了！” . t! F$ c5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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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厉害。”七娘子眉眼弯弯。
五娘子啐了一声，“少笑话我，当我听不出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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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这样说，语气里的得意可一点没少。
六娘子和七娘子都笑了。
“哪个笑话五姐了。”六娘子笑盈盈的，“五姐也是的，人家说好话给你听，你反而认成笑话。9 M$ A) T& c# _* q0 M! U
五娘子转了转眼珠，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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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却松快了下来。% S$ M! R, f'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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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问六娘子，“往年到香雪海，都住多久？”: k. x( r2 ]( t' \4 R' r6 A3 o# V% n7 F*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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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抢着道，“有时候我们住一个多月呢！有几年娘不耐烦应酬，我们干脆就住在香雪海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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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腊月，腊梅就先开了，断断续续从早梅到晚梅花，能开到春三月。 6 P+ N' r" G1 l' f, U& d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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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大太太倒只是在香雪海住了半个月就回来了。 6 Q) z# c5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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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说的在香雪海过年，恐怕是大太太万念俱灰，不理家务的那几年吧。
当家主母，俗事缠身，哪有那么舒服。
五娘子倒被勾起了兴头，“从山脚绕过去，不要几里路就是我们家的园子，要是母亲肯走，我倒是想去看看，从来没在秋天到过香雪海。”
“满山光秃秃，有什么好看的。”六娘子不以为然，丢下这句话，就带着大雪绕回了屋子里。
想是去净房。 N% K" H7 k# {6 z;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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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头，”五娘子唾了她一口，便整肃了脸色，正色问七娘子，“杨棋，你就打算和表哥这么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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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莞尔。
皇帝不急，太监倒是先急了。
“表哥实在是过分了点。”她也没有装着听不懂。“我天生胆大，不惧虫蛇……可他也不能要把我推下假山去。”3 {1 Z" y2 X# z) [. ?4 K
“表哥倒没有和我细说这事！”五娘子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只说你胆子很大。”身为庶女，也敢和小公爷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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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细细地说给她听。 . S' B8 l- E5 D9 d( K
五娘子听得按住胸口，直喘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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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点！”
七娘子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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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倒是又为七娘子担心起来。" u U* A; B0 Z7 T$ o" F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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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这阵子诸事不顺，”她提点七娘子，“本来就是想找人出气的时候，你还撞上去当靶子……杨棋，你可是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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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七娘子是嫡女，许凤佳倒也不敢把她怎么样，不过是庶女，可就说不清了。小公爷的身份本来就尊贵，万一气急了闹出什么事来，杨家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庶女和许家翻脸？
七娘子叹了口气。 $ S8 A* h7 F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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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五娘子的为人，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但七娘子又不能抱住许凤佳的大腿，求他不要再来纠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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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说，我还当表少爷天生就是这性子呢。”她苦中作乐，开了个小玩笑。 ) A0 X) \6 Q$ W: O, y#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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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无探问的意思。
人都有好奇心，许凤佳以平国公嫡子的身份成长，应该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谁敢给他气受？ 4 P3 {5 `" I+ Z$ T' r& l! C% I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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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白了七娘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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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平日里是出入御书房，和太子一道读书的人。”她隐隐露出了骄傲。“你当他耐烦和你们这些小娘子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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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倒是把自己也绕进去了。
七娘子不禁莞尔，却没有点破。2 }% ~6 y) T( P. S7 l" B* q- |; @
“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这么烦心。”五娘子也露出了一丝困惑，“前几个月都好好的，还和我说，等太子出阁读书，他就回许家的家学上课……忽然就和变了个人似的，从前几个姨姨家的庶女们，他是正眼都不看一眼，还说什么，和她们又不是亲戚，没想到到了我们家，反而作弄起三姐、四姐来了。” 9 Q+ ?, Z3 X" u& i, I& B% |
七娘子也不禁纳罕，又有些好奇。
以许凤佳这样高傲的性子，恐怕平时看她们这些庶女，就好像在看老鼠、蟑螂一样吧。" m, l9 [! n N2 [3 s0 h- Z,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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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也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些庶女，也说不上是他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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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忽然间就和她这样一个卑微的庶女较上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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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好像是把她们当成了撒气的对象似的。 8 z# k( O1 R; y; `7 H
五娘子哎哟了一声，“我倒是说错话了，你别在意。” / M9 W5 a* g* q
七娘子愣了愣，才想起，自己也是庶女，五娘子说的那番话，很容易就会被理解为在村七娘子。 8 L5 q/ z: W* ?2 J+ \
她看着微微露出窘态的五娘子，一时间，倒觉得她多了几分可爱。 , A) `, S) ]! c$ Q1 N
五娘子就是嘴巴坏了点，心地还是不错的。) a9 k2 h$ o9 ?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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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她不以为意。“表哥说得也没有错。”
古代宗族观念很重，说起来，杨家的几个庶女和许凤佳之间也算是表兄妹。不过也禁不起细究……如果将来还真的以表兄妹自居，与许家往来的时候失了礼数，在背地里，是会被人议论的。
五娘子就不说话了。 * _4 {6 S+ F2 M/ g4 M% C6 y)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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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勾勾地看着七娘子. y; X7 }* b6 z4 A- G- `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犯错……你失态、你动气。” % R; ^& a2 S4 O$ ?, h7 T9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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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微微一怔。 7 U8 a V& y- H; d
一天里有两个人对她这样说了。 : S! Y* n+ \. o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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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六娘子，她以安慰为主。 ! p4 V. m P( f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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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何尝不是谨言慎行、处处小心？# }$ y9 |' p! F%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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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对五娘子，她却忽然想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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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接下来，她们还要朝夕相处几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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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也只是因为七娘子已经很累了。 9 J P4 z& c# O/ v0 ~
长年累月的小心谨慎，毕竟让她有些疲惫。
“我没有犯错的资本。”她坦言，“在人前，自然只好处处小心，唯恐失了应候！”
五娘子愣住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细细地咀嚼着七娘子话里的苦涩。# U) y" Q% \( Q1 B& o
“姐姐们在说什么？”九哥忽然在远处招呼，“寺里送了腌梅子来！” % I# I4 L$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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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哎哟一声，就站起了身。 # w! s+ M) L4 m
“我最爱吃腌梅子！”6 N4 X& a# L x- v A+ |# U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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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向九哥走了过去。
七娘子却惦记着六娘子。六娘子进屋也有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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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有意慢了一步，就看向了屋舍的方向。 ; n' l0 _/ M0 ~7 B
正好见到六娘子和李十一郎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 |! o$ A' D$ }/ p. r+ i4 p
李十一郎今年虽然十三岁，有男女大防要守，但六娘子毕竟还小，也说不上越礼。 ; n& X) v2 s1 H/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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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中一动。4 g, n, T: b9 a, j4 C9 {
李家的这两个少爷，都很温文，打扮得也很光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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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又是个少年样子了，看起来尔雅风流，很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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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抬脚想避开六娘子和十一郎。7 ~$ q# {! m' f6 T: a% }2 ~. R
“七妹，”六娘子却一眼就看到七娘子，笑着招呼。“十一少爷给我说光福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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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笑着等了等六娘子和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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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就把故事从头说了一遍。
他口齿清楚，用词典雅又不生涩，把光福寺的特别之处，点得活灵活现。 ' Y+ G$ e' m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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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的古桥……梁代的山门、唐代的铜观音，高僧的舍利，西域来的佛经…… , g) K; V* S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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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一边说，一边走，五娘子、九哥和十二郎围在石桌边上吃腌梅子，九哥远远地招手让他们过去。 H% n" R5 Y!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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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石桌前的时候，十一郎说到了司徒庙。 . r9 x, d- s# i3 i7 a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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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庙里有唐代《楞严经》和《华严经》的时刻，手法古朴，笔触圆润，是吴中名碑。2 x# Q7 @4 L$ I! b4 U$ F, Q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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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看了七娘子一眼。 - w5 m6 m4 r3 o" w0 h" B
眼中闪烁着心动。 ) I5 c0 a! b9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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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练书法的人，听说哪里有好字，总是想要看一看。 + o! j. T) O! i3 T; t' ]
七娘子含笑摇了摇头。 ( [. ]/ i/ F7 z
五娘子就有些遗憾，“十一世兄是男儿身，可以东奔西跑，真好！” 0 `- h- Q! E; c7 V& Y- \
十一郎唇边含笑。
“司徒庙里还有四株千年古柏。”他温和地说，“古柏我是带不回来……不过，却可以为五世妹要几张拓片。”( U6 a+ t! a9 o) A/ _
五娘子很惊喜，“那先谢过十一世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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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又问七娘子，“七世妹也雅好书法？” 0 \& d S, v$ O4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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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忙谦让，“谈不上爱好，不过无事写几笔。” ' b' i8 ]' ?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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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六娘子，若有所思。" d: K& K% \5 R
七娘子就觉得很古怪。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5:52
46、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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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看向了六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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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不等人盘问，自己就乖乖奉上答案。 ( M ~" }/ \5 N'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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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爱绣花，不爱读书。”她笑嘻嘻地说，“拓片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事，一下要太多也不方便的，就不麻烦十一世兄了。” 0 v N) x3 r% ]4 D#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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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坦白得可爱。 : U. }: k( q) `- ~: G0 Q+ n! P
十一郎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失望。 & b: u2 O1 r+ I; z9 e: o! m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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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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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到李太太在正屋的表现，她唇边就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 1 l, E) T5 x2 p) O9 o; s
俗话说的好，高嫁女，低娶妇。 & c" A% A2 e6 A3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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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和杨家虽然在职务上是上下属关系，但地位相差并不悬殊，布政使再往上一小步，在内可以为尚书，在外也可以为巡抚……两家只能说是合作，不能说是统属。 , f( l' T1 o- G8 |) 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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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的嫡子如果求娶杨家庶女，一来，可以让两家关系更加和睦，二来，庶女的底气不如嫡女足，比嫡女要更好辖制。 ; p5 D* B' a8 e) d1 H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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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个家庭都有勇气像初娘子的夫家李员外家一样，与地位悬殊的家庭结亲的。 B/ [! ]& N% U' t) P: X; H
杨家女儿多，李家嫡子也不少……李太太的算盘打得很精！恐怕有这份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七娘子又看了看心无旁骛，大口大口地吃着梅子的十二郎，唇边微微挂上了一抹恬静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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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就舍不得说个庶女了……十二郎这一次，只不过是来做陪客的吧。
当然，对十一郎来说，娶杨家的庶女，也不算是委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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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嫡子那么多，要是给十一郎说了小官家的嫡女为正妻，说不定助力还没有杨家庶女来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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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李太太不怎么管事，其实分明精干得很！ / r% Z. o& C1 q1 V0 j
一举多得，又打压了十一郎，又能赚得十一郎的好感…… % o* a, |0 }- c%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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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大院里，果然没有真正单纯的人。 + ]$ ]* c/ i+ g
不过…… 9 s6 j0 _' l5 A6 R, U/ m) |
六娘子一心要嫁个有本事的男人，此后再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恐怕未必会看得上十一郎。 1 b7 o. D6 _, t1 d% p* s r
七娘子就看了看六娘子。
六娘子笑嘻嘻地吃着梅子，一边和五娘子说话，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对。
到底还是小了，虽然也很灵慧，但心粗了些。 0 q7 G: M$ Y: B
七娘子嘛…… ) M. t+ {9 y' r4 B) v+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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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李家那么多的嫡子、庶子，她就一阵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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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都这么多了，更别说女儿，李家的后院，只怕要比杨家复杂好多。 * ?. s5 h-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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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以李太太这样的手段，还用得着动不动就到光福寺小住吗？ & @. m$ y$ _/ W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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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见过初娘子，但七娘子却很羡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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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庶女，最好的归宿莫过于此吧？ 5 z* u. ?7 z4 j7 t
找一户平实富裕、简单温馨的人家，安安分分地做庄户少奶奶。 / `3 N. l4 t! `& b2 F) V
她希望大太太能给她一个相差不远的归宿。
就算夫婿平庸一些，两人没有感情基础也不要紧。 * S+ ]! ?( ~: K
感情可以培养，但环境却是改造不来的。 / l: _; q3 Z) `7 c: b' l! s6 Q
既然只能随波逐流，当然希望下半辈子，她这条小鱼所在的不是风急浪高的大海，而是波澜不兴的鱼塘了。 & A( c, p/ q8 ?: n2 u" n
吃过酸酸甜甜的光福腌梅，几个孩子就又分了开来。 ( \' E' \3 b; `1 @6 j5 @8 v) P
十一郎带着九哥和十二郎，到光福塔去玩。 ' o+ Z. W9 X2 E* V
女孩们就静得多了，五娘子不耐烦爬山，喊着要和六娘子、七娘子打双陆。
平时杨家女儿都忙于学业，很少有玩乐的功夫，六娘子也兴致勃勃、摩拳擦掌要和五娘子一战。 , A6 G0 c' V: M5 ~% b$ t0 |
七娘子顺势就把两个姐姐拉回了住处。 : c; A% r" i7 D# Z
“到底进了深秋了，在外面坐久了有些冷。”她轻描淡写。 8 g" s y" s$ t8 R: p'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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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和六娘子都没有觉出什么不对。
以五娘子的身份，将来是肯定不会嫁进李家的，大太太怎么也会给她说一门能和定国侯孙家比较的亲事。 6 { H" x- _1 Q/ M4 N" O
六娘子又已经和十一郎相处了一段时间。
十一郎接下来恐怕会来考察一下自己吧？ 7 }5 ^* \9 C' ~' C& q6 h' b
七娘子就没有奉陪的兴致了。 : q& ]4 Q( u$ H9 F$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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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和许夫人在光福塔静坐了一日。
第二天早上又相携早起，去上头柱香。 1 Y4 B6 b3 N5 K.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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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第一天还耐烦陪伴母亲，第二天就溜出来，也不和九哥、十一郎、十二郎厮混，而是来找五娘子说话。 3 a4 r o& k) t* L& A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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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七娘子只好也相约着去殿里参拜。
进了半下午，许夫人才依依不舍地出了大殿，回了下脚的地方。 ( p, D s4 I5 f, a# o$ I
画舫是早准备好了的，大老爷人却不见了。 - t& g/ S& A: p/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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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是去司徒庙赏古柏，和住持谈得兴起，又与几个吴中名士巧遇上了，便留在司徒庙吃晚饭，还留话请许夫人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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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心中了然：恐怕是不愿意拘束了许夫人吧。 0 X" `: R; C" O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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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大老爷的身份，对许夫人也算是处处周到了。 , [, J3 S4 m" T: Y&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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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容色大悦。 4 P2 H9 }+ h P4 F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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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娘家人招待得真周到。”她夸大太太。 ?" f. v( p% P
大太太抿唇笑了笑。“他就这个脾气，其实都是一家人，也有了年纪，就算在一艘船上也不怕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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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眼神一闪，没有搭腔。 7 L5 F( I, u4 v3 E% d. A;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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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在一边看着都觉得很累。 * ?6 D1 U; r+ ]# H(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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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明知道大太太和大老爷不和……在杨家，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一两个月里，大老爷就没有在正院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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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却还要装着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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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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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下午，众人又上了车，鱼贯向码头去。 , Y! u4 X2 x$ `6 h% q% s
码头早被清油布围得密密实实，风雨不透。
水手们也都回避进了船舱里。
众丫鬟婆子簇拥着大太太和九哥先上了船，许夫人与许凤佳紧随其后。 4 B* P* e0 b! ^* b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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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的十一郎、十二郎是小客人，跟在许夫人身后，三步并作两步就跨上了舷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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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六娘子、七娘子三姐妹鱼贯上船，五娘子故意把搭板踩得梆梆响，吓唬六娘子。
六娘子却有些怕水，吓得面色苍白，在搭板上僵住了。
七娘子只好笑着上前安慰了她几句。 ; V2 A9 L' q( d+ X3 d
六娘子站了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 c) p8 j# A5 L* y. ]
七娘子不由得埋怨地瞪了五娘子一眼。
虽然两人一直说不上亲密，但到底在一个院子里过活，几个月下来，也亲近了几分。 7 T2 W6 G9 q: y! T, Y0 x; J& D; q3 r! c
五娘子得意地笑着，等六娘子上了船，才挽着她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往船舱里走。 $ H5 r2 A+ @8 a"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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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与十二郎没有进舱，而是在船头好奇地摸着舵轮与散发着水腥味的粗绳。 6 q( Z7 Q2 G2 w8 }, w0 t) x; n
十一郎就含笑对七娘子点了点头。 ; l Z* K U2 p: t" f; u
七娘子也冲他客套地笑了笑，就转身带着白露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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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艘画舫悠然滑进了湖水中。
秋高气爽，岸边芦苇摇曳，太湖的秋究竟是极清美的。
许夫人坐在窗前，看得就出了神。 . Z' u7 z# {' }/ Z) r5 w! g
大太太吩咐立春，“好好看着九哥并十一、十二少爷，不要让他们太靠近水面。” ' v# l8 ~ S2 ?2 ?% s+ V! U
十一郎虽然已经十三岁了，但到底还有些稚气，万一管束不住两个弟弟，让他们掉进水里，那可就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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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笑着跟到了九哥身边。 2 P- }5 ~( a7 j% b; t* `
许夫人也嘱咐许凤佳在船上玩耍时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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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女孩子也在后甲板上看秋色，九哥和十二郎在甲板上互相追逐。 ; A! _6 W0 a' E5 e! l7 L
说起来，十二郎今年也是十岁，不过他和许凤佳相比，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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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靠在舱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十一郎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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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态度很倨傲，还有些漫不经心。 X7 P' {( e( z P6 g( i1 Y
十一郎却并不在乎这些，满面笑容地向许凤佳介绍光福镇的故事。 9 |) d6 _: u, w- i- [5 Q, _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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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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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李家的身份，如果十一郎的母亲还在，他又哪里需要陪着小心讨好许凤佳，又在杨家的庶女里物色未来的妻子。
不过，十一郎也算是很通达了，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还要侍奉继母，却不见丝毫的忧郁，处处都显得很大方。这样的人，将来的成就说不定就不会太小。 2 U5 K2 h; r8 \' B- a, Z% m
太湖的风景再好，孩子们也很容易就看腻了。
毕竟心里事少，不像大人，容易触景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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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聚在一起商议着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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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和六娘子都要打双陆，七娘子无可无不可，九哥和十二郎却想在船尾钓鱼。 1 f4 G: z: [4 y" D/ i;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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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就笑眯眯地道，“风大浪急，鱼是钓不上来的。还是进舱里打双陆，估樗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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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纪最大，又言之成理，九哥和十二郎葳蕤了一会，还是跟着众人进了里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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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很大，大太太和许夫人在前厅品茶谈天，孩子们就在后舱玩乐。双陆、樗蒲、叶子、象棋、毽子都有准备。 8 C7 { l6 r& [
五娘子看到毽子就兴奋起来。
“我能踢上千个！”她一把抢过了五彩斑斓的鸡毛毽子，“谁来和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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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郎呵呵笑，“我才能踢上千个。” 8 ]7 e, t$ U6 |; q4 P) E/ |5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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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围在五娘子身边乱转，“我也能踢上千个！” 5 t6 S/ `. p3 Q1 J( y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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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牛，”五娘子冲他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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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也眼巴巴地看着五娘子。 ; s" d0 I8 R4 K% `5 U- n+ h;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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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孩子一下就互相追逐着又去了后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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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只剩十一郎、许凤佳与七娘子。 , ? F/ W0 h* P; u U
七娘子很尴尬。 * k8 }& ^- V2 J' C; d& W7 h) E$ Y
她的身手不算灵活，对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也没有多少兴趣，就算把毽子给她，了不起也只能踢数十个，站在一边干看着，还是尴尬。 , I# w4 k. E. F* \&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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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内气氛一时也有些局促起来。 6 V) T3 S6 ^* H9 t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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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和七娘子都没有说话。 ! C1 D4 p4 P+ Y' {! s8 s5 C
十一郎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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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兄，来打双陆吧？”他就邀请许凤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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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立春和五娘子照看，十二郎和九哥是闹腾不出大动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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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也可以躲一会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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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目光一闪。“你和七表妹打吧，我观战。” ; i3 Y% S9 i$ a; ]+ @6 y- ]
七娘子只好停住了走向舱外的脚步。 : m- {& c5 S; P"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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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许凤佳之间的不和，没必要暴露在李家人面前。 + Z) l, {/ U4 d1 c
“好啊。”她笑了笑。“不过，我不大会打，十一世兄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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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抿唇微笑，手略略一摆，请她入座。
双陆的打法很复杂，和飞行棋很相似，但技巧性更强，赌性也更大，两方各执十五枚马与两个骰子，由骰子掷出的点数来决定这一回合所走的步数，先将全部棋子移进对方门内者得胜。 * z, u: T4 R*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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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双陆不但要有好运气，还要有大局观和计算力，要走出最有效率的步法，就要计算到对方可能的步数。 9 c. ]5 {5 v4 f4 k7 n- B
五娘子和六娘子不过是胡打一通而已，许多时候分明有机会将敌人的马击回原位，六娘子偏偏又绕了开去，只顾走自己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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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却打得极好，七娘子虽然绞尽脑汁，但平时很少有练习的机会，到底是不如十一郎娴熟。 " G1 b$ x, B% ]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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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屡屡掷出高点数，但却很快一败涂地。
十一郎居然没有容情。
七娘子也没有生气——游戏不过是小道而已。 - d3 l* c; w# v3 ?1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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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十一世兄打不起来。”她笑着说，“水平天壤之别！还是表哥来打吧。” j# E6 o: V0 V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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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望着七娘子的目光就柔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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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六娘子一团天真浪漫，很可爱。 9 y$ x* Q! S5 U; d
七娘子却温婉文静……什么时候都看不到她的窘态。 * F5 O+ M% o)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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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打双陆被杀得片甲不留，也没有丝毫的不悦。 0 [3 f7 q: m S! y4 Z
棋品如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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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得认真，输得坦然，七娘子人品不错。 , A5 l, c+ S' ~1 G( J" g
许凤佳看了看七娘子。 8 Y% f! H7 W- @7 o' B"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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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表妹倒挺有自知之明！”他慢吞吞地开了口，语调带了一丝的古怪。 . a. M6 o0 p/ c6 m(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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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真是莫名其妙。
七娘子心中暗恼，却也没有表示出来。 * Z: ~- {2 T5 a, j. c8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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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很懂得自己的短处。”她笑着回答，让出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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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微微有些惊愕，旋即又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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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接触，他也发觉了，这位许少爷的脾气不算太好。 5 w1 b& h# o1 u3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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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身为家中唯一的嫡子，一向是眼高于顶吧！对杨家的这几个庶女没什么好脸色，也不算出奇。 ! A: ^4 ~ C+ [ E- [, T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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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眼神微暗，不免叹了口气。 - P) t! |0 G2 e+ b)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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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七娘子小小年纪，却处处应对得体，没有介怀许少爷的无礼。
他却又有些警醒。 ( S- X* m9 j2 A. i7 v.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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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纪就这样有城府，等再过几年，还不知道有怎样的手腕。
杨家本来门槛就高，即使是庶女，也有娘家做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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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好，就是妻强夫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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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忽地走进了厅里。 , J3 q2 S! X' a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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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得我一头汗！”她笑嘻嘻地拿起了案头的玳瑁小盅，一饮而尽。“七妹妹，你也来嘛！”
七娘子就乘势应了一声，跟着六娘子出了后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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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不由得目送她们姐妹并行的背影。 2 E. t, O' @5 j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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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似笑非笑地撩了他一眼。
一时又想起了心事。
以李家十一郎的嫡子身份，少了生母照拂，都要纡尊降贵，在庶女堆里挑人。
许凤佳就有了一丝烦躁，手底就露出了乱意。 , X$ v3 ]% i5 w# u! W. B% h- i% y# Z
十一郎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缓开了进攻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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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世弟留神了。”他含笑提醒。 2 u2 D1 e& P7 M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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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也就收摄心神，与十一郎对弈了起来。 5 n+ S' k9 G6 J& t
窗外孩童们的笑声，伴随着秋风，肆无忌惮地灌进了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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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与六娘子的笑声，就好像银铃。
七娘子的笑声却低低柔柔的，好似深夜里吹过的一阵春风。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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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湖的重头戏，其实是在夜里。1 \' s; Y; e+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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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后，另一艘画舫上就传出了箫管丝竹之声，还有稚嫩的音色依依呀呀地吊着嗓子。隔着水，越发清澈透亮。2 T* J) f7 B, M0 F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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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含笑对许夫人介绍，“说到京戏，自然好的班子都在京里，在苏州也只好听听南戏了。”: ?) M/ C+ [$ n% u
许夫人笑着说，“现在京城好的昆班，出一次外差，赏钱都是几百两的给，就这样，吉庆班一天也难得休息几天。”
到苏州来，自然是听昆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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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打扮得清清爽爽的中年班主来请大太太点戏。$ U* `: r' j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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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孩子们围着圆桌团团坐好，侍女们捧上了太湖三白、梁溪脆膳……都是现捞现杀、口味清淡的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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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只有许家母子一向生活在北方，没有多少机会品味南方的美食。
许夫人就称赞大太太，“在家的时候，一向养尊处优，没想到出嫁了居然这样精干，色色都安排得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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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笑着和许夫人说起了未出阁时的往事。; }) o2 d$ n$ k! f: W
隔着水传来了悠扬清婉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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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一向是很难体会戏曲的美好。
五娘子与六娘子吃了几筷子，就放下碗告退，到后甲板上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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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看了看十二郎，两人会心一笑，大口大口地扒完了碗里的饭，也牵着手出了舱门。
七娘子才从净房出来，桌上就只剩下十一郎和许凤佳了。0 f, e! L k+ k+ N;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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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叹了口气，又吃了几口饭，也告退出去。) P8 N, c( }% d' `7 P Q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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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甲板很大，五娘子六娘子倚在栏杆边上，指点着天上的繁星。7 e/ [* {* P# d4 g" I' c' S' Y# ^" ] v
九哥与十二郎却到底是钓起鱼来，两人稚气的笑语声，传了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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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平时一向很少有同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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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最近的自己，却也是少年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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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十二郎的笑声让七娘子心都软了。( c9 F5 U& z+ L3 r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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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靠在舱门边，听着哗哗的桨声，望着水中变幻莫测的灯影，品味着略带寒意的秋风。1 }9 U' e; b)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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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生旧事，一下就又回到了眼前。4 u% ?8 y4 Z) k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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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氤氲了双眼。5 d2 a0 k: ?% y; s
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要好好活下去，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属于过去的宣言。! a" i- N3 J. L#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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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到了哪里，我都能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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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的生活成了画卷，一点点地在心底重新铺开。9 h4 w+ e. Z0 F9 S!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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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就沉浸进了自己的世界里。
丝竹声遥遥地在水面那头传了过来。# F2 n \7 Y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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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和十二郎的笑声，五娘子与六娘子呢喃细语的声音飘散在风中。4 c' \" V( ?+ L) Y' l8 P9 K9 [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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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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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她忽然被人猛地从舱门边扯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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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下回过神来，吃惊地甩了甩手，却没有甩开许凤佳的掌握。
在杨家，除了许凤佳，谁还会这么粗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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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不怕水？”许凤佳兴味盎然地问。4 B+ d% m* I2 e) v% Q
舱门边没有多远就是栏杆。
七娘子这才意会到她身处船边，一下就出了一身冷汗。* F, u3 \; e2 ~$ |
这可不比在假山的时候。
大人们就在不远处，只要一起身，就能看到她和许凤佳在一块。, Q7 V$ ?8 [' _0 p7 b7 A
后甲板上只是摇椅晃地挂了一个气死风灯笼。昏黄的灯光，只能照映出人的影子。服侍的几个丫鬟，也都分布在九哥和五娘子身边。! z+ |& |; }. W1 y3 l/ a8 F" Q( U4 O
许凤佳恐怕真的会把她推下水。
古代医疗条件不好，现在又是深秋了……一旦入水，很可能就得了风寒。风寒也有可能延绵成肺疾，落下病根子。
七娘子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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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在黑夜中面对一只尚未成年的猛兽，一下就感觉到了两个人力量的落差。# R" q3 F) Q) U! S2 V( B$ y" J4 d
“表哥，我是会喊的。”她力持镇定。$ ~" k& v2 o5 z!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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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的脸隐在阴影中。
“你不会。”他肯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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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没话好说了。( S6 a! \ c9 U"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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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的不敢。以许凤佳的身份，就算是把七娘子推下水，大太太又会把他怎么样呢？这可是未来的平国公……七娘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女罢了。
嚷出来，反倒闹得大家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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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以九哥的性子……许凤佳恐怕也是吃透了里头的利害关系，才肆无忌惮地捉弄她吧。8 {3 j3 W7 c+ k. s: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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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放软了语气。( M4 E6 b1 I) ?1 \2 \
“……我知道怕了，请表哥别把我扔下水。”她楚楚可怜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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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多了些颤抖。
七娘子并不太擅长演戏。
她没有太多演戏的机会，在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七娘子都一直在忍耐。, x* ]* ^- v! p/ K(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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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只能演到这一步而已。, |4 A8 D/ _5 r7 o+ b7 D
许凤佳却似乎满意了一些。9 p5 W7 H4 P4 f
就偏过头细细地审视着她的表情，手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8 F. T0 ^, `/ D: z
“我就知道！你也会怕的不是？我许凤佳一生还没有办不到的事。”# {7 Y! R& h" p5 g-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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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里的自满，一下就刺进了七娘子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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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告诉你我怕了？我就是应酬应酬你！7 n D* X0 r4 o% o5 a2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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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乎就想喊出来了。1 _* S$ ]; z2 ^* P( b( G/ f+ E2 r
像许凤佳这样的天之骄子，必定很是自负，觉得自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对付这种人，就得顺着他的毛捋……刺激起他的傲气，可不是好玩的。% P+ F& [2 u, e: J"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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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怕了，表哥，你就放我下来吧。”她就放软了语气。9 y4 _7 |' R! v8 G# a* {8 ?+ |
带了些撒娇地哀求着许凤佳。
许凤佳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O# X7 V) t' M! {: w! W
“不放。”他笑嘻嘻的，“求我我才放。”1 { Z3 M0 i4 B3 S5 w& } |' z. k!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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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咬住下唇，默不做声地挣扎了起来。
到底人小力轻，没有挣扎几下，就只能乖乖就范，还好许凤佳似乎也没有打算太过分，这一回她的脚踏到了船板上。, G" |% ~; A+ S) F, c) |" R0 C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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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纪，这么倔的性子！”许凤佳就数落七娘子，“服个软有那么难么？对着别人，也没见你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以后要学着服软！”+ ]6 n7 I0 e$ F
“是……是，以后一定服软！”七娘子只好放软了声音，哄着这个小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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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却似乎还是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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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晓得不晓得，李十一郎对你有点意思？”他的声音里藏了低低的笑，反而谈兴大发。“他倒有意思，现放着你们家的六娘子，年纪相当，又生得美貌无双的，反而看上了你！你倒说说看，你有什么好的？”
七娘子恨不得把许凤佳推到湖水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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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见过这样得理不饶人的讨厌鬼，都服软了，还想怎么样？8 _$ K) n, v4 ^- E- R) n/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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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又挣扎起来。“你胡说八道！放开我！”- J; i- N t. F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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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里已经带了气急败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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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反倒满意了，松开手就要放开七娘子。
一个浪来，七娘子脚下一滑，却是从栏杆的缝隙里滑出了半边身子去。5 _2 r9 i1 \; E8 j8 `, X7 Y7 Q8 M! k9 n
“啊！”她骇然轻呼，脚下乱蹬，一时却是找不到立足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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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也吓白了脸，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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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只好抱住了许凤佳的脖子。0 e! j$ |0 b+ G: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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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许凤佳一把抓住了栏杆，低声呵斥。“别抱得那样紧！”- C1 q& o0 W8 X$ K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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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抱得太紧，他反而不好用力。# C$ b) G2 m3 T. ~
一边说，许凤佳一边借着船身的颠簸，把七娘子搂回了甲板上。
赶忙扯着七娘子连退了几大步，远远地离了船边。) A' }4 {) K0 r- @4 H; V: A. p
七娘子惊魂未定，喘了几口大气，不禁又恼又恨。
“你以为我真的怕了？唬你的！”她也来不及多想，就把脑海里的话噼里啪啦嚷了出来。“小公爷在哪家的庶女那里碰了钉子受了气，就找哪家去，犯不着和我斗个没完的，有什么意思！”
“你！”许凤佳气得就要抓她，“你别跑！死丫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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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追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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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已经跑到了五娘子身边，仔细地拍打着衣服上的皱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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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里换唱了《双叠翠》，袅袅娜娜的南音，隔着水面更觉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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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也难禁，坐也难禁，越说不想越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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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船行到灵山，众人又下船参拜灵山大佛。
第三日早上，船回了光福镇。
许夫人恋恋不舍。6 y9 y: I6 x% G( j. O% _
“想多拜几日铜观音。”她和大太太商议。“你事多就先家去，我在这住着，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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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只好笑，“让弟妹来陪三姐吧，二娘子要出门，我们家事的确多。”
许夫人哪里还不懂婚事的烦琐？“你只管先回去。”
又吩咐许凤佳，“回了余容苑，要听四姨的话，别太调皮了，闲了无事，就和表弟玩笑，不要随意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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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敛容应是。/ w5 W% J' A3 c% |: o& v- e ]5 x
乘众人都没有注意，他转头瞥了七娘子一眼，轻轻地冲她哼了一声。$ V4 j9 w( G6 y$ j
七娘子心中就是一紧。- C8 U% f% X& j5 D
少了许夫人约束，恐怕许凤佳更是无法无天了。
想要避开麻烦，化解麻烦，到了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没能解决麻烦。& b2 r/ ^: X4 O*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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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向许夫人撒娇，“我会想三姨的！”
许夫人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真是个傻丫头。”
说着，两姨甥就笑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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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眼神一闪，却没有多说什么。2 T- v, H& e% f6 Z0 Q m' g( |& Q, w9 o
大老爷前天晚上就回了苏州，不用陪着女眷们，他单枪匹马走得快。5 t) ~6 q6 X6 c( N4 v3 O7 K
秋后正是织造局最忙的时候，大老爷能抽出几天的空，已算是很有诚意。+ x; h, w+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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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特地上门来接儿子，又对大太太道谢，“犬子给您添麻烦了。”# c. U8 @0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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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大太太很客气，笑着夸奖，“十二郎天真无邪，十一郎稳重大方，都是好孩子。”4 ^1 X. r8 B4 X+ s+ s
李太太就笑着看了看十一郎和十二郎，冲十一郎使了个询问的眼色。
十一郎抿了抿唇，没有搭理李太太。# j! _! b!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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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又让几个杨家姑娘得闲了到李家找李家女儿玩耍。
“十三娘惦记着你们呢！”& d5 h, {' [3 ]# _0 _) U
五娘子笑盈盈地代表六娘子和七娘子谢过了李太太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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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和许夫人就联袂把众人送出了山门。, |, w( Q5 _3 E8 J, V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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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亲自带了许凤佳一轿。/ A2 |$ R6 j1 c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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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带了九哥一车，六娘子和七娘子一车，多了两驾小清油车留在光福，预备着给许夫人的随身下人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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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六娘子和七娘子议论着太湖的景色。' ~/ s6 e- t% x( G+ ]$ A5 C5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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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年年都要来光福，但每年都是进了腊月才来，这几年更是稍微住半个月就要回去过年。”她很兴奋，“难得上船到湖里玩。” R7 W4 T5 \6 k1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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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对六娘子挑明李家的心思，七娘子还没想好。; u. ^/ q, O% n2 R& s& p$ S: e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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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未嫁女儿，是不应该听到自己的亲事的。: n, E5 t) t6 ^) B
六娘子对自己的亲事也的确没有决定权。$ n& ^$ n6 k# l' a9 @( }; L#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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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不知道，对事情的发展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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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即使如此……六娘子想必也很想知道自己未来的相公是谁吧。
等李太太再度上门，再看看吧。/ M" ?6 Z3 d, n7 {" c6 T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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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李太太有这心思，大太太也未必会答应。
再说，二娘子的婚礼就在眼前了，恐怕大太太也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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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猜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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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没有多久，孙家的人就来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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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二姑爷孙立泉已经过了南京，只怕没几天就要到苏州了。- E! D7 a" A4 J"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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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定在腊月，婚礼当然是在京城举行，如果是小门效家的姑娘，也许就到京城杨二老爷家里出嫁了，不过，以杨家、孙家的身份，亲迎礼是要孙立泉亲自到苏州来把二娘子迎出家门的。
孙立泉十月中旬就到苏州，可见孙家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大太太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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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迎礼还是定在十一月初一。”她和孙家派来的管事婆子商议，“足足一个月，怎么走都够了。不过，嫁妆要早些过去，我看十月下旬，就发船吧。”
亲迎的船上，当然只会有花轿、新娘子和几个侍候的人。船轻，走得就快，一个月很容易就能走到京城。 C# f+ P, U, E* O; G
装满了嫁妆的船只，在冬天走得本来就慢，如果还要跟在喜船后头，可能会赶不上吉日。, G% n" Q4 u2 u& B$ _(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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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出嫁的时候没有十里红妆，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孙家的管事婆子就笑眯了眼，连连地应承。& ], ], t4 B% V7 c# K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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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叹了口气，又递过了一张红单子。0 M, o0 K# Z5 w) W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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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家的嫁妆单子。”她悠悠地说，“亲家夫人不在，只好请姑爷过目了。”
管事婆子连忙客气，“哪里哪里，杨太太是长辈，对我们家少爷无须如此客气。”) `& J( |8 u3 D1 a5 d$ O) A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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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就瞥了一眼手中的单子。2 y4 \9 b ]' p3 {/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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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是经过富贵的人，一眼，就觉得手里的单子重得有点拿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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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居然如此豪奢！! {; P1 m, J3 {; L7 Z l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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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土衣饰不说，历来不上单子的压箱银不说，江北的十三间纤秀坊，居然全陪给了未来的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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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掩饰了又掩饰，却还是面露异色。' _* `# M, g. K7 d. }" L/ w
大太太唇边就挂上了丝丝笑意。5 q S' l8 S3 a
女儿到了婆家，能不能站得住脚，一看娘家的身份，二看自己的陪嫁。
以二娘子的陪嫁，孙家排行稍次的几个少爷，就算说了出身更高贵的媳妇，恐怕也很难撼动二娘子的地位了。2 @6 v: y4 A! i# _+ B6 q!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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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的宠爱在深宅内苑，只能起到次要的作用。+ ]% D9 v0 ?7 C2 R
要有陪嫁，有娘家撑腰，媳妇的头才能抬得起来。" Z* q: k) W7 |* Y: L# b
管事婆子就收敛了傲气，规规矩矩地给大太太磕了头，拿了红贴回去。: b8 V7 V: H8 E; w" h0 b: C5 ^8 M
等她出了正院的门，大太太才敛去了唇边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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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就小心翼翼地说，“老爷又在溪客坊过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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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大太太真的把纤秀坊陪给了二娘子，大老爷就和大太太置起了气。( V4 c' v# `1 v- f* ~*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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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这是大太太的陪嫁，大太太爱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但一般有了亲生儿子的妇人，也都会把自己的陪嫁留一份给儿子。- K8 e6 N4 u7 a
九哥虽然不是大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但一出生就被抱到正院，连亲娘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7 b% q& S( A4 X; B! c" u
大太太的做法，的确也有些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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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叹了口气。/ U& B( w# q% U1 K
“把九哥养在正院，不是为了杨家，只是为了小二与小五。”她目光悠远。“只有养在正院，他才懂得亲近姐姐……否则，我为什么要给杨家操这份心。”0 F" F% I) W$ M. k+ Y
王妈妈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话。5 V, L$ k( I9 k/ y
内宅的争斗往往就是这样。2 Q! G& U7 A& [" E0 w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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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都有错，也都有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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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却也忌讳着四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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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沉思了一会，还是淡淡地问，“小七人在哪里？”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5:57
48、二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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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很快就进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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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她穿着纤秀坊的新衣，浅褐遍地金云纹如意扣锦袄，搭配了八幅满绣银花红绸裙，手里套着大太太给的羊脂玉镯子，腰间佩了独山玉玲珑，头上戴了一朵小小的金鱼五福玉珠花。
因为衣服颜色鲜亮，所以就只以玉为饰，看上去又富贵又清雅，和大半年前的寒酸比，判若两人。2 w/ S- A& _9 \4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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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九哥虽然生得像，渐渐的，倒也能分出不同来。
这孩子很静，眉宇间，又带了一股说不出的神韵。 p" z$ M2 n6 B2 U! ^, L
大太太就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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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里过来的？”: U! ~7 j/ q- y# s- f
她和颜悦色地问。5 z! L4 N: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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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在屋里练字来着。”七娘子弯了眼。
这几天黄绣娘忙着为二娘子绣些小玩意，下午的课就停下了。
五娘子还有和许凤佳进百芳园玩耍的时候，七娘子却是等闲不出院门，只是在屋内练字绣花。- s4 c; ^* t7 Q7 W
是个大家闺秀的风范。+ S/ n1 ]+ l" b# A! @( F
大太太就心不在焉地思忖了起来，一时没有搭理七娘子的回话。 @: s! V" m. E6 s* @& t0 O6 k
七娘子也不着急，规规矩矩地在大太太下首坐了下来，脊背挺得直直的，就好像一杆青竹。
大太太沉思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y6 V! T0 d; G8 K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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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千头万绪，竟不知从哪里说起。: I$ a4 z& X2 H; N: c' V
二娘子的嫁妆、大老爷的脾气、四姨娘身边的霜降，浣纱坞里的三姐妹。! s" A, g& ~0 j. d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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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只是百芳园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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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芳园外，还有秦家、王家、李家、许家……5 j$ ^1 f S; C9 z, s$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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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和我说，她见到凤佳在船上欺负你。”0 W v8 h7 c( Z/ E: P
思来想去，大太太缓缓开口，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n( t" P* Y$ S; r) y9 A4 F0 _;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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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先一愣，旋即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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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只是游船，又不是错综复杂的迷宫。 U0 c" N3 X v9 G3 |
许凤佳和她只是身处舱边的隐蔽处，又在阴影中，才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N/ l9 N; R9 r2 N2 a
立春是揽总的大丫环，肯定时常张望甲板，确认众人的安全，会看到她和许凤佳的尴尬一幕，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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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的身份，恐怕也很难出言制止……不过告诉大太太一声，也是两面讨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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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略微露出了一丝委屈。
这倒并不是装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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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是圣人，平白无故被这么对待，任谁都不会多高兴。
大太太看在眼底，倒不由得一笑。
究竟还是个孩子，就算再沉稳，也有忍不住的时候。9 q, E* S# j. v0 f/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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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佳身份高贵。”她安慰地拍了拍七娘子。“又很得宫中贵人的欢心，自小出入宫闱，养就了一副目下无尘的高傲脾气。”$ U0 z6 ]. _3 u+ Z# k4 \
以许凤佳的身份，看不起杨家的几个庶女，也情有可原。- @1 ~5 ?+ Z5 n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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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国公许家这样的天潢贵胄，不是宗室，胜似宗室，自从开国以来，代代坐拥重兵，大秦的权贵虽多，但能和许家别苗头的，却是寥寥无几。% W, r! _% } y# E; \# g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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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又是唯一的嫡子，铁打的小公爷，只要他不弑君弑父，将来这滔天富贵，稳稳就落到手里……往来的也都是未来的人中龙凤，又有身份，又有才华。! m0 T9 i8 H0 R-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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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会看得上杨家这几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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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垂下头，细细地道，“小七知道……以表哥的身份，九哥能和他交好，将来必能得到助益的。”+ z; ~. V7 Z6 u- o5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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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和许家不一样，许家是世袭武将，没有什么大差错，富贵是跑不了的。
杨家却是考出来的文官，大老爷的身份或许能给九哥一些助力，但将来宦海沉浮，也还要靠九哥自己的人脉。& O; Z; v% G8 D/ [1 A%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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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说许凤佳只是小小为难她，就算是大大地为难七娘子，恐怕大太太都会装作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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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d8 C+ m& i# O9 W1 M, ^
七娘子就是识大体。
“其实。”她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凤佳平时虽然性子高傲了一些，但在亲戚面前，一向是很敷衍得过去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到了苏州，居然改了做派。”# I( W8 ^) F) D; B'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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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挑起了眉头，静静地等大太太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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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他这次下苏州，也透着三分的古怪。”大太太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七娘子谈天。“以他的身份，长年累月不在京里，是要惊动皇上、皇后的。”
七娘子倒也听说了，许凤佳是太子伴读的事。! v# ]+ H!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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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虽然桀骜不驯，但平时显然也不会荒唐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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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帝后也不能放心让他做太子的陪读。
明知道许夫人要在江南呆上好几个月，他却还是偷溜出来，跟在母亲身边。
许夫人又只是呵斥了几句，就顺水推舟，把儿子带下了江南。
完全可以在近处港口把许凤佳放下，再遣人回京报信，接许凤佳回去的。
一到江南就四处求神拜佛……
古代不同于现代，在这个蒙昧的时代里，神佛之说深入人心，不少人有了心事，都愿意在神佛之前祈祷。
许夫人很明显就是有了心事。0 |# n7 p- ^& U( Z) ?2 I
再结合五娘子的那几句话，这心事只怕和许凤佳也有一定的关系。, t0 K N9 i9 d4 l1 z6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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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了。% F) P; ^5 \' I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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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家大业大。”她轻声说。“平国公前几年又一直在外征战……想来，许家也是一本烂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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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眉宇间不由自主就带上了丝丝的笑意。- K+ }# A"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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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这样。1 ~+ q! `" j4 j! J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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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自己心里烦心事多，虽然嘴上不说，但听到许夫人也过得不好，自然会感到舒心。
七娘子就当做没有看到。: l+ B* h: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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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母亲在京里也有几个月了，恐怕知道得要比小七更多。”她委婉地道。
七娘子再能耐，也只是个孩子，又常年住在苏州，对京城亲戚家里的事，肯定并不了解。0 L6 g% Q, i$ r) {/ a$ ]9 d
“我也只去平国公府拜访过一次。”大太太摇了摇头。“许家这样的门第，底下就算都烂成一团了，面子上也都还是过得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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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说别人，就是杨家，平时大面上也都是和和气气的，真正的交锋都在暗处。: t E9 R S& j' G: D0 s ?8 L
七娘子就点头笑了笑，没有说话。2 w9 Y, F# v+ x N) }+ J4 z) I
大太太不免有些尴尬。! Z- _$ ~: q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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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巴地叫七娘子来，只是问两句许家的事——七娘子还根本答不上来，有点小题大做了。# F1 v- d7 O% q' K
“你三姨一直想把五娘子说给凤佳。”她不免就透露了内幕消息。“不过……”
如果许夫人与许凤佳母子在许家的地位并不稳固，大太太当然不想把女儿嫁去吃苦。7 o, `7 \$ Y- u: d0 `
七娘子有些吃惊地挑起了眉毛。- v n' h" D C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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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又镇定下来。 n: p* S& O+ f(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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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和未出嫁的女儿商量这种事的道理，但大太太身边能依靠的人没有几个，大老爷又和她离心，恐怕，也是实在找不到人商量了。* }& w. m0 e- p P* u
不过这种事，并不是她可以随便插嘴的。
“五姐才十岁嘛！”她笑着说，“哪有这么早说亲的。”
大秦的女儿，一般都是十四五说亲，十七八出嫁。1 W/ K# ^+ a' K4 f) E
大太太也没有指望七娘子在这事上给她出什么更好的主意，就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附和，“都小了些。”: ]( ?: I( u" [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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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父亲这阵子是认真和正院闹上生分了。”
七娘子就品出了大太太语气里的沮丧。/ [+ s0 o, M$ Z4 G
这才是大太太找她来的真正目的吧。2 L+ G. a3 {- S+ U$ E4 O
以大太太的性子，恐怕很难低头向她这个小小的庶女问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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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大太太因为二娘子藏起九哥，让她在许夫人面前露怯的事大发脾气，就知道她的性子。( A n" @: B/ [" t8 k
除非被认作是真正的自己人，否则，她都不会愿意在七娘子跟前示弱的。3 @; C, G H5 R$ G5 x* ]1 d; q% d
七娘子就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叹了口气。
初娘子是被大太太亲手养育起来的，两人当然不会有隔阂。她是大太太带起来的第一个孩子，论情分，和亲生的也差不了多少。
自己就不一样了，长到七岁才进了正院……这份先天的母女亲情，是想都不要去想了。
那就只好日积月累，积少成多了！; X; Y# g# P+ v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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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并不是一味显示自己的聪明与世故，就能博得大太太的欢心的。
又要力求表现，又不能过了火弄巧成拙……
每次被大太太叫来说话都好像在过淘汰赛，要揣摩对手的心思，更要揣摩大太太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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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累。
“是为了二姐的嫁妆吧！”5 h) {( Y" F# p5 u0 b$ R;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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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装糊涂。 z8 H+ x+ {5 ]8 o! c
大太太既然难以启齿，那就让她来说吧。# P% J2 S; [, U* s) @2 C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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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果然松了口气。
总算不用亲自承认这难堪的事实了。和小七说话，总是很轻松。
“没有见过这样下作的人！”禁不住发了几句牢骚。“钱是我的钱，女儿也是他的亲女儿，多给一些，就撂脸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成天就会算计正院的这点陪嫁。这还好三姐是不在家，否则我的脸也不知道往哪搁了。”
不需要努力什么，七娘子都是一脸的不齿。, V5 N+ f) B5 v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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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妆是大太太的私有财产，就算爱往水里丢，大老爷也不好说什么的。 R, j! _- S0 W) h/ W: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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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就是当年花老婆的钱花出了瘾头，花出了理直气壮，硬生生把正院的私房当成了他自己的私房。
“孙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她态度鲜明，“再说，二姐也不是没有妯娌……”1 k1 S; M- @. ~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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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次子、三子，也都说了上等的人家为亲。! }; u- e. r& t; D
大太太顿时就觉得找到了知己。/ G5 T3 d4 {' u/ t7 s
“是啊！娘家远在苏州，几个舅舅又都是忙人……手底要再没有一点钱，在孙家怎么说的上话。”她神色有些激动。“也不是我偏心亲生的，初娘子的夫家，也就是那么多田土，再陪得多了，是她嫁过去，还是李家来入赘？有多大的肚子，才能吃多少东西……”
从大太太的话来看，恐怕大老爷是在三娘子的嫁妆上和大太太爆发了冲突。4 Y3 S" I* E1 X0 k" V- H"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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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凝眉不语。+ `, z( S3 D3 B1 T/ L
这事透着古怪。# F) V) a" Q: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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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院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太太对她透出三娘子亲事有变，都有一个多月了。) _# F* M2 W% K: I6 w% {7 @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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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大太太只告诉了自己，大老爷也总该把这事告诉四姨娘一声吧？怎么到了现在，四姨娘还是一心冲着嫁妆使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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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父亲对四房的偏宠，我们也是看在眼里……怎么这么大的事，也不私底下和她透透风。”
大太太就冷笑了起来。" u' N3 a" J0 o
“你当他是真宠爱四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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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多年夫妻，谈到大老爷，大太太是胸有成竹。
七娘子流露了几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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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对四房难道还不够特别？0 Z7 z& q; r) c% A. S* b, }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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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内院的大事小情，怎么都是我这个做主母的在管，”大太太的声音有些飘渺。“内院要是太宁静了，他心里就不舒坦。”0 ]* o! X( ~' Z; Z, `
大老爷虽然有杨家做后盾，但他们这一支和本家相隔千里，从前的关系也说不上多密切。" |7 O; N4 y- X, g; ^
妻强夫弱。
不扶持起四姨娘给大太太找点麻烦，大太太难免就要颐指气使，以势骄人了。
七娘子一时说不出话来。2 `- p6 v' w' A# u% a- q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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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的担忧，绝非无的放矢，只看大太太对九姨娘的态度，就知道她不饶人的性子。3 W m' I+ A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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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在微时带了大笔的嫁妆过来的……
世界上有严嵩，也有大老爷这种人。& Y& W' o$ I! ~1 m) V$ ^) K, S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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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说到儿女亲事么，做主的怎么都是我这个主母。”大太太点到即止。
七娘子已是露出了明白的神色。+ L4 C2 E4 z- j: w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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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前一段时间敢于阳奉阴违，不过是看准了大太太要离家拜寿，她的机会要来了。
现在大老爷为了自己的利益，重新让三娘子的婚事回到了原点，但大太太短期内却没有出门的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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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当然要放下架子悉心服侍大太太……明面上是决不会再和大太太作对了。! z! S; P* l# q! S. b)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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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大老爷该找谁给大太太上眼药？难不成是连子嗣都没有，身若飘萍的浣纱坞三姐妹？
她与大太太交换了一个眼色，却没有多议论大老爷的动机。
夫妻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置喙。% i- ~, U; t6 p" H5 W- M% m
“既然母亲心里有数，小七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就让四房再得意一番吧。待三姨带着二婶上京了，便把消息放出来，四姨娘自然知道怎么行事的。”她垂下眼帘，把话题绕回了四姨娘身上。
说到二太太，大太太又烦躁了起来。
七娘子提到二太太，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尽管二太太是一脸悔改的样子，但大太太心里怎么能贸贸然就信了她？
她和四姨娘之间的利益同盟，才刚瓦解没多久，就因为三娘子的亲事，又回到了可以联手的情况下。 r5 Q0 ^0 j" U _-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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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不走，大太太还真不敢打破四姨娘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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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婶前几天派人来传口信，说是今年二叔要回来过年，恐怕要等过了年再上京！”她略带烦躁。
七娘子就皱起眉头。. a3 B( I$ i$ z x+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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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九哥，在这几件事里，七娘子当然最关心二太太的上京日期。
没想到二老爷居然使出了拖字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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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为翰林，常伴君侧，哪里能擅离职守，回苏州过年？7 S- k( N# K-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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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腊月又要在京里成婚，肯定要住在二老爷府上……这就又耽搁了时间。* }$ Y9 ]/ c; h0 B& f$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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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二房还有三位少爷，几个庶女在京中生活，回家过年带不带回来？带回来了，还是只过个年就回去？这也未免太折腾了些。/ T) s" x+ z6 L8 n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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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几位堂兄被留在苏州，那就又要生出无数的事来了。! J$ y+ n4 q2 U8 X' h9 T*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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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瞬间，她就品味到了大太太的心烦。 h! d* I&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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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外交煎，一日逍遥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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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看着七娘子脸上掠过的阴影，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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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这样，要是知道了还有第二个不舒服的人，自己的这点难受也就不算什么了。- J) s5 v! t3 F; @& D. h+ m6 ]
“算了，也只能见招拆招。”她叹了口气。“要紧的是把二姐平平安安送出门，别的事，回头过完年了再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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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点了点头，不免关怀，“方才可是孙家的婆子来请安？”) B: n! f6 ^4 B( h. Z3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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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说是孙大少爷再过几天也就到苏州了。”大太太知道，孙家婆子才走，七娘子未必能收得到消息，“我把嫁妆单子递过去了。”! a- L# f4 Q* t' M U/ F9 w: G; H
原来是递了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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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恍然。4 h8 t3 |3 O4 p/ w+ f: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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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子上写了纤秀坊，那就是一定要陪出去了，在这件事上，大太太是不想再和大老爷磨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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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欣然一笑，就起身道，“那小七告辞了。”8 _4 D* m, n+ s-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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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笑着点了点头，又叮嘱，“这事别告诉你二姐。”; e: v9 e$ C2 d- m0 b+ v1 w"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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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二娘子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的嫁妆惹得父母纷争，恐怕宁可不要那几间铺子。
七娘子莞尔一笑，“母亲尽管放心，小七虽然笨嘴拙舌，却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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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话语间已是带上了不少随意。5 y( ?! J4 H; X6 E9 J9 o
大太太也被逗笑了，“死丫头，和我谦让什么。”便带着笑目送七娘子退出了西里间。( T4 V) G- o- Z1 v. a
王妈妈一直未曾说话，此时才低头上前为大太太换茶。 f/ d) H7 x'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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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大太太低喃。
王妈妈心头一紧。4 z- J) k% H# J# Z6 p
正院的这几个儿女，说来也就是七娘子和她最有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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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帮着说情的事……王妈妈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虽然以她的身份，也帮不了七娘子什么，但总是情不自禁就多了一份关心。
“我看倒是个好的。”她笑着开了口，“年纪这么小，就七窍玲珑的，再长大一点，您就省心多了。”
大太太却没有想到这事上。
“我是在想。”她若有所思地道，“这纤秀坊，按理该是留给九哥的产业……小七就一点都不惦记？” ~( y& s! _ o# G; o0 X
王妈妈没有答话，这话，她也不好答。$ l1 i8 C9 u* ~2 X&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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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小七不惦记，也拿不住九哥会不会惦记……”过了一会，大太太又缓缓地加了一句。“凤佳对七娘子无礼的事……就是九哥告诉立春的。”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6:01
49、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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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头皮发炸。$ o3 g$ X% {9 A/ F% [
九哥是大太太亲手自襁褓养育成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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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和五娘子，就是他的亲姐姐。+ w. B, o' I7 x& D, _1 J
杨家还有这么大一份家事……少了纤秀坊，以九哥的性子，恐怕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7 V3 l; [0 E1 H' @4 j; J2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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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又是九哥的亲姐姐，知道表少爷欺负她，当然要和大太太说一声，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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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未免太多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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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自失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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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被二叔吓怕了！”她多少有些自我宽慰的意思，“当年也是一样和和气气把他带到大，现在……”
王妈妈就陪着大太太叹了一口气。
梁妈妈笑眯眯地进了里间。6 \1 _& Z. `& W q+ q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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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先头看见孙家婆子出去。”她站到了大太太身前，“想是姑爷有了消息吧？”
“嗯，嫁妆单子已是递出去了！”大太太点了点头。, L& j7 M2 k9 ]/ ]3 g* z#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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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就掩唇一笑。“那三娘子倒是白费了心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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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都看着梁妈妈，等她说下去。
梁妈妈解释，“三娘子见天往幽篁里跑……”: O8 }( g. l( p0 V$ E
为的还不就是那张嫁妆单子？
就算看不到单子，看看二娘子身边的物事也好。虽然大部分嫁妆都摆放在库房里，但贵重的金银首饰，自然是收在二娘子身边的。' z5 Z0 [. Q' W
大太太不由得有些生气，“她也未免太贪了些，四房到底是怎么教导女儿的，一点大家小姐的气质都没有。”1 h1 j/ ~* F) b.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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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庶有别，二娘子又说了这么好的亲事，嫁妆是肯定要比三娘子丰厚的。
但三娘子也得先看看二娘子到底是得了多好的东西，才好向大老爷开口讨要。4 ?5 e: J( e& O; S a
梁妈妈和王妈妈对视一眼，抢着附和起来。9 t$ H! q3 [, F(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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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数落了一会，也觉得没意思，就收了话头吩咐梁妈妈，“你亲自到幽篁里去，看着她们把嫁妆封好了上档上册，运到小库房里。”1 Z& O8 i3 Z8 v) q
“恐怕没有空地了。”梁妈妈面露难色。
大太太不由一笑——小库房里的东西多都快放不下了……就说明她的私房多。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攒私房的。( o' ?2 @1 S+ s. n%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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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语气就柔和了起来，“挤一挤安顿一下吧！没有多久，也要运到京里去了。”5 a3 U5 K5 U! M& S
梁妈妈笑着应了是，就转身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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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看在眼底，心下暗羡。2 z- @" P: ?& F9 f0 Y* s9 k
她就是学不来梁妈妈的八面玲珑。6 D# w/ ]' j1 r3 Q: _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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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样出神，大太太又吩咐她，“你去溪客坊约束一下三娘子，孙家人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来来往往，都是客人，她再失礼人前，到时候还真没法说亲了！”! p8 m% N+ |! P: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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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的是三娘子去幽篁里的事，也说的是在李家人面前失礼的事。% o6 z9 v2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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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就肃容应是，出了正院。, _" O, j, b9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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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空闲了下来。# r: ~9 Q7 Q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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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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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双白皙娇嫩的手，尽管主人已经上了四十，但手背依然平坦光滑，不露丝毫老态。* B' X4 P+ X5 z! N' O, D2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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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到了四姨娘的纤纤玉指……一时就微微冷笑了起来。" m5 [+ N7 ]. A( D G0 \; D
小七说得对，就让她再得意一些日子吧，现在的得意，到了将来，都会化作说不出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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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王妈妈派到溪客坊唱黑脸，为的倒不是真要约束三娘子的行为，不过是把戏做到十分罢了。0 B8 q% E! c9 Q J4 f
大太太淡淡地笑了起来，旋即又有些不舍。% t8 q7 ~3 k! W8 L% N6 a1 L
二娘子出嫁后，恐怕家里就要冷清了。# h9 k, {1 G7 U0 n$ D
五娘子是不中用的了，天生就的倔强古怪……在内宅的事上，她只是个学生，还不能做大太太的参谋。* @" I% F9 B4 b6 _
立春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手中还端着果盘。3 f' H" q" z1 f8 x4 T3 m
“让人到余杭去问问初娘子的身子。”大太太随口吩咐，“我上回在铜观音寺求的平安符也一并送过去吧！”
二娘子的婚事就在眼前，大太太还惦记着初娘子。可见，是真心疼爱这个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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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垂下眼，轻巧地转身又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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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目送着她的背影。5 @3 w) N" {- Y5 r6 X& e* }$ h0 G
立春穿着淡红色小袄，水绿绸裤外系着淡绿色的裙子……行动之间，腰臀扭摆，窈窕轻灵。
真是个可人儿！
大太太一时又想到了七娘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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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神渐渐地深沉了下来。! A) v" c. W9 R4 o6 o% w"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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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居主母之位，用人也是门学问。梁妈妈、王妈妈、药妈妈、曹嫂子……六娘子、七娘子，还有手底的这些丫鬟，都要摆在合适的位置上，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立春也是一样。1 {1 O* A( a$ u# Y: G! L
该怎么用她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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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带着笑，又进了屋，“已是都安顿好了，只等着运到船上去。”
大太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n T+ n5 f$ R3 M/ I(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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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二老爷屋里，是不是该添几个人了。”她随口问。& F+ q5 V& ~) n/ ?: A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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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一下就怔住了。! t d5 ^# _% ]( b" k$ f( f6 S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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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几个小娘子连上午的学都不去上了。; H" ^# h P 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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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婚礼要到京城去办，但到底是杨家的喜事，江南一带叫得上名号的人家，主母能亲身来拜访的也都来了，不能来的，便打发管事婆子来送礼，大太太不免也要应酬一番，收了礼，再请几个庶女出来见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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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露脸的事，当然不会有溪客坊两位姑娘的份。也就苦了五娘子、六娘子与七娘子，六娘子干脆就在西偏院坐了，有人来访就与七娘子一道出去见客。1 x; q, o, m1 i. d' t# Q$ O0 ]
“好像卖笑的姐儿似的。”私底下悄声对七娘子抱怨，“一声令下，就得满脸堆笑出去应酬。”' d2 T& r2 r0 a$ q( w! ^% a- r
七娘子大笑。“你要是不愿去，就和三姐姐、四姐姐换吧！”4 F6 x" _. [! I4 G$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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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姐是要定亲的人，哪里用得着出来应酬。”六娘子不以为然，“四姐那木头一样的性子，就是我愿意换，太太都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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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子在人际往来上是差了一点。& k0 L% p& ~1 K
六娘子又问七娘子，“我也没来得及问你，在光福的时候，你是不是和许家表少爷闹了别扭？”5 k, W% g+ {' x; M5 e, I5 I- s" y
七娘子不免有些微微的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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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怎么好像人人都知道了似的。5 t6 x; p+ h( B5 ^! p* g" S) f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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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她不动声色地反问。, q; Z. a5 G, I) m2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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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不疑有他，“表少爷这几次和你碰面，不都恶狠狠地盯着你瞧？好像要把你活撕了一样，我想来想去，只记得在光福的时候，你好像和他在一块说了说话！”
七娘子不禁莞尔。“谁知道表少爷心底在想什么，或许是觉得一直没能捉弄过我，心底很不舒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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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颇有几分惆怅，“也不知道许夫人什么时候动身回去，表少爷在，我都不敢荡秋千了。”
对六娘子来说，最大的烦恼莫过于此了。# S. Y, @# @" Y( E: f
七娘子笑得眼睛弯弯。( H& @& L3 p {) D0 R
每次和六娘子说话，她的心情总是不错。" i' L% ]' b! E `; }0 v!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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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多半都呆在五姐的院子里，倒很少到园子里去。”她安慰六娘子。6 v: {2 l, Z+ R! }3 y( c0 G
六娘子就抿着唇，露出了几分笑意，“表哥和五姐倒是要好！”
许凤佳和五娘子的确很有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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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许夫人，最近又很少上课，五娘子就成天往余容苑跑，找许凤佳玩耍，连九哥都大受冷落。9 X1 Y/ i" B( t. C. W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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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也经常到东偏院找五娘子说话。% d, x3 t0 \6 b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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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俨然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样子。
“他们两个年纪相近，又是嫡亲的表兄妹。”七娘子含蓄的说，“彼此亲近些，也没有什么。”; e3 U. v" T: V
六娘子就只是笑，也不肯再说下去。
虽然年纪小，但有些话也是不能随便出口的。( K+ v" g# R" \/ h$ }3 j!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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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对五娘子格外的疼爱……许凤佳和五娘子之间格外的默契，大太太对许凤佳的看重，都可以理解出好多重意思。
不过这种事，一天没有定下来，就算看出了端倪，最好也是装聋作哑，否则又是一场麻烦。
六娘子和七娘子都懂得这里头的道理。: a# d" X' c4 I: B+ N- h) T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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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闲话，正院又来人请两人去堂屋见来问好的王太太与张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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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在江南经营多年，当然有族人在苏州生活，这位王太太的夫君排行十七，身属王家六房，和福建布政使王光勉所属的三房倒一向走得不是很近。十七老爷也未曾出仕，只是仗着祖上荫余的几百顷田地、少许生意并王家的名头，成日里风花雪月吟诗作赋，在江南倒也有些文名。和江南大儒张唯亭很有交情，两家常来常往，大有通家之好的意思，连上门拜访，都是联袂而至。5 z3 } v) n1 @' U: T* j0 k' J$ c E! q
张唯亭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却是名满天下的江南才子，出身又很高贵，连大老爷都不敢怠慢，因此虽然这两位太太没有诰命，但大太太还是满面笑容，又亲自叫了五娘子、六娘子和七娘子出来拜见长辈，在下首陪坐说话。
王太太就捡起了方才的话题，“自从进了九月，广州一带就全都断了货，现在通江南也就是广西还有出产一些，也都不是好货色。”, r" N# Z$ k% l2 K1 u3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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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和张太太都听得很专心。8 v! ~7 z5 s8 ? P! C1 E! C/ o4 p
“合浦年年都要出几万两的货，今年却只听说珠王牛家出了三百两就再也没有了。”张太太也道，“想着以杨太太的性子，二娘子的嫁妆必定是早就备好了珍珠，不过是随便一提罢了。” c; T- a E0 W/ R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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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含笑点了点头，“倒是几年前就在留意了，现在合浦珠年年都在涨价，倒是早买不如迟买。”: B+ g) T8 ?- v2 z;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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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太太精明。”王太太又沉吟，“也不知道平国公夫人身边缺不缺南珠……”& H, i) F: m: X9 F3 k! b+ M( K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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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恰好也是今早从光福启程回府。”大太太就笑了，“怕是这前后也就到家了，到时候自然要见面说话，王太太不妨自己问她。”- R0 z/ j6 ~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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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太多少有些尴尬，就没有接大太太的话头，而是笑着打量了七娘子一眼，“这孩子倒是和杨太太身边的四少爷有几分相似。”; W3 j+ h+ I/ z( U% Q% O6 k%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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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其实行四，不熟悉的人家，都以四少爷呼之，只有李太太这样亲近的长辈才叫九哥。
王太太不知道七娘子是九哥的双生姐姐，所以才有这么一句。( a! Z* I- v% c; p, g% E/ x7 D
大太太稍稍有些不自然，却仍是笑道，“这是九哥的双生姐姐，前几年一直在生养的姨娘身边侍疾，今年才进正院来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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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大太太一直是这个说法。# m' O) a4 e. Y# N
王太太就夸大太太，“真是慈母。”又笑眯眯地问六娘子，“今年几岁了？”% D; c1 U# P, o) R1 x J0 H1 W#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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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脸上就露出了少少的不快。6 p& i) q, A# `) C4 G3 o
张太太看在眼里，也就夸起了五娘子，“生得越来越明艳了。”
场面一时是一团和气，大太太也说了京里的见闻给两位太太听，又问张太太，“今年置办了多少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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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太笑眯眯地掩口，“见笑了，我家那口子一喝了酒，什么都做得出来，手里有些余钱，就要置办了田土把地契藏好了，才能安心。”又道，“不过是多置了四五十顷罢了，如今江苏的田土也贵，倒是福建一带，大有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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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主母说起家里的事，自然都是一套一套的，女儿家们哪里听得进去，五娘子枯坐无聊，坐立不安的，大太太看在眼里倒不由好笑，温言道，“都下去吧！”, K. P2 [8 n0 t1 ?
王太太还问大太太，“四少爷得闲了，也出来见一见，上次要见他，偏又病了，倒有一年没见了。还有三姑娘……听说也出挑得越发好了！”& f& s Y$ V) y( @. m" L) f4 U!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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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园子里玩呢，这就派人叫去。”大太太就好像没听到王太太的后一句话，“还有许家的表少爷也在家，请出来见见？”. }, [0 g4 Y0 L7 }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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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太和张太太对视了一眼，王太太才要说话，五娘子却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就先起身给两位太太行礼。
六娘子和七娘子也只好跟着起身出了正屋。
六娘子就问五娘子，“姐姐做什么去？”' `$ z! Y" o1 R' e( v) q; T-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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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闲坐无聊，先到了我屋里和我打双陆，一局才打到一半呢！”五娘子的双陆却是打得好，又邀六娘子，“你也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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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转了转眼珠，道，“我打得不好，又有些倦了，还是回小香雪去睡一会吧。”
五娘子也不在意，便先进了东偏院，六娘子方才扯了七娘子，兴冲冲地道，“走，到小香雪荡秋千去！”
神采飞扬，顾盼有神，哪里还有丝毫倦意？5 _0 p7 ^3 Y9 B( H' {( S) }
七娘子忍俊不禁，想着也有多日没进百芳园，就点头笑道，“悄悄的，别被五姐看到了，倒埋怨你推脱。”7 R- g C5 T$ J. D(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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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转了转眼珠，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多说什么。2 B. y. x2 A {: J9 g. X
身在正院，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 ~% e7 h n9 W% A% x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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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了百芳园，正好看到九哥身边新来服侍的小丫鬟从园子里出来，手里还拿了一捧菊花。8 j( u- b& _7 [2 ?+ g.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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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随手拉了她笑道，“你去西偏院和白露姐姐说一声，就说我和六娘子进小香雪去荡秋千了，到晚饭时分再进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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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忙福身应是，“这就去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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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看着她进了正院，才问七娘子，“是新提拔上来服侍九哥的？”
“嗯，也是正院执事的女儿。”七娘子点了点头。
九哥身边的差事，是杨家最好的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众人都争着送人进来，这丫鬟看着虽然普通，身后却说不定有好几个靠山。% G' Y: Z( C6 b. F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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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就格外看了那小丫鬟一眼，“叫什么名字？——倒是和药妈妈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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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药妈妈的外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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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头说话，一头过了万花溪上的小桥。
迎面恰好遇到了三霞中的一个。2 K2 s0 D8 u. D. g
“哎，是六姑娘、七姑娘。”笑盈盈地招呼。“七姑娘难得进百芳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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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留神打量，也没看出这是哪个霞，只好胡乱点了点头，笑着道，“进来荡秋千。”
“九哥也在里头采花。”三胞胎就指点给七娘子看，“就在朱赢台左近。”( F8 p z/ P( E, [
正好先头那小丫鬟又进了园子，急匆匆地和七娘子对撞上了，“七娘子可曾看到九哥？大太太找。”5 ^* h5 \$ Y) R9 c)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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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倒是撞上了，三胞胎笑着给小丫鬟指了方向，六娘子和七娘子一路说话，进了小香雪，你推我，我推你，荡起了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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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荡得高高的，上半身都出了院墙，银铃般的笑声洒遍了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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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两个小姑娘肩并肩坐在秋千上讲悄悄话。
“太太又派人给大姐姐送东西去了。”六娘子眉眼弯弯，“大姐姐也有七八个月的身子了吧！可惜不好过来送二姐出门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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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看大姐倒真是如珠似宝。”七娘子不禁也有些感慨。! T/ o6 J" x) `#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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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就含笑看了看七娘子。
“看你也不会差的！”她笑嘻嘻的道。+ z) d; f; |1 x6 D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不过，我倒宁愿在小香雪住着。”六娘子又自言自语，“虽然比不上正院，但小香雪也不差。”
七娘子就望向了倚着回廊，和丫鬟说话的七姨娘。
远远的，只能看着七姨娘的轮廓，她微微地低着头，秀丽的脸庞上一片笑意，在午后温煦的阳光里，透出了深深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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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忽然就羡慕起了六娘子。& P( J. F9 p5 N7 Z) b
在深宅大院里，能拥有一块小香雪一样的地方，不能说没有福气。; U s# J+ E& r( q$ ~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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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要说话，就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一声惊惶的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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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像是三姐妹的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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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和六娘子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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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坞的三姐妹，一向是安安静静。现在连小香雪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七姨娘也站直了身子。. T" C4 G! C3 h' h/ b h2 G6 A1 p$ U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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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问问怎么回事。”院子里传出了七姨娘低柔的声音。: M* Z& A& R8 O8 m. Y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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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就笑微微地出了小香雪，绕进了假山。1 l# S( A8 ]- i-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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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和七娘子也失去了兴致，两人一起进了院子。
“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六娘子咕哝。“正院里还有客，若是闹大了，太太觉得没了面子，又要发火了。”
七姨娘就看了看七娘子。% p( ?9 b3 J. o! D-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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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神色自若，就好像没听到六娘子话中的僭越。& k3 A: }: x; B$ i
“百芳园里的声音，恐怕是传不出去的。”七姨娘就慢悠悠地道，“怕是也没有什么大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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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坞这三姐妹一向很得宠，就算是四姨娘见了也要客客气气的，还有谁会找她们的麻烦？6 [+ U* m! M3 s#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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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也就释然，拉着七娘子，“总在你屋里蹭吃蹭喝的，今日也在小香雪吃些苏式点心。”# @" Y! E4 L y2 q* g; F5 M# [" u
大太太是北方人，曹嫂子当然也更擅长做北方菜，百芳园里住的却都是南方佳丽居多，大厨房里也是苏州厨娘当值，因为要侍奉大老爷，手艺并不下曹嫂子，有几味点心也是江南有名的。
七娘子也就跟着六娘子进了屋，一边赏鉴着六娘子的绣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嗑起了玫瑰瓜子。4 Y% m5 @2 j5 e) k! Q
没过一会儿，大雪仓皇的脚步声就响进了院子里。$ ^1 G# u5 V \
“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散开了，只看到地面上淌了些血！虽不多，却也怕人！”她气喘吁吁，“听几个婆子说，好像是表少爷闹出了什么事。”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6:03
50、生变
此时的正院却是一片阴霾。* O; I, p# e5 J1 j6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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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大太太难掩惊愕，“可伤到哪里了？”1 J r9 }0 O, g A) t
“挣扎中割破了脸颊！”王妈妈一脸的焦虑，小心地看了看屋外，“大夫还没到，我们也不敢乱动，就是稍微清理了一下伤口，孩子已经是吓得晕过去了！”; r8 V- k- \+ F) l+ t |- g
大太太满心的烦躁，“身边跟着的都是死人？表少爷要上去作弄，也不会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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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只是苦笑，不敢作答。
大太太叹了口气，蓦地就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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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佳这孩子在杨家的气焰，她也不是不知道，就连许家自己带来的几个丫鬟，都不敢逆了凤佳的脾气，更别说杨家的下人了。
“七娘子也是的！怎么就不知道跑！”她不禁又埋怨了一句。“这女孩子脸上带了伤，还怎么说婆家！”) H& g. `6 ?! Z/ u9 o, K
王妈妈一凛，“已经派人去请了欧阳神医……”6 [; B) `( I4 \. K4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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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家的回春露号称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对刀伤也有奇效，只要救治得当，未必会留下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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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脸色稍缓，“这事就先交给你了！”4 I1 C% b& e-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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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脸上虽有些苦涩，更多的，却还是兴奋。, T0 j4 P" x9 N% I( S& ~
这事虽然难办，但正因为如此，也是夸耀能耐的好机会。0 Z8 c9 n! w H# i& F# b3 g
“凤佳呢，现在人在哪里。”大太太又想起来问。& ]/ q9 Y7 M- |. g" A0 D5 W/ H
“已是派人去余容苑找老妈妈了。”王妈妈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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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没有把老妈妈带在身边，而是留在了余容苑。 N, ^( A) F8 b& \( i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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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出了事，杨家也不方便出面约束许凤佳，自然是由老妈妈出面来得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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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只是点了点头，便出了东里间，笑盈盈地重新踱进了西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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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怠慢两位太太了！”她脸上虽然还带着少许心事，但唇边的笑却很自然。' l- B. ~+ v- y& Y.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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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太和张太太就对视了一眼。' B. J6 v! ?+ y4 c
都是大户人家的主母，就算没有杨家的富贵，王太太和张太太却也不是见识短浅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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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得兴起，王妈妈进来和杨太太嘟哝了几句，杨太太就道了罪，起身出了见客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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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宅大院的，哪一天没有几件见不得人的事。0 |2 s( D, L9 V9 Q- v4 f3 r- }+ D4 e%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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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有谁的难处，大家互相给个面子，遮掩过去也就完事了。+ T( {) N2 P, l& @8 E
两个太太就都笑着说，“不要紧，本来也该告辞了，耽误了杨太太的功夫！”- e1 r9 ]0 v#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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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太就吩咐侍女递了礼单过来，“给二娘子添妆。”( O0 p/ [, P+ k+ S- J2 c"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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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太也忙如法炮制。+ W9 L' c0 C8 b+ H" O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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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虚留了留，见两位太太去意甚坚，也就只好领了情，“日后必定亲自上门致谢。”
又送张太太、王太太出门。
丫鬟们往来穿梭，虽然没有露出异色，但只看片刻前还幽幽静静的正院忽然多出了这么多人，就知道杨家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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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太太不动声色，上了二人抬的小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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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目送她们相继出了夹道，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9 k* }9 F( |! x& B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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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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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么回事！”她恨恨地跺了跺脚。2 L" i! B0 }# _) J/ e: g0 l( |
脸上已是失去了一贯的从容。$ T1 b0 |'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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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正好从百芳园出来，连忙上前搀扶住了大太太，“太太请息怒！”
大太太叹了口气，就稍微缓下了语气，“人怎么样了？”; M2 f. C& k9 u& i
立春脸上闪过了一缕忧色，“奴婢赶到的时候，浣纱坞里慌乱一片，只远远看到七娘子在榻上躺着，也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她又加了一句，“血倒是已经止住了。”
大太太稍微放宽了心。
七娘子是九哥的双生姐姐……如果因为凤佳的顽皮出了什么大事，将来九哥面对凤佳，心中肯定留有芥蒂，凤佳也未必好意思和九哥来往，杨家和许家十几年后，就要渐行渐远。( {- _0 v/ q' |, j" c'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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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血能够止住，这事就不算太大，就算脸上留了疤痕，以杨家的门第，还怕找不到人家？" [" ^1 H1 L( ]" o) }* C2 Z- r5 G
她就扶着立春往百芳园里走。4 a: V3 @/ v' d: o- V+ J2 w,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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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到底是怎么闹的，弄清楚了没有？”一边走，一边问立春。; I; S% N: n- d3 J0 S8 E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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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眼神一闪。/ f% y ~! d4 n
“当时情况很乱！”她直言不讳，“表少爷身边也没有下人……恐怕除非七娘子醒来，或者表少爷开口……”! q0 G: }4 A- a0 R; j! j
大太太就叹了一口气，又扫了东偏院一眼。$ ]# j$ b$ _2 O8 @" g% Y!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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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当时不会在凤佳身边吧！
她一向不大喜欢小七，要是一个拧劲，闹得脾气上来了，怂恿凤佳做下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a8 K0 q& _ f9 X) p
应该还不至于荒唐到这个地步！
大太太在心底念叨了几句，才勉强安下神来。+ l' ^ i1 V( v' a% Y( w3 b
“五娘子呢？也在七娘子身边吗？”
立春犹豫了一下，“事发时就在一边了，好像还是五娘子一起张罗着把七娘子送到浣纱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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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心底一个咯噔，脚下差点没有站稳。* V7 L' D, y; _2 v2 D; U' x
事情闹得这么大，四姨娘就算现在不知道，日后终究是会抓到一些小辫子的。- ~5 ^" o1 d7 p: X
正好见到白露出了西偏院，大太太就招手让她过来。, `( y" s6 t4 ~2 w7 W7 _, P
“去找你干妈，让她到各房传话，没有我的吩咐，一个下人都不许放出来！”+ A" }, L. k" E; C/ W# h. 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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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面色一白，咬住了下唇。5 f' l0 s/ R2 {8 C |( J X0 B3 J
七娘子出事，她这个大丫环难辞其咎，这时候，更应该到浣纱坞候着。2 T# b# s8 ]$ r4 r4 N8 A/ [5 S
但大太太也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5 q7 k" m3 o3 d/ f$ T2 K5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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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好领命行事，转身匆匆离去。% `+ k' v( I" D! }/ y4 A
大太太不由得又烦躁起来。
“这个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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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低眉顺眼，不敢多说一句话。
远处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老妈妈的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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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百年的面子，一夕就给你丢光了……许家什么时候出过这样胡闹的少爷？夫人知道了，只怕伤心得都要厥过去了！”
大太太和立春不约而同立定了脚步，转身看向了老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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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妈训斥的当然是许凤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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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还是今日穿出来见客的锦鸡纹连环葫芦蓝直缀，头发却有些凌乱，衣服上也多了些褶皱与血痕……他的神色也隐隐带了不安与沮丧，右手还包了块白布。
大太太脸色就是一白。
许家以武传家，子孙世代习武，时常领兵作战。
万一七娘子在挣扎的时候伤到了许凤佳的右手，以后他还能不能握剑练武……万一不能，许凤佳的前途岂不是毁于一旦？5 U4 c7 D- T. H7 \' f0 N3 Z3 |$ c;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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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死丫头。” j/ G# l5 u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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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喃喃了一句。 \+ t( x. F- O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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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许凤佳虽然十分沮丧，但双眼有神，面带血色，并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 v3 c9 @2 a4 A3 s0 V2 x
大太太心下稍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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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大太太，老妈妈顿时脸色一肃，抢前几步就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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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未能善尽劝导，以至于出了这样的事……请姨太太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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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也单膝点地，垂下了头。“外甥鲁莽，给四姨添麻烦了……”( d& U( U1 s% W- d% `
老妈妈就恨铁不成钢地横了他一眼，连磕了几个响头，“家教无方，请四姨太太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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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正要说话，前院又进了两个婆子，面上犹自带着笑。
“……三姨夫人才进了大门，眼下正换轿子往余容苑去理衣，一会儿就来与太太相见。”
大太太就苦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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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来回，欧阳老神医到了。' d" c* j/ o4 u" y-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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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时乱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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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只好站出来，先把老妈妈和许凤佳请起身，又派了省事的婆子，引欧阳老神医进百芳园去，并传话众女眷回避，大太太也回过神来，索性就带着老妈妈和许凤佳进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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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面上也带了不安之色，频频向外张望，大太太看了，倒有几分好笑，温言道，“不要紧的，不过是玩闹时出了些差错罢了。”& k% Q/ i* t: a: `; _ z: f
顿了顿，终究是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老妈妈看在眼里，神色便一点点地松弛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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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个庶女……伤口也不很深，想来，让少爷多赔几次礼，事也就揭过去了。. }- ~4 j5 r- n' Z"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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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让杨、许两家生了嫌隙。8 R6 _) Y$ z% W- V0 I7 _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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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太太连事情的经过都不想追问，看来，是要把这件事含糊过去了。9 N; l; K. P9 S7 t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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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 a9 {8 h, x0 G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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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想到夫人回来得这么巧，就怕夫人起了性子……
才这么想着，许夫人就脚步匆匆，进了正院。
“四妹！”她神色肃穆，“七娘子没有大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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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老神医才进了浣纱坞……我们也不大方便进去，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大太太神色宽和，“三姐旅途劳顿，先歇一会，等那头诊治完了，再过去探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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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大大松了一口气，又立起眉，恶狠狠地瞪了许凤佳一眼。. z. K2 C4 g( g! z
许凤佳面色端凝，虽有不安，却不曾过分。8 b8 L% x* t; k
堂内一时沉默下来。
许夫人只是出神，面上闪过了万千思绪，竟是喜怒参半。; `1 M: [8 i* E/ M Z(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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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看在眼里，倒是有些不解。
以许夫人的要强，凤佳作出这样的事，只怕早就暴跳如雷，喝骂起来了。; A' S1 R/ U- q! A2 ?
怎么不但没有出声，还隐隐现了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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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心里就泛起了无数个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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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二娘子也进了正院。) Q2 r6 @/ D {3 P2 U& h1 G( |9 E
“娘，三姨！”她面色沉肃，匆匆行了礼。: [% T5 N"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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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森然望了许凤佳一眼，便坐到了大太太下首。
欧阳神医年纪虽然大了，但二娘子展眼就要出嫁的人，也不好贸然见到外男，只能进正院等消息。' Y. Y4 O" I; U6 y$ A F
立春不断出去打探，过了一盏茶功夫，便进来回话，“神医已是为七娘子敷了回春露，现下被管事的接到外院奉茶。”. g: S! c0 v2 B' g%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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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在心底叹了口气。
进外院，那这事也就瞒不过大老爷了。+ e$ G& b' h/ p$ e* J* U8 w6 ]
不过，这事闹腾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本来也瞒不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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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看看吧。”许夫人已是起了身，又扫了许凤佳一眼，暗地里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9 q; T+ Q4 k! I; c0 k(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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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就进了百芳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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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一路都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在盘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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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坞离正院很近，进了百芳园往左手边一拐就到了。' \4 h$ T3 k* R"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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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里里外外，围满了正院的婆子、媳妇，一地的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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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大太太，众人都行礼请安，神色也还镇定。6 i% R' E* Q1 m! A3 Y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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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顾不得搭理，几个人匆匆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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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坞倒很宽敞，是两层的小楼，楼上楼下都有七八间房与两个花厅。一楼大花厅门口散了一地的白布，还有未撤去的帷幔，伯霞、叔霞、仲霞三姐妹在门□头接耳，面上都带着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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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大太太来了，三人都止住了话头。9 n' w2 i( }% t: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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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就在里头！”三姐妹中的一个抢前为大太太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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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围满了花厅里头的美人椅，隐约能见到七娘子的裙角垂落到了地上。不时有白布被抛下地面，上头还带了点点的血。$ X6 i8 D8 h+ V! w" m3 U) |/ j
五娘子就站在人群边上，面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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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她上前招呼。$ T8 [/ u, C/ D9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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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横了她一眼，没有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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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已是散了开来，露出了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的七娘子，在华贵的装束下，她显得格外的孱弱。 Z, G0 d Z4 E% @
脖子上，还有未曾擦拭去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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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脸颊上一道长长的伤口，上头敷了淡黄色的药粉，看上去很有几分触目惊心。, i- W2 t; [4 w& a+ o
几个婆子正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按细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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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一见伤口，就是一阵的天旋地转。- W* [3 L8 o& L7 u0 o, b, \
这么长的伤口，还只叫一点点？9 m. f( `& P0 B) j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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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该怎么说婆家！4 v# M" f; L% h; [: a
“欧阳神医可说了，会不会留疤。”她干涩地问。$ y1 E6 U! ^6 Y3 W. s5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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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是留疤，以后就真没法见人了！* w3 `' x! E: M z5 o
一时之间，大太太对许凤佳也生出了几许怨气。
“说是若好，能不留，若不好，也要留几分。”五娘子回答。+ `5 F) P$ C+ ?, S j) j% i/ [0 x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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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七娘子的眼里漾满了歉疚。
大太太再也忍不住，连声叹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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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瞪了许凤佳一眼。& j8 T! n* u1 r,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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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子，孽子！”她语气中也多了痛惜。 I1 \3 r# j \; i
小小的脸上多了这一道红红黄黄的伤口，格外有了几分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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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没有吭声，脸上却也闪过了一丝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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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闹成这样！”大太太脱口而出。4 f q8 D) J1 g. W% s7 [* U9 k( n/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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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佳虽然顽皮，但也不是这么不懂事的孩子。# ?9 J1 G3 H2 z3 |' X' w: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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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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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事，是外甥的不对。”许凤佳就老老实实，双膝点地跪了下来，对大太太解释。' G6 z8 I$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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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调虽然低落，却还平稳。/ j. F4 S: [* H+ C3 r0 x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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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扫了一边的三姐妹一眼。
五娘子欲言又止，许凤佳便盯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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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严厉而阴郁。3 {( S' r4 U8 u0 A3 g0 B& w% i0 h& m-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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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出去见了王先生与张先生，张先生将新得的一柄倭钢匕首送给了外甥。外甥拿着进了百芳园与五表妹一道玩耍，迎面看见七表妹过来，就想吓她一吓。”许凤佳平淡地描述着，垂下了凤眼，眼帘遮去了无限思绪。“不想七表妹胆子小，见到刀子就吓得软了，外甥一时倒是忘了手里的刀，上前想要搀扶，七表妹又醒了，一个不巧……就出了这样的事。”
这是直认不讳地承认了他是肇事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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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由得就看了五娘子一眼。' n' I2 y6 @$ \7 j. J. J
当时只有五娘子在场，除非七娘子醒来，否则都不会有第二个人证。
五娘子也垂下眼，一时没有说话。0 k1 M" q3 u$ h$ f! ~0 p
“小五？”大太太终于忍不住轻声问。, `3 }' `' |3 z) W/ c
五娘子咬住唇，慢慢地抬起头，眼中聚起了盈盈的泪珠。
她又看向了七娘子，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W' { O4 ?" {5 p" ^* }2 K
“是我不好，没有扶住七妹妹……”% y- F& n! j! e# e9 C0 }8 g& u
众人都长叹起来。, {- B6 L+ J8 S3 M
大太太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许夫人也埋怨许凤佳，“脸上落疤，是一辈子的事，这要是有个万一……你怎么对得起七娘子？！”
许凤佳眼底掠过了一丝愧疚。2 J! W# o: y: J* P+ ?% L5 _$ _( s
“怎么还昏迷着？”二娘子上前几步，坐到七娘子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又扭头问五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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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年纪还小，良医来诊治的时候，可以不必回避。
五娘子摇了摇头，脸上还挂着泪珠，“说是惊吓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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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脸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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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吓过度，可大可小。被吓成痴儿，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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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要说话，心头一动，却又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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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还在数落许凤佳，“多大的人了，还不知天高地厚的……你叫我回京怎么好意思把这话告诉你父亲！割伤了自己的亲表妹……你也真做得出来！”; ?5 X3 V: o; E# L2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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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又扫了七娘子一眼。7 a$ m8 B. M6 ~2 E. c
他咬了咬牙，“若是留了疤。大不了我娶她就是！”( ]' l( F) ?: S/ H1 A) x0 _
一语石破天惊。4 g- }- S) K2 U# K6 R, ^4 _* U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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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是谁也没有说话。8 A0 }7 b& K! |' j0 S7 A3 c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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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又传来了立春讶然的声音。" t/ I* x2 {' g9 \# v& K+ e* j
“七、七娘子……”3 @( r0 I/ y1 X, G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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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禁愕然，心念电转之下，已是面白如纸，再仔细看了看榻上的“七娘子”，见那孩子身上穿戴的衣物，与七娘子今日早些时候所穿的袄裙截然不同，不由得心急如焚，一口气没有上来，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6:12
51、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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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才进了浣纱坞，就听着了许凤佳那句响亮的宣言。. h" N4 b* ?" T2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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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留了疤。大不了我娶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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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便往下直沉，一时间竟也站不稳了，却没有着急进去，而是与立春对了几个眼色，低声问，“九哥到底怎么样了！”
立春才要答话，屋内却又吵嚷起来，两人一时顾不得说话，便进了花厅，只见三姐妹弯腰搀着大太太，又有人搬了圈椅过来，扶大太太在圈椅上瘫坐了，哪里还不知道大太太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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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见立春进来，自顾自弯腰审视大太太的面色，头也不抬，喝道，“立春还不快去请欧阳郎中回转。” A2 J9 b5 d: s! ]& Q
如今屋内大的大，小的小，不是不懂事，就是已乱了阵脚，许夫人的态度却依旧沉稳，立春匆匆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门外。
许夫人又捏了捏大太太的人中，二娘子亲自拧了一把毛巾来给大太太擦脸，欧阳大夫未曾回转，大太太便嘤咛一声，睁了双眼，一时却还没有说话的力气，只是望着榻上的九哥发呆。' t; \! f0 x- T3 z7 Q$ ?5 ~6 q' m
屋内便静了下来。7 @1 I+ F# _. O: w6 R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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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已是面白如纸，望向九哥的眼神复杂万分。
二娘子面上一片空白，只是低头服侍大太太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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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看了看九哥，又看了看七娘子，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下来，只是到了这时，却是谁也没有心思搭理她了。! L9 r$ X* h: h1 `& y7 o3 q( W
许夫人咬着唇，阴沉地扫了七娘子一眼，又看了看九哥，叹了口气，竟流露出了几分失望之情。4 j1 J( b* V$ }2 k# b2 O
七娘子虽然留意到了许夫人的异状，却没有多想，只是呆呆地望着九哥，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又见许凤佳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也陷入了沉思。
半晌，欧阳神医方才进了屋，众女眷顿时回避不迭，又早有人搬了屏风来隔在大太太与他之间，也不过是把了脉，又开了几剂宁神静气的汤剂罢了。大太太也渐渐歇了过来，有气无力地谢过了欧阳神医，又吩咐立春，“多封些车马钱……”声音中依然透了几许虚弱。% Q8 v( `3 _# D
立春依言领了大夫出去，大太太又喘息了半晌，方才支起身子，看了看七娘子又看了看九哥，面露伤心之色，却没有说话。
许夫人望了望许凤佳，眼中不舍之色一闪而逝，下一秒却是抬起手，又快又狠地摔了许凤佳两个耳光。. M/ C& @6 D, @; `+ Y$ G) 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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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闯下的弥天大祸！”她的态度，俨然已经大改。脸上，也多出了无数怒火。: V# M9 a, A; P! _
事关九哥，就不是以七娘子出事的轻忽态度来看待了。
古代的医疗条件不好，刀伤如果并发破伤风，是真的会死人的。# @+ j, B) s& A# R6 k6 x4 ~* ^
受了惊吓，要是从此就痴傻起来，该怎么办？ Y6 _+ l( \0 |: [
就算眼下平安无事，九哥将来要进科考……脸上落了条大疤，恐怕未必能进得了考场。; R ]+ z( m/ W4 d$ q' |
杨家偌大的家业，可就指着九哥一个人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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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垂下头，“请四姨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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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已是沉重了起来。+ y2 [. u# |: J) W5 L+ b8 X
大太太摆了摆手，气若游丝，“也不是诚心的。”
话虽如此，但话里的勉强，谁都听得出来。* @6 P, |& @6 s, H) ^7 M# t)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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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立在原地，禁不住担忧地望着九哥，却没有说话。3 A9 Q7 a$ D# v+ V
九哥忽然穿上女装，梳起了辫子在百芳园里游荡……这件事本身就有很多疑点。
如果没有度过这一关，什么话都不必提了。' r5 F! {2 ]$ q) b h( P4 V# P _
但若九哥能好起来，大太太又怎么会放过让九哥受伤的人？
她未必能动许凤佳……许凤佳也是许家唯一的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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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着九哥打扮的丫鬟，放任九哥独自进了百芳园的看门人，甚至是和九哥生得很相似的自己，都可能成为迁怒的对象。8 r- q! i- A' ?1 K5 f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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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叹了一口气。
大太太醒来后，二娘子却松了一口气，渐渐回过神来。0 @' r$ f& U" m. K7 \2 B
许夫人还在数落许凤佳，又勒令他给大太太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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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看了看魂不守舍的五娘子，就悄悄皱起了眉头。
许凤佳到底是亲戚，这件事如果真如他所言，也不是存心。万一九哥……杨家就算对他有怨恨，也不会放到明面上来。4 O, w" f/ `' ?+ p9 ?) l(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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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当时在许凤佳身边，却没有及时阻止他拿刀戏弄“七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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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还好，不会就此多说什么。大老爷那边，却难保迁怒了……
更何况，看刚才这几个人的情状，事情是不是像许凤佳说得那样，还难说呢。8 I4 j7 `: U$ w/ e, }
万一，万一划伤九哥的人并不是许凤佳，他就是一顶缸的……) U3 t8 t6 p+ ^5 U: U! {
大太太也是目光闪烁，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2 v# w! [* C; t. A
许凤佳乘众人没有注意，就扭头看向了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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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扭过头，不想和他对视。1 Y# i# \9 s/ P" r
现在看到许凤佳，徒增心乱。7 W. S* j5 @( Z1 V* h' y$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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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正是各有心事的时候，外头就传来了男子说话的声音。- i) d4 e& q: N; {,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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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父亲！”五娘子有些惶恐。
许夫人沉思片刻，没有起身回避。
大老爷一边和王妈妈说话，一边进了浣纱坞。
倒是没有先看九哥，而是几步走到大太太面前，弯腰关切地相了相她的脸色。! P1 { B2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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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大碍，晚饭后煎几副药喝了，也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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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的态度很从容，透着胸有成竹。4 `; L" p% b7 ^, {8 b2 Y( K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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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许凤佳等小辈也就纷纷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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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虚弱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胸口还有些闷。”/ B$ @5 g$ Q8 W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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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又望了望九哥。5 B* R, K, t; B3 E6 ?
他脸上的阴霾，一闪而过。0 N! n5 o Q% ~: D# w0 R$ O
“也没什么！”语调却很明朗，“不过一点小伤，哪里就那么娇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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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借机请罪，“四妹夫，这是是凤佳的不对！舞刀弄枪，无意间……”* j, u4 ^; O( O
“许家以武传家，外甥喜欢舞刀弄剑的，也是常事！”大老爷不以为意，笑着摸了摸九哥的脑袋，“九哥的胆子也是小了点，不过一点血罢了！就怕成这个样子，以后怎么经得住风吹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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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一进来说的这几句话，就好像一股清风卷进了屋子，原本沉闷压抑的气氛，也为之一振。4 x( m9 _9 b' F) j# A' B
许夫人也就稍解尴尬，又给许凤佳使眼色。
许凤佳只好又和大老爷客气了一番，大老爷非但不以为意，还笑眯眯地把许凤佳拉起身，不要他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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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弟之间玩玩闹闹的，这样的事，也没什么，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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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的态度也自然了起来。 W& @- }2 C. f( r. A% h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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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又转而安慰大太太。
“欧阳郎中和我打了包票，九哥不过是受了惊，又被灌了安神的药，睡过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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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嘴角紧绷的曲线就缓缓放松下来。0 [6 k) t( D5 a7 T6 h" S
大老爷就笑着对许夫人说，“我们太太就是这个性子，成日里小题大做……三姐不要介意！”) a% T7 O* N, v) v5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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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人母亲的，哪里能不操心！”大太太咕哝。
众人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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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至此，一片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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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了一下午，已是快到晚饭时分了。* C! ?4 c) P3 q5 T0 ?% D
大太太又遣人去传话，吩咐各房在自己房中用饭，不用来请安了。2 j3 ]* p6 J3 k( P2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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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眼神都粘在了九哥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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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躺在美人榻上，手攥成了小拳头，紧紧地捏着绣被，眉头紧锁，呼吸清浅。4 j/ f* @: S+ g/ O
看上去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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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又轻轻地呻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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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
大太太简直心都要碎了，扑到九哥身边，“娘在这里！”
许夫人就冲许凤佳使了个眼色，“回来还没有洗漱换衣，一身的尘土，先回去收拾收拾再过来。”: J' p Q! J/ e4 e% E; L/ \
大老爷连忙和许夫人客气，“不要紧，一点小事，三姐休息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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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唇边含上了笑意，牵着许凤佳，沉沉稳稳地出了院子。
大老爷随口问，“能不能把九哥搬到正院？”7 I/ w5 |3 t)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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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坞毕竟是在百芳园里，医生进进出出不方便不说，到了晚上如果九哥还没醒，大太太总不能在花厅里守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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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说最好不要搬动。”二娘子代大太太回答，“恐怕到了晚上也会醒了。”
大老爷站到了榻边，仔仔细细地扫视着九哥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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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才吐了一口长气，俯身扳了扳大太太的肩膀。
“吉人自有天相！一道小伤，也要不了九哥的命，还是先回去用饭。”
大太太抖了抖肩，声音发闷，“老爷今晚就在浣纱坞对付一口吧，我吃几块点心应付。”+ q. D0 f r& _" y# E0 r- x
大老爷放柔了声音，“人是铁饭是钢……听话。”3 \" o# Q* N" w2 d2 \9 D; B&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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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忽然发觉，大老爷虽然有了年纪，但还是个俊逸的中年人。. S$ k' v' v0 _: V) x(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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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女儿。
大太太不离开，还有谁敢擅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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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了一口气。; }# Z1 v( w$ |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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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你在九哥身边看着。”: [: U7 K0 i/ W9 p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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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盯了七娘子一眼。2 w( }# [7 N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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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大太太在浣纱坞第一次注意到七娘子。
七娘子打脊梁骨里生出了一股寒意。, e" Z) S" ]* e4 J5 Y1 @" W) m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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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也都一起在正院开饭吧！”大老爷却似乎并没有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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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单是吃晚饭的当口，许夫人就遣了四五拨人来问九哥的消息。
七娘子也只是扒拉了几口饭，就再也吃不下了。! A8 Q6 m0 C(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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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众人又都要到浣纱坞去守着九哥。" s8 B; Q; z0 [# B+ M' N* C! n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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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却没有动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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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首慢条斯理地吹着滚烫的青心冻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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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慢慢地，抬头看向了五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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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才起身要走，就被父亲盯住了。1 P9 P. r. c3 L1 D.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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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一句话都没有说。
五娘子却被盯得浑身冒汗，局促不安。, P) O% h% R( t%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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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就看了看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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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垂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一点抬头的意思都没有。' ]/ e7 ]* |7 O- g$ w! C9 y4 P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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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麻烦不比五娘子少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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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叹了口气，看了看大老爷，没有说话。
九哥是杨家大房的独苗……就是大老爷的命根子！2 ^; `* }. ^2 {! M
平素里大太太看得紧，宠得厉害，大老爷反而有些不闻不问的意思。其实说到底，在大老爷心里，九哥要比所有女儿都金贵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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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学的那位张先生，就是大老爷三顾茅庐请到杨家来，给九哥开蒙的。8 f2 [; F- n" n
每过十天半个月，大老爷夜里总要进家学和张先生说说话……7 O% ]4 {/ D/ D* E$ W0 S; S" a1 l
说的不是九哥，还能是什么？
九哥自己不知道，却不代表大太太不知道。
以大老爷的脾气，九哥被人在脸上划了一刀……要是这一刀不是许家的表少爷划的，哪怕凶手是李家的十二郎，大老爷说不准都会大发雷霆，从此和李家生分起来。' s) q2 {' m! O3 x+ X D
但杨家却不能和许家闹生分！3 K3 z3 |( m! D- [% R7 D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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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国公一门忠烈，就算不提宫中贵妃，在皇上心中也是排得上号的勋爵。二老爷在京里写信回来总要带一笔，平国公又进宫为皇上参赞军事……皇上又提拔了当年平国公的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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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虽然出身世家，但已经是杨家走得最高的一个，和本家的联系又不紧密。在京里没了平国公时时在皇上面前提着，恐怕这么多年的地方官做下来，圣心早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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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帝师已经年迈，平国公却正当盛年。
杨家离不开许家！就算这口气再难咽，也得皱着眉头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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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大太太吞得艰难，大老爷却吞得春风满面。5 s+ u# {# Y" G3 p( S
面子上敷衍了过去，私底下不撒了这口气，大老爷也就不是大老爷了。: A9 x# u. m9 M- Q;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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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给二娘子使了几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让她不要插口。; r: R" g: \8 W6 i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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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长本事了。”大老爷的声音轻飘飘的，里头似乎还带了无限的温柔。7 M) _# F0 v8 {* F! c2 a' I! e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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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浑身一抖，就蓦地跪了下来。0 }8 N' g3 X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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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小五知错了！”
她周身的那股子颐指气使、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架子，已是换作了无尽的委屈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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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K% T- o1 ]- w% t( [! @
也是五娘子运气不好……就偏偏送上来垫了这个踹窝。
“知错。”大老爷甚至于还微微一笑，“你错在什么地方？”
五娘子的声音都打着抖，“小五、小五不该……不该……不该放任表哥欺负七妹……”4 z. c$ e. B( |" V
她虽然很害怕，但却咬着牙，把泪水逼在了眼眶里。& s1 Z) U8 @6 n% y/ z5 I&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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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淡淡地长出了一口气。
站起身就给了五娘子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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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亮的撞击声，打破了西次间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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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耳光就把五娘子眼里欲坠的泪打得飞溅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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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倒抽了一口冷气。& o; X5 u0 J8 i8 t7 a; i; u1 X1 F;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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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欲言又止。- \4 o& S1 Z1 b7 y
七娘子也露出了不忍之色。- g8 b3 L# x ]& Z- V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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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捂着脸，却依然挺着脊背，跪得笔直。$ z( q* f4 z/ P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又把眼泪憋回了眼眶里。3 H! S4 u4 ]4 [& J
“谢父亲责罚！”% d$ [8 p5 I7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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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反倒平静了下来，坦然地道。
大老爷气得又要扬起手，看了看五娘子，终究是没有打下去。
“身为嫡姐，不照应庶妹，处处与她为难，有一点嫡女的派头没有？”他又坐了下来。
话里虚伪的轻松，已不复见。! P- L, V+ w- m4 w" P: y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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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庶姐也没有一点尊重之心……从来只听说你闯祸，没听说你做过一点好事！九岁的人，转眼就要出阁了，绣花不行，写字不行，说你是我杨海东的女儿，我还真有点不信！”大老爷越说越气，手又要扬起来。5 o0 e) | A$ x3 Q) x8 t! W9 x
五娘子纵使咬紧了牙关，也不由得有微微的瑟缩。2 ]; B" t5 j$ e# p
“爹！”二娘子再忍不住。“给五妹留几分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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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上前跪了下来，“请父亲给五姐稍留体面。”# l1 J' Y4 u' D& w
大老爷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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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望向了小二。 [4 g: `7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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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清秀的面容上，写满了不忍，却没有丝毫踌躇。: M: e" }' Q3 I& _" g8 g3 K
她的声调平静、自信。
转眼就是出门子的人了……一出阁，就是定国侯家的当家少夫人，不是可以随意责罚的杨家女了……
又看向小七。" S, e' G7 q. _- |8 G
七娘子面色平静如水。1 I- T% Y9 C n0 Y# d. K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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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灯下看，与九哥竟有十分的相像。
她在正院根基尚浅，怎么也学了小二来这一招。! S; _! ?6 P* ?+ S* i
大老爷心中一动，倒是留神看了七娘子几眼。) q5 J) {, D3 o/ ]$ s1 Q% f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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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极力收敛心中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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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大男人，有了气，只懂在妻小身上撒……1 h$ C y$ W+ p9 [!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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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有头债有主，大老爷有种就去找许凤佳，没种就耐了这口气，又何必外人面前装孙子，背后再充老爷。1 ^& ?1 F5 q1 n# B, r) B1 F
“好。”也不知看出了什么，大老爷的目光略一盘旋，就又收了回去，声音里，重新又露出了笑意。“既然你二姐、七妹，都让我给你留体面，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7 O7 C9 V6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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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松了一口长气，忙道，“小五，知错就改，知错就改！”望着女儿脸上的红印子，却是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 `3 x: q( n( a4 V. _* @7 R" ?- b
大老爷话锋一转，却又冷肃了起来，“现在你告诉我，这所谓的刀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6:31
52、夜话2 {# c4 u" m% g
五娘子不敢怠慢，垂着头谁也没看便诉说了起来。
“当时表哥刚从外头进来，见了张先生……张先生送了他一把匕首，说是从倭人手里买的，是倭钢锻造，可斩金断玉、削铁如泥……”" l: a/ E4 v5 p% L( N# I
大太太和二娘子却是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3 X! c% Y: L8 W$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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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事情没有许凤佳口中说的那么简单。6 P& N7 I4 x% H. Z
好在大太太给了许凤佳一个串供的机会……% Z% \% k) k# f2 x1 n+ @3 R
当时在浣纱坞里，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许凤佳的说法。
“表哥就带着我进了百芳园，说是要看看是不是真能斩金断玉。”五娘子垂下头，声音自浏海下飘出来，发着沉、打着旋跌落到了尘土里。“我们本打算到玉雨轩看工匠修建梨树的枝桠，没想到才到了浣纱坞前，就看到七——九哥穿着女孩子的衣服，与浣纱坞里的通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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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不动声色，默默地听着。; _" O, G9 q* S, M9 y. l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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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便对我说，七娘子胆子很大！上回在太湖，他假装要把七娘子丢进湖里，七娘子也没有搭理他。倒要看看七娘子怕不怕刀！说着，就耍着匕首走了上去，表哥手快……匕首在指间流转不定，倒是把那通房吓得不轻。”五娘子偏过头，看了七娘子一眼，又咬了咬唇，别过头去。“他就和九哥说了几句话，我站得远，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想来，表哥自小武艺超群，为人也有分寸，肯定是不会伤到七娘子的。”2 u2 M8 H) r) u! E. @1 B; C/ O
七娘子已是盘算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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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忽然换了女装出现在浣纱坞里，这事本身就透着疑点，身边还没人跟着……就算没有遇到许凤佳，也可能出些别的事！" V8 b# p8 Y3 D1 f W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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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一向把九哥捧在手心，怎么就放任他一个人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I$ {+ k% R/ e( B) ^' V5 g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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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脸色果然也渐渐难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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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府里事多，来来往往都是客……”她对大老爷说，半含了分辨的意思。, f6 W! B- @/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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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歪了头，手肘支在脸侧，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脸半隐在烛影中，只有一双与五娘子十分相似的眼是亮的，在昏暗的烛光下，看不出喜怒。$ a1 ?) x3 ^# F* m* Q
“不知表哥对九哥说了什么，九哥忽然转身要走，却又自己绊倒在地上……表哥一边笑，一边追了上去。”五娘子的声音更轻了，“一边弯□，要把他拉起来，口中还说着，‘杨棋，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接着，他就倒抽了一口气。手里的刀也跌到了地上，浣纱坞的通房就上前几步，想要劝架，这才发觉原来九哥的脸不知怎么就被划破了！我们一时也都慌了……”. Z$ }* p6 R u; h- [
大老爷就微微抬了声调，“你也没看着九哥是怎么被划伤的？”
“表哥当时背对着我们弯了腰，把九哥给遮住了，我没有看清。”五娘子犹豫了一下，一边思索，一边喃喃地道。
七娘子却顿时松了一口气。5 x; y! f8 b( M8 Z6 [% u1 e: y
九哥是怎么被划伤的，并不要紧。
要紧的是，有没有人看清事情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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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偏头沉吟了起来。: C# w4 C9 F- n. R# C: I, K$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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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抿着唇，背绷得直直的，低着头不肯叫人看清她脸上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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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大老爷就放缓了语气。
一转头，盯上了七娘子。1 D7 w: y$ n- u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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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站起身，一时还有些趔趄，二娘子抢前几步，扶住妹妹把她带到了一边。0 i, o! ^# a7 J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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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众人都望住了七娘子。7 n" l- U& {- e% I1 i) d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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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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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巴望着有谁按捺不住，问出口来。4 x* Q2 C' C2 u P% d" h8 k,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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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已经知道了许凤佳在太湖曾经欺负过她，五娘子方才这一说，也把许凤佳和她之间的那点恩怨，暴露到了大老爷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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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许凤佳的性子，一次不成，就有第二次。/ F' C$ F0 M0 l5 O/ G+ A
才得了一把新匕首，迎面就看到“七娘子”，哪有不上去吓唬的道理。好像这样说，也没有什么说不通的……
但这事听着简单，细思之下，却全是疑点。- G% z# @5 N;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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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为什么换了女装，为什么不揭破自己的身份……3 i3 H6 `) y, R# a6 B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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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又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进了百芳园，去和六娘子荡秋千。
为什么许凤佳只是低头去拉九哥，最后却闹得两个人都被划伤？; H& d9 z3 F! }$ j) V' J+ c
为什么五娘子的叙述里只有九哥被划伤的部分，没有解释许凤佳的手？
很简单的一件事，落到了有心人眼里，也会变得很复杂。更何况这事本来就不简单！
再说，五娘子很明显也没有说实话……
大太太就轻咳了一声。# k, Y c4 f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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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倒还算柔和。
“小七，你看九哥身上穿的是你的衣服么？”
七娘子暗暗攥紧了拳头。' e0 H) `0 {: p# S- [
“小七的衣服都是有数的！今年春天纤秀坊来做了二十四套之后，并没有得新衣服，太太也知道……现在回去西偏院清点，想必也能点出二十三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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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稍微放缓了神色。. t) L$ w% s8 b" v- x9 G$ t- W, b
七娘子说的都是大实话，深秋里她也不过是三四套衣服轮换，虽然件件价值不菲，却也就这么几套，她日日在大太太身边，大太太又如何能认不出来她的衣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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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身上穿的并不是西偏院的衣服。
大老爷就和大太太交换了一个眼色。
七娘子垂下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没有说话。4 h% |( k4 ]( s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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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动不如一静，这时候分辨什么，倒显得自己心虚了。' L. l0 C5 {" A-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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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沉吟了片刻，淡淡地道，“去浣纱坞看看九哥吧！”
居然就这么轻轻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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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有了几分讶然。 h; [2 u3 S: u f7 n: m
大太太动了动嘴，又把话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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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便进了浣纱坞。, M6 \/ o1 V w* S;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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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坞的三姐妹都在九哥身边服侍，九哥已是睡得很平稳了，发出微微的鼾声，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s9 r. D* w6 J0 ^. p
众人都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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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问立春。“欧阳郎中回去了没有？”
立春倒是累得脸色煞白。
“老人家年纪大了，劳累不起，已是回去歇着了。”她婉转地回答。4 _3 t. q' Y( N) r# V z: p% L3 v: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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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家世代行医，把持太医院已有百年之久，杨家的身份，还未必能让老神医日夜待命。
大太太不由得微微皱眉。“怕九哥夜惊！”4 ^# [' `7 o! Q* J3 E
小儿受惊后，有可能夜哭不止，高烧难愈，民间也有叫走魂儿的。
“欧阳神医也开了几贴安神的药。”立春又道，“还说权家的少爷正在欧阳家做客，若是不放心，明日可以请权少爷过来问诊。”
大老爷露出沉吟之色。: ^% K/ B7 E6 Z: P" N% M: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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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有些愤然，“老神医的架子也未免大了点。”
大老爷却并不显得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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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家一向不偏不倚，很不愿牵扯进宫中、大宅中的争斗。”他淡淡地道，“老神医肯过来诊治九哥，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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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看着九哥，慢慢地道，“还是让权家少爷来看一看吧，权家医术来自朝鲜，有些过人之处，连欧阳家也比不上的，权家这位小少爷身兼两家之长，只要他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2 `" v% \3 C1 x% {- x- f. y#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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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家和我们素来没有什么交情。”大太太就有些踌躇。“况且……又是……”0 D" K# |% G0 H4 L, i5 f
“请三姨姐出面也就是了。”大老爷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虽然分属两方，但都是京里的权贵，这点面子还是有的。权少爷不是还派人上门问过三姨姐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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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露出了不解之色。. F& n+ n.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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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姐妹担心九哥，自然都希望他能被最好的大夫诊治，就算九哥现在已没有什么大碍，总也再上一层保险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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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听大太太的意思，倒未必愿意和权家扯上什么关系。# {' N" c7 J9 `1 c4 V- f# V$ g; x
大老爷、大太太到底有了年纪，在九哥身边守了一会，就露出了倦意。
大太太就请大老爷在浣纱坞里歇息。+ e: u f& _*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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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衙门里对账的时候，老爷不好短了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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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也就半推半就，上了二楼。
临走前，又问，“当时是谁扶起九哥的？”
三姐妹就对视了一眼。
也不知道是谁，抿了抿唇，微笑着站了出来。+ h( P4 t3 H( W8 T: U: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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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打量了她一眼，缓了脸色，“叔霞跟我进来。”# o2 M- O2 V$ |$ d0 r! A( k& N;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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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霞和仲霞也出门找了几个婆子，为大太太扛进了一张美人榻。8 I( @& N4 R# H- c: [ `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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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没有推辞，歪到了榻上，心事重重地注视着九哥。8 f2 l; ], C! I* U7 ^- R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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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口中发出轻轻的鼾声，一条银亮的线渐渐垂出唇瓣，看上去非但已无大碍，还睡得很香。
没有多久，她就闭了眼，呼吸也渐渐匀净起来。
几个小娘子并排坐在花厅里，五娘子拿着包了冰的手巾捂在颊侧，径自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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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悄声问二娘子，“权家架子这样大？连我们杨家去请，都恐怕不来么？”
二娘子看了看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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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尚且没有醒……自己身上还背了嫌疑。行动间，却是这样的从容。
真是喜怒不形于色，好深的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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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家和惠妃的娘家达家，这几年来走得很近！”二娘子轻声回答。- Y# d; v6 ?" L* N3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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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杨家没有明目张胆地为太子做事，但血浓于水，有许家、秦家这两重关系，怎么都是与太子这边要稍微亲密一些，再说，两家素来没有来往，权家恐怕还真未必会卖杨家的面子。9 T4 }/ }, |. ?* i, L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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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权家的二少爷自小学医，”二娘子又点拨七娘子，“博采众家之长，身兼权家与欧阳家的传承……恐怕将来太医院院正一职，是要他来担纲了。”+ Q# L/ u) ]2 ?& v; R% Z' q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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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家一向是不偏不倚，这才能在复杂诡谲的宫廷斗争中稳坐钓鱼台，权家却悉心培养出了这么一个二少爷来，走医疗路线。
当然不是无的放矢。5 \. s7 H+ a: t" A4 i' ]+ E"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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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浑身上下都沾染了麻烦。恐怕大老爷也是出于一片爱子之心，才主动要找他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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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又自言自语，“权家身份高贵，二少爷的亲外婆就是义宁大长公主，按说二少爷拿个恩荫是稳稳当当的，也不知为什么非要学医……”
她俨然已是陷进了自己的思绪里。3 v: R" V! m# R* O1 C. e6 L' g5 s
七娘子也没有再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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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又陷入了沉寂。5 I0 x H4 o) x( X& M* m) ?1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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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轻手轻脚地踱进屋子，为大太太掖了掖身上的薄被。. T$ G6 U& }9 j9 F2 A
大太太一下惊醒过来。- ^: s0 p: R; }$ @
“怎么？”大太太还有些怔忪。3 v* c0 a3 j1 [: V7 Y
“方才余容苑那头打发人来问九哥。”立春轻声回答，“李妈妈又问今晚要不要锁了百芳园的门。”
大太太扫了九哥一眼，“就说已经安稳睡下了，请三姐安心休息，不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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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了看五娘子的脸颊。) G% n' Z5 }9 C- M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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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的脸被冰块冻得通红，掌痕已成了几寸高的浮肿。! C" c- U; }; Q S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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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眼底就闪过了一丝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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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睡下了没有？”她问伯霞、仲霞。
“方才出去看时，已经吹了灯了。”三胞胎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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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疲惫地长出了一口气。
“你们都回去歇着吧！”她安顿几姐妹，“今天也折腾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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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连忙说，“母亲回房吧，这里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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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眼就要出嫁的人了，怎好短了睡。”大太太虽不以为然，却也有些踌躇。9 G: c& ]+ j; m1 p/ f( H
眼光在七娘子、五娘子身上扫来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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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又看见了立春。6 O. _& t* f. z% _* ?6 s: |- l
立春正拿了帕子，为九哥拭去唇边的津液。
七娘子心下暗暗佩服立春。$ t- @; _8 P4 h. h k; I5 G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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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进屋开始，掖被角、提李妈妈、擦口水……一气呵成。
掖被角，就是为了惊醒大太太。7 ?! H. ?) C+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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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锁门的事，是为了让大太太意识到时间不早，大老爷恐怕已经歇下，她和女儿们也可以离去了。
大太太肯定不放心九哥一个人在浣纱坞呆着。
经过这件事，九哥身边的丫鬟，也不再可以信任。, V3 Y7 _( N(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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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马上要出嫁，不好熬夜。五娘子又才被父亲责骂，精神萎靡。
自己么……身上还背了嫌疑。
这时候，立春又主动上前照顾九哥……
“立春今晚辛苦一点，不要睡了，免得九哥醒来要茶要水，又看不到熟悉的人，心里害怕！”大太太就吩咐。; J9 u" l& S/ B. ?) q( P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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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沉眸应了下来，不悲不喜。
众人便鱼贯出了屋子，各自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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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翻了个身，细听着楼下的动静。
听得那长而凌乱的脚步去远了，他才问叔霞。0 @: `7 v) Q2 ~( N% c6 v# v. o4 j
“今日你在浣纱坞前，究竟看到了什么。”7 \' ?3 I' z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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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容苑内，烛火也还未熄。' {6 W& `2 V#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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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不待说你，以为你不过是心情不好，又瞧着杨家的这几个庶女，个个眼空心大，目无下尘……”许夫人斜倚在床边，面色冷沉，“所以才稍微捉弄一下，也就不追究了。没想到你倒越发得了意了！我隐约听说，你和杨棋已经是私下交锋了几次……哼，竟然还分不出这对龙凤胎？”) i+ H- [6 Q+ m6 W1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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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儿子鲁莽了。”许凤佳面露愧色，“一时间倒没有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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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还不晓得你？”许夫人没好气地道，“也是我一时心软，念你这几年在京城不容易……就放纵了你！想着不过是几个庶女，又都是和你四姨不对付的，整治整治她们也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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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就把主意打到了七娘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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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也只是个庶女，但说起身份的敏感，却比嫡女只多不少。7 ~4 d! }( f" G/ h2 L
许夫人一时就有些烦躁，“你这孩子也是，在京城受了气，就很该在京城讨回来，杨家这几个小娘子，个个都不是简单角色，尤其是这个杨棋，小小年纪，心机深沉，连我都有几分看不透，何况是你？你又偏爱逗她……今日若果划伤了她，怕是你也真的只好娶她了！”$ |$ e' p+ k% m7 C/ E0 T$ C' D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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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七娘子，许凤佳脸色一沉。% [8 B4 F' D6 I7 ?+ d& e
“娶就娶！总比娶达家的丑丫头好！”他拧起了眉头，竟现出了少许负气。“认真都是庶女，杨棋倒要比她强多了！我倒后悔那一刀划的不是杨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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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七娘子自然是样样都强过达家的那个小贱人，只是凤佳真说了庶女，却依然是中了计……许夫人摇了摇头，只道，“你这个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仗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宠你，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若真是这样，倒不如应了达家！”
“哼。”许凤佳眼眉上挑，在这一刻，竟隐隐有了些煞气，“真要娶她……我倒宁愿不回去了！您也别和我说嘴，这阵子求神拜佛的，为的是什么，我还不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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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白了儿子一眼，也不再与他斗嘴，低头望着腕间紫幽幽的佛珠，淡淡道，“求神，不过是求个心安，你祖母恐怕经过这件事，心里也早悔了。回去之后，你再服个软，事儿也就过去了。”( C7 v8 O9 Z+ Q6 T# o0 s
许凤佳也沉默下来，丹凤眼内，又流泻出了无尽的思绪。
京里的事，他心中也不是没数。府里的庶兄，姨娘……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
达家这一招实在太狠辣了些，着实让母亲有些进退失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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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又何尝不是乱了方寸？这几个月来的行事，着实是有些不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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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之前，再不能生事了。回京后，也该收敛心思，做个好弟弟、好嫡子！
终究是没能和杨棋分出高下，没能看到她服软的样子。
忽然间，他有些不大肯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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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杨棋是怎么都不会服软的吧！& E/ n7 w% @ [) F' A(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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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么思量着，许夫人又问了。
“今儿在浣纱坞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成真是失手划伤了吧？笑话，你从懂事起就玩起了你爹的兵器，就连一把匕首都拿不住？”* s/ T$ x) ?6 y' M! ?
许凤佳有些不耐烦，“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我都说了，您也听了！再没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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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别的？没别的，你四姨、四姨夫能都觉出不妥？你又何必看那三个通房，看你五表妹？这串供串得也太过了！”许夫人没好气，“也就是你的性子，平时飞扬跋扈的像个小霸王，到了这时候反而为他们姐弟遮掩起来了？割伤你表弟，那是多大的罪，不知道的人，还当你诚心要坏我们两家的交情……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你还真指望我信了你那漏洞百出的说法？是不是你五表妹——”. u" ^6 G6 n2 h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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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就那么回事！”许凤佳猛地站起身。“您早点歇着吧！我回房了！”/ _$ I# Q* [! E$ L9 l7 \
蹬蹬几步，就到了门边。
许夫人急急地唤，“那你好歹也说说你的伤怎么来的吧？要不要紧呀！”8 E( ^( A0 w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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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就顿了顿，“没什么大事！随便敷些药就好了！”一边说着，一边就快步出了屋子。
许夫人就冲着许凤佳的背影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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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忽然发了这么大的善心，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平时就不见你这么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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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径自沉思了起来。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6:34
53、良机
九哥当晚就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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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早上，已是可以下地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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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还张罗着要抬小竹轿来，却被大老爷拦住了。" k( Z2 r0 y- D J; J( E9 J!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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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伤到了脚，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大姨子知道了，面上越发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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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叫了有力气的妈妈把九哥抱进了堂屋东次间。
九哥歪在大床上，有气无力地半合着眼，大太太问了几句，也不过是嗯哼两声，就算是答过了。6 N7 a8 u6 E# \& @
许夫人听说九哥醒了，才吃过早饭就带着许凤佳进了正院。; M, J, U- n5 c' l4 {2 q0 P) A. R
“让你表哥给你赔罪！”她把手放到了许凤佳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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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今天打扮得也很肃穆，一身玄色隐竹叶纹直缀，看起来，平白多了三分的持重。
九哥就望向了许凤佳。+ y8 c+ B2 j" O: B' u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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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目光相触，又都移开了眼神，都没有露出什么不对。5 c8 U. k, t/ @. D5 R g) T. \,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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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闹中失手伤了表弟，是我的不是！”许凤佳语气诚恳地道歉。
九哥的眼皮抖了抖，抬眼看了看大太太、大老爷，又望了望许夫人。
黑亮的睫毛又垂了下来。$ R# r$ ]5 ^5 [" c+ K! ]" E
“也是我不小心，表哥不要介意。”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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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的伤口靠近下颚，往后的一段日子，说话吃饭都要特别小心。
大太太就笑着拍了拍许凤佳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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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往心里去，不过是一点小事！”$ O$ S/ }' N% ?% z, }4 U
大家就有说有笑地出了屋子，到堂屋用茶。* T4 r1 d; {1 {$ K$ U6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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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垂下眼，望着被褥上精致的绣纹，没有多久，又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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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送走了许夫人，大太太进来看望九哥，又发起急来，“昨晚睡了那么久，怎么还这么渴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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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了看大老爷，“说不得，只好请权二少来看看了。”3 M8 Y; n% `2 T0 m B8 t! s$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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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没有做声。
大太太就吩咐立春，“去余容苑和三姨夫人说一声，借了她的名刺，找两个老成的管事到欧阳家去，请权家二少爷上门看看九哥的伤！”
立春轻快地应了一声，起身就要出门。
大太太又改了主意：“叫立冬去办吧！有些事，你也要学着让底下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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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是大太太屋里的二等丫鬟。/ b6 p# Z+ L, n0 B6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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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低下头恭谨地应了是，拉着立冬到门外嘀咕了几句，回身进了东次间。
大老爷望着她的背影，一时露出了沉吟之色。
大太太却没有留意到大老爷的不对劲。
“虽说权家的针灸术据说是上古秘传，效验无比，但二少爷今年听说只有十六岁！”她和大老爷商量，“是不是太年轻了些？”
大老爷咳嗽了一声，“虽然年小，却是京里有名的神童，据说习医前想走恩荫的路子，才五六岁就能吟诗作赋，没有对不上来的对子……比前朝的杨慎、李东阳不差！后来偶然走了医道，竟是要比欧阳家的嫡系子弟更得老神医的喜爱，才十五岁就能给惠妃娘娘问诊……”! R* W; K3 q1 o8 d
权家二少爷有这样的资历，就算疑难杂症不能放心交代给他，给九哥看个刀伤，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J6 d) R. e& q5 p/ w: @8 v+ y
再说，又有欧阳老神医的诊断在前，不过是老人家架子大，不愿走动，后续工作才交给弟子。8 v" U6 ~$ ~) k q! v3 y3 v+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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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没什么好担心的。1 @7 d! s4 b+ Y
大太太就放下心来，又催促大老爷，“不要耽误了衙门里的事。”$ ^8 M# a- U-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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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也就点了头，出了堂屋。# r+ t) H1 k, G5 _8 E9 S, x
大太太这才松了口气。/ K0 b" R$ |8 _+ }0 a, C
转头就进了东次间。6 o; ^. p: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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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又已沉沉熟睡，不时想要抓挠伤口，立春坐在他身边，一次又一次握住九哥不老实的手，轻轻塞回被内。
大太太凝视着这一幕，面色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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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又传来了二娘子说话的声音。' H( Y' Y6 k8 ^7 g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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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睡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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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进了卯正就又睁开眼，看着柳绿色桃纹的帐顶发呆。
休息了一夜，她的思绪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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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要保住自己，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本来就没有牵扯进来……只要拉上六娘子把话说清楚了，任大太太怎么盘问，七娘子都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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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七娘子现在要顾虑的不止是自己。3 j- c# f( X8 w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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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九哥出于什么动机惹下了这么一摊子事，结果总是对七娘子有利。 q, e' E! @2 l& u$ q5 j+ m$ s"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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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是再也不可能来找七娘子的麻烦了。
七娘子能看到这点，别人也能看到这点。7 C# z- I: D4 ?( v; F" Q% v0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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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为了双生姐姐能做到这个地步，并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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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好了说，这孩子重情重义。往坏了说，那就是他心底把姐姐看得比谁都重。4 \6 i( R) M; |8 |5 i( U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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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第一个就会不高兴，更不要说昨晚都迁怒于五娘子的大老爷了。0 J8 F C( Z$ l7 Q- {# H+ u5 m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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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还没有发作到七娘子头上，不过是因为九哥还没有醒！
要是九哥拿不出有力的解释，这事到末了，还是得牵扯到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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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轻轻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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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昨晚的表现，还算是可圈可点。1 }* X3 l$ |- A8 U+ z; b
赶在大老爷到来之前，让许凤佳、五娘子和叔霞串了供。 现在这三个人，算是置身事外了。6 g S. a" a5 E J&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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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九哥又该怎么解释他的女装呢？
七娘子翻过身望向窗外。
透过澄净的玻璃窗，铁锈色的云彩底下那一抹昏黄的亮，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B: X5 W2 L1 `% i+ l$ C v. _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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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正一刻了……白露该起身了吧？; a( j9 o, C& D! y6 X) l
果然，没有多久，轻巧的脚步声，就传进了屋里。* \: c9 v( o6 L9 K* P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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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七娘子已经半坐了起来，白露并没有特别讶异。
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七娘子早起梳理一下思绪，也很正常。7 _+ Q" U/ E" U3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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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上前捧了银盆，服侍七娘子洗漱。$ R! x) l0 z* X& L# K/ e/ {1 g
立夏也进了屋子，提了小小的黄铜水壶，为桌上的兽面纹小茶壶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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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醒来了没有。”七娘子低声问。6 i6 B5 k9 b. @, m) p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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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神色不变。 o/ d. M8 O/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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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开了院门，奴婢就去问过了，九哥半夜就醒了，吃了些东西，又睡了回去。早上已经进了堂屋，听说还与表少爷说了几句话。”' s4 ~# {) d8 _% i8 E
醒了就好。
七娘子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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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还有条理吧？”
虽然在现代，已经很少见到小孩被吓走魂儿了的事，但古代人见识少，又信着神神怪怪的东西，九哥要是胆子小一些，也不是没有吓迷糊的可能。- F; C& a: _4 }: Z3 U
“神智很清醒，就是没什么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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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彻底松弛了下来。
贪睡，可能是那几服安神药的功效。只要人没有大碍，接下来就好办了。# q6 k: h A% _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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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上元到正院外头打听着，二姐、五姐谁进了堂屋，我们再进去。”她吩咐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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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沉着地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子。6 d7 }( a# i; t. e- H7 X
白露就和七娘子说起了昨晚的事。: s8 J4 x# j#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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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在屋里做着针线，就听到外头吵闹起来，浣纱坞里的婆子都直闯进屋里来了，说是您的脸被划伤了。”她眉宇间带着隐隐约约的阴霾，“我们都吓得没了主意，还是立夏有分寸，让我去浣纱坞服侍您，她在西偏院守着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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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的沉稳，的确是值得赞赏。) j0 _7 `! u;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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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动声色。“倒是没在浣纱坞见到你！”
“才出了院子，迎面就撞上了太太。”白露现出了不平之色，“太太让我传话给各房，免了请安……又让她们无事不要出来，就这一下，耽搁了好久。”; r6 ~+ i7 o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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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七娘子出事，白露身为她身边的大丫环，应当尽快到浣纱坞守在主人身边才对。8 c2 Y. U( d4 o1 j$ K9 p5 n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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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五娘子、二娘子出了这样的事，大太太只会催着随身丫鬟快些到浣纱坞去。
在紧急情况下，最能看得出一个人的心思。: F1 p. d! l5 C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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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平时对七娘子再和蔼，昨晚的一句吩咐，也已经露出了她的真面目：在心底，她恐怕还没有把七娘子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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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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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别往心里去。”她反过来安慰白露，“母亲也是着急，你是堂屋出来的人，还不知道母亲的性子么？”
大太太的确不是临危不乱的性子。* z: _& E# m) r, I
白露也没有多说什么。/ T4 G% U! u S
身为西偏院的丫鬟，当然要和主子想到一块去，为大太太的轻忽感到不快，是她的本分。
但现在连七娘子都没有动气，她也不必愤愤不平。' C. N) k* n4 D9 q2 [( t+ i1 p
吃过早饭，没过多久，上元就回来报信，“二娘子进了堂屋。”- F# e0 c& t7 s4 b4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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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连忙收拾衣裙，带着白露出了屋子。
以她现在的尴尬处境，一大早贸贸然进堂屋去探望九哥，难免撞上许夫人，只会招惹尴尬。
但迟迟不去，也不是个办法……只好等二娘子打了头炮，她再跟着进去，就不那么显眼了。8 v, I" K# P( `" |0 k# E9 }
大太太在东稍间窗边和二娘子说话。
七娘子只是在东次间停留片刻，就进了东稍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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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当你今早不来了！”大太太笑着说，神色看不出什么不快。* X% \. G$ n- C( M$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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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彼此见过礼，七娘子就在二娘子下首坐下，关切地问，“听说九哥昨晚醒过了？”& D4 k6 p3 \/ c7 w# _
白露几次过来探消息，是瞒不了人的，大太太就算现在还不知道，也很快就能知道了。4 D- t9 k4 U" S; F+ r p
七娘子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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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是她一生前程所系，当然要关心一些，故作冷漠，反而惹人疑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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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面色和悦了些，“就是醒来用了官房，再吃了些点心，就又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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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药力发作。”七娘子唇边也露出了丝丝笑意。“没有大碍就好。”
大太太望着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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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真是有千言万语，却又问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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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看了看七娘子，又看了看大太太，便蹙起了眉头。/ ]; e2 \2 T3 V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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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开口，梁妈妈忽然疾步进了东稍间。4 K6 v0 d" ]6 E
“孙家姑爷昨日晚间已经进城！方才遣了人来报信，恐怕过一会就要到外院来拜访了！”梁妈妈满面的笑。
大太太先是一惊，旋即便是一喜。2 B3 y3 u4 U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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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她站起身，有些慌乱地拍了拍裙摆，“还是换一身衣裳吧，这还是第一次与姑爷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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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红了脸，顿时就起身出了屋子。. J) E" N$ ]+ k8 b3 ?/ y L0 f; \9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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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就乘势起身，悄悄地退出了东稍间。7 R) p1 m% f/ y. j+ t( s0 N
就见到五娘子和二娘子在九哥床前轻声说话。
五娘子脸上的掌印是消了，但眼底两块黑青，却是怎么都掩不住。! K, k p1 E8 ^; Z
神色也多了几分憔悴。8 r0 A, B8 t1 N" _7 V, h-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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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七娘子行礼。
五娘子扫了七娘子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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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叹了一口气，羞色已不复见。/ r# {( K/ U( m4 r. @5 y
立冬又进了东稍间，脚步匆匆。5 `+ L5 B+ y& q) ?3 c. J
“权二少爷已经进门了！”她有些气喘，“老爷不在，太太看安顿在哪里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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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只好无奈地带着两姐妹又出了东次间，在堂屋站着说话。# f, g4 ?4 h; U3 e; d. e6 o
九哥还在睡着，肯定没有搬动他的道理，只好把权少爷领进东次间了。" }: l) L' p; l3 v* ?, M/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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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年纪大了，也不方便在东次间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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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大太太带着立冬出了屋子。5 _/ [$ G" h2 W* J/ y
已经换上了银宝相花缂丝长袄，大红底金弦纹八幅裙，头上戴了成套的赤金红宝石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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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让姑爷久等，你父亲不在家，只好我到外院去先支撑场面。”她含笑对二娘子交代。
二娘子扭过头，红了脸望着自己的脚尖，罕见地露出了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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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和梁妈妈对视一眼，都会心地微笑起来。( r. c8 w7 W*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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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家的心思，她们哪有不懂的！. i% U" c6 u7 x8 X
“就让王妈妈带着……”大太太扫了五娘子一眼，略微皱了皱眉，“就让王妈妈带着立春在东次间服侍着吧，你们几姐妹留在东稍间，有什么事，二娘子代我做个主。”6 V: W7 I1 F5 U(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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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急匆匆地出了屋子，带着梁妈妈上了小竹轿。
孙家来访，的确是怠慢不得，再说，这又是大太太第一次相女婿。0 K& v! }( j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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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的风俗，定亲前，丈母娘往往会找到合适的场合，好好的相一相女婿。有的人家说亲时，即使女家与男家相隔千里，也都会把姑爷送到丈母娘跟前。* { R7 r& p: [/ x&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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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小侯爷身份尊贵，又随着父亲常年驻守边疆，□无术，这还是大太太第一次见姑爷，自然要比寻常人家来访更上心。 R6 k2 G7 j+ C" x" m)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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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姑娘就在东稍间里闲坐。; n* f8 E- A, ]2 V( t
五娘子没精打采，心事重重，往日的娇憨已不复见。
二娘子也是含羞想着自己的心事，七娘子托腮坐在碧纱橱边，望着东次间的动静。
王妈妈站在九哥床前，正和立春低低地说着话。7 O/ c" Z1 s R" @1 z- U0 s
权少爷还没到，立冬又无奈地进来了。$ Z) U' }1 E2 g* ^ r' K7 u8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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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来探望九哥。”6 A5 `/ S; i! l1 S" i8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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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娘子都回过神来。' J: O w- ~1 N
二娘子扫了七娘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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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妹回东偏院吧！”她很快作出了安排。“昨晚想必没休息好，就别逞强了。”1 I' k7 {/ J. k6 i. c: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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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迎着立冬，“把二婶接到西次间，我去陪着说几句话。”0 G: F& A$ \- r! A&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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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怦然心动。
二娘子又扫了七娘子一眼。9 U3 V: l9 r% y4 _2 e, x( w; X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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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妹在这里照应一下。”她微微露出了一个笑。“等权少爷走了，我再陪二婶过来。” U' A2 R' `# y5 C
虽然二太太和权二少爷的年纪差得很大，但也没有让隔房的婶婶看着侄子问诊的道理。, i' J; d) x7 @# s* K1 x5 p
七娘子就点了点头，轻声道，“小七知道该怎么做的。”2 h7 @5 b7 u; G6 r0 b9 k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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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不是不感激的。* m# W& D0 O& k8 W/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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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九哥出事，他身边就没有断过人。- T" R, {4 P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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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立春和七娘子友好，也时刻都有立冬、王妈妈等人在东次间、浣纱坞进出。2 |! R- g4 _; U! y% i, ]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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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直没有找到和九哥说话的机会。% \, U3 w8 r+ A& G$ s-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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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这一次，可是结结实实地拉了她一把。
二娘子只是点了点头，就和五娘子、立冬一起并肩出了东翼。2 ]5 m3 F: B7 t0 ]
白露端了茶进来，就只见到七娘子孤零零地坐在窗边，不由有些讶异。“怎么就剩您啦？”
七娘子来不及向她解释，掀起帘子就出了东稍间。; b2 F; S& _' M8 y z!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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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正站在九哥床前和王妈妈说话，“……权少爷怕是就要到了！”
以权家人的身份地位，王妈妈自然要亲自带人出门迎候。( u1 }6 P) ^: b/ H1 N
屋里一下就只剩下立春、白露、七娘子，和犹自沉睡未醒的九哥。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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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刻都没有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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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你不是有话要问立春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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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白露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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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眼珠一转，反而笑吟吟地拖了白露进了东稍间。
两间屋子虽然只隔了碧纱橱，但也算给了七娘子一点隐私。4 E: d# x* r" A& ]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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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倒并不怕被立春和白露听到。4 L9 f1 i9 @9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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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恐怕这两个丫鬟都不愿意掺和到这件事中来。这件事牵扯了好几个小姐少爷，到目前为止还疑云重重……丫鬟们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M- s% N6 _9 { Y" l7 g
至少九哥身边的两个新丫鬟就已经落马了……昨天事发后，她们就再也没有在正院露脸。7 `; X' K, o/ h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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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九哥！”她低声急促地呼唤，使劲推了推九哥的肩头。
权家二少爷恐怕随时会到，七娘子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 i0 f! B# G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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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拧着眉，很是不情愿地睁开了眼。
“郎中来了吗？”声音里还带了浓浓的睡意。
“快了！”七娘子的声调很急迫。0 I& @! J7 }! ~( T
九哥一下瞪大双眼，半坐起身，愕然地望着七娘子。“七姐！”6 I% M) {6 v3 J0 c/ e4 I5 w# [# m
七娘子就坐到了床边。' Z9 Q1 B7 R5 k2 d
“伤疼不疼。”到底是骨肉相连，纵使再心急，这一问，还是情不自禁就溜出了口。7 |; j( a( e: T+ f4 i' l7 y ]/ w
九哥这才想起来那伤似的，伸手就要去摸，七娘子连忙握住了他的手，“可不好乱摸！”6 J+ q1 n/ K+ p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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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疼，就是很痒。”九哥也没有挣扎，任凭七娘子握住他的手，放回身侧，愁眉苦脸地回答。“痒得都睡不好！”$ @5 ~; g+ D,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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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安慰，“忍一忍，权二少爷马上就来了！”: }1 Z K. n- F) U. J
九哥点了点头，“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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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只有我。”七娘子急促地回答。" q7 R3 ^ q! @1 @- z$ \
九哥立刻就意会了七娘子的意思。' t! ^/ o- n+ q+ i0 N) r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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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龙凤胎，无须太多言语，也能心意相通。4 d0 Z) c+ l2 _3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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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那边的口径，是说……”七娘子就复述了一遍许凤佳的话。“事后母亲父亲是一定要问你的，你自己掂量着，别说串了。”( C6 R A) {" i* c |0 ?
只看许凤佳串供时，扫视叔霞与五娘子的那一眼，七娘子就知道此事必定不是他说得那么简单。2 ~* u# L- Y" O& S0 D( A-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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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许凤佳几次吓她，又是要推下假山，又是要推到水里去……但毕竟都只是吓唬，没有付诸实践的意思。
如果说新得了匕首，冲“自己”展示一番再威吓几句，倒是有的。真要拿刀去伤人，他还没那么傻。
九哥沉吟着点了点头，睡意已不复见。& j* N( t6 t; o3 g: h+ N
虽然腮边涂抹着淡黄色的药水，使他的容颜看上去多了几分诡异，但沉思时，眼中的光彩却依然璀璨。3 i. d: e6 F5 D( \7 g( }2 q" i
“你放心吧。”他就一把握住了七娘子的手。“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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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掌心一团火热。5 w7 T2 |$ n' X# d1 [
七娘子不免有些好奇，就抬起眼凝视着九哥。4 L+ T }' @+ W+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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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看了看东稍间的方向。3 U" z) ^( h# O( i2 {
白露和立春的说笑声，隐隐传了出来。7 M/ g. A% d/ d6 m1 v0 c0 p
“这身衣服，是从去世的三姨娘箱子里翻出来的！”九哥的声音又轻又快。8 `$ n" b b; R( ?& _6 U
七娘子很快明白了过来。" Q0 v( m4 B! d8 F%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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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既然是被大老爷活活打死的，这里头自然有一段故事。
九哥的这身衣服，华贵中带着一丝轻佻，不像是二娘子、五娘子的风格。6 F# V, e9 x" a: f, C3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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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事情依然有很多难解的地方。
但九哥已经不打算再说下去了。% A, N! T2 [& O4 E2 V- V
“总之……不会牵连到你的！”他重复了一遍。/ Q* @9 |5 A) j7 E% X; B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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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九哥。
她觉得九哥眼下的神态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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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稳、冷静，透着胸有成竹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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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不愧是双生姐弟。& P. M# B* L2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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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垂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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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时静了下来。4 q6 Y. ^# L+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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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和白露娇嫩的声音飘过帘子，模糊不清，只能听得出其中的笑意。% m3 X% ^8 L6 O0 {( a, h
“我常常梦见九姨娘。”九哥又开了口。. ]1 y' j* } N) {/ z
“我总以为时日还长……她能等到我长大！”& G! R0 D, m! K5 q4 B- X+ N
“那天去看她，我是有意做得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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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的声调浅浅淡淡，伤心隐而未发。
“到底是忘了，如果不是她已病重难起，母亲又怎么肯让我去看她！”
他的声音里，常年都带着天真的欢悦，此时此刻，这虚假的欢愉已不复见，现出的冰冷却有些像大老爷，尖锐中带了一丝刀锋一样的恨意。
七娘子心下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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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怪你！”/ ^4 j: ]+ R8 b7 `5 X8 R+ o% b
她轻声说。“她只要你过得好。”
九哥撇开头，望着帐角，半晌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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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咬住唇，强忍泪意。6 D2 U; d8 z4 D" p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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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的音容笑貌，再再重现于眼前。2 G c. }/ t+ z
“你要听话……听大太太的话，听……九哥儿的话。”, `5 o+ {) B* {* j. c: A
浑身上下，瘦得只余一把骨头，心心念念，依然是一对儿女。& V. G3 Z0 p1 N+ K/ ?& k8 }9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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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心里也念着她！9 t9 o3 T9 [; x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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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永远不会、再也不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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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稍间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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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潺潺的水声，还有模糊的道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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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给谁倒了一杯茶。
七娘子惊醒了过来。! I! M; E; {* H! Z+ v1 a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转了话题。“许凤佳对你的前程很重要，你不能和他闹得太僵……”4 J* b$ y/ Y* i% b' w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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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九哥微微摇了摇头，转过脸重新向着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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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还陷在那股说不出的迷惘里。; @6 T. j# P* O! N: l( _6 P
“总有一天，我不会再让你受别人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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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一怔。& _3 U8 ~ n. R8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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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的声调轻缓而坚定，他像是望着七娘子，又像是透过七娘子的脸，望着早已离去的人。% d" p z9 Z. P# \$ t,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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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天，我要你到了哪里都能抬头挺胸，不论对谁，都不用忍气吞声、强颜欢笑……”, s6 b9 s) A% i0 i
七娘子不禁珠泪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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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为什么要和许凤佳作对，费尽心机，安排了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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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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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何必……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她要抽出手，但九哥却反手紧紧地握住了她，手心那股熏人的暖热，执意传了过来。
“谁也别想随随便便，就把你当成出气筒……你等我长大！”3 p c# S# @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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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透着执拗，又有深思熟虑后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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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长大了，杨家就再也没有一个人能给你脸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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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泪盈于睫。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窗外就传来了王妈妈的声音。
“权二少留意台阶。”; X1 I# ?4 \9 Y+ {6 f3 ]
两人都是一惊。4 q# g! G% b1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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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豁然起身。
“白露姐……立春姐！”$ J7 F/ c-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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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扬声呼唤。' H2 i' \ r. [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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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和立春也很快就鱼贯出了东稍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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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手里还端了小小的五彩盌。- U; Q' H% M4 t# m- U% r* `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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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喝茶。”- Y% n0 ^5 N4 k9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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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顺手把五彩盌递到了七娘子手里。$ W& G- t9 d! a6 @1 V% S
王妈妈已是领着一名少年进了东次间。4 \5 W3 [8 Q8 Y, A$ m/ Q' U
“咦，七娘子也在。”她眉眼带笑。& ]7 [- D$ E8 c
七娘子就笑着望了望九哥，“九哥醒来无聊，我出来陪他说话。”
那少年手中提着小小的药箱，正含笑望着这对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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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介绍，“这是权家二少爷！”
“世兄！”九哥作势要行礼，“小弟杨善久……”% Y* S2 S7 X: A( b3 B
“你是病人，就躺着吧。”少年就微笑着制止了九哥的客气。“在下权仲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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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用眼神示意七娘子见礼——七娘子年纪还小，倒不用回避男客。
“见过世兄。”七娘子行下礼去。2 @4 X1 B4 h6 w# S6 u
权仲白也回了半礼。$ u6 k& ]' P1 I0 z! k
这少年的肤色很白皙，却又与九哥的白皙有所不同。" t9 [, {' _# U3 k. _: Q
九哥与封锦的肤色都很白，白得像玉，透着隐隐的冷。- T/ M& X: F$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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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却像是一团云彩……说的是肤色，也是神韵。
他披着淡青色水纹鹤氅，底下隐隐露出深青色直裾，仅仅是这个装束，在江南便很少见。: O0 U: z7 g4 e6 ~' u/ z8 m
不论鹤氅还是直裾，相较权仲白本人都稍嫌宽大，更显了他的清矍。$ T& b1 C! U( g' L$ ]
他的气度似乎与今人差异很大，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格外的古韵，就像是一副未干的魏晋水墨，俊秀之余，别有一股飘逸的风流。5 E4 ?5 ]7 m; |
权仲白解开鹤氅，递给王妈妈，弯腰拎起药箱，揭盖取出了一排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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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不由得瑟缩起来。0 I6 \6 Y.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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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眼里就露出了笑意，垂首捻起一根长长的银针，比量着长短。* s1 V4 n/ f4 D5 [! {! q1 k
这人的眼睛特别的亮，亮而澄澈，好似天上的星辰，一望，就能望进人心底。' N2 |# |1 E: b9 F) Z$ o
银针在他手中，就好像是一根毛笔，一管洞箫……这人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说不出的优雅。! N* G2 w% j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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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然照人、风姿秀逸这样的词，似乎天生就是为权仲白准备的。9 z1 d' i0 B. u% @( P/ \8 w* c)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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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姑娘和善久世弟是双生姐弟吧？”+ J, Z2 t5 d* E(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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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一边挑选着银针，一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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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连忙收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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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轻声回答。
权仲白就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o. w, _+ c E) v1 ~8 d ~;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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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问九哥，“伤口痒不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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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眼睛一亮，“很痒。”, Z$ j8 z9 B' l5 r* L8 ~, N- l% t3 v
权仲白便莞尔一笑。“早上冒了晨风吧？”他问王妈妈。" } B4 w" S* s; E/ S5 k+ n+ I
众人都不由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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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九哥伤口发痒，还可说是回春露的药效所致。0 K0 s3 g; V4 K% x2 J0 H9 [+ S1 Q
才进门来，就知道九哥早上冒了晨风，就有些神乎其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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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子多半先天都有些不足，”权仲白就解释。“世弟先天既然不足，受伤后元气更虚，眼下又面色潮红，额前微微见汗，显然是早起冒风，受了晨露侵染，风邪入体所至。伤口瘙痒，也由此而发。”% S- m+ b) w, `- A5 r# U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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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要紧？”王妈妈便急急问，俨然已把权仲白当成了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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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扎一针就好了。”权仲白拿出了一小束艾草。“这些天不要见风碰水，每隔两三日，拿滚烫的手巾擦身，待伤口结痂，便不要紧了。”) X* c; V4 Q/ M: l( f4 B5 b; H
王妈妈连忙念念有词地记了下来。/ R. k `- @- _, K! ~; E* i) y
“大约多久能好。”九哥却最关心这个。
权仲白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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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笑。: f9 q; [0 S" D: {- p: J# c+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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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也要半个月吧，世弟不要着急。”7 l2 }% b! M: X) X!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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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王妈妈，“师父昨晚开的药方可在身上？”
“昨晚送出去叫人抓药了。”王妈妈有些着急，“这就叫人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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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过于着急，横竖针灸也要少许功夫。”
权仲白冲王妈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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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也情不自禁地回了他一笑，方才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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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就低首整理艾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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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很好看，指尖染了微微的黄，更显得指节的白皙。此时上下翻飞，清点着艾叶，更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辛苦权世兄了！忽然请你出诊，想必给添了许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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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倚在枕上和权仲白寒暄。( {$ V2 _- v' k! g0 K* l1 o7 G!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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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居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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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回答得一本正经，眉宇间却带了淡淡的笑意，“我本来不想来的。”
众人都不禁愕然。
哪有人这么实诚的。
“不过，先是许夫人派人上门请我，贵世翁又寻了张唯亭先生投函相请，我也就却不过情面了。” \/ I4 s: G7 T(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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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一板一眼地说。
七娘子心头一动。" d. A! Q1 u& d- v+ O) A1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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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请权仲白上门，是昨晚就商量好的事。: s, Q9 ^- S3 N. G% b
没想到大老爷还额外请了张家人出马。……看来大老爷面上不显，心底却是很看重九哥。. I5 s0 A* i0 G4 X/ G
九哥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权世兄真是个爽快人！”8 E: x+ L: }3 L( s: d
他笑盈盈地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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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也微微一笑，捻着银针坐到床边，拿起了九哥的手。
“我这个人入不了官场。”他手中的银针缓缓没入了九哥手心，九哥却面色安详，并无痛楚之色。“就是因为天生脾气古怪，不爱说谎。”9 o% I: q* s4 Q# U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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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在古代生活了七年，除了杨家村那些举止泼辣家境贫寒的族人之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粗率得可爱的人物。" ?+ n* e2 K/ b$ B6 B- V4 \% y'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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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权仲白的粗率，粗中有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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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权世兄这性子有趣。”九哥被逗得很开心。
权仲白又往另一侧手心里插了银针。
“有趣归有趣，为了这性子，也吃了不少苦头。”他望了七娘子一眼，“我藏不装，看到漂亮的小姑娘苦着脸，就忍不住想问她：这么花也似的一张俏脸，做什么要白费了它？”
七娘子愣了愣，才晓得权仲白是在说她。
她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权仲白就偏了偏头，有丝不解，“杨姑娘就这么谦虚？我才说苦着脸的小姑娘漂亮，你就忙笑起来，不愿担我的称赞。”0 p8 Z& U" ^. C4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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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白露、立春都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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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更是笑容满面，不时看向七娘子。# ?/ v( S6 M) M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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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已是在九哥手腕、肘弯附近，又插了几枚银针，不断拧捻。- d, i' I; @) l' { h4 {" u# h
他的动作随意而娴熟。, W; A2 s& x- N9 B: F/ X' L# L) v
“权世兄说笑了。”七娘子抿了抿唇，要忍住笑，又忍不住。
她生平见过的几个少年，要以权仲白最为有趣。
权仲白晃了晃火折子，笼着小小的火苗凑到了艾绒上，又撅起唇，对着火折子轻轻呵了一口气。9 k5 Q: Y' x* D- Y. a& O1 X3 i
尽管他言笑无忌，但只看这小小的动作，就能知道权仲白举止的优雅。+ S' ]: L$ t9 d0 `$ I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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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眸子，将艾绒拂过九哥的额头，微微转动手腕。
“好烫！”九哥不禁轻嚷。; }* \: F1 @7 }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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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好。”
权仲白抿唇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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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话的时候，尽管这股笑意依然盘旋在权二少爷颊边，但却也自然而然地给他带来了一股凛然的气度。$ l- V; ^$ {2 d
过了一刻，他拿开艾绒，随手一抖。4 s4 U) }' }- R7 Y!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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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烫，风寒就被逼出来了。”又开始拔针，“你也就不痒了。”, G4 ]# e# T+ R! _9 b
九哥一怔，抚了抚腮。那股瘙痒果然已经褪去。: T+ z8 @0 M! J% w( j5 a
“权世兄真是神乎其技！”他真心实意地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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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就露出了一抹笑。
这笑容里，第一次露出了少许自傲。, ~9 _! y; T( k
“回春露不要断，三日一换……伤口不深，只要不碰水，十有八九是不会留疤的。”他交代，“这是什么刀割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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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钢匕首。”立春忙代答。
权仲白顿了顿，目中掠过了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笑着点了点头。5 A8 B7 w& |) {1 ?: o5 A: b. T
“我明日就要动身回京了。”他笑着说，“小心不要碰水吹风，再没有什么大事的，若有，便到欧阳家请几位师兄过来就行了，不拘哪一位都是极有本事的。”+ P0 D. h5 Z4 s7 `" v8 v; f#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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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权世兄！”九哥又和权仲白寒暄了起来。% f* x+ E$ e! e$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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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没有什么。”权仲白一边收拾银针，一边和九哥客套，“倒是耽误世弟的学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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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马上就有喜事，也说不上耽误。”九哥和权仲白就说起了孙家的长子孙立泉姑爷。
权仲白和孙姑爷也有些交情。1 I% C' G! ^! S8 Z. X4 m$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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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得热闹，王妈妈进了屋子。3 b& A+ }5 ]3 G, T1 {# n% {
“这是昨日欧阳御医开的药方子……”- A7 r& b2 M3 r3 l4 g' U!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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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连忙为权仲白研墨。
权仲白就靠在窗边，支颐执笔，写了两张药方。: B. N; J$ _: F+ M8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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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就吃这两张吧……”他含笑交代王妈妈，起身披上了鹤氅，拎起小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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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送权世兄了！”九哥在枕上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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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兄慢走。”七娘子也顺势福身行礼。! i# Q0 y% I) U* Z# P)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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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对七娘子和九哥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又回身望了七娘子一眼。2 s/ |) W9 }7 p6 V: T, `7 R4 `+ R
“杨姑娘，”他的笑容很明朗。% p! v. @"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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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被浮云遮了半边的旭日，少了炽热，多了和煦。0 O3 V: a/ [1 v, U/ d, j5 u7 r
“世兄有何指教？”七娘子有些惊愕。& K! x# A* F) T( X) s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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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本是双生子，照我看，身子骨比善久世弟还要弱些，眉宇间又似乎惯有愁思，长此以往，恐怕会落下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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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的笑里多了一丝同情，但这份同情，却并不居高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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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望杨姑娘善自保养，闲暇时多笑一笑，想一想开心的事！”8 U' {- u. H! F# T0 @
阳光投映在权仲白的面孔上，将他的笑意，点染得分外清澈。: T6 f, z# D" Z2 B%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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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怔然许久，还没来得及谢过权仲白，他已转身离去。& m! b# f s3 t, ]2 v
门外传来了二太太的声气。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5 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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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进了东次间，口中还在和五娘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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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权家的二少爷，前些年也见过一次，倒是越发超脱了。”" ?5 l* K! S* j) X* {
五娘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有说话。4 L! t& K B7 j! i- D r9 C
立春忙进了西里间，把二娘子请到了屋里。- z2 j- O1 O& L. ^/ Y5 }' s5 p
刚才权仲白没走，二娘子不好到处乱跑。
“小神医怎么说？”二娘子进了屋，就关切地问七娘子。
七娘子笑盈盈地把权仲白的话重复了一遍。“……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十天半个月，也就能好了。”
二娘子和五娘子都松了口气。% |; V3 A: w* t0 ?( x2 @5 s
二太太眉宇间却飘过了一缕阴霾。 [/ i2 W. k ^% w
七娘子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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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受的伤虽不算小，却也绝不能说于性命有碍。% \: Z6 {( n9 P. o. c
二太太如果就因此再起了心思，也未免有些太轻浮了吧？许夫人可是还在余容苑坐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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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说上几句话，许夫人亲自进了堂屋来看九哥。
听了二娘子的转述，她容色大宽，亲热地将九哥搂进怀里。“没事就好！三姨也就放心了！”
“还没谢过三姨出面请权世兄！”九哥也很乖巧。) I3 K/ Q& p$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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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医药资源匮乏，即使贵若杨家，也没有可能随时有神医等着服侍，像九哥这样的伤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没能请到权仲白，找了别的医生来，效果可能未必有那么好。“这算什么。”许夫人不以为然，“你是咱们家的独苗苗，耽误谁都耽误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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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就微笑着应和了起来。
没过多久，她就起身要走。“家里还有一大摊的事……八娘子又犯了咳嗽。”
许夫人和二娘子都没有多加挽留。7 [" T$ c' I7 j% N) ?+ p" p
二太太连头带尾，在正院不过呆了小半个时辰不到。
“倒是真转了性子！”许夫人和大太太议论。8 z. Z: B+ y2 V) g#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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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才见了女婿，唇边还带了笑。, Z. E' o. O7 b$ z; P! b R& @
“她能真转了性，那是最好！”; j8 |$ E3 N4 V7 r, G3 w$ a
毕竟是嫡亲的表姐妹，二太太要真能抛开过继的念头，全心全意地和大太太修好，怎么都能少了大太太许多麻烦。+ Q# F& Z# H' F$ B, U
许夫人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w/ f/ r8 t- ~) U5 n+ O*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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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和大太太告辞，“……本来就打算和二娘子一道上京的，路上也好照应照应。”. ]& H4 e6 I* R0 k+ p7 W; f
大太太不免客气，“留下过了年再回去！”, T# p* Y& T5 {9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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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应酬了一番，许夫人自然坚持要和二娘子一道走，大太太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K6 M& O0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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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议定了归期，许夫人就问大太太，“孙家姑爷可还中看？”
大太太情不自禁就铺满了一脸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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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别笑话我，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小侯爷从人才到谈吐，都不错！”. ^/ s: O# {) 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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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父亲都赏识的，那还有假？”许夫人就畅快地笑了起来。“我说得不错吧！这门亲，是不会结错的。”$ ^: S! n. C- 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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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万里挑一的好人家。”大太太诚心诚意地谢了许夫人，“要不是二姐、三姐并大哥一力促成，二娘子恐怕还说不上这么好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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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权贵虽多，但像孙家这样，小侯爷本人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人品才学又都上佳，家里一向又很得圣眷的人家，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j) L/ x* v! j0 I/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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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二娘子的人品，也不至于配不上小侯爷。”许夫人是一脸的护短。“长相配不上？性子配不上？说句不好听的，孙家家事虽丰厚，怕是也凑不出这么多的陪嫁！”/ b$ D* `. A5 s$ d
“到了京城，还要三姐多看护些了。”大太太却又有些忧心，“进门就要当家，家事又繁杂……”1 \% n2 n K" z2 e;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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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越谈越投机，昨日的不快，似乎早已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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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没有大碍，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 v+ r0 m" g4 j
世家大族的亲事，礼仪本来就繁多，二娘子又是远嫁，有很多事还要现和孙家商量。还有不断上门道贺送礼的各家官太太，也都要人应酬。) P; t1 Q7 P3 k
大太太忙得脚不沾地，连带着正院的几个妈妈也都是成日里进进出出，许夫人、二太太都不时要过府给大太太帮忙。& m0 G/ Q- u1 ~,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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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和大太太商议。“把九哥挪个地方吧！”* z5 x6 Z$ D$ }9 j
堂屋虽然不小，但是九哥惯常居住的东次间，却在大太太的东稍间外头。
大太太进进出出，难免惊扰了他的休息。* Z" Q f9 s6 |) g& G% p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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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的亲事就在眼前，大老爷心底记挂的却还是九哥……. d* H& ~- ]( v; @. R) W [$ X1 w
大太太也顾不得计较太多，先应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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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些犯愁起来。5 D% c. q3 f: _7 W
二娘子的幽篁里是肯定不适合再送过去的了，再说，幽篁里现在也没有九哥的地方。
本来，五娘子的东偏院也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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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五娘子才得了不是，在大老爷跟前很没有体面。大老爷正是找不到发作她的地方，这时候把九哥送去，就有些不合适了。
七娘子又还有嫌疑未曾洗脱……连九哥大太太一时都顾不上盘问，打算等亲事过了，再好好地查查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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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许夫人也走了，就不怕打老鼠摔了玉瓶！
现在把九哥送到西偏院，岂不是给七娘子串供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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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把大太太的神态看在眼里。
一时也忍耐不住，微微冷笑了起来。
就算九哥是有意为七娘子张目，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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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娘家人，是一个赛一个的荒唐。不想着好好管教管教娘家人，还惦记着九哥和双生姐姐的情分……
“就送到西偏院吧！”他一锤定音。$ V9 l2 H) w- [6 z
大太太虽然觉得不妥当，但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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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又搬动到了西偏院，大太太虽然□乏术，但还是把立春和立冬派来，又借了七娘子身边的白露，五娘子身边的谷雨，凑了四个大丫环日夜轮值服侍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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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个大丫环，都是大太太屋里出去的，身世清白，知根知底，又经过多年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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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渐渐的也就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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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还是很看重九哥的，连这么着忙的当口，都不忘为九哥的安危打算。
许凤佳自从闹出了这么大的事，等闲就很少出余容苑。& ?& [; @6 X& @9 f
五娘子没了着落，又不敢进余容苑找人，只好一天三遍地往西偏院跑，一面也是看望九哥，一面，也是做给大老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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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浣纱坞前发生的事，已经成了七娘子都解不开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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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一开始几天，还是小心翼翼的，对着九哥也不敢大声，总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L, c5 j* t! e8 e+ c
过了一阵子，九哥把人都清出去，和她私底下说了一会话。五娘子就又故态复萌，大说大笑的，倒也把一向安静的西偏院点缀得格外热闹。: E" O d0 N4 L! {" j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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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不知道九哥和五娘子说了什么。
九哥虽然很爱护她，但两人之间也并非没有秘密。/ X% O/ z2 g#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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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进了十月下旬。% q9 p' `$ X; A, T
二娘子的嫁妆本来就商议好了，十月二十一日就先发往京城。
全苏州城都轰动了起来。
杨家虽然也有自己的码头，但那小小的水路，走不了装嫁妆的大船。还是先用车马拉到码头，卸货装了大船直上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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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陪送的嫁妆也是要一路招摇到婆家，才能炫耀女家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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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如意……整块玉琢的盆景……都明晃晃地搁在了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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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竟是招惹了成千上万的人围着看，码头里里外外挤得水泄不通，还挤掉了十多个人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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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特地和水军打了招呼，出了四艘船护送嫁妆上京。又叫人带话给漕帮首领，命他沿路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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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从南到北，年景都说不上好，南边还好，我们北边的老百姓常年歉收，逼租又紧，闹得家破人亡的都有！”许夫人倒是很赞同大老爷的谨慎。“小心无大错，有了漕帮上下打点，也就没有谁敢打我们家的主意了。”
说这话的时候，几姐妹也都在堂屋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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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还好，三娘子却是露了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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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如今天下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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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忙着二娘子的婚事，溪客坊这边的动静一时也小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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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没了大老爷撑腰，四姨娘也闹不出什么风波……在二娘子就要出嫁的关头，以四姨娘的聪明，也不会分了大老爷的心思。
三娘子就恢复了那喜气洋洋的样子，成日里带着一脸喜盈盈的笑。' C: |" u- c) a8 Y5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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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承平！”许夫人和大太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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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不禁莞尔。! E. d/ Z$ U; _' X5 P! i
五娘子就撇了撇嘴，附到七娘子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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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知。”轻声编排三娘子。0 C0 Q6 A% U3 s2 A6 } c8 ?3 V; X
三娘子看了五娘子一眼，面上的喜气就有些挂不住了。
还是许夫人出面缓颊。
“现在北边说不上太平，很像是又要打仗的样子。”她就看了看大太太，“你们杨家在西北根深叶茂，知道得恐怕更清楚吧。”) x) K( ~& ?% a5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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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没有回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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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些深宅大院里的小娘子，成日里锦衣玉食，哪里知道百姓的苦！”她就摇了摇头。“北边连年征战，千里赤土……也就是江浙一带太平，江西、云南，哪一年没有造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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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娘子都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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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姨娘们都听得聚精会神。
古代信息传递不便，高门家的女眷，更是长年累月都不能出门，见识短浅些，也是很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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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终究还是富庶，北边连反都造不起来了，一有饥荒，就饿死人，哪还有造反的力气！”许夫人就和大太太说起了西边的战事，“这两年就算还打不起来……”2 |, [" ~& Q8 C C# Z5 V; P
几个小娘子互相看看，都觉得身上的衣裳失了颜色。
五娘子也问七娘子，“北边那么穷，你们的日子好不好过？”" n! b6 b2 Z- i
虽然五娘子有些任性，但到底最近行事透了心虚，未敢气高。七娘子也不是得理不饶人之辈，连日来在西偏院，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也渐渐熟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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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到底是大族，宝鸡一带也比较太平，不算难过。”七娘子就笑着轻声回答。“其实我们也很少出门，不大晓得外头的景况。”
六娘子也好奇地凑到了七娘子身边。
七娘子也没有避讳什么。
她一直很庆幸自己生在富贵之家，尽管前几年的生活，称不上锦衣玉食，但好歹也衣食无忧。
在这个时代，如果生在了穷苦人家……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屋外又有人进来回报：福建王家来人上门送礼，并给大太太请安。2 T$ d/ e$ q% _/ o2 x& M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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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顿时有些局促起来，静静地盯着脚尖，没有说话。* [, V1 d% ?2 \2 R! J
大太太就扫了三娘子一眼，不动声色地和许夫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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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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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王家来人，你们就回避一下吧！”大太太吩咐二娘子。2 l1 z, d" \: E* ^- m. h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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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就有些发急。5 \- c: d4 z% _" _
正是因为王家来人，三娘子才不能回避。
上门提亲前，王家总要派人来看看三娘子。不然，若是说回去一个其貌不扬的丑姑娘，王家的面子往哪搁？9 @- u& v/ X, c# C# {# N/ A9 z
四姨娘眼神也是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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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太太都发话了，几个女儿也都起身鱼贯外出，三娘子也不好滞留。9 J) l V# D+ E6 u: b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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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心事重重地坠在了人群末尾，正好和王家来请安的媳妇打了照面。* ?. ^5 W8 {! _! q3 w) b' g;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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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四娘子就扭头和三娘子说话。“想和你商量个事！”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就拐进了百芳园里。- @8 ?6 Y, \8 l& n.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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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看在眼里，回头和七娘子咬耳朵，“亲妹妹就是好，平时再寡言少语，遇事也知道帮衬姐姐。”# \6 H+ [ I( y- E6 D6 }- ^6 w
四娘子也的确罕见地露出了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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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是笑，没有应声，倒是五娘子邀六娘子，“一道去看九哥呀？”
六娘子转了转眼珠。
“一道去吧！九哥独自在床上，也无聊得很。”七娘子温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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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这才笑开了，“也好，最近百芳园里吵闹得很，来来往往都是人，到西偏院躲躲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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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进了西偏院，就见到立夏站在廊下和上元说话。9 E/ Q3 C9 p* u2 w7 c' g
白露被拨到了九哥屋里，上元就多了表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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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立夏总有顾不到的时候，上元就被提拔到了屋里，时不时也能捞着在七娘子身边说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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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性子沉稳，虽然老实了些，但胜在稳字，一番相处，和立夏倒是有了交情。4 @- F: M* o5 A8 w5 F# V `
见到几个杨家女儿进了屋，两人都迎了上来。5 \! `8 Y8 W! R! Z, o
“说什么这么开心！”五娘子就笑着问了一句。5 m1 J7 W: ^4 J& v) E9 ~" p# N
“父母带了些话进来给我。”立夏大大方方地回，一边给五娘子打起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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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也不在意，拉着六娘子进了西里间，很快，西里间里就传出了九哥的笑声。$ G3 N$ {5 M5 q: T2 ?( m1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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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就轻轻扯了扯七娘子的袖子。 B. M' C& n Z: r# P# l# I4 N
七娘子有些纳闷，和她一道进了东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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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太太托人来传话，说是院试放了榜。”立夏难掩一丝兴奋。“封公子中了秀才。”
七娘子也不由得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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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看秀才这两个字似乎司空见惯，实则在大秦，很多读书人终其一生也不过就是个童生。秀才这功名虽小，但已经是跻身于社会的中流阶层，算是士大夫了。1 G% c9 R" @$ N7 s) A
考中了秀才，就能进府学读书，专心备考乡试……若是乡试能够中榜，那就是举人了，也有捐官的资格。初娘子的夫婿李意兴来求亲的时候就是秀才功名，在家日夜苦读，为的就是考上举人，给李家挣个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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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封锦小小年纪，居然能考中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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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下高兴起来。“榜上几名？是禀生还是增生？”7 a! L/ T% d5 }4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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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生，意思是由国家按月发给粮米，一府的禀生一向不过数十名，增生就是数十名开外的生员，虽然也是秀才，但就拿不到粮米了。1 |/ D% `& k- }" o" r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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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案首！”立夏高兴地回答。& i+ @2 e# M( o$ s: {
七娘子却一下怔住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3:06
56、别离5 s* p; ]4 \9 z#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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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首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考到的？% x/ L/ c3 k2 ?6 E' m# H3 t0 d. {7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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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锦如果有这样的聪明，恐怕早就崭露头角了吧？
虽然说到了乡试、会试，就没有所谓的人情了，从入考场到批卷，都有固定的规矩，即使贵为主考，也不好大动手脚。& J( H6 h: E1 P# C' K) E, S
但院试这样的低层考试，案首却是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主考学政的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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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所谓的好恶里有没有掺杂人情，那就是谁也说不清的事了……不过这些年来，院试得中案首的秀才，多半家中与主考都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联系，就算考前没有，考后说不定也都会有。) Z" X% m& R% c' A8 n#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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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家生活了这么久，这点事，七娘子还是知道的。
就好比陕西，这么多年来就没有让外姓人拿过案首，每年的案首非杨即桂……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信？
封锦就算再惊才绝艳，也不能跨越这里头的潜规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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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这里头起了作用呢？& k8 ?& h7 S V3 y
七娘子就多了一重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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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封锦得中案首，终究是件好事。
她就笑着进了西里间。
五娘子正和六娘子、九哥议论权仲白。- t) c+ y% J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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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里也曾遇到过权家的太太、奶奶们。”五娘子去了一趟京城，倒是长了不少见识。“不愧是皇室宗亲，浑身上下的做派，不是咱们寻常来往的这几家官眷能比的。”# K1 o* z ]2 W! l9 t' K4 @2 @
“比咱们家的人又如何？”六娘子眼底就闪烁起了光彩。
女人，上到老、下到小，就没有不喜欢八卦的。3 z; t# T* n& p( x
五娘子笑了笑。“要看和谁比了。”她就不经意地流露出了几分优越。“京里的人家，架子摆得大，说到底子，又哪里有地方上雄厚。”6 {% c' o6 f7 b1 s5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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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理大家也都明白，京中位份尊、油水少，地方上离皇上远，油水足，以大老爷刚出仕时的家底，如果是在京里熬资历，恐怕现在杨家还是一穷二白。# p1 F+ [; n& m. U6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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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夸奖权仲白，“行动潇洒，有魏晋遗风。”
“权家毕竟又和寻常勋贵不同！权二少爷的外婆是义宁大长公主……从小也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五娘子就说起了在京里的见闻，“据说皇上很喜欢权二少爷，时常招到宫中陪伴，还亲口称赞‘吾家无数子弟，不若权府仲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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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得到皇上的亲口称许，那是天大的荣耀。
“听说权二少爷已是定了门很好的亲事！”六娘子也道，“我在母亲跟前的时候，听李太太和她提起，说是达家的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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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家是惠妃的娘家，这些年来风头很劲，和权家结亲，倒也不稀奇。: _, x+ h$ I, J* v& U9 \* d. \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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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走得本来就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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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不清楚了。”五娘子看来也不大熟悉权家的私事。“权家平时很少出来走动，我在京里那么久，只见过权太太一次。不过，以小神医的名头，恐怕说的人家门第低了，也配不上他的才气。”
能得到圣眷，将来权仲白不管是做什么，都有格外的助力，就算继承不了权家的爵位，讨个恩荫却是不难的。他人又生得一表人才，怎么会没有人家想和他结亲？, G& v# E3 k" @) _0 j* z! h
七娘子心底就有了微微的怅惘。
一时间又想到了权仲白的叮嘱。
“还望杨姑娘善自保养，闲暇时多笑一笑，想一想开心的事！”" o& o% X: K; r1 p5 C! w- E
尽管他和杨家没有特别的交情，与自己这个庶女，更是毫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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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话时的关心与同情，却是那样的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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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自己的委屈与无奈，无须一言一语，他都能体会得到一样。 P, Y6 y P% D; v# {6 u/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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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有些出神。( ^- P$ e3 @3 k$ x/ J- V |4 c'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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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看在眼里，就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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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二十四、二十五了，还没能见到姐夫！难不成真要到婚礼当天，才能见他一面吗。”
五娘子和六娘子都咯咯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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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次怕是见不到了，二姐夫也就是当天来迎亲时，我们能隔着窗子偷看几眼。”( ]& b/ f7 s( `7 S. [; r
五娘子以下的几个女儿家还小，可以隔着窗子看看热闹，认一认姐夫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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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又叹了口气，“咱们家兄弟少，喜事也办得冷清，九哥起不来床，只好让表少爷去摆拦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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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表哥也不在，就连摆拦门酒的人都没有了。”五娘子也道，“人少就是不热闹，上回李家嫁女儿，娘带了我去吃喜酒，二十多个兄弟姐妹聚在一起摆拦门酒，把姑爷吓得面色煞白，喝得东歪西倒。”1 H5 y" ], X+ N$ a& E*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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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风俗，不论贵贱，成婚时都要为新姑爷摆拦门酒，这摆酒也有讲究，有的小舅子捉狭，摆酒也是错落有致，这碗甜那碗酸，这碗烈那碗淡，姑爷必须面不改色连尽若干碗，才算是诚心娶亲。也有些人家高雅些，一边饮酒，还要一边吟诗作赋，显露才华，种种不一而足。& G- w0 i6 D) G
“大姐姐成亲时，也是九哥拦门？”七娘子不由有些讶异。
初娘子成亲时九哥才五岁，恐怕无法胜任拦门的工作。" `' N( ~1 J8 P8 Z, a1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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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是从李家借了十郎、十一郎与十二郎，陪在九哥身边！”五娘子咯咯地笑，“谁知道几个小冤家，见了酒个个眼睛放光，趁人不注意，四个人倒是喝了七八碗，一个个红了脸大着舌头，也不知道是谁拦谁的门！”* E: o* H- o0 n. y' Y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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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就笑嘻嘻地划拉着脸羞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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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涨红了脸，“这回我一定不偷喝酒！”2 a% M2 Q+ V!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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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脸上有疤呢，就算能吹风了，也未必能摆酒。”七娘子软软地劝九哥，“还是好生歇着吧！”
九哥的伤已经大体收口，留了一道深红的疤，据欧阳家的几位少爷诊断，大约过了三四个月，也就看不出来了。大太太、七娘子都甚感庆幸。, z, J9 h5 m6 A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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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摸了摸脸，“哼，这回摆不了，还有好几回呢！”: _$ |0 d! C8 A0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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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对视了几眼，都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回还没闹完呢，就又惦记着下回了？”* J! f! K8 }- U7 A7 E( p" W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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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月三十一日早上，李太太早早地把几位少爷送到了杨家。% i1 P. B$ r i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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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热闹！”她笑着和大太太寒暄。" m! c+ `+ z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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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辛苦几位小少爷了。”大太太客气了一番，就让几个李家小少爷找许凤佳去玩耍了。
“怎么不见九哥？”李太太难免要问。
大太太便借口九哥受了风寒，搪塞了过去。) c2 L- H8 {2 H$ a5 Z) C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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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微微一笑，也没有再追问，就问起了二娘子。“明儿就要出嫁，现在想必有些忐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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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有几分哭笑不得，“还是安详得很！什么舍不得啊……都没有见到。”5 H9 P. |, m( A$ I U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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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当家主母的料子！”李太太也不由得咋舌。“寻常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到了出嫁的时节，哪个不是眼泪涟涟。”. G" P7 H( p7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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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们这样的人家，也容不得她任性。”大太太不免也有些黯然，“比不得寒门小户，一门心思地溺爱儿女。”7 h% y1 c; v' m7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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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了正日子，杨家反倒清静了下来，大太太就请了许夫人与二太太来，四个太太坐下来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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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们也就出了堂屋，进幽篁里找二娘子说话。" |/ l, h1 j. M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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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现在也清闲了下来，嫁妆除了一套手绣的嫁衣陪在身边，别的都送到了京城去，她也无须再动针线。
幽篁里中层层叠叠的书册，也都被搬空了送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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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看了，就不由得悲从中来，落下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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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底也有些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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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虽然平时寡言少语，也不是一个能随意亲近的人，但有她在，就好像有了主心骨，知道关键时刻，会有二娘子出来做主。
按理，二娘子在家，她反而少了能发挥的空间，应该盼着二娘子尽快远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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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到空荡荡的厢房，七娘子反而有了些怅惘。* y* v8 R& N$ X1 J! [0 |
很快，正院的女眷就只剩下她与五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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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阴冷性子……五娘子的暴脾气，七娘子怎么想，都觉得前路艰难。
旋即又警醒起来。6 p$ u. l* Z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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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不足！ t, F$ ?9 j# n9 ]% h& F; r"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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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得春风望夏雨，有了十分，就想着百分。) ~& _6 T$ ?- i, A0 j: f' g
怎么不想想二娘子嫁到京城后，上有公婆，下有小姑，一大家子等着照应？$ m4 z _. W/ w: T9 p4 X
当时在杨家村的时候，七娘子是做梦也没想到有今天这样富足的日子……3 A& D. o3 R1 i d
哪有人是生下来就逍遥自在的？任谁，都要勤勤恳恳地在人生路上往前行走！就连许凤佳、权仲白这样出身高贵的男丁，还不是有自己的烦恼？
“这有什么好哭的。”二娘子哭笑不得，把手中的帕子递到了五娘子跟前，“擦擦眼泪吧！”" ], @; m: ?8 p& B4 s% f) U# v
五娘子就呜呜咽咽地接过帕子，捂住了脸。“以后就不能常常和二姐在一块了！”& i3 Y/ T* X" a; }+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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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也被感染得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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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四娘子都露出了恻然之色。# X% D7 Y3 {0 _4 d4 V! `1 t: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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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小娘子彼此之间又没有深仇大恨，在一个屋檐底下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也总有几分情分。5 D- @; f1 p" m: \9 P' V1 Z3 s9 { G
“好了好了，”二娘子罕见地露出了无奈之色，“将来到了京城，姐妹们再见的日子有的是！”
说着，就冲小寒点了点头。5 H5 p% I! L9 s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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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便出了屋子，没有多久，捧进了几个盒子。4 G. a' M6 g( k: V; l. u/ S! [8 I. N
“姐妹一场！”二娘子笑了笑，“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彼此做个留念！”5 ^: B) F0 e8 r)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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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通信不便，如大太太这样出嫁二十多年才归宁一次的情况，比比皆是。
医疗条件又不好，往往生离就成了死别。6 A- y) e& V, I+ F6 e0 W7 l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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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死面前，几个姐妹之间的那点不睦，忽然又显得很渺小起来。2 L# @$ F: v9 k% x$ N7 a4 ?
二娘子为每个人准备的礼物都不一样，给七娘子的，是一支狼毫小排碧玉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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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平素常用的！”二娘子笑着说。7 x1 C( G9 w9 p& K$ c- c7 z, U
七娘子便珍重地收进了袖子里。
五娘子也得了一支名贵的毛笔，三娘子、四娘子得的都是首饰，六娘子却得了一副上好的湘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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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姐妹略坐了坐，到了午饭时分，也都辞了去。( F$ m( h u# P: e" U, v& u
二娘子就把五娘子与七娘子留下来陪她用午饭。
午饭开得很简单，不过是几味菜蔬，和小香雪的菜色比，也不见得多丰盛。几个人的心思也都不在饭上，随意吃了几口，都搁下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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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就给小寒使了个眼色。1 h$ j8 A$ ^6 B& \) Z
“七妹先随便坐，”她起身带着五娘子出了西厢。
想必是要到正屋说话吧！ H1 O# J7 g/ q1 a1 L4 `- n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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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进了九哥屋里，立夏和上元暂时都还偏老实，七娘子身边没有带丫鬟。& B/ ]9 V$ X1 T4 Z7 i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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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就陪着七娘子东拉西扯。
“替你们小姐见过姑爷没有？”七娘子就笑着问小寒。
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时候姑爷上门来，小姐不方便出去相见，多半都会打发了贴身丫鬟出去相一相姑爷，或是斟茶，或是倒水，总之，都要到姑爷身边打个转，称量称量姑爷的人才。
古代没有摄影技术，闺中女儿只有靠这样的眼线，才能稍微得知未来夫婿的长相。
小寒笑着摇了摇头，“二娘子要脸面……姑爷几次上门，都不肯让我们去看！说是我们陪嫁过去，被姑爷认了出来，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u. v2 N, G/ v1 p% ^: M7 I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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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和她一起笑了起来。& R+ ~% d1 m, }. W(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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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重若二娘子，也有女儿家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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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外院侍候的几个茶水丫鬟，也有传话进来，说是姑爷一表人才，生得比表少爷、九哥都要英武……”小寒很是为二娘子高兴似的，“配得上我们家二娘子！”( s* ]% `6 w" P1 Q$ y' e
“那就好。”七娘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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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虽然不能说有沉鱼落雁之姿，但也的确相当的秀丽，只是这股秀丽里带了些冷。" E r8 `) d% r7 ^8 \, |5 Y
两个人正在说话，五娘子进了西厢。
“二姐叫你进去！”五娘子的眼圈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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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孤身进了书房。/ z4 e; [& i1 N+ F- n$ f
二娘子坐在空荡荡的书案前，对着青花绘牡丹小茶钟出神。
“二姐。”七娘子柔声招呼。
二娘子一下回过神来，含笑让，“坐吧！”* ^8 ?" T& o% m2 ` Y&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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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虽然也烧了炉子，但空荡荡的四壁，就让屋里多了一股阴冷。1 R) c/ k- v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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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小心地在二娘子跟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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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袱上还有余温，五娘子方才也是坐在这里，听二娘子的训话吧。% b1 N& }) s1 l* [
二娘子又出了一回神，才慢慢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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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家的大少爷，是院试案首。”她的语气简洁明快。“这个好消息，你恐怕还不知道吧？”5 J3 d9 G" Y3 y# E1 N%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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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犹豫了一下。7 j' X0 o" k" M5 d/ e$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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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已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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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已知道了！”
到底还是露了马脚。+ ^0 |6 q$ J% k" z
七娘子心中感慨。: u: O3 `. l* P8 ~1 ?- k
她的这两下子，在大太太面前还能卖弄，却是糊弄不了二娘子。% O4 U9 I- G+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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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爽快地承认了下来。“封太太给我报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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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没有露出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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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么，以七娘子与封家的关系，若是封家有了好事，还不主动报喜，那就有些忘恩负义了。
“想来是父亲和学政赵大人提过了。”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然，今年应试的世家子弟也有不少，封少爷的文采就是再好，案首也未必能落到他头上。”
七娘子旋即释然，大老爷亲自打过招呼……只要封锦的文章不是太差，中秀才都是稳稳的。$ J0 O9 _1 I/ t: T% {
不过就算有人打招呼，也要有些真本领，才能拿到案首，否则，江南士子也不是好惹的。" x4 ?; b) z5 \8 Y" O3 H
看来封锦也是真有些聪明。 s6 u, _4 D# j5 ^; m8 b" B
“承蒙二姐照顾！”她难掩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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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一副知根知底的样子，肯定不是没有来由，就不知道在这事里她到底发挥了多少作用而已。
“父亲久也有提拔封家的念头，”二娘子不以为然，“我不过是提了两三句而已。以后，还要看封公子是不是可堪造就。”" r7 Q( q: p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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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封锦是个人才，大老爷自然会继续提拔。封家到底是九哥的生母，封锦能争气，对九哥有利无害。
七娘子只是笑，没有说话。( m2 T, b0 z" D/ y0 B5 S7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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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却有些惊讶。7 s3 B- z; o' c/ b# ] ]1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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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贯只知道三娘子得宠，没想到，二娘子在大老爷跟前，说话也这么有分量。' S% @/ \# I, G9 u/ p* P# c( F
“唉，”二娘子又罕见地露出了愁绪。“这一大家子，能指望的人也只有你了！”
大太太是那个性子，五娘子又是这个性子……初娘子、二娘子相继出嫁后，靠谱的也就只有七娘子了。
就算七娘子年纪还小，也只好寄望于她了，别人，根本连指望都指望不上！: b3 b8 N5 X# i9 r7 X* w! P, c
“你现在还小了些！只得了个稳字……”二娘子又仿佛自言自语地道，“深宅大院里，都是人精……要和四姨娘斗，你还没那个本事。往后几年，不要心急，四姨娘有什么嚣张的地方，你就劝着太太忍一忍，等到九哥大了，看她还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七娘子不由得叹服。. Z% |- }7 v3 z" C+ c9 G! }; a
深宅大院里，果然都是人精。
她处处小心，殚精竭虑，在二娘子眼底，也不过是占了个稳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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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这一番对话，是在交代之后几年的行事基调。# q2 z# Q/ ^, }6 b! @% {
要稳重，要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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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是七娘子，也是正院。
二娘子就是这样，一贯的光明正大，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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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那里，也要忍。”二娘子脸上飘过了一丝阴影。“虽然母亲面上不说，但心底肯定不自在……唉，你就多担待担待，这点事，迟早也会过去。”
还是那样，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智商低点的人，说不定都听不懂。
二娘子这是在说九哥受伤的事。
九哥忽然闹出了这样的事，不管出于什么动机，是为了给七娘子出气也好，是为了作弄谁也好，现在已经解释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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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当时没有问清楚，以后再问出来的答案，就少了说服力。
以大太太的性子，心底肯定会留下疙瘩。七娘子也就要被猜忌了。+ u- q% l1 J @) f+ R: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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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日久见人心，只要七娘子持续表现良好，这件事，终究是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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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当然是这么想，不过七娘子却不这么认为。% M9 v/ Z( F* y/ s- {/ R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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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拿出合理的解释，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很快就能长成大树。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3:10
57、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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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谈了一会。
二娘子就露出了疲态。) z. J0 x: X& A* ^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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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子上上下下，多少的事。”她长出一口气，有些失落，“我也做不了主，只能白嘱咐你。以后，你就见机行事吧，我说的，你听过就算了。”. }! Q4 {- @! j% n+ n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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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松了口气。
二娘子将来无疑会是个精干的当家主母。: X7 Q4 Y- g6 E$ W* o
但杨家却是大太太当家。4 a9 D& I1 K1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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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最大的缺点，就是有些太想当然了。7 Q* U5 K+ I& J+ r% p
“二姐的话，我一定记在心底！”她认真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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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怎么说，二娘子的叮嘱都值得牢记。
二娘子摇了摇头。“其实这些道理，母亲也不是不懂！”她又叹了口气。“很多时候，懂了，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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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毕竟是情绪的动物。5 \3 W9 L1 m8 y8 g-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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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姐妹就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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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环顾着空荡荡的屋子，眼底也现出了不舍。7 @. l: y2 [4 n$ z2 A5 U+ s7 W" {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百芳园里生活了这么些年，面对别离，她也不是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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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里，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杨舞。”" S3 ^* J6 j+ ?# E/ C! Q7 j2 p
二娘子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
在聚八仙外头的长椅上，她就说过，自己最不放心的就是五娘子。
“性子又倔，脾气又坏……嘴也不甜。我在家的时候，还有人能约束得了她，以后……”二娘子就摇了摇头。* {6 S3 r8 |8 ~0 f: i+ c4 Y#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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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我自然会劝着五姐的！”七娘子就乖巧地表了决心。$ {& V' t; w) m/ M' O: i5 W" H
她也的确不讨厌这个小姑娘。
大宅门里，城府深不见底的人很多。0 G9 E9 R/ @: v2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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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好像一条小溪，尽管水流湍急，但一眼就能望到底。" M6 P$ \/ N0 q( s6 X!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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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就看着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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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看你的了。”她语调和缓，“将来……我不会亏待你的！”4 r+ P2 w/ {1 s9 C2 y- J$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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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言出必行。8 l* A* [: ]) q" |2 K'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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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提拔封家，就在大老爷跟前进言，果真提拔了封家。
如今她开口做了这样的许诺，七娘子一时倒是心定了许多。" T$ x6 r8 R" H9 U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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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大太太将来靠不住，还有二娘子，能给她一点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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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姐妹又谈了一会，小寒就进屋传话：李太太要见二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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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辈召见，二娘子不敢怠慢，带着小寒匆匆离去。0 `5 \2 n. n1 _4 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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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和五娘子结伴踱出了幽篁里。
两个人都是一肚皮的心事。
五娘子没有取道长青楼，而是经过了小香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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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雪已有几株梅树含苞待放，六娘子咭咭咯咯的笑声，清晰地从梅林里传了出来。+ d" k# m4 S* Y3 _$ a. ^5 W
七娘子不由得会心一笑。4 S( k: C, s H) }1 T1 v9 [9 ~; k
六娘子真是个开心果。* r: U* I4 x1 i0 q! Z
五娘子脸上也现出了丝丝缕缕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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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雪里架了个秋千，就把这丫头乐得无法无天了！”她和七娘子议论。7 r' Z8 f7 s& O. k+ X5 a
“六姐性子很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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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就说起了百芳园里的玩物。- G! J4 _& q7 n8 Q9 k* {
“除了小香雪里的秋千能荡，万花流落里的荷花、莲蓬可以采了玩，园子里就没什么好玩的了！”五娘子断言。: O6 O: ]1 j/ D. b2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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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头说，一头就经过了冷清清的七里香。
郁郁葱葱的桂树，都开到了院墙外头，几株四季桂还开着花，淡淡的花香沁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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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姨娘也去了小半年了！”五娘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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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想到八姨娘，也不禁有些唏嘘。“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 b6 f3 C) k9 E. x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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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得晚。”五娘子就对七娘子说起了往事，“还记得我六岁那年，给父亲过小生日，八姨娘亲自吹了一曲洞箫，那晚月色很好，她在小舟上吹，外头来来往往的船，堵了一河，都听得没有声音了。一曲完了，才都喝起彩来，倒把娘吓了一跳！”: Z) _* B. ~1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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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流落拐出院墙，就是一条河道，想当年八姨娘的箫声都能传出院墙，吸引得来往船客泊船细听，必定是技艺精绝。七娘子不由得悠然神往，五娘子却沉默了一刻，才慢慢地道，“其实现在回头想来，娘当时心底肯定不好受。”7 A+ _ n; H/ L$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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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今年九岁，六岁那年七娘子、九哥不过四岁，那时大太太应该正和四姨娘争权争得如火如荼。八姨娘弄箫，怕是不无邀宠的意思，大太太心底怎么会舒服？1 [4 h, Q/ C5 m
七娘子只是笑，却没有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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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一直想问你。”五娘子也不在意，也扯开了话题。- w, z2 k7 p8 ^*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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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嗯了一声，望向了五娘子。
“那晚在父亲面前，你为什么替我求情？”五娘子的神色有些古怪，“我也知道，我一向对你不怎么好！”, T7 B" W/ k9 r1 L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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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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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小事，若不是五娘子提起，她都快忘了。2 {( v! f-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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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五娘子求情，说起来，不过是看不过眼大老爷的无耻。. l& x* M2 A8 ?5 d0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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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会窝里横，在自家人身上撒气，算什么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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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没有做错什么。”她诚恳地回答。6 E1 y$ @) M. ?9 ]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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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又沉默了下去。
七娘子就望着万花流落，似有意，似无意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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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出了门子，正院，就只剩我们姐妹俩了。”1 E9 A5 B9 j2 U6 e;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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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垂下头，闷闷地道，“我还是不喜欢你！”, _$ m- }9 S1 [' O&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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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娇艳如花朵的双颊上，浮上了两朵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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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这话说出口，也不大容易。' F( q' |; D4 ^! I
毕竟七娘子和她远无怨近无仇，除了她为难七娘子之外，七娘子是从不曾为难过她的。6 c# W* h5 f* ^) j0 h6 l
“像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得不少。”五娘子的声调闷闷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熟悉的表情。7 l8 a. @7 j: j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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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在大老爷跟前受了一巴掌后，她就是这副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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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怎样的人？”七娘子倒觉得很有趣。* L$ {3 Y: n) d5 y3 P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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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嘛，难免有些扭捏。
会把不喜欢说出口，其实已经有三分喜欢了。
“大姐姐和你都是这样……从来不会犯错！”五娘子迟疑地道，一边说，一边思索。“什么话，都说得恰到好处，什么人都不会轻易得罪！随便一件事做出来，都有两三重用意。”5 V+ Y) \: u a9 m7 b& q. F3 [# ~9 H, W
七娘子失笑，“五姐，你高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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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没有高看你，你自己心底清楚！”五娘子又露出了熟悉的泼辣。* \) s5 m$ O o: R
“处处小心，不过是因为没有犯错的资本，我一个庶女，在正院被太太抚育……做什么事，当然都要三思，免得丢了太太的脸！”七娘子只好抬出了这个说法。* b( f5 i8 H* x! C6 h1 }' J, M)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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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也没有错。
如果她是嫡女，又哪里犯得着这样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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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不说话了。9 u" w+ |# N7 I& O6 x" N F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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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抿着双唇，大眼睛看来看去，就是不看七娘子。* Z" J& r% U9 j" ^8 m
虽然未曾开口，但脸上已是写满了字。& E2 N9 A,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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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五姐不喜欢我这样瞻前顾后的性子。”七娘子看得好笑，索性为五娘子说出口。) F: c- c3 M5 e: _" t& p
五娘子哎哟了一声，倒是现出了笑意。
“我可没有这样说。”她禁不住一个笑，“是你自己认的！”! z& D) c5 d# l& p4 H' \
七娘子就笑着白了五娘子一眼。
两人倒是都有了些别样的亲近感。* T- q8 y7 R: j1 k. @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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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五娘子又叹了口气。“其实说是讨厌，倒不如说是羡慕！”
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孩子！. S% ~8 Y5 _" |4 p) q5 M#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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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七娘子不以为然。“我羡慕五姐，还说得过去些。”
五娘子刚要说话，就讶异地轻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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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你什么时候进园子来的？”) X2 o! e) ~(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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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怔。
果然就看到许凤佳从远处慢慢地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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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许凤佳也有许久没和七娘子照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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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还是时常过来给大太太请安，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和几个女儿岔开。几次去西偏院探望九哥，七娘子也都有意回避。
虽说九哥受伤疑云重重，未必是许凤佳的错，但她对许凤佳就是有种见面不如不见的感觉。! U9 ~" _5 X, B. p1 R5 b!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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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她强笑着招呼了一句。
就躲到了五娘子身后。' l& c% }, x" C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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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5 x0 n. \; D O+ r. W( j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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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吓的。”她倒是没有闪开，一副大姐的样子，挡在了七娘子跟前，“表哥进园子来有事呀？”, |+ M- r; e/ H# V+ S5 J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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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要上船了。”许凤佳眼底也闪过了一丝笑意，“再进来逛逛。”1 [" k& e0 y2 i3 x5 O. R
又看了七娘子一眼，“七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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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调还是那样缓慢。
七娘子勉强笑了笑，对许凤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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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五娘子也流露出了一丝不舍。“等明儿我去京城，再找你玩吧！”1 J4 x% ]/ ~% N7 M;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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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和七娘子不由同时露出一点笑意。0 e. B; @1 y# k0 e: ^6 U1 h
这次分手，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x! r; \1 x) x( u7 t; a H/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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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男女大防……就不像是小时候，说见面就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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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就笑着举手敲了敲五娘子的额角。
和五娘子说话的时候，他的态度显然要放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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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去，我有话和七表妹说。”
五娘子非但没让，还警觉地眯起了眼。
“可别是又要欺负她！这都要走了，就别闹出事来了。”她的语气随意而亲昵。
许凤佳不耐烦地弹了弹舌头，歪头睨了五娘子一眼。) d; U' N' U; T. O# I8 \
五娘子就只好拍了拍七娘子，低声说了句，“别怕，有我在。”就让到了一边。
七娘子就只好硬着头皮和许凤佳对视。& C& S- S4 e: P; z' H7 Q
许凤佳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拖到了道边。$ B; i' |1 H" n; d9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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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小路通向聚八仙，几个月前，二娘子和七娘子还在这里促膝谈心。3 \2 b: e0 [+ ^; G# T# G* x
“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许凤佳的声音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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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像是耳语。
七娘子不得不微微倾前，才能听懂他的话。' o9 {3 j! n&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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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倒是姐弟情深……我不管，这笔账，我就挂在你头上了。”许凤佳索性就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湿热的气息，吹拂得七娘子耳边一片麻痒。“总有一日，我一定要讨回来！”" z$ ~' u% F4 z6 B
七娘子忍不住微微缩了缩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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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来撂话的。" Q) u7 r" D! l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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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小心些，这事，可没那么容易完。若是被我四姨查出了真相……你的日子，恐怕就要不好过了！”* C/ M6 t* J1 w6 r {' @! I7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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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自顾自说完，也没有等她回话，便松开手，退开了几步。9 k. u" i* w* p; m0 p
在午后和煦的阳光里，他的脸就像是镀了金，灿然之余，更增了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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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开口，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七娘子就不由得作出了倾听的姿态。9 ^/ W, U/ a5 k, [: A/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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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犹豫了片刻，又抿住唇，转身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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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垂下眼望着自己的脚尖，一时也没有说话。
五娘子轻快的足音响进了小径，“表哥没有为难你吧？”
说是不喜欢，话里的关心，却是显而易见。6 |1 L+ t0 H& A$ ]" Q
七娘子抬起头笑了笑，摇了摇头。
“头摇得这么用力，倒像是小狗甩耳朵！”五娘子一下笑开了，划拉着脸嘲笑七娘子。% h! I2 z9 `. t1 A, y% }1 u1 k, r
七娘子白了五娘子一眼，“走吧！九哥一个人在西偏院，肯定寂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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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倒不大寂寞，和李家的几个少爷在屋内上蹿下跳，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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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亲自劝了几次，都没有劝住……九哥脸上的疤痕已经开始落了，康复速度之快，令几个郎中都咋舌不已。; H6 f& `' g- C: o: W/ @7 N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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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就算是成年人也想活动筋骨，更何况是精力充沛的孩子？% Q4 \! c$ q+ w: P" ?8 d
五娘子和七娘子才进西偏院，就听到了他们在西里间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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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一边笑一边进了西里间。
“十二郎，你又来逗引我们九哥！”
十二郎显然和五娘子很熟悉，笑嘻嘻地住了手，整顿衣冠向五娘子行礼，“五世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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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抿唇与十郎、十一郎行了礼。5 d/ ~& S, s! M5 T: l
十郎还是第一次见，他面目方正，寡言少语，只是和七娘子对行了礼，就又站到书案前，翻看着九哥的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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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长高了些，穿着银鼠出锋的袍子，笑眯眯地和七娘子行了礼，又问七娘子，“最近可好？”
“很好，十一世兄好？”七娘子也只好微笑以对。: T8 m9 B A' [. _7 D3 I4 c6 T# s
十一郎笑着点了点头。& {8 q/ }6 p* y: _
十二郎和七娘子见过礼，就又要回去和九哥上天入地的胡闹。+ u, G3 f, K! C* q R
七娘子不禁暗暗皱眉。/ g0 M0 f0 D- r% N; A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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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里有很多瓶瓶罐罐。5 y: m1 L+ O' j' F: l* o* M9 e
万一失手碰碎了几个，不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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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又冷，九哥抹了回春露，轻易还出不得屋子。5 M5 i9 U7 A, Z1 \% V#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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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她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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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面露怏怏之色，规规矩矩地走到了七娘子身边。, {' y* @7 V3 K7 V; F$ g. [ ~
“大家好好地坐着喝茶，做什么跑来跑去的。”七娘子软语劝慰，又给五娘子打眼色。
五娘子忙拉了九哥和十二郎。“姐姐拿泥人给你们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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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郎就高兴地拍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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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丫鬟都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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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看在眼底，暗自点头。
七娘子本来只打算打个招呼就回东里间，现在也只好坐下来喝茶，看住九哥。
十一郎就问五娘子、七娘子，“最近学到了哪里？”
“在上《世说新语》。”五娘子笑着说，“才读到了容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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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教育，不同于男学，上世说新语，是开阔几个小娘子的眼界。
十一郎笑着说，“与君共坐，如珠玉在侧，觉我形秽，说的是谁？”$ D( s6 T5 K4 l$ T.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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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卫玠。”九哥抢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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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郎就眨巴着眼，“这话好耳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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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笑而不语，倒是十郎道，“是父亲昨日夸奖新科案首。”/ i+ C# ^2 d' O
九哥和五娘子都露出了注意的神色。“什么新科案首？”
官宦人家的子女，平时留心的也都是这些科举啊、官场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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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今年的院试案首，生得和潘安、宋玉一样。”十一郎解释。“文采也好……几个见过的主考官，都赞不绝口，说他才貌并举，是将来的江南才子。”, W2 \$ r5 n+ M4 m: t" W. r/ b
江南人就是这样，好才重貌，但凡才子，总要有一副好相貌才对得起观众。; h% o% `4 m& g$ Y4 v0 k5 _
五娘子就有些好奇，“真有那么俊朗呀？叫什么名字？”6 ~; B+ K9 T/ }! z7 j
“封锦。”十郎回答。
十郎说话，和十一郎、十二郎都不大一样。
十一郎是亲切，十二郎是稚气，十郎就是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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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倒没有觉得什么，九哥却已露出惊容。, h8 P K" y# G6 U( H: H3 K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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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就下起了小雨，靡靡细雨，贯穿了二娘子的婚礼。
几个姐妹都在二娘子身边陪伴，并没有到前院偷看姐夫——有了雨，就不大方便在外院与百芳园之间蹿来蹿去。" |. B5 {9 O" d2 M* [) M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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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看着二娘子缓缓妆成，戴上珠冠时，眼中就放出了止不住的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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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侯府世子的正妻，二娘子有三品诰命在身，此时的礼服就要比平民家的百姓更华贵得多。8 J' M5 w! d! g; Z6 r
御赐的松江织金大红缎，赤金头冠镶了龙眼大的南珠……全福太太倾身为二娘子在唇上点了黄豆大小的胭脂，颊边贴了花钿，把二娘子妆点得娇美无双。9 e0 j9 @+ ]5 U1 v( X: \+ e
在丫鬟的搀扶下，二娘子款款起身，拜别父母。$ h; l5 }1 K/ O. K' x _!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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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望着二娘子，已是珠泪满腮，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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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垂下眼帘，睫毛也有微微的颤抖，旋即又抿了抿唇，抬起头微微一笑，握住大太太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又拜了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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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父亲，她没有露出多少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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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环顾姐妹。
众姐妹有哭有笑，有欣羡，有惊叹，都一一上前与她道别。二娘子点头叹笑，格外又握住了五娘子的手。
五娘子也泣不成声，直欲投进二娘子怀里。七娘子忙拉了五娘子一把，又冲二娘子真心一笑。
二娘子愣了愣，也就回了一个娇美的笑容。
窗外已响起了喜娘催请出阁的声音。) b0 @& Y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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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于是转身出阁。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3:12
58、伏笔% t+ ~4 w, ~' @! M; ^' P(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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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被迎娶出门后，就直接上了运河码头的嫁船。 X3 ^$ v1 h! [(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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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嫁的几房下人并八个丫鬟，都在身边侍候，还有自京城远道而来的喜娘、巧手的梳头婆子、南边的厨子……把披了红布的嫁船，塞得满满当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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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姑爷带着前来迎娶的队伍，也装了一艘船，一并还有两三艘前后护卫的兵船，一道上了京城。; G$ `$ W# {* b$ P4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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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嫁已是先发了船，这几艘嫁船上装的都是人，船轻——走得就快，恐怕半个多月后，就能追上装了嫁妆的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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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至此算是画上了半个句号，余下半个，就要等到腊月初一，京城那里办了酒席再说了。
连头带尾一个多月的忙碌，让大太太连着两三天都免了姨娘、子女们的请安，又请了欧阳家的郎中来开了太平方子，两副补药喝下去，总算是缓过劲来了。) K* }7 u: E% L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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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二娘子的婚礼搁置下来的一些事，也到了解决的时候。
众人心底都是有数的。) ?: F5 j( D @( J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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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至来得早！”这一早起来，大老爷就和大太太商议，“我看也别大办了，太太平平地在家祠里祭过祖宗，就算是过了节吧。”1 o, ^/ C' I+ @8 @3 ^) d
二娘子出嫁了，三娘子就是家中排行最长的女儿，当仁不让地坐到了大太太下首。
她就偏着头专注地听着大老爷的话，眼底流转着一丝喜意。0 k% U% _" A)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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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昨日又打发人上门给大太太请安。, @& \1 u* Z, l! E
四姨娘唇角也含了笑意。% {+ y+ l+ v6 `( E* X( K"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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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打扮得很朴素，但嘴角的笑，脸上的光华，都不是朴素的打扮可以遮掩住的。 K) h6 `: x2 ^* x! |
大太太就看了看三娘子。
她也露出了清浅的笑意。“老爷怎么说，就怎么办吧，把二婶也请来，好好地热闹一番。”1 ?, G: T% Z9 j1 j m7 r* A* n1 H'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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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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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没有在九哥的伤势上做什么文章，那天来探望过后，几次进杨家，都没有提出要见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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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自然放心得多了。2 {- i3 c5 Q- k6 L( d6 Z( W
提到二太太时，语气也多了一份亲昵。$ Y+ w: U8 @$ W8 W5 ^2 @
两夫妻又商议了几句琐事，大老爷就咳嗽了一声，缓缓起身。
五娘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九哥受伤，除了罪魁祸首许凤佳，还有受害人并疑似策划人九哥，胁从犯五娘子。
大老爷没有发作主犯，却盯准了五娘子……虽然看在二娘子的婚事上，暂且按捺下了这件事。
但到了今日，就未必还会让这件事就这样轻轻过去了。7 f: W+ l/ D; G- |3 N. ~% u6 M"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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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果然就看向了五娘子。
“小五跟我走。”他冲五娘子点了点头。
五娘子面露惊容，求助似地望了大太太一眼，便跟在大老爷身后，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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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不免露出了异色。4 P6 u0 ^; x" L1 O% w
三娘子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的笑意，却浓厚得快要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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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狠狠地盯了她一眼，旋即，又露出了笑意。
“都散了吧！过了冬至，你们就要开始上学了，可别丢下了功课。”她和颜悦色地对几个女儿开了口。/ g8 G3 T1 c v! d7 n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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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就依次退出了主屋。
“四姨娘慢一步。”大太太又笑着对四姨娘点了点头。
四姨娘的脚步就是一滞。( P/ }$ A/ x. W2 i- w
三娘子、四娘子也露出了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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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没有再看下去，她退出了主屋。$ _; I* a9 W+ n.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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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六娘子说了几句话，七娘子便回了西偏院。! x& m( @+ H+ ]- X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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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的疤痕已经快落光了，余下一点点红丝在脸上，就像是指甲划出的淡淡血痕。
不过，稳妥起见，大太太还是不让他出门吹风，搬回主屋的事，也就这么缓了下来。
“七姐！”见七娘子回来了，九哥很高兴，“有什么好玩的事没有？”" ]! G# t0 ~1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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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含笑摇了摇头，“还不都是那些老话。”# q/ R# \7 m$ j' M
九哥顿时流露出几分失望。) `0 T5 [5 Z. x( Q: C,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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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大丫环都笑着打趣九哥难耐寂寞。
七娘子一边说笑，一边就趁势给白露打了个眼色。, m0 y3 d9 d6 j- }4 K: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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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眼珠一转，就笑盈盈地去拉谷雨，“走，咱们去东偏院，给九哥寻摸些玩意儿。”
五娘子屋里，什么木雕的猫儿像、天津的泥人儿，打的双陆棋、玉雕的围棋……都是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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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就笑着和白露出了屋，她是五娘子身边的丫鬟，去东偏院，自然是她来带路。. C$ G: M: L' \4 h, h- O
立冬昨晚值夜，现在回了自己屋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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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和九哥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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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接了照应九哥的差事，立春就很是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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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月全心全意扑在九哥身上，人都消瘦了不少，九哥吃的用的，都是她亲自把关。" X/ w8 K$ B! X; Z: F* S! x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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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为如此，她和七娘子的默契也就越来越深。" Q+ n6 c. w) j
不等七娘子说什么，立春就笑着出了东里间，在堂屋里侍弄起了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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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不同往日，还没到冬至，已有早开的红梅被送到了西偏院。, s4 }- b1 k9 I* h9 G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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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轻声对九哥交代了大老爷的举动。
大老爷把五娘子带去外院，总不是只为了和他说说笑笑，享天伦之乐吧？
浣纱坞前的闹剧被强行压下了一个月有余，现在，也到了翻出来算总账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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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听了，却并没有露出惊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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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还闪烁着隐隐的兴奋。“还以为是什么事……父亲是一定会找我问个清楚的！”
这孩子实在是早熟得可怕了，七娘子不由得暗中扶额。+ J- M5 e0 \) p! _
在古代，人们的确要普遍比现代早熟些。7 O0 R7 D0 [; I2 l/ b" Y6 K,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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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六岁就要成亲，三十来岁就能做祖父母、外祖父母……还没过二十岁，或许父母就已经病故。
短暂的生命历程，就加速了古人的成熟速度，尤其是大户人家，很少有孩子过了四岁，还会满地打滚撒娇放赖。
自从懂事的那一刻起，礼仪教育就被灌输到了他们脑中，而在这样钩心斗角的环境下，也很少有人会懵懂到十五六岁——那几乎可就是婚配的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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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如此，但九哥也依然是太早慧了些。$ i( I4 \$ ~: A
七八岁的孩子，如六娘子这样已经算是聪明了，懂得藏住自己的小算盘，嘻嘻哈哈的，掩饰着心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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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算如此，六娘子的心思在大人跟前，也就像是清澈见底的溪水，一眼就能望穿。2 y( I* r4 u9 j, ~2 _
三娘子这样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尚且还时常露出马脚。否则，也不会为众人所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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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九哥呢？8 g/ {3 X* g5 `+ x-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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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谁都看不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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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到晚嘻嘻哈哈，就像是个孩子……你知道他是真这么稚气，还是隐而不露，潜而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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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底年纪还小，沉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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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不过是被许凤佳刁难了几次，这孩子就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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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你总要指点指点你七姐，告诉我该怎么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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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不以为然，“七姐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s& N* p6 b( y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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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保持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也不能说不对。毕竟七娘子本来也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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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以九哥这样小小的年纪，能不能瞒得过大太太、大老爷这样的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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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V7 s2 M2 G+ f$ ~
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九哥显然对自己很有信心……# {2 {7 {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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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为了自己和许凤佳作对，又如何？本来就是许凤佳无理在先。5 c9 P2 x% W. s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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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会为此和九哥生分，大老爷却不会管那么多。% @( B# o' I' Q) R1 i
他只有九哥一个儿子。
如果九哥能成功敷衍过去，固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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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不能，也算是上了一课，日后行事，就会更加稳妥。( \# U1 h' I: Q' `0 e* u8 m2 Q$ N
有时候一味保护一个人，反而会限制他的成长。
七娘子没有再多说什么。. j! Z) p;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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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大太太遣了梁妈妈来，带着丫鬟为九哥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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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梁妈妈的身份，当然不用亲自做活，她进了东里间给七娘子请安，“前些时候家里人手不够，倒叫七娘子这里短人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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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笑眯眯地和梁妈妈客气了一番，又问，“太太早上把四姨娘留下，说的是什么事啊？”' z! g8 j9 D0 L)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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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梁妈妈的身份，不会不知道七娘子和大太太的关系。; e8 X" \7 Y5 }- Z
七娘子这是没有把梁妈妈当外人，所以才明目张胆地冲她打听消息。9 M# ~! y( L. {; u( j( F
梁妈妈瞥了屋外一眼。, ], c S6 r0 {3 w7 o' y
白露正依依不舍地与立冬拉着手说话。
九哥要搬回主屋，临时凑出来的养病编制自然也就跟着解散了，白露就回到了七娘子手下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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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弯着眼，压低了声音，“太太把王家的事向四房挑明了。”
七娘子一点都不讶异。: \' ]0 \6 { q$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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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到了该明说的时候。: d2 H5 I# H9 @% n
王家人三番四次的打发人上门，估计也是兴起了正式提亲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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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托人上门说合的时候，大太太这个主母不在家，现在要正式上门下聘换帖了，自然要来人问过大太太的意思，是怎么行事才更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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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就算架子再大，也不好等王家都派了媒婆持了庚帖上门提亲了，再说拒绝的话。+ N( q3 d$ x* Q8 d! @9 ?
梁妈妈很有八卦的兴致，“四房一听，脸都白了！当下，手里的茶杯就没有拿稳，哐啷啷地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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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还从来没有失态成这个样子！
七娘子不免有些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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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就有些不高兴，就说了四房几句，说她行动粗鲁……没有教养。”梁妈妈眉眼弯弯。! v8 a, M- B! h t4 I4 y7 l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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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多少天来的一口恶气，今日总算是得到了宣泄。
“四姨娘怕是什么都没有说吧！”七娘子又问。- I& \* C6 ?( X8 Y5 @9 W1 v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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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四姨娘试探她时那显而易见的紧张，她心里倒是有些不忍。+ F9 m& m$ K1 [. x4 U
天下父母心，四姨娘汲汲营营，机关算尽，为的还不就是给三娘子说上一门好亲！
“嗐，太太也是一开始就把话摊到了桌面上，连老爷都是这个意思……她还有什么好说的？”梁妈妈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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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老爷与大太太夫妻联手，四姨娘就是能为再大，又怎能翻得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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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失魂落魄了！”七娘子也只好这么说。4 R* [7 V6 T4 Y" P0 t/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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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摔了那个茶碗，就只会应是……从头到尾，魂不守舍，连笑都露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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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也露出了三分高高在上的怜悯。“这做姨娘的，说到底还不都是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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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一半，又连忙收住了，暗自责怪自己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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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里现坐着的少爷小姐，还不都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4 a2 P6 b5 I6 n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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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却不大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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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嘛，不管原来是什么身份，进了门，都是半个奴才。梁妈妈说的也没有错。! Z1 C$ K' s, P, `' ?
“想必后院能安稳上一段日子了！”她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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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搞风搞雨，一向是目标明确。
如今……她的盘算落到了空处，一下又要从头开始。# B/ v7 y. \/ o+ V. W
就算四姨娘的心性再坚强，恐怕也要消沉上好一阵吧。) N- a0 E: g0 ~1 o$ a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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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也笑了起来。. I9 Y. J- {# P" h3 b
知道敌人会被打击，与眼见敌人被打击得失魂落魄，其中的快感当然差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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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这会子正是高兴的时候，脸上的笑就没有断过！”她和七娘子感慨，“这么多年来，太太也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候！”7 ?0 i! o T; M5 G! t& {
“五姐回来了吧！”七娘子就想到了五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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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估计是没有吃太大的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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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去了不一会就回来了，说是老爷也没有问什么，反而还温言抚慰了几句。恰好外头又来了什么新案首拜见老爷，五娘子就回避出来了。”梁妈妈看了看堂屋。
九哥此来只是暂住，东西并不多，这么一会工夫，也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G1 }" P4 U: i! `8 S#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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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起身将梁妈妈与九哥一行人送出了院子。$ v8 s% @5 Q1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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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被人高马大的奶妈子抱在怀里，脸上围得密不透风，犹自冲七娘子挥手。. o) K f4 p( A. N) C3 G* M$ I
七娘子不禁莞尔。1 C" z* l. l7 s4 m+ n# m9 |1 O0 u
站在台阶下看着他们渐渐都转出了西偏院，才转身回屋。4 {6 A& [) h: f3 P$ a9 N
“这个年，应该能过得太平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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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言自语地感慨。/ Y$ V- G6 j. E$ K#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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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和立夏对视一眼，也都露出了笑容。
“这年过得舒坦不舒坦，还得看九哥那头，能不能把事儿糊弄过去。”立夏一边把玩物器具往西里间倒腾，一边念叨。
七娘子倒没有太多的担心。
“九哥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怎么会糊弄不过去？许家的表少爷，还不是糊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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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书案前坐下，整顿起了许久未动的文房四宝。 u& @* a8 [4 a7 n# b, [
“表少爷也真古怪！”白露抱起白瓷观音尊，放到了多宝格上。“咱们家的这几个姑娘，也就是七娘子性子最好……偏偏就和您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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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话说得我可脸红了。”七娘子格格的笑，“西偏院的人说我好，不算什么，别屋的丫鬟说我性子好，才是真的好！”" `; a8 m0 E* @: Y9 r
“五娘子身边的谷雨、六娘子身边的大雪，哪个不说您是个好性子？”白露不以为然。她寻常跟着七娘子出屋，交游也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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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端着小小的鸡心宝石杯进了屋子，“姑娘，听说二娘子从前都接了花瓣上的露水来泡茶，昨儿下雨，我也接了一小杯！”' d0 e1 c% C& _1 U# Z2 V9 \2 a
中元这丫头老实是老实，有时候却和六娘子一样，有些异想天开的妙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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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笑着说，“摆在那儿吧，这么一点，够做什么用，下回下雨，你拿个盆子去接。”% }4 ?$ m6 e3 v1 y
中元顿时高兴起来，“我也这么想！上回太太赏的梅花盅，拿来接雨水就正好……”
众人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 k& l9 X. K7 q8 X2 W
屋内的气氛一片和睦。; W4 J: F% |: 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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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又传来了立春的声音。6 d' t8 L$ C& W) G( c" Z$ @
“说什么这么开心！”立春笑着掀了帘子，进了西里间。“小祖宗把随身的几本书落在了床架上，如今床倒是拆出去了，书却不知去了哪里！”
只是来暂住，九哥睡的便是寻常樟木拼凑的架子床，回主屋后，架子床就拆卸出来归进了小库房。& D' W ]" W6 h$ E( P
大家就都放下手里的活，帮着立春找书。# A. {9 q; j1 a* G3 I
立春就悄悄拉了拉七娘子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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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起身与立春一道站到了屋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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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九哥与大太太说了什么……太太倒是没有生气！反而让王妈妈领了几个心腹的媳妇进了百芳园，还要了轻红阁的钥匙！”立春有些不解，“……就是来和您说一声。”
七娘子也很惊奇。( o. k; U/ K# d- A
怎么又扯到了已去世的三姨娘？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3:14
59、好奇
大太太和大老爷都没有再提到九哥受伤的事。
连四姨娘都反常地没有以这件事来做文章。; O: ~! ]0 j5 W: e
才从大太太屋里回去，她就病了。
一并连三娘子都告了病。) D" I3 P) J0 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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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谁不是心知肚明：四姨娘得的，肯定是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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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派人到轻红阁去翻检了一番，回头，又在观音山给去世了的几位姨娘做法事超度亡灵，连九姨娘都有份，足足享用了七天的水陆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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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下十分纳罕。' z% _* g9 b+ T$ C" E. i!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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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九哥也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她私底下和立夏议论。“竟然这么藏得住事！”! Q3 l( k& P; ~ l# w$ S
白露终究是过几年就要出嫁的人，平时也不大热心于这些阴私。; I( e/ `* n0 \" E* O* r& [
立夏却是七娘子的嫡系，和她说话，当然要放心得多。9 n) Q* A.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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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九哥居然这样有城府。”立夏也附和。- T* ?+ o/ W4 d% t: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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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段日子，九哥该吃吃，该喝喝，该玩闹还是玩闹，就好像之前的这段波折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份心胸，连七娘子都不得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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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和大老爷倒是频频有所动作。+ B" J( Q. ~+ \- p3 O&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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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给去世了的几个姨娘做法事。一下，又大肆翻修轻红阁，把轻红阁打扫得纤尘不染，还重新粉了一遍油壁。0 N* k+ X0 ^+ k0 ], U+ r: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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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想到了去世的三姨娘。# _3 g; m* P8 C1 b( m' s4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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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又向白露打听，“三姨娘究竟是犯了什么忌讳？”: c8 _, W, o( J* D(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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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到了几个月前，八姨娘并一对双胞胎女儿去世的时候，大老爷也在观音山给三姨娘排了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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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就有些颖悟。' r( |1 ~; `% w& @# L2 t1 ~* V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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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也一片茫然，“我进来服侍的时候，三姨娘已经去世了。府里也没有谁敢提起这件事……”, O$ ^0 s. L0 h, h: t% X; ]
她们这样的丫鬟，平时对这种府中秘事，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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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得太多，反而很难脱身。. y# b- l- ]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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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在白露这里是得不到消息的了。* E- Y& h9 I9 k
三娘子、四娘子也都不是合适的对象……9 A0 |/ k1 ~% A( t$ u4 Y3 @
七娘子就想到了六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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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腊月，女儿们都没有上学，闺阁也不动针线。 |% d u) j. t+ g+ Q
六娘子成天拉七娘子去东偏院玩耍，与五娘子打双陆，画小像。
在府里过了腊八，大太太又带着九哥并几个女儿去光福香雪海小住。( F4 o8 D9 c2 k
因为四姨娘与三娘子都“病”了，大太太就顺势把四娘子留下来服侍生母并姐姐。8 v1 U0 t5 \' A0 Z$ a
大老爷今年也很有兴致，陪在大太太身边，在香雪海里的冲寒馆住了两三天，才进铜观音寺，与住持说法论道。" _& _) t ~/ @) G# G# ]
这一次，他把九哥也带在了身边。6 R* N% z$ f$ L( C$ g; \2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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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腊月里，香雪海里就住满了达官贵人，连李文清李家、张唯亭张家，都一并到了香雪海小住。女眷们闲了没事互相串门，男人们也就只有到铜观音寺去与住持修和大师诗歌唱酬，讲道论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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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九哥带在身边，就是为了让九哥结识这些叔伯辈，将来大老爷退下来了，九哥才好接过大老爷的人脉。李家、张家，也都把继承人带在身边，听取大老爷的指教。+ x0 K7 ]. G: D+ x/ v(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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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这是已经把九哥当作大人了。9 y. ~3 j8 t% ?
七娘子不禁越发好奇起来。
看着九哥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只觉得这孩子别样的机灵，小小年纪，该知道的一样都不少，既知道心疼自己，又知道两人最好不要太亲近。, C8 N C3 t5 k! n
九哥是在大太太的溺爱下成长起来的，，能知道这些，已经算是难能可贵。& t+ ]4 H;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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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样可大可小的一件事，居然被九哥处理得这样风雨不透，连一点波澜都没能激起来，就平平安安地过去了……1 r* A% j0 e5 f, X3 W, ]
就连大太太看着九哥的眼神都没有什么不对，还是和以往一样的慈爱。
七娘子第一次知道，原来好奇也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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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云山雾罩，迷雾重重的……反而让她更想查个清楚。( u/ N3 U: @5 k! K* o
冲寒馆地方不大，不过是三进的院子，住了大老爷夫妇俩并三位姑娘、一位少爷，还有跟来服侍的丫鬟仆妇，小院子就挤得满满当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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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又成天与六娘子在一起，七娘子一直找不到与六娘子单独说话的机会。! c' A0 v0 y3 Z+ B
进了腊月十五，李太太来找大太太说话，神色很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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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关了堂屋的门，连服侍的二等丫鬟都打发了出来，只留下最得力的妈妈在屋里端茶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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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与十二郎就被交给了五娘子，“带着兄弟们一道去逛逛梅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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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寒馆往上，整整一座小山头都是杨家的地，种了几十亩的梅林，众人在香雪海住了五六天，也不过逛了一两处。 L% b' A2 B, |
五娘子就和十一郎商议，“十一世兄，我们去看绿萼呀？”; `- P n3 a- G2 O1 H# o7 a2 G" D
十一郎含笑点了点头，又关切地问七娘子，“隔得远了些，七世妹能走得了那么久么？” e' H- \! I&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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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孩子出门，又是在山头上走动，没有用车马的道理，就算是杨家女，也只能凭着双脚跋涉。; L; k8 Y7 \) ?% ^/ z
七娘子望了六娘子一眼。
六娘子满面的兴奋。) ?1 w$ e0 v/ N7 \/ v
七娘子也就没有把婉拒的话说出口：就算她借故留了下来，六娘子也是一定会去的。& f0 ~5 r$ U. m# S0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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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我走不动了，便叫六姐背我吧。”她笑嘻嘻地说。/ p5 G7 I% _# `! L- |5 c3 ?
六娘子转了转眼珠，“你沉得很！我可不要背你，叫五姐背。”
众人都笑了起来。$ w1 f9 T2 s0 p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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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十二郎还是一脸怏怏——知道九哥跟着大老爷去了铜观音寺，他就是这个样子。7 G% l% `4 N"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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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地给九哥找的蝈蝈葫芦范！”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紫红色的小方葫芦给几个杨家女儿看，“谁是九哥的贴身丫鬟，快好好收了，这可是北边来的上等货色，平时专供宫里的！我费尽心思，才淘蹬来这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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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和六娘子都抢着扒开葫芦提看里头的小蝈蝈，“好精致的葫芦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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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郎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别在外头瞧，先放到炕上温着，这玩意儿金贵，一见风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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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就慢慢的往山头踱去，身后倒跟了十多个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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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拉着十二郎，跑在最前头，一路呼喝喊叫，把林间装点得分外热闹。
十一郎就向七娘子赔罪，“上回说要讨拓片来送给七世妹，倒是一直没能找到时机。”3 Z$ k6 G! F$ {4 w! k7 ^- N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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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拓片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但坊间也没有售卖，十一郎也是要派人去问司徒庙的知客僧讨要。恐怕是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到光福的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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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紧，无非是五姐想要那东西，我连卫夫人的字都临不过来，得来也是无用的。”七娘子就客客气气地谢十一郎，“十一世兄多费心了！”& C1 T# S9 ?. e! n1 F9 n0 G, F2 h# M
六娘子就举手遮住了一个小小的呵欠，“今年的绿萼倒是开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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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和十一郎相视一笑。
六娘子真好似张宣纸，从头到脚，写满了可爱二字。, e! r9 v0 R7 u: N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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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就放柔了声音问六娘子，“六世妹的绣艺想必是更精进了吧？”
六娘子就眉眼弯弯地比划起了黄绣娘新教的乱针法。' ?4 x/ V( q$ t. [9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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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和十一郎说话，她总有种淡淡的不自在。- W/ o# e3 l+ i0 z6 _.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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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走了几步，就在半山处的小亭子里坐了，十二郎采了两三根含苞的梅枝，“我们明日就回苏州去了，就得挑没开的采，到了苏州，才能开得久一些。”
五娘子也采了几朵开得正盛的绿萼梅，笑盈盈地给十二郎插了满头，“真是个风度翩翩的簪花少年郎！”' m4 G3 M: H) F1 d& E5 n$ A3 G, S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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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郎猛地一甩头，花落了满地，“现在谁还簪花呀！五世姐只会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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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六娘子不免愕然。1 a" G0 W- O( Q. Z
当时簪花并不是女人的专利，路边多的是招摇而过的簪花恶少，就连寻常人家的子弟，也有按时令簪花妆点的习惯。$ z3 W6 ^/ I, z% { L
“现在满城没有少年簪花了。”十一郎就笑着代答，“都说全苏州只有银花案首一个人配得上簪花！”
六娘子面上的不解就更浓了，“什么银花案首？十一世兄有话总要藏了一半。”. t% f1 p! H, ^" b, f2 M n+ O7 m!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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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却是面色一变，急急地问，“说的可是今岁的秀才案首封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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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望着五娘子的眼神，多少就带了一丝讶然。% p% C* [; H" S7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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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觉出了不对。% c0 ]' V- u; Q/ c, ^1 q
闺阁中的女儿家，当然也不是不能谈论外头的少年。
不过，在别家的男孩子面前表现得这么急切，多少有些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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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咬住唇没有说话。/ z6 B" K6 x1 V9 e8 ~% c: X/ e
十一郎哈哈一笑，却也没有多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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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今年的案首封公子……本来院试案首，也不算什么。”十一郎的话里，自然而然就带上了一分傲，“不过这位封公子实在是生得太好了，据说当日簪了银花、穿了新衣从府学出来，当时便围了上千的人，都说‘簪花者千百，皆不及案首’……此后还有谁愿意簪花？”
六娘子便瞪大了眼，带着惊奇地道，“竟有这样好看的人？岂不是如传说中的那、那、那……”
“正是如宋玉、潘安般俊美了。”十一郎笑着望了六娘子一眼，眼中透出了温存，“人也很聪明！父亲也很看重他的文章，还特地请了张先生来读……恐怕张先生要把他收为入室弟子，也未可知了。”; j& M4 m, e" ]
张唯亭一向很少收徒，仅有的几个弟子却都在朝为官，当年科考的名次也不低。 D/ p- n" @1 l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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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也露出了急切的神色。
却强忍着没有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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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锦和她之间的联系并不光彩。9 T( S- C$ ]$ t/ M( t0 L" t
就算瞒不过自家人……也没有必要被李家人知道。3 n: H, r6 d) e( v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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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却已经追问，“张先生答应了没有呢？”4 f4 m) l8 F0 Y& i! X4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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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底就敲响了警铃。5 L! @7 \) |# V' ^; F5 Z) B.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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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期然想到了梁妈妈的话。* m3 [5 ]( x2 K7 N! u
“老爷也没有问什么，反而还温言抚慰了几句。恰好外头又来了什么新案首拜见老爷，五娘子就回避出来了。”
新科案首，说的不就是封锦吗？
五娘子也有十岁了，这个年纪，就算是在现代，也有些孩子都会认认真真地谈起了“恋爱”，更不要说早熟的古代儿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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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会是对封锦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吧！5 Z" H9 \: i, s2 ] z/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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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话说回来，五娘子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封锦和九哥倒有五分相似，就算再俊俏，那也是看惯了的样子。再说，五娘子也曾与许凤佳同进同出、和权仲白擦身而过，这都还是七娘子知道的几个。 M1 E- V3 m w ?( k" S; m*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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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就算有惊讶，也都没有表现出来。1 T" S( h/ o$ v4 ^" n4 }7 F
“张先生素来不会轻易收徒，现在恐怕还在犹豫吧。”他一语带过。, v C0 u/ a& Q1 ^2 l+ I7 }
五娘子张开口还要再问，七娘子却是笑着转了话题，“也不知道李伯母有什么事这么着急找母亲商议。”1 p3 S* }; [9 @7 V/ p/ e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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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悄悄地伸手拧了五娘子一把。
六娘子看在眼里，倒是微微一笑，也帮腔问十一郎，“是呀，很少见到李伯母面色那么沉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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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十二郎。' R9 V: t$ ]* D-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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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郎正喝着温热的灵芝饮，好像没有听到六娘子的问话。
五娘子被七娘子一拧，一个机灵就清醒了过来，不禁又是感激，又是生气地瞪了七娘子一眼。
此时便伸手去扭十二郎的额角，“你和我装什么大人……”嘻嘻哈哈地，和十二郎追逐着出了亭子。) {; O4 X7 i5 i" Z0 a4 G
十一郎就笑着说给六娘子与七娘子听，“京里最近不大太平，又有数十位排的上号的老大人上书，请皇上恩准太子出阁读书……谁知道这当口，皇后娘娘又病了，闹腾了一个来月，皇上发了好大的火，纠了个错处，倒摘了好些官帽子，这里头就有福建布政使王家……”
六娘子和七娘子都吓了一跳。9 f: c; I" T)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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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上的事，这些官家小姐没有不关心的。% ~6 o* h5 i9 s! h6 C/ o6 n
就算再不懂事，也晓得自己的荣华富贵，就系于这些诡谲的政治风云之中。 `) K4 ]0 h7 \6 n [
福建布政使这样的封疆大吏，一旦卷进了夺嫡的风波里，也是说免就免……* M4 q+ J$ q, x1 B c* V4 j# e
七娘子倒是为三娘子庆幸起来：事到如今，王家的那门亲事没成，倒是她的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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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是站在哪一边呢？”六娘子就问。
十一郎苦笑了起来，“这谁知道，不过，送信的人才到笑冬风，母亲就叫人备了轿子上冲寒馆来了……”* Q0 n) w9 m% e* Z
想来，这事与李家和杨家，也有很大的关系。
几个孩子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出神。/ [9 J9 M+ h" I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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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一道与十二郎说笑，一道又进了亭子，“怎么都不说话了？”
娇甜清脆的声音里，漾满了笑意。: v- v2 ? U;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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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望着五娘子红扑扑的脸蛋，没来由地就想叹气。' J0 ?- O; \' U! [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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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正和大老爷感叹，“王家那样硬的底子，说倒也就倒了！这还好是没有说到亲事上……”0 R+ |- o" M' {/ S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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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面色深沉，歪在云锦抽丝小迎枕上，徐徐地道，“也不过是杀鸡儆猴……只是怎么就轮到王家倒霉了？”* T' m# v1 s. n5 N% B" w& I, y2 H4 N
大太太缓缓长出一口气，“不过，根基倒也还在的，没有几年，说不准又起来了。”) J7 P6 `3 t4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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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说几年，皇长子要是愿意使上劲，恐怕转眼就又起来了。”大老爷喃喃地道，“皇上虽然发落了几个不痛不痒的人物，但始终也没在出阁的事上松口。圣心难测，真是圣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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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走得越高，看得，就要越远！”她的话里带了一丝决绝，“还是让二弟不要回苏州了！”/ A. M* s+ A& B+ k" ]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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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许家、秦家都是杨家的亲戚，但说到底，他们也都有自己的立场。' L9 w2 u. n5 @* Z+ y
二老爷就不一样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家里的矛盾再大，对外也都还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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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大老爷亲笔写信狠狠地申饬了二老爷一顿，二老爷就收敛了很多，渐渐远离了皇长子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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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留在京中探听消息，也不至于为杨家带来什么危险。
大老爷就讶异地望了大太太一眼，“不是说二弟回家过完年，就把二婶带上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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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微微一顿，露出了一刹那的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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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事，又哪里比得上外头的凶险。”她很快就拧了眉头，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4 V9 f- u- o-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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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露出了沉思之色，望向了窗外的梅海。0 H8 s. l1 B) n$ y0 H( T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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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无边香雪，正在苍灰色的云下怒放。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3:15
60、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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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爷被摘帽子的事，在朝堂上的确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
四姨娘却很快恢复了精神，连三娘子脸上，也重新现出了笑。' y3 _) k$ e) @& f2 p1 I
王家已然是兵荒马乱，自然没有心思也没有脸面再来杨家提亲，三娘子的亲事，也就又回到了原点。! X( `1 D( ]. z6 O5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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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c$ t" Y) q: e
若是当时真许了王家，以大老爷的一诺千金，自然不会轻易悔婚……嫁到现在的王家，三娘子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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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却反常地没有被四房的喜悦困扰。7 N; l. V) C. N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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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消息进了江南，整个腊月并正月，杨家门前就没有断过车马，男客女客轮番上阵，大老爷与大太太忙得连喝水的工夫都没有。大太太更是犯了咳嗽，请医延药，又闹得不可开交，兼着四娘子每年春天都有些哮喘，今年病势有些沉重，百芳园内人人都有事忙，府里就太平了下来。& @3 o% C1 _" C+ Y5 ?% U5 R
一转眼就又进了四月。- S) N c6 _0 @, j6 N! Q
大太太到四月底才想起来要请人到余杭去接初娘子回家过端午。
初娘子今年正月生下了李家长孙女，虽然不是男丁，李家人却也十分高兴，洗三、弥月都办得很隆重，一点都没有重男轻女的意思。
大太太就很感慨，和大老爷念叨，“还是低嫁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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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嫁进定国侯府没有多久，就开始主持中馈，孙家家大业大，杂事也多，许夫人、秦大人与杨家来往的信里，都提到二娘子出嫁没几个月，就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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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也很高兴“初娘子有福气，就看今年秋闱，大姑爷能不能考上举人了。”# Z7 [8 Z6 e7 s9 V' u% `7 t
考上举人，就有买官的资格，在二姑爷孙立泉面前，也不至于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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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笑着点了点头，“听说大姑爷平时读书很刻苦！等闲连书房都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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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姐妹也商议着留初娘子多住几日。$ T- o$ O. M: Q/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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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是大姐姐和二姐姐，没过多久，恐怕三姐姐和四姐姐也都要出门了！”六娘子倒是小大人样地叹了一口气，“家里的人口也就越来越少啦。”8 }5 u1 i6 H1 S
女儿多的家庭就是这样，人越嫁越少，到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九哥。 |1 Q: Y; }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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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会有新人口的！”七娘子就笑着安慰六娘子，“家里还有这么多姨娘……通房……”# o# c3 `( o' t1 H0 c E
六娘子就看着七娘子笑了笑。* g$ Y( E- X5 t- x; l
大老爷这几个月，倒是疏远了浣纱坞的人，专在溪客坊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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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个霜降美得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成日里摔盆打碗的，仿佛不闹出一点动静，就不能显示出自己的得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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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大太太却没有叫七娘子去问策。/ P* V/ e0 h3 t- A9 m;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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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到底还是浮躁了些，虽然是一片好意，但他的举动，终于是叫大太太对七娘子有了些猜忌。& m6 r/ B, t S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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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却并不焦躁。
早在九哥受伤的那天晚上，她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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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过不去的坎。
只要她能继续把低调路线走到底，大太太总也不可能一直怀疑到她出嫁吧？再过上几个月，这份没来由的疑心，也就自然会消散了。
几姐妹一边谈天，一边出了家学。% Z% ?* k. }2 T# Q6 r
三娘子和四娘子手挽着手，早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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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提起了大姑爷李意兴，“……当年上门来迎娶的时候，我恰好病着，没看着大姐夫的模样，去年来送节礼，偏巧我又不在，也不知道今年他会不会陪着大姐姐过苏州。”' p4 e5 Q, L, Y4 M" N- K)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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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笑道，“大姐夫也不过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老实巴交的，多俊俏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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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转了转眼珠，“那也要看和谁比了，若是和貌寝状元比，大姐夫也算是个翩翩少年郎，可若是和银花案首比嘛——”
貌寝状元说的是上科魁首范智虹，虽说也是个少年才俊，二十郎当岁就中了状元，但丑得连皇帝见了都惊呼起来，他貌寝状元的名声，也就传遍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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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几个月，五娘子总是很积极地议论着封锦。
七娘子在心底叹了口气，只好安慰自己：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总是春心萌动，见了个好看的少年，有所意动，也是很正常的事。( `9 @6 O0 h% Q, w7 Z
恐怕没过几年，五娘子就会把这个名字抛到脑后吧。5 `' k: ?5 c) }! Q. ^- R0 P
六娘子也好奇地道，“这个封案首好生奇怪，都拜了张世伯做老师，却不跟着张世伯上门来见一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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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杨家的地位，一个秀才案首能沾得上一点边，将来都受用不尽，封锦都进了李文清的家门，由李文清引荐给了张唯亭，可见得并不是反感趋炎附势，一心苦读的清高之辈，如何却不进一步巴结上杨家，的确是令人费解。 {; G9 T- M4 v* C%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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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盘旋下去。! |4 C( c w' R% ?
九姨娘地位卑微，很少有杨家人记得她的娘家姓封，不过，如果议论得多了，恐怕这个谈不上是秘密的秘密也很难再保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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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九姨娘的身份，难免为封锦带来难堪。
“王太太昨儿又上门来了。”她就提起了王家六房的十七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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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和六娘子都是一脸的习以为常。
“王家现在乱成这个样子，她不多巴结着母亲和张太太，十七老爷的生意哪里做得下去。”五娘子就点拨七娘子，“杨棋，你遇事也要多想想里头的根由。从前王家兴头的时候，王太太和我们家走动得哪有那么勤快。”
七娘子只好浅笑。& v8 _( g6 L! g, w+ ^4 x
三个小姑娘就拐进了正院。& \! a8 B" i- r/ [% S
恰好和二太太撞了个脸对脸。
“二婶！”几个人就连忙福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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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满面是笑，“上学回来了？”又道，“我才说着该给八娘子启蒙了，过几天，就把她送到家学来。”0 u7 d2 D+ H) [+ ]1 c/ P. [8 `( g; \
最近二太太上门的脚步也勤快了不少，大太太虽然还不太热情，但见她几次上门，九哥都没有出什么幺蛾子，便也渐渐地缓开了脸色。
几个人站在当院说了几句话，也就各自回了屋子。
七娘子才进了西偏院堂屋，立夏就迎上来送了一杯凉茶，“快进端午了，这天是眼见着热起来。”) q( X3 S: Y,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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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和中元在当屋的小圆桌上摆着碗筷，“今日有姑娘爱吃的腊味三蒸。”
七娘子就笑着说，“倒要多吃半碗饭。”一边解了裙子，进净房洗了手掸了灰，出来坐下吃饭。1 E6 r4 a7 x) g&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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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平时也着实吃得太少了些。”立夏在七娘子身边服侍着，一边和她说些琐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要多吃些才好。”9 ~. Y( Y0 ?+ A# v4 `8 a& x( b
吃过饭，睡了午觉，起来进朱赢台绣花。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兴地延绵了下去。. V% |. @6 X; [! c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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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一日，余杭终于来了人送了信，说是初娘子已经从余杭动身，恐怕一两天内就能到苏州了。% a/ ^$ d4 k5 ^* B
大太太终于找了七娘子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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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该让九哥从堂屋搬出去了。”她开门见山。
七娘子就吓了一跳。0 P4 ^' f& N" d4 e/ p& h2 b' K) w, ?
“九哥眼见着一天天大了，还住在堂屋，就有些不成体统。”大太太却没有留心到七娘子的讶异。“五娘子也快十岁了，不好再住在正院。”: O* P' p% s- `, V. n, C8 s6 [
正院有时也会进些男客，五娘子小的时候是无所谓，过了十岁，出入就有所不便。" J8 [! w/ G8 f+ [ _
看来大太太是想让五娘子挪进百芳园，把九哥搬到东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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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懂得了大太太的意思。
九哥一向跟在大太太身边，并没有自己的一套人事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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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两个大丫环小雪、处暑都遭了疑心，被贬斥回家，连带着新来的两个替补也因为九哥受伤的事吃了挂落，九哥身边就只剩立春一个人照应，几个月下来，立春人都瘦了一大圈。……指望她一个人来照应九哥，实在是太难为立春了。3 u& e( E. d% Y
再说，独立到东偏院，就不能混着使大太太屋里的人了。7 ^8 G/ o3 J% d H( V
她就静静地望着大太太，等大太太继续往下说。: K) x: U+ e, W6 n- j'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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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九哥身边的丫鬟，却实在是难挑。”大太太也不免露出少许愁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连着挑上来的人，都是在别处妥妥当当，到了九哥身边就开始闹幺蛾子！”, O S6 p* H* b8 r"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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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还是笑，没有说话。
大太太只好自己揭开了谜底，“我冷眼看了几个月，倒觉得你身边的立夏是个稳重的，你看……”" r1 m7 {* p: W: @4 y!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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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双目炯炯地望着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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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有了几分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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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要是觉得这样的手段能试探出她的心意，未免也小看了她。
“立夏年纪小，还不太懂事。”她从容地回复，“再说，是跟着小七从南偏院出来的，恐怕，行事还有几分的土气……”3 R+ | \& [! j: {$ 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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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中的犹豫就分明地体现了出来。
七娘子演技一贯不大好，要不然，她还真想演得更忐忑、更过火一些。. A& a+ C) k( v! F%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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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神色一宽。; V9 c% H3 i. p*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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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七娘子心心念念都是拉拢九哥，这样上好的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 K% F6 p' y* e' X6 G
这孩子还是很知道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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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由想起了浣纱坞前的那件事。( E$ i" I, M! `) |
若果九哥所说是真，这里面就没有七娘子一点事了。: t5 [8 x4 B7 N
这小半年来，自己冷眼看着，平时小九和小六的话，都要比和小七多些……6 [$ B6 s/ @! V. P* ]2 c o
大太太就叹了口气，露出了一点真正的烦躁。) M' h# j" i( ^!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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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大，两天小的，还和我住在一间屋子里，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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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和刚才的官方辞令比，意思虽然是一个意思，但语气就已经换做了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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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陪着大太太愁眉不展。“府里这一两年，也很不太平！还有很多未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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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望着七娘子，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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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个孩子。
虽然不关自己的事，但有了机会，还是忍不住要探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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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孩子会探听得这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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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半遮半露地告诉七娘子，“恐怕是三姨娘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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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瞪大了眼。
心中就有了些模模糊糊的想法。
古代人和现代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的见识太少了。. v, L; h4 q# X0 W S7 u0 |
对自然，对鬼神，古人都怀抱着虔诚的敬畏之心。
作祟这样的话，在现代当然会被斥为无稽之谈，但在这个时代，是有很多人认真地把身边的怪事解释到鬼神身上的。& {0 s; h$ O8 G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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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不合情理、莫名其妙的举动，如果是因为三姨娘在作祟……一下就什么都能解释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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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究竟是……”她把话说了一半，才吞了回去。
大太太脸上就闪过了一丝恨意，却也有分明的恐惧。2 t9 K* ?6 I* T5 |7 h
“都是过去的事了！”她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双手合十，“这次在观音山特地给她做了七天道场，就算有再大的怨气，也该转世投胎了！”
七娘子连忙整肃脸色，陪着大太太念了几声佛。( `) G9 G6 U. \* w) X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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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却想到了八姨娘去世的时候，大老爷吩咐给三姨娘做法事的事。+ e: ^5 e$ \4 t5 u' {
大太太就又和七娘子商议，“话说回来，连小雪和处暑都不能放心了，也不知道这院子里能放心的人还有几个。”( a1 }# D% Q3 Z- ^8 v
能进正院服侍的丫鬟，哪个身后没有一大家子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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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杨家讨生活，就算能保证丫鬟本人的忠心，谁能知道她背后的那一家人心底在想什么？
七娘子也感慨，“像立春这样，家里没有什么人口，又能干老实的丫鬟，要是多几个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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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一时间，真有几分求贤若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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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了立春，她一个人也还是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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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一喜——听大太太的口气，是不会在立春身上打别的主意了。' |+ @4 P" _4 A$ T& F5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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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杨家这样体面的人家，儿子屋里的丫鬟，大老爷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U# I5 n& U& A, Y1 t; a
就算原本对立春有什么心思，恐怕现在也淡忘了吧。" E$ d( k, Y" P# b, ^
尽管这事与七娘子没有什么利害牵连，立春这小半年来，更是很少往西偏院走动，但却也着实让人高兴。2 U( j. E! k# v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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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大院，能温暖人心的事太少了。! l- T1 g: _4 [! m
花样的少女，本来就值得拥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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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七娘子也没能拿出更好的办法来。9 h; G2 L# `& l0 l" v, H0 U0 D
九哥院子里的事，她始终不愿插手太多。
大太太只好把这事先放了放，说起了三娘子的婚事。“……四房是见天在老爷耳边叨咕着，说是要在王家上门前把三娘子的婚事定了。”% S' t6 Y+ P* N7 V9 k
原本大太太与大老爷商量好了，等王家上门提亲，便借口推掉这门亲事，等一年半载，风声过了以后，再为三娘子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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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王家自顾不暇，也没有提亲事的心思，四姨娘想借机把三娘子的婚事定下来，也不能说是个很差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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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三娘子今年也十四岁了，如果真要等王家上门提亲再回绝，这一耽搁，就是两三年。女孩子的青春可等不起。/ D8 j% E6 c* o- E( _)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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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大太太的样子，是打算卡一卡三娘子的亲事了。6 E' i+ y1 G: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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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噗嗤一笑，打趣大太太，“您也不必着急，四房亏心事做得多了，自有现世报等着，没准改日王家还真就上门了……”她罕见地刻薄了四姨娘一把。
大太太被七娘子逗得哈哈大笑，“从来不知道七娘子有这样一张巧嘴！”' M g6 }: l/ y6 C
七娘子略带害羞地笑了笑。# ~; c. o1 B1 R4 O
要和一个人打好关系，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和她有相同的喜恶。9 P2 V6 k6 y _3 U!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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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七娘子并不擅长演戏，但抒发一下对四姨娘的厌恶，对她而言也不是很难的工作。+ `1 N; d3 }9 T" j6 I/ H
大太太对七娘子果然又多了几分亲近。8 {/ j: o+ I% ^
“其实，”她就带了几分沉吟，对七娘子透露，“三月里，天水的桂家托人带了话来，也有意思要和我们结一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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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眉头一挑。5 w; y" q9 J1 o" A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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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鸡杨、天水桂，桂家也是西北豪门，和杨家往来频密，七娘子对桂家不能说不熟悉。5 O. ~: z; e" j6 i- y+ H! G
不过，大太太三月里就收到了信，却是现下才对自己提起……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3:33
61、归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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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家也是大族！”她就笑着向大太太提起了自己在西北的见闻，“前些年在西北的时候，虽然还小，但是依稀还记得，有些落魄的族人，也不过就比寻常农家稍好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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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大族，必然是兴旺发达，子孙无数，除了核心的几房之外，旁支偏房也不可能个个都财大气粗。大老爷要不是自己争气考上进士，又娶了秦家的小姐，这一支也早没落了。. X% _' I: n) @) t r; r
大太太就笑着点了点头，“能和我们家说亲事的，也就是桂家的老九房了！”0 Z4 x0 T2 F- l, i5 H, K6 m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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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家是武将，和杨家又不一样，进了军队，军功就是自己杀出来的。桂家九房历年来子孙旺盛，多出骁勇之士，已有隐隐跃居大房之上的势头，如今的镇西将军桂明就是老九房出身，年纪才只三十余，就已立下了几件大功，大有把桂家的名头发扬光大的意思。) K [- Z. D" i$ j. s! n9 l$ A
“皇上这几年恐怕又要在西北生事。”大太太就分析给七娘子听，“以桂将军的勇猛，想要不大放异彩恐怕都难。”2 D- p% N: z* b3 e2 _
桂家正处于上升期，又是相较文官更安稳的武官，两家同为陕西世家，多年来联络有亲，是很合适的结亲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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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太合适了，大太太恐怕未必愿意把三娘子说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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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有些惊奇地望着大太太，“按母亲的意思……桂家竟是不可多得的上等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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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微微一笑，“要说不好，却也是有不好的地方，你没有去过天水，怕是不知道。这些年西域乱得很！商路不通，就很少有人往西北走……虽然是边境重镇，但却十分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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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虽然也有塞上江南的称号，但和鱼米之乡苏州比，恐怕就少了几分繁华。- K4 n! h$ c2 S
更不要说这些年边境一直不大太平，时不时地就会爆发几场小规模的战争，驻守在天水附近的将领，随时都有出征的可能。
嫁进这样的家庭，就算有权有势，恐怕生活也没有多少趣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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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桂家家风严谨正派，镇西将军虽然这几年渐渐地起来了，但恐怕手里却没有多少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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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这句话，才揭露了桂家最大的弱点。) I3 q7 a9 Y) M! k& j(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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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随时可能披甲出征的武将，家里又没有多少钱，三娘子嫁过去虽然诰命不低，但说起来，生活趣味和初娘子、二娘子比，那是天上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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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门亲事要是说起来，也不能说不体面。桂家的几个儿子将来肯定都要上沙场征战四方，有父老护航，只要能在战事里存活下来，四品的指挥佥事，那是稳稳落袋的——李姑爷要做到四品官，还不知道要打熬多少年的资历呢！大老爷就算知道了，恐怕都不好多说什么。三娘子一个庶女能嫁进这样的人家，那是她的造化！2 m4 K9 }3 y$ [$ x, R6 J) U/ h2 U" H
私底下，却是甜苦自知了……大太太也真是费尽了心思，才为三娘子物色了这么一门亲事！* V3 a" g" I/ x+ t.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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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真是深谋远虑！”七娘子就顺口夸了大太太几句。
就好像大太太分析的那样，这门亲事有利也有弊，对三娘子来说，也算是比较理想了。& Z$ r, p H6 n" Z0 d- z3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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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桂家的严谨家风，七娘子在西北时已是亲眼见识过的，这样的家风下出来的子弟，多半都是品行端方，行事得体……
总比嫁给京里的纨绔要好得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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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却又略微露出了愁容，“话说回来，桂家这一代竟没有庶子！几个儿子都是嫡出，偏生三娘子只和嫡长子年纪相当，恐怕桂家还看不上三娘子做嫡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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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吓了一跳。
嫡长媳，那就是将来的当家主母。* p) K7 I9 G! ^) D) I2 j
老九房的当家主母，也就是桂家的宗妇。就算桂家落魄到了极点，也不会娶进一个庶女来做宗妇的。3 O) e, w$ U+ }! m5 i7 d" @
“西北可不比咱们江南！”她连忙劝阻大太太，“对嫡庶之分，看得要比我们南边更重些……我看，母亲还是别开这个口，免得坏了两家的交情。”9 y- t n& @1 d' D& k" v+ _! @; n
大太太就露出了一抹笑。“桂家二小子今年也有十二了，要不是不想让三娘子寄在我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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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大家都小，两岁的差距看起来还不算什么，可等到结亲后，给三娘子生育嫡子的时间就少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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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这又给三娘子挖了一个坑。
七娘子却有些不以为然。. L5 T: u! P3 a) ^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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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西将军是从二品的官职，从官衔上，是要比大老爷的从一品低了两阶不错，但相差也没有大到桂家能以嫡子迎娶庶女的程度。
当然，如果是嫡次子迎娶养在太太名下的庶女，那是另外一回事。但仅仅以三娘子的庶女身份，即使大老爷现在权倾江南，嫁给桂家嫡子，也算是高攀了。
不过，她已经否定了桂大爷，现在再否定一个人选，大太太就算也明白里头的道理，却未必会高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庶女顶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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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倒像是门般配的亲事。”七娘子眉眼弯弯，“不过，小七年纪小、见识浅，这么大的事，也不敢轻易就说出个子丑寅卯来。”2 i9 _, u* N- ^+ |+ I" o
大太太果然有了些不耐烦，就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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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要说话，七娘子连忙又补了一句，“大姐姐眼看就要到苏州了，母亲若是还觉得有什么不妥，不妨问一问大姐姐，倒比问小七更稳妥！”- L/ a; q) Q- a4 @ v ~
大太太以往与七娘子商议的，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k* q- _, d" s0 K, O
二娘子的嫁妆给都给出去了，大老爷就算再生气，又能改变什么？
许夫人为了什么四处求神拜佛，也不关杨家的事。; W9 D& Y. n, t9 K
与桂家联姻这么大的事，的确是不能仅凭七娘子的几句话就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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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想通了里头的道理，一时心平气和，对七娘子，倒是又多了几分好感。
从来养在太太身边的庶女，再没有不争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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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与初娘子就没有见过面，自然谈不上什么姐妹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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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都是走锦囊袋、智多星的路子。8 H" M+ k# h)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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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七娘子还能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稚嫩，把表现的机会让给初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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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七娘子的眼神，又多了几丝温情。! \: e$ P( e- H! Z6 ^ [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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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段时间，银钱还凑手吧？”就关心起了七娘子的起居。
“平时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七娘子也很给大太太的面子，露出了欣喜的神情，“钱匣子满得都要合不拢了。”
大太太心情大好，“这才是正院姑娘的体面。”0 Z) Q" |, @: ?0 q- C
又吩咐七娘子，“过几天八娘子就要进家学了，她身子骨弱，你五姐又是个粗心的，少不得你多留心些，别让她在家学里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见你二婶。”
家学虽然名义上是大房、二房合办，但其实一直是大房的儿女就学，八娘子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大房当然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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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中就是一动：大太太对二太太的态度，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和缓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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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口探问。
大太太三月底就收到了桂家的信。. c6 b) U Z, ~+ U+ C
却要进了五月，才和她商议。$ o2 d& u4 b7 B# m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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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心底对她还是有所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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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依然要忍。0 v% W9 M5 @: F( \8 f" d.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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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笑着应了下来，又起身告退，“大姐姐要归宁，母亲这里想必是事多的，小七不打扰母亲了。”! q% Q* d2 W# x% t) B. 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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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微微笑着，目送她出了东稍间，又转过堂屋窗下，进了通向西偏院的夹道。
她的容色又渐渐深沉了下来。+ ?. Y: U5 C" X% ?! C/ ]! g
王妈妈进了屋子，低声回报大太太，“几个小丫鬟家里都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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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神色一动，“怎么样？家里都还清白吧。”+ G7 i- s! K; k; B* S i
王妈妈低低地应了一声，“都是太太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出身，和这府里的下人，没有什么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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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陪嫁家人也有十多房，这么多年下来，在府里也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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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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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想到了自家二小子谈起立春时的神色，心下就是一紧。3 Y% [9 E9 s; T6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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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了咬牙，壮着胆子低声开口，“不过，到底年纪都小，还是离不得经事的大丫环调教！”4 V9 U+ q8 X7 V- A! G- T3 h+ ]
大太太就叹了口气，“那就把立春给了九哥吧！横竖，也服侍他小半年了。再换上一拨，也着实有些不大好看。”! n6 F9 o9 V" M/ `: U3 r
王妈妈不由得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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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纳闷了起来。
“不是说把她抽调回主屋……”当通房来培养？* U+ n% l' Q" S6 L
“小七是个得体的孩子。”大太太却忽然说起了七娘子，“倒是没有往九哥身边安插人马的心思。”( s' }6 Y2 u& N5 r% x, J, Y6 U
王妈妈一下就出了一脊背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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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想到了在西偏院住着的日子里，立春和七娘子来来往往的细节。1 l- g$ r2 Y$ k) @# _, f
“她才多大！”她的声音有些微不可觉的颤抖，“身边的人，还不都是您给的。”: V+ p/ }" C. I( _- \. \5 P3 m
大太太也不禁自失的一笑，“这小半年来，我冷眼看着，立春和她倒没有多少私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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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这两人是单纯的互相欣赏，丫鬟欣赏小姐稳重的性子，小姐欣赏丫鬟能干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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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大院就这么点地儿，谁和谁都能扯得上关系。避讳来避讳去，也就没人能用了。
只要立春还是大太太的人，以她的身家背景，当然是九哥屋里大丫环的不二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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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暗暗透出了一口长气。8 V% h! x, h+ f&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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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忙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她恭维，“太太的心思真是深远！”/ t# |2 p7 g3 G
“你这就不懂了。”大太太指点王妈妈，“九哥年纪小，展眼又要进东偏院……”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知道是非好恶，身边的人向着谁说话，他当然也就向着谁了。) g: l2 x% {7 i%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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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立春被七娘子收服了，暗地里向九哥说些不三不四的淡话……4 l! |+ ]/ \8 B- ~7 Y
王妈妈干笑，“太太真是深谋远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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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笑着摆了摆手。“哎哟，”又叫了起来，“倒是忘了和小七商量一件事。”$ \! d( a) f& j! ?0 K5 C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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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叫王妈妈把七娘子再叫回来。- z. E. x8 x* T. {( M
想了想，又笑道，“算啦，横竖初娘子不日就要回来了，问她也是一样！”& d3 ^5 \( r4 t%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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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端三日一早就到了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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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两个陪嫁丫鬟并姚妈妈，春风满面地进了正院堂屋。 ~2 z* s' X! {9 j D
“娘！”初娘子亲亲热热地唤了一声，就在红蒲团上跪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给大太太磕了三个响头，“足足有两三年没见了！”. J, ^, p" X8 g1 Q8 w+ k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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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满面是笑，弯身亲自把初娘子扶了起来，“我看看我看看——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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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富态啦！”初娘子笑着摸了摸脸，“生完大姐儿就胖了十多斤，整个人圆滚滚的，这几个月慢慢的才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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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清秀的少妇，身穿柳绿连格对襟襦裙，越发显得体态丰盈、珠圆玉润。一双不大的眼弯得若月牙儿一般，写满了久别重逢的喜色，却又并不过分轻浮。) X P/ _; R2 x* n; T& Z( q
七娘子就看了看三娘子。. k% I- P+ n" M1 J
这两姐妹倒是很相似，都有一张圆脸。: k8 h! v! ]% s. N% \0 w. G
三娘子原来是全盘照搬了初娘子的做派……不过，见了正主儿，倒觉得她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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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不在焉地思忖。. p6 G( C* T9 O% t( |8 D"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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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已是从姚妈妈手里接过了小囡囡，抿唇向大太太献宝，“这是大姐儿……一路睡下船，睡上车，进了家门，还是在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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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身上穿的不过是上等湖缎，大姐儿的襁褓却使的是锦绣堆金的蜀锦，大太太接过来先看了看襁褓，就不由失笑。
“这孩子，陪嫁也不是给你这样折腾的。”说着，她便亲昵地点了点初娘子的额角，才抱起大姐儿掂了掂，“倒是不轻！”; h; L. F- r! H% a, G5 {- ]
“足足六斤多的大胖闺女，平日里也是能吃能睡……”初娘子笑着和大太太说起了大姐儿的起居琐事，大太太听得满眼是笑。! D) w* d, Z;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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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妈并两个陪嫁丫鬟便拜见了大太太，由底下人领着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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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笑着和姐妹们一一拉了手，“得闲了千万到余杭来做客！庄子上很幽静，一点都不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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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话虽然平常，但合着那盈盈的笑，就透着情真意切。( s. P0 {, s% b' p" n+ G
见到七娘子，初娘子略微顿了顿，才笑着拉起了七娘子的手，“还是第一次见七妹妹！这家大业大，也有许多不好，兄弟姐妹们不能常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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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堆出了笑，“见过大姐姐！”
初娘子就含着笑，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七娘子。$ _9 k2 X" S3 Z3 p G7 H& \& I! K"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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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得相当明显，但却并不惹人反感，眼神中没有恶意，只有单纯的好奇与欣赏。( ?+ l7 l6 V! n1 z1 t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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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玉人儿！”就称赞七娘子，“我们家的妹妹，个个都生得比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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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众女就都笑开了，“大姐还是这样会说话！”
“嗳呀，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初娘子就故作惊讶，握住了嘴。“在余杭乡下地方呆久了，还自以为自己生得不错……回娘家一看，才知道是我眼浅了！”& U0 |' |+ r& f5 ]
众人就又笑成了一团。7 b G$ D!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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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一团和睦。
七娘子也不由得暗自羡慕初娘子的手腕。2 f% w* d: u: u: j9 S
有这样的口才，这样的自嘲精神，到哪里吃不开？
大太太抱着大姐儿，爱不释手，又问，“姑爷怎么不进来相见？”. [* a ^, H2 z. n6 S- m( ^
初娘子忙道，“他在外头拜见父亲！也不知道姐妹们是否应该回避，一时不敢进来。”2 V7 E- K2 O/ D; ~7 `, f.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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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大姑爷李意兴的时候，初娘子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一股淡淡的甜蜜。) p/ i1 s ]% z$ M
三娘子面露艳羡之色，连大太太身后站的四姨娘，眼底的云雾都散开了一会，现出了一丝丝的渴望。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3:34
62、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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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初娘子果然就带着姐妹们进了二杨街另一头的翰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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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一并请侄子侄女们一道到翰林府逛逛——翰林府虽然没有总督府阔大，却也是花园假山，一样不缺，不过这几年两家面和心不和，大太太很少上门拜访，连带着儿女们也就短了走动的脚步。+ l8 B; \- D- L0 J& F0 C# ?7 R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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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和大姑爷一早就被大老爷带去张家拜访张唯亭先生，自然没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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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懒怠到翰林府走动。; x# i1 a9 G a& Z5 d(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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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就称了病，“今早起来就觉得胸闷恶心，想是今年热得早，中暑了。”; M$ ^. V) q# W% x#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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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很当一回事，索性也没有过翰林府，“请医延药，家里没个人照看着怎么行。索性就我在家照应着吧。” ~. K: ?8 ^% z
众人就由初娘子领头去了翰林府。! f3 g9 i: k; J) u8 L/ O" t3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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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就老老实实地躺到了床上，脸冲着床幔出神。. D% @; g2 i8 a9 j" D
没过多久，欧阳家的弟子就来给七娘子把脉。
欧阳家虽然世代只行医道，但说起架子却丝毫不比杨家小，欧阳老太爷不说，几个老爷、少爷，也不会轻易被这样的小病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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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过了暑气，我开几帖药，姑娘若是愿意吃，就吃几贴，不愿意也就罢了。”那弟子也是知情识趣。
七娘子就靠在床边和立夏、白露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又叫她们开了妆匣，拿了大太太给的珠宝赏玩。3 ^7 P. [9 i% s# V* H# H7 \
吃过午饭，二太太派人传话：侄女们要吃过晚饭才回总督府。( D* K" L* q( _3 e6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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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睡了午觉起来，不见白露，才想起姚妈妈把她接回家去了。) }" z$ l' i' V: q; S
一时又有些扼腕：没能乘姚妈妈来接人的时候，多套套话。
“算了，”她和立夏念叨，“来接人的时候，急着回家和亲人相聚，哪有唠叨的心思。” K) n8 ?# z* H" l6 ~0 x: |; E) V
立夏只是笑，七娘子又哎呀，“很该给白露几两过节费的。”
“过节费，这名头倒是新鲜。”立夏就念了几遍，“节下的赏赐，官中都有了，您那点银子，还是收着自己用吧——也亏得姑娘想得出这么好听的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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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你就没见识了吧？”七娘子咯咯地笑起来，“这名目还多了去了，什么过节费、避暑费、车费、话费……想得出名目的，都能给你补贴了发银子！”$ i& D/ g% o/ ^2 J. g!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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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车费话费，说话也有银子得？”立夏天真无邪地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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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哈哈大笑，“可不是？说得越多，银子也拿得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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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又有些感伤，“费尽心思才进了那么好的地儿，可惜，只呆了几年……”7 r' P5 Q9 z. h*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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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就很听不懂了。- R* q3 `1 V" w8 T" [* E; e8 m
她也没有细问。
像姑娘这样人物，哪里是她能盘根究底的。( j% D9 Z( I" O4 |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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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翰林府大不大。”她和七娘子念叨。
“你不是有个姑妈在翰林府当差？”七娘子问，“过了端午，我也给你半日的假，你回家请姑妈带你到翰林府逛逛也就知道了。”0 y# f5 v; }2 {) j2 `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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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两个大丫环，她是一向公平。; o* o% Z$ C+ Y;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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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就笑着推辞，“上个月回去过了，再说，白露姐姐也不是白回家探亲的。”& w+ U0 g# W+ j& l
姚妈妈费力巴哈地求了体面，要带白露回家，必然是有她的目的。白露也有几分出公差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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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白了立夏一眼，罕见地露出了小女儿的刁蛮，“傻丫头，叫你去翰林府逛逛，难道就不是出公差了？”- k, z* w( |$ M# }" M% S
立夏顿时面露恍然，唯唯应是。
又好奇，“姑娘想知道翰林府的布置，怎么不亲自去逛一逛？”) Y" {, u+ l3 P$ m
七娘子叹了一口气。+ R8 A* s; \: n3 W$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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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是个好孩子，也很聪明，可惜，有时候心眼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4 t2 u. v0 W3 W+ b+ \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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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能看着什么。”她叹了一口气，“人家一看我是这边府上的小姐，还有什么话敢说？只有你去，看到的才是真正的翰林府。”: K, A/ [$ V) L n: @9 h2 i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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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知彼，百战不殆。0 h$ @7 B9 J3 X1 A$ R
要不是这次姚妈妈接了白露回家，七娘子也想不到让立夏进翰林府看看情况。
在宅斗上，她毕竟经验尚浅，很多事都只是被动在应付，没有主动出击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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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恍然大悟。
“姑娘教训得是。”她肃然点头，又崇敬起来，“姑娘真是……就没有什么能难倒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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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微微一笑，却也没有多少自得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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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古代贵妇、贵女，没有生活压力，也没有正常的男女交往，一言一行，都受到礼教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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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好把心思放在钩心斗角上了。- r8 \" w$ a3 {3 V( |7 z" K% q
以她多年的生活经验，一旦穿越进了这具躯体，多年修行，也不过是勉强不落下风而已。0 Y' t; K1 C2 Z) {2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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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人的心机和古代人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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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精美雅致的百芳园，既是这些太太、姨娘、小姐的家，也是她们的职场和战场。' O4 L z4 P5 }) o
要一路血腥厮杀，才能如初娘子一样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也不知道这个俨然修炼有成的长姐，会给府中的微妙局势带来怎样的变化。# H: `4 ?6 e6 x: t3 B" K! X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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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晚饭，白露又被姚妈妈送回了西偏院。
七娘子连忙披衣起身，亲自把姚妈妈让到西里间，两人对坐着吃茶。
“今天怠慢了，没能陪大姐姐游园。”礼多人不怪。7 q& L$ m" ?! f: P' z. |
姚妈妈对七娘子的态度明显地恭敬整肃了起来。“这是哪里话，您可千万别这么客气。”4 L' O9 Z! T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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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含笑瞅着七娘子，“都是在正院养活的庶女……初娘子面上不显，心底是极疼爱您的！得闲了常和我念叨，也不知道您在西偏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什么闲气！”
七娘子不会不信这话，却也不会当真。, z7 _. b3 V) g0 T* U+ ~* Y
杨家人的善意都是有条件的，条件不到，睬你都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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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当时的大姨娘和五姨娘，如果她举止不得体，行为不稳重，恐怕这两个姨娘也不会对她释出善意。0 S( E* X; o3 s0 j; `" O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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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大姐姐心慈。”便低头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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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妈眼底掠过了一抹惊异。 @" k! G% i0 l- a2 O$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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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个七娘子，年纪小小，却这样滴水不漏。2 B$ t+ y! [. b. Q: Y&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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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没给您添麻烦吧？”换了个话题，“她父亲母亲托我向您问好，听说您爱吃糟笋、糟鱼，这就精心糟了一坛子，才让小幺儿放到了白露屋里。”3 H, z6 S% E5 N) v8 x" s(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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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连忙谢过了姚妈妈。
糟物就是吃个新鲜，恐怕是昨晚准了白露的假，姚家人赶着现糟出来送礼的。0 \, z2 R' }, ~9 `. X. C# _
她就想到了立夏家里送来的玫瑰腐乳。
谁说内院不是职场？- p5 ~' \! N3 ~5 z2 ]; j0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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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说了些闲话，七娘子忍不住就问起了初娘子，“大姐姐在李家还好吧，这次生了女儿，没受什么……”8 r x, l+ k P2 X+ N/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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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妈哪里还不懂七娘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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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人家，越发的重男轻女，第一胎是女儿，难免招致婆家微词。
“嗐。”她情不自禁，春风满面。
只是这一个表情，就说明了初娘子在李家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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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婆婆简直要把初娘子看得比亲生女儿还亲，哪里会说什么重话……恨不得比生个大胖小子还高兴！”就絮絮叨叨地诉说起了李家对初娘子的周到。“……小姑子特地到佛前跪了三天，求了平安符来给囡囡系在脖子上，保佑她平安康健……”
七娘子听得很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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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有掩不住的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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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妈看在眼里，对七娘子倒是多了几分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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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院养活的庶女，图的还不就是门好亲事？
七娘子小小年纪，倒是通透。! I+ E5 c% x% g" X# }3 }+ @. X$ d+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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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起身告辞，“也出来一天了，初娘子恐怕要哄小囡囡入睡……姑爷读书辛苦，族里就没有一个出仕的长辈，和娘家隔得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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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笑着把她送出了门槛。' R' |% r/ r: V& u s
立夏一脸的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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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见了，就一阵好笑。4 ?* L, W) h% j
和姚妈妈的这一番话，旨在互相试探。
姚妈妈一开始只想着探她的底。却不想露出初娘子的来意。7 o4 b) N: C8 w+ M
终于还是忍不住露了露初娘子的来意。0 v0 q& T+ X: X2 [7 n/ x9 n
和娘家隔得远，要借娘家的势就有些不大容易，大太太日理万机，久而久之，恐怕对初娘子的宠爱也就淡忘了。6 ]# |- D i- S! b1 g0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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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为人，七娘子还看得不透彻吗？3 x0 R% h, ?6 n,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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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九哥受伤一事，就知道她对庶女，终究不过是面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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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要维系大太太对她的宠爱，也不能光靠给娘家送东西。0 ]- _+ W" E! M- p7 R
李家又不是豪门巨富，哪有那么多稀罕玩意送进娘家？: X. I5 t5 Y- E8 A, T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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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只能找一个人在大太太身边常常提着自己，不让自己被淡忘掉。
正院能帮上她这个忙的也就只有七娘子了——都是庶女，能体会到庶女的难处。
姚妈妈几次上门，恐怕是来摸七娘子的斤两，多于探望白露。否则去年端午，怎么就不见和白露叙旧了？( O$ r) l; Z8 P7 e. q) l/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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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交易嘛，总是有来有往。) b( v2 y# m7 K$ M: \& W% p0 s
就看初娘子打算摆出什么筹码了。; W8 c N# k; p1 c9 p: `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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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也在灯下兴致盎然地听着姚妈妈的回报。7 i6 a8 U# z; @* M
“这个七娘子，倒真不是简单角色。”她对着明晃晃的玻璃镜，拆卸着头上的八宝髻，“回头记得提醒我，和娘再讨几面镜子，小囡囡一出生，这镜子就不够使了。”) M: U( ~; E i0 W& S" k. ~ l
姚妈妈就满面是笑地点了头，附和，“小小年纪，倒是和您当年一样机灵。”
“我看比我机灵！”初娘子顿住了手，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容颜，“就是太机灵了，看着才不显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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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自失地笑了笑，“乡下住久了，看这个小孩子，都有几分深不可测！”: F% S& V: Q; j2 u5 F5 ?
姚妈妈就陪着初娘子笑了起来。
心底却在咂摸和七娘子的几次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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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有几分深不见底的样子……8 q6 M$ a7 v! c3 Y$ X;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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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聪明人，那自然最好。”初娘子挑了细粉，细细地揉在鸭蛋一样腻白的双颊上，“这几年府里是肯定不会太平的，她要少了几分厉害，还真镇不住这场子！”! Y/ U2 T# a# A% [- U*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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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妈这几天在下人堆里打滚，小道消息听了不少，上层人士的想法却是一抹黑，忙虚心请教，“这又怎么说？底下人却都说，府里要比原来更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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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承蒙老爷看得起我们大姑爷，私底下对大姑爷透出，想把他引介到张唯亭先生座下……还嘱咐他到时候回家不要声张封家案首的事。”她拧开了花露瓶子，懒洋洋地洒了几滴进衣领，“外院全是老爷的人，把消息瞒得风雨不透，太太竟是如死人一般，半点都不知道。”$ N: O" \! K/ _) y2 k4 ~5 h1 I( k( f
老爷已经开始提拔封家了！; X9 H, x# s4 \; [3 b
姚妈妈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又怎么瞒得下去！”她也有几分疑惑，“这银花案首的名头，太太是一点没有听说？”
“通不过是传了几个月，太太的心思，也不在这事上头。”初娘子又自失笑，“也不知道二婶给她吃了什么药，还重新动起了过继的念头，说是今年下半年想把两个侄子接回来冷眼考量考量，若是人品比九哥更敦厚，或许就过继进来给九哥做伴……”: o0 ]" Z' `* j3 w- r _3 ~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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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妈吓得简直站都站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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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消息，不论哪一个都能在府里掀起腥风血雨。) @' ]: i% L- ^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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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哪一个可能长长久久的瞒下去。
封家人既然进了张唯亭先生座下，又是少年案首，中举人，那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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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大老爷和张唯亭的面子上，名次也不会太低的，说不准就是个解元。. \7 Y" X6 l1 z# Q(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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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案首，不算稀奇。
解元的名字大太太总听得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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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听姓封，顺藤摸瓜那么一查，还有什么查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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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不知道的时候，都还嫌九哥和她不齐心，都想得到半路过继个侄子来调/教。
这要是知道了还了得？府里恐怕都要被大太太翻过来了。$ n( w- b8 C b+ Q) s) @$ p& \
再说过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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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只要没有疯，都不会过继个侄子进家门。
九哥没出生的时候，大太太几次想松口，都被大老爷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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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得急了，甚至还和本家联系上了。想要在族里暗暗留意些命苦的孤儿……
大老爷和本家之间的恩怨，姚妈妈又哪里不清楚。5 G; I* r8 x3 {$ J
就算九哥夭折，大老爷都不会过继亲侄子！( U1 I2 _8 ^. R/ R. Z N2 ], P: A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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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这想头哪怕只是被大老爷猜出了一点影子，立刻就又是一场风暴。( |- Q1 b6 U1 _% S#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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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恐怕要重新起来了！”姚妈妈脱口而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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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大太太娘家势大，大老爷又和本家闹翻了，也不会死命抬举起四姨娘。
两夫妻要是再闹得势同水火，四姨娘只怕要更得宠了。
初娘子哈哈大笑。7 b: W* t- e: I" h8 Q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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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也有自己的心思嘛。”她的语调很轻松，“她又不傻，一个姨娘，还能翻了天去？老爷要用她气太太，那是老爷的事，她未必会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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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妈就很有些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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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想的，就是三妹和四妹的亲事……可你看这府里的老爷太太，有哪一个是会如了她的意，给她们顺顺当当地找两门好亲事的？”
大太太自不必提，大老爷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4 K/ a. R0 I5 W-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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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爱四房，为的就是遏制大太太。
如果四姨娘不听话，他也自然会以亲事来挟制四姨娘。+ ^: L- E e; z2 C) U- G1 {/ z, p
再说，这官宦人家，儿女的亲事，从来也都不简单……当年大太太嫁进杨家，又岂是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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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妈扶额，“这在余杭住久了，竟是忘了府里的三国鼎立！真真是费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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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费脑筋了？”初娘子梳理起秀发，“大姑爷和九哥在张先生府里遇见了封案首，小祖宗可是一点讶异都没有……”1 Q* m% T" @; _* t6 Y'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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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妈和九哥也不是没有相处过。/ _" Z& Q9 M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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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可不是能藏住惊讶的性子。- \1 t5 i {+ g% D$ t
见到封家少爷，一点讶异都没有，那就是已经见过几次了？: Q3 Y7 ^+ u. n# j; h7 K* ?
却和大老爷一起瞒着大太太……3 z, a3 @4 K5 _2 G
才这么点大，就懂得瞒着嫡母，扶持生母娘家了。( h& z' u0 ?3 ]5 `% h# {) x) F4 L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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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五妹那个炮仗，七妹这一个深潭……接下去这几年，家里不热闹怎么办？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初娘子就站起身，漫不经心地议论，“还有二叔二婶这对臭不要脸的老不死虎视眈眈，不热闹，那是谁都不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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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妈已经被闹得头晕目眩了。% _* `' X) o1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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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初娘子要往内室走，她忙追着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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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那您还真打算听了二房的话，跟二老爷亲近呀？” ~1 ^6 q6 x7 j9 k3 ?$ w;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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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和二太太关系一向不佳。
两房势同水火的那几年，二太太没有少在初娘子手上吃亏。3 q4 v0 O& s& `# ^7 h
如今这一回来，二太太却是殷勤得不得了……谁都知道这里面有鬼了。, C) _8 X/ p/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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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脚步不停，一边和姚妈妈说话一边进了卧房。
“所以说，我一向佩服二婶，不要脸也不要脸得坦荡荡，又总是那么干脆。”
李意兴伏在枕上，已是打起了震天的呼噜，手里还握了半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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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二叔舍得提携后辈，我怎么好意思说不？”初娘子就望着夫婿，降低了音量。“她指望从我这捞好处，那却是不能……九哥这孩子机灵聪慧，我还指望他护着大姑爷，怎能让她如愿？”4 ?! v% R: h5 e( j. ^6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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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妈就痛苦地问，“那咱们该怎么……怎么……”
她却是说不下去了。8 g8 D) y6 N% ]# o& O! f0 r% T.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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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千头万绪的，就连该怎么梳理清楚里头的利害关系，姚妈妈都没个思路。
初娘子慢慢地坐到李意兴身边，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
“这就要看七妹的了。”她垂下眼，示意姚妈妈退出卧房。“也只能看她的了……我一个出嫁的女儿，又能做什么？”姚妈妈只好住了嘴，垂手退出了卧房。1 P+ {+ a9 b6 N%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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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意兴缓缓睁开眼，朴实的脸上，一片迷茫。; p0 n0 R9 @. A5 G: `/ R' O5 T; h8 [
“你们在说什么。”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语调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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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眼底只有温柔。“你不懂的事！”9 G+ W t- S+ d7 t/ N; w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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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意兴也就不再问，往里挪了一个身位，让初娘子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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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什么时候回余杭啊？”他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有些模糊，带着淡淡的委屈。1 Q$ Q; [( [. R, f) h- Y
“想家啦？”初娘子就靠在了李意兴坚实的臂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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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应得又快又急。* Z+ K2 f" f* v* P0 X!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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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孩子一样，心事藏都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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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余杭了。”初娘子就悄悄在李意兴耳边回答。“我还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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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意兴翻了个身，纳闷地望着妻子，“傻娘鱼，我不就在你身边？”" }" |/ Z/ o6 d3 `: i6 h(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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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咬住唇，慢慢地、一颗一颗地解开了衣领上的盘扣。
李意兴傻傻地望着她，不由自主长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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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的惊喜与惊艳，就像是最有力的夸奖，让初娘子一下美成了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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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府里永远都甩不掉的阴霾，就渐渐地退出了卧房。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3:35
63、阴冷
端午日，众位小儿女系长命缕，额前画王，配了艾虎喝过雄黄酒，便进了百芳园玩耍。+ Z. B$ y# z# [5 h; L& @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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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娘子怯生生地找五娘子，“五姐姐，我端午后也要到家学上课了哩。”
这孩子也长高了不少，不过较之同龄的九哥、七娘子，依然是怯弱得多，说话间，带着嗽喘之音。$ f/ q! K$ P3 \: m; t1 |3 E, g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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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还有些不解，“来了就来了嘛！”8 J* X& U! z%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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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却是一把拉起了把八娘子的手，笑吟吟地和她手拖着手咬起了耳朵。
初娘子就笑着把五娘子叫到身边，和她说起了私话。
三娘子与四娘子远远地在聚八仙那头采琼花。
七娘子也乐得清静，索性远远地踱到浣纱坞跟前，和人群拉开了距离。
端午是大节气，百芳园里处处都很热闹，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大姨娘和五姨娘都穿了浅红色的绢裳，在假山下靠着太湖石说话。0 G2 l: ~8 ^' ~' _: R9 j
看到七娘子经过，两个人都露出笑容，恭谨起身。“七娘子！”
这两个姨娘除了每天给大太太请安外，每日里只在长青楼潜心修佛。& k9 { j3 E2 d3 O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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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府内的局势，却把把握得很精到。! [6 h" G) k) N2 R H# q& R6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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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再面对七娘子，就多了形于外的敬重，好似以往对二娘子的态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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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中一动，索性站住了脚。
大太太既然说了，三姨娘的事不方便对一个没出嫁的小女孩透露，其实就等于是给了她知情权。不过碍着嫡母的面子，没有明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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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娘是早于三姨娘被抬举的老人了，问她，不比问谁都妥当？; |, \ g8 t H'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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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七娘子欲言又止，两个姨娘也交换了几个眼色。4 y+ ?: B* G/ z
都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 J0 ^- P( F6 E; I
看来是有备而来了……七娘子也没有太过讶异。$ o }, a$ l, d9 G- J
她到现在才想到这一点，并不代表大姨娘和五姨娘也这么迟钝。
七娘子平时事务繁多，要应付的人形形色色，但大姨娘和五姨娘几乎已经完全退出了舞台，一心修佛……能麻烦到她们俩的事，也并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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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笑着问过了两位姨娘的好。
“今年热得早，才进了五月，就要穿纱衫了！”和两位姨娘寒暄了起来。$ v1 L0 V; Q2 \5 U4 o9 V# G4 ?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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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娘和五姨娘都说是七娘子年纪小，禁不住热。“到了咱们这把年纪，还没有过立秋，就恨不得套上棉袄了。”! V( T9 G2 r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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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笑着打趣两个姨娘，“母亲都还没有说老，你们怎么就说上了。”
大姨娘和五姨娘连忙自责，“失言了，失言了。”2 J6 }. _4 i! p: Z1 F
在深宅大院里，什么事都讲究个身份地位。以七娘子如今的身份，也只有在大太太和大老爷跟前要低头伏小，在这两个失了宠的姨娘跟前，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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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红阁收拾了一番，倒是衬得那几树毛桃格外的青。”七娘子就指了不远处的小楼，和两个姨娘拉家常。“也不知道往年这桃子都是什么时候红起来的，倒叫我进进出出，看了嘴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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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娘不由失笑，“七娘子说笑了，您屋里还能短了几个桃子？”4 U2 k0 o; M( J
五姨娘却面露沉思。$ x- _) c9 R7 y# Y0 l. H
七娘子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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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姨娘就小心翼翼地提起了往事，“想当年三房在世的时候，这十多株桃树是年年都不打果的……过了花期，就把小小的果苞全打下来，免得耗尽了树的精气，来年的桃花就开得不好了。”4 ~- T8 m1 M* I0 l& _* G$ e+ 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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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深宅大院里混出个姨娘来，就算老实，也都有限。6 f9 G* ]2 h9 y5 |
七娘子就好奇地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其实也都是三房的穷讲究！”大姨娘望着轻红阁的目光里，有缅怀，也有一丝丝的恨意，“那时候她得宠！连太太的面子都敢落……老爷也由着她折腾，可惜，怎么折腾，都还是个姨娘！也只好在这样的地方讲究着了。”7 m: Z: Q1 s! `" m%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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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是真被鬼迷了心窍！”五姨娘余悸犹存，“那时候我还是太太身边的丫头……老爷连着四五个月宿在她屋里，一门心思要给她个子嗣，好让她下半辈子有个依靠。什么四姨娘、六姨娘，都要靠边站！”8 Z0 ^, H# V) }8 V#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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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当年居然如此受宠！
“那时候五姐都还没出生吧？”七娘子也做感慨状。0 B: G* B$ L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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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娘就冷笑起来，“何止五娘子，连四娘子都没影儿呢……”4 O6 ^: Q$ S$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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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和四姨娘都还是可以生育的年纪，也都只有一个女儿。# A- H+ O! t4 ^- d
肯定把三姨娘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X/ N: G& ]2 O6 {! e9 W
现在后宅的这点争斗，和当年的腥风血雨比起来，恐怕都不算什么了。
“七娘子怕是不知道，三姨娘原本是江浙一带最当红的清官人……”大姨娘有些不好意思，“唉，您还是孩子，我们是不该多说的！”
七娘子就垂下眼，也露出了几分羞涩，“倒是听说过她出身不大干净……” S5 b$ E2 a5 K" T' p4 n8 h
五姨娘就笑着拉起了七娘子的手，三人一道，款款往人迹罕至的假山深处行去。: r3 W6 m4 J; I) ~" u9 f8 n4 |
“这样出身的女儿家，恐怕都吃过来路不明的药……三姨娘一直没有生育，心里也很着急。”她顿了顿，“在后宅里，除了老爷外，她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恐怕就是这样，事情都闷在心里，终于有些疯疯癫癫起来……就做出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七娘子就配合地做出了惊讶又好奇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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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的确很好奇。
能力压大太太与四姨娘，霸宠后宅，看来这三姨娘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想必她的死，也充满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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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姨娘正要说话，却又闭上了嘴，露出了倾听的神色。0 V% ^; ~2 b1 b2 Y! a: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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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这才注意到有足音往假山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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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几个人都听到了初娘子的笑声，“自从出嫁了，走过最远的路也就是从这亩田走到那亩田，好久没爬假山了。”
大姑爷木讷的声音传了过来，“来年带你去爬天目山。”" k; ?: K: J4 M: B( u9 C! Z
两个姨娘忙和七娘子一起绕出了假山，向初娘子、大姑爷行礼。
“原来七妹在这里。”初娘子眼睛就是一亮，“方才四处都没见你，六妹还念叨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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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七娘子礼数周全，“大姐夫。”- w/ Q, t% j# e" ^)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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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意兴就又红了脸，吃吃艾艾地说不出话来。3 Q" l* Z/ g% U7 P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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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埋怨地白了他一眼，“算啦，你回余容苑歇着吧！”
到处都是女眷，大姑爷也的确不方便在百芳园里行走。9 T: }5 P0 |7 G. _0 w
李意兴如蒙大赦，一边擦着腮边的汗，一边急匆匆地顺着假山走向了万/花/溪上的小竹桥。
初娘子又笑着招呼七娘子，“五妹、六妹、八妹都在小香雪荡秋千，三妹、四妹在万花流落里坐船，你就陪姐姐在假山上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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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欣然从命，与大姨娘、五姨娘作别，跟着初娘子轻盈地拐上了假山。% |( u; ]1 ]+ S* Y* _$ q$ X! H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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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娘与五姨娘目送她们进了四宜亭，这才相视一笑。& v. P* W0 J% ]+ e7 @) u
“初娘子还是那样有心计。”大姨娘就感慨。2 j- P }: y5 Z: m5 F! @2 T
五姨娘忙拉了拉大姨娘的衣袖，“在园子里说话还这么不谨慎……”3 _6 K$ j) d& e( A+ C2 G
大姨娘也有些后怕，两人左右张望片刻，见来往行人，都没有留意到大姨娘的那句话，这才相携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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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这次归宁，倒是给身边的丫鬟与妈妈都放了假，两人进了四宜亭，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n ~( E6 O3 F& J
七娘子只好随口招呼了假山下的丫鬟，让她去西偏院传话，叫白露进小厨房端些茶水点心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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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含笑看着七娘子分派下人，有条有理地招待着七娘子。$ V+ y% H1 g0 j4 I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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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年纪差别很大，但初娘子归宁是客，的确应该由七娘子来安顿她。6 w- ^% b$ E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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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孩子年纪虽然小，但处事却的确很老成。. |# |, X! W+ W2 q1 U4 A
白露很快就带着立夏，端了食盒、茶水进了四宜亭。
“初娘子最爱吃曹嫂子做的乳酥拌红果，”白露看来和初娘子也十分熟稔，笑吟吟地邀功，“我泥了曹嫂子老半天，才请动了她下厨……初娘子拿什么谢我？”$ \2 ~# R& Z/ F
初娘子就笑着拧了拧白露的手背，“就拿这一拧谢你得了。”白露一扭身，笑着就逃下了假山，立夏不言不语地跟在后头。- ~1 C0 R. Z.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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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下纳罕：想不到白露和初娘子之间居然这样言笑无忌。8 x5 A. k8 O r6 r5 o* V
“当年白露是托了姚妈妈的面子才进正院服侍的，姚妈妈是我的养娘……她常来看望，一来二去，也就有些情分。”初娘子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让七娘子，“难得曹嫂子还记得在红果上裹一层糖汁……我口甜，这酸红果，非得加了糖汁才能入口。你尝尝看，好吃就多吃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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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果然就叉起了一个小红果放进口中。% f8 P. F6 B4 H4 ]) g: V8 j/ Y% j- C
从四宜亭上望下去，聚八仙的琼花开得是真美，团团如扇，更如雪。9 R/ G' g, j: A' k$ s/ i5 F
初娘子一时就看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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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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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一见她来，就打发大姐夫回了余容苑，又拖着她来爬假山，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L6 I( X( S0 `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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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这样沉得住气，初娘子对她却是又多了几分欣赏。
“你这孩子倒是古怪。”她就笑着和七娘子拉家常。“虽说庶女总要老成些，但却也没见你这样，和大姨娘、五姨娘说得来的。”) e' G$ l7 _; ? A
“两个姨娘都很和气。”七娘子也和初娘子打起了太极，“我性子古怪，反倒是和长辈们更谈得来，与同辈的姐妹，就有些格格不入。”' n; l( E F2 G( G p" O
“你是太太身边的小锦囊嘛。”初娘子抿唇一笑，“太太还和我夸你来着，说是自从你进了正院，她遇事就有了商量的人，等你再大几岁，恐怕大小事情，都要交到你身上了！”7 ~! b, T* V( u3 q
“有五姐在，又哪里轮得到我管家。”七娘子不以为然。“太太不过是当着姐姐的面，不好意思说我的短处罢了。”
这大宅门上上下下，千头万绪，很多事都不是她一个庶女能够涉足的，大太太如果不是在家事上耗费了太多心思，也未必就不能独自应付后宅的争斗。
初娘子眼神一闪：这孩子小小年纪，进退得宜，又深知分寸……
她的笑容更温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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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七娘子还真能镇住杨家的后院。
两个人又客套了一会，初娘子像是不经意，就提起了轻红阁的往事。
“刚才五姨娘的话，我也听到了一耳朵……这三房也的确有些阴魂不散，人去了这么多年，还出来作祟，累得我们家的四少爷都遭了血光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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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精神一振。$ `( v% a8 _# a
身为这桩风波的当事人与嫌疑人之一，大太太是肯定不会把事情真相与她分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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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身为大太太身边的锦囊袋，这次回门，大太太说不准就原原本本地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初娘子，让初娘子来给她分析局面、找出真凶。
她就渴望地看向了初娘子，“不瞒姐姐，这事云山雾罩的，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怎么九哥受伤，又能扯到三姨娘头上……”- f( \; W; i4 h$ ]0 M
“三房当年在后院，实在是太嚣张了。”初娘子却没有搭七娘子的话头。“那时候五妹都还没有出生，二妹才刚刚懂事，我也就是你这样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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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做洗耳恭听状。
初娘子黑白分明的杏眼里，也多了少许伤怀，“三姨娘是老爷亲自赎的身，才进门的那几年，真是风头无二，千恩万宠……别看四房现在俨然是‘副太太’的样子，当年在三房跟前，连声大气都不敢喘。除了太太，她竟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了。就连对老爷也都是一时好一时坏，好起来如胶似漆，坏起来，竟是能把父亲赶出轻红阁，锁了门不让父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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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三姨娘很有几分性情中人的样子。6 v& {; n+ b4 A) b7 K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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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那时候心急着想要个子嗣，却不想，三房虽然得宠，但连着七八个月，都没有传出喜讯。”初娘子微微一笑。“那时候父亲已经是江苏布政使，也过了而立，二叔、二婶都有一对儿子了，我们大房也还没有承嗣子。父亲心底想必也是着急的很……”. S# l$ k- [: M" M4 c3 [% P
她叹了一口气，“我也就不瞒七妹了，当年是我向母亲献策，请她与四姨娘联手。不过，也就是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没有多久，就传出了三姨娘给父亲下药的消息。”9 a: g4 c% \6 [" q- I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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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七娘子不惊奇，那是假的。但她更惊奇的，还是初娘子居然这样坦然地就揭开了此事的内幕。; v, _5 @ M1 s3 y7 C6 p8 C
大太太和四姨娘都还在育龄，对挡路的三姨娘，恐怕都是必除之而后快。2 _% ]* q2 `* A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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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初娘子，恐怕也就是岁的年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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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能看透当年那错综复杂的局势，指点大太太作出战略布局了……
古人还真是小看不得！
“我们正院庶女，虽然在正院养活，别人看着风光。”初娘子就徐徐地道。“但是内里的苦楚，也只有自己清楚。嫡母有了自己的子嗣，有所偏颇，也是自然的事。所以，我们也就只好走出自己的路。”
她的目光一片澄澈。2 g, B. l" t$ m8 D$ X: s
七娘子顿时就对初娘子多了几分好感。6 k+ Q, q% C+ G- ?& {) e" L; G. S$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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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份坦诚，在杨家已属难得。) a6 ?" a# T( p# c+ A(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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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大姐的意思。”她也没有装腔作势。“身为正院的人，自然要为正院着想。”
内宅的斗争本来就是这样，不要说三姨娘为人嚣张，就是为人小心谨慎的九姨娘，又何尝不是因为碍着了大太太的眼，就被发配西北，终至一病不起，青年早夭？6 Y( n' t( X Q: Z2 V0 D!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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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没有初娘子献计，大太太一样会寻找除去三姨娘的办法。. C H4 h6 N+ i
有些事不是遮住眼就能假装没看见的，身为正院的一份子，就要为正院打算。" u5 _9 w1 {: `# g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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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也有几分欣喜，“倒是没有错看了你！”# {0 |* L/ }3 B/ _& c0 e
她就又说回了三姨娘，“也是三姨娘命苦……我出了这个主意后不久，母亲没有忍得住气，和父亲大吵一架，父亲索性就搬进了轻红阁。他每日里喝的补药，也换在轻红阁里煎。不知是四姨娘还是母亲出手，在药渣里混了零陵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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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有几分不解。! d; a2 w3 h!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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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只好解释，“零陵香这东西，烧着倒没有什么，若是入药，可使男女不孕……这事很快就闹了出来，老爷虽然生气，但一时却也没有疑心到三房头上。”
三姨娘正是得宠的时候，巴不得早日有孕，又怎么会给大老爷下绝育药。! ]% D1 O& i1 S1 ^
“就是这个时候，三姨娘的亲戚上门拜访，无意间透露出，三姨娘在青楼的时候就已经喝过藏红花熬制的汤药……这一辈子都不能生育了。”初娘子垂下眼。“老爷勃然大怒，前脚把那亲戚打发出门，后脚就进了轻红阁。没有多久，三姨娘就被草席卷了丢进了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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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Y5 `2 |5 r/ C9 {* a7 O9 W
大老爷也未免太心狠了点，怎么说，那都是他的宠妾。+ s1 G: J1 D! G" ?6 J0 N
“没有多久，府里就接连提拔起了五姨娘与六姨娘，六姨娘倒是先有了身孕，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初娘子慢慢地往下说，“可是就在这时候，府里就流传起了谣言，说是三姨娘当年被打死的时候，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到了乱葬岗，野狗把胎儿都拖出来啃吃了，才叫人发觉。”8 O1 M% |5 _5 ]1 @5 I
“老爷和太太都很生气，查来查去，也查不出这话是哪里传出来的。没有多久，六姨娘难产，孩子才出娘胎就没了气，却是个男丁……知道的人，都说是三姨娘是老爷的仇人投胎来的，专妨害老爷的子息。现在成了鬼，还要作祟。”初娘子的语气虽平淡，但话里却有一股逼人的阴冷。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3:36
64、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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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却没有太过在意。
这毕竟是多年前的往事了。+ O, i% J5 L' N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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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九姨娘的遭遇难道就不惨了么？大宅门就是这样，失败者的下场也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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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九哥的伤，也是三姨娘作祟……”她就有些迟疑地开口。$ P# j8 K$ X% O* m
初娘子微微一笑，“这就要看你怎么想了。”她托腮凝视着七娘子，缓缓道，“要我说么，九哥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只要他能平安长大，你的路，就会越来越平顺，越来越好走——同为庶女，我还真有几分羡慕七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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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又何必这样客气。”七娘子谦让，“我还羡慕大姐的福气呢！”" |7 \. o* D" P%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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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各有因缘莫羡人嘛。”初娘子居然也含笑认了下来，“我现在有夫有女，家中富足，再也不用钩心斗角……真是拿千金、万金来，我都不肯换！”
七娘子难以遏制地露出了羡慕。
不是生活在大宅门里，很难体会到这种平静生活的幸福。$ U4 h% p L- ?7 |% k/ o# I8 c
就算大姐夫木讷了些，长得也不算出挑，家中更只是普通的地主富户，但这样平静的日子，却远不是任何一个官宦子弟能带给初娘子的。/ v9 k% Y( R$ m3 p4 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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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咀嚼起了初娘子的回答。1 T; C5 M, E$ G- f$ i1 h
说到往事，初娘子可以毫无顾忌，但是眼下的纠纷，她就不好说得太白了。- l$ ~; L+ V3 S( c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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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初娘子的意思，想来九哥的行事动机，终究是没能瞒过这个心机、手腕皆属一流，却并不让人反感的大姐了。8 `& ?6 k5 c7 j5 s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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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全家上下都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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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宅门里，少的就是这种行事爽利、干脆果决的人。
“既然大姐这么说，小七也想请大姐帮个忙。”七娘子就思忖着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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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和她不论是立场还是利益，都没有丝毫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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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聪明人在一起，就应该互利互惠，互相帮上一把。* O6 ~6 R, A2 x7 ~5 j
既然初娘子爽快地揭开了三姨娘去世之谜，自己也不妨说些心里话。
“九哥受伤的事，疑云重重……小七一直不知道里头的内幕。”她叹了口气。“就连起因，都没能弄明白。不过，母亲的性子，大姐也是知道的，一向多思多虑，恐怕疑心这里面有我的事，也是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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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爽快地应了一声，“一开始怕也是难免这样想……你毕竟是九哥的双生姐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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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初娘子说话，真是件痛快事。- S8 E2 `9 H. x3 a) J& F
七娘子索性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小七也不知道九哥是不是有为我出气的意思，不过，就算有，想来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母亲那里，还得请大姐帮着说道说道，让母亲不要误会才是！”3 M& ~/ ~: s9 L"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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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九哥的动机是什么，手段又如何，能想到借着三姨娘来脱罪，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虽然年纪小，手段还很粗疏，让大太太也发觉了疑点，但古人大多都笃信鬼神之事，尤其三姨娘作祟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甚至还“咒”死了六姨娘肚子里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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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和大老爷又怎么可能不忌讳这种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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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初娘子找到忌讳，帮着分辨几句，把罪过全都推到死人头上，恐怕大太太倒也宁可信其有吧！' t: W" P5 R6 b+ V7 i+ D" O5 {+ J5 z, q
这样一来，自己再殷勤个几年，想必大太太也就能把对九哥的怀疑，抛到了脑后。$ ]5 Z1 }9 U: F1 P D+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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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出了一口长气。0 C5 h/ E3 H1 G# n(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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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你说。”她是一脸的推心置腹。“就算妹妹没有交代，我也都是这几句话！我们家四少爷自从出世就跟在太太身边，从来没有见过生母，眼里又怎么会有别人？太太前几天问起我，我就是这几句话！”, q3 _$ O" O8 } U9 l8 F0 i
七娘子顿时一喜。
“可母亲这个人，七妹也是知道的。”初娘子很坦诚，“本事不大，疑心却不小，竟是个女曹操！却又没有曹孟德的谋略……这些年来多亏身边没有断了帮衬的人，才能在后院立足。恐怕我说的话，只能顶上一时，时日久了，就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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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面露沉吟。3 s# C C. I5 G!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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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谁会在大太太耳边说九哥的坏话？) b8 p8 ` j2 a+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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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我们这一支虽然和本家联系不多。”初娘子也叹了一口气，“但终究曾经是杨家的族长，九哥能不能以庶子的身份承嗣，还是说不准的事。”( [- G4 L2 O, f) `1 u1 q( c8 L
七娘子眼仁一缩。% P. F! O! p6 d4 Y$ C" O: z: t5 F9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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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和本家的纷争，再没有谁比她还清楚。
毕竟七娘子可是在杨家村实打实的住了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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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大族，内里的纷争就多。大老爷这一宗原本威望就高，一直是杨家族长，多年前因事败落，回乡路上又遇劫匪，止有大老爷的父亲，七娘子的祖父一人逃了出来。他又是庶子，当时族里也就是用庶子难以承嗣的理由夺走了族长之位，到了大老爷这一辈，更是庶子中的庶子，族里越发欺他们五房无人，借口清点族产，明里暗里霸占了五房的田地，否则以五房多年来的积累，大老爷又哪里会落魄到要靠妻族的地步！5 j, E; A. `& g! X. H+ U( [
如今的大老爷自然是今非昔比，官至江南总督……杨家村没有谁不要高看一眼，但也难保将来若是意外过身，族中又以庶子无法承嗣的借口，在九哥的继承权上做文章……# s9 a' l l1 a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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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对我们姐妹自然是很不幸的！”她缓缓开口，“大姐想必也明白个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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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兄弟撑腰，女人在婆家就抬不起头来，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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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望着七娘子叹了一口气，“所以二婶是一个劲的劝母亲，让她早日过继嫡出的侄子进门做承嗣的宗子……族里可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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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再也忍不住，冷冷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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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婶的算盘打得好响亮！”% U$ A0 X# W" B- ^$ q' d$ U P
如果大太太还是毫无保留地信任九哥，恐怕大太太只会把她的话当作耳边风。
只可惜九哥的贸然举动，使得她动了疑心，这疑心一动，以大太太的性子，就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消除的了…… v1 O( {" }: o,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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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便宽慰她，“还有父亲呢！父亲自己就是庶子出身，受够了族里的闲气……再说，男人嘛，有了自己的儿子，谁会想过继？别看父亲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心底明白着呢！否则，你们又怎么能从西北回苏州来。”说着，便添添减减，把大老爷提拔封锦的事说了出来。0 W# T) l& s+ W9 C8 g# Z
七娘子便低首沉吟，一时却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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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倒是不怒反喜：七娘子越是沉吟，就越说明她的稳重。
在后宅的争斗里，一时的得意算不了什么，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_ ~: w/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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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如果毛毛躁躁的，又怎么能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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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没想到父亲对封家的事这样上心！”七娘子一时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只是这事万一被母亲知道了……又是一场好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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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这里才动了一点心，重新考虑起了侄子过继的事，那边大老爷就提拔起了封家，简直是嫌事还不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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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二太太，一切都好说了。
偏偏二太太还是这么虎视眈眈的……
看来，不除掉二太太，九哥始终是没有真正的好日子。
“所以，这就得看你了。”初娘子望着七娘子，眼神一片深沉，“三妹、四妹，都是不顶用的，唯恐天下不乱……不过，以她们的脑子，也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五妹么，天真不知事，不添乱就已经不错了——你可要当心五妹，就是一头驴都没有那么倔！我原来还指望六妹，可惜她虽然聪明，但性子恬淡，守着小香雪荡荡秋千，就已经心满意足……谁知道天上就掉下了七妹你，以后这后院里，就得靠你来镇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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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恭恭敬敬地对初娘子敛衽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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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谢过大姐提点……日后善久与我，都不会忘记大姐的恩情！”
初娘子就露出了欣慰的笑脸，正要说话。" ^4 |" J! g/ y
远远地传来了女孩们的笑声，五娘子在青石小径上冲七娘子喊，“杨棋，你犯了什么罪过，要给大姐行礼赔罪？” q0 s% e. |1 L+ l9 r; u! d
初娘子和七娘子都起身笑着对姐妹们招手，“我们在假山上吹风呢！天气热得很！快上来坐一会。”
五娘子就拉着六娘子、八娘子进了假山洞。1 I2 w) \* G( j& C9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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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比我想象得还机灵得多……没有什么谢不谢的，大家都是正院庶女，走一条路出来不容易。能帮，当然要帮一把！”初娘子很坦然，“四房这几年为亲事犯愁，用好这一点，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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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尤未已，五娘子的脚步声，已经靠近了四宜亭。1 W" u+ O9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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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和七娘子就按下了话头，起身把几个小娘子安顿下来，大家吃起了果子。 j+ c; D# ]1 q7 s& R- X) j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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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又过了一夜，就向大太太辞行。
“到底是做人媳妇，公婆俱在，不好拉着姑爷出来太久。”
大太太一脸的遗憾，“也罢，姑爷今年秋天是要进场的，还是回家安生读书为上。”又叮嘱李意兴，“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到苏州来，你泰山这里，别的不多，读书人倒是有几个的。”7 v5 G! R* i1 ?! c* P7 D
大老爷轻咳了声，“回去把我给的那一篮子时卷吃透了，到了七月再来的时候——我可是要考问你的！”0 K0 U4 p2 v: }* O
秋闱是今年九月，七月里，大老爷自然会引介他认识一些该认识的人。, p$ D' G5 V! Y& b/ 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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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意兴忙唯唯应是。
在这么多女人的注视下，他脸上的汗又一滴一滴地滚落了下来。) a7 p5 k1 d: Y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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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不禁皱眉，大太太却有几分好笑，就微微笑着，起身亲自把初娘子夫妇送出了堂屋，又握着初娘子的手，殷殷嘱咐了好多话。' e4 C/ |; Q7 n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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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初娘子，府里似乎又平静了下来。) W( C% r% d. p+ N: l) N5 o5 H' S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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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还和以往一样，一天两节课，是节节不落，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不论是书法还是绣艺，都完成得一丝不苟。
不过，绣艺的进展显然要慢于书法。' K, Z+ w6 {9 f0 k4 c. \" ?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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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上门的脚步也还是那么勤快。7 A/ Q* }8 W+ }$ u2 h
五娘子却忙得很。1 P! G( e! v! ]) v" h5 {6 O2 K1 ^
大太太许她在百芳园里挑一处馆阁搬进去，把东偏院让给九哥，五娘子自然要忙起来了。+ f, g7 K0 a* R" G6 K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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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百芳园里空着的馆阁不多了。”她就和七娘子商议，“你说我是选玉雨轩好，还是月来馆？朱赢台？”: }& [+ ?; y5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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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芳园里现在空着的馆阁说来也有不少，不过，七里香与轻红阁都死过人，大太太嫌不吉利，就没让五娘子列入考虑。 I4 y3 m6 C" {, j% z( T) I
二娘子的幽篁里，五娘子又嫌太偏僻、太冷清。: |, T8 |4 R8 t4 Y1 M% p3 `* w'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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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就只有月来馆、玉雨轩和朱赢台、及第居了。8 p+ t& c2 V: T5 @. Y- d
及第居意头好，五娘子就想让给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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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等九哥长大了，正好住到及第居里念书。”
大老爷倒是对五娘子多了几分喜欢，“小五倒是越来越懂事了！”# i9 N' V: H% |( T) E& A" `
朱赢台又是黄绣娘上课的地方，五娘子早看惯了周围的景色。* P2 x% |1 W- |* ?4 s. u, A4 ?
月来馆院子里种了优昙钵花，玉雨轩周围种的是梨花，两座小楼隔了绿荫遥遥相望，玉雨轩背后就是院墙，月来馆倒是靠着万/花/溪，一溪之隔，便是浣纱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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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沉吟许久，还是选了月来馆。“院墙外头车来马往的，吵得厉害。”9 [5 \+ B$ s% w7 D9 f
就又忙着泥大太太，求名人字画，求名贵家具，求好看的幔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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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的，进了六月才搬进月来馆。2 ^+ R: \1 s g! Y-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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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和四娘子看了眼热，嘀咕了几天，大老爷进溪客坊住了一夜，第二天和大太太商议，“幽篁里倒是清静，不如让三娘子和四娘子搬进去吧？”* C7 M6 w6 h2 s c7 a' y,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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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才出嫁没有多久，大太太很舍不得，“幽篁里我私心里要留给小七的！”随手扯了七娘子来当挡箭牌，“七里香、玉雨轩、朱赢台……三处地方任她们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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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和四娘子也就只好将就了七里香。" ]- ]. [( H& S2 D
倒不忌讳八姨娘的事——哪家哪户的屋子里没有死过人？八姨娘去世也有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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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了几个姐姐，就轮到九哥了。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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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叫了立春来说话。( W: g+ J, \0 R/ S9 J+ L$ P- B# ?' Z
立春出了屋子，双眼通红地把自己的铺盖搬进了东偏院，领着丫鬟婆子们打扫屋子，把九哥的大床搬进了东偏院里。; P6 G$ _2 ]8 t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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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倒是关心起了内务，“九哥身边的丫鬟，家底都还干净吧？”
大太太脸上有些发烧：这是还在怀疑二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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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从我陪嫁的庄子里选上来的，父母都是庄上的管事。”她连忙交代，“两个妈妈，也都是手底下使老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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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看着大太太局促的样子，倒是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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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缓了语气和大太太商量，“我看，也该给九哥配几个小厮了。”9 |$ m/ F8 y% V& Y7 h
就从大老爷身边的小厮里挑了两个老实的，配到九哥名下。! N _0 w8 A- D+ ~+ X+ M- S
九哥身边的人事一下就完备起来，立春也不必顾了外头顾不了里头，顾了里头又顾不了外头。' w( \, H* w9 I.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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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九哥打发立春给众姐妹下帖子，告知大家，他杨善久已经在东偏院安顿下了，请众姐妹有空去东偏院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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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先进百芳园走了一圈，回正院，才拿了红泥柬帖进了西偏院。/ S) ]+ Z9 c; l: _* B8 v;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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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东里间，她就红了眼，双膝落地给七娘子磕了几个响头。
七娘子吓得跳起来，又忙亲手死活拉起立春。0 I# A: |5 N,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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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不要这样！”她忙忙地道，“千万不要这样！”
立春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9 K a7 R3 f7 ~" c( Q4 X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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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亲手为立春拍掉了膝盖上的灰尘，“以后麻烦你的事多着呢！” L- s" |4 R7 j
“七娘子尽管吩咐！”立春就擦起了眼泪，“我没爹没娘，自小进府服侍，也没有个知疼知热的人……除了七娘子，没谁为我着想，怜惜我命苦……”0 Y% v0 @2 ^4 D& W; m
白露和立夏都湿了眼睛，七娘子忙给她们使眼色，三个人一起劝了半日，才把立春的眼泪劝了回去。
九哥搬到了东偏院，大太太就把东次间改造成了平时发配家务、闲坐见客的屋子，七娘子也进去了几次，陪着大太太闲聊解闷。2 c8 }8 [7 S( O8 l; B#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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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七月，江南成了火炉，众贵妇没有愿意出门的，大太太也就少了说话的人，难免有些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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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虽然聪明，但毕竟年纪还小，和大太太没有什么话说。
大太太居然也会请二太太上门来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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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自然是召之即来，十天里倒有七天在正院打转。' ]* A$ J" h, n: I& h p' C% R
七娘子就不由得有些发急起来。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3:37
65、探底. |# s) U) D, i. O4 h7 c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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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不知道二太太想做什么，七娘子都嫌她刺眼。* n; B ^: E: P7 o/ W' W
现在知道了二太太的主意，七娘子更是看到她，就想上去摔她两个耳光。/ ~! g* p. {" Q+ y( ~0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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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院生活，七娘子早做好了受气的准备，她也可以低声下气地去讨好一些她并不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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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这样，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出手，把自己的敌人踩到泥里。
毕竟大家也都不容易，没有谁是天生的坏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 |$ |( ^( Q3 \: F
但二太太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九哥的主意，无异于是把七娘子逼到了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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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样，倒不如放手一搏。大不了闹个鱼死网破，也不能让二太太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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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即使是要闹，也要相机而动，最好是一击致命，让二太太彻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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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却需要耐心的等待。/ u1 N" [( N4 W6 \% p$ B$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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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八月，天气还是那样的闷热。
李太太的生日就在八月初十。5 N6 k. z; I. h! v+ h! n# u1 _% y; A) G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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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她的三十整寿，自然要操办一番。5 B: a+ B0 Z$ ?! V* I*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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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李家与杨家的交情，大太太自然要带着儿女们亲自过去捧场。
却不想九哥并五娘子都先后中暑，连七娘子都是一脸病恹恹的样子。
只好带了六娘子，一早去了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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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难得出门，大老爷又在总督衙门里，府里就多了几丝松快。+ q6 m2 h, v: D, O+ f: Y/ ]( i#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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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天气太热，几个女儿又都病了，大太太索性命人免了这几日的功课。七娘子起来给大太太请过安，就关在西里间里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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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曹嫂子特地亲自送了一大碗槐叶冷淘进来，“怕七娘子苦夏，这是在冷水里过了几遍的，绝没有一点的暑气。”& F1 B+ m2 `( N, ` h' x# U, V
七娘子就只好笑着让白露数了五百钱给曹嫂子。“辛苦您想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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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进了夏天，七娘子不思饮食，问小厨房要了一回冷面并打发了五百钱，曹嫂子就三天两头做了七娘子爱吃的点心、小菜，亲自送过来。
当然不好不赏……这一个月下来，也出去了好几两银子。; U* ^* k+ g8 Q. K0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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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白露都有些心疼，和七娘子嘀咕，“曹嫂子也太贪了些，五娘子才进百芳园里，就惦记上了您的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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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五娘子的大方，自然是随时想吃什么，就遣人到小厨房讨要，也不会短了赏钱。3 Y2 H" s' D4 B. g. m
但五娘子进了百芳园后，就归到大厨房里饮食了，曹嫂子就是再眼热五娘子的赏钱，也不好和大厨房的人抢生意。( b8 U1 ^2 e! y8 w8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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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脾气又不如七娘子柔和，这么一来二去，也就巴结上了七娘子。 V' I% q* t, m; w: t! f, 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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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摆了摆手，“算了，天气这么热，也的确是想吃点凉的。给我盛一小碗，别的你们就分了。”$ \% j+ v, B+ f$ P' T/ u, V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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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稀罕的吃食，她是从来也不小气的，院子里按品级，人人有份，差的不过是分量而已。并不会因为谁得宠，谁不得宠就有所差别。$ P( y3 `. p)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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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七娘子虽然一向手紧，但西偏院上下却没有多少怨言，下人们做事也都算得上用心。3 e- W' w" W; w# K+ t5 D# T# U
白露就笑着找了个乌金大碗，把曹嫂子精心烹制的槐叶冷淘拨了一半出来，浇上七娘子喜爱的糖醋。" N; a& H/ d! G2 w% a
“这么多，哪里吃得下。”七娘子皱起眉。8 K1 C' k% f4 l$ v9 d; i! J+ r! r
进了夏天，她就格外不思饮食，即使曹嫂子这样变着方儿来讨好，七娘子都是眼看着消瘦了下去。. [) S) `. w) g# V" j j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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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着吃，剩下多少，都是我和立夏的。”白露笑吟吟地分派，“余下这些，给院里人尝个鲜是准够的了。”( Q% G2 y. s: u- H3 t% Q
七娘子还想要分辨，却是心中一动。7 v4 w3 T y2 _* t4 l/ v
大太太不在家，倒是正好和九哥说说话。" S% T1 q" w' H1 s8 @# b) ~
自从大太太回来，两姐弟就很少交流，偶然在大太太屋里撞见了，也不过是不咸不淡地寒暄几句。
初娘子透露出的这几桩信息，好些都最好让九哥知道知道。5 ?7 {3 F6 \' M2 x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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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打发白露，“九哥不是也中暑了？恐怕喝了汤药，未必有吃饭的胃口，你上曹嫂子那问一问，若是没有送格外的吃食过去，便把余下的这大半碗送去。”, z% X; ]& @% B5 k
这一点小小的体贴若是都能招惹大太太的忌讳，七娘子索性就不要在正院混了。9 u# P/ _/ c2 q, {;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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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姐姐，关心一下病中的弟弟，也是很正常的事。" F9 U% U8 R9 b9 w' V' c! M* f
白露有些踌躇，“以曹嫂子的性子，怕是早送去了，倒不必我们空殷勤。”* b6 H3 `/ f* G( o5 ^, X/ T
七娘子不由得一笑。0 C9 Q( I% v6 D! I. V
倒是忘了这一茬。9 e3 c4 {. f, b9 v( X& F
她就对白露笑了笑，“是我想差了……那就随手找个小东西送到东偏院去，和立春交代一声，过一会，我亲自去看九哥。”
白露面露恍然。! |6 p6 T2 z4 B# K9 }! d4 P5 x
她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w8 V$ P# o6 i5 b
立夏就有些好奇，乘白露去传话的当口问七娘子，“您这是什么用意？”3 f0 o8 C; O1 S" ~- C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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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点拨立夏，“眼下太太不在家，堂屋未必有丫鬟进进出出，东偏院里的丫鬟婆子，若是能被打发走，我去探望九哥的事就不会流传开来。”6 V& a1 x. q- N3 X! L, v
立夏总算还懂得，“也就不至于让太太不舒服了！”/ K6 g$ ?: M/ h7 |* N$ P0 b
七娘子笑了笑，“身在正院，要谨言慎行，不该惹的麻烦，再小也最好不惹上身，你说是不是？”! Y6 U1 v0 \/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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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是一脸的佩服，“也不知道您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天生就这么多弯弯绕绕！”8 H- n' f+ g: L$ {; p) L i
七娘子不由莞尔，“还不都是这深宅大院里逼出来的？你是没看着比我更精的！当时在杨家村的时候……”她叹了口气，“总归，你也是没有逼着自己！真到了那地步，也都逼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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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若有所悟。, v4 ]: F C& F7 _
白露就满面笑意地进了屋子，“吃过中饭，我陪您探望九哥去！”- D9 Z2 y, q0 ^- U% T# J- H6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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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的夏天是熏人的热，正午的阳光烤在青砖地上，一片刺目的熔光，走在上头，都有些黏黏腻腻的错觉，好像青石板都被阳光烤化了。) h/ o" l+ H2 _3 Y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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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在家，堂屋里就静悄悄的，几个轮值的丫鬟，也全缩进了摆放着冰山的东里间纳凉。
平时在正院进进出出的婆子、丫鬟们，也都不知去了哪里。正院里静悄悄的，只有五娘子的大黄猫在院墙的影子里打盹。
白露为七娘子撑着油纸伞，主仆俩静静地穿过正院，进了东偏院堂屋。
九哥住了进来，东偏院就又与五娘子住着时有很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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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座南房的门半掩着，隐约能看着里头几个躺卧的人影：夏天天长，杨家众人都有午睡的习惯。/ L$ V) j% ]( h' U1 R1 i1 i,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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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半卷的湘妃竹帘，也能依稀望见西厢里几个丫鬟们的动向，或是靠着桌子，或是已歪倒在床上……这几个庄户管事的女儿，毕竟是娇气了些，没有立春那样任劳任怨。* K$ F+ E- N- ^, c! k1 {
七娘子进了堂屋，才觉得浑身的暑气为之一消：因九哥病着，药妈妈格外送了两座小冰山，一进门，一股幽幽的凉意就沁进了心脾。( p n, ]& J6 `, H5 {* l% Q1 k
被她们进屋的热风一带，晶莹剔透的琉璃门帘，就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 P, M7 E0 o+ r,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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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应声而出，笑盈盈地将七娘子请进了东里间。
“自打我们九哥进了东偏院，您还是第一次上门？”她口里已是全换了称呼，“九哥听说您要来，连觉都睡不好了……眼巴巴等到现在！”2 n7 R+ B" Q9 k. {. n' A9 R
九哥不满地抗议，“哪有这么咋咋呼呼的，不过是在床上躺得腻歪了而已！”说着，就跳起身要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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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吓得又把他按回了床上，“小祖宗，老实躺着！”便出了屋子，“难得来东偏院一趟，也吃两片西瓜。”% I. x7 y0 f1 X2 i( d" K) Y( P
白露就跟在立春身后出了屋子。( M! x, [8 e( Q3 ~6 c
九哥立刻半坐起身，就要下床，“什么事儿，这么神神叨叨的。”/ n9 N+ e- T: V) w) x
七娘子不由失笑。, {: X* D' D7 Q# `) y3 i
和九哥说话，她从来不用思前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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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姐弟毕竟血脉相连，天生就有一股亲近。! u& Y5 J4 {- Q& Y
她开门见山，“四少爷，别以为你就是稳若泰山的承嗣宗子……”
就原原本本地把初娘子透露的信息，复述给九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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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一开始还满不在乎，不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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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也整肃起脸色，留心倾听起来。" S( @& M8 F: c4 w4 k7 O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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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大宅门里长大的孩子，身世又不算单纯，自小在养母身边，背地里，恐怕也不是没有受过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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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自然有自己的一杆秤。; p: ?+ T# |: M* B
“都是我不好。”七娘子又有些自责，“早知道，就不该和许家表少爷置气，倒是一发不可收拾，弄出了这么一大摊子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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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摇了摇头。- |" x3 Q6 w3 f3 b Z. ^
“连自己的姐姐都护不住，是我不好！”- y7 i- l. u% a- e& [
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要护着姐姐了。 B3 D. A9 F" t5 e/ Y(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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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里说不出的酸胀。7 H4 t5 ?0 c+ ~, U9 _% f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就撇下了这个话题。“也没有谁对谁错，真要说错，也是……也是许凤佳的错！对，就是他的错！”
她在心底对许凤佳说了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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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虽然和她不睦，但也着实没有伤人的心思，说来这事，还算不到他头上。9 j, j% {0 w/ ?! ]4 H, w
九哥先是一愣，旋即又露出了笑脸。“还是第一次看到七姐生气！”) ~1 ?/ r1 z$ I, t/ s8 k9 I
气氛就松快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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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G6 l( M7 I6 w+ |* k;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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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的涵养和城府，实在没必要迁怒于许凤佳。这人行事虽然没谱，但如果不是大太太的疑心病实在太重了点，现在也不至于是这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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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得不在大太太手底下讨生活，但七娘子可没有打算把她的小气学到手。
“还是想想该怎么应对。”她就转开了话题。“二婶这几个月是见天的上门……哼，也是看错了她，没想到她居然这样忍得住！应付走了许夫人，便又打起了过继的主意。”; |' m p6 O( J0 U1 e
七娘子是越来越觉得二太太不是个简单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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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大太太实在是太要脸面了一点，那二太太，可以说是已经把脸面置之度外，达到了不要脸的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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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来的时候，她是一脸的悔悟，当时口口声声担心着自己的嫡子，一副要上京和香姨娘分个生死的样子。$ D& Q: T; r.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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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一走，就又故态复萌……借口二老爷要回家过年，就又在苏州赖了下来。好像把自己的几个儿子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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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一开始的着急，也是装出来应酬许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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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要脸，真是天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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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这块狗皮膏药从大房身上撕下来，还真要有几分巧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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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也面露愁容。0 a8 ]1 I4 I0 A! Y' n0 f
“我哪里不知道二婶打的如意算盘！”他也带上了几分无奈。“但毕竟是长辈，我又怎么好和她计较？让娘知道了，还不定怎么想呢！”0 M2 B. L$ v; i. T# D) b& V5 @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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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眼下的局面实在是太错综复杂了，他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眼睛一眨就想出万全之策。- F0 Z" f7 I) X7 O2 e- K
七娘子倒有几分欣慰。5 f. I0 r' l+ }8 K0 s
九哥至少还是很能沉得住气的。
“你也不要过于担心。”她不紧不慢地道，“父亲心底有数的……这不是就抬举起封家来了吗？”) E% P, r: x, e: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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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从落魄举人走到如今的江南总督，大老爷又怎么会是简单人物？只要他心里有九哥，两姐弟就不会没有底气。/ w0 n$ J, d# S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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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封家有人可以抬举。”九哥就有些捉狭地望住了七娘子，“无人的时候，封案首还问起姐姐好呢，还请姐姐放心，说是家中人都安好。让我传话，说是请你放心，他怎么都不会忘了你的恩情！”
七娘子顿时有些无语了。 D* s' h* i.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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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助封家，不过是看在九姨娘的情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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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从来没想过得到什么回报。! l$ M8 n* A8 W; K- v* f
以封家的家底，就算封锦能够很快考上进士，要成长到能与杨家抗衡的地步，尚需时日。到时候七娘子早都已经成婚生子了，只要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好，封锦就算想报恩，恐怕也报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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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没有往深处想。 Y( w$ q' N; w
虽然自己是个庶女，但封家和杨家的门第实在差得太多了，封锦想必也很清楚这一点，他说的报恩，应该真的只是报恩而已。0 f- t- |- S4 P; }; p% k) F: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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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案首是知恩图报之辈，那当然好。”她就告诫九哥，“对他你不必走得太近，免得被母亲知道了，又在心底诟病，但也不要太疏远了。”
“我知道。”九哥有几分伤感，“毕竟是九姨娘的亲戚！”" B: G/ ]- ^& h: j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4 O& j6 d6 o: P* x3 a2 u: q l( g
七娘子就想到了九姨娘。+ t0 H L, p# |# h3 B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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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北的时候，进了夜里，九姨娘就不让七娘子做活，怕她伤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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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母女依偎在土炕边，九姨娘一边绣花，一边给七娘子说故事。
多半都是山野奇谈、话本小说里的事，却很少说到自己的身世。7 K2 Q1 J$ q0 i; x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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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那一次，她看九姨娘手底的花儿实在纤巧，就忍不住问，“娘的手艺是哪里学来的？”. S h( R: W4 v) s! q*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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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北的时候，她一向叫九姨娘为娘亲。0 v9 y$ i1 ]# B% Z. R! S
九姨娘没有说话。4 J$ e) p+ [& Y
被昏暗摇曳的油灯摧残得日渐昏黄的双眼里，就现出了丝丝缕缕的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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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断断续续地对七娘子说起了娘家。/ j, w; U" N" T% j& O
“祖上也做过小官，在祖父手上败掉了大半田土，败不掉的却是手艺……曾祖母当年是江南有名的绣娘，一手凸绣称冠江浙。”九姨娘的声音带着嘶哑，“这手艺传到我头上，已是零落，在苏州却也很难找到对手。当时家里的嚼谷就靠我这双手，两个月就能挣出一年的米粮。爹开私塾，娘照应家事，大哥专心读书，一家人虽然不富，却也极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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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想到进了杨家，还要靠这手绣活来养自己……还好身边也只有你这个乖小囡，若是九哥在身边，两个孩子，我倒带不过来了！”九姨娘面上在笑，这笑，却要比哭更让人心酸。“人这一辈子，很难不信命！”
七娘子虽然好奇，却也不敢把含在口里的话问出来。+ U6 k. B% f5 b$ e! @* q
九姨娘进府的始末，她倒是知道个大概。
当年大太太喜欢九姨娘的手艺，便重金礼聘她进了纤秀坊做供奉，当时九姨娘十九岁了，正是要出嫁的年纪。0 \% s7 O7 p2 |! e) E
以九姨娘的手艺，就算封家招赘，都大把人家愿意做上门姑爷。想来，当时九姨娘也是有一门亲事的。6 u$ [5 q+ `4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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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她私下找街头巷尾的瞎子排命，排出了宜男宜女、命中带子的萱草命。* I% @1 c" ]/ ?7 X
这话也不知道被谁传进了大太太耳朵里。$ j- p+ R* L( ~9 w4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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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二去，九姨娘就委委屈屈地进了府，因是良家女，倒是一进门就给了妾的名分。也果然是命中带子，一举得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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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九哥，叫着大太太，却是出自肺腑，再亲热不过的“娘”？
她叹了口气，“眼下最焦心的，倒是太太心底对你的疑虑。这事，我倒有个章程，不过……”+ W: e3 j4 \6 [&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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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忽然传来了陌生的声音，“大白天的，这屋里越发连个人都没有了？立春，立春？死妮子，也没看着我手里拎着的是什么？”/ \' e/ Y# I. o9 q. d
伴随着娇嗔声，谷雨就自然而然地进了东里间。
七娘子避之不及，只好对谷雨报之一笑。“五姐打发你来探望九哥呀？”
谷雨眼底的讶异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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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露出了老实的笑，“姑娘新制了玫瑰酥酪，派我来给九哥送一碗。”说着，就笑着从手里的食盒中，端出了五彩洒金的大盅，揭开了盅盖，吹了吹那丝丝缕缕的白烟，“是冰镇着来的，还凉着。”就取出了小小的青花瓷碗放到床头柜上。“说是您吃了喜欢，再管她要。”! `: ~( n0 S: K) h4 I- ]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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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和九哥交换了一个眼色。- Q0 h; i7 z8 U. X'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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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眼中都出现了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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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恐怕大太太不久就会知道七娘子背了人来探望九哥的事。; m# X. X* W6 {6 r, {)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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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本来就忌讳着九哥和双生姐姐亲近……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3:38
66、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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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很快掀起帘子进了东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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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五娘子想着我们九哥。”她就笑着把谷雨领了下去，“来到我屋里坐坐喝喝茶！”
谷雨却没有多留的意思，“斑斓虎这几天怕是要生产了，五娘子宝贝得和眼珠子一样，带着人折腾来折腾去的，我不在身边看着，出了什么岔子……”3 P6 W( A( w. K( I, p&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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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斓虎就是五娘子院子里的那一头大黄猫。+ d) d8 B$ C9 `" y$ q1 {& i
谷雨就好像九哥身边的立春，七娘子身边的白露。$ D# c( L) y3 L p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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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也就不多留，“有空常来坐坐。”7 Q8 X8 l& I2 Y. Z2 I$ t9 ?8 \
送走了谷雨才回来请罪，“没想到有人过来，和白露进了西里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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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避嫌的意思，免得旁听了她们姐弟的对话。
七娘子没有责怪立春，“也不是什么大事，难道要我钻到床底下躲她呀？”: V, O3 r9 ]" {' s1 I&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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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风趣的言语，让立春和九哥都笑了起来。3 B' T; a d+ [' h9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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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毕竟谷雨会不会告诉五娘子，五娘子又会不会告诉大太太，并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事。倒不如等真告诉出去了再来担心。3 A3 Q" I( s4 Y* G$ | K
立春就笑着退出了屋子，却没有走远，而是在堂屋里随处坐了，与白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悄悄话。托腮想着自己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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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可以听到双生子咕咕哝哝的说话声，自里间低低地传出来，要特地听时，又听不分明了。4 I3 a) A$ h! T, _5 _- J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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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就和立春嘀咕，“真是对精灵的可人儿，虽然小，行事却都叫人放心。”
立春苦笑，“七娘子倒是事事都妥当的，到底在老家想必吃了许多苦……倒是我们家的小祖宗，哪里叫人放心了？比在大太太屋里服侍时，还要累上三分。”
“那你就回太太那里去，”白露笑话立春，“太太想必是巴不得！老爷身边正少人端茶倒水……” D8 {; R2 U* @$ I4 ~: U
立春就使劲送了白露大半个白眼球，“这话也好浑说的！” k" x5 g' o& A* N, S;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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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终于离了正院，不禁又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进了东偏院，就是东偏院的人。”( \% p% [' a/ [& L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想着自己的心事。8 `& y" r" M. e% x H2 H/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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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白露喃喃地道，“你和我都算是出了金窝了。也不知道来年，太太会抬举谁当通房……”2 j9 b% H" ]; [#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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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杨府油水最丰厚的，自然是大太太的正院，下人们之间就戏言正院为“金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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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对她们这些年轻姣好的丫鬟来说，正院是烫得站都站不住脚，进来服侍没有两年，都争先恐后想往外跳。$ W9 o3 R9 M0 b0 T' S
“一起进来的几个，也都出来了。”立春容色闪过了一丝阴霾。“你，我算是出了金窝，又进了银窝。小雪和处暑虽然难些，但也不能说没有福气。以她们的性子，在内院也是惹祸，倒不如回家安生度日，左右爹娘都有差事，这几年也得了些赏赐。再有就是立冬，那是个老实人……我们姐妹都能出来，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谁管得了后头。”
立冬生得不够好看，却是没有做通房的危险。: O7 \3 G, F' W) l!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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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不禁有些怅惘。: r: v/ G- O5 s" r1 t% E
“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小雪和处暑有差事的时候，家里人自然看得和宝贝似的，没有了差事……唉，上回我跟婶婶回家，顺道拐去探处暑，病得都起不来床……身边冷冷清清的，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见了我，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晓得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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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叹了口气。& B' R. d' T) X6 K+ c: K+ X
“太太也算是心软了。”她翻开两个过枝花楚窑杯，给白露倒了半杯茶水，“要是搁在别人府上……不要说别人，就是放了二房，屋里出了这说不清的事，哪个丫头能落着好？打一顿撵出去都是轻的，用刑也是难说的事！这样含含糊糊的出去，算是有福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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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想到当时西里间净房里的一口血，也叹了一口气，“实话和你说，我到现在也是没有半点头绪，几次私下猜度，也不晓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立春就看了看东里间外头的门帘。0 e9 d# D; p/ X B' _+ n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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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低的对话声还没有停歇。2 S2 x* a. i, Y5 S' h
“你没问你干妈？”她低声问白露。4 `: t4 H) t- p
白露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干妈说我多事……叫只我安心服侍七娘子。”; ]9 v6 f. G' s% T u/ P9 {/ w
“我听王妈妈说，这事是三姨娘作祟……那口血，就是三姨娘留下的魇。三姨娘是专要妨害我们家的子嗣。”立春就在白露耳边低低地说。; }( D$ \ e U8 p5 ~
白露吓得脸都青了，脊梁骨一激灵，就打了个寒颤。5 i9 k4 P2 p* y4 e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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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红阁里还翻出了三姨娘当年爱穿的几件衣服，你也知道，那地方几年没有进人了，那些人开门进去的时候，地上全是几寸厚的老灰，一个脚印都没有。箱子上却没有一点灰尘，噌光瓦亮，连锁头都油腻腻的，一开箱子就能见着三姨娘以前的衣服……九哥出事的时候穿的就是她当年爱穿的洒金蝴蝶袄。”立春却没有住口的意思。“老爷一听就说：她怎么还不放过我们杨家，还不肯投胎！”+ x; E7 F5 Y$ @6 Z
白露抖抖索索的，一口喝干了温热的茶水，才勉强镇定下来。
“吓死人！”她埋怨的嗔了立春一眼，“这神神怪怪的……也不晓得真不真！”, v; D; _; g; s- D* |) c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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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就冲东里间努了努嘴唇，“问问里头的两个就晓得真不真了呀。”+ W. x1 S+ v4 p9 ]# k4 g*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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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一脸的害怕，“我还没活腻！”
两个丫头又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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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够了，立春若有所思，“不过，太太好像不大信这些神啊，怪啊的。”她就和白露说起了往事，“每年中元节前后，四姨娘都神神叨叨的，进进出出都要照照水。太太却从来也不折腾这些。”3 {5 k( v# P9 n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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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心头一动，抿了抿唇，就没有答话。4 W4 f' @8 k/ G" m
东里间内的说话声也停了下来，没有多久，七娘子就出了屋。1 n6 l, R& b- ^" B4 D2 e+ U6 z. k; I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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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连忙上前跟在七娘子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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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扰立春姐。”七娘子和立春客气。; n9 J1 }3 D9 ~' V l' ?: ~0 o! T1 b
立春连忙跳起来，亲自把七娘子送到屋外，“哪里的话，巴不得七娘子常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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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还沉浸在一片浓浓的睡意中，几个婆子犹自午睡未醒，西厢也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七娘子和白露静静地穿过了正院，进了通向西偏院的小径。" l# p+ T9 y) B/ B4 C' h
她脸上写满了心事。
白露看在眼里，不由也叹了一口气。* m) y9 N0 f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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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命不好，没能托在太太肚子里。2 y4 b4 s& a6 m
五娘子都十岁了，还是一天大两天小的，没个正形。七娘子一点点大，已经要为自己打算，为弟弟打算。
没娘的孩子的确是要早熟一些。- W: Y w- ^1 a r$ n! s! D( c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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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西偏院，白露就给七娘子使眼色，又把立夏和上元遣到了外头。. k" E; f9 o B/ `5 u' k& o" D: F
就把轻红阁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七娘子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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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听得很认真。. u R- c9 ?4 ?. `9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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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大太太并不太信鬼神，她不由得眉头一挑，沉思了片刻，才笑着谢白露，“白露姐的心意，我是不会忘记的。”
白露心底一宽，却没有预料中的喜悦。: D+ D. }9 Q( W0 _" w. o! m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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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她来说，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以七娘子的为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太落魄。
两个人一年多的相处，虽然说得上和谐，但也远未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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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说不清为什么，她已渐渐开始为七娘子打算，渐渐希望七娘子在内宅的争斗中，能够占到上风。
七娘子的确是领了她的情不错，但白露反倒微微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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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见外了。! S; J0 j* v& }* K
“不过是尽奴婢的本分。”她笑着谦让，“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奴婢就下去了。”# c7 W# g+ Y: Q S: E* v# `
七娘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叫她，“白露姐慢一慢。”) ^3 N @! o' o+ m3 z!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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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白露挨着她坐下。
“你也知道，二婶这一年多和母亲走得很近。”她开门见山。“二婶敢频频出招，我们也没有不应招的道理。以后，你要多和立春姐走动走动，互通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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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根本没有打算给白露和立春拒绝的机会。) Z: v4 Z2 A: h1 H1 N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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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二太太的战争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二太太身为翰林府主母，手底下大把人马可以差遣。七娘子至少也要有一两个可用的人？
立夏还太小了些，上元中元更是稚嫩得厉害，她手里的筹码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几个人，如果在这时候还搞什么假惺惺的自由意志，那才叫做作。# A) L4 |( F8 i- F4 M9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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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先惊后惧，又有些说不清的喜悦。
七娘子已经把她视为自己人，说话才会这样直白。% O- U* n$ `. [$ ^) m6 b& `9 k
还要细思这里头的利害关系。* l4 ] O; N; y6 i6 J9 I"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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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已是道，“白露姐，我手头能用的人，也只有你了。”/ Y' n: p& h3 N7 P7 z7 s
她的声音很平静，也很有尊严。清冷脆亮，好像山涧里的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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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一个激灵。“我是西偏院的人，当然听七娘子的话！”
七娘子就满意地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白露姐是信得过的！”她罕见地露出了少许童真。6 [( R; Z( M3 C3 g! ~* o
白露就望着七娘子笑了起来。“嗯！我怎么敢让姑娘失望呢。”% Q, k: s1 L9 t5 z6 o- Q4 { w# d#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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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多天，大太太对七娘子、九哥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变化。
就好像不知道七娘子乘她出门偷偷探望九哥的事一样。( G3 k* N8 R/ J% T9 i) S1 v: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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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有些诧异。$ u: Q* f! ]7 o3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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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向长于察言观色，杨家除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大老爷，很少有人能瞒过她的眼睛。9 k. i v* O2 N2 p! D
以大太太的性子，就算一时按捺住了，面对自己和九哥时，也难免会有少许淡淡的不悦，这她是一定可以看出来的。; u4 i9 |* Z9 P% N- G% D1 ?6 m
看来大太太是还不知道这件事了？! `. ?, }) O( N/ T7 e
五娘子平时来来去去，也没有露出多少特别的神色。, F& W( r! r+ L0 g%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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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七娘子还是不冷不热，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时也想不到她，倒是先紧着九哥。) F6 u! I1 s/ z! G$ ]' j! I
七娘子也就索性当作没这回事，自若地继续平静的生活。( n9 b( s" K* L- R: B5 H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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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三四天总要找个借口上门一次，自从八娘子进了家学，就更是见天往大房跑，拉着大太太东拉西扯，大太太也乐于和她应酬。
进了七月，又和大太太商量许愿放河灯、放焰口，好好操办一个中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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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有些懒怠动了，倒是四姨娘挺热心，忽闪着大眼睛听二太太与大太太商量，回头问了大老爷，也写了几本佛经预备烧给去世的亲人。1 X& t4 e- U% }0 s"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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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很重视阴阳之间的联系，总惦记阴间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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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一早二太太就进了正院，几姐妹才刚请过安，都没有回自己的院子。: u1 Z# f% t# I
七娘子笑着和六娘子议论黄绣娘新教的珠针绣，五娘子意兴阑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0 g! E9 s8 N, d1 \
三娘子正奉承大太太的装束，大太太就同亲生女儿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也不大搭理三娘子。四娘子都默不做声，只是低头看自己的脚背，满脸的无聊都要扑出来了。
见到二太太，众人都起身问好，大太太也多了几分精神。& I# i7 s7 s' Y9 A0 L; ^$ r% r; I#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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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婶坐。”让二太太坐到她身侧，“今晚就在假山上看着放焰口。”
又嘱咐王妈妈，“务必要小心，天干物燥，若是走了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姐妹就说起了家长里短的话。
二太太觑了个空问七娘子，“打算给九姨娘烧些什么？”2 l* }3 ~% ]/ u z; v* z. Q
屋里的气氛，顿时为之一顿。
去年的中元节，大太太人还在路上，杨家也就草草祭祀了先祖，便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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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私底下也给九姨娘放了几盏河灯。倒是九哥正被关着禁闭，没能出幽篁里的大门。
大太太望向七娘子的眼神不由得就深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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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下暗恼。二太太也实在是太喜欢煽风点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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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大太太身边的九哥都冷了脸，瞅着二太太不言语。
七娘子一扬眉，就要村二太太几句。
五娘子却忽然笑了起来。
“二婶这话说得有意思，都是行九，我倒是想起去世的九妹妹！二婶今年也做个拨浪鼓给九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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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的脸色立刻难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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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目光一闪，看了看五娘子，又看了看七姨娘。9 E, v( C, v, i% y# H1 L; m# U
七姨娘微微对六娘子一点头。 }5 C. b( A" ?
三娘子想插口，四姨娘横了她一眼，她便盯住了手边的沉口杯，好像这甜白瓷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f, N9 u" _9 }: ^7 C* y( |
五娘子一脸的自然，“九妹妹如果还活着，怕也有五六岁了！还记得二叔那时候，恨不得把九妹妹放在手心里，十二个时辰看着……”& @& {: V4 }% S# u i% j5 b
六娘子也天真无邪地接口，“倒是可惜了！谁知道夭折得那样早。”
九娘子是二房香姨娘的女儿，出世后倒比八娘子刚讨父亲的喜欢。小囡囡生得也很可爱，连大老爷这么多女儿的人，看了都忍不住抱过来疼一疼。: j5 x- ]# A4 {! j A [
可惜命薄，才过了周岁就糊里糊涂地夭折了。二老爷都痛哭了一场。( o! n8 y* N) Q+ M
自此对二太太就冷淡了下来。* |% }% U& o! K" M2 m! p
这段公案，两府都知道得很清楚。3 E# T4 }! k, I1 Q( k" [7 P$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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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的意思很明白：谁家都有丑事，翰林府里的丑事，只会比大房更多。你二太太也不是没有痛处。, q2 |* N* n4 j+ w
七娘子也忍住心底的快意，正正经经地回答二太太，“二婶，我想给九姨娘写盏河灯，给她报报平安，府里的大家都很好，父亲好、母亲好，姐姐们好，连九哥都好！”
最后一句话，她咬得特别清晰，几乎一字一顿。$ N! O" X1 P8 M0 E' i3 J
九哥再也忍不住，嬉笑了起来，回头晃大太太，“娘，娘，我们也放河灯！给祖父祖母放！给外祖母放！”9 B% K" I- N ]2 k& t( E
大太太就笑着答应九哥，“好，好，放，都放，都报平安。”
二太太转了转眼珠，又露出了笑容，就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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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又大声和六娘子回忆，“还记得九妹妹那时候，哦哟哟，雪团一样的小人，真是可爱煞人，连我都想抱一抱，偏偏二叔看得和眼珠子一样，十二个时辰带在身边，放都不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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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就再也坐不住，没有多久，就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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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了五娘子一眼，再也忍耐不住唇边的笑意。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3:39
67、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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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水一样流了过去。
进了八月，大姑爷来杨家小住苦读，预备九月去杭州乡试……# w6 z9 f7 W3 d( u: P
中秋节就热闹了起来，大姑爷红了脸吃吃艾艾，一杯酒没喝完就醉了，扑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大太太啼笑皆非，“也太老实了些。”到底还是命人把大姑爷扶进了余容苑。0 F5 T" n5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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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们家二少爷也是这个性子。”二太太不失时机地数落自己的儿子，“自小就是个耙耳朵，从来没有自己的主意，老实得几棍子都打不出来一个屁。年纪越大话越少……怕是这辈子都机灵不起来了。和九哥比，差远了。”0 I" E5 S( x- T- _2 P: J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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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看了看九哥，又对二太太客套地笑了笑，“老实点好，我们家的孩子，也用不着太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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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微微皱眉。. V$ j* l5 i8 @2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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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站起来给二太太敬酒，“代三个哥哥敬二婶一杯！来年就能团圆了，二婶不必挂念得太苦。”. {2 j5 B2 z* F& \
大老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夸奖九哥，“越来越会说话了。” R; s& ^7 Q8 V; P9 V" R
五娘子也问二太太，“二婶打算什么时候上京？我还有好些话要带给京里的姐姐妹妹。”
二太太就很不自在起来，吃吃艾艾，也不知道说了什么。7 H) k7 N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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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岔开话题，“吃酒吃酒。”% i0 l2 M. d9 ^9 g5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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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免惦念起二娘子，“也不知道二娘子是不是也正在赏月，真个是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1 W* G( u% K+ N) I8 I1 D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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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也都惦记起了不在身边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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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二太太都没有乘势在大太太跟前卖好，而是黯然低头，摆弄起了眼前的筷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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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惦记起了封锦。7 }7 y" g2 B9 p.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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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世界上，除了杨家人之外，也只有封家人与她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联系了。) I- V" N% D2 d2 {
封锦此时应该也在赏月吧？据说封太太的眼疾越发沉重了，一家三口的赏月宴，是一定没有杨家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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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杨家村里的亲戚们，此时又在做什么呢？
在另一个时代的朋友们，恐怕也正隔着遥远的时空，与她共望这一轮明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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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大老爷都望着那一轮皎皎的月轮，发出了淡淡的叹息。
中秋节是团圆节，可是又有哪一年中秋，能真正团圆。9 Z- T2 D. d! _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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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中秋，很快就进了冬。8 x' d6 n3 r$ O(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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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爷这一科没能中榜，却也并不如何失意。
科考可不是过家家，尤其在苏杭一带，读书风气极盛，可以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很少有秀才第一科就能中举。! g8 K3 S4 [6 z) T4 a/ d)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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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更谈不上失望了，好声好气地写信回去，请大姑爷不要气馁，好生读书预备明年的正科，又带话请初娘子常回娘家，也就把这事搁到了脑后。
七娘子暗地里也托立夏去问问封锦的成绩，周嫂子过了三四天，进来接立夏回家休息了半日，回来立夏告诉七娘子：封锦这一科就没有应试。张先生嫌他底子太差，让他多读三年书再来考。6 n, L, Y8 r& U! Y8 s2 q+ K2 e
七娘子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p& m$ o9 ^( [6 m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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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正愁没有地方可以做文章呢……若是这当口封锦又中了榜，大太太那头会有什么反应，她可就真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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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又过了一年春夏，七娘子与九哥已经九岁了。9 m2 x9 g& _" D) u! \
朝中的风云更加诡谲，二老爷几次想回家探亲，都被大老爷去信止住了。二太太自然乐得不提上京的事，好像已经把香姨娘抛诸脑后。& ~6 d- J3 L4 r' K8 z8 [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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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却也似乎忘了催二太太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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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重新回复了亲密的来往，二太太也再不提过继的事，对九哥和气得不得了，见了面，恨不得把他揉碎到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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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九月，二娘子来信报喜，说是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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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顿时欢欣鼓舞，只恨不能亲身到京城去陪着二娘子生产，精精细细地挑了四个身家清白，老实能干的妈妈送进京照料二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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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日，看谁都是一脸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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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也很高兴，“最好是一举得男，那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e* W* y A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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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侯这几年身子骨越发不好，若是二娘子能够生下嫡孙，小侯爷在老人家心中的地位，自然就更稳固了。2 m" p4 L4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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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想去寒山寺上香，为二娘子许愿，还大发慈悲，准许府里想去的女眷，都跟着过去。3 n2 O1 a8 w: A( i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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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众人来请安的时候，大太太就问几个姨娘，“可有想跟去的？”- N! |& J3 z- n# U8 x# N% ~, U%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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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娘和五姨娘对视了一眼，都笑道，“倒是想到寒山寺抄抄经。”/ X B$ G/ L7 `9 L
四姨娘咬了咬唇，没有说话，七姨娘也是一脸的不热衷。. k1 y6 o2 V b2 m' e* X"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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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是众女眷常去的地方，如果心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到佛前上香，仅仅是去浏览风景的话，那地儿就没有什么好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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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倒是很踊跃，“我倒是想跟着太太上一炷香。”
四娘子就笑话三娘子，“别是求佛祖保佑你的姻缘吧！”; v# @: ^4 @7 k. ]$ r3 [" b
大老爷目光一闪：三娘子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D5 E5 A+ V. u$ K
是说婆家的年纪了。0 s- h/ k$ G8 U/ S: @" j
大太太心情倒真的不错，非但没有介意四娘子的调侃，还点了点头。“有敬佛的心思，是好事！”又问五娘子，“小五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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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眼神有些迷蒙，也点了点头，“想去来着。”% Z+ q" y1 H2 B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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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心里又有什么事？”大姨娘就笑着打趣五娘子，“难道也是要求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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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们五姐的这点城府，有了心事，还能瞒得了人？”大老爷也笑话五娘子。- z' @0 ?% A1 i/ E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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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红了脸背过身，“不和你们说了！”一脸的小儿女状。& m; _& `( a) v7 V. B
众人都笑了，六娘子也想出去走走，七娘子见众人都去，倒不好不去，也点了点头，“出门散散也好，进了十月天气冷下来，就不想出门了。”
九哥却是一脸的兴味索然，“先生布置的功课太多了，我就不去了，在家好生念书吧。”% h! e8 e# N4 i* `* y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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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与大老爷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欣慰。6 Z: @" J2 w" ?$ M'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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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渐渐长大，也知道自己给自己加功课了。
大太太看着九哥的眼神一片温存，“也别累着了，时不时，要起来松散松散！”又问立春，“九哥最近食量有增吧？”
九哥与七娘子都苦夏，一进夏天就不思饮食，一不留神就会中暑。只能靠汤药来调节着，勉强吃些米饭。3 T% F7 ~( c# y/ k0 q; o
立春忙笑着回答，“昨天倒是吃了两三碗饭，夜里还叫了一次点心。”" F" a5 i' I- _1 t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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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的视线掠过了立春，顿了顿，抚须不语。
一家人请过安，各自都有事忙。* `# D( O8 ~$ F$ N'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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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赶着去上课，大老爷衙门里也有无数的事，大太太更是要发配家务，一上午都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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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下午，二太太上门了。! L& S- Z9 X' C3 Z
“新下来的红心柚，前儿漳州知县上门来问好，送了两大筐子。”她笑着和大太太对行了礼，“倒是个大味甜，我和八娘子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大嫂尝尝，若是喜欢，家里还有一大筐子送来。”3 [# [3 H) {* J& l- \
大太太平时家居寂寞，二太太这一两年水磨工夫做下来，又是陪着说话，又是隔三差五地送些时令鲜果，倒是把她对二太太的恶感消磨了不少，也就露了笑，“二婶有心了。”就让二太太在东次间坐了，两人说些家长里短的话。" A( \; F m& |, D' V+ g
二太太就提起京里的事，“进了今年，一会儿是皇长子这边的人落了不是，一会儿又是太子身边的人落了不好……这一向竟是越发看不懂了，京里大小官员，都是惶惶不可终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着他们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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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是心事重重，“宫里的事，谁都看不懂，我和你大伯也都是战战兢兢的，谁知道哪天就祸事临头……”+ w% Z* Y) k5 j" ^: s' n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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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两房一向都只是面子上和气，心底各有打算，但在官场上却是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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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倒台，二老爷的翰林位自然也保不住。二老爷出事，也会牵连到大老爷。5 T* D: X! h' I$ X! A8 I
“姨夫是怎么说的？”二太太就忍不住问起了秦帝师。4 L' ^. c5 d: s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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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看好太子。”大太太忍不住长出一口气，“皇上一天定不下决心，一天就没法安定下来……听他的意思，皇上是终于松了口，太子恐怕不日就能出阁读书了。”' R; a5 t1 W. B+ M; _. D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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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阁读书，只是把储位之争推向□而已。$ w; [- O0 X' i3 a3 n! g
只要皇长子还没有封王离京，这场游戏就要继续下去。
二太太面露愁容，“恐怕这场风雨，一时半会还止不住。”
两人都有些发冷，大太太不由紧了紧家常穿的连格纹长袄。“还好我们杨家人口简单，也一直没有表态，暂时还能独善其身，不过……”
以大老爷的位置，自然是很得皇子们的重视，恐怕到了最后，还是必须表态支持一方。9 r3 Z5 ` e" ]5 `+ H2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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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就扯开了话题，“香姨娘又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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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很吃惊，“这香姨娘也有二十七八了吧？”8 v5 M8 V5 H# T+ ]! [" W
二太太苦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老爷是吃了什么药，大嫂指点我送去的几个通房都没有能分了她的宠……”她眉宇间闪过了一丝阴霾，“就连大伯亲自赏的那一对姐妹花，也不过是得宠两三个月，就又独守空房了。”& [9 @: ~5 t! H# Y6 @4 N0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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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两年来，二太太断断续续也打发了三四个通房进京，大老爷更是从闽越王那里又讨要了一对千娇百媚的姐妹花，转送给二老爷。
对二太太，当然是打着为香姨娘分宠的名号。+ m K% W" {! ?3 _5 `. j
私下，大老爷和大太太却都知道这一对姐妹花是大房在二房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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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这对千娇百媚、生就万种风情的双胞姐妹都没能分了香姨娘的宠，不是香姨娘的确手腕过人，就是二老爷有自己的考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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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禁低眸沉思。
二太太很有些消沉，“眼下孩子们在京里也少人管束，我想着，倒不如让他们回来进家学读书，一来是有名师教导，又有大伯管束，能沉下心来，二来，也能和九哥做个伴！”. ^7 X2 V Y) D) x/ [7 G$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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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抬了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二太太。, _: R$ u! N# \( W6 C" B. t/ O
大太太身后的梁妈妈也撩了撩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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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也不顾大太太的保留，又向大太太保证，“几个孩子都是极老实的，断断不会给您添太多麻烦……您看，这事能不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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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犹豫了一下，“这事还得先问过老爷。孩子回苏州，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恐怕落到有心人眼里，又添麻烦。”" n! B& \- N' Q'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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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孩子送回苏州，动机可能很简单，也可能很复杂。至少在有心人眼里就会成为杨家全力收缩的预兆，这道理二太太当然懂得。0 c p) g% h0 f& e-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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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看了梁妈妈一眼。, h5 `6 Z' _, t( L* g, i: w#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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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笑了笑，吩咐梁妈妈。“问问五娘子，今年秋天打算做几件新衣服。”
梁妈妈就笑着应了是，退出了东次间。6 [& L2 ?1 i) G*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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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堂屋倒是和王妈妈打了个照面，两个妈妈面对面问了好，梁妈妈悄声嘱咐王妈妈，“还是别进去了，里头在说事那。” A: f9 ~# [# w+ z- j2 w% M' d3 b4 _!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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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话，一边竖起耳朵听东次间里的动静。
王妈妈就问，“是那位又来了？”( j2 _8 N1 ~: q( a- }, c- n
梁妈妈点了点头，微微一撇嘴，“除了她还有谁？”6 r, p8 @8 J' R" J. J& s- c
也不知道是默契还是巧合，两个妈妈都没有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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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面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又都高高竖起耳朵，听着东次间里隐约传来的对话。% R3 l5 `. H7 H k9 I. G/ J
“到底不是亲生……”二太太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出来，“就浣纱坞的那件事……您也该为自己打算……”5 n5 ?5 [ v" C: h3 o8 A- U8 b& d
两个妈妈对视了一眼，王妈妈就撇了撇嘴。 G4 |4 h1 R/ r
“从来都是这一套老话……”声音里写满轻蔑。
梁妈妈也禁不住叹了一口气，“也算是不容易了，这一年多，竟没有换过一个词……”
谎话说一千遍，也就成了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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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九哥心里没有七娘子，二太太这一年多来孜孜不倦地在大太太耳边叨咕，大太太对九哥又岂能没有一点看法？/ C0 J5 Q9 m! M* G' A9 o
两个妈妈就感慨着出了屋子。" ?- o9 g& _1 |9 Z; x' [6 D) ?6 p) d
梁妈妈同王妈妈道别，“进月来馆传话……”4 Q' A$ H' G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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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堂屋前分了手，梁妈妈目送王妈妈进了东偏院，才沉思着去月来馆问话。
五娘子正和六娘子下棋，梁妈妈一时倒不大好当着六娘子的面问五娘子。6 ~: M) C' w3 ?/ i- I
毕竟明面上，几个小姐一年也就是若干套新衣，不论嫡庶都没有明显的差别。
当着六娘子的面□裸地摆特权，就有些欺人太甚了。- S8 j* }7 I1 i3 |) k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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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笑着和两位小姐拉了几句家常，就退回了正院。7 j1 t: C6 k( l; ] U
大太太也已经送走了二太太，梁妈妈进了东次间，轻声交代了月来馆里的情况。" s$ w- b- H, B
大太太又哪里会在意这些，随意点了点头，就又沉吟了起来。7 S' |- y0 K' e& l' J9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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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也忍着不敢发问。: q' x: Z, _$ }0 G5 X
有些事，即使贵为大太太的心腹，也最好是不要主动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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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沉思的面孔，透过残阳望去，就好似一尊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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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传来了稚嫩的笑声，九哥一边同身边的八娘子说话，一边进了主屋。+ l% k0 @7 Z, S
“娘！”人未到，声已至。3 L$ _7 I2 k4 ^# X' G
大太太就换上了笑脸，温和地与九哥说了几句话。
吃过晚饭，又把大老爷让到东次间说话。
“二婶想把几个孩子接回苏州……”她的话里有些商量的味道，“说是朝里不大平静，孩子带在身边，也放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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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沉吟不语，半晌，才慢慢问，“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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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叹了口气，“毕竟是二房的家事，若是我们家可保无事，不回来也罢。若是有可能被牵扯进去，还是回苏州稳一些。”
苏州离京城毕竟很远。( x& c+ m* J1 e# p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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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出了什么事，还来得及把孩子们送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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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就不一样了，皇上说一声拿你，全家都走脱不了……二老爷想把孩子们送回苏州，也是慈父的一片苦心。1 o* g s6 |. T1 p0 w+ m
大老爷就笑了笑，“既然这样，那就都接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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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有些吃惊，不免就仔细端详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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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却没有在意，得了大老爷的准信，也就兀自低头盘算起了这里头的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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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一手托腮，饶有兴趣地望着大太太，眼神一片深沉。
梁妈妈不由得就打了个寒颤。
和王妈妈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慢慢退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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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同梁妈妈告了别，先出了正院回家去。5 R, _: x. b3 \$ a$ j7 F+ w h- c/ Q
梁妈妈站在院门前，出了半晌的神，又看了看灯火通明的东偏院。
一咬牙，她进了通往西偏院的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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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想嘱咐白露一声！”她笑着对守门的妈妈交代，“您招呼一声？”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3:40
68、求签
“二房倒也真有脸！”白露向七娘子转述的时候，一片气愤，“多少年前的事了……还当个宝贝似的嚼舌离间！”% z1 d2 }& s1 [6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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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还不就吃这一套？”七娘子俯首端端正正地写完了最后一行字，搁下笔，语调清淡。- X5 | H* v$ O! l5 X1 L; A
白露渐渐气平。: B6 B9 c* l3 o/ M9 Y: K0 F!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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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脸！”到底还有些余怒，“好歹也是大家小姐出身……倒没个丫头知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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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不要脸，就越难对付。”七娘子也不禁叹了一口气，“二婶的心机深着呢……你看这一向她和九哥亲近，可曾赏过他一口茶，一块点心？”' @* V. M- [8 F8 p4 t, v! Z- ^) V8 {
只要二太太放松一点，九哥都会抓住机会来一场腹泻。& ^( K) P+ t0 b B6 M( V3 J
两边都有话柄，大太太对二太太也会提高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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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这一年多以来，二太太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给他们，平时对九哥虽然和气，却从来也不沾手他的吃喝。
还是小看了二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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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正院的时候那低劣的手段，只是为了迷惑大太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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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真正的手段，虽然也说不上多高妙，但因为太不要脸，一时反而很难应对。" a% V3 T) e; X9 s2 U
七娘子总不能给八娘子下药，来分二太太的心吧？
不要脸的人就是有这样的优势，二太太能成年累月的在大太太耳边说九哥的不是，七娘子却不能如法炮制。' G4 z, T/ _, [# O. L6 b% L
看来还是要在三姨娘的死上做点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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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又掀开了一页竹纸，凝神静气，注视着笔尖在纸面游走的轨迹。/ \- X# i$ ^! E# R4 i
娟秀的小字一个接一个跳了出来，渐渐的，七娘子浮动的心绪平静了下来。9 d7 P5 }# ?9 l2 M8 P
等，唯有等，等二太太的疏忽，等更好的机会。( _/ z9 E+ q! O' a4 l0 k4 Y& V
“三姐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吧。”她就找了个话题，和白露闲聊，“这几个月倒没有听说有人上门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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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都是为庶子来说合的，不要说四姨娘，连老爷都看不上。”白露一边为七娘子磨墨，一边与七娘子说闲话，“说来也是，虽说是咱们杨家的女儿，但到底是货真价实的庶女……”( O! X% h, ^8 u/ T: j$ D
比不得初娘子、七娘子，还有个正院的名头在。那些想攀龙附凤的小官，自然会把目标放在她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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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不过一个庶女，身份相差不远的官宦人家，自然也只会以庶子来求。
“像王家那样的庶子也难找。”七娘子有几分心不在焉。“四房就没有什么别的话？” s( `) @8 p: e( y
“太太镇着后院，老爷又忙着衙门里的事，四房也闹不出多大的浪。”白露抿唇笑了笑，“心底怎么想的，那就不知道了。那是个聪明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闹起来的。”
七娘子就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俯首静静地抄起了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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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多天，京中来信，说是几个少爷已经写了一只船启程回乡，恐怕过了重阳节，就能到苏州了。) _, ?7 Q( g6 p' m1 Q5 t
五娘子有些吃惊，“还以为二婶要上京探堂哥们，不想原来是堂哥们回苏州！”/ q. s \+ \, Z8 _(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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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就笑着说，“现在京里也不太平，与其二婶上京，倒不如把你哥哥们接回家来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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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妹妹没有跟着一道回来？”五娘子有些诧异。 M- T5 [; {5 _) d9 a
二太太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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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娘子是香姨娘的第二个女儿，与九娘子一样，极为得宠，据说吃穿用度，倒比几个嫡出的哥哥都强。! _" d4 V" Y+ _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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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娘子年纪小，离不开生母，就不回来了。”
五娘子还要再说什么，大太太已是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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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住了口，望向了七娘子。
七娘子只好笑着说，“香姨娘也有些太舍不得了，以二婶的为人，肯定是不分嫡庶都一视同仁的。不过，毕竟九妹妹早夭……想必香姨娘也是怕十妹妹养不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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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明着是捧二太太，其实还是戳九娘子的伤疤。: ^# c% `1 ^3 U& e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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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胡搅蛮缠，倒是对付二太太最合适的人选。二太太一味拿浣纱坞的事说话，五娘子就永远以九娘子的死做文章。
二太太被搞得很没趣，沉了脸不说话。: |% |$ h9 {) ?* q% c; k"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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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看戏看得兴致勃勃，望着七娘子只是笑。$ Y( M1 j5 |( y' p9 k" s
七娘子难免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t( v& o* @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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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来，大太太有什么为难的家事，倒也会找她来说说话，两个人的关系虽然不能说极为融洽，却也是日渐一日熟稔起来。; r- j K3 I- r- ^# ]! g' m
大太太和七娘子之间，也渐渐的多了一份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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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对大太太皱了皱鼻子，露出了小女儿的娇俏。' p x2 `4 _6 L1 |) S; ]" |
以七娘子的身份，不管私底下有什么图谋，和二太太不睦当然是很自然的事。
大太太不禁乐出了声，“几位少爷要回家，怎么说都是好事。至少今年过年人就齐全多了。”
二太太也就抛掉了那一点难堪，和大太太说起了重阳节祭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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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女儿们就互相说起了闲话。
现在杨家女儿俨然分了两派，三娘子与四娘子自然是自成一派，每日里叽叽咕咕，有说不完的话。. x, ]+ E- X4 V# Y: l7 u7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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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二娘子出嫁，五娘子渐渐也就靠向了六娘子与七娘子，这三姐妹之间若即若离，虽然每日里同进同出，但却比不上三娘子与四娘子的亲近，下了学就很少往来。2 U& T8 ~2 I4 q0 t+ L
今日恰逢休沐，出了正院，六娘子就邀姐妹们去小香雪荡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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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去寒山寺上香，你们打算穿什么，”六娘子有些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上回李家两位姑娘过来做客，说今年最时新的是绣湘竹的八幅裙，我已是得了一件了，想必你们也都有吧？不若都穿起来，也齐整好看。”
五娘子自顾自地出着神，对六娘子的建议不置可否。1 E1 G! A* E8 v# u/ H4 d9 M)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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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笑着点了点头，“好，自从得了这裙子，还一次都没有穿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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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一路出了神，也不说去不去小香雪，默默跟在两姐妹身后进了梅林，便靠在一株梅树边上想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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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就和七娘子咬耳朵，“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进了九月就是这个样子，时不时就出半日的神，和游魂儿似的，不知道喜怒。”7 G) `' R, o) v3 \9 t
七娘子也有几分好奇，“平时素来是不信这些神啊佛啊的，从来不和太太去上香……五姐最近怎么大改了性子。”# C. C* B7 p+ c5 {0 ^9 a
五娘子就回过神来，瞪了两个妹妹一眼，“嘟嘟囔囔的，编排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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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与六娘子相视一笑，六娘子道，“五姐，树上有虫爬到你衣领了。”4 B* p' E3 n% K% t2 a5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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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种了花花草草，虽然屋里常年洒着雄黄粉，燃着香，很少看到虫蚁，但林子里有条把青虫也很正常。
五娘子就吓得跳了起来，仔仔细细地拍过了身上的衣服，才埋怨六娘子，“死丫头，得了闲也只会捉弄人。”/ n6 N% G, y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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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姑娘就轮流荡起了秋千，到了快吃午饭的时候，五娘子和七娘子才告辞离去。( q# }0 g) R: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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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又是一路的魂不守舍。& y/ H6 Z% q(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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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了奇怪，忍不住就问，“五姐心里到底有什么事儿——不嫌弃的话，说给我听听？”
两个小姑娘虽然很少交心，但毕竟是正院的女儿，五娘子要说心事，也只能找她了。7 T. O) N6 r: K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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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看了看七娘子，想了想，脸上不由得一红，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天色不早了，吃了午饭就歇着吧！”# ]7 F/ j' h# p% ], j"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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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说完，五娘子就加快了脚步，绕进了通向月来馆的小径。
七娘子站在当地望着五娘子的背影，深觉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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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女眷上香，是最没故事的。) N. @+ Q/ W: H5 {+ W, R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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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杨家的身份，寒山寺早早就屏退了闲杂人等，一并寺内只有小沙弥里里外外洒扫，除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僧外，一应年轻僧人一律回避。/ T( T+ a [.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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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带了几个女儿直进大雄宝殿，众人便各自在蒲团上跪了，先为佛祖上了三炷香，方才起来浏览景色。2 j% k1 E; T) e. n' s2 o
大太太是来为二娘子求保胎符并发愿的，自然有一套仪式要走，几个女儿家却是各有各的心事，都各自散开去寻对路的神仙。/ B7 b+ l4 I9 d6 U* S
七娘子素来不信鬼神，拜完佛祖，又绕到佛像背后看了寒山拾得的石刻，便陪六娘子寻到供奉了观音的小殿内参拜。3 c1 s1 c5 B!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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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也不过是想出来走走，做做样子拜过了观音，就拉着七娘子出了殿门，嘻嘻哈哈地站在檐下，商议着是去看枫桥夜泊的碑刻，还是去藏经楼里抄几本经书，又或者到枫江第一楼里看看运河的景色。
若是依了七娘子，自然是想到藏经楼里抄几本难得的经书，这一年来她的书法有了进益，正是想找东西抄写的时候。六娘子却眼巴巴地望着七娘子，一张如花的小脸上，写满了恳求。
七娘子也只好妥协，“不如叫上五姐，一道去枫江第一楼看河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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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灿然一笑，“还是七妹疼我。”% F+ @* x" S( b! x: x8 h+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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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姐姐，六娘子的口吻却是一团娇痴。七娘子亦不由得莞尔，“是你可人疼。”8 l7 B$ L& }9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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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就嘟起嘴，作势要亲七娘子，“哪有你可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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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打打闹闹，就进了弘法堂。8 @; t T4 R/ x* L
五娘子已是参拜了一圈，正和弘法堂里的小沙弥说话，“这一签该怎么解？为什么会是中中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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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愣头愣脑的小沙弥便接过签诗看了，与五娘子解释，“施主这一签是姻缘签，看签词的意思，倒不大像是什么好事，您所求的乃是虚无飘渺之物……这桩婚事怕是不成了。”( I9 H5 M0 m) V! X
六娘子禁不住吃吃的笑，五娘子看了她们姐妹一眼，急得跺脚，“哪个求的是姻缘签了？我求的分明是科考！我……我……我想知道大姐夫这一科能不能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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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乡试，乃是皇上整寿加开的恩科，今年才是正科，大姑爷也的确已经启程去杭州准备应考。0 ~) U Z5 t*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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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倒是止了笑，“这是应当的，我们都该为大姐夫拜一拜，愿他这一科能中！”7 x* T Z9 x7 G% U) V
小沙弥却坚持，“若是做学签解，就更不通了，南无世界若虚舟，不用张帆任去留，俄闻晓唱丝纶后，月落空垂一钓钩，这签诗意境飘渺，不沾红尘气，所求者多半也是虚无缥缈之物，若求佛缘的，才算是求中了。施主求签时，心意怕是不诚吧？或许是那位尊亲今年出了什么事，不能应考，也是有的。”
五娘子就住了口蹙眉不语。 F6 X, m, ]( d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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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六娘子有些不悦，“哪有您这样说话的，大姐夫人都到杭州了，哪里会不应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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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计较什么，成与不成，还不是看大姐夫自己。”七娘子只好打圆场，又格外多看了五娘子一眼，“还是去枫江楼看河景要紧。”+ S5 i; _6 ]1 S5 k3 \# F
五娘子便丢了赏封给那小沙弥，追着两姐妹出了屋。7 z6 @; J; B4 K
“看河景看河景！这里的签一点都不准！下回我们到观音山去！”五娘子犹有些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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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中不由一动。 G9 S* ~* n+ T; B9 ~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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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五娘子的粗疏，又哪里会想得到给大姑爷求签？
再说，未出嫁的女儿为姐夫求签，始终也有几分怪异。
七娘子就想到了封锦。
不过，张先生说封锦年纪太小，这一科还是不会放他出来应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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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看着五娘子笑了笑，附和着，“下回去观音山——还没有去过！”2 `: C& k3 D2 I: f0 j* E7 M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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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娘子之前到寒山寺来上香，没有不来枫江第一楼看河景的。熟门熟路，撩起湘裙次第上楼。五娘子推了樟木雕八仙的窗子，就与六娘子挤挤挨挨，在向着河边的一扇大窗前抢着看河里来往的行船。9 j0 m$ D; g8 E' T+ k6 B/ Y9 T
运河这一段已进了苏州，一向极是热闹，河里行了无数小船叫卖小吃杂货，又有远自广州装了洋货来的大船，在小船群中缓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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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水手不乏高鼻深目者，六娘子与五娘子看得大呼小叫，嬉笑声传了老远，难得地现出了孩童的天真。# _9 {) x- {, I! V* F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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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独立在一扇小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不由也会心一笑。
大家女眷，一向很少出门，尤其是她们这样的小娘子，一年能有次把两次出门的机会，已属难得。' j: C. @8 e/ V/ p/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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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要说是看着这些最底层的老百姓，忙忙碌碌地挣着自己的生活。! t2 T) K F2 V!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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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衣衫破旧，蓬头粗服，但毕竟这些人脸上的笑就是笑，懊恼就是懊恼，要行便行，要停便停，当街可以咆哮大喊，也能纵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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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这些深宅大院里锦衣玉食的花瓶小娘子，他们要活得简单得多，也更自在得多。' b8 L2 f" ?: b1 d
七娘子就不期然有几分悲哀。5 h h. s2 i6 J
纵使今世锦衣玉食，仍与愿难足。6 U, T( }7 Q: k* W3 [" u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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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叫她身为女儿？又是这样的一个庶女。9 @+ S; z$ _- F$ D$ h, h3 e+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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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Z$ d" U; i6 u5 P G
不论在哪里，都要好好活下去。又何必一味伤怀已经注定失去的东西？这一世，她也不是没有收获。' C6 r5 ?, v2 A7 m; p
她就慢慢地合上小窗，踱到了枫江楼临着寺内的那一面。, @8 k( {6 ^) `/ E5 M n/ E+ S1 D
寒山寺毕竟是千古名寺，寺内的风景，也称得上优雅，远远有几个小沙弥正担了水往斋堂行去，淡青色的袈裟掩映在山水小径里，远远的就像是一抹烟。0 I9 [% Y- a! h: D
楼下烹茶的几个小沙弥就议论起了今日的水，“到底还是虎丘的石泉水泡茶好吃。”
“到虎丘大半天的路，哪个闲了无事给你担来泡茶？”
“今日阿谁招呼客人？”9 i9 ?& S: V9 Q, H& B) U6 w6 k/ F
“大方丈亲自去萧大人府上诵经，二方丈来招待客人。”
几个小沙弥的声音里都还带了稚嫩，说起大方丈、二方丈，仰慕之情，都快要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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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大人上门请了三四次！”也不知在炫耀给谁听。“前朝他家里有鬼作祟，听讲是被打杀的一个小丫鬟，朝朝日日在院子里飘荡，晾出去的衣服，收进来就是一股血腥味！有两三个姨奶奶不在意，穿上去就是一场大病。”, c$ f- p4 I% a- _%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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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大方丈讲，这是极厉害的魇镇，要诵念七七四十九日金刚经方才好得。”小沙弥就笑，“诵经班子又有事做了。”
话锋一转，又开始议论今日的斋饭，“又轮到明净师兄做饭，盐也舍不得多放两颗。”) b3 z& x/ @& S. I D. f
“明净师兄自己晚上跑出去买五峰斋的猪头肉嚼，斋饭哪里还煮得经心。”# Y; F- ]% q; ]" i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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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关上了窗户，回身倚着板壁出起了神。+ a s% ?) A. K1 k+ M! C" T
眼底波光流转，无限思绪，隐隐露出。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3:40
69、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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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的几个少爷是十月底进的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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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收成不好，年景也差，全年都没有多少雨水，运河不少河段都接近干涸，几个少爷在路上就耽搁得久了些。
到底是自家侄子，前几年也是看着长起来的，不论大太太还是大老爷都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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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少爷头天进了翰林府，第二天早上就由二太太领着来给大老爷、大太太请安。
七娘子也就第一次见到了这三个堂兄。$ j8 J5 F3 W" ~% G
大少爷杨善敏今年十三岁，生得十分高大，已是可以与大老爷比肩了。这几兄弟都生得很像母亲，虽然不算多俊秀，充其量不过端正，但圆脸上似乎天然就带了微微的笑意，并没有富家少爷惯见的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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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的一张瓜子脸，比之就有些过于纤巧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九哥与七娘子的长相，渐渐也有了明显的差别。七娘子要更纤弱一些，九哥就有了男子汉的样子，可无论如何，这一张瓜子脸是甩不掉的了。
二少爷、三少爷就在大少爷的带领下，给大老爷和大太太行礼。
“多年未曾相见，着实想念。”大老爷呵呵笑，“你们父亲可好？”) n7 S; T3 r% B! H6 B/ F1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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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安好。”杨善敏回答得中规中矩，“就是挂念着大伯与大伯母，请小侄转致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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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虽然才十三岁，但应对谈吐，已经有大人的样子了。
就算是李家出名稳重的十郎，比起来都要少了一份大方。
大老爷看着大少爷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赞赏，“好，看你谈吐有致，举止大方，想来这几年在京城也没有白住。”% x/ [. }8 B" M
大太太却是冲二少爷与三少爷招手，“达哥，弘哥，路上可曾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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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杨善达与三少爷杨善弘就靠到了大太太身边，一派自然的亲昵。“谢过大伯母惦记，路上虽然颠簸，但也不算什么。”
九哥站在大太太身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堂兄与大太太的天伦景象。7 }/ h9 ^5 ^2 J" `
七娘子也并不十分讶异。& v. e2 p/ B' ~, w0 p
在九哥出生前的那段时间里，大太太对两个侄子，肯定是关怀备至。
九哥出生后没有多久，三个堂兄就跟着父亲上京了，对他们来说，大太太当然是最和气，最可亲的伯母。这份印象即使是多年后，也不会淡忘的。- G2 W3 s" g: w1 z" z
大太太总算还记得九哥。“见过姐妹了没有？这是你们四弟善久，想当年你们上京的时候，他还是个奶娃娃呢！”9 I; C* s9 S& o4 p' t0 Y(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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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少爷连忙过来和九哥互相厮见。1 ~/ y/ y( c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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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一个个的行礼，礼数周全，举止稳重，“善久见过大哥，二哥，三哥！”
大太太又介绍，“别的姐妹，以前也都见过了，六娘子那时候还小，怕是也不认得几个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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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就有些羞怯地上前见过了几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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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是九哥的双生姐姐，从前一直住在老家，你们怕是没有见过。”$ s0 h5 _' @' |/ ^) Y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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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笑着给三个哥哥行了礼，三位少爷自然也有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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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他们对这些姐妹们并没有多在意，行过了礼，二少爷和三少爷就又偎到大太太身边。$ `% ^; H' A& N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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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就看了二太太一眼。
她坐在客位上，一脸欣慰的笑容，正擦着眼角，盯着自己的三个儿子看个没完。' Z5 ~- D" O+ ?! V5 H0 \9 l
就连八娘子也是一脸的喜悦，病容都消散了不少，满眼里只有自己的几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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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的面色却有些深沉下来。: ^* M- Q" e"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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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最大的毛病，就是做得太直接了。
就算没有人会不懂这几个少爷回苏州的用意，但也不必一见面就做得这么明显吧。
就连大太太都有几分看不下去。6 ?9 ?% w3 L# H5 T4 i i; u$ @
和二少爷、三少爷又亲昵了几句，她就嘱咐九哥，“虽然几个哥哥今天刚到，姐姐们可以不必上学，但你还是要去读书的。时日也不早了，还是快过去吧，免得先生又要罚你的功课。”
大少爷就忙对大老爷道，“伯父，父亲来的时候，也曾叮嘱我们，要好生念书……”- }8 n1 `( W( b' \7 D( Y; w# L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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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差这么一时两刻的！”大老爷哈哈大笑，一脸的欣慰，“知道你们刻苦，但才到家，也要陪陪母亲，再说读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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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上前拜别父母，“善久去读书了。”
小脸蛋绷得紧紧的，好像谁欠了他钱一样。; _ d& s. U& W- \9 c n2 c; L% @
七娘子见大太太只顾着和二太太说话，就忙给九哥打眼色。
就算明知道几个哥哥回来的意思，也不好就端出脸色来给人看。 D) d3 m( o9 b& O* o(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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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这里头的事也并不是九哥端个脸色就能解决的。8 C4 Z& M5 P8 k. o. p* \$ B
九哥就轻轻地长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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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几步，又回过神来，“娘——”拖长了声音，一脸的爱娇，“中午我想吃山楂汁拌小王瓜！”& v8 C( V4 b5 p0 ~5 t3 V( Y. Z
山楂汁和小王瓜在这个季节都是难得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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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板起脸，“也要厨房有才能给你做不是？”% g. w; i7 w8 b+ W6 Z* ^
九哥就嘟起嘴，哼了一声，“娘就会敷衍人。”, W" R/ o& c* d$ s+ w1 N$ H: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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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不由得轻笑起来，大老爷有些不高兴，“叫你去念书，还这么磨磨蹭蹭的，找打？”
大太太反而回护起来，嗔大老爷，“儿子想吃个小王瓜，也不是什么大事。”和颜悦色地哄九哥，“若是有，就一定给你做，娘再不骗人的。”7 D" c/ N* c* [, N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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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露了笑，欢欣鼓舞地牵着立春的手，出了堂屋。; E* M+ v- S, b: S
大太太与大老爷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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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大太太的话里多了几分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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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毕竟是大太太一手带大，这么多年下来，哪里没有几分真感情。
大老爷就起身向二太太告辞，“今年各处都不太平，衙门里事情多，先走一步。二婶今日就在我们家用饭吧。”又看了看几个侄子，微微一笑，“现在都念完四书了吧？”8 M* y2 z' }* r" b
大少爷杨善敏就连忙恭敬地回答，“连小弟在内，都已经念完四书五经了，正学《集注》。”6 i5 Z6 u1 p9 Y3 f' y) Q,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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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取士，于八股文之外，尚加考诗词歌赋，八股文的指定教材就是朱圣人的《四书章句集注》，当然应试蒙童也要先把四书五经通读数遍，倒背如流了，才能开学进阶教材，九哥就还在基础教育的扫尾阶段，尚未念完四书五经。
大老爷沉吟不语，对二太太点了点头，出了堂屋。4 z1 _; ]1 B9 r: @& \. I% G# S0 }; ^
大老爷一走，屋内顿时活泛了起来，至少五娘子就一下没了个拘束。
“大堂哥在京里可曾见过二姐！”一下就迫不及待地打探起了二娘子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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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顿时来了精神，目光灼灼地望住了敏哥。0 v+ [+ w* n+ w. q j4 F }
“男女有别，虽然也去定国侯府走动过，但自从二姐有了身孕，就没有再见过。”敏哥犹豫了一下，坦然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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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哥与弘哥也没有别的话，一副以大哥为马首的样子。% g! b( b! P- S F!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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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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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三个男孩都过了十岁，敏哥十三，达哥十二，弘哥也有十一了，的确也不大方便进内帏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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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消息传达不畅，还是二太太本人没有看清大太太的心思，这一关，几个少爷应付得不能说太好。% `0 g8 R. n h- Q: V' t
二娘子在京里能依靠的杨家人，无非就是这几个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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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年纪不大不小，但也总应该时刻派人去问候着，才能起到撑腰的作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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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留神打量这三个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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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说他们老实，也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长子敏哥大方沉稳，虽然不能说很机灵，但也是应对得体。+ a7 x8 z6 f. R6 `/ r/ k5 I
次子达哥一脸的温顺听话，但眼珠子一轮，也有些隐约的机灵。
三子弘哥笑嘻嘻的，一时也看不出他的性子，但是有大姑爷这个真正的老实人在前，很容易就能分辨出这三个孩子与老实木讷都有一段长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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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孩子都聚在大太太身边说话，看得出，两个弟弟都很服膺大哥，大太太有问什么，都是敏哥挑头回答，达哥弘哥不过附和而已。1 ^8 v) f8 ?4 `: _4 K' a
五娘子却有些看不上这几个堂兄。
“二姐在京里也就只有这几个兄弟。”她和七娘子说悄悄话。“也应该多走动走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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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悄悄话”声量不小。. h D2 V) z3 r
大太太就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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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忙掐了五娘子一把，笑着把话圆了过去。+ z! f) [* \! Q# |(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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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有别，你问几个哥哥二姐的事，倒还不如问问他们许家表哥的近况。”
五娘子白了七娘子一眼，真个就问敏哥，“大堂兄，那你离京前见过许家表哥吗？”# p% @# w V- B' g s9 S
敏哥有些尴尬，“一直闭门读书，很少和表兄弟来往来着……”+ V0 x3 h) h o( b! |
有了二太太的关系，许家和杨家二房也算是亲眷，不过关系到底要远了一层。
再说，二老爷不过是翰林编修，虽然前程无量，现在的官职终究也还是小了些。与许家来往起来，就比较拘束了。2 @6 ~; a; Q5 B; A
敏哥和许凤佳当然不会太亲近。! E! i3 \ m$ ]- {) m; T: G
弘哥却眨巴着眼，“五妹妹惦记许哥呀？”
虽然比九哥还要大几岁，但或许是有兄长在前的关系，弘哥一说话，就露出了天真无邪，“许哥上半年就跟着表姨夫去天水了，我们哪里还能见到呢？”
大太太和二太太不免都关心起来，一起问，“怎么就去天水了？”
说起来许凤佳今年也才十三岁，就算许家要培养一个少年将军，也还太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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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哥就摇了摇头，“也是听说的，并不知道缘由。”9 ^: v7 C# g: C1 S9 V8 {; J% M
“三姐夫去天水练兵，这我是知道的。”大太太难掩诧异，“怎么凤佳这孩子也被带在身边？三姐夫此番去天水，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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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天下大旱，西边的戎族随时可能东犯，与其说平国公是去练兵的，倒不如说他是去坐镇西北，以防戎族异动的。在这种随时可能爆发战争的时候把许凤佳带在身边，难道许夫人就不会担心？- [* }% C' d) y( ^.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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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许家这样的武将世家，还不都是从血海里爬出来的富贵。”二太太却有些不以为然，“凤佳既然是世子，就要学会领兵作战，一味藏在深闺里，那是爱之适足以害之。”" o8 x( J% ~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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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对二太太刮目相看。' z, O8 T. s# v8 J)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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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二太太居然说得出这样有哲理的话。
“虽说如此，到底凤佳身份尊贵，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太太却是一脸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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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哥抿唇一笑，“大伯母，您就放心吧，表姨夫心底有数的……这次他可就带了世子一个人，几个庶兄都没有份。”! w5 @" e* T; G2 |9 V" ?2 d
大太太也就住了口，眼神闪动，思忖了起来。 x' [. k: m% p( t0 F
过了一会，自失地一笑，“是伯母老了，心思没有你们这群孩子灵动，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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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娘子也都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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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二太太看了七娘子一眼，“恐怕这一次出去，凤佳的性子会沉稳得多了！封了世子，也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荒唐啦。”1 F: Q! Q: k8 v. e) | l- M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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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中暗恼。4 D: z2 R7 Q6 a8 s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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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真是无时无刻不忘提醒大太太浣纱坞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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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顶了顶五娘子腰侧。! m2 B( T2 K( H% Y' _% {
五娘子还在回味敏哥的那句话，被七娘子一拧，一个机灵，回过神来。- L" m8 {2 e* s- Y# k& t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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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表哥这么有本事！”她一脸的神往，“我尚且没回过老家呢，他已经先去天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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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家怕是也有些不舒服吧。”大太太倒是没有留意二太太的话，就被五娘子的说话分去了心神。“西北一带一向是桂家的地盘，现在三姐夫被派去练兵，多少有些分权的意思……”% i0 v4 [5 O2 A4 f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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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谁也不知道了，几个人都没有接话，大太太也放下了这个话头，和敏哥又说了几句话，就露出了疲态。/ w- z! q _# o*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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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告辞出来，二太太要领着三个儿子去家学听听先生讲课，八娘子要回家吃药，众姐妹便四散了各自回房。
七娘子原本要直回西偏院，却被五娘子一把拉住了搂在身边，两姐妹进了百芳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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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我掐得倒挺使劲的么？”五娘子声音虽小，气势却不弱，“拿姐姐当枪使，亏你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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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被五娘子搂得肩膀生疼，挣了挣才道，“五姐不要这样，多不好看……就是我想拿五姐当枪，也得五姐心甘情愿呀！”
五娘子就哼了一声，松开了手，“跟我到月来馆，我有话要嘱咐你！”
七娘子目光一转，也就跟到了五娘子身后，往月来馆去了。& K) C3 o( d+ E& S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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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来馆以优昙钵花为名，院子里种了好几株映日果，算是杨府一大特色。百芳园里也唯有月来馆与长青楼里不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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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搬进月来馆之后，又养了好几只鸟儿，一进院子，就听得一阵脆亮的鸟鸣，斑斓虎带了新生的几只小黄猫在檐下绕来绕去，虎视眈眈地望着鸟笼子流口水。
七娘子就有些好笑，“五姐也是有意思，非得把猫儿鸟儿放到一块养。”" ?+ e9 S/ d' G& ~4 U7 i8 U4 R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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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却是一脸的沉肃，带着七娘子进了东稍间卧房——月来馆占地较阔大，是东西三套间的一层屋子。也不叫谷雨上茶，兀自关了门，方才问，“杨棋，你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 U* z- y+ E; p/ Q
七娘子就怔了怔。1 U9 f* Y. C7 N' [# D3 B
五娘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二婶连人都弄回来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现在母亲倒是还好，她要是再说上三年、五年的坏话，谁能保得准母亲是怎么想的？你也要拿个章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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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下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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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暖融融的，好像喝了一杯热茶。1 E) |9 Y6 u: ^. e) \! g% k5 N
五娘子从来没有解释过她为什么会站在九哥这边。0 Q, \3 N' b6 E/ t! |) Q
或许对她来说，这也用不着解释，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至情至性这几个字，五娘子着实是担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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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笑，你就只会和我笑！”五娘子越看七娘子越发急，“杨棋，你心里难道真没个盘算？我可不信你看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a, L! E5 B) ~4 P2 h( @
七娘子就勉强收敛了笑意，正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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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忽然传来了谷雨的声音。
“五娘子，方才守园子的李妈妈过来传话，说是请咱们暂时别出院门，有良医要进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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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和七娘子一下就都搁下了自己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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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给谁看病了没有？”五娘子隔着门高声问。; V+ i2 b4 x: p8 S1 a0 V
谷雨的声音还是静静的。“是浣纱坞的叔霞，听说她的癸水有两个月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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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与七娘子交换了一个眼色。/ B4 E @, z: m# N. c; M' C6 o1 i
两人都有些诧异。
五娘子自言自语，“倒巧……怎么就偏偏在今日才说出来？”
三位少爷才进了大房的门，浣纱坞的叔霞就传出了有孕的消息……怎么看，都透了个巧字。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3:42
70、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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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没有人会不关心叔霞的肚子，但是七娘子与五娘子毕竟是没出嫁的小姑娘，也不好派人到浣纱坞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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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事一闹，五娘子也无心再找七娘子麻烦，也不再强着七娘子说个应对的章程出来。( d" b9 @4 N- G7 u2 m+ W" d8 x
两个小姑娘心底都清楚，杨家原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恐怕因为叔霞的肚子，又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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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下午，消息也自然传进了西偏院。$ @. d* h/ ]9 m: F' @) z0 a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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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霞的确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t% k5 B O" h$ M9 t0 m% X
大老爷今年也是近五十的人了，还能播种耕田，自然是很高兴，晚上众人前来请安的时候，都能看见他眉眼间的笑意。大老爷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样出格的喜悦，的确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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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吃过午饭就带着几个侄少爷回翰林府了，没能和大家同喜，着实是有些遗憾。
大太太神色玄奥，看不出喜怒，几个姨娘却顾不得那么多，争着抢着，连珠炮似的恭喜过了大老爷宝刀未老，杨家又要添新丁，便也带着女儿回了百芳园。. M+ S$ q* {( t0 Z- ?(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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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五娘子进了百芳园，大太太就让七娘子与九哥一日三餐在东西偏院独自开饭，偶尔高兴了，也留七娘子或九哥陪她进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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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自然是去浣纱坞慰劳叔霞，不会留在正院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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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有意慢了一步，落在了人群后头。
大太太果然和颜悦色地叫，“小七留一步。”+ G9 Y% g6 D( X. P5 Z) N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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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娘子都回头冲七娘子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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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捉狭地冲七娘子挤了挤眼睛，五娘子却是急迫地努着嘴，也不知在传达什么样的信号。
七娘子视若无睹，回身笑着坐到了大太太身边，“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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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神色温和，“今天老爷不在正院用饭，九哥功课又重……你就在正院陪我吃一顿。”
“是，偏了母亲的好东西了。”七娘子和大太太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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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起身进了西次间。 _ _+ Y* A-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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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已经带了两个二等丫鬟，摆放起筷箸。) M& k2 B5 L, n+ @) G6 [! `
大太太不由得对七娘子感慨，“也不知道九哥什么时候能娶个媳妇来服侍我。”
侍奉饮食，是媳妇的责任。《红楼梦》里摆筷箸的就是凤姐和李纨。( V' e8 D/ V; b* ~8 J4 b0 q&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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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要等到这一天，至少还有十年。
“母亲若是愿意，现在就把李家的十三娘接来做童养媳也好。”七娘子和大太太说笑话。) s8 J( U6 b+ w
李家的十三娘是李太太的亲生女儿，今年才三岁，玉雪可爱，一向很得大太太的喜欢，大太太几次说了，要认来做干女儿。
大太太就失笑，“你这孩子，真是一张巧嘴。”7 f$ P9 B: a: v4 ^ v2 Y
说话间，晚饭已经摆了上来，大太太晚上吃得少，不过是四色小菜，四色热炒并两碗汤。
七娘子吃得也很秀气，才用了小半碗饭就搁下了黑瓷兔毫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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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已经用完了饭，正低头吹着茶盏上空的白烟。( {: _8 x9 J u1 l3 |" d* G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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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有意为浣纱坞的三姐妹抬房。”她的声音里透着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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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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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的规矩，一向是有了身孕就能抬姨娘。大太太的这句话，看似没有什么特别。: H. J, B! k4 ]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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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浣纱坞的三姐妹里也只有叔霞有孕，三姐妹却要一起抬房，会不会有点过了？
她不禁沉思了起来。; S" n! r$ O: H)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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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一时也没有说话，而是望着茶水发呆。% k6 U! P \( p! [+ F* B/ T( M
过了一会儿，七娘子才慢慢道，“父亲对浣纱坞的这三姐妹，一向是颇为宠爱。会想要一起抬房，也不是没有缘由。毕竟三人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叔霞又是小妹妹，单独抬房，总是有些尴尬。”5 I i7 N6 r( V) n0 S# r, f
大太太点了点头，“看来小七是觉得抬房也无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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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七娘子的丈夫，抬房不抬房，七娘子当然无所谓。2 S3 l6 g# |4 H* x6 N: G8 _3 j
七娘子只好给大太太分析，“三姐妹一向老实，虽然住在百芳园里，却和谁都走得不近，只是关着门过自己的日子。这么几年下来，浣纱坞竟是一点龌龊事都没有……这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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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三姐妹走的是明哲保身路线。
“现在叔霞有了身孕，还有伯霞和仲霞，父亲未必会移情别恋，母亲又何必在这无关痛痒的事上惹得父亲不舒服呢？家和万事兴，眼看着三姐就要说亲了……”她就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
大太太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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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我们小七明白。”笑着夸奖七娘子。$ q8 A& c5 E9 h) S% Y9 I3 y
七娘子也就随口谦逊了几句。
“不过，这三娘子的亲事也的确不好办。”大太太又费起了思量，“不过是偏房庶女，尽管我们家现在门第也不算矮，但毕竟那些个家风稳健的上等人家，也有自己的矜持，未必会肯以嫡子来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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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么，大老爷都看不上，更不要说四姨娘了。恐怕是闹着上吊抹脖子，都不会让女儿嫁进这样的人家。1 o# h' ~: k" z/ X4 H
“本来看中了京城里的几户人家，也都是家产殷实的，不过是儿子略微纨绔了些。”大太太摇了摇头，“也都还小，还是能学好的，不过，现在京里风云诡谲，我们可不好随意和人结亲……”
京里多得是根基深厚的人家，随便哪个家里没有几个纨绔嫡子？能找到这样的夫家，是又堵了四姨娘的口，又能让大老爷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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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这几年来，京里的夺嫡风波越演越烈，恐怕大太太早物色好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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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急不得。”七娘子只好安慰大太太，“眼下也没有多少人家有心思说亲的……恐怕都要等京中分出胜负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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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嫡风云，不管谁最终得胜，都有一大拨的官员要倒下，一大拨的官员得到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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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在场内角力的，就有在场外看热闹的，结果不出来，这些官员又怎么能放心随意结亲？没准亲家就倒了霉，也是难说的事。王家不就是前车之鉴？; `( D4 K* \, M) m
大太太吐了一口气，“也是，这事还是放一放。太子眼看都十二岁了，再怎么推，也到了出阁读书的年纪……”% B3 k% E1 Z1 @1 H( A
七娘子就只是笑，不说话。0 H* d, u! i i% H' ^) s$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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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斗争，她虽然也懂得一些，但并不精通，最好不要随意议论，免得出乖露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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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看了七娘子一眼，又问，“你五姐今天把你叫到月来馆去，有什么事呀？”9 N6 u8 x6 s: @' N% A$ N
说来也好笑，大太太对两个女儿当然是千恩万宠，再没有不依的。
但这两个女儿却都不爱对大太太说心里话，也全都不喜欢大太太的做派。3 Z% j: J$ D.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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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轻描淡写，“五姐怕先生交代下来的功课赶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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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目光一闪，没有再追问下去。3 p- T" E; y3 H5 m; w# Q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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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三姐妹果然都被抬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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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一下就多了三个姨娘，这个盛况，已经多年没有出现了。
二太太有些酸溜溜的，“大哥也真是的！这么大岁数了，还那样老风流。”; n( f1 b9 d3 T1 ]7 _1 i: W
大太太虽然私底下对大老爷也没有多少好话，当着二太太的面，还是相当维护相公，“我们大房子嗣少，老爷也是为了开枝散叶……免得就九哥一根独苗，难免寂寞。”0 E ?. G7 A, {: ~2 z' i9 d6 o: X
二太太就很没意思，只是笑，又和大太太提起几个儿子，“真是好用功，大伯一说要介绍到张先生那里读书，一个个都发奋得不得了，大半夜还不睡觉，一心复习功课，怕被张先生考问住了。”# J5 F* n A9 h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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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现放着九哥不介绍到张唯亭那里读书，忽剌巴的就想到提拔几个侄子？大太太不免有几分不以为然，面上却还是客气，“也不要太辛苦了，敏哥倒还罢了。达哥与弘哥年纪小，禀赋也柔弱，很该好好休息几日再用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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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眯眯笑，“改日让达哥和弘哥来谢过伯母的关心。”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三个侄少爷就进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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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都有怏怏之色。8 ~9 u( Y$ M3 a6 P-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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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难掩关心，忙起身问，“见到张先生没有？”' ?8 \( N3 n+ n1 _' f" i$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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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唯亭江南文坛领袖的名头也不是白得的，能拜他为师，对几个孩子的将来都有无限的好处。
敏哥摇了摇头，“张先生病了……说是今年入秋就犯了咳嗽，十天倒有九天躺着，不好耽误了我们的学业。”1 m1 @7 W6 d" n' z" v* ?- ?
弘哥已是把委屈摆到了脸上，“不过是托词罢了！张先生怕是觉得我们的分量不够，不过是翰林家的……”
“弘哥！”敏哥就变了脸色呵斥。' p* {' i* b% X" V* n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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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哥连忙收敛了一脸的委屈，低下头不敢说话，就连达哥也在一边担惊受怕地看敏哥的脸色。' {# Z2 \) w,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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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在心底暗叹了一口气。
若敏哥不是长子，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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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性子太稳，也不是好事。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主意了，就算过继来又有何用？+ t! {/ o0 k4 m# m
她就笑着对弘哥招招手，“张先生必定不是这个意思，你可别想岔喽，好孩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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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哥就露出笑容，跑到了大太太身边，“大伯母——我要吃大伯母家的酥酪。”5 y# Q/ z J9 S5 n* V: S; d
“好，好。”大太太一脸的慈爱。" p+ @0 H8 g; J2 w/ @, d; W
弘哥年纪小，终究是天真的……
二太太看着大太太与弘哥亲近，眼底的伤怀，一闪而逝。
又是一脸笑，“大伯父怎么说？”% {) T4 }. A6 k8 Z9 I- l' M. [
敏哥看了弘哥一眼，叹了口气，“大伯父倒没有生气，说张先生架子大，我们没有功名在身，的确很难得到他的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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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口气，中规中矩，听不出一丝不快。" O( y1 M. k' H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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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二太太倒有几分高兴，“那之后就要进家学读书喽？”
“不去！大伯父说，家学的先生，是给四弟善久开蒙的，学问倒不足以举业。要我们去山塘书院读书呢。”弘哥就眨巴着大眼睛插嘴回答。“说是山塘书院的先生，学问也是极好的。”! ~" R% ]& q( M+ l
大太太和二太太都顿了顿。9 z/ P: f6 \; \0 G# F
二太太勉强一笑，“好，好。——不过，这山塘书院，可也不是那么好进的。”8 a2 b2 |* ^2 D/ W% E, {& |/ G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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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塘书院管得严，又远在木渎，李家的大少爷与三少爷就在书院苦读，不是逢年过节，很难有假回家。
大老爷这一招倒是狠辣，先以张唯亭做饵，骗得二太太把三个侄子的学业交给他，虚晃一刀，为的就是把这三个少年送到山塘书院去。$ U- t" [& I: [. Y
不过，就算二老爷在苏州，只要没分家，怕是都只有听大老爷的安排，更不要说二太太一介女流，根本无法和大老爷抗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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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塘书院又是那么好的书院……大老爷的做法，是谁也挑不出一个错来。" h- q4 y% @) z9 H2 H+ {
看来大老爷心底，对二太太还是芥蒂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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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就算脸皮再厚，也都要不好意思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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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顾弘哥还和大太太腻腻糊糊的，又坐了一会，便带了儿子们告辞出去。3 O5 Z" ^" E5 ?0 g0 C. c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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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这事就传到了七娘子耳朵里。% I- ~' l. [1 j
梁妈妈这头告诉了白露，王妈妈那头又向立春学舌。
七娘子听得心旷神怡，止不住的笑。0 h" e5 i4 u$ R1 k P4 s"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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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这就叫防火防盗防二婶!”她笑着和五娘子打趣，“算算也防了三年多了……啧啧，真是长期而漫长的系统工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五娘子就有些不解，“这一回我是明白啦，这叫声东击西……父亲什么时候还防过二婶了不成？”, B& u8 j u$ b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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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不在的时候，父亲可曾让九哥和二婶打过照面？”七娘子只好提示五娘子，“到底是弟媳妇，又是母亲的表妹，两重面子隔着，父亲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发作弟媳妇，就算是小家小户，也都没有这样的规矩……”0 p5 O/ c- o6 g4 t#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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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小叔子不能直接冲大嫂发火一样，越俎代庖管教兄弟的老婆，是很容易挑起纷争，致使两房撕破脸的。# S9 {! V& H1 G. y! N; q2 L*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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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却是不声不响，就叫二太太自己难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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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段不可谓不高妙了。5 O3 A. D K. M# j& p8 r" N/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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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是因为他是江南总督，全家老小，都在他的荫蔽下过活。
七娘子还是第一次对大老爷有了少许好感。# u Y5 k1 Q( d6 A
五娘子这才回过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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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棋呀杨棋，你这一张嘴……真是……啧啧。”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大姐姐出嫁了，就来一个你，我们正院是什么时候都少不了你们这样又刻薄、又刁钻、又机灵、又无耻，一点点亏也不肯吃的小魔星！”0 t1 s s: f. g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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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是自己！”七娘子哪里肯认这个外号，“去外头问问，哪个不说七娘子是个又文静又省事的闺秀？倒是五娘子，又是养猫又是养鸟，月来馆里整日热热闹闹、吵吵嚷嚷的……闹得人头疼！”# e/ e+ g2 z! Y* o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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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她们这样大小的女儿，彼此间又没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 d5 e5 v+ U* J6 X( l: G6 R(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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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又站在一块对付二太太，自然很快就熟稔起来。
渐渐的，七娘子和五娘子也言笑无忌起来。# ]4 _0 M* o4 o$ c% p" R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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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伸手要拧七娘子的胳膊，“死丫头，哪有你这样编排人的！”% M$ U3 M4 }9 C, w+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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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头说笑，一头出了西偏院，往百芳园里去，打算到小香雪探望六娘子。% J3 ^9 [" s7 W3 D, x/ ^/ R( x) _* a
六娘子前几日感了风寒，虽然没有大恙，但也不敢掉以轻心，这几天都在小香雪静养，没有出门。 x( _8 {& X f3 S1 n# \
才进了百芳园，就看着十姨娘、十一姨娘、十二姨娘三姐妹从浣纱坞里出来。
十二姨娘身边围了四五个丫鬟，个个都小心翼翼，唯恐十二姨娘出什么岔子。2 Y: t& n# G4 Q0 e4 P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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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姨娘也面带疲惫，不时轻轻地捶打着腰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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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照上面，三个姨娘就作势要行礼。+ }- \. l( X+ c!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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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还没有什么，七娘子忙说，“十二姨娘快别动了，你身子沉，就连见着太太都不用行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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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姨娘就勉强笑了笑，谢过七娘子的体谅。
五娘子到底有几分关心，“十二姨娘若是疲倦，就少出浣纱坞，好生休养着，不要劳动了。”5 }9 i9 `' C3 c. w
几个姨娘忙谢过了五娘子的体谅，就和两个小娘子擦肩而过，拐向了正院的方向。& p' x# {! j0 n/ v: j' R; X' [
想来是去给大太太请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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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还能听到十二姨娘向姐姐们诉苦，“也不知道是不是头一回，这几天身上都坠坠的，极是不舒服，请了医生来诊脉，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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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侧耳细听，又偏头想了想，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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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大老爷格外雷厉风行，头天才透出安排三个少爷去山塘书院的意向，第二日就派了身边得用的牛总管，亲自将敏哥、达哥、弘哥送进了山塘书院里。- T( J {. E& P,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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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书院招生也要经过考试，但有江南总督的名头压着，又是三个翰林家的少爷，山长也不是不能通融。7 h8 w# G3 T" f) k+ U, x
于是二太太只好抹着眼泪收拾包袱，把三个小少爷送进了书院。- ?/ b0 k2 [& _; l
大老爷还托人给二太太带话，“山长与我也是常来常往的，必定能把几个侄子照顾得妥妥当当的，请二太太不必太过挂念。书院里还有李家的几个孩子，也都是规规矩矩的读书人，等闲都很少出书院的，有他们在，必定能把三个侄子的学业提拔起来。”6 M9 j3 m& e6 Z
这话的意思，二太太又怎么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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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让她无事不要派人去书院接儿子回家。& q/ B9 q! ] p
连江苏布政使李文清的儿子都是规规矩矩当个学生，区区一个翰林编修家的少爷，又怎么好玩特权？) ?3 f" P; T( M#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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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这样的高招，一丝人间烟火气都不带，春风拂面般，就叫二太太尝到了他的厉害。$ X' V+ t. s& \+ @
七娘子私底下就和白露嘀咕，“父亲若是早些出手，说不定二婶也就熄了这不该有的心思了。”% A& H/ t) h, ~# U4 x: s% @5 z
虽然在杨家也不是没有要好的姐妹，但对五娘子和六娘子，七娘子总不好掏心掏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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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又不是你的奴才，这边听了你的话，转头就和大太太告状，你是一些些办法都没有。! d5 {2 e1 V& { ^0 B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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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白露是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又知情识趣、深通世故。有些话，也只好与她说得。1 e: i6 s, d3 q- x$ @
白露就回忆，“老爷就是这样，我进正院服侍也有五六年了，从没见老爷发过一次火。但有，也就是掌掴五娘子的那次……”
会咬人的狗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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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沉思，“也不知道前几年，父亲为什么不早些发作了二婶。”
以大老爷的手段，要让二太太知难而退，分分钟的事。
白露就没词了。“这奴婢就揣摩不透了……”
立夏倒是若有所思，又有些**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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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笑着鼓励，“你也说说看么，错了也没有人会笑话你。”7 x1 Z7 }. E$ h( Q+ \
立夏就小心翼翼的嘀咕，“恐怕老爷是想给太太找点事做吧……”
那时候大太太可还没有过继的念头。4 b9 X- u8 P2 e$ f$ d% I, D!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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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一心一意地看护着九哥？
自然也就懒得和大老爷打对台了……8 ~) ^, x% d) I: \" `% z
七娘子想了想，不置可否，“未必就用九哥的安危来当筹码了？”
白露却对立夏刮目相看，“说实在的，正院里还真是针都插不进来，也就是小雪那一次拉了肚子，九哥本人是从来没有出过事的。”& Z7 X5 B, H8 X7 L4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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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中一动。
就想到了小雪端来的那盘樱桃。
又惦记起了那碗冰酥酪。1 D8 @" ?, l- I1 W+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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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这丫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2 S+ `8 o$ w4 l%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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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一盘樱桃没有问题，而是小雪本人的问题呢？
就算小雪这丫头有问题，那也是四姨娘买通了的，和二太太无涉……这样看来，大老爷的盘算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他熟知大太太是一定不会让九哥出事的，倒乐得看大太太和二太太斗一斗，自己落了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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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所以大太太一走，大老爷就对九哥的安全上心了，从来不让九哥和二太太打照面。7 X1 k _+ _: h!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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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大太太有了过继的心思，所以他又一次出手，将几个少爷安排进了山塘书院……
从这个角度理解，大老爷的行动就有脉络可循了。
到底是亲爹，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极疼爱九哥的。
七娘子轻轻嘘了一口气。4 ~. q" t$ Z2 F$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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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立夏的眼神，多了一份赞赏。
“就算没有全对，怕也准了七八分了。”
人心，本来就不是可以猜透的。能蒙准七八分，已经很了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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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抿了抿唇，并没有透出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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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姑娘分忧，是我们丫鬟的职责。”回答得中规中矩，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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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慢慢有些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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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欣慰地点了点头。
又问白露，“你知不知道，三姨娘是哪一天去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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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一下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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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却还真捉摸不透七娘子的用意。& J: v% f% h8 K D8 C3 e3 T
立夏就更是如坠云雾，摸不着头脑了。
白露小心翼翼地回答，“大约是二月初吧！三姨娘去世的时候，桃花还没有开。”) E, ~2 Q: L. ] A1 B2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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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在心底算了算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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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霞的胎现在大约也有三个月了。
腹部坠涨，是滑胎的前兆，七娘子还是知道的。, B ^* N% E" X3 w6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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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年纪还小了点，今年才十七岁……连癸水都不准，晚了十多天才发现，这期间大老爷在浣纱坞里又住了几晚，说不准就是叔霞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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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前三个月有了房事，对胎儿本来就不利，看叔霞的气色，滑胎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胎保到二月……& Z3 h3 P! S) z6 `
她又叹了口气。# J8 J9 p% v, M7 x% W. k* W
这就得看运气在谁那边了。3 V9 @, A- R5 e0 e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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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又进了腊月。+ P3 c5 D: e1 L( `9 e
李太太派人来问大太太，要不要同路去香雪海小住。
大太太欣然答应，郑重把十二姨娘托给了四姨娘，“就交给四姨娘了，十二姨娘身子骨不大好，等闲别让她出了浣纱坞……子嗣为重，辛苦四姨娘跟着操心了。” r& Y; i: [3 q: u8 r* [$ o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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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眉眼盈盈地接过了重任，“太太不在家，也只好我来挑起这摊子事了。”
黑亮的眼底一片雾气，看不出她的思绪。
说起来，四姨娘也沉寂了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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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大太太度假的辰光，不晓得她能不能抓住机会，为三娘子物色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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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大老爷现在无心说亲的话，就算物色好了人选，也未必能通过杨家高层。' q. y* P S: ?# q$ P
七娘子就心不在焉地思忖。; E$ z$ f1 |3 C! A" W8 v& a9 J! u1 m
无意间，倒是和四姨娘对上了眼。9 O3 V- } Z) v: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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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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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对四姨娘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就垂首凝视着自己的脚尖。( F- |: t7 e6 T+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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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这几年虽然独宠浣纱坞的几姐妹，却也没有断过去溪客坊的脚步。1 f6 e) v' ?* w( }; H. |1 b) b. ]/ Z
溪客坊里现在只住了四姨娘并通房霜降……霜降这几年连屋门都少出，一点都不像是得宠的样子。5 F! K. N) k" z'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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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荣宠不衰。- [' a* ^! L) f9 r# X. B+ w%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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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实权派，随时都可能翻云覆雨，七娘子虽然有大太太做靠山，却并不想与四姨娘交恶。
大老爷这一次没有跟去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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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局势日趋汹涌，每天都有风波，尽管传到江南已经失去时效，但大老爷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大太太和李太太索性就一道在冲寒馆安顿了下来。0 b% r- H$ T3 V3 Y
十郎这一次就没有跟在李太太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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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年纪也大了，去年考了秀才，今年进了道南书院读书，读得也很刻苦！就不分他的心了。”李太太向大太太解释。% n! D- o" t" C
大太太难掩艳羡，“李太太有福气，这十多个儿子，竟有大半都是懂事的。”
“不成材的也多！”李太太也是满肚子的苦水，“我都不愿说起，老爷管束得虽严，也还是有荒唐的，就好比四郎，全苏州城哪个不知道他的底细？唉，儿子多，是非也多！”
两个人就互相羡慕，互相吹捧起来。# T3 d8 ~: Z0 w/ K/ `' n
孩子们听得无趣，都互相使了眼色，一道溜出了屋子，到林子里去玩。
十一郎已有十五岁了，他和十二郎这对兄弟生得并不是很像，一个像李太太，一个像去了世的李太太，十二郎的面目更圆润些，十一郎的脸庞就较有棱角。
“十一世兄预备什么时候去书院读书？”六娘子就问，她与十一郎也算熟稔，多年下来，说话就没有那么客套。
十一郎愣了一下，望着六娘子的眼神不由多了一丝温暖。& r+ G8 G8 m- ?" E) F, [
他微微一笑。“进了元月，我就要到京城的东林书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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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和五娘子都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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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却是过了一刻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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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京里局势这么诡谲，多少人家都忙着把孩子送回老家，十一郎做什么要迎难而上，到京城去读书？* }" n& o" n# p; e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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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姑娘都露出了惊讶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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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郎也有些不舍，“哥哥要是能留在苏州就好了！”& v3 g$ h \# g$ M"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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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转开了话题，“去年看的绿萼梅，也不晓得开了没有。索性一道去瞧瞧吧？”2 e' n/ ~ h0 Y
五娘子却还想再追问下去，被六娘子拉了一把，也就住了口。
李老爷这样安排，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在。说不定，就牵扯到李家内部的权力分配，当着十二郎，问得太细，十一郎答不答都是尴尬。0 q: l& K. M6 _' R& v* Z! c- p
几个人就慢慢地踱出了屋子，往绿梅林行去。
九哥也急急地从屋里追了出来。
“怎么不等我！”他埋怨了几句，就与十二郎呼啸着在林间追逐起来。; t. m0 b9 K# }' V% s
七娘子拉了五娘子，也走到了六娘子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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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也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十一郎说起了话。+ V; z5 }2 Y4 S. f# u+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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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李家是客人，总不好冷落了十一郎。" U. N8 U: F7 V. v4 D
六娘子今年也有十岁了，虽然还小，但已经眉目如画，露出了小美人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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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脆娇美的声音，就在林间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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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世兄，你晓得梅妻鹤子的林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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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的声音里含了一丝丝笑意，“当然晓得。”
十五岁的少年，已经进了变声期，声音低低哑哑的，多了一丝说不出的韵味。- J1 {! A/ y" }+ n3 c0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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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前几天才讲到他，说他在杭州隐居，种梅养鹤。”六娘子的语调里多了一丝说不出的娇痴，“我想呀，这梅林要长得好，就要施肥喽。就算他自己不施肥，住在梅林里，难道闻不到臭味呀？”: X* L, U" _: j1 V7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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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放声大笑，又一本正经，“说得很是，我想林先生是一定没有亲自种树的。”/ R r7 s& S6 j+ Q4 ?* T
“就是喽，还养鹤，仙鹤是那么好养的呀？往手上一啄就是一个血洞！”六娘子像是找到了知音，越说越开心。2 s5 u$ J; V [* b2 r+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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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回首看了看，又看了看七娘子，若有所悟，眼珠一转，也露出了丝丝暧昧的笑意。
“当了先生可不要这样说。”十一郎又叮嘱六娘子。0 }1 O/ ^2 @5 Q2 j& o, d, l
五娘子就拉着七娘子多走了几步，赶上了九哥与十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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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晚上，六娘子就悄悄告诉七娘子，“是十一世兄的舅舅想把他接去京城！”. n0 w3 R3 H' @0 M2 w8 Y+ t
七娘子有几分好笑，“十一世兄告诉你的？”' Q! l7 v$ w9 O) n N
“嗯，背了人悄悄和我说的。”六娘子有些小小的兴奋，“十一世兄的舅舅原来是二叔的好友……说是东林书院的山长难得想收徒，又很喜欢十一世兄的行卷，这样的机会，可不好错过。”
十一郎也有了秀才功名在身，如果能到京城接受教育，当然也不比在山塘书院读书的几个哥哥差。
七娘子就真心恭喜六娘子，“看来十一世兄是要出人头地了，我们六姐运气不差。”
六娘子很迷惑，“这是什么话……七妹你可不要乱说！……人家十一世兄是嫡子，门第又不比我们家差多少……”+ Y4 _; o9 e) U
七娘子只是望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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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就很有些羞怯地低下头去啐了一声，“我懒得理你！”% g6 o, f6 I0 N5 P5 @
五娘子却是取笑十一郎，“说是要给我们寻拓片，寻了有三年还未曾寻来。十一世兄真是偏心眼。”! Q/ ~) U, f8 C
十一郎就有些局促，“五世妹这样说，我无处容身了！这就下山给你寻去！”! u* O. b' z7 U/ | s. b
也不管五娘子怎么后悔道歉，接下来的几日，他是再不肯和女儿们厮混了，不是去司徒庙访古，就是到在屋里看书。' ^: U0 V9 z+ p6 a) _1 d- P
五娘子很后悔，“都是我嘴快，这下六妹要和我生气了。”5 ?+ a4 x) j+ s9 d3 d4 e( o4 e
六娘子听了反倒真生气起来，“都只会编排我！不过是与十一世兄多说了几句话而已！五姐不也和许家表哥说个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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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得好看，此时双目圆瞪，自有一股明艳，五娘子反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七娘子就禁不住笑出了声，坐在一边怡然嗑瓜子看戏。五娘子与六娘子拌了几句嘴，又要拉扯七娘子站队，“七妹，你讲我说得对不对？十一世兄……”& F" c/ a0 i) l3 ^, k"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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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妹，五姐她分明……”% s! _- i4 c ]/ x/ g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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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大乐，“五姐和表哥是要好，六姐与十一世兄也要好。都要好，都要好。”: b$ y' `& ^9 O: Z+ l6 \4 o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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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和六娘子难得有志一同，齐齐哼了一声，“将来就不要被我们捉到你的小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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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在这屋里咭咭呱呱地斗嘴，两个太太在那屋也在议论男女间的这点事。" o# k, U8 h# g* \) w% G2 r
“十一郎这孩子倒是越发稳重了。”大太太看十一郎很满意，“晓得自己年纪大了，就避讳起来。不愧是李家的孩子，知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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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就笑盈盈地夸九哥，“九哥何尝不是越发精灵可爱了？十二郎与他年纪相当的，竟是没有他一半懂事……”
两人就你来我往的客气了一会，李太太看大太太说到十一郎，语气里只有喜爱，就试探着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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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爷这一科中了没有？”
“名次虽不高，却也中了。”大太太很高兴，就夸起了大姑爷。“您也知道，浙江布政使刘家和我们是面和心不和，瞅准了就要给我们家下绊子……上一科姑爷的卷子拿出来，老爷都喜欢，学政那头都提拔到了头几名，谁想到却又不知怎么被黜落了。大姑爷是一点也不生气，又苦读了一年，这一科还不是稳稳的？”! G5 r* f ]& v+ a; H
“这居家过日子，还是稳重些好。”李太太附和，“倒不是我夸口，我们家十一郎年岁虽然不大，说起来，竟是和大人一般的知礼……这回又得到了先头姐姐娘家的提拔，想来将来金殿题名，也不会是很远的事了！”" d- L$ U0 x% h) B, Q
“十一郎稳重，”大太太也认可，“只看行事，倒要比大郎、三郎讨我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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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李家的大少爷、三少爷，李太太眼里飞快地飘过了一丝阴霾。2 I3 j2 p" b) C* w8 R8 O
这两个少爷，说的都是极好的亲事……十一郎再不说一门好亲事，将来十二郎该怎么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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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咱们两家的亲近，我也就不费那个事请大媒了。”李太太就笑盈盈地握住了大太太的手。“姐姐，我看着您院子里的七娘子倒是个好的，年纪虽小，却也稳重……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若，就便宜了我们家十一郎吧？”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5:27
72、提亲
大太太就愣住了。' m4 a" |( x; e; c( R4 _1 L9 I
提亲最忌讳的就是当面锣对面鼓。+ C# Y! F1 f$ S" k) L% |$ z' a
这一时之间，大太太也还没有想好这门亲事的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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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太太就在对面坐着，是或不是，都要拿个章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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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只好笑着说，“十一郎这样好的孩子，怎么说得上便宜！”又沉思了片刻，才徐徐道，“只是小七前头还有四个没说亲的姐姐，总不好抢先就定了她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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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忙道，“倒是我心急了！”+ g; Q* ?) L9 j: T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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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杨家、李家这样的人家，说亲也是要讲究序齿的。
十一郎前头也还有几个庶子没有说亲呢，远的不说，就是十郎，都十六岁了，还没有说上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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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顺水推舟，“且再过几年再说吧，小七今年终究也还是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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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就和大太太感慨，“眼下给儿女说一门可心的亲事也不容易。又要门当户对，又要品貌相当……哪有这么好找的亲事。我们家老四今年都十八了，还不是也耽搁着没有说上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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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太太又摆了一套龙门阵，李太太也就起身告辞，回客房歇息去了。6 z9 h( @8 a'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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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靠在窗边沉思了起来。
梁妈妈亲自端了一个鸡血红小碗进了屋子，“太太也别只顾着出神——先用几口燕窝吧。”6 k. v& {. U% q3 O
大太太半欠了身子，接过小碗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碗里的糖水。“这个李太太，倒是有意思。”8 T4 M) m% N* ?, n- O
梁妈妈没有在大太太跟前侍候，不知道大太太的意思，就带着游移应了声是。
大太太就笑着把李太太的意思说了一遍。
“这个李太太，真是有心计……”梁妈妈也赞叹。
十一郎虽然是嫡子，但无论从年纪来说，还是先头母亲的出身来说，都赶不上原配所出的大郎与三郎。( G. V$ @! E4 c. p
这些年来和李太太就走得比较近。
李太太为他说了杨家的庶女，是又能拉近杨家与李家的关系，又能拉拢十一郎，又能在无形间压一压大郎和三郎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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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杨老爷是李老爷多年的顶头上司，七娘子如果真的嫁进李家，十一郎总归要更得李老爷看重一些。- @5 Y' a$ q* f0 ^
但七娘子又是庶女……将来李太太也不用犯愁，自然能为十二郎说一门更好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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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举三得的一步棋啊。”大太太就感慨。- Z" U0 C9 c$ b7 b# B+ [; U y0 x
梁妈妈不免有几分好奇，“那您看，这是应下还是……”
大太太笑着摆了摆手。“七娘子到底不是我亲生的，婚事也不好不问问她的意思……再说，前头还有那么多姐姐呢，现放着三娘子的婚事还没有说定，这么着急干什么？”; w+ L# J# a: Z8 F5 U- u
又有些遗憾，“早晓得我先提一步了，我倒是看着李家的四郎不错，和三娘子年纪也相差不远，正是三娘子的良配。”! U6 d) K- J8 ]0 k& I1 X1 e' y7 S1 b+ V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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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李四郎大三娘子三岁，年纪是差得不远。 c9 h7 ^2 ^) C+ }% D
生母翠姨娘正操办着李家的家务，自然也是李老爷眼前的红人，四郎本人也不能说没有学识，小小年纪，就考上了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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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就是一点不好……
梁妈妈也笑，“您这主意好，还当您忘了三娘子那茬呢！李四郎说来也是极出色的少年，和大郎、三郎也走得近，老爷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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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嗯了一声，把鸡血红小碗推到了一边，“和李太太应酬了半日，我倒有些累了。你下去吧，吃过晚饭，让七娘子留一留陪我说说话。”
梁妈妈就笑着应了是。* l6 [6 M- H&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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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来，大太太遇事也总是想着要先问问七娘子。6 q" X" X0 D, T" Y#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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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七娘子果然就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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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驾轻就熟，少了许多无谓的客套，在大太太下首坐定了，七娘子便以询问的眼神，盯住了大太太。2 f) q: f3 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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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禁莞尔：这个七娘子，有时候那样的老成，几乎不逊色于初娘子，有时又这样稚气。( E' H* T7 {0 r3 h
她就添添减减，把自己想将三娘子许配给李四郎的事，告诉了七娘子。5 d! }- j: h( d: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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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有提十一郎的事。
七娘子不禁有些踌躇。
这李四郎的名头，的确全苏州都知名，至少七娘子也是知道的。) F* h- X% @) H9 ~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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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郎今年十八岁，也是个少年俊彦，什么都好，甚至连文才都胜过了大郎与三郎，就是个性子么，稍微有些古怪了。& j$ z6 x1 S$ z2 M K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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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并不禁男风，尤其是江浙闽一带，清俊的少年郎有几个同性情人，也不是什么怪事。七娘子本人对同性恋爱也没有什么歧视的心情。: T* q# u: [( j2 H- e0 Z+ r( L0 A3 q
不过李四郎的恋爱史是有些轰轰烈烈的。他同南风馆的一个当家小倌已经保持了三四年稳定的恋爱关系，夜楚斋的小语是李四郎的人，这一点在苏州城里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三四年来，李四郎少说也为小语打了七八场架，得罪了**个官宦人家的纨绔子弟，就算李老爷暴跳如雷，把他栓起来不让他出门也好，打得他没法下床也好……李四郎总之就是离不开那个小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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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这点不说，他的确是个理想的结婚对象，当然前提是他的妻子能忍受得住李四郎心底永远住着个男人。% @6 ?! T6 B" a6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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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个传说中很好看的男人。7 L7 d0 w; Y* i( C2 Q7 O. R& W
七娘子想到三娘子的圆脸，就有些无语。
“倒是个好人选！”她斟酌着话语，“不过，李家和我们家的关系到底太近了些，怕是李四郎也顾忌着父亲，头两年是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的。”
大太太无非就是想折腾三娘子么，如果李四郎不敢折腾，她就要失望了。6 C! t4 T1 d8 S9 @(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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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有些好笑，“你到底年纪还小了些，管他头两年不头两年……这女人心底，是从来不会喜欢看到自己的丈夫在外拈花惹草的。”: ]7 I$ b! _% B( O0 V
七娘子也觉得自己失言了。3 b* l" c& d& D4 D5 z
虽然大太太并没有避讳自己折腾三娘子的心思，但自己却不好顺着这条思路给她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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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那边，怕是不会愿意吧？”她就换了条思路。“虽说李家的事，小七不大清楚，但只看四郎没有在李太太身边打转，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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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露出了沉思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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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和大太太的关系再差，也是杨家的女儿。4 m0 \/ @$ m) o1 u4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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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娶了杨家的女儿，在李家自然就能占着几分优势……李四郎又是庶出，正愁没有个有力的妻族来提携。- o( P3 U9 {8 H9 s) w7 J) x
李太太恐怕是不会乐见又一个年长的儿子坐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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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七娘子的眼神就温和下来，“还是小七看得透彻。”" M2 Q0 r! h: ~8 O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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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暗自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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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对三娘子的婚事也起不到什么好的作用，但至少能避免三娘子嫁给这样一个……生错了时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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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吧。”大太太不置可否，“李家想和咱们家结亲，也就只能在三娘子和四娘子里挑一个了。”
五娘子是正房嫡女，身份尊贵，自然是不会低嫁的。* g( |# H; ~+ H! `4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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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婆家，怎么说都要能和定国侯孙家比肩。李家虽然显赫，但和孙家这样的老牌权贵比，还差了几个档次。
七娘子就提到了十一郎对六娘子的特别，“……倒是真有几分意思，五姐随口笑话了他几句，就避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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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由大笑起来。“十一郎和六娘子？这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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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有了几分莫名，望着大太太没有说话。3 e2 Q/ e, _4 c, y
大太太看着七娘子一脸的懵懂，越发笑个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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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都是后话了。”笑完了，就随意找了个借口来敷衍，“想和我们家结亲的人家，也不止李家一个。这桂家还搁那晾着呢……唉，要不是西北实在是太荒凉了些，我倒想把五娘子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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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只好陪笑了。
心里却始终有些疑窦：十一郎和六娘子的配对，难道就那么匪夷所思？% f4 d& a/ \5 [$ u
大太太也未免笑得太夸张了点……+ g! C+ S6 @0 o' ~& d/ u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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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不会又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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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却已经说起了别的事，七娘子也只好收摄心神，陪大太太玩笑了起来。
平心而论，这几年侍奉大太太，并不像七娘子想得那样痛苦。! d: r0 @2 q* @; d3 k9 T
大太太虽然小气多疑，但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见多识广，不论是政治、军事、人事，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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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存在利益冲突，她的看法大多颇为中肯，平时与七娘子议论起来，大多受益匪浅的，反而是七娘子。: I9 d: S9 `6 l/ t# A( t
应酬完了大太太，七娘子就回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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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和六娘子坐在窗边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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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七娘子进来，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太太叫你留下来，是不是问你李家的亲事啦？”六娘子就迫不及待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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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气得直弹六娘子额角，“傻丫头，谁叫你张口就问来着？”
七娘子不由大奇。& p- [& L+ s4 S& `! T* H# U
这三娘子的婚事，也不过是大太太的一个念头罢了。都还没有成真呢……五娘子知道也就罢了，怎么连六娘子都是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 [% j. U2 A. }& z. ?) P7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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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见了七娘子脸上的讶色，却也得意起来，顾不得责怪六娘子，自己揭了底牌。" l/ A/ i5 f# J3 X5 q
“没想到吧？谷雨正好听着了一两句话……再一问梁妈妈，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的意思怎么样？要我说，李家虽然好，但人到底多了些，换作是我，我可不嫁！”1 [+ B% }, R0 p: J4 x2 v' \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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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不以为然，“十一世兄人品究竟是极不错的！”9 ?/ E6 l" R7 @4 _' ?
七娘子就想到了大太太那莫名的笑。) \* r" [: }$ A5 w7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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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下明白了过来。. T, I4 a, D, U7 [1 F" x+ y. _
十一郎的人品，七娘子还是认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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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家却绝不是一个理想的生活环境。甚而要比杨家更险恶。3 u, Q, i# g! X; H+ a: t2 B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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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的老爷，厉害的太太，无数的姬妾外，还要多了这么十多个心思各异，各有能耐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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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可没有和我说这事！你们可不要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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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有些发急起来。: n- q) g# j7 i( F
五娘子和六娘子更是乐得快仰过去了。) m1 x# C3 \' N+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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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和你乱说来着！”5 i8 n- U* J" b# o( D
“梁妈妈什么都告诉我们了……”9 v9 b& t: H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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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就光顾着斗嘴了。. R' v$ J/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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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快就寝的时候，两个姐姐才放过了七娘子。* ^# X q7 f1 u
六娘子胆子小，七娘子就和她住了大间，把单间让给了五娘子。
两个人洗漱上床后，七娘子才轻轻问六娘子，“说亲的事，是真的吗？”, L7 m- s, Y8 m3 o% j* Z3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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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的声音很开朗，“嗯！真不骗你！谷雨听到了一两句，回来和我们说了……我们就亲自去问了梁妈妈！全是真的！”" L# N1 p |. c: m
不知怎么的，七娘子就有些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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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不会答应的！”她就向六娘子保证。“再说，母亲怕是也没有答应的意思……”5 o) o+ a7 [/ T l9 e6 H4 K. n9 Q
亲姐妹一向是很少嫁到同一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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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既然想把三娘子嫁到李家，就肯定不会考虑自己了。. }" O6 {* O! M9 K" y6 l
七娘子不禁暗暗懊恼起来。 _) Q: h6 j& M: p"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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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三娘子说话，不过是顺手拉她一把，没想到反而拖累了自己。$ u' G3 v' j; F+ W
六娘子就吃吃地笑了起来。7 p; |0 d! B5 a# W+ g
“你说得这叫什么话！”她似乎被七娘子逗乐了，“谁在乎这个了……傻孩子，你还真当我喜欢了十一世兄啊？”2 c! A" t* c- f- T7 g3 o6 e
七娘子就是一怔。
几年下来，她也已经很了解六娘子了……. @# [: B8 v9 C8 _) D& D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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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若是对十一郎没有好感，又何必和他谈得那样入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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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只能瞒得了自己，骗不了过来人的。
她就轻轻地“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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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和你说过？”六娘子索性趴到了枕头上，支起了身子，“将来我的夫婿呀，必定要又威风，又能干……我嫁过去之后，谁都不用讨好！只有人家讨好我的份……”; G5 _2 u6 r. p% H4 i$ l"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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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应和着她笑了起来，“你说的对，是我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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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六娘子就快快地应和，“十一世兄虽然不错，但五姐说得对呀！家里乌七八糟的事一点都不比我们家少……又没有了娘……我看啊，你不答应再对也不过了。你是正院养活的，以我们家的门第，将来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没有？十一世兄人虽不错，但还是配不上你！”
才几句话，就来了两个十一世兄人不错……1 K+ y* ^3 N( P% w" W; C,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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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六娘子的庶女身份，又要比自己低了一层。8 O3 s. U0 l# m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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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心想嫁，也要看李家那头看得上看不上了。" K7 o% @- ~; T" ^' Y3 W1 w; z
七娘子就笑，“你说的是，你说的是，快睡吧。”$ h8 Z2 t. ?(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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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就笑嘻嘻地说，“那我睡了！”一边翻身躺下，把被子拉到了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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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想心事，想到了三更方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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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就觉得鼻塞耳鸣。 F. }& e8 T6 r% ^/ R. m.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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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医疗条件不好，一点点小病都可能延绵成疾。
大太太很紧张，连忙叫了炖了姜汤给七娘子服下，又张罗着叫人下山请大夫。1 `, S) c2 ]0 H* ^' _)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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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久，梁妈妈就带了人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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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到山脚，就遇见了张先生。张先生带了几个年轻俊彦，想要上山游览梅林……奴婢自作主张，就答应了下来。”6 B3 M, Q1 l! p* i8 f
大太太也没有二话。) s7 @% i- T8 n$ \3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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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大老爷和张先生的交情，杨家的山头当然是随时对张唯亭开放的。
“恰好又提到了七娘子的病，张先生就请随行的权二少爷过来为七娘子诊治。”梁妈妈笑眯眯，“本来还怕光福的大夫技艺不精，耽误了病情……倒是巧！权二少爷派人回去拿药箱，一会儿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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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只好接受了张先生的好意，又叫人去外头张了帷幕，以便女眷回避。
李太太和大太太议论，“都说权家小神医有潘安宋玉之貌，这会倒能见识见识了。”2 f/ i: Y7 f, _. c0 V
六娘子就趴到七娘子枕边，把梁妈妈和李太太的话一点点告诉了七娘子。
“上回权二少爷来咱们家的时候，我没有看到。这回，我也要躲在屏风后头看两眼。”; F: O" q8 S3 k8 k.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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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屏风后头看看青年才俊，是大秦的大家闺秀难得的乐趣。
七娘子却无心搭理六娘子。" f/ P8 y e; v# x1 U4 E8 \7 {+ S5 F
满心里都是梁妈妈的那句话：张先生带了几个年轻俊彦，想要上山游览梅林。, N& m+ P* ~2 N& s* [7 X$ c"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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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锦可也是年轻俊彦，又是张先生的入室弟子……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5:28
73、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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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坐立不安地等到了权仲白。; | p/ K* x0 h$ _7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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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年纪还小，用不着拉上床帐把自己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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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两个姐姐都上了十岁，虽然六娘子还沾了个孩子的边，但也已经有了羞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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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叫人拉起了帷幕，躲到了提花帐幔后头，憋了气，预备从帷幔的缝隙里鉴赏鉴赏权二少爷的风姿。- ?3 y/ _, p5 i$ l
五娘子虽然与权二少爷打过对脸，但或许是当时年纪小，也说不出权二少爷与寻常男眷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越是这样，六娘子就越是好奇。2 b$ ^! e- } ~( o% K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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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他如同潘岳、宋子渊一样，是有上古遗风的美男子！”她就和五娘子在帷幕后头叽叽喳喳，“这几年来，京城的女眷有个头疼脑热的，哪个不到权家问诊？二少爷烦得不得了，这才下了江南来游玩……”7 s. d4 ~" y; C m6 H t/ H% _. P
“那又如何肯为七妹诊治？”五娘子就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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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还在议论，几个妈妈已是引导着权仲白进了屋子。6 Q8 v* S9 N( \0 d* a
权仲白今年大约十八，在古代而言，已算得上青年了。
看形容，倒是和两年前没有什么差别。依然是鹤氅，依然是唐巾，也依然是一进屋就把氅、巾都去了，露出了底下的淡青隐莲纹道袍，与无暇的白玉冠。
单单是除袍卸巾的这几个动作，由权仲白做来就是一阵赏心悦目。+ h0 v% e( r/ X0 N6 m
不过那张冠玉似的脸上，却隐隐带了些怒气，越发衬得一双眼似过了火的琉璃，明亮得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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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世兄！”七娘子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个好，再道个歉，“耽搁世兄游山了。”% U4 h3 c6 q7 u; r9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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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就看了看七娘子。
又挽起袖子，并了双指，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 y5 T) C; m- I- }% ?+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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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脉的时候，不愿被人打扰。”他容色稍缓，但声调仍带了冷淡。
几个婆子便低眉垂目退了出去，只留白露在一边服侍。权仲白望了白露一眼，连白露都退到了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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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玻璃窗，他的一举一动都为人所知，倒也不算是孤男寡女。0 n: O: \7 q% d, h+ p
权仲白就低头在药箱里翻找起来。9 _, m \) L5 B) F1 T
他的动作很大，大得几乎就快失去以往的优雅。
“杨姑娘，两年不见，你的病又重了几分。”. Q- g* h2 K# ?0 Q* W
就连语气里的不满，也都没有一点掩饰。
七娘子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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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说不上很健壮，但这几年来也很少生病，平时又注重保养……
哪里来的病？4 d5 V, R( R) F7 n% Q# h! {
“权世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禁有些忐忑。. S( M" _1 e, F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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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1 H' T$ a4 y1 c* k7 |* [, I1 }6 f% p
虽然在杨家的生活说不上轻松，但至少吃穿用度，是无数人所欣羡的。七娘子也不是什么超凡脱俗的圣人，当然会希望自己能活得长一点。- R v8 q% j& i;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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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就自药箱里抽出了一个小迎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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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放上来。”他没好气。: }, ]3 [/ W3 W! P5 q0 i
见七娘子明显的愣怔，索性劈手就抓住了七娘子的手腕，带到了迎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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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纪，心事这样重！”一边扶脉，权仲白一边就数落起来。“一听说杨家的小姑娘病了，我就知道是你！”- {" X4 B3 r; P J. | q
“我……我？”七娘子只好鹦鹉学舌。
“先天不足，后天又失于保养，过分思虑……现在你还小，自然不觉得什么，过了三十岁，百病就来缠身了！”权仲白沉了脸一路数落，就缩回了手。“昨日晚上是不是又思虑过甚，一夜都没睡好？”; Z1 z- z- i' _) z6 p/ `" T% T/ p" @
“我……”七娘子竟兴起了被老师训斥的感觉。1 P8 `) k* Y" z5 U0 V, K!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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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前世没有完成作业的时候，年轻的班主任一脸无奈地训斥自己，“除了你自己，谁会为你自己打算？你也要懂事了！”2 g& L, q1 a7 g" A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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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求助般地瞥了帷幔那头一眼。$ {) o0 ^0 N( E; t; }7 w; Q) W
权仲白也跟着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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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幔微微地颤动着……屋里可并没有风。
他不动声色，呵斥七娘子，“和你说话呢！”4 X2 r" J$ x+ {* n5 i$ z4 b
七娘子吓得一抖，委委屈屈地看住了权仲白。' u8 e5 j* Q' h, B" P' x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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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清俊的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几个字。% `, B: C)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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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权仲白俯身自药箱里抽出了方笺。$ T8 o- n4 ^1 K7 j# Z" q9 k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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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连忙进来侍候笔墨。
“没事就和姐妹一起说说话，乐一乐。别像个小老太婆似的，成天到晚的只会愁……你有什么可愁的？锦衣玉食，家境优越，父母又这样疼爱……要自己逗自己开心，知道了？”
七娘子垂下眼，就要长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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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连忙捂住了，提心吊胆地瞄了权仲白一眼。: |, D, @$ }" I# q: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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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忍不住微露笑意。0 T5 M3 h" W3 j E2 {
又很快屏住了，不动声色地冲七娘子点了点头。3 K( u( | L# w4 V9 K7 Z
“这才是你这年纪的样子。”他威严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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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冲权仲白咧了咧嘴。“谢权世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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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低头写起了方子，一边写，一边自己也叹了一口气，“就是你这样的身子骨，在深宅大院的小娘子里，都算难得的了。尚且不知道爱惜自己……殊不知，有人想求得一个康健，都是难比登天……”
这一瞬间，他话里流露出的伤痛，与两年前那别样的爽朗比，竟是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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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时间，对成年人来说可能还算不得什么，但对少年而言，或许就是两个心境的差别。" C. x: P6 g2 ~/ [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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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同情地看了权仲白一眼。
她当然不会自恋到觉得权仲白是在怜惜自己。
想必在深宅大院生活的，除了自己这样“无病呻吟”的小娘子之外，还有权仲白真心怜惜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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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煎服三副，当晚就能退烧了。”权仲白就写了方子，递到了白露手上，“第二天再吃两副，可保无事。”
又扫了七娘子一眼。$ U5 O$ O) O4 w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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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再不要把事都压在心里了。”他已没有了那股急切的关心与愤懑，多了几分形于外的礼貌，“杨姑娘，你的禀赋在女流中已经不算太脆弱了，只要能善自保养，必可康健一世。多保重吧！”
说完，就背起药箱出了屋子，连一点留恋都不曾有。3 O/ J. d1 A) x5 z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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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权仲白，来像一阵风，去也像一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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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并几个婆子都忙追了上去，请他到后堂稍坐吃茶。& x( N! v% _$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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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还能听到权仲白在院子里说话的声音，“……此来只是人情，倒未必要……”* n8 X2 v6 X) S6 A4 r: M6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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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葳蕤，七娘子就看到九哥从院子对过的厢房里推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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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世兄！”九哥就客客气气地对权仲白行了礼。+ G, S5 M+ f! J1 n
权仲白忽然站住了脚。" T0 v5 y& N, r" \8 i5 Y- ?
就冲九哥招了招手，扳住他的脸仔细地相了相。" O" i& a ^: r6 k" Y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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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带着九哥进了七娘子的屋子，累得五娘子和六娘子忙不迭地缩回了身子。) ~/ _/ A3 B7 V- J2 q3 H- ^3 |3 Z
权仲白也不曾留意，就着砚台里未干的残墨，又写了一张药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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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来，你脸上的旧伤处进了春天就会作痒，是不是？”他一边写，一边问九哥。
九哥满脸的叹服，不由自主，就挠了挠脸侧。“是。权世兄真好医道！”- i; F2 ~ J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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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就摇摇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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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爱给你们这些豪门里的小少爷、小姑娘诊治。”他发起了牢骚。“一个个心里藏的都是事，做大夫的，不问不是，问了更不是……”; x9 x, |% c/ w! E1 E' Y7 F6 ~ p. U2 h7 |
九哥和七娘子齐齐一怔。' c- U, ?4 z( {' R6 E: L0 R) i# R" T- x'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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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脸上的伤口不像是匕首所刺，倒像是被剪子、锥子一样的物事所伤……是不是？”权仲白一边写，一边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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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不禁和七娘子对视了一眼。
七娘子也是满心的茫然。
浣纱坞前发生的事，七娘子到现在也没有一点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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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只知道九哥行事的动机，是为了给她出气。' T: y3 ^8 d. i% I% D
“看你不答，就当是咯？”权仲白就吊起眼，似笑非笑地凝睇着九哥。5 _/ U$ }4 T( A9 W6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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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眼望过来，风流就如一砚半倾的水墨，溅了一屋子都有墨香味。5 C# o1 w. q" S+ `: M5 K: E
去了那一层潇洒不羁的外衣，原来权仲白倜傥起来，竟是这样的……
五娘子和六娘子的抽气声透过帷幕，隐隐传到了七娘子耳朵里。( z/ J) _5 Q+ O* n(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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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半垂下眼，咬住了下唇，没有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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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酸银苦，酸疼苦痒，伤你应该是一把银器，我说得对不对？”权仲白就责备九哥，“就算你要诬赖你那许家表哥，也该悄悄和我说明真相，我开几服药给你吃，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他吹了吹手中的药方，塞到了九哥手上，“作痒的时候配齐了敷上，过几年也就没事了。”( F- @9 L7 D1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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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期期艾艾，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难得地露出了局促。“权、权世兄……”
“怎么？”权仲白就停住脚步，讶然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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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九哥那一脸的**言又止，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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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我和你那个表哥，也不大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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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到底没有进后堂吃茶，连诊金都婉拒了。4 J6 c6 o: Y5 w# s5 u3 n! q
大太太也只好自我解围，“人家也的确不差这么点子银钱。”$ q2 P/ [$ J7 W
李太太和大太太都只是隔着窗户看了权仲白的半边脸。4 k# Q' g8 M$ A: X' Q1 P6 w
就已经赞不绝口，“虽然单看五官不觉得如何，但形容举止，的确是风流文秀，当得上美男子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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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更是已经彻底被权仲白迷倒，“一举一动，竟是把别人都比到了泥里！”
看她的样子，十一郎早成了昨日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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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也是，六娘子今年才十岁，就算古人早熟，她也还远远没到“今生今世、此情不渝”的年纪。0 U$ I2 E7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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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十一郎的一点点好感，容易泛起，也就容易消退。
七娘子吃了几服药，也就真的康复了过来。9 Q0 P4 ?5 D8 d8 v( D9 A7 ~9 E
就和白露感慨，“要少操心，少操心……又哪有那么便宜的世道，说一声不操心，就真的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u* X$ C9 P0 M1 X9 l. S
白露却也是一脸的迷惘痴狂，“从前在太太屋里的时候，听太太夸奖李家的几个少爷‘美姿仪’，其实真正美姿仪的，是权公子才对！”一点都没有留心七娘子的话。) ^' h3 [4 @* t. d
只有五娘子没有被权仲白旋风刮走。
“又不是没见过比他更俊秀的人！”五娘子就很不齿这些女儿家的轻狂，“不过是行为举止优雅得体……我是没看出什么好！”. i2 V6 E, ^& S(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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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引起的旋风尚且不止于杨家。! A9 L3 a' b/ A3 E7 E0 G
苏州别的少，达官贵人是不少的，除了江苏本省的衙门，还有江南总督的全套班子。! M1 M6 k' p" B+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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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个达官贵人家里，又怎么能少得了娇滴滴的小娘子、多愁多病的少奶奶？
自然，真个痼疾缠身，绵延难起的病患也不是没有。更有一身富贵病的老太爷、老太太……
还没有进腊月十五，上门求医的队伍就把张唯亭张先生的府门都塞住了。4 Y( M0 Q% e* C8 R" F
就连杨家都有人上门辗转求情，想请小神医上门问诊。
大老爷也不由得和大太太感慨，“从前不晓得权家人怎么叫二公子学医。现在才晓得，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就是换作状元到了苏州，怕都没有这样的阵仗。”; Y# i6 `' `# u5 U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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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若有所思，“听说权少爷自幼身子就不大好，是久病自成良医，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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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有些吃惊：权仲白看着虽不说健壮，但也和病弱扯不上一点关系。
不过，他看起来的确是比寻常人瘦一些。. d/ L: w0 m2 J% g
难怪总觉得他穿得格外的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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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不清楚了，不过达家三小姐身子骨倒的确不好。”大老爷就沉吟着道，“也不晓得是不是这个缘故，虽然达家先后和许家、刘家议亲，最后还是把这唯一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许了权家。”
大太太不由得动容，“许家？说的是哪个儿子？不会是凤佳吧？”
大老爷似笑非笑，“不是凤佳又是哪个？恰好也就是在两年前，凤佳溜出来与你同下江南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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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脸色就有几分不好看了。! X7 R: @& p# y( k4 v- @, `/ w' V. k
那几年，许夫人几乎封封来信都要提起五娘子与凤佳的亲事。 q& y, @% R1 _6 ~
自从凤佳在杨家闹出了那么大的事，许夫人也就再没有旧事重提……
原来还有这一段勾当暗藏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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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怕也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她就辩解似地对大老爷解释。“毕竟凤佳闹出了那么一摊子事……”& E& X- f5 e# n
“达家这个三小姐，是庶出。”大老爷却没有搭理大太太的话茬。“不过是写在了嫡母的名下……虽然惠妃这几年荣宠非凡，但要把庶出的女儿许给平国公嫡子，达家也的确非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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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非分！”大太太义愤填膺，“简直是不要脸！也亏达家想得出来！”( {0 H9 C!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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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看着大太太笑了笑，“权家和达家结亲，无异于又给皇长子添了一门助力。”他提醒大太太。
朝中风起云涌，正酝酿着天大的变化。
权仲白和达家三小姐，不过是话引子而已。- T. m: I3 G6 D0 @
想到朝中的事，大太太也沉下了脸色。“父亲是打定主意了？”: \1 o" E# [- B/ `
“泰山预备明年三月、四月里，上书皇上，督促太子出阁读书。”大老爷神色奥妙，“私下也已经串联起了二十多个官员。”( V) f2 {& n$ T- L. _# _" G"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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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什么名字？”大太太的眉头越皱越紧。
大老爷就说了十多个名字。2 `' I- A# T( k" H) f4 X$ j
无一不是名动一方的军政大员，平国公许衡的名字赫然在目。
“三姐夫不是正带着凤佳镇守边关……”大太太的话才说了一半就顿住了。
就是因为平国公正在边关练兵，他的意见，才这样举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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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身为秦帝师的女婿，又是江南总督。秦帝师要串联官员保太子出阁读书，当然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个好女婿。" P: I' N5 J" O0 I
这可不是往日里的小打小闹，一步踏错，说不准就能让杨家就此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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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前思后想，面露犹疑。“孙家怎么看？”3 S; O$ q) {5 A( ?* l3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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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侯暂时还没有点头。”杨老爷面色深沉，“还在等我们的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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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先看看风头吧。”大太太咬了咬牙，“老爷你的意思呢？”9 i: y. s: @8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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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是秦家女，到了关键时刻，大太太还是以杨家主母的身份来考虑问题。
大老爷目光柔和，“这还有好几个月呢，先过了年再说吧。”$ f- }' M6 J1 r- n. }8 Y&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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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自失地笑了笑，“是啊，过年，就别担惊受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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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年，太子就十三岁了。: o$ K4 z) w: ?$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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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负就在明年。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11
74、疑云
杨家的这个年，过得简约而不简单。; W7 t8 @3 M1 }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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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爷虽然没有能回来苏州，但也殷勤地派人送了不少年货回来。往年，他可没有这样大方。! n' D: N. r(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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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回来的年货不但有京中的土产，还有名贵的家具、值钱的摆设……
“二弟也未免过于小心了。”大老爷哭笑不得。' D# ]& N# E t: E7 Z(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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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爷是不大看好自己在京里的前程。
担心大老爷万一倒台，他受了牵连被贬回乡时，这些值钱的大件不好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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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里传来的消息一日紧似一日，惠妃和皇后之间的斗争似乎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这当口又传出了皇上欠安的消息。5 w' i' x/ z8 c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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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年大家都过得惴惴不安。7 {0 U) |6 M8 q! j3 O; {+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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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又要忙着安顿家下的年货，又要忙着和一众贵妇人应酬，又担心着二娘子生产的日子快到了，加倍打点了年货送去。才过了人五日就觉得头晕恶心，嗽喘难当，勉强过了几日，终于起不来床了，只好托二太太代表杨家四处应酬。" ]& t' \% ]* u( r. P
众人都知道大太太有恙，也都不敢上门打扰，杨家的几个小儿女，倒是过了个清静的年。
七娘子就请准了大太太，轮流给院子里的下人们放假。“一年到头也不容易，腊月里事多没有办法，今年正月空闲，一人轮休三日吧。”
西偏院的下人们自然是笑逐颜开，九哥并五娘子也不甘示弱，都纷纷给自己的丫鬟放假，一时府里上下，都称颂七娘子是个善心人。7 ]: z$ U$ G$ S7 K$ w3 b
七娘子就暗地里嘱咐白露，“你去探探小雪和处暑……也是一道出来的小姐妹，倒不好叫人说你得了意，眼底就没人了。”& A0 c @/ N' U. Z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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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和立夏除了府里按例发给的新衣、赏钱，都得了七娘子给的两件新衣，几样钗环并五两银子的“过节费”。这个待遇就算是在小姐里，也只有五娘子屋里的谷雨、春分能比了。7 f1 _" j. P. S+ F( C8 f
白露就心领神会地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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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又安慰立夏，“等白露回来了，马上放你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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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一点意见都没有，“白露姐年纪大，又是太太屋里过来的，凡事当然要先尽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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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满心的赞赏，恨不得摸一摸立夏的头，夸奖她好学上进。
这丫头能看明白这一层，可见是进益了。
就又开了钱匣子，找了个二两的小银锭子塞给立夏，“别嫌少。”0 ~/ r, Z9 B! B: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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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不收，“您已经赏过了。”
七娘子额外赏了院子里的四个三等丫鬟、两个粗使婆子一人一两银子，两个管事妈妈平时虽然也不管什么事，但也得了四两银子——都是两个月的月例。她们两个二等丫鬟，本来也就是四两银子，能得到五两的赏赐，已属破格。
七娘子私底下又塞给她一个月的月例，要是被白露知道了，那多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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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拿你就拿着。”七娘子沉下脸，“我这里也不少你这二两……回去给周叔打酒喝。”, `3 Y5 A4 y5 |# z
立夏也只好默不做声地把银子收进了荷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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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现在的经济情况，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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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向节省，这两年来除了逢年过节定时接济封家，就没有什么别的支出了。
封锦中了案首之后，这两年封家的田土收成又好，封太太今年就特地托周嫂子送了几件精致的小衣裳过来，请七娘子别再送银子过去了——封家已经能自给自足了。7 L r4 r$ ^: X7 R
大太太在银钱上又是真不小气，平时零零碎碎，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的给。4 M5 ~3 ?# R, O( J, P# T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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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七娘子的私房竟也有三百两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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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一笔小小的财富！. C R7 n: K } a' Z, E$ B( O7 T. N
在民间，多有为了二两银子杀人的，三百两银子，已是很丰厚的家事了。# w* i" J: y0 m7 v5 f
杨家的这几个女儿里，倒是六娘子手里最没油水。3 `! N0 [+ O/ H- I
三娘子、四娘子自然有四姨娘照拂，四姨娘也自然有大老爷照拂。唯独七姨娘多年无宠，六娘子手里就只有按时送过去的月例。虽不能说捉襟见肘，但也紧紧巴巴的，吃穿用度，也都是靠官中的那一点份例。
七娘子早有心帮六娘子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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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都是姐妹，说起来六娘子还是姐姐，这个忙该怎么帮才不会惹得大家尴尬，还需要仔细思量。* U: ~1 a3 A" B: u- p4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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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回家度假，七娘子就只有带着立夏行走。# e) y" h/ F+ `: [
立夏虽然也有两三年的资历了，但平时只是安心在屋里做活，还真的很少出西偏院，更少到堂屋走动。
不免就有些怯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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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不说破，乘白露不在的几天里，不是带着她到月来馆、小香雪去找姐妹们说话，就是带着她进堂屋为大太太侍疾。0 F0 P/ M/ A0 ?2 W$ R/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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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立夏也渐渐地挺起了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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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毕竟性子沉稳，不是那等上不得台盘的轻狂之辈。虽然言行举止尚带青涩，但有立冬、立春帮忙照拂，很快也懂得了台面上的规矩。% `0 f. B5 J5 F& {! K p5 j. n
七娘子看在眼里，就很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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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如果一直不能到台面上服侍，白露也就一直不能解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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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有不少事想要嘱咐白露去办呢……
立夏也该学着来办台面下的事了……5 w/ V6 d3 ^# ?, C1 f(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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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一边思忖着，一边带着立夏进了堂屋。
王妈妈、梁妈妈正好一道掀帘子出来。0 Z( t$ Z# R8 K( {2 U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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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梁妈妈笑容满面。
王妈妈也难得地露出笑容，“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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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拉着两个妈妈的手，先问过王妈妈家里的小猫，又问候了梁妈妈家里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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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酬过了两个妈妈，她又把立夏留在外头和几个小丫鬟说话，自己进了东稍间。( z* i& U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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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稍间里有一股浓重的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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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咳嗽声透过帐幔传出来，有些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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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和九哥肩并肩地坐在窗边，正低声说话。
七娘子就上前几步，给大太太请了安，又向五娘子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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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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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大剌剌地点了头，“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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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迫不及待地告诉七娘子，“北边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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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七娘子吓了一跳。) @8 P4 o6 j. j) D4 i0 |
不期然就想到了许凤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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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不是听说他跟着平国公在边境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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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是练兵，其实就是预备着有事可以援手……边境有了战事，平国公肯定是要留下主持大局的。1 b$ ^3 n0 w" q1 T. E# \# ?0 Q
“怎么就打起来了？”她不禁就问。
大太太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g b9 g, T5 T
“北戎一向有犯边之意，去年江南收成虽不好，也还算过得去，他们漠北却是寸草不生，怎么能不打起来……”她话间还带了嗽喘之音。“你们回去不要乱说，这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要不是你父亲要调集粮草运往西北，我们也不知道……”3 u7 r* |+ L$ {, C8 H1 P E
古代信息传递不快，西北和江南之间相距千里，如果官方有意封锁消息，恐怕半年后江南人民都不会知道西北的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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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应该没什么事吧！”九哥有几分担心地嘀咕。8 a. X# u1 X2 b* R# c. w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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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鸡深入腹地，不会有大事的。”大太太却明白得很。# b0 P6 g; i. F5 i8 Z! j
见大太太有起身的意思，七娘子忙上前搀扶，又接过立冬端来的沉口杯，服侍大太太喝了几口茶水。
五娘子和九哥都静了下来，等着听大太太的下文。4 V9 ^% e7 r7 U: R# U; e+ k2 f
大太太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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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在病中，正是最脆弱的时候。9 d2 r3 Y6 T$ p( S4 e!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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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儿女就在跟前，言笑晏晏……就没有一个晓得上前服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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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被宠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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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七娘子的眼神就不由得温存起来。“不过……也难说得很，听你们父亲讲，这一次北戎来势汹汹，恐怕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七娘子恍若未觉，把沉口杯摆到一边，又掏出手帕细心地为大太太揩去唇角的水渍。
“族里怕也是惯了。”五娘子总算还懂得照猫画虎，见丫鬟端了刚煎好的药进来，就上前接过了黑瓷碗。“仔细烫着。”
九哥也不失时机地表达起关心，“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欧阳家的几个世兄还都不成气候……一等权世兄回苏州，咱们就打发人请他上门。”, V# I O& V, [" |4 ^5 X"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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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二少爷年前被求诊的人群烦得不行，索性再度离家出走，不知所踪，现在还没有回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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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好……还是我们九哥心疼娘。”% {/ T- |! E. h2 e2 Q$ l: C9 X) v
五娘子眼神一闪，看了看大太太，无声地出了一口气。& [! n3 {9 h% E7 S
又说起了西北的军事，“今年本来也是族里查账的年份，恐怕今年来查账的人，会住得久一些了。”6 F/ O4 \6 i( e, c' T p
杨家身为世家大族，产业当然不止西北的那么几亩田地。西北一带的皮草、牲畜生意，一向是杨家所垄断，乘着大老爷做江南总督的这几年，也渐渐地在苏州开了分店。大老爷虽然和族里关系冷淡，但这点面子，却还是要给的。不过来查账的族人，一向也很难进内堂来和大太太见面。7 c0 h4 _" j: V" X
九哥面上就闪过了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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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却有些不解。
本家的人来查账就来查账，和大太太有什么关系？/ b/ y% d* ^6 G' Q6 k'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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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看着七娘子一脸的懵懂，不由得就笑了笑。0 m! k, J5 f7 J* U+ q. o# ?! O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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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他们过来，倒正好把你们姐妹的名字报回族里，上进族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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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恍然大悟。 Z& ^" w: _4 B. W'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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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在江南做官，和本家联系又疏远，他们这些后辈，当然不可能一出生就给登进族谱里。6 V3 T4 d6 f* ~6 r) I/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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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也是要等大老爷想起来，打发人回家报信，才能上族谱的。; c) h+ Z. H,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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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既然本家有人要来查账，那顺带着捎个家人回去，自然更便当了。
“本家的规矩，一向是孩子上了十岁，才给上谱的。”& ^7 D/ j7 E. |$ }) F
过了十岁，孩子就没有那么容易夭折了。$ \$ g9 o: R- }) P+ I
大太太就扳着手指算，“打从小五开始，小六、小七、小八还有我们九哥，都到了上族谱的年纪。正好一拨儿回去上了族谱，也省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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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不禁看了看九哥。( k/ |1 F3 }! H+ N1 c0 g"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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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一点都看不出异状。2 }5 ?" F5 }) U' L$ P# g U& E
外头一阵喧闹，立冬笑着把达哥和弘哥领了进来。" h2 v5 b8 n* `
“大伯母！”两个少年郎的嘴都很甜，给大太太请过安，就拥到大太太身边，“大伯母口渴吗？”( |/ y% X0 N. Q!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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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母吃了药嘴里发苦……我给您带了玫瑰糖。”' @0 x% F& r9 X( { C
大太太被达哥和弘哥奉承得满脸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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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时倒被冷落了下来。$ p- ?2 Z; |& X' Y;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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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好坐到窗边五娘子下首，三个人一起看着达哥、弘哥演一场天伦的戏。
“怎么还没有去上学？”五娘子轻声细语地问七娘子。
“山塘书院要到上元节后才上课。”七娘子也轻声细语地回五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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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固然妙手空空，一下就把三个侄子撮弄进了书院，却也不可能让书院提早开学。
正月里，两个侄子每天都来向大太太请安，名曰探病，实则为的是什么，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2 t, {/ |' A* s$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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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正院的几个孩子也做不了什么。! d% X. f- z! V, T5 I) k/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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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是来探病的，你在里头掺和着排挤人家，反倒显得自己心胸狭小了。/ s5 j6 Z* v6 S7 t( Y5 c.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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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倒好，也只能干坐着看两个堂哥献殷勤……七娘子给九哥使了几次眼色，九哥都没有上去与堂哥们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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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正院的少爷姑娘，也就只好看了一场天伦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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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吃过晚饭都还是闷闷的。
“白露回来了没有？”打过了初更，才想起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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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初更，正院就落锁了，想要进来可没那么容易。
立夏连忙出去张望。
过了一会，纷沓的脚步声与说话声直进了西偏院。
“回来了回来了，杭妈妈接回来的。”立夏松了一口气，进屋急急地告诉七娘子。/ R3 E- k% S* o6 Z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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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七娘子性子好，但是主子不开心，做丫鬟的也就硬是有几分提心吊胆。4 f8 B: D' o& m& {4 P1 k, A, s
七娘子也长出一口气。8 J( q" s3 o3 \; U6 u
白露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都是在堂屋那儿打过招呼的，总不好莫名其妙就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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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起身梳洗了，换上了宽松的对襟长袄，预备上床窝着酝酿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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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光照条件不好，比不得现代，睡前还能看看书，一入夜，七娘子是巴不得什么费眼睛的活都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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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封太太都是年轻时候没日没夜的做女红，做出了眼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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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白露就静悄悄地进了东里间。! y. x& S# J& }1 Q" @3 f,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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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立夏用眼神打了个招呼，彼此点了点头。
又倒了半杯水给七娘子送去。; U A9 s" `: b# c" ~* g( w
“七娘子喝水。”七娘子睡前是不喝茶的。& y! s1 K8 U# v4 j7 a/ H, y1 M# `
“什么事耽搁住了？”七娘子不免笑着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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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就看了看立夏，压低了声音。- f; N+ d- w9 b3 j- L: ?( ~
“处暑去了！”她带了一丝黯然，又有着隐隐的兴奋。& Q0 n/ W% r* L)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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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下就坐直了身子。9 T/ H. I4 K* r
“好好的人呢——怎么说去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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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九月就听说她病得说不出话来了。”白露就叹了一口气，坐到了七娘子床边。“我这回过去，头两次都没有碰见她爹娘，问了邻居，也只说是去庄子里养病了……我就留了个心眼，今儿晚上吃饭的辰光过去，果然见着了她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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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也放下了手里的针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白露身边，侧耳细听白露的叙述。
“头两回我没能进他们家门，进去了一看才觉得古怪，按理说，他们家上上下下，如今就是处暑他爹有活，还有个病人……怎么都要透着一股穷气，却不想，处暑的爹娘打扮得竟很齐整！我就生了疑心……”白露的声音越来越小，“稍微问了几句，才晓得处暑年前就去世了。好像是在庄子上没的，因为是腊月里，一切从简，也还没敢告诉太太知道！”4 e0 C+ g+ Q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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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话里的意思，已是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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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沉思起来。
过了片刻，又问，“那你去看过小雪没有？”# H9 a7 D! \( X4 z
白露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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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也病了！”她颇有几分伤怀，“倒是没有去庄子里。家里紧巴巴的，也没有钱请医延药……不过挣日子罢了。精神头倒是还好！”虽说这年代死生无常，少年夭折，也是常有的事。但从九哥屋里出去的这两个大丫环都先后生了病，处暑更是没两年就去世了。; f2 q7 B: U4 R7 N" m&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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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太蹊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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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大丫环都没有说话。1 _* ]1 Z9 Q* x2 P6 P9 Z1 m" R
立夏倒还好，她与小雪、处暑终究没有什么交情，不过是面露沉思，寻摸着里头的不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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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却是又伤心，又有几分恐惧。5 o0 T3 l0 ^- l' n5 \
九哥屋里的那一口黑血，一直没有找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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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处暑去世，小雪病了……七娘子又重新过问起了这件事。# u2 U1 c, n$ ^2 V" P, g
恐怕处暑和小雪的家人，要受到牵连了。
七娘子一时也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今晚继续放你一晚上假，不用你上夜了。”她笑着安顿白露，“回去歇着吧，带回来什么好吃的没有？”
白露就笑了，“知道您爱吃糟鱼！给您带了两坛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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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有心了，回头代我谢谢姚叔姚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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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又和白露聊了几句家常，就放白露回住处休息了。& D% e8 k% y) t+ e! t, p" b% J- U* G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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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就上来侍候七娘子洗漱，又安顿她半躺下来，里里外外的忙着关窗闭户、收拾洒扫。# I& Q0 H0 \6 J9 f)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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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斟酌了半晌，终于咬了咬牙。1 N* [4 ?+ f: G
“立夏，你过几天再回家轮假成不成？这几天就说你身上不好，懒怠走动……”她放软了声音和立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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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毫不犹豫，“听凭姑娘吩咐！姑娘让我什么时候回家，我就什么时候回家。” |3 x0 v* a' \9 S+ ^
七娘子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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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问立夏，又像自问，“你说这事儿，到底是处暑做的呢，还是小雪做的？”/ d; B% p2 F4 r, m) C3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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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顿了顿，才道，“这，奴婢就想不透了……”
“是不是，还得问了才清楚。”七娘子自问自答，“也只有问了才清楚……”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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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立夏就派上元去向梁妈妈解释：自己身上不好，想缓几天再回家休息，和上元换了轮休。& ~& U. E( |' o ?- I# d/ }; g
梁妈妈自然不会有二话，还派人来问立夏，要不要请良医进来为她诊治。* L3 N4 Z( s;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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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就和七娘子感慨，“梁妈妈着实是个热心人。”4 O \* n0 W: v v7 ]
七娘子好笑，“如若咱们还在南偏院度日，你看她还有没有这样热心？”
深宅大院就是这样，跟红顶白，乃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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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七娘子这几年来不是慢慢地得到了大太太的信任与宠爱，梁妈妈都不会准她给自己的丫鬟轮流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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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宠的，万事皆顺，不受宠的，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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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这个局面维持下去，就得靠七娘子自己的努力了。& ^. a3 O, i" {1 z'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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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进屋服侍大太太吃过药，又陪她闲话了一时，吃过中饭，大太太就赶七娘子回去休息。
“大过年的，也自己歇一歇，和姐妹们玩笑玩笑。我也要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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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只好笑着恭敬不如从命了。
才从屋子里出来，迎面又撞上了达哥、弘哥。
“二哥、三哥。”七娘子不敢怠慢，礼数周全地招呼过了。; m& u6 i. Q5 O7 x* \/ F" c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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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哥和弘哥笑眯眯地和七娘子打了招呼，“七妹妹上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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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午睡。”七娘子笑，“母亲才刚睡下，二哥、三哥倒是来得不巧了。”# q7 G% U. T: F6 x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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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哥就稍稍露出了些赧色，“是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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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哥却不管那么多，咋咋呼呼地拉着达哥。“找五姐姐说话去。”( ~/ p. G(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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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哥与五娘子的生日只差了几天，若是抛开过继的这点矛盾，两人的性子倒也都是爽快利索一路的。% i( Q/ w7 H8 H% y3 A* r9 q
七娘子眼神一闪，对弘哥的评价倒是高了几分。2 a" c- e- X A7 X. ` |# P
这孩子看着天真，其实心里门儿清呢。+ ~$ N7 `$ k% c! N$ U" i
毕竟也是十一岁的人了……
七娘子没有再搭理两个堂哥，带着白露回了西偏院。
白露也有些不忿，“这见天的往咱们家跑，还知道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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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身不由己。”七娘子随口感慨了一句，就把话题又转到了小雪身上。“你看着小雪还好，能下地走动吗？”
“这倒不难。”白露沉吟着，“就是显见着瘦了下去，身子骨很弱！倒也没有到起不来床的地步。不过……要传她进来问话，可就要过了人眼了。”( }1 C" ] }' \1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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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不禁感叹，“住在西偏院，什么都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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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弦歌而知雅意，七娘子问起小雪，当然是想要见一见这个关键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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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瞒过大太太的耳目来办这件事，可不容易。0 }. n- L5 K- _4 B%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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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沉思片刻，又看了看白露。
“梁妈妈有没有歇午觉的习惯？”她就问白露。# E: d; f9 f2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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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一怔，反射性地瞟了七娘子一眼。$ ?9 c; U2 _0 W/ X/ q+ l
七娘子容色平静，一脸的理所当然。+ a' Q# q* k7 s( h j-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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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也就自然而然地回，“冬日天短，干妈素来是不睡午觉的……眼下怕是在边厢休息，等着太太午睡醒了再进去回事儿。”
“那就请梁妈妈过来一趟。”七娘子吩咐白露。* w' M& ~+ W) Y,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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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清脆地应了一声，出了屋子，缓缓进了通向正院的小径。. X; k4 c t) B, x(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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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是越来越有主意了……对自己也越来越不客气。# j% X2 X' B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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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觉得七娘子和自己，与其说是主仆，倒不如说是一个屋檐下生活的邻居。虽然七娘子的衣食住行，都是由自己打理。但她却从来没有干涉过自己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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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七娘子是把自己当成了丫鬟来看待……和她说话时，就渐渐地带上了吩咐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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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微微一笑，就加快了脚步，进了正院。! e& j" d" F% N2 {" q& G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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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本来就是个丫鬟，自从进了西偏院，她的得意与失意，也就都由七娘子的际遇决定。# g# m7 ?1 D% Z.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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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七娘子的为人处世，恐怕日后，自己跟着七娘子沾光的日子，有的是呢！1 b6 D% b8 {% y7 s+ q- i' e. U$ n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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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很快就把梁妈妈带进了西偏院。
梁妈妈也不无诧异。' x$ m# D0 a9 u4 E2 {0 U-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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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对她虽然客气，但平时也很少有人情托到她跟前。& X9 B3 \" j9 L y+ R- m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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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大太太身前两个当红的妈妈，七娘子还是要和王妈妈熟稔些。' {( W; @/ @0 D! ^% G
也是自然的事，当年那小半年一同看家患难与共的经历，就使得两人之间自然而然要走得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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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两年来，借着白露，梁妈妈和西偏院也是有来有往，有了些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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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梁妈妈未语先笑，就要行礼。
“梁妈妈千万别和我客气。”七娘子也是一边笑，一边抢前几步，亲手扶起了梁妈妈。“耽搁您休息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白露就上了好茶来。“干妈喝茶……”& T- \0 C% J* p8 y' ~+ T: p
梁妈妈不由得格外看了白露一眼。4 C Q2 z! b$ |6 g5 d2 s
白露这丫头，她是从小看到大的，会认白露做干女儿，就可见两家的关系多密切。. k; n0 O" U" E3 r6 o6 t. P* I
白露也一向很得她的喜爱，进了正院，非但没有给自己丢脸，还爬到了二等丫鬟的位置，在大太太屋里，也就只在立春一人之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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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因为不愿做大老爷的通房，想方设法出了正院，进了西偏院……# c+ y9 {& @, ~( Q- p&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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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有主意的一个丫头，不到两三年的时间，就被七娘子收得服服帖帖的。一副全心全意为西偏院做事的样子。
七娘子真是有本事！- h- E: Y7 T- X+ r+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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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大太太那样多疑好猜忌的性子，几年来都渐渐对七娘子放下了心防。
梁妈妈就对七娘子又多了几分客气，也觉得身下的圆凳，不是那么舒服了。
尽管是大太太身边受宠的妈妈，对着姑娘，也要有个下人的样子……& y- g! M. @- ~6 p& ]3 d+ b.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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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请妈妈过来，其实是有事要麻烦妈妈的。”七娘子却没有注意到梁妈妈的异样。“梁妈妈想必也知道，处暑去年腊月里去世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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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顿时就惊讶了起来。
“还有这样的事？”她提高了声调。: G" v. o* J& |0 K7 O- w- {2 F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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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一长一短地将处暑的死与小雪的病说给了梁妈妈听。2 _" R6 n- [' l0 |# c% F'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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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久在内宅打滚，又哪里会品味不出这里头的蹊跷？: S7 c0 p( P3 i2 {. o& M&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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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还是得告诉太太一声。”她眼神连闪，“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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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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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您也知道，小七眼下看着风光，其实……还不都是因为九哥？”她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望着梁妈妈。) {2 c0 I: D/ {+ X, t# Q. f$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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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七娘子的心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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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这话说岔了，”梁妈妈呵呵直笑，“您是因为九哥进了正院不错，可太太爱重您，那是因为您自个儿的好！”
两个人又客气了几句，七娘子才小心翼翼地往下说，“这事虽然是肯定要告诉太太知道的，但若是没有查出个子午寅卯来，不免又要让太太觉得是小七多事。把过往的不愉快，又翻出来说……再说，现在母亲还病着，也不好添了心事……” m4 H$ t" H9 a/ ]+ L
梁妈妈也觉得七娘子说得有理。
这种事一向是很难说的，未必处暑和小雪不是因为被撵出正院，没了脸面，羞恼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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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大费周章，打墙动土地查到最后，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以大太太的性子，是肯定会迁怒于七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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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七娘子的意思是？”梁妈妈不由就征询起七娘子的意见。
“我想先问问小雪。”七娘子坦然告知梁妈妈，“能问出什么，再向母亲说明，问不出什么，这事儿也就悄悄过去了，不会惊动什么人。”
这是两全的稳妥法子，进可攻，退可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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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要提审小雪，就得靠梁妈妈安排了。
平时正院里来往进出的婆子媳妇，都是由梁妈妈一手调配的。像小雪这样没有差事的小丫头，也只有梁妈妈有这个能力，能悄悄地把她领进西偏院。6 a+ { F9 o+ y
梁妈妈的笑容就更深了，“七娘子想得是，太太身上不好，我们就要为太太分忧……您想着什么时候把小雪接进来都成，就包在我老婆子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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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笑着和梁妈妈又唠了几句家常，待大太太午睡快醒，才把梁妈妈送出了屋外。
白露和立夏都是一脸的**言又止。$ g" D( E8 z; C8 Q( I
七娘子就解释，“这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瞒人的地方，说起来，当时这一口血，还是吐在西偏院里的。”* T! \3 r) N: n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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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要过问，也有过问的立场。
立夏就似懂非懂地下去做活了。
白露犹豫再三，还是发问，“还以为您想借题发挥，把这事栽赃到二太太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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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也不是傻瓜。; |/ N4 N% B# t' ?
这一年多以来，七娘子、五娘子、九哥三人与二太太之间的暗潮汹涌、三个侄少爷的回归……都似乎暗示着大太太在择嗣上，又有了些动摇的倾向。
大老爷对九哥的学业又是一天比一天上心……. R, a2 Z4 j( t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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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的事，白露虽然是丫鬟，但也能咂摸出味道来。7 f7 N' U$ y: v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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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以为七娘子在这个时候关切起了小雪和处暑的事，就是为了从往事里找到突破的机会，把二太太指使四姨娘下毒的事闹大，让二太太颜面尽失，大太太也就不好再提过继的事了。
这主意虽然不能说不好，但未免粗糙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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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又怎么会看不透背后的主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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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微微一笑，白露看问题，始终还是粗浅了些。 s8 l2 B, p5 Y; D" _
她就指点白露，“前几年二太太也想着过继的事，那时候，怎么不见大太太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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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就嗫嚅，“还不是九哥……”
还不是九哥擅自穿上女装，闹出了这么一摊子事，让大太太惊觉自己手心里的小男孩，也早有了自己的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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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九哥，本来就是因为他跟在大太太身边长大、亲近大太太。' ^* K8 j: b7 m& I
遇事自然而然就会站在大太太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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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浣纱坞前的刀伤事件，恰恰就证明了九哥根本不是性格软弱之辈。小小年纪，就已经会以自己的脑袋瓜子思考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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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虑的是，他为了给自己的双生姐姐出一口气，就不惜栽赃表哥，竟是一点都不顾惜大太太和许夫人之间的情谊。
许凤佳对外是背了这个黑锅不错，可对内又怎么会瞒着自己的娘？* V& N: b# T( q+ b& t2 S* A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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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许夫人又怎么会没有怨气？. I! b' |1 ^$ \
这一个不好，就是让平国公府渐渐和杨家离心的契机。: X3 W# Q1 F" o3 |
许夫人这几年来不就缓了提亲的口气……* T. I$ i" |# ]8 a
就算和浣纱坞前的事无关，大太太心里，恐怕也都已经把两件事联系起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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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小就这样毒辣，这样缜密，这样疯狂，这样聪明，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到时候，大太太又拿什么来节制这个承嗣的儿子？7 T; l2 k' }8 C) ~'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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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错，步步错，就因为当年一个心软，没有斩草除根除去九姨娘，大太太和九哥之间，天然就有了一块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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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疑心再一犯，怀疑的种子就不禁抽根发芽……# ~4 C7 J8 _- \" J9 |
到底还是九哥年小，行事轻浮，给了二太太可乘之机。* |5 x9 B+ O) ]5 d2 A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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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二太太才会拼了命的鼓吹自己的两个儿子，“老实得很，都是耙耳朵”，“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不懂事的很，还需要大伯多多教导”。+ S& C, a, [9 C: w6 i/ B* X% N/ T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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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就要让大太太对浣纱坞前的那件事，做一种不一样的解读。”七娘子笑了。“这才是治本的办法……对二婶下手？”% X# t8 k* ]+ K# q% U- G9 H0 M
那也是下一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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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下午，也是众人午睡的时点，小雪被两个面容冷硬的妈妈带进了西偏院。
“七娘子。”她低眉顺眼，礼数周全地在七娘子跟前跪了下来，结结实实地行了大礼。
七娘子不由升起了一丝不忍。3 C$ O1 _5 l1 h! o. |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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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未见，小雪简直是脱胎换骨，变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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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讨喜的大圆脸，已经瘦成了瓜子样，深陷的双颊、暗黄的肤色……- h l- W1 ~(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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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如九姨娘去世前那样，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4 r f: `4 _3 U
尤其是原本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如今竟是昏黄暗淡，满布血丝，叫人都不忍和她对视！: W3 x& D: f* W- A* V" r/ S
也难怪白露提起小雪，竟是那样的惋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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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叹了一口气，冲立夏使了个眼色。
立夏就有几分生涩地上前招呼着两个妈妈，出了堂屋，进了下人居住的西厢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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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起身把小雪带进了西里间。. K, C+ E A) _8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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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亲自把守在门外。
两人一时竟是相对无言。
“处暑去世了！” `6 G& x+ Z2 W' `
七娘子想来想去，还是开门见山。: `; i, P4 M2 n7 R7 v+ W
小雪的身子明显一震。
“就是去年腊月里的事，还没有来得及报给太太。”七娘子就端详着小雪。
小雪一直垂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作出垂首听命的样子。 v. I5 S2 j0 P3 U- ?
不过此时，她脸上闪过的万般思绪，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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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已经病了有好几年了，自从出去就病了……去年白露去探望她，处暑已经病得说不出话来了！”' K4 d! e2 ~+ Y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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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动声色地补充细节。! e: Y+ G7 q! D' z; F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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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小雪神色复杂，但看起来对处暑的死，她是一点都不意外。( e( m& h( r* c'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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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暑……也可惜了！”小雪动了动嘴唇，半日，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t7 G; R5 w6 u/ N9 a& ]% |6 t
七娘子神色一动，才要继续套问。小雪却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i, ~/ E! J' o/ X'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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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忙把头深深地埋进了手臂里，尽量掩盖掉这不雅的声音。5 c$ x; A6 s/ ?# A
过了好半晌，才红着脸向七娘子请罪，“实在忍不住……冒犯七娘子了。”) C4 W' e2 O W+ w8 g5 _0 d
七娘子心中一动，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却伸手握住了小雪的手。9 F# H9 u4 h; o; ^/ c4 i.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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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的手冷得像冰。
她终于无法抑制地露出了骇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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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病，是毒吧！”
这话又浅又急，倒不像是在问小雪，反而像是在自问了。4 B2 L4 q1 }- M
小雪凄然一笑，竟坦然认了下来。
“七娘子说得是……照奴婢猜想，这应该是毒了，分量，可能还不轻……”$ @' ]! W; B# m)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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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大大的眼泪，就滑下了她枯瘦暗黄的脸颊。! b6 `; ]+ L& q' V" H
“那天是我没有听出七娘子话里的意思，不该吃那碗酥酪……”
七娘子已是完全明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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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从知道了处暑的死讯开始，她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4 F5 ~ i5 P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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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青春年少的小姑娘，就算一个运气不好，病重不治，也万万没有两个都是一被撵出正院，就生重病的道理。8 e/ v" M: G2 [+ e3 ?! O1 z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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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让她惊骇的却并不是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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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剧消瘦、面色暗沉、眼珠浑浊、咳嗽难止、体温骤降……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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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勉强收摄心神，冲小雪笑了笑。
“坐吧！”她的语气温和了不少。“恐怕要你一直站着，你也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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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面露感激，缩手缩脚地在七娘子下首的小几子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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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没有这个力气……”她略带了几分辩解，“要不然，也不敢这么没规矩……”7 Y% W; v+ R: L7 E% c0 |9 G#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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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中暗叹。( U* v8 S* a+ S% Q1 u( M9 Q; a
早几年小雪在九哥屋里服侍的时候，心里又哪有规矩二字？
就算七娘子原本不怎么喜欢她，此时都要有三分的可怜了。
“处暑这丫头，手段倒是挺巧的。”她就沉吟着提起了往事。“你是什么时候才觉得不对劲？”4 l3 k" ]6 i1 K: e# y# B
小雪面露黯然。% M5 q' r# h5 U0 m3 p. o(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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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碗酥酪特别的甜，我吃了几口就放下了，那天下午用净房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喉头一甜，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l& C7 w$ \! R" W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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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断断续续地诉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回想起来，当时也是处暑推说自己头晕眼花，想吃些果子。我才舍了脸面为她到小厨房讨要吃食。”
“才进了小厨房，就见到曹嫂子在做酥酪……我也就仗着九哥的名头拿了一碗，想着九哥吃就罢了，不吃倒便宜了我和处暑……”“回想起来，就是处暑接过盘子，把酥酪摆到柜子上的时候动的手脚……我想了千万遍，也就是那一刻她有动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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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嫂子当然没有问题，否则九哥早就死一万遍了，有问题的既然不是小雪，那就是处暑了。8 b6 v& j" \/ ~. P& ~2 ~. x h2 k0 D
七娘子沉吟着，没有立刻答话。2 b6 ?7 ]. l* m) ?0 ~+ A) t
小雪也惘然自失地笑了笑，又续道。
“虽然那时我就明白了过来，是处暑要害九哥，但……我又有什么凭据呢？”0 e7 H* d3 x.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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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是我拿回来的，若不是姑娘提醒了一句，还不知道进了谁的肚子。就算我嚷出来，处暑也是干干净净的……我又该怎么分辨？”0 ]. q0 `- a5 j' k2 z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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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那碗酥酪吃下去，也就是喷了一口血，便没有别的异常。我匆匆擦了地上的血，就和处暑一道回去了。一路上她好几次偷看我的脸色，我们都是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我反倒觉得清清爽爽，也没有什么别的不对。我想，她就是被买通了，怕也不敢下什么太烈性的毒药，不然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没有想到，这药见效却是这样的慢……寻常大夫谁也说不出不对来，只说我是气血两虚！哼，处暑自从被撵出来就再也没有上门找我解释，她是吃定了我会吃这样一个哑巴亏。我又能分辨什么？若不是七娘子是个明理的，能给我一个座儿，我倒是宁愿认了命，免得叨登起来，还被她家反咬一口，连累了我的弟弟妹妹。”
像小雪这样的见识，恐怕也只能把事情烂在肚子里吧。" M4 _1 S7 b; N: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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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处暑才是那个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嫌疑的人。一旦闹大了，小雪家里又怎能讨得了好？' ]# W+ @5 {$ G! U)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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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暑也都算是机关算尽了！/ {! l, i) t# R6 C7 @1 D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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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在脑海中搜寻起处暑的形象来。
却只记得那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平时寡言少语，要比小雪内向得多。/ i w4 X& b2 ]& Q
再没有想到，就是她布下了这条简单又缜密的毒计。若不是自己当时多了一句嘴，若不是小雪也的确嘴馋。8 B, Z+ x! h; @7 O%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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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九哥现在就是小雪的这幅模样了！3 o- l) J. x' B, d5 E2 q. q,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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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打了个寒颤。+ P9 s& ]) S$ T
心底就升起了一股冰冷的愤怒。) T0 f% p; Q: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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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门里，就算心底有再多的事儿，见了面，脸上也都只有笑。+ i1 g" |$ T ]' r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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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理智上知道二太太一直汲汲营营，想要把九哥从嗣子的位置上拉下来。看着她对小辈的慈爱，对长辈的恭顺，七娘子在情感上，都很难对她生出真正的憎恶。* k5 |5 E* m7 E0 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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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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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毒药见效这么慢，发作得这样隐秘，当然是名贵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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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样的毒药，当然不是四姨娘能拿得出来的。——要是四姨娘能拿得出来，恐怕也早就用在大太太身上了！" c; f( c! A. d/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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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二太太，谁舍得把这么名贵的毒药用在九哥身上？; H8 V( u0 f/ |$ r3 H f
若是处暑真的得了手，这时候把几个少爷送回苏州，岂不是正好慰藉了大太太的伤痛？
要不是自己那天警醒，二太太早就得手了！
七娘子一下就理解了大太太对九哥病态的保护**。: Q3 z3 W ^6 b' D0 ^1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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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一下就理解了王妈妈那天的惊吓。- V0 L+ ?4 x3 e( m' w: P% t/ b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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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一点点疏忽，九哥就可能半路夭折。也难怪大太太要把九哥放置在眼皮底下才安心了。' n t" L! a# ^2 g I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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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大老爷如果知道有这种毒药的存在，又怎么会放任二太太继续在九哥身边出现呢？ Y( [( a( j;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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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浑身发冷！) u' r: `! E0 i, ~3 d. a) W
她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o; |- M0 H, ?3 L
能走到今天，不过是靠着自己的运气。! u/ S6 W"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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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除掉二太太！) h% y, v0 m7 J( ?
二太太不除，九哥永无宁日不说，杨家的局面，也永远平静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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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还在絮絮叨叨地抒发着自己的感想。" Z9 Z4 M% q; F: e1 t# x.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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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后来就想，这毒药应当是非常名贵……恐怕从头到尾，也就只有这一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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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这几年来，肯定是把全副心思都花在了琢磨这件事上。
肯定要比七娘子想得更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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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凝神细听她的分析。“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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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想，这府里要和咱们正院作对的，也只有两个人。”小雪又咳嗽了起来。7 U# I! d& j' O% |! ?0 F' ]
七娘子不禁轻拍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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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服侍九姨娘一样……从上到下，在胸腹处缓缓的摩挲。" m" Q3 b8 Q" z- x x7 H/ q
“多谢七娘子……”小雪果然就很快舒坦了过来，“这两个人手里，哪怕是有两贴这样的药，也都早用了。奴婢虽然在家养病，但也听说，这几年二太太常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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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找到第二贴这样无色无味，近乎无敌的慢性毒药，恐怕二太太都会找机会给九哥下药吧。7 @+ L6 \, c" v1 w
七娘子又觉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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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二太太虽然常来走动，但九哥也已经换到了自己院子里吃饭，曹嫂子又把小厨房把守得风雨不透。5 K9 x9 c& N C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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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限的几次共餐，也不过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九哥还总坐得离二太太八尺远。
九哥身边的防卫，看似松懈了下来，其实还是外松内紧！
“你说。”她不动声色。7 I5 |" ^0 L1 ]. e# N) I: Y
听听小雪的看法，也好做个参考。+ _/ T9 w' [5 q/ w% B: {+ s& E6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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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奴婢听娘说过……这大家小姐出嫁的时候，都会从娘家带一贴这样的毒药出来，是预备着到了娘家，赏给那些个不听话的通房的。这种事毕竟不光彩，多半都是自海外重金搜罗来的毒药，无色无味，见效却极快。又怕小姐养成了骄纵的性子，这毒药也只会给一贴……”小雪唇边就挂上了冷嘲。“奴婢想着，这减量来用，也不过就是二贴的量吧？一半给了香姨娘生的九娘子，还有一半，倒是便宜了我……”8 N( F2 B8 t& j4 e( T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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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这几年琢磨出来的思路，倒也真不无道理。( G o8 I* C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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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就想到了九姨娘。. \. x$ Y0 b' r7 u% v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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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和二太太到底是拐着弯的表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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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陪嫁过来的毒都是一脉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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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也用了半贴，这余下的半贴，大太太是早已用没了，还是依然攥在手心呢？0 P* I3 n" u9 w5 M
小雪说的，应当都是真话。
她也没有必要再骗自己了……毕竟这个解释，倒是把当年的所有疑点都解开了。- z6 h' _9 q \* L/ P; |5 {
正是因为不知道酥酪里有毒，所以她才坦然地吃完了一碗酥酪。4 I- c* p4 y" _! d. u6 K! A6 Q4 i.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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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为这一口血喷得猝不及防，她才没有把血迹全擦干净。! B0 \* ^$ `. ~2 {# y/ e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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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处暑又怎么会这么早就去世，又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 a- F' d/ C3 L7 r#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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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终于找到了，尽管这答案已失去时效，因为当事人的死亡而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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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这样的说法，倒是我害了你。”七娘子就收敛了心绪，浅浅淡淡地开口。' N( ~5 M0 w+ X h- o-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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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如果不是七娘子的那句话，恐怕就算是小雪想要偷吃酥酪，处暑都会想办法让九哥来吃下这碗毒。
小雪一个机灵，忙不迭地表起了忠心，“姑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能为九哥挡掉一劫，是我的荣幸！”+ b3 d+ b2 M2 z; f+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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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微微一笑。
荣幸不荣幸的，牵扯到性命的时候，还有谁当真？ z$ a0 T* a( o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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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以小雪现在的处境，她也的确不敢有什么怨怼。
“你家里还有几个妹妹吧？”她问。8 E. z8 H) i5 w$ c, x
小雪不由得一震。
“再过上两三年，府里又要放一批丫鬟婚嫁了……虽然九哥的院子是不能了，但六娘子身边，我倒是能说说情的。”( X1 ]! c. n4 ^, W+ J( d* L
七娘子也不等小雪答话，径自低沉地道。) Z- x' D$ A% r5 g, T8 V
小雪眼里就现出了泪意。% l0 F! O5 G2 @
像她这样，因为有了嫌疑被撵出来的丫鬟，是不会有什么脸面的。自然也谈不上照拂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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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雪的油水虽然比不上正院，但也是人人称羡的好去处。
如果不是七娘子照拂，小雪是想都不敢想，自己的妹妹还能有这样的体面……3 w9 Y) U4 ~4 b4 h: v9 w
“奴婢谢过七娘子的照拂！”她顿时翻身拜倒，给七娘子磕起了响头。( s" a; _$ l. Q: F: d! \
都是在府里过活的人，又怎么不知道七娘子如今在正院的体面？
不要说把一个人安排到小香雪，就是安排到正院，也不是什么难事。/ q+ u0 ^; u/ w
不过，现在的正院于小雪而言，只怕也和龙潭虎穴，没什么差别了吧？5 c% n0 I' U u# d/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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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着她一边磕头，一边极力忍着咳嗽的可怜样子，心底也不大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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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她俯身亲自拉起了小雪。“还有事儿没有嘱咐你呢！”2 J7 V& l9 H9 T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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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雪的病态，使得七娘子也已失去了绕弯子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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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九姨娘一样的可怜人啊……2 d7 g# Z& G9 B# B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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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凭七娘子吩咐。”小雪却并不太讶异。
两年前的往事，处暑一死就被叨登了出来……七娘子肯定也有自己的用意。0 F" y# C7 n8 D) d
否则，又何必许她好处？不治她的罪，都是撞大运了！
自从知道了七娘子要见她的消息后，小雪是一夜都没有睡着。盘算的，就是这里头的利弊得失。" q5 c! O6 Z8 x!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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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弄过去，固然可以自保，但七娘子失望之余，未必不会迁怒于家人。
说实话，也许有被治罪的危险，但想来以七娘子的性子，又哪里会巴巴地要翻腾出两年前的往事，只为了治一个小丫头的罪？5 \" C- U3 X3 h! `)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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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七娘子的性子，下人们也知道得很清楚，一向宽仁大度……不会叫人白忙活的。
这一着，她没有赌错。1 j \( L3 q1 \, A
小雪就侧着头，专注地听起了七娘子的吩咐。* q1 @* x( Y8 ? p2 i! s; S(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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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是等小雪走了，才进的西偏院。
“可问出了什么没有？”就轻声问白露。! b* o: |- `0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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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摇了摇头，望着西里间，咬住下唇，声若蚊蚋。0 s8 {. v# o" Q4 ]1 C( _.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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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还在出神，我们也不敢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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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只好自己进了西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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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果然正枕着胳膊，怔怔地望着烛台想着心事。% @2 A4 ^! K W `% A. [ r*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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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倒也不敢出言打扰，便在一边恭谨地垂手站了。 B9 `7 o- s' u1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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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过了一刻，才回过神来，忙直起身客气，“怠慢了梁妈妈。”+ F" ^) E# 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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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埋怨梁妈妈，“您也不叫我一叫。”; m5 n; G m4 y"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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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就笑，“七娘子快别寒碜妈妈了，这再没规矩，也不敢随意打扰姑娘啊。”
梁妈妈往日可不是这个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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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能得到别人的尊敬，当然是件好事。
七娘子也没有再和梁妈妈在这件事上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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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就上了茶进来，七娘子赏了梁妈妈的坐，两人促膝谈心。
“这事倒怪得很……”七娘子是一脸的犹豫，“还好没有直接把事儿报到太太那里去……我竟是不知道怎么和妈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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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就觉得很有意思，“哦？七娘子只管说，和梁妈妈您还怕什么？”
七娘子就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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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说，她那几日，在净房里撞了好几次……那东西！”她靠近梁妈妈，轻声细语地诉说了起来。
梁妈妈肩头一耸，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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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东西？”声音已带了些惧意。( o; ^, {8 b# d+ ~7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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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大院的妇人，再没有不惧鬼神的。
“我疑心小雪是有些……”七娘子就比了比脑袋，“这样荒谬的话也都说得出口？梁妈妈您快别信了。这事，还好没过太太那，否则这大正月里的，也太扫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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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就站起身失神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她到底是怎么说的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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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反复复问了半天，也就问得了这几句话。”七娘子摇着头，一脸的羞愧，“倒是我冒进了，连累了您给我白做了这么多的工夫。这神神鬼鬼的，怎么能信？就算到太太面前说了，也是徒增烦心……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这……”梁妈妈见七娘子一脸的坚定，也只好应了下来。“您说的对，还是别给太太添心事了！”8 p" Y/ e% b7 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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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和七娘子客气了几句，就犹犹豫豫地告辞出去。/ E7 _! a- h- F8 R4 x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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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还吩咐白露，“帮我送梁妈妈回去……再多道几声不是，都是我冒进，没想到小雪那丫头魔障了……”2 @+ U$ S B6 Y# r- Q) V' W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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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就抿着唇，把梁妈妈送出了屋子。
七娘子就松了一口气，垮下了肩膀。8 E L @; r ?/ L8 k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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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戏，并不是她的专长。
立夏轻巧的足音就传到了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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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中午也没吃几口饭，我去小厨房要了曹嫂子新做的糟饼，您先垫垫肚子？”
伴随着她到来的，还有刚出炉的酒糟饼热腾腾的香气，与茶水的清香。# I, b& K5 T7 J$ {# K;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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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对立夏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8 P5 d( f3 P9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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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倒真有几分饿了。”
说着，就捻起了一块小饼送进了嘴边，却是两口也就吃不下了，又惦记着吩咐立夏，“明儿你休假出去，帮我带信给周婶，背了人悄悄的，买几样东西……”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19
77、解谜7 a! P- U) m0 {( x. K5 O4 w( I
梁妈妈究竟嘴紧，这件事，也真的没有传出来。+ b+ R$ ~/ ~) j
过了上元节，几个侄少爷进了山塘书院用功，九哥也在家学努力，上门拜访的人少了，大太太也就渐渐地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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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的信也到了，许夫人在信里气得是破口大骂，直说平国公胡闹，累得许凤佳现在也只能被困在前线。她担心得夜夜不能成眠。+ V+ P2 }: [: x9 Z+ v! Z
大太太看得好笑，倒拿来当谈资和几个正院的儿女说笑，“这就是武将家的不好了，凤佳小小年纪就要去前线厮混……九哥，还是考科举太平吧？” p& D6 Y2 L( w+ w W
九哥就只是转眼珠不肯答话，惹得众人一阵好笑。
大太太好了，几个小娘子也就解放了出来。" w) C: ^- \% A$ Z d5 _5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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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四娘子并六娘子虽然不用到正院侍疾，但是嫡母病了，也不好出外玩耍，只能在屋内静静地闲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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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大太太身体一痊愈，小娘子们就赶快把握余下的假期，在百芳园内外嬉戏了起来。5 O! M4 _) `; v7 k: N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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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时常到月来馆并小香雪找五娘子、六娘子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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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出百芳园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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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次都是快进了初更的时候，才从月来馆小跑着出来，堪堪赶上李妈妈锁门的脚步声。! a5 g& _: \) T+ s(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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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过了几天，正院里里外外，也都看惯了七娘子进出百芳园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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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七，大太太终于是彻底痊愈，就振作起精神，打发了王妈妈、梁妈妈并一众管事妈妈，在屋里算账点年礼，又安排开春时补请春酒的宴席名单。
七娘子就带着立夏进了百芳园。
正是过了中午，杨府众人都有午睡的习惯，园子里静悄悄的，连一个人都没有。5 b1 p/ G' k5 I4 G+ j
虽然今年的冬天说不上冷，但毕竟也有几分寒意，寻常的丫鬟婆子们，进了冬就不爱在外头走动，多半还是窝在屋里烘炉子取暖。
一段飘逸的梅香，自小香雪的方向遥遥传来，隐约还能听见女儿家的笑声，银铃般地在梅林上空回荡。" X9 p3 Z8 P! o9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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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又带着人荡秋千去了。6 B$ C1 e" b/ y/ ^;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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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雪外的这个秋千，倒真是给六娘子带来了无限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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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一阵好笑。
路经轻红阁，七娘子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q# W& M! T; e9 Q7 }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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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红阁已有几支早桃花含苞待放。
疏落有致的桃林里，一壁粉墙茕茕孤立，隐约还能见到堂屋檐下的匾额，乱红如雨四个字被院内桃花掩映，若隐若现。
园内园外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中，小香雪传来的笑声，更显得轻红阁前一片宁静。. ]: W& q; R: i,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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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那一侧，隔了万/花/溪，远远的是浣纱坞，也是门窗紧闭，悄无人声。7 y* _7 g. A/ s%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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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推了立夏一把。8 M @ a4 @0 t2 J: C;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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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她低声急促地说。“你翻得过去吧？”) X0 }6 U- |$ c) y
轻红阁地势低矮，背后又是假山，很容易就能从假山上翻过院墙。; _6 _9 ~, H2 W4 L; \7 E
进了院子，要进屋就容易了……上夜的婆子如今常在轻红阁底楼打牌吃酒——也是大太太的意思，想让轻红阁里多点人气。8 f" e9 b2 T/ _# {& R' `3 U.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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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进出得多了，难免就会有半边没关好的窗，或是一扇虚掩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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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沉着地点了点头，迅速消失在轻红阁后头，进了假山。4 }( Y% @4 h* W
七娘子也难免有些心跳。
这时候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可就要大费唇舌……虽然不至于找不到过关的理由，但总是麻烦。
自己的计划，也就要停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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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出欣赏花苞的样子，半靠在大青石上，望着桃树出起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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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着了轻轻的脚步声。6 N7 m2 x# k* R1 I
七娘子几乎是半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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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头，却是叔霞带了个小丫鬟，缓缓自小径上踱了过来。$ x/ j2 b)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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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9 B. q4 \4 F- f1 g% _, g/ v/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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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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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都有些诧异，也都问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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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关心地问，“十二姨娘怎么想得到这时候出来走动？”9 f: z) u0 t+ T: P! d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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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里的这个，每天我吃了饭就不安份，动来动去的……总要走走才舒服。”十二姨娘也就站住脚问候七娘子，“七娘子又怎么在这里发呆？”
“噢，我看着着早桃花可爱，不知不觉就看住了。”七娘子只好把借口抬了出来。
既然只是看住了早桃花，也不好再继续看下去。
又不好走远了……免得立夏出来看不到人，心慌露了马脚。
七娘子就想到了又一件往事。
说起来，三姐妹一向是同进同出，七娘子还真的很少和叔霞单独照面。
这件事也搁在心底有一阵子了。: V' d/ h" R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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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回事，就一直不想弄懂……
又想到了权仲白的话。“是一把银器划出的伤口，金酸银苦……”9 X0 b" S, l/ u3 o! m2 h+ N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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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姨娘是要回浣纱坞去？”她就顺势和叔霞一起往万/花/溪方向走。
“是。”叔霞眉眼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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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姐妹本来就长得清秀温婉，叔霞自从有孕在身，也出落得更有一股楚楚的风姿。
七娘子就笑着吩咐小丫鬟，“烦你到小香雪看看，六娘子是不是在荡秋千……是的话，便问问她要不要一道进月来馆找五姐姐玩耍？不论她说好还是不好，你都到月来馆找谷雨姐姐，说我要去找五姐姐打双陆……看看五姐姐睡醒了没有。我就在浣纱坞和你们家姨娘说话，不会走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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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月来馆回浣纱坞，就不必经过轻红阁了。
那小丫鬟就看了看叔霞。
叔霞忙不迭催促，“快去吧，七娘子的话，也敢当耳旁风？”
七娘子就取代了那小丫鬟的位置，虚扶着叔霞往浣纱坞缓缓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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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有什么话想吩咐，但说无妨。”还是叔霞先打破了沉默。# e( A) B9 O4 _0 C! H5 D: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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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的纯真无邪。( n; t" `- N" k8 z
七娘子望着她的笑颜，一时也有些发怔。
连二十岁都没有到！5 Y9 N- K4 a3 m; D8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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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纪，就做了大老爷的通房……
不过，她也的确不敢小看叔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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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姐妹里，论美色，论手腕，都是这个最小的妹妹更出色些。3 _! j+ O0 T' r; e- g3 k6 L
“倒是想问问你两三年前的一件往事。”七娘子就笑着说。- c, Y; d& o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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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从头到尾，叔霞不过是个目击者。整件事和叔霞一点利害关系都没有。
自己问起的话，叔霞应该会说实话吧？在抬房这件事上，自己可是结结实实卖了一个人情给这三姐妹。
叔霞果然莞尔，“原来是这件事……七娘子怎么忽然就想到了这多年前的往事？”
“前几天不是收到了三姨的信？”七娘子不动声色，和叔霞并肩过了万/花/溪上的小竹桥。“说是许家表哥在前线打仗……我倒一下就想到了这件事。”3 H* D: x% M0 t* D7 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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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霞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却也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有信。
“这事，您还真只能问我。”* \$ d5 U) Q# {. N0 d) y( W* V7 f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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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为什么，叔霞的眼底就有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D( S! }- h# ~# b2 J9 t" A
“那时候我正好在浣纱坞前看风景，您也是知道的。您和六娘子过去的时候，咱们还说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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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往事，她唇边现出了丝丝缕缕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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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当时发生的不是一桩惨案，而是一件趣事一样。
“倒是也巧，过了一炷香不到，表少爷就与五娘子一头说笑，一头进了园子。我还记得表少爷手里就玩着那把小刀，阳光下明晃晃的，看了人心慌，一边走，他还一边与五娘子说话，说‘这把刀是从倭人工匠手中重金买来的，锋利无匹’……一头说，两个人一头笑，就渐渐地往假山上走，看上去很是和睦，就好像亲生的兄妹一样，亲亲热热的。”8 `2 y3 X; U+ N! c0 K' n+ c) ]
“就在这时候，轻红阁方向走出了一个人，看形容和七娘子很像，却换了一身衣服。我心底就暗暗的奇怪，七娘子怎么穿了这么一件不合身的短袄，虽然粗看着没什么，但只要细看就能发觉，整个大了一号，难道七娘子是在哪里碰脏了裙子，不得已，才借了这么一身来穿么？”
当时七娘子和九哥年纪都还小，没有长开，七娘子换了男装，也是雌雄莫辩，连二太太都很难把他们分开。, Q7 F# `, y, _
“则正好当时表少爷也在向轻红阁走去，两个人就打了个照面，表少爷倒笑起来，问她，‘你怎么也来逛园子？杨棋，平时看你闷得很，倒不大进百芳园里走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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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笑着说，‘是啊，杨棋，你怎么也有这份闲心？’表少爷就笑五娘子，‘好的不学，偏偏学了我们男人的粗犷，喊谁都是指名道姓。’”- m. B- @0 k! ^8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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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只是笑，没有说话。表少爷好像有点生气，说，‘不搭理我？哦，对了，你又不怕高，也不怕火，也不怕水……你总怕刀子了吧？’，一边说着，一边就把玩着那明晃晃的匕首，走近了九哥。”+ |) r2 ~/ p i5 s) X& B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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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霞就在浣纱坞前站定，惬意地冲着阳光眯了眯眼，“表少爷越走越近，九哥脸上倒是有了些惊惶，表少爷看了，越发笑起来，他背对着我和五娘子，我们只听得到他的笑声，唉，七娘子，我在深宅大院里住久了，很少听到那样开朗的笑声，一时就想到了老家村子里的那些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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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慢慢地咬住了下唇。4 u; M3 v9 i- a/ _: J8 R5 T
叔霞的意思，她也不是不明白。
“表少爷一边说话，一边在手里如车轮一样地转着匕首，一时，又把匕首探到了九哥跟前，隔了一条小溪，我也看不出他在做什么，大约，是在九哥身侧缓缓地用手指擦拭刀锋，有些吓唬九哥的意思。”! N0 X9 F; f0 N# w7 u
“九哥却十分的生气，推了推表少爷的肩膀，就要走开，表少爷就笑了起来，侧身堵住了九哥，道‘你不认输，就不能出去——杨棋，我说的什么来的，总有一日，我要你认输给——’”, D2 v4 K! ]1 o% b2 N, l
叔霞又抿唇一笑，“表少爷这话，我听了倒是大有意思，正在凝思，他却又大叫起来，声音里的痛楚之意，十分浓厚，右手就是一甩，血就飞了出来。五娘子和我都吓了一跳，五娘子就赶上前去，表少爷却叫道，‘你别过来！仔细别伤了你！’一边，又柔声劝慰，‘把刀给我——你仔细伤了自己！’”/ Y) P+ {8 e" q6 M# n0 N#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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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五娘子都害怕出事，就都疾步过去，却又不敢靠近，怕争斗起来，被刀锋误伤，只看到表少爷和九哥扭打了起来，表少爷手上流了好些血，滴滴答答的，洒了一地，一边扭打，表少爷一边叫，‘你疯了？杨棋？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疯了？伤了我？你就不怕你母亲……’”4 g& L5 C% q4 k* N) v0 a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九哥一下闷哼了一声，又是两声脆响，刀子和一把小小的银剪都落到了地上，表少爷立定了喘息个不停，又弯下腰查看九哥的情况。五娘子吓得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问，‘怎么回事，七妹怎么忽然发疯了？你们没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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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七娘子也对当时浣纱坞前的情景揣想了好几种可能，事实依然让她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 ~0 X! [. n. y$ F# C0 N$ c
叔霞就迎着七娘子的讶异笑了笑，笑容里也有几分意味深长，“表少爷一边抽冷气，一边说，‘没有事，不是什么大事，没有伤到哪里’，血却一点点地从他指缝间滴下来，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七娘子就也跟着轻轻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情不自禁地问，“真没有大碍？”7 S- [2 O- N3 p+ F6 g0 K
叔霞脸上现出了一个狡黠地笑，“这我就没有看到了……反正，表少爷后来也的确没有提到手上的伤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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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又去查看九哥，就惊叫起来，‘七妹，你的脸！你的脸！’”; j ]8 E$ H8 E" ^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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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霞的语调也渐渐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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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九哥摸了摸脸颊，摸到一手的血，居然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表少爷喘息了几下，抬起头恨恨地说，‘这个死丫头忽然发什么疯！’我就匆匆忙忙地上前探了探九哥的呼吸，还好，只是吓晕了罢了。当下就着急着要张罗把九哥抬进浣纱坞里。五娘子一边哭，一边又问表少爷，‘七娘子怎么忽然就发了疯？’她手上沾满了血，看起来，倒有几分可怕。”( y7 w: M( n. l8 o7 p# D8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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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少爷听了，却低头捡起了那把小剪刀，一下扔进了万花溪里。瞪着五娘子和我说，‘你们记着，是我拿刀去逗七表妹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她，又伤着了自己！’”叔霞就又冲七娘子笑了笑，“我当时可不知道表少爷为什么这样说，但却也不敢不听他的话，后来，我才想明白……表少爷身份贵重，如果我如实说出事情经过，恐怕受罚的反而是‘七娘子’。七娘子，你道我想得对不对？”
七娘子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许凤佳当年的说辞，虽然委婉，但是其实等于是承认了自己是那个主动寻衅滋事，把玩闹上升为血案的元凶。3 \3 i2 P! w- M4 G
可如果真相是这样的话，对错还真不好说。0 e# m4 y: f1 e
许凤佳固然不该挥刀吓唬九哥，但九哥……九哥的所作所为，又哪里能说得上是无可指摘呢？$ w" y; ^- Q. w4 J/ }
尤其当时对许凤佳而言，刺伤他的人是庶女七娘子……庶女和嫡子之间出现了这样的冲突……' V. L1 J8 l4 [# O
也难怪他知道伤者不是自己，是九哥后，会那样的惊讶了！/ Z7 y: e. p1 N6 O
以九哥的身份，他大可不必把黑锅全背下来……大太太又怎么舍得罚九哥？就算大太太舍得，大老爷都舍不得！! d( i$ m/ l; T+ o, p$ x. _'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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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轻轻地甩了甩头，放弃去猜测许凤佳背下黑锅的用意。4 h) T6 L, N* Q
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没准人家早就忘了这码子事。
不过，叔霞既然肯坦然说出往事，就又给她的计划多添了几分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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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九哥……
真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0 y" l5 \9 Q5 `# q: M1 a# v
进了轻红阁，找了三姨娘以前的衣服穿上，就能说自己是女儿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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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事也应该是有人在后头帮助九哥……否则他自己怎么可能梳起女儿家的发髻？
可惜九哥身边的人早换了几拨，这孩子又始终不肯说明这件事的真相……8 |( ~ n# A' ^& x. v) s
算了，谜团越多，越好做手脚。有时候，就算知道了真相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以一重又一重的假象，来遮掩最简单明了不过的逻辑关系？$ T! Q/ z4 e& G" w) l8 F
你欺负了我姐姐，我就要报复你。7 ? W+ T O8 J( T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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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的动机无非就是这一句话而已，就算他未曾明说，七娘子又如何能不晓得？大太太又怎么能猜不到？
不论对错，无关是非，只是一个孩子心底最朴素的护短。& a4 U- J2 k* @* ]4 Y: y; w
而恰恰这句话，是永远也不能露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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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了十年的孩子，心心念念的不是养恩，却是自己的双生姐姐。
为了双生姐姐的一点小小委屈，不惜算计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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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孩子，又叫大太太怎能放下心，信他不会一朝得势，就把令来行？小小年纪就这么有主意，谁知道他心底还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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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和九姨娘之间的那些往事，眼下是水过无痕，等到九哥当权的那天呢？会不会被翻出来重新算账……
以大太太的多疑，又怎么不会由此生隙，开始猜疑防备自己的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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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也是心痛于自己竟然从来没有看透过九哥吧。
说来说去，还是七娘子没有应付好，叫九哥以为自己是个受气包…… P( d, Z9 r) g/ U. B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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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出一口气，把无奈深深地埋进心底。
又笑着关心叔霞，“也站了一会了，还是先进屋歇着吧，我就先走一步了？”/ C, \2 G& N5 t8 u! D
叔霞也笑吟吟地谢七娘子，“七娘子常来坐坐……我们三姐妹都念着您的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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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远远近近，也卖了两个人情给这三姐妹了。
七娘子投桃报李，“十二姨娘也要保重身体，给我们杨家多添弟弟妹妹。”% _8 f2 X6 P2 G" [; i
叔霞抚着肚子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些天腰腹又隐隐作痛……”思及七娘子的身份，又忙止住了话头，“谢七娘子的吉言了！”1 K9 X- X' f' U4 C7 j- V: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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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在浣纱坞前分了手，七娘子转身过了小竹桥，回了轻红阁前的小径。, P5 B; S, q' e; X7 h3 L2 A'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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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望见了叔霞进了浣纱坞，她才低沉轻唤，“出来吧！”0 ?3 Z. i. _3 Q4 _2 r( A5 r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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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就从墙角冒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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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紧不慢，一边系着裤带一边出了小桃林。* \5 \3 O& c9 I. R0 q* J
七娘子不禁莞尔，“亏你想的出来。”/ o$ O7 p/ S) o
百芳园里虽然也有单设净房，但离轻红阁究竟远了。
走到这里忽然内急起来，进墙角方便一下，虽然不雅，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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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亏得立夏想得出以这个借口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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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也回了七娘子一个笑。6 u" R; U* V* u"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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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送琼花时的故作镇定，此时的她，可说得上若无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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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七娘子问。
立夏笑而不语，微微点头。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而是绕上了去小香雪的青石径。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20
78、遗毒1 d' m2 Q, U" J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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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年景特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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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底苏州就热得和夏天一样，草木都纷纷出芽。才进二月，一场冻雨倒浇下来，大江以南今年的果树是全都绝收了。
“这还好下得早。”大老爷和大太太感慨，“若是等到插秧时节再来这一场雨，天下就真要乱了。”
西北战事如火如荼，江南这边消息虽然还没有传遍，但也隐隐有了些动乱的风声。今年要再歉收，即使是江南，怕也要有人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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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更关心的却是许凤佳的安危。
“听说西北一带已经开始缺粮了？”她问大老爷，“也不知道凤佳那孩子能不能顶的住饿，以三姐夫的脾气，恐怕是不会厚待他的……”! Y% v% K! Q8 ?7 n c: B. x/ o-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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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国公许衡治军极严，手底下带出的兵竟是直有岳家军的遗风，这样的人，指望他对儿子有什么特殊待遇，简直是天方夜谭。许凤佳的几个庶兄随父亲练兵的时候，吃住甚至要比一般的军士更差，否则许夫人又何必气成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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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似笑非笑，“许家又来信说结亲的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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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禁有些嗔怒，白了大老爷一眼，没有做声。0 [% V% M/ q9 b t
西北的战事，并不能说很顺，北戎是有备而来，大秦却是仓促迎战，虽然平国公指挥若定，是挡住了北戎入侵的脚步，但粮草是有些跟不上了。2 W$ t% f; ^# w5 G0 c+ w
这一战若败了，许家可就要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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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候，许夫人想要多结一门强援，也不是不能理解。
再说，多年来许家可没有少照拂杨家。
大老爷也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场子，“许家这门亲事，现在可不好应。至少也得等凤佳从前线回来了再说，不然这万一……”5 Q, Y' B0 m) t,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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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倒是没有和大老爷抬杠的意思，默然认下了大老爷的意思，这才问，“本家查账的人上路了吧？”
“春天路不好走，到苏州至少要五月了。”大老爷叹了一口气，“今年江南的年成看着也不会太好，库里的粮米，又肯定要调到西北去。只盼着能有个收成，别叫江南百姓饿肚子……”. d2 m$ ?& E5 @
江南百姓饿了肚子，官府又拿不出米粮赈灾，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大太太也不禁念了几句佛。6 K4 s# B9 A8 I% j6 w$ S& \
“只盼着平平安安把今年过了，也就好了。”( C: c' H3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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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北戎来势汹汹，一旦突破了边境防线，进关掳掠，那就是多年来未有的奇耻大辱了。
朝廷里关于太子和皇长子的角力，也慢慢松弛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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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能不能出阁读书，也就看这一仗，平国公是胜还是败了。
二月初的这一场冻雨，冻坏了才出的小芽，也冻坏了随寒暖添减衣物的百姓。也不知道从哪里冒起了头，一夜之间，苏州城就染上了风寒，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个个都打起了喷嚏。
“失踪已久”的小神医权仲白，也终于在此时恰到好处地重新现身，与欧阳家携手免费施放药汤，一时间活人无数，有了小菩萨的美誉。城里的达官贵人们也都竞相请他上门扶脉，一时间就连没病的人家，都要找些病出来请一请小神医，当作炫耀的资本了。
不过，要说脸面，全苏州城自然也没有哪家的脸面比杨家更大。连杨家相请，权仲白都来得不情不愿，别的人家，又有谁的面子能比权家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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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自从生了五娘子，就坐下了嗽喘的毛病，一忙一乱，很容易就不思饮食，嗽喘不止，春秋之际更是常常卧病在床。欧阳家的方子吃了几年，也渐渐不那么效验了，这一遭犯病，自然想起了权仲白，想要换个方子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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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于是就又一次进了杨府。3 T+ J" t2 u,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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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三娘子、四娘子都放下架子，和六娘子站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议论权仲白。# d# O- I3 O$ \$ s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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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大老爷公务繁忙，没有陪大太太去光福，她们自然也少了去赏梅的机会。就没能见识玉面小神医的翩翩风采。2 M' F r" V' `
大太太却很绝情，淡青色的帐幔围得严严实实的，从正院一路围进了堂屋，几个女儿家只能在帐幔后头挤挤挨挨的，抢着看一眼小神医的步伐。8 y& `: j% i, S
七娘子就含笑听五娘子描述几个姐妹的样子。# R# v1 H4 I: G0 a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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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叽喳喳，小雀仔似的！好像几辈子没有见过男人。”五娘子很不屑。- B, ~: a1 F3 z" o0 t$ }1 {2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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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巧也正卧病在床。6 ^5 V: ?& X# ?, H
立夏在这场席卷全城的风寒大潮里也不幸中标，家去休息了几日，痊愈了一回来，倒是七娘子也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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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不清是不是从立夏那里过来的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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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点小病，自然用不着特意劳动小神医。不过既然已经请动了权仲白，七娘子也就蹭上了被小神医亲自问诊的福利。就连九哥脸上的旧伤都被安排了就诊。大老爷的算盘也算是打得响了。# p# C# ]* B7 F3 k
“这一次是父亲出面说项，拨了三千斤常用药材给欧阳家制药行医，散给来往行人……小神医才肯出诊！”五娘子说起来也不禁咋舌，“这三千斤药材算起来，也值大几千两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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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出诊费付得多，但说到底，又不曾从杨家的库房里往外抬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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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笑，“也是做好事……今年天气反常，春天的桃花汛来，又要有瘟疫了。防范于未然，也是好的。”
又问五娘子，“权二少爷是要先进浣纱坞给十二姨娘扶脉吧？”% Y9 A/ U/ R8 H+ n. O$ q5 v
五娘子就撇了撇嘴，“也不知道父亲到底是想请权二少爷给娘扶脉呢，还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十二姨娘今早就到堂屋候着了，就等着给权二少爷扶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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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学问见长呀，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都说出来了。”七娘子就笑着逗五娘子。
五娘子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就你嘴巧，不许我也引经据典？”, N1 \) {. h+ t2 W$ z% Q
话尤未已，七娘子又轻咳起来，白露连忙过来把她按在床上，嗔五娘子，“七娘子正闹嗓子疼呢，您就别逗她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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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白了七娘子一眼，却也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才喃喃地道，“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再有恩科了。”
今年如果平国公大捷，自然是会有恩科的，反之就难说了。
也不知道五娘子怎么又惦记起了恩科。七娘子眼神微凝，没有搭腔。9 [/ l1 l, m" U, {: |, n
春日里阳光和暖，肆意地洒在五娘子脸上。
五娘子今年也有十一二岁了，豆蔻少女的风情，就好像含苞的桃花，一遇着阳光，就一点点地舒展了开来。! ?, z6 r. L+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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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家二少爷，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五娘子似乎沉浸进了自己的思绪里，“说到美姿仪，他还排不上号……”6 S- r: ?# a9 C$ b
她就望着窗外的云彩，怔怔地出起了神。3 f* {" k$ ]5 Q0 i' w* K+ c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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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好奇地给七娘子使了几个眼色，七娘子都微微摇头。3 O9 l; Z6 M( [! c; y% s/ r
很快，院子里就喧闹了起来，几个老妈妈急匆匆地进了东里间，不由分说，就放下了床头的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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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请五娘子回避。”又有人客客气气地把五娘子请出了东里间。
七娘子啼笑皆非，只好隔了一层如云如雾的纱帐目送五娘子。
两个老妈妈就一左一右，门神般站在床边。白露和立夏都被吓得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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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办事，果然是官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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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权仲白就进了屋子。5 C$ O( h. D+ z: t
堂屋的两个二等丫鬟为他拎着药箱，又捧了文房四宝……俨然是一副名医的派头了。' m2 ]3 k( ]! p" l
两个老妈妈就咳嗽了一声，“请七娘子伸手。”$ D8 f% c' B/ T% {0 f P
七娘子于是只好把手伸出了青纱帐外。3 {" y$ D, I% O" d5 |
权仲白就在床边早备好的圆凳上坐了下来，伸手扶脉。
由始至终，他面容肃然，目不斜视，一脸的魏晋风流不知何处去，余下的只有一团认真。眉目微凝，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去了他晨星一样明亮的双眼。
丫鬟们把迎枕垫到七娘子腕下，权仲白就轻轻地将两根白玉一样的手指，搭到了七娘子腕边。5 q& o* o* b/ G: M
他的脸色忽然就明朗了起来，唇线稍稍一撇，竟哈哈笑了起来。. T9 m. q5 H, L* W& L5 `
一笑之下，眉眼间风流尽展。屋内竟似乎亮了起来。
“是你啊！”他哈哈一笑，“小姑娘，这才没几个月，你又病了？”) b7 a0 [- y. I: t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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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老妈妈面面相觑，一时竟也没有开口。, i7 I5 P% C: M, f) y4 l" v
七娘子只好轻轻一咳，“偶感风寒，让世兄见笑了。”; A/ ^. x( Y: `; h9 E
权仲白就活泼起来，“还当是哪个娇养的小姐，连给公主扶脉都没这么大排场！原来是你这黄毛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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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瞥了两个老妈妈一眼，“都退下吧，留两个丫鬟侍候笔墨就是了，这么点点大的小姑娘，也用得着这样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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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支使起人来，格外就有一种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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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富贵乡里滚出来的人。
两个妈妈只好委委屈屈地退出了门外，一并连主屋的两个二等丫鬟，都退了出去。——犹自还隔着窗子，依依不舍地张望着小神医的背影。
七娘子也半坐起了身子。5 d3 A% h8 Y1 p7 ?' z#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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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层薄薄的幔帐，权仲白的神色柔和了不少。
随手一搭七娘子的脉象，他就直起身抱怨，“这不就是城里正流行的风寒？到慧庆寺门口领一帖药回来煎，早都好了。”9 j* x- d0 K, c7 w) A6 _# g
白露就奓着胆子，“那可是免费散给白身百姓的……”
“还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一样都是人，又有谁更高贵些。就是皇上染了风寒，我还是开这个方子！”权仲白就在桌边坐下，挥毫写起了药方，“索性也开一个太平方给你，几个月没有诊脉，你的元气像是又弱了些。怎么这么不知道保养？唉，我也懒得再说你！”2 H+ Q9 G/ b o" x4 B
七娘子心头不由得一动。0 L- ?: F' n+ C+ k9 ^" p: N
她就问白露，“怎么还不给权世兄倒茶？”6 D& c) ^, n. B: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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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白露失察了。
白露连忙出了东里间。" L( N8 e, m$ l6 {$ ?
屋内便只剩立夏一人服侍。( j! G# v# b" y# F$ W U$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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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问权仲白，“权世兄，你看着十二姨娘的胎，保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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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玉一样的手腕，就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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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了七娘子一眼。
纵使隔着幔帐，七娘子也看出了这一眼里暗藏的打量、算计与揣摩。8 J) ]9 D9 u0 u9 r+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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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出身大家……就算天生的放荡不羁，这细心可是一点没少。
“恐怕难了。”权仲白也不过是顿了顿，就漫不经心地答。“我看连这个月都很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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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权世兄对十二姨娘可说了实话？”七娘子禁不住就追问了一句。1 _" }7 v9 \&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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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对她的计划太重要了。
权仲白又看了她一眼，手中的笔缓下了书写。
“我要这么说，恐怕她就连今天都过不去了。”他回答得很认真，也很坦承。! y" ]/ n# ^& j9 t7 A
那一股带着轻忽的玩笑戏谑，已不复见。7 F7 _) _% Z1 ]- X*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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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冲权仲白笑了笑，“我懂了，多谢世兄……”2 z* e5 M, w' g5 ^% `, E5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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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就又低头写药方，唇角微微抿起，十分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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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久，就写就了两张方子，起身递给了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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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是风寒方子，吃了两贴也就能好了。还有一张，是治食欲不振、思虑过甚的。”他板着脸，语气正正经经，“用法这上头都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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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就要抽身而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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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忙又问，“请问世兄知不知道，世间有一种毒，应当是无色无味……或许带了甜，能让人逐渐消瘦、面色暗沉、眼珠浑浊、咳嗽难止……”
权仲白这样的神医，并不是说请就能请得到的。
再说，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乱嚼舌根的人……索性就问一问也好！
权仲白却是脸色一变。
有了几分恍然大悟的意思。7 h5 [: G% E7 u) `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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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难怪……”/ i6 K5 b5 V* }$ t+ |0 N- @: |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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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个大步又回到了床前，一把抓起了七娘子的手腕。4 \5 E! y; q9 X. o+ t+ g
“我就觉得有几分不对……”他闭目低吟，缓缓地坐了下来。“难怪你先天不足……不对！这脉象……”
他蓦地抬起头，一把掀开了床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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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仔细细地端详起了七娘子的脸蛋。& s! N& e( _6 F" m. C" }
那一双如流水似云雾，似乎永远含了一股风流的眼睛，就直勾勾地在七娘子的脸颊上巡睃着。
七娘子不禁有几分不自在。“权世兄，我说的不是自己……”: j: j6 m. u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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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知道。”权仲白心不在焉地低吟，“舌头伸出来。”4 A* n5 ~3 u& B' s/ g4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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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乖乖地伸出舌头，含糊不清地道，“真不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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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权仲白又抓起了七娘子的手腕，闭目细细地扶起了她的脉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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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炷香时分，他才睁开眼，望着七娘子。
又叹了一口气。( Y% [4 l3 ], m)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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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已经盛满了同情。
“中毒的人是你生母吧？”1 ^7 L9 j- X8 s& r
还是这样爽利……
七娘子坦然承认，“是，不过，怕是产后才服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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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权仲白又说了一遍。1 d }' O" Q5 b/ o0 c
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权世兄怎么什么都知道？”七娘子就想开个玩笑。“您还知道什么？”3 J g# e3 Z9 B5 S1 X% F
“我知道你们姐弟的脉象为什么这样不同，你的脉象这样清浅……小小年纪就有损伤元气的迹象。你弟弟恐怕才出生就被抱走，所以一直没有吃上生母的奶水吧？”权仲白就垂下了眼，没有和七娘子对视。长长的睫毛就好像一扇门，把思绪关在了里头。“七姑娘，你的生母虽然是生产后才服了毒，但你却吃过她带毒的奶水……你身上，也带了这种毒。虽少，却也会逐分逐寸地侵蚀你的元气，叫你渐渐地比常人更虚弱些。”
他又自失地一笑，“倒是我疏忽了，如此看来……你竟不是疏于保养，而是精于保养了！像你这样的孩子，不知多少都在襁褓里就已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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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终于没有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21
79、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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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的到来，在杨府也算是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浪。
大太太常年忧思郁结，这哮喘怕是好不了了，权仲白开了几张太平方子，又嘱咐大太太平时少用心，多笑些，心里有事的时候就煎一贴药来吃吃，总归就是要舒心静气，少思少虑才能少病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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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给十二姨娘开了两贴安胎药，嘱咐她卧床静养，没事的时候，就不要下床走动了，哪怕胎动得厉害，也不要随意下床。) U0 a( u3 ?6 ?* k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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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姨娘自然深知厉害，听说当时就吓白了脸，直接回床上躺着了，几天都没有下地，连饭都是在床上吃的。* E* V1 Y. r9 L" {
他自然也没有声张七娘子身上带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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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药虽然号称神仙难救，但也终究不过是难救而已。没有想到多年以后，在江南又遇到了这样一贴……”权仲白的眼神一闪一闪的，就像是夜空里低垂的两颗星星，“以上好的老山参做引子，连着服几个月我开的药，化解你身上的余毒，够了。不过，这方子还是你自己收着吧，什么时候方便吃了，什么时候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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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低眉谢过了权仲白的好意。0 }$ X0 W. n. i7 z- Y; h# {% N* v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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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七娘子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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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得也不容易！还是那句话，少思少虑，笑口常开，才是养生之道……”他的一声叹息只长出了一半，就又收住了。“说是这样说，又有几人能以养生为要？”
又过了几天，京里发了急令，权仲白便收拾行囊，与欧阳家的几个年轻良医一道，上路往西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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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一时也多了几股氤氲的药香。大太太吃了权仲白开的太平方子，果然也渐渐地好了起来。
浣纱坞里的十二姨娘却是越发的不妥了。0 c3 x8 V/ B, P8 V* K- Y9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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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末，胎儿已经不大动弹了，一天也难得有什么动静，十二姨娘心慌气短，又请了良医来扶脉，还请产婆来摸胎心……
胎心已经弱得快摸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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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一脸的阴霾，见了谁，脸上都没有一丝的笑。- c& y' u8 a/ q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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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自从七娘子、九哥这对子嗣降生后，就一直没有再添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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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姨娘一尸两命，十二姨娘又是这个样子……这一胎纵使能保得住，纵使是个男婴，也没有什么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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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又悄悄流传起了三姨娘的往事。# o" n& l+ Z* w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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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也就是这几个月去世的，她去世的那年，桃花破天荒晚了十多天才开，轻红阁里的早桃花，变成了晚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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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又何尝不是如此？: t) W# x$ I7 U7 b1 y' p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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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都进了三月，轻红阁外头的小桃林里，也只结了些小小的花苞，也都是还没有开，就露出了颓相。9 V; b' S% Z% O) M/ A/ S9 }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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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就没有人想起二月初的那场倒春寒了。
人心喜事，这种谣言，传播的速度一向是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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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的死因，也很快被翻出来，嚼得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不就正是因为坏了大老爷的子嗣，才被大老爷活活打死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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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前几年九哥受伤的那事，也是因为三姨娘作祟，迷住了九哥的心窍……
这话，终于还是传进大太太耳朵里了。
大太太大发雷霆，捉住了几个嚼舌头的仆妇，全都远远地打发到庄子里干粗活去了。府里的声浪，这才为之一收。0 k) ?& X: V5 q9 `& `: T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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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面上是止住了，私底下，谁知道下人们嘴里都嚼的是什么蛆！
大太太就派人把七娘子找来说话。2 J2 l4 j' X; S3 p/ M7 F0 e1 {
七娘子吃了几贴权仲白开的药，的确是渐渐地好起来了，不过，行动之间还是露了怯弱。4 t5 L6 M, J/ p' 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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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和大太太说了几句话，就咳嗽起来，一边咳还一边道歉，“冒、冒犯母亲了。”) } P# N$ t. ]" `. t+ s) c/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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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面色柔和地摆了摆手，关心七娘子，“小神医是怎么说的来着？你这样子一天好两天病的，也不是个办法，总要开几贴太平方子补补身。”4 O* ?4 J) R' m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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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神医倒是开了几贴，不过，小七想着不必那么费事。”七娘子就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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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笑了，“傻孩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回头你只管把方子给梁妈妈，让她给你配去。眼下不保养好元气，日后就更吃亏了。”七娘子心底思绪万千，面上却露了笑，“哎，那小七就不客气了。”! b) m+ J5 ?0 X&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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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就又你来我往，母慈女孝地亲昵了一番。- F: F1 g' o1 b8 h& E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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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向七娘子诉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一股歪风邪气，没影子的事都传得这样逼真。”7 D1 f4 o9 b6 Z9 Z+ Y$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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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微微露出踌躇之色，大太太看了，心中倒是一动。1 H* p6 \1 I%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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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去世的时候……”七娘子就带了些犹豫地开口，“小七还在西北，也不晓得这里头的事有几分的真。不过，这青年夭折的亡人，心里说不准也就带了几分怨气……虽说咱们是不信的，但保不住家里有人信。光是靠堵，怕是……”9 `( f! I& a7 I3 a, x1 v6 \0 e
就算大太太平时不信这些神啊怪啊的，想到这几年来府里连着出的几件事，都有些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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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九哥，大事小事，就没有一年让人省心。* {) Z9 v% S8 E/ Q1 x
八姨娘又难产，一尸两命……现在十二姨娘肚里的孩子，又是摇摇欲坠，一付保不住的样子。3 d; F3 ]" H/ j; `
就连九哥，都是假托了女儿辈的排行，借了二房早已去世的九娘子的排序，又拜在了寒山寺住持膝下做寄名弟子，才能长到这样大。饶是如此，一路也是磕磕绊绊，不是天灾，就是的……" ?8 f1 ]" d' m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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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神之说，在古代深入人心，大太太所谓的不信，也不过是不过分迷信罢了。# p6 g) \. J' J) C! K$ p, e* @
这事传得这样有眉有眼的，又怎么容得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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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眉宇间就带上了几分恐惧。+ K, C1 \5 M( f+ H* o
“法事也是年年做，难不成，还要找几个道士来驱邪？”她就轻轻拍了拍桌子，“咱们家可丢不起这份人啊！小七！” E1 [$ w& n* }5 R: D6 p
虽说连皇家都有御用的天文生，但这种事毕竟不登大雅之堂，被人抓住了，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辫子。大老爷一个“私德不修，迷信鬼神”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K% Q) L! ~ R- P) F,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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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也跟着叹了一口气。5 e3 C/ ?) N U$ x; F9 D#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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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府里也的确是多事。”她状似感慨，“就算太太心里、我们心里是不信的，也还是做做法事——下人们毕竟还是迷信这个的，到时候人心惶惶，出了什么事都往这鬼神二字上推，也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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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3 Y# g% R7 ^& B
大太太就叹了口气。“也是，这种事，越是不许人说，反而越是当个话头来提。索性先不理，过几个月再好好做一场法事，也请几个风水先生来指点指点，去去晦气。”" |( W* g1 C1 K
七娘子就告辞了出去，又打发白露去看望十二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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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人问起，就说没想到十二姨娘不能久站，那天和十二姨娘谈得入了神，倒是对不住十二姨娘了。”七娘子就仔仔细细地嘱咐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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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听得很认真，又问，“见了十二姨娘，该怎么说话？”/ d6 t5 i4 b4 T! s
七娘子沉思片刻，缓缓地道，“多说些九哥读书的事吧……再安慰安慰十二姨娘，说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孩，九哥也一定会多照顾这个弟弟。再告诉十二姨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算孩子不幸流产，她也还年轻么，又被抬了姨娘，以后的日子，还有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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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眨了眨眼，细细地品味着七娘子话里的意思，却怎么都揣摩不出七娘子的心思。
也就拿了几碟子点心，装了个食盒，进了百芳园里。
七娘子又和立夏说话，“把这两张药方给梁妈妈，就说是权二少爷说了，这药方最好是经年累月，常常喝了才效验的。可惜方子上的药材都名贵，梁妈妈若是为难，就先送几两，吃完了再问她要也一样。”0 E( O8 T" r: O% |. w Z;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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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拿了三张重新誊抄过的药方，给了立夏。
立夏接过来看了一眼，扬了扬眉毛。 { \+ D- U; g- H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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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叹了口气，有几分疲惫，“虽说梁妈妈和我们也不是没有交情，但是职责所在，大太太若是要看，这张药方她是一定会给大太太过目的。”
立夏就恍然大悟，也陪着七娘子叹了口气，“真是步步为营……”7 \) @' t1 B: D8 c8 S2 _0 Q: Z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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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身体，七娘子当然不会等闲视之。/ W8 c8 G" I7 W, a: v2 k2 D6 H%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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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医疗水平算不上太先进，生病是件很痛苦的事。就算在现代，健康都是最宝贵的财富。
权仲白留下的这张药方，她是一定要吃的。) I* d* N& H! z4 u- x
回想起来，七娘子也不由得有些暗暗后怕于权仲白的大胆。: M' ~. ]9 [7 ` T* ^
也不晓得先把立夏遣出屋子里……万一立夏是大太太的人，她的位置岂不是又尴尬了几分？9 |1 X1 i+ x1 @2 s2 @4 N
倒不是不信任立夏，只是这种事，毕竟是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7 @- f$ c# y( n0 ]
又想到那时候在屋里，他明知道有人在帷幕后头窥视，却还是一下就说出了九哥的伤口有蹊跷……$ M) r$ @3 D; S& f%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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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很快送了药材进来，分量虽不多，却都是上好的。; \3 N* M* K( e8 k9 Y% Q4 R) ^- \6 V- E1 E
东北的老山参、五味子，西北的枸杞子、西当归……: Q/ g% U' u; k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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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握住七娘子的手，说了老半天的话。* O0 ~6 f, t/ p' O( a4 Q* l5 [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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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纪就有不足之症，真是命苦。”梁妈妈一脸的关心，“权二少爷扶过你的脉，说了什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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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没有说什么，还是说先天不足，后天思虑过甚，元气亏损。”七娘子应付自如，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梁妈妈。“妈妈忘了，两年前权二少爷到江南，就说过我和九哥都是先天不足……”: @) U$ x8 I& U7 p3 e5 ^+ M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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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就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倒是没给九哥开一样的太平方子。”' T$ r$ K5 a( O&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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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七娘子忙道，“去年香雪海里，来给我扶脉的时候，权二少爷也顺手给九哥开了的不是？”' g; ^7 H$ `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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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终于释然。
“也是，虽是双生姐弟，但到底没有从小在一块儿。”她就笑着又安慰起七娘子，“还好是遇到了这样的神医，一眼就能看出你的不对来，多吃几贴补足了元气，到底还小呢，落不了什么后病的。”
两个人又客气了一会，白露就送了梁妈妈出去。
出了院子，在去向正院的夹道里，梁妈妈拉了拉白露的手肘。) x( z7 Q% F7 U& @0 E# J' H
“权少爷真是这样说七娘子的？”她脸上带了一丝疑虑，“说她只是先天不足、多思多虑？”
白露微微一怔。
“倒是，两年前就说过这样的话了。去年在香雪海也是这样说来着，五娘子、六娘子那时也在屋里，都听到的。”她据实以告。
梁妈妈又打量了白露几眼。) {- G( k; |) c(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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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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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这丫头，她是自小看着长大的，白露是不是在说谎，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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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就算权家公子是看出了什么不对来，也没有告诉七娘子喽？
也是，七娘子毕竟还小，权二少爷可不知道，她人小鬼大……& }1 ]0 U8 Z: ?7 d
她就笑容可掬地辞别了白露，进了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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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仔细细地把七娘子和白露的回话告诉了大太太。1 H( H5 p' |1 @, ?2 d4 @
大太太半眯着眼，听得很仔细。
一时又嗽喘起来，梁妈妈忙上前又是拍背、又是捧了痰盒。; V1 y* d4 ?) L
“想来也是，虽然七娘子有几分心机，但这么大的事，她若是知道了，面子上又怎么能不露出一点点端倪？”大太太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叹了口气。“权二少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这样名贵的药材，说开就开。百年老山参给一个小孩子家家做太平方子？倒叫我心底有些猜疑起来。”
梁妈妈只有陪笑，“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权二少爷不是还让您平时少思少虑……再说，怕也是因为七娘子先天不足，所以才开了这样大补的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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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慢慢地点了点头，又自叹息，“少思少虑，说来容易做来难，一大家子多少事，还不是靠我一个人里外忙活？”( Q/ J( I' Z& d. X
“等九哥大了，娶了媳妇儿，您就舒坦多了。”梁妈妈只好安慰大太太。# y3 F) u' ^# u8 o* C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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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嗯了一声，慢慢地合上眼。
梁妈妈就要悄悄地退出屋子的时候，大太太又开口了。
“你说这三姨娘作祟的事……有几分真……”" o4 K. h4 Z! L6 M0 j0 [# v7 P) S
梁妈妈遍体生寒。9 Y" A) x: q. O! X. H: u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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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鬼神二字，又是这样阴森的作祟之事，大部分人都是这个反应。
“七娘子说的对！”梁妈妈只好斟酌着拿了七娘子的话来当挡箭牌，“这事，咱们不信，难保就有人信。还是请人做做法事为好，也图个心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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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又烦躁地睁开眼。
“我就纳了闷了！”她半坐起了身子，脸上带上了一抹殷红。“这三姨娘到底图什么？这么多年，烧下去的金锭银锭还少了？年年遇到她的冥寿，还私底下祭奠她，让她早日上路投胎。这么多年下来，还要在我们杨家子嗣上作祟？”8 ~0 ~+ C, r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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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安静了下来，执拗地瞅着被褥，“反正我不信！这事，还是得查！”7 Z; H( z" V" _) d. y7 T
梁妈妈直冒虚汗。! ]( D' v7 o1 o
连轻红阁都被重新油过一遍了，还要怎么查？& ]6 f$ T& o! |' J" M
“这……这……”她轻声细语，“我看还是先问问老爷的意思……”1 R0 F3 [8 b1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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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三姨娘是被大老爷打死的，这一查，难免又要把不光彩的往事叨登出来，大太太不信也不算数，得大老爷发话了，才能往下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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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静了下来，重新靠回了枕上。“我得好好想想！这事……哼！”* c7 _+ Z: I$ i+ ~6 k' }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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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这才擦着汗退了出去。
进了傍晚，几个儿女来给大太太请过安，大老爷也进来和大太太说了几句话，又去了外院。. T! [! H( D; X6 L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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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吃了权仲白开的药，才过了初更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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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半夜，迷迷噔噔地睁开眼，就看着窗前一抹黑影飞快地飘了过去。" v0 p6 t+ B$ e. O( `% i.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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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吓得一下就坐了起来，出了一头的冷汗。“谁！”$ B/ j! g- A-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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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的立冬也翻身坐起，“太太要喝水？”5 E$ _8 g) y9 ]" S/ K
她声音里还带了浓浓的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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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才要答话，又是一抹黑影晃过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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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睛细看，原来是院子里的一棵梧桐树被风吹得摆来摆去，借着月光，就把树影子映到了窗前。! G9 W) D; W. U8 {& ? q$ ]
她松了一口气。
立冬服侍大太太喝过水，又翻身躺下，很快就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O. Q# U! d, I1 T, I. T9 X
大太太却再睡不着了。 o8 F0 u; w# P0 o(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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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花掉落时轻微的噼啪声、遥远的更漏声，寒鸦嘶哑的叫声……7 q& X' N! {6 Y/ D0 n
到了天放亮的时候，才慢慢地合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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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个时辰，又被王妈妈小心翼翼地叫了起来：浣纱坞里的十二姨娘，昨晚滑胎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22
80、魇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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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众人都没有对十二姨娘的流产表示出格外的意外与惋惜。8 h; A+ I4 t; j l$ f% z6 m5 Z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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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十二姨娘这一胎本来就怀得不顺，连权二少爷这样的神医看了，都只是嘱咐卧床静养，话里话外，都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意思。流产，也算是意料之中。" k0 U( a: O1 C) }( d( h }. C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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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恰好又撞上了三姨娘的事……
一度平息下来的流言，就又沸沸扬扬地闹开了。
大太太只好又杀鸡儆猴，用老办法平息了下人们之间的传言。' I0 u0 y2 f6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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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却也带了三分的不安。+ @/ d& X$ J- [0 K. H, }$ e.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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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坞里传来的消息：胎儿流出来的时候，都已经能看出来是个男婴了……4 i3 Z4 }- t; `2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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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到了梁妈妈私底下和自己说的几件事。
大太太就真有几分坐不住了。
“查。”她吩咐王妈妈，“这件事还是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然，我心里也不踏实。”1 T- H# `- m+ ~! i8 {
王妈妈不禁为难起来。* v3 m9 N( S" L
这该怎么查，才能查出个水落石出的效果？" g) p0 p/ L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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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神一事，本来就是最说不准的，要说有什么事比鬼神还飘渺……那就是谣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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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谣言的源头，还是鬼神之说的根本，都是虚无缥缈，查也没法查的东西。
连梁妈妈都难得为王妈妈说话，“这种事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7 c, ~! g3 X; ^+ N! b
大太太又何尝不知道王妈妈的为难？6 S, ^2 ]* Y; o6 y6 J)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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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叹了一口气。“还是先去轻红阁看看吧！”: Z7 k7 n5 k3 S1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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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派梁妈妈去探望十二姨娘。“让她不要太伤心了，这滑胎也是小月子，月子里哭多了坏眼睛。”1 d8 u* U: R/ @: a# Z+ ]
怎么说也是杨家的姨娘了，大老爷也还是常去浣纱坞过夜，三姐妹还是要笼络住。
梁妈妈和王妈妈就分头行事，一个带人去查看轻红阁，一个去浣纱坞探望十二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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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闲来无事，就叫七娘子进来陪她说话。2 Y4 H1 W9 I# T* @!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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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家的功课，总是上得不经心，大太太这么一传唤，七娘子下午的绣花课也上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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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四娘子这几年相继及笄后，绣花课上就少了两个学员，黄绣娘一心要把一身的绝活传授给六娘子，对五娘子和七娘子反而很放松。; t! [; @. ]6 W1 }
大太太随口就问，“黄绣娘教得还用心吧？这几年看你的绣艺，倒也不过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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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抿唇一笑，“小七手笨，绣不出六姐的巧夺天工。”( Z" l i' b) d9 h, Z$ J"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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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的确手巧。”大太太也不禁感慨，又问，“你五姐这几个月没有闹什么幺蛾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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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年纪渐渐的也大了，就有些不服管，大太太几次看她不惯，说她几句，五娘子又负气起来，两母女之间虽不说是形同陌路，但大太太要知道五娘子的近况，有时候反倒要向七娘子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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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只有亲母女，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闹矛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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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笑，“五姐也渐渐稳重起来了，这几个月都规行矩步的，小七看啊，就算是最挑剔的礼仪嬷嬷，都挑不出一点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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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点了点七娘子的额角，“也就你知道哄我开心。”
不过，说起来五娘子这几年的确也藏得住心事了，已经不像以前，一点点不如意都要嚷出来让众人知道。/ |2 n- F1 p) f& k% [& \(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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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自从浣纱坞前的那件事，让她被大老爷打了一巴掌，五娘子就一下成熟了起来。% p8 K; }' F: s1 y5 `5 N9 D6 I9 y
再也很少做小儿女态了……有了女儿家的样子。' w! w; Q/ q8 n: c1 {6 f' b7 n9 W-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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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又说起了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4 y" a+ w+ ?: O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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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又有起复的意思了，虽然福建布政使的职位早已被太子长史郑家瓜分去了，但好好歹歹，一个一省学政的位置也是跑不掉的。( }; t% S$ ^+ H! b( J5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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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难说！还得看这仗打得怎么样！” B0 Z$ u+ [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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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想到秦帝师的安排，不禁神情莫测。, G. a: u4 J' j( z; A! ]
也是因为这一场忽然爆发的大战，老人家安排的百官上书请求太子出阁的事，也就顺理成章地搁置了下来。) [: P4 n* u, i' b$ Y! Q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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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也就暂且不需要站队了。, s5 J5 Z! S& r(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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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西北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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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了口气，“别人看我们杨家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谁知道底下的战战兢兢……没准到了明年，你们这些小娘子……”才说了半句，又觉得不祥，收住了不再说话，只是出神。: S, Y" ?/ |. y5 R* @: E.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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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又怎么不知道大太太的意思？& F3 n4 m7 ]% ~& p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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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上的事，一步踏错，就是天堂地狱。大老爷身为封疆大吏，诨号“江南王”，又怎么可能独立于朝堂的争斗之外？; ^ n& R1 U3 b/ B1 n
平时就够谨言慎行的了，还不断有麻烦缠身，这如今朝中夺嫡的风波喧嚣尘上，大老爷身为皇帝心中的信臣，是一定会被卷进这场风波里的。( C: Z+ M6 A' }3 S) I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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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连秦家、许家都旗帜鲜明地站了队……5 w; u5 l. D$ `- d; w
可这要是赌错了，就是身家性命都难免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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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又哪有白吃的午餐，荣华富贵，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母亲。”她就笑着开了口。5 l5 `7 y2 s"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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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低低柔柔的，又透着清凉。
大太太听在耳朵里就觉得很受用。9 [2 x1 W) a+ s! N
“这都是外头的男人们想的事……”七娘子轻轻地为大太太揉起了手。6 w/ a1 T: f; F: d0 N( W; Q ?+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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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凉的小手揉按着大太太的手心，大太太紧绷绷的身体，就松弛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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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自然会操心的，说起来，从一个小小的进士，一路走到了今天……父亲就是有千般不好，这官场，他也是混得好的。”0 ~6 P/ o, g9 V3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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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禁笑出声来。
“还是我们家小七会说话！”她一下就松弛了下来，靠到了床边的五彩连福大迎枕上。“也是，这事，还是让你父亲操心吧。我们女人家，管好后院的事就足够了！”3 m) n# u& e+ h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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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抿着嘴笑了笑。5 h' ~" K9 }% B' l0 T9 \
看来大太太对她还是有防心……这满院子里都传遍了三姨娘作祟的事，也不见她问自己提审小雪的细节。
两个人都有心思，一时都安静了下来。9 C U0 k& R | p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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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就响起了梁妈妈的声音。* n' o P7 B& o1 E# e( \/ t2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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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我把浣纱坞的袅袅给您带过来了。”1 l; j( P7 Q# j$ m% k4 D" g%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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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隐隐透着一股紧绷，无限的情绪都压抑了下去，反而正经得有些古怪。# N. d4 |6 E6 _! S( u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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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话，还是让她亲自和您说才清楚。”, N6 E C6 R; ? B
大太太就坐直了身子，眉宇间掠过了一丝讶异。( I6 K0 c2 H6 E2 |9 o! @6 v' K
七娘子却吓了一跳。
袅袅原来是正院的人？
这她还真不知道……
当时她撞见叔霞的时候，十二姨娘身边带着的就是袅袅……2 \5 n+ I4 G) U* _" E
不过，这丫头不过是通房身边的小丫鬟，未必敢在大太太面前多嘴多舌，把在轻红阁旁见到自己的事叨登出来。) c/ E4 p# \1 J, b
一来，也是有一段时间前发生的往事了，未必记得。+ l: t X- _) }
二来，一旦说出这件事，岂不就等于在怀疑七娘子弄鬼？一个小丫鬟，又怎么敢得罪大太太身边的红人。七娘子就勉强按捺下了心中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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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势要请辞，“有什么不方便小七听的……”& Y: y X7 l: I) H1 s2 e$ K,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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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摆了摆手，“你也给我出个主意。”
七娘子就坐在大太太身边，望着被梁妈妈带进了东稍间的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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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丫头也是十二姨娘身边的老人了，比起白露这一批的丫鬟，又要晚了一批进府，没想到居然是正院的人。
袅袅给大太太、七娘子磕过头，就缓缓地叙述起了在浣纱坞的见闻。( u; B/ j+ @+ G. J ]
“才进了晚上，十二姨娘就有些不好起来……一直说肚子不舒服，不过，这几天也常见，服了权二少爷开的药方，一向也就慢慢的好了。”袅袅的声音里带了一股紧迫。“没想到进了后半夜，十二姨娘就做疼起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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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看七娘子，收住了没有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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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听得有些不忍，“你就说说这所谓三姨娘作祟的事，到底有没有根源！”8 k* h3 C4 C3 T/ t3 Z( V3 u- Y0 ^
她顿了顿，又问，“还有，到底是不是个男孩！”
袅袅咬住下唇，瞪着自己的鞋边，缓缓地道，“孩子下来的时候已是有了形状……是男孩不错的。”, q% _5 b2 V; n* a ^ H# I5 o. W7 W
大太太就猛地拍了拍床柱。: s2 |' s6 t9 \% H6 k$ ]
“唉！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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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太太来说，杨家的男丁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T& m4 l& b" [! [
七娘子也轻轻长出一口气。
袅袅说的话，都是她想听到的。
“至于作祟……”袅袅的肩膀有些颤抖，“这个奴婢也不好说……不过，当晚在净房地上，的确也看着了些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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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倒抽了一口冷气，面色大变。1 [9 w$ g, {! ]# L4 k0 B' s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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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真是她在作祟！”她一字一句地道。
七娘子心中就是一宽。+ I, b z! U# [
“十二姨娘滑胎呢！”她反而握住了大太太的手，轻声细语地开解，“这里里外外，都是血污……”
大太太就反射性地一把握住了七娘子的手，手心里一片潮冷。# E* Y8 k% U# t% f- M. C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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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袅袅的头越发低了。“十二姨娘一直问，窗外是不是站了个红衣女人……”$ F! ?7 d N. l4 o' c9 M$ [
屋内的气温，似乎一下就降了下来。) N9 [- k$ M2 `
大太太握住七娘子的手就紧了紧，握得七娘子一片生疼。
梁妈妈的笑脸也透着勉强……更像是挤出来的一个苦笑。, L% o" Q3 m: w3 S. f& X
“这事，没准就是十二姨娘心里慌了……”安慰的话才说到一半，也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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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姨娘进府的时候，三姨娘坟木早拱，府里更没有人敢提起三姨娘的事，她怎么知道三姨娘爱穿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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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怎么就还是不放过我们杨家！”大太太喃喃自语，“先是九哥……后是这没出世的孩子……”7 x+ G7 w4 j) T; Y8 ?2 q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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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又自言自语，“还好九哥命大！虽被魇镇，却没有送命！”
已是一脸的深信不疑。
七娘子连忙安慰大太太，“没准……没准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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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该上路了！”大太太双手合十，喃喃地念起了佛，“只盼着早些上路……投胎做人吧！”
梁妈妈就把袅袅带了下去，大太太拉了七娘子的手，商量起给三姨娘做法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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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还在想，会不会九哥年纪小，遇事就咋咋呼呼的……”大太太就一长一短地把九哥被“魇镇”，闯进轻红阁换了三姨娘的衣裳，走出来致伤的内幕说给七娘子听。“我就觉得这事透着蹊跷，你说以凤佳这孩子的性子，也不是不知轻重……就算拿了匕首又怎么会闹出血光之灾？原来背后都是有人在魇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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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是一脸的惊讶。
“九哥从来也没有和我说过这里头的事！”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三姨娘还真是阴魂不散！”
大太太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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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老爷，终究是太……唉！要不是把九哥当作女儿来序齿，寄在了已经去世的九娘子身上，说不准还真养不到这么大！”
思绪一下又发散到了二太太身上。“你二婶这几年来失心疯一样看准了九哥使劲，说不准都是被魇镇的！”. H# G4 D( [6 M2 ?' ?8 N
七娘子心下叫苦。3 s5 I6 K7 |& j" i5 D4 D
大太太这也太能联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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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终究是对九哥释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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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轻声细语地问大太太，“这三姨娘是为什么去世的，小七一直还不清楚……”9 A! Y }$ T" Z c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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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半遮半掩地把往事说给了七娘子听，“……给你父亲服了零陵香……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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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是一脸的后怕，“竟有这样的人！难怪死后也成了厉鬼，还是好好发送一番吧！”* ~" G' W, m+ F% r0 @1 ~
大太太连连点头，“寒山寺、慧庆寺的高僧，都请来家里念念经吧，也去去家里的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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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一向是很少和慧庆寺相与的。
倒是四姨娘和慧庆寺的住持相熟，未嫁的时候，就常到慧庆寺烧香。% I9 u& E# T8 H7 N)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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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这点，就算慧庆寺一向有许愿效验的名声，大太太都从来没有搭理过他们。2 J* B! }+ s2 n* E
现在连四姨娘都不忌讳了，口口声声，只求一个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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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七娘子念叨进了傍晚，各屋儿女都来请安了，大太太才放下了这件事。+ ^" ]6 x4 j l' a
到了晚上，立春悄悄告诉立夏，“王妈妈带了人，在轻红阁里又搜出了几件红衣服……全是又破又旧的……好像是三姨娘当年穿过的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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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到了二楼一看，才发现一地淌的都是血，都硬得结了块了！苍蝇来往飞舞，真真是怕人！”
立夏不动声色，附和着立春，“竟也有这样的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有几天，百芳园里就都知道三姨娘又开始作祟了。1 x& z# W- w- V4 C
大太太很紧张九哥，特地去寒山寺请了新的寄名符并平安锁来，给九哥亲自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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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进出出，身边都不要断了人！”她扳着九哥的脖子，叮嘱了又叮嘱，“你是被魇镇过一次的，知道厉害，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叫娘怎么活？”, y3 b: a$ Y9 P, n, l
九哥也是一脸的后怕，“一定不断了人！去哪里都和立春结伴！”
就连大老爷都被惊动了。3 ]- P9 [" y# y i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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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家和全真教掌教相熟。”大老爷是一脸的疲惫，“还是请全真教派几个年高有德的道长来，做做法事，好好地把她送上路吧！”
大太太连连点头。* j/ [0 V) E2 t) d& j7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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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家的人眼看着就快到了，府里闹成这个样子……唉。”大老爷也不禁叹息，“这去世的人，还真是冒犯不起！”
“都是过去的事了，提她做什么。”大太太却又有几分的不以为然，“也是三姨娘自己不好，莫名其妙，就向子嗣下手。真是上天派来折腾我们杨家的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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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眼神一闪，没有说话。
又问，“这一次本家来人，我们总要打发个家人回去上族谱的——你打算把九哥上到谁的名下？”/ c0 g+ G% O1 V+ H& ~: S2 k4 ?4 ~; r+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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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沉吟起来。2 N) n5 l9 }9 n. t!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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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这样问，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像九哥这样承嗣的独子，一向也有写到嫡母名下的。
尤其是杨家家大业大，将来杨老爷身后，难免有人惦记家产……又和本家隔了千山万水。 Z/ E' f/ F+ Q# \: Q- a4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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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九哥当嫡子报上去，以后就少了很多纷争。本家也说不出什么，毕竟隔了这千万里路，谁知道九哥是不是从大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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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嫡子一报，过继的事，是想都不能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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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大老爷就徐徐说，“倒不如索性为九姨娘报个诰命，抬了正经的姨太太，也省得她在地下不能安心庇佑九哥。你看怎么样？”7 W! @/ I! `# Z y) m. M, ~4 J
一般的姨娘，是没有诰命可言的，不过像九姨娘这样给杨家生育了独子的姨娘，报了个九品的诰命，抬做正经的二房姨太太，也不是没有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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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都是去世的人了，抬举她，从根本上来说还是抬举九哥。正经的二娘出的儿子，虽是庶子，但也不能同寻常庶子一样看待。+ z/ d3 V! }2 S# S2 l% N'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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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处置，都是在为以后九哥继承家产铺路。
大太太就叹了口气，“还是再看看吧，等做完了法事，再说！”
大老爷默然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23
81、法事2 R. j. N' x' f( w4 N
大老爷和大太太都首肯了要做法事，杨家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 ~/ f `) T$ S
百芳园里请了观音山的尼姑来念七七四十九日的经，外院里也请了慧庆寺并寒山寺的高僧来念经驱邪，连九哥一并都不上学了，在师父身边跟着念经，又得了开过光的玉佩随身佩戴。$ m) S; T I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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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里里外外都大扫除了一遍，上下又统一置办了几身新衣，并还给几间出名的善堂捐献了银米药材，一并欧阳家开设的义医馆都得了捐赠。这一笔开销，说起来并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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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总归还是值得的，自打这些大师进驻杨府，三姨娘就再也没有作祟，杨家里里外外一团干净，就连九哥都声称自己头脑清爽，读起书来更入神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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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一脸的欣慰。* @9 @( S5 V0 c0 D) R9 ]) O Y
“还好发现得早，没叫她继续在九哥身上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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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和二太太感慨，“我们九哥真是多灾多难，以前还不晓得缘由，现在才知道，是有物作祟！”( D7 y$ S3 x) c3 S9 K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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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满脸的不快，老半天才挤了笑出来，“是啊，原来是有东西在背后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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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觉得和二太太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又说了几句，就露出了疲态。4 L7 u' i- C! Q& `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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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只好告辞出来。
站在院子看着来来往往的僧尼，心中一股无名火也不晓得怎么发出来，跺了跺脚，恨恨地回了翰林府，好几天都没有过来请安。
七娘子就觉得心境慢慢地平静下来，日子，也越过越舒坦了。+ _% K, v+ {: B/ t7 {8 z: n
法事轰轰烈烈地持续了一个来月，快到五月的时候，最后一班尼姑也终于从百芳园撤退，百芳园里，就重回了以往的安静悠闲。# V, ]! F' L0 m/ s
轻红阁也被改了名字，换了牌匾，又将整个二楼彻底拆除，一层堂屋重修成了四面透风的敞轩，两边东西厢房，改做了上夜的婆子们落脚的地方。
大太太总算放下心来。, S' q" ]% J)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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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道怎么就不早些请人来做法事！”和七娘子感慨，“叫我们九哥白受了魇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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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对九哥的心结，已悄然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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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是笑，“现在也还不迟！”就问大太太，“北边的战事也不晓得怎么样了。”& [# ~" {; K: ?5 Y# _7 I2 V* _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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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大太太眉间隐现愁容，“虽不说是节节败退，总的来说，也不大好……听你父亲私底下为他们盘算，粮食一共也就只有几个月的分量了，要是北戎有备而来，到了今年秋天，我们这边的粮食可就支应不上了。说是要从江南调粮……今年的桃花汛又发得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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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凝眉不语。6 V8 J1 g$ R0 l) w7 l! `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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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毕竟在杨家村生活了几年，虽然年纪尚小，没有什么朋友，但对杨家村也不是没有感情。
两个人说了半日的话，七娘子就告辞回了西偏院，“黄先生说，今日下午还要考我们的珠针绣……”- R; f: W3 F% K$ x'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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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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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虽然以绣艺闻名，但七娘子的女红就只能说平平。5 {( D5 h7 `& N6 z3 ]- f$ }" [&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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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去抱抱佛脚吧。”她拍了拍七娘子的肩头，“黄师傅的脾气，连我都有些怵，不要说你们了。”9 w0 x4 {# q) g( ]& [4 U/ A( C1 z
黄绣娘身兼两家之长，九姨娘的凸绣法并自己一门花鸟针，都是江南有名的绝技，在纤秀坊做供奉，并教几个姑娘针法，甚至可以说是给大太太面子。以她的技艺，早已经可以自立门户，江北的夺天工，江南的思巧裳，两大绣房年年到了节下都给黄绣娘送礼。: X* [! u# \8 `
七娘子就笑着出了堂屋。+ d1 Y' Y( H$ A6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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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和三胞胎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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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连忙笑着招呼，又互相行过了礼。6 }$ @5 f* d%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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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给母亲请安啊？”七娘子客套。
叔霞点了点头，“太太家居事忙，我们恰好识得几个字的，这不就过来帮手了？”
大太太在家务上总需要几个左膀右臂。
有些事，也不是梁妈妈、王妈妈等下人方便出面的。% a- q% ^, @. l6 ^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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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又给了九哥……" N( T3 e" l- p+ V* T0 g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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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妹渐渐的也就常常出入主屋，为大太太打起了下手。9 J b2 e3 R! ^- B; Y
尤其是叔霞，又妥当又精细，大太太对她也是日渐倚重。虽然大老爷到现在都还没有再进她的屋子，但也俨然一副得其所哉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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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的人情往来，彼此心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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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进西偏院没有多久，五娘子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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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热得真早！”人没进屋，声音倒先进来了。“白露，快把你家姑娘的明前狮峰泡来我喝！”
七娘子赶忙跳起来，“不要听她的——五姐，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做什么来偏我的好茶喝。”, _8 }7 T& J* w
五娘子掀帘而入，笑着给了七娘子一个爆栗，“就那么一点点，一下下就喝完了，你有多的，给我匀几两。不白拿你的！小气！”! j) J8 E' T7 X# q. G6 Q1 x
“我也没有多的呀，”七娘子白了五娘子一眼，“你也晓得，一屋也就那么一点点！”
五娘子就和七娘子嬉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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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姑娘打闹了一阵子，又坐下喝茶说话，五娘子扳着手指头算，“今年端午，二姐是断断回不来的了，才出嫁几年，没有回门的道理。再说，也到了快生产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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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大姐也还没派人送信。”七娘子也不禁惦记起来。
这几年初娘子也不是年年归宁，去年为了打发大姑爷安心读书，就在家照顾老小，端午节也只是派人送了节礼过来，又问了大太太、大老爷的好。
今年大姑爷却是还在京里等春闱放榜……也不知道初娘子能不能拨空回娘家。, G8 P4 e; z F) _% L2 D0 b+ M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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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五娘子又提起，“也不晓得李太太又有什么事要和娘商量，先头我从百芳园里出来，迎头就看到李太太进了堂屋，我就直接到西偏院找你了。”
五娘子今年十二岁了……李太太虽然晓得以五娘子的身份，自己家的十二郎是配不上她的，但是见了她，却总还是笑眯眯地握住五娘子的手，夸了又夸，就恨不得用眼睛把五娘子吃下去。9 E. A8 R% b# G X( d9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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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莞尔，“就是见一见李太太也没什么，她总不成真的把你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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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就又说起了闲话。& S% S: }: U# w% C0 x6 S, D
自从府里念了这么七七四十九天的经，大太太无声无息，又倒向了九哥，七娘子的心情就很好，就连和五娘子说起东家长，西家短，也都是一脸的微笑。! J: b6 ~. ~: Q# B$ { o
五娘子看了就有些奇怪，“还以为你会被最近家里的事吓得魂不附体，和六妹似的……没想到你胆子倒挺大的！三姨娘可是瞄准了九哥作祟！”/ F! Z( y& X' j3 E$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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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莞尔。/ C# g: O1 u0 d* A" [) Q"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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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作祟这话，能瞒得过大太太，又怎么能瞒得过目击者五娘子？1 \" Q; Y' h: Z1 V
小小年纪，倒是懂得套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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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二婶那魂不附体的样子，这笑就怎么都止不住。”七娘子就解释，“也不晓得怎么养出了这样的女儿。王家也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吧？二婶的举动，可真不像是大家小姐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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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王家的坏话，五娘子倒是高兴的。: s. ?' D* o+ Q) e( H) a$ n
“京里的那些个所谓的名门世家，私底下可腌臜了，”她就眉飞色舞地给七娘子学，“就说王家吧，二婶和她那个继母就斗得厉害……也是可怜，从小就没了娘，这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性子，还不是继母养出来的？我们到京里去拜访的时候，王家的几个小姐，一个赛一个的斯文，一点都没有二婶的样子，老太太一脸的威严，动作大一点，眼神就扫过来了……嗐，二婶肯定没少吃她的苦头！”( X% m1 f. |- Y* b/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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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倒也有几分感慨。
“谁都有谁的不容易，这没娘的孩子，小时候吃的苦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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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娘子东家长西家短地议论了一通，就被立冬请到了堂屋。8 t- R( ?% M2 y; }3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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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正和李太太说话。
“倒是觉得观音山的几个师傅经念得好。”大太太很关心，“桑虫猪尾都预备下了？”1 g# T' m @* U: _% }4 v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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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预备下了，还想挑几个好师傅来念经才好。”李太太有几分疲惫，对两个小娘子匆匆点了点头，就起身告辞，“害怕丫头说不清，我索性就绕过来问问，您觉得观音山的师傅好，那我这就去观音山请去……唉，也不晓得这孩子怎么就发起来了。我这还是第一次供奉痘疹娘娘，有什么忌讳的，还得靠您指点。”
大太太就笑，“是是，其实也没什么大不妥的，我们九哥小时候就出过，年纪越小出了反而越放心。”
李太太就千恩万谢地走了，大太太这才吩咐五娘子，“没想到今年本家派了族长家的二哥过来收账，倒不好当平常亲戚慢待了，都回去收拾收拾，打扮得齐整些，下午出来见堂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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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并七娘子齐声应了，大太太又叹了口气，“小五这几天就不要上学了，本家这次还有许多别的事要吩咐，初娘子还要归宁，李家的十二郎出水痘，我们要送礼，还有几家要好的太太，都有不少的事，又临近节下……我怕几个姨娘忙不过来。也该学学管家了，就在我身边打下手吧！”. k- l. [/ h- l4 h; d0 E/ C
一边说，大太太一边不经意地抓了抓脸颊。) ?: I, n9 D( j7 U1 _. [; O& l+ F
七娘子不禁心头一动。
她本人是发过水痘的……那时候这具身体根本还不大记事，只隐约记得九姨娘十多天几乎不眠不休，抓着自己的手，就怕小婴儿不懂事挠破了什么地方，落了伤疤。9 ~* V9 c/ p7 h,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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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大太太的意思，九哥也发过。" t+ d# w, A( \+ ]: G: v. L: A2 H
其余的几个姐妹呢？五娘子出过痘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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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中饭，七娘子就一边梳妆打扮，一边问白露，“几个姐姐都出过痘子没有？”4 D9 W5 |; m- v, q: O, Y. B+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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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侧头想了想，就摇头笑了，“都还没有出过呢，统共就听说初娘子和九哥一年出的痘子。”4 f5 l/ F# c$ q8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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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又问白露，“那你出过痘子没有？”* @5 S% b( `# H: Y* G: x$ t$ h
白露摇了摇头，“从小就进了正院，很少回家。”9 y2 B+ P6 g" ^0 J1 K
那也就很少有和外界接触的机会，很难被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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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问立夏，“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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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却是出过了痘子才进南偏院服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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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管事妈妈是很少出院子的，西偏院事儿少，有什么事，七娘子也习惯差遣丫鬟们去办，就只又问了四个小丫鬟。- N0 X$ H, h+ x
四个小丫鬟也巧，上元和中元都出过了，下元并端午却没有出过。: P6 ?6 X0 m, x2 ?* f4 N%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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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安顿，“这阵子，没出过痘子的人，没事就不要出门了，在西偏院好生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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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有几分不以为然，“也没听着堂屋那头有谁出了痘子。”, Y, W. H$ U*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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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也有些不懂事。”七娘子叹了口气，“十二郎出了痘子，她不在家供奉痘疹娘娘，却跑到我们家来！偏巧五姐就撞见她了，两个人还拉了手说了话。这病过起人来也快得很的，没准就过到了五姐身上！”
“总是小心无大错吧。”立夏也帮腔。2 _1 X9 l' y$ N1 K% C5 W1 E7 l6 v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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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并两个小丫鬟也只好听命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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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几个小娘子就在大老爷的带领下见过了堂叔。' X4 q" t I/ \/ n! C
本家的这位堂叔一脸的风霜之色，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倒比大老爷更老成。% P8 ?% x7 M$ l+ d8 o4 N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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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近亲，大太太也没有回避，大老爷和堂叔行了礼，两家人就分宾主坐了说话，问了问西北的情况。# ?5 y* s! B5 k( T( C/ w, ~# L
不想堂叔反而要问大太太西北战况，他们才出了年就起身上路，一路消息闭塞，知道的比大太太还少，充其量也只能告诉大太太，他们上路的时候，西北尚且平安……许家的世子也还很好，倒是个稳重利落的少年郎……$ l7 I9 _) X% U; x! G
大老爷就觉得很无味，三言两语打发了堂叔去收账，又和大太太关在屋里议事。
几个小娘子于是四散了各自回屋，都觉得无趣。这个二堂叔寡言少语，看着木头也似的，并不是个有趣的人。% u0 X; `4 B/ p- t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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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拉六娘子、七娘子到她屋里打双陆。0 _: e3 D+ E- d# B4 |4 S, o( l0 t6 l
三娘子却笑盈盈地拉七娘子，“父亲给我物色了一架上好的桐木唐琴，七娘子到我屋里瞧瞧去？”) {& `0 q8 S" U9 V1 n# H
自从三娘子的婚事开始不顺，她这个炫耀的习惯，就变本加厉了。 w7 ? l3 s& O0 x O
首饰可以佩戴出来炫耀，这大件的物事，总不好抱着到处走吧？" X T) A! V2 Y/ }' Y" u6 O" l5 o. `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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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叹了口气，露出了一脸的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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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倒是心中一动。8 n9 U! y; v" c6 R&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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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作祟的事，一直伴随着莫名其妙出现的一口黑血。9 `) ?2 d7 V3 Q9 F9 A4 o/ {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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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四姨娘不会不知道这口黑血最初的来历。就算她不肯定，至少也能猜到几分。6 C% b" H!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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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三娘子的“炫耀”，也不是心血来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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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一笑，“三姐，我看就算了！我又不会弹琴……让我欣赏，才叫正宗的对牛弹琴。”" Q9 J0 }$ x9 i% Z, f4 @3 o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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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和六娘子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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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就咬住下唇，求助似的望了四娘子一眼。( _# c- S, H9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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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子也微微露出了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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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里有数了。, P3 i! h6 I. w;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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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姑娘一头走，一头说话，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浣纱坞门口。3 S" I6 E2 O* @ R
要去溪客坊，就要往右拐了。! @5 b1 f+ t7 l* A% s! |
五娘子和六娘子已是一边说笑，一边左转上了小竹桥。: ~) L6 \( V ~9 E9 x6 {, n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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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踮起脚尖，在三娘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s# ^2 L" q: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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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六姐，也不等等我！”说完了，就碎步追上了五娘子与六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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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站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半晌才恨恨地跺了跺脚，拉着四娘子转向了溪客坊。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24
82、婚事
接下来几天，大老爷就忙碌了起来。4 g5 i/ n$ o" _/ M" q+ P, V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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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大老爷就算再忙，早晚请安的时点，也会到正院见见子女，和大太太唠唠家常。* y& Q2 c; z0 `8 C& S8 w!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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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大老爷连个面都不露了，成天的在总督衙门里，不是找李文清说话，就是拉了总兵来问话，一天忙得连水都顾不得喝一口，有时候就睡在总督衙门里，连家都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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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家堂叔才到苏州没有多久，西北来的催粮使者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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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到来，似乎就预示了西北的这一场战争，是没那么容易轻易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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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久，全苏州都晓得了，这一次北戎犯边，来势汹汹，是大有打到京城去的意思！
而连续几年，天候都说不上好，京城一带的粮库已经半空了，没有几个月，京师竟都要断粮了，更别说西北前线……这一下，竟是两边都问江南要起了钱粮。皇上是一面要江南拿出给京师的应急粮，一面要湖广江南支应前线！+ t6 r. D0 }- D4 ?4 |0 j7 Z% z3 e! d
据说平国公麾下好几次殆误战机，都是因为军队缺粮。
偏巧又赶上了桃花汛，运河水涨，顺流而下是方便的，要逆流而上，就有些难了。怎么把江南调集出来的粮食运到京师，就是个大难题。& N( j( W6 O4 [! q; A Q4 U'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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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要说，苏州库里早已也没有剩下多少粮食了……去年收成不好，大老爷还放了几次粮来着，这军粮该怎么筹措，都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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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几天，大老爷就瘦了一圈。
总督府来来往往，都是传信的令兵。" Z: k/ P- R2 J; f" d9 D
新任福建布政使郑长青最是殷勤，也不消大老爷督促，大老爷还没来得及督促，已经将十几万斤的粮食全送到了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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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布政使李文清倒也不逊色，虽说和大老爷磨了半天，最后也只拿出了十万斤糙谷子，但也已经算是够意思的了——杨家常驻江苏，又怎么不知道这几年江苏的出产？" o! B% B/ C$ W. O! @* b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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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浙江布政使刘家，磨磨蹭蹭的，这都十多天了，杭州来的传令兵，还没有把军粮上路的消息传到苏州。
大老爷急得满嘴里全是燎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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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徵到底在想什么！”回家和大太太抱怨，“他这个官还想不想要了？他平时和达家走得近，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懒得管他，眼下军粮不齐，那是能要人命的事！西北防线一突破，北戎进了腹地烧杀掳掠，那是多大的罪名？更不要说山西一带还有几支强军虎视眈眈，到时候，他拿什么来赔！”# ~7 p$ [% C;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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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得亲自上路去杭州讨粮了。
大太太也格外的忙碌。
越是这种朝野上下风雨欲来的时候，杨家的公关就越不能放松。4 e( u; r1 J& D;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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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一个小小的纰漏，会不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皇长子已经在京郊练兵了，号称是要带兵去西北把平国公换下来……虽然皇上还没有开口，但是皇长子也就是进了四月，才得了旨意开始在京郊练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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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战况胶着，京里的局势，也是扑朔迷离。# w6 d$ s9 t* {+ U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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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杨家交好的人家，自然都想上门探探杨家的口风，也好附杨家骥尾行事。4 P w( x2 a0 c3 O" R- E% \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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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大老爷又亲自去了杭州收拾浙江布政使。/ s! j( |' g' R" |- V
大太太也只好强打精神，效法那当红的清官人，送走一拨迎来一拨，左推右挡施展太极功夫，把各个夫人太太忽悠得晕晕乎乎，到末了也不明白杨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p: s/ |; K4 y) H%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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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在大太太身边陪坐，也被大太太的官样文章绕得头晕眼花，私底下和七娘子抱怨，“也不晓得说这些淡话有什么意思，要我说，直接说是病了，谁也不见，倒也省事。”" L. g6 I; m7 Z
大太太虽然有诸多不是，但在本职工作上究竟还算是出色。七娘子叹了口气，就问五娘子，“父亲不在家，母亲又病了，来访的官老爷们走了空还说不出什么，官太太又走了空……谁不说我们杨家架子大？”
杨家的架子都这样大了，以后有什么事，谁敢贸然上门来？杨家在中下层官吏心中的声望，渐渐地也就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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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若有所悟，又叹了一口气。“官太太真是难当，见了面无非那些家长里短，那些个小官太太见到母亲，就像吃了苍蝇屎似的，好话就像是不要钱，接二连三地往外蹦！”
七娘子只是笑。“官太太都难当，我们院里倒夜香的婆子好直接上吊了。”
五娘子就要拧七娘子，“把你这张坏嘴撕烂了！”一头又笑，“有你这样刻薄的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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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姑娘笑过闹过，五娘子继续跟在大太太身边学交际，学管家，七娘子学她的绣花写字。
就这样，很快进了五月。0 @6 l$ r. j9 C7 R
初娘子端一日就回了娘家，手里牵了颠颠倒倒的小囡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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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放了我一个月的假，叫我在娘家好好住几日再回去。”笑着向大太太解释，“如今大姑爷在京里读书，二弟和弟媳妇又去看人插秧，家里也没什么事，公公婆婆就开恩放我回家多住几日。”
大太太很高兴，“回家来正好帮着娘招呼客人，你不晓得，这个月里头外头，是忙得我饭都吃不好了。”5 e7 T" l: s8 M$ U/ y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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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一脸的心疼，“娘看着真瘦了不少！”& B- e" Q0 I! \3 O, p
她一回府，府里就井井有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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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里早起帮着大太太发落了家事，就开始应酬上门拜访的官太太们，甜言蜜语，好像不要钱一样扔出来，把来访的客人安顿得眉开眼笑的，巴不得听初娘子多说几句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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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顺理成章地告了病，勉强支撑着和几个重量级的官太太见了面，就把事儿扔给了二太太和初娘子。5 y) \! S+ v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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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出嫁的小娘子，到底不好抛头露面招呼客人，有了初娘子在，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客人，就可以由初娘子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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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免感慨，“九哥真是小了些，不然，恨不得现在就娶个媳妇进家门，这些迎来送往的事，也不必让出嫁了的女儿来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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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的女儿回娘家，那是贵客，也亏得初娘子不计较这些，才进了娘家门就卷起袖子，带着小囡囡里里外外的忙活。. |) w# W5 ~, x3 Y4 X' @
七娘子冷眼旁观，才知道自己和初娘子比，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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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是她，恐怕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几个太太的名字都只能勉强记下来，更不要说把这些访客的喜好、倾向摸清了。 l. Z) ]% i# P6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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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大太太这样宠幸初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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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端午，访客终于渐渐稀少了下来。
全苏州有资格和大太太对话的女眷，其实也没有多少。- e1 }6 a) V/ m8 O4 Q: X
大老爷却还没有回苏州的意思，派人回来送信，说是要到五月中旬，才能进苏州。二省军粮上路的事，就交由江苏布政使李文清来处理了。
这是天大的事，李文清也不敢怠慢，李太太派人送节礼来的时候，也抱怨十二郎水痘没消，李老爷又成天的不在家，闹得家里乱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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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大老爷不在家的关系，大太太难得地爱起了热闹。% F% s; E- s0 _: Y# \( y, Y- [
端午节一大早，就接了二太太并三个侄少爷、八娘子过府，在聚八仙里安顿了下来，又把三个侄少爷叫到跟前，查问过他们在山塘书院的起居，就把他们三人打发了出去：“你们二堂叔今年在苏州过节，偏偏老爷又不在家，我们女眷也不好出面招待，你们兄弟三个就权代伯父、父亲，好好地陪二堂叔吃酒说话吧！”
比起在百芳园里鉴赏风光，和姐妹们玩笑，与二堂叔在前院吃酒，好像就少了几分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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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哥笑一垮，就要说话，敏哥却先扫了他一眼。
“必定不会丢了咱们两房的面子的！”他向大太太许诺。
二堂叔是族长一支出身，在陕西也算得上是呼风唤雨了。( H2 h/ t) L8 J8 A2 ~7 {+ h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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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要是没把二堂叔招待好，将来在族人面前，多少也有些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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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哥小小年纪，就能想透这一点，可见是个可造之材。3 z5 G; z& j' f.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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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n0 x0 I7 m$ }* J' J7 O9 R1 B
可惜，再好都是别人的儿子。6 a# g+ g+ f" Y) C'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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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沉了脸交代九哥，“你也别到处乱跑，吃过饭就回屋用功，听到了？也是十岁的人了，别还当自己是个无知稚童，看你父亲、二叔在外拼搏……就该知道自己要用功读书了！”1 D# |9 U6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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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起身乖巧地应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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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了看二太太的脸色，心下一片熨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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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眼珠一转，抿着嘴笑了笑，起身扶大太太，“到底今年热得早，才进了端午，我就觉得聚八仙里热得坐不住了。娘，咱们把中饭摆到解语亭吧，那儿风大，也凉爽些。”9 B! _/ `: z- x: f/ p G8 ` q6 _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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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点了点头，“也好，聚八仙虽宽敞，但毕竟热了。”$ `7 P( ^* E5 A$ }! ~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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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起身请二太太，“二婶，这头走。”2 Y. Y4 f: x.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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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太太就由初娘子撮弄到解语亭去了。% K9 s- ]+ d; L ~* `" y
八娘子和六娘子窃窃私语，一边拈花惹草，一边进了长廊，跟在大太太、二太太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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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拉了七娘子，一边走一边说斑斓虎生下的那几头小猫。
“送你一头要不要？”五娘子一脸的无奈，“成天满屋子乱窜，贵重一点的瓶罐都要收起来，免得随手一带就打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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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才进了长廊，三娘子和四娘子就从后头赶了上来。6 O2 n$ P3 R& w, v7 f5 l
两帮人擦肩而过。7 y0 t- S9 S# H( w3 Y! r* O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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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五娘子惊叫起来，“三姐！”8 D* d4 l& Q7 b P6 n!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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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却是不小心踩到了五娘子的裙摆。8 e; T4 A* O# y2 l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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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的满天星软缎裙上，就现出了刺目的泥痕。- u1 R" p+ c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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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对不住对不住。”三娘子也很吃惊，“倒是没有留心到了。”
五娘子虽然气哼哼的，但倒也不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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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家过日子，这样的小摩擦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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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觉得这裙子好看，我解下来送你就是了！”她跺了跺脚，“又何必弄这样的把戏！”
就带着谷雨匆匆地往回走，“七妹你自个儿先过解语亭吧！”
从月来馆到解语亭，要横跨一整个百芳园，的确不是一段短路。( J4 t6 l& q5 b% x# s: G
七娘子心中一动，倒坚持，“我就站这儿等你吧。”, O! d' G: ~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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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匆匆挥了挥手，就拐过了弯。/ q/ o& C" I1 _5 `
三娘子四娘子对视一眼，也走远了。5 s5 w: M: C' _# Q5 {, n' i
七娘子又打发白露，“去和太太解释一声，就说我和五姐要晚到了。”) G5 v {* u2 j; u: p, Y*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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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在回廊边靠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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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娘和五姨娘一边谈笑，一边从七娘子身边经过，冲七娘子善意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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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姨娘和三姐妹也是谈得热闹，四张花一样的脸从七娘子身边经过，七姨娘尽管要比三姐妹大了几岁，但粗看之下，其动人之处，竟是不相上下。
七娘子又等了一会，见丫鬟、媳妇们三三两两地都沿着万/花/溪绕过了溪客坊，她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三娘子难道真是不经意间踩脏了五娘子的裙子？+ g7 ]+ e. A2 l4 v3 h% }9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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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这样想着，就看着四姨娘袅袅娜娜地自聚八仙走了出来。" n q) l3 ]# d$ [; {) v
“七娘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她似乎有些讶异。9 m$ Y3 k& K( B" k, E/ m6 u6 U
七娘子微微一笑，“我这不是在等您吗？”! A, V. i j+ p6 o' m
听起来，就像是寻常的寒暄，顶多是七娘子的回答，稍微有些轻佻。
四姨娘就笑了笑，“七娘子真客气。”
居然也就在七娘子身边款款坐了下来，垂下眼睛，径自思索起来。2 U3 u, o& h; Q" U6 h, n# r- l' M
七娘子就静静地等她开口。: V# _1 F/ n1 B1 H8 O0 y; _
自打三娘子想邀她到七里香赏琴，七娘子就知道，四姨娘和她之间是肯定要有一场谈话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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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也没想过能瞒住四姨娘。! k, [* j) W)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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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的死，大太太和四姨娘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原本就是中了她们的算计，又怎么会忽然怨恨起大老爷的子嗣来？
就算作祟，三姨娘也该冲着大老爷、大太太和四姨娘下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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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别说九哥屋里的那口黑血……四姨娘心里，又怎么会猜不到是怎么一回事？9 ]2 U8 T: l6 c# N9 s
不过，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要解释清这口黑血，就得把四姨娘下毒的事扯出来。
要拉扯三姨娘作祟么，这里头的往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叨登出来闲磕牙的。! t: C/ t2 d+ p. t
七娘子倒是好奇，四姨娘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想来，无非也就是三娘子的婚事吧！
片刻后，四姨娘果然就慢慢地抬起了脸。
这些年来，四姨娘尽管再精于保养，毕竟也露出了一些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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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两个花样少女的娘了，眼睛周围，也出现了细微的纹路。 |( n+ ~1 L% b
但一双云山雾罩的双眼里，那股扣人心弦的朦胧，却是越来越浓了。6 }& V& |7 |: F1 I, v. t
“其实，是三娘子的婚事！”她果然也开门见山。“我想着，七娘子这些年来在太太跟前，是越来越有体面了。”
“哪里。”七娘子连忙谦让。“其实也就是听母亲提了一句，这阵子也满没听起，想来李家四公子虽然什么都好，但唯独好男风一点，怕是不讨母亲的喜欢……”
四姨娘眼神顿时一黯。. J- J, r! X* e* O6 E
大太太有意为三娘子说李四郎为婿的事，一直只是个想法，又是在香雪海和七娘子商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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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当然传不到四姨娘耳朵里。3 `4 R7 n, B+ r& i" D6 V: P.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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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郎除了好男风之外，色色又都是齐全的，杨家和李家之间又走得近。: D7 Z# o$ `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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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七娘子提点了三娘子一句，恐怕四姨娘知道的时候，想挽回都来不及了。. D4 ^* `+ b+ ]3 O
七娘子这是在不动声色地警醒四姨娘：以她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四姨娘想拿把柄来威胁她，是万万行不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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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四姨娘不管不顾，以三姨娘作祟的真相要挟了七娘子，为三娘子说了一门好亲。; u: x+ T7 L0 J&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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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九哥又是地位稳固，将来继承家业，能给三娘子好脸？
四姨娘一咬牙，神色间，又多了几分卑微，“不知道能不能为三娘子这个做姐姐的说几句话，把三娘子许给……”: C0 z- q8 H& V t7 O
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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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七娘子不想搭理自己，又何必特地在长廊上等她？
说不定，七娘子也有求于自己呢？% |+ N o) _5 X2 j" @( i8 l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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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又打量了七娘子一眼。& H4 |8 R9 x7 g5 ^9 ?" y
“许给桂家的二少爷！”她缓缓地把话给补全了。
“桂家的二少爷？”七娘子不禁愕然，“这……怎么忽然就想到了他头上？”
她心底就想起了去年大太太的话。
“桂家写信来，有意和我们结一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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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家的二少爷这不就在苏州城吗？”四姨娘罕见地露出了几分羞涩，“我就想着，门第是配得上的，按出身么，我们家三娘子虽然是庶出，但桂家儿子多，倒也不能说三娘子就配不上二少爷……”
七娘子难得地把讶异之情摆到了脸上，“可这二少爷不是比三姐还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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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才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走嘴了。
四姨娘眼中果然就闪过了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r5 f& {9 F8 k% K
这哪里是要托她帮忙，分明是听到了风声，特地前来套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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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倒是中了招，证实了桂家的确有意和杨家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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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就慢慢地接了口，“女大三、抱金砖嘛！三娘子不说亲，底下的妹妹也不好定下亲事。可怜见的，都十六岁了，再拖下去，倒成了老姑娘……七娘子能给三娘子帮这个忙，我们溪客坊是一定会念您的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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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桂家结亲，亏她想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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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当口，大老爷正愁着军粮，少了他来施压，大太太又怎么会轻易松口，把三娘子嫁到桂家当嫡子媳妇？
再说，桂家正在打仗，谁知道这一战的胜败？大老爷又怎么会在这个当口和桂家议亲？, M$ H9 v+ @( @1 h9 @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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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于情于理，都是不会答应这个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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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猜不到自己的反应？
恐怕桂家的二少爷，不过四姨娘狮子大开口罢了。
先把价叫高，再和七娘子一点一点地拉锯往下砍价罢了。
七娘子长出一口气，“也不瞒四姨娘，这脸面都是互相给的，这桂家是有些高攀了，换个更踏实的人家的话，为三姐说几句好话，那自然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应当照应。不过，小七也有自己的烦心事，正愁找不到人解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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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反倒放松了下来。6 ?, M7 `: F t7 y l+ E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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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有所求，这交易就有得谈。. h; i6 T: t) a4 ]- ?% q3 b1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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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但说无妨！”她神色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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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能有什么事要求到自己头上，以至于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自己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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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静静地望着七娘子，等着她的开价。
解语亭方向却忽然喧闹了起来。' S# p0 I1 j" m( W! L$ l3 ^6 d9 G
七娘子和四姨娘都是一惊。
两个人也顾不得再说什么，并肩向解语亭赶了过去。4 d+ X" D" E1 F$ t+ A( u. z
很快就听到了初娘子的声气遥遥地透过水面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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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医……快……备车……父亲……”
初娘子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与紧迫。) K2 X/ G+ f& \; K6 b) Z" k2 X
迎面很快就来了几个婆子，几乎是小跑着自回廊下头经过。% } A+ I: ^% b: z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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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就喝住了其中一个，“到底怎么了！”* V$ }7 {: \& B
那婆子一脸的惊惶，“是太太出了事！忽然就晕过去了！”才说着，便又跑了起来。9 o. B: f3 W# \%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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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和七娘子都没有想到，会是大太太出了事。, c2 N) H*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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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不禁交换了一个眼色。
四姨娘那双盈盈若水，云山雾罩的潋滟双眸中，就现出了丝丝缕缕的喜色与笑意。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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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轻轻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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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四姨娘的一点同情，也就如同洇进水里的一缕墨，很快就消散了开去。" \( K" E3 C4 q1 q) L+ c3 z6 A3 U.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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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母亲出了什么事……三姐就又要耽搁三年了！”她故作忧急，“到那时候……”( x3 I5 e: c+ {3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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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时候，三娘子可就是货真价实的老姑娘了！: F# E' q5 o* H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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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猛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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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的喜色顿时就收敛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脸的担忧。
七娘子就和她并肩踏上了小竹桥。! L* P0 W' ]& B# P&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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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亭里的确是乱做了一团。
七姨娘手里拢了六娘子，站在亭子边上，看着下人们跟着初娘子的吩咐，焦急地东奔西走。( P5 \) g. j! c+ j/ n
四姨娘就顺势站到七姨娘身边，笑着目送七娘子奔到了大太太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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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双目紧闭，面色煞白，瘫软在初娘子的臂弯里，看来，还没有清醒过来。6 ~9 _0 M( ^ U1 p" o%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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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正小心翼翼地绞着手绢，为大太太擦拭着额头。大姨娘、五姨娘并浣纱坞的三姐妹，都关切地在身边围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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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也试探了一下大太太的额温。/ P) ` h% D4 v4 I( G$ V4 P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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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得骇人！( B1 Y2 k, Q6 Q( z1 t" h
怎么忽如其来就发了这样的高烧！ j) G. O- X/ Y2 q! O% c- Y9 Z
她就匆匆地对初娘子解释，“五姐裙子被蹭脏了，我就等她回去换了再一道过来……二婶呢？” o7 O& V* c$ D5 x
初娘子瞥了七娘子一眼，长出了一口气。2 K' O8 t. {7 q" L
“二婶去净房了……”她的语调中有细微的颤抖，但，更多的还是冰一样的冷静。“五妹还没有过来？”
“月来馆毕竟离这里远了！”七娘子深吸一口气，竭力平静下来，“大姐，我看还是把母亲抱到溪客坊吧！也宽敞些，在这里扶脉，总不是个事！”" y5 Y0 r% G/ H- I5 C7 l3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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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大太太和四姨娘一向不睦，但现在事态紧急，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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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病人就是很忌讳搬动的，尤其大太太又是突如其来没有一点前兆就高烧晕倒，这时候还要背回正院去，就有些太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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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眼神一凝，就下了决断。/ E6 N* ?% ]# P) o*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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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是！我倒是忙忘了！”
她就直起身子，不容置疑地吩咐四姨娘，“去把溪客坊收拾出来，”又对姚妈妈发话，“告诉梁妈妈，把欧阳家的医生带到溪客坊来，一路众人自然是要回避的，姐妹们没有事情，现在就先到溪客坊候着吧！一确诊就可以轮流侍疾了！”3 c. g7 W( s% t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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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又道，“梁妈妈、药妈妈、李妈妈都传了话去，叫她们打叠起精神办事！唉，父亲眼下偏偏又不在！”6 p0 ^2 e8 m p9 }' D1 B; V$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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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初娘子的安顿，众人也就都有了底气。& K1 x2 |% I' ?2 l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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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并初娘子看着几个健壮的婆子，把大太太扶上了小暖轿过了竹桥，又一左一右地看护着大太太进了溪客坊堂屋，五娘子方才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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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还有未曾消散的红晕，“怎么突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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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话，一边已是伸手试探大太太的额温，又关切地为大太太掖了掖被角，握住了大太太的手。/ F9 T: ^* {9 {; U-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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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母女天性……五娘子脸上的关心，一下就把几个姨娘并两个庶女脸上的忧急，衬得有几分虚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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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却是心中一动。
她伸手勾住大太太的衣领，轻轻地拉了开来。
只一眼，七娘子就脸色大变。
“五姐，你出过痘子没有！”她霍地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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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也不禁一愣，“我……”
初娘子二话不说，上来就拍掉了五娘子的手，扯开了精致的春绸卷领。$ f5 b3 l5 m) N, f" c'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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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的小水泡，已经是星星点点地在大太太的脖颈上盛开了起来。; \; P6 z8 ?( r" u+ F!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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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发起水痘了！”初娘子难掩惊讶。4 J3 o+ @5 ~5 ~) s/ m' k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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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客坊里顿时慌做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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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在现代，出水痘都不能说是小事。/ {, E: s6 }) b
尤其大太太都已经步入中年了，这成年人出水痘，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危及生命……+ b6 c9 f7 v% B"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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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脑海中顿时就转过了无数念头。: ~0 F/ D4 f) ^9 S' }0 |/ A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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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大太太苍白的双颊，她终于是叹了一口气。
“大姐，还是让姐妹们回避一下吧！”她就问初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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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咬住嘴唇，神色间隐隐透出了坚毅。
大老爷不在家，四姨娘又正是居心叵测的时候，余下的这几个姐妹，都是不中用的。七娘子虽稳重，到底不过是十岁的孩子，很多事她根本也安排不来。% S; G3 |1 t$ s q7 w2 y0 O0 j/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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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出嫁女照管娘家事，多少犯了忌讳，但一时间，又哪里能顾得了这么多！1 R6 V2 @ Y3 V, e: Y5 l
“几个妹妹就都回避一下吧！回了自己的住处，没什么事就不要出来了！”她就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 F2 ^' P+ A2 m3 P- S7 @* a
五娘子就要说话，初娘子已是看了她一眼，“现在府里少了主心骨，正是乱着的时候，你们要是再发起痘子，那就真顾不过来了！” } ?: `, | D) ~, m
五娘子只好默默地跟着几个姐妹退出了屋子。
三娘子和四娘子自然是跑得飞快，六娘子拉着犹犹豫豫的五娘子，也出了溪客坊。, u+ d8 Y/ f0 W' {9 j. m
“姨娘们都是出过痘子的吧？”初娘子见众姨娘都点了头，就又分派，“大姨娘、五姨娘并十姨娘一道护卫了母亲，乘现在把她送到正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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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水痘，一个月都不好见光吹风，就不好在溪客坊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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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有条有理地把逐项事务都分派了下来。
“药妈妈带人预备桑虫猪尾……梁妈妈请医生稍等片刻，带着底下人把正院的玻璃窗都围一围……八妹也没有出过痘子？二婶就快带了八妹回去吧！再派人和几个少爷打声招呼，一会儿不用进来请安了。”7 ]9 }3 @0 \" |9 R( j6 X$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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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把大太太送上了正院西稍间已经布置好的病床，她才注意到身后的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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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妹怎么不回避！”初娘子先吓了一跳，就要把七娘子带出西稍间，“快快快，要是过了你，又是一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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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过痘子了，大姐。”七娘子静静地道。 V2 G1 P/ v) ^8 c' R4 e7 x
只看初娘子这一番指挥若定的风采，七娘子都是受益匪浅。
初娘子的确是有几分真本事。- r( g- W, w* {4 s- B
就算大老爷不在家，府里又是老的老，小的小，恐怕初娘子都能顺顺当当的把家务操持下来。1 S `* x ]8 [ p8 F# v( Y$ Q& b
不过，七娘子却不打算把舞台全让给初娘子。6 {8 ^1 b4 P) d+ D" e; e
很多时候，危机就是转机，难关，也就是炫技的大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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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身为一家主母，执掌府中大权，平时又哪里有七娘子卖好的余地？) `; }. K. o$ H% H+ g* q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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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得这时候大老爷不在家，五娘子又没有出过水痘，初娘子要照管府中诸事……! N L3 C% s, ^( D* E
七娘子有种感觉：恐怕，这就是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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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眼神一闪，“哦？那倒是正好，父亲不在家，我又是出嫁的女儿……能信能用的人，还少！你既然出过痘子，我就把侍疾的事交给你了！”% x/ ]: L% k! v: K2 R' X) }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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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顿了顿，才道，“那……多谢大姐了！”( h2 ]: A, ~: F8 Q6 x, [
初娘子望着七娘子一笑，“都是自家姐妹，说这话未免见外了。”7 R4 H+ s, x: k" W1 T9 B1 Z& T3 k
两个聪明人说话，就不必说得太白了，大家都是一点就透。; Q- n, c. q8 y% n6 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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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家的少爷很快就到了。
诊治的结果自然不消多说，在等待医生的这段时间里，大太太连脸上都长满了痘子……这要不是水痘，那就真不知道是什么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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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带了盖头，和七娘子一左一右地陪侍在大太太床边，难掩关切地问良医，“母亲为什么忽然又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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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伯母平时就是痰湿体质，又有嗽喘的毛病……”
一番解释下来，众人才晓得：成年人出水痘本来就险，大太太又有嗽喘，呼吸更不顺畅，一来一去就厥过去了，许是这样，就诱发了高热，又让痘子发了出来。+ W: Z/ s# F0 e8 m3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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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做主留下了欧阳家的少爷，“就为难您多住几天，否则我们这也不放心！”2 a5 `5 k; `3 s
又派人去给大老爷报信，“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虽说父亲可能很难抽身，也要叫他知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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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的几个侄少爷虽说出过水痘，但也不方便进内室侍疾，初娘子又不敢做主让九哥进屋探望大太太。
府里一天还是有那么多事……初娘子还要照应小囡囡，忙得□无术，屋里的事，就全交给了七娘子。# ]7 K- b. I1 E& I0 z% e
七娘子索性就搬到了堂屋里住，把立夏和上元、中元带进了堂屋，每日里除了侍候大太太，就是供奉天花娘娘。其余的几个姐妹都被初娘子约束了不准出百芳园，也只得每日派丫鬟来在门外问安。: ?1 k, p1 m, C!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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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性急，一天要打发谷雨来问十多次，正院里来往穿梭，行走的都是丫鬟媳妇。
好像还嫌不够热闹似的，第三天起，四娘子又发了水痘，府里的下人们，也有十数人前后发病，四姨娘把三娘子锁进溪客坊，亲自进七里香照看四娘子，初娘子手头就又多了一摊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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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好！”私底下和七娘子感慨，“四妹年纪小，出痘子也不算什么，倒是给府里少了一个麻烦。”9 B/ K# M3 _. t$ j
七娘子抿唇一笑，“也不晓得四姨娘自己出过痘子没有，别染上了又发作起来，那就不是少麻烦，是多麻烦了。”
初娘子就叹了一口气，“麻烦够多了，也不差她这一桩！”
府里府外，这么多病人，请医延药就是多少事，还要维持着总督府的体面……底下再乱，外头是不能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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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人还在杭州催问军粮，那是天大的事，也不敢以家务耽搁了他的行程，大太太高烧不断，无法理事，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四姨娘又把自己锁进溪客坊日夜照看四娘子。还有本家二叔要招待，桂家的人前几天也递了名刺上门，说是要拜见大太太……这里头就又牵扯到了桂家和杨家的亲事。
千头万绪，就都系在了初娘子一个人身上。才几天，初娘子的脸就尖了下来。5 }+ Y# m) g G& H# L+ N5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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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又何尝好过？
大太太的高烧一直没有退去，倒还算是好事了。成年人发水痘，险情倍于儿童，大太太胸前背后都长满了水痘，瘙痒起来，真是其苦万状，偶然清醒的一段时间，七娘子就要软语劝慰，不让大太太抓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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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时，更要一遍遍地为大太太翻身擦洗，喂她喝药……大太太昏昏沉沉，时睡时醒，有时半夜醒来要下地便溺，又是一场折腾。
七娘子脸上好容易养出来的一点点肉，早都瘦干了，脸上好似只剩一双大眼睛，眼下还带了深深的青黑。 ? g6 [7 ^6 B,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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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看着昏昏沉沉的大太太，叹了一口气。
“也不晓得能不能平安痊愈！”她难掩忧心，“万一这要有什么不测……”
杨家的局面，就真的说不清了。
嗣子年纪小，后院又有多年的宠妾，隔房还有虎视眈眈的弟媳妇……
七娘子也跟着叹了一口气。3 B# f3 f" A3 c: ~# K
平常只觉得大太太不好侍候，多疑善变、小气狭隘。& {. F# l'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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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才明白，要是没有这个多疑善变的嫡母，杨家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5 y+ r& d8 i, o; D;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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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希望母亲平安无事！”她诚挚地祈祷，“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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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看着七娘子的眼神，一片深邃。
又望了望床上的大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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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张开的嘴又合拢了。 X% G: O6 v3 }% P2 |
“初娘子！”梁妈妈在门外轻声叫唤，“我来请对牌出门采买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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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连忙起身出了西稍间。4 A/ e5 l: T& p i: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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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坐到大太太身边，拧了沾了药粉的手绢，为她擦拭脸上的水泡。
大太太白皙匀净的脸颊上，也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疱，在室内昏暗的光线里，倒显得有几分可怖。# Z$ f; p8 T2 c `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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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脸颊上的瘙痒，耽搁了大太太的休息，她开始断断续续的呓语。: u0 D7 I0 n& |* q! u
“别抢我的蝈蝈儿……此人鹰视狼顾，不是良配……”5 C% j, W3 }& N8 R- b/ d' `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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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有什么好的……”
七娘子已经习以为常。
发高烧的人，经常冒出句把呓语，也是很正常的事。大太太这几天断断续续，不晓得说了多少莫名其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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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地解开大太太身穿的白绸里衣，开始为大太太擦拭胸前的水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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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凸绣法……”大太太安静了片刻，又呢喃了起来，“封绣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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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的手不由得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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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虽然穷，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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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姨娘还这样不安份……好……她要养女儿，我就成全她……”! D' Q' m0 | q1 v1 P
“好痒……娘……好痒……”, ~3 `% H' H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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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秀坊……思巧裳……”大太太的声音又细又轻，“三姐，别抢我的蝈蝈儿……”
思巧裳是江南规模最大的绣房，和北地的夺天工成对鼎之势，俗称北夺天工，南思巧裳。这两家绣房都绵延了上百年的传承。
纤秀坊也就是十多年前，随着大老爷上位成江苏布政使，才慢慢地发迹的。
九姨娘的凸绣法和黄绣娘的珠针绣，是纤秀坊的金字招牌……两人都把绣法传给了纤秀坊的绣娘。江南人说起纤秀坊，第一个先说纤秀坊的凸绣，第二个说她们的珠针绣，到末了才轮到布料花色……
七娘子就摇了摇头，继续为大太太擦身。; F5 ?" i4 |; [2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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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计较往事，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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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九姨娘进府的缘由再怎么不光彩，现在也只好当作没有听到了。& v5 B8 n) S;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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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是杨老爷与九姨娘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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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又轻轻地呻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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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慎……小心……痒啊……痒……”5 ^* \! W c% D& n+ E3 _
立夏轻轻地进了屋子，“是喝药的时辰了。”
七娘子就拍了拍大太太，“母亲，该喝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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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呓语声猛地一停，转身又要睡去。, L: Y$ O: g2 d0 B! [+ J
七娘子连忙轻轻握住了她的肩膀，“母亲，该喝药了！”
又是一番折腾，大太太才慢慢地睁开眼，无神地望着七娘子。5 f/ T( J j# u) f8 w, k8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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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喝药了？”
“是。”七娘子轻声叹息，“喝了药再睡！”" B$ A' W2 R; V: q8 H
大太太就半坐起来，七娘子接过药碗，吹了吹青瓷匙里的药汁，一口接一口地喂大太太喝药。) o- ]" s2 F' Z; S#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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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尽量给大太太喘息的时间，忖度着大太太的神色，调整喂食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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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8 i( V1 C h: m) p+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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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她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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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一忍！”七娘子为大太太鼓劲，“欧阳少爷说，您不能吃带甜的东西，免得生化了痰湿，呼吸又不顺畅了。”) F& p$ b8 b5 a3 j% U/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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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像是小孩子一样，露出了明显的不快之色。
过了一会，又问，“我病了几天了……”% {5 t, Q+ A$ W8 g*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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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轻声回答，“五六天了，欧阳少爷说，痘子都开花了。您也快痊愈了！”
大太太松了一口气，“没骗我？”& O2 I5 y Z+ C9 N" v* I2 Z
人在病中，真像孩子一样。( f) Y* t' G.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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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莞尔，“没骗您！”4 V4 u8 S' Q+ @( e1 I5 x# f6 M
又柔声转达，“五娘子和九哥都派人一天三四次地来看您，您也要早些好起来！九哥更是几次都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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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行！”大太太立刻大摇其头，“千万别让九哥进来！虽说他发过痘子，按理是不过人的……但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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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知道！”七娘子把碗递给立夏，服侍大太太又缓缓躺了下来，“您快睡吧。”$ ?- b& t, s x6 _( v1 S3 l X. i" c g
说着就要起身。9 e! Y) Q2 s3 N9 X- P `* q' y6 b
大太太一下又要坐起来。/ T4 j& q' {7 Q5 n7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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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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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又坐回了床边，“小七哪里都不去……您快睡吧，且闭上眼，啊？”
大太太就在七娘子的注视下，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七娘子又等了一会，才起身到窗边坐下。 c$ \8 q: Z1 F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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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大太太却又开口了，“万一我……这一病就起不来了……”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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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怔住了。% _% l8 X$ o! j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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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出水痘，病情本来就险。
不要说古代，就算是医疗资源丰富的现代，都有因为出水痘死亡的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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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别说古代还没有抗生素、针剂……只有靠中药调理病情，还要受制于医生的个人水平……
大太太有这个担心，也是十分合理的。+ R1 i8 v5 @* Y' i2 f. C
不过病中的人，本来就最忌讳胡思乱想。这想象力一发散起来，谁知道大太太会自己脑补出多少凶险，恐怕就算原本要好转的病情，都会被她给想恶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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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您就别想太多了！”七娘子难得强硬，“快躺下休息吧，一会儿还要起来吃饭呢！”% p+ Z ]. p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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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烦躁地长出了一口气。
“痒死了！叫人怎么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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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问，“老爷回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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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上次传信回来，说是就快动身了，兵粮已经筹措得差不多，准备上路……”七娘子低柔地回答，“您就放宽心吧，等您痊愈得差不多了，父亲也就到家了。现在府里还有大姐照看着，什么都很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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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一边听七娘子说话，一边就举手要抓挠脸上的水疱。3 C( G- m! `' M" ^
“这要留疤的！”七娘子连忙把大太太的手拿了下来。2 G+ G* i# g, M5 ? ]%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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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出水痘最怕抓挠，又要比儿童出水痘更瘙痒难耐，一旦抓破了，留疤是一回事，还可能引发感染。4 X& [4 v- w+ \# T
大太太就皱起眉想要挣脱，“实在是痒得厉害！顾不得了！”5 Z2 f3 q5 s8 l$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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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病中，总是有几分可怜。
平时八面威风的大太太，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坏脾气的病人罢了。! q$ Z0 N% O% M& i {
七娘子就压下了满心的不耐烦，哄大太太，“等您睡着了就好了，就不痒了，快睡吧！”' c! y% C) c3 }: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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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耐心地重拧了帕子，沾了药粉，为大太太擦拭着脸上身上的水泡。! a- S: i a' s9 c1 o, f; M3 A
“腿上痒得厉害！”大太太一边指挥七娘子，一边渐渐地低了声音，“还有腰上……脸上……耳朵后头……”
七娘子前世也是成年了才出的水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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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奇痒，的确能让人满心暴躁。5 O" ]/ ^; Z, F1 } D8 n
想到这里，她的不耐烦也就渐渐地消失了。0 f( j/ E& e: `' S.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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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大太太日后记不记得这一幕……总归自己是已经尽力服侍了。
就一边应着大太太的话，一边轻手轻脚地为大太太擦过了全身。6 u/ N, z7 r# r9 p2 b5 g2 x+ x7 A# T
大太太已经睡得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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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这才打着呵欠，出了西稍间。
“有什么吃的没有！”她问立夏，“这到了饭点，我肯定又顾不上吃饭了。”" w s' v5 H7 u. X' l/ g(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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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就忙着把七娘子带到了东次间，“在这给你预备了几味咸点心……我去给您传些面点吧？”0 [3 K- k" G: P4 B3 v, |: M3 T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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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疲惫地长出了一口气，恨不得瘫倒在地上，“嗯，不要素的……平时不觉得什么，这一服侍起人来，就觉得不吃肉身上没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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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就笑着吩咐了上元去传话，又来搀扶七娘子，“还是先梳洗一下吧，天气热，您也是一身的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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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与立夏一道进了净房梳洗过了，出来用了几口小点心。' U! }! r) }/ G2 ]5 t
初娘子就又急匆匆地进了东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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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妹恐怕要不好了！”她满脸的惶急，“娘的高热退了没有？”
七娘子吓了老大一跳，“好端端的怎么就……娘还是断断续续发着低烧，离不得人！”
初娘子就叹了一口气，烦躁地跺了跺脚，“听说是痒得受不住了，自己挠破了几个水疱，眼下半边脸都烂起来了，四姨娘哭得厥过去好几次。她自己又是寻死觅活的……” y1 \4 b# L( q" J- |% F t$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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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牙根泛酸，倒吸了一口凉气。
病死和自杀，究竟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不过，如果四娘子真的毁容了……那这事可还真不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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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一边抱怨，一边就在桌边坐了下来，捡了好几块点心入口。
“忙乱了一上午，还没有吃过东西！”一边吃就一边抱怨，“到了这当口，三妹还不消停，在七里香门口一边哭一边骂我们当家的处事偏心，不给开好药，害得她妹妹毁了容……笑话，药难道不是两边开的？欧阳家的三个少爷都被我们请到家里日夜斟酌用药，李家还上门讨人呢，自从老神医身子不好不再应诊，通江南就是这三个小神医最管用，难不成我还为了她去京城请权二少爷？”
初娘子身为出嫁女，还要里里外外地操持家务，说到底，看的还不是大太太的面子？- B6 q* F. f- ^
末了却被三娘子这样当面打脸……泥人也有土脾气，也难怪初娘子会气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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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放下点心又安慰初娘子，“三姐的脾气大姐还不清楚？就是那张嘴不讨人喜欢，要和她计较这个，大家都别过日子了。我看，九十九步都走了，还是别在最后一步落了不是。”
初娘子这阵子里里外外照应得也算滴水不漏，如果在这个时候却不出面去安慰四娘子，将来说起来就有点不大好听，有些前功尽弃的意思。在大老爷面前，就不好名正言顺地请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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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初娘子余怒未消，“就让她骂去！屋里现放着那样一个病人，不好好侍候着，还有闲心出来骂街？就这样还有脸求我为她说话……让我向父亲进言，把她说到张家去……”, v5 @4 s! `# F. B# _3 ]
七娘子心头就是一动。0 c* a A. i+ w(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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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就想到了在回廊里，她和四姨娘未完成的对话。
原来四姨娘看中的是张唯亭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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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看了看初娘子。
“也不知道四姨娘看中的是张家的哪位少爷……”# W: G! J5 J& r(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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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神色一动。7 Z' M& Z( P, |" G! a8 g
“四姨娘心心念念，就是想给两个女儿说个好婆家。眼下四妹这个样子，是不中用的了……”她面露沉吟，“我猜四姨娘原来看的是张家嫡出的二少爷，现在恐怕心也没那么大了，能说个庶出的三少爷，也都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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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子运气不好，染了水痘以至于破相，是肯定说不到什么显赫的人家去了。三娘子的婚事，也就成了四姨娘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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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势变了，期望值当然要跟着调整。. B" }: b1 M! O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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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还要指望三娘子快点出嫁，好带一带妹妹，把四娘子也说出去，眼光再放得太高，就有点好高骛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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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以大太太赏罚分明的性子，七娘子衣不解带地把她照料到痊愈的情分，她是肯定不会忘记的，七娘子在大太太心里的地位，也自然就跟着水涨船高……% p2 o3 j5 u" n5 j1 A4 N0 ~, I
如果大太太能顺利痊愈，在这一病之后，恐怕四姨娘就要跪在地上求七娘子为她说话，让她在大太太跟前进言，请大太太松松手，放三娘子一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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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底已经闪现出了无数个主意，可以利用这样的情势，弥补自己的疏漏，为将来的计策布局……3 p2 s, E. l. x! @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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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抬起头真心实意地谢初娘子，“是大姐心胸宽广，舍得提拔我们做妹妹的，这份情，小七是记在心底了！”
初娘子又不是蠢人。( ~+ k0 o: F8 f d+ ~
照料家务与照料大太太，哪个印象分更高，她心底自然也很清楚……
能把这样的机会让给七娘子，里头的人情，是不言而喻的。: R3 D& {4 w+ s A5 ~* z+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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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拍了拍七娘子的肩膀，“身在正院有多艰难，我还不清楚吗？你干得不错，布置得也很好！母亲现在——已经不提过继的事了。”
七娘子不由一扬眉毛。$ x! H) C1 c, \&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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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布下了轻红阁的局，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明确的答案，知道自己的计策奏了效。
心底不是不雀跃的。2 ?5 ^' }( y5 c.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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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府里人虽多，也只有大姐能懂我了……”她就笑着对初娘子透露了几句心底话，“母亲心底既然已经没有什么芥蒂，小七到了晚上，也能睡得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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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还要再把一个人整趴下，七娘子晚上才能睡得安稳吧。
初娘子只是笑。 M, D- s4 N5 h7 W2 i# M B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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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知道你是有主意的。”她起身告辞，“你也快用些点心，再过去侍候母亲……母亲要是有了什么差错，别的事就再也别提了！”/ o& ? M& ?% I0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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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连忙把初娘子送到门口，目送她急匆匆地进了百芳园，才回到西稍间为大太太擦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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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家配制的药粉有镇定清凉的作用，虽然大太太周身奇痒难耐，但只要不间断地为大太太擦抹，总也能起到一点舒缓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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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活并不轻松，以七娘子的年纪，是着实有几分吃力的。, v) n. x& [% u$ D$ h7 g
但立冬、立夏都没有为七娘子分担的意思。
就是因为不轻松，才显出了七娘子的卖力与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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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似睡非睡，一边抱怨着痒，一边又问七娘子，“刚才你大姐来了？怎么不进来看我！也是指望不上的！”
七娘子在心底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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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四姐……”就为初娘子解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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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在病中是越发喜怒无常了。, f# S" \5 J/ P: P+ ^9 {
又过了三四天，痘子纷纷开花，脓液把被褥都沾湿了。又有新痘子生出来，难耐处是可以想见的。
大太太的脾气也就更加暴躁，从人稍有怠慢，就厉声喝骂。; A$ W7 G) |5 e/ o8 L, K8 ^- g
五娘子亲自隔了窗子和她说话，劝大太太平心静气，大太太当面答应得好好的，回头就翻脸责骂七娘子，“怎么叫你五姐进了正院！染了痘子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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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要看到她和四娘子一样才高兴？”; t0 d/ \! O( c5 o& R7 d9 T/ G/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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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是狼子野心……图谋我的陪嫁……”到最后又语无伦次起来，“痒得不得了！”6 S; d& O$ ?3 S( e
七娘子只好一边软语应和，一边为大太太擦洗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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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好着呢，您别担心。”
“是是，都贪图您的陪嫁，咱们不理那些人。”1 Z2 G& ?7 f1 {7 o5 o
“痒好，痒了就要好了……别抓，您不能抓！母亲！”又要时刻提防大太太抓挠水泡。
大老爷到家的时候，七娘子瘦得简直可以拎起来晃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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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是五月十七才进的杨府。+ W+ d I- x; L& ], s0 I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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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却是五月十五就回了苏州。
先在总督衙门处理了两天的公事，把第一批军粮安顿了运送上路，才回府探望几个病人。; o o9 ^7 P0 z, a1 i" e1 g, @7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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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大老爷就直奔正院。
“爹！”五娘子并九哥都来劝阻，“这要是有什么万一……”( s; \3 ^; h1 q0 g' Z1 l
要是大老爷也被传染了发起水痘，杨家就真要乱了。
大老爷执意不听，“我发过痘子了！倒是你们快回去，尤其是九哥，别被染上了复发，这几天就不要来正院请安了！”
五娘子只好拉了九哥，忐忑地回了月来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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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隔着窗户望着大老爷直奔西稍间。; o5 t( m: s. ?/ j5 T/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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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大夫怎么说的？”大老爷一进门就问七娘子。" O8 y% `: D6 G7 U4 L
特地压低了声音，没有打扰昏睡着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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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的关心，是藏也藏不住的。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了……5 Q# D/ X3 L5 j
“说是这成人的水痘，说不准要发足一个月。”七娘子压低了声音，不敢吵醒大太太。“眼下是没有烧了，到了晚上，说不定就又烧起来。”
一直以来，她都以“就快好了”鼓舞大太太挺过这场高热的折磨。
其实满打满算，从发病到现在，不过经过了十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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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二十多天的折磨要挨。; t3 J5 ~8 e( }. w2 g
大老爷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怎么会！”又跺了跺脚，“怎么会闹成这样！”
就要转身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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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中一动。! d! R8 h2 Q' q. w5 P
“父亲！”她轻声说，“母亲肯定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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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上前拍了拍大太太，“母亲，母亲。”1 }" |6 P) @2 J0 {, X&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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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慢慢地苏醒过来。
第一眼就看到了七娘子略带焦急的关切面容。
这些天来，就是这张脸伴着她度过了炼狱般的日日夜夜……6 J0 Y5 I$ t8 B) ~/ B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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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大太太就移开了眼神，疲惫地问。“又要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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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抿唇一笑，“是父亲回来了！”
“老爷！”大太太有些惊讶，反射性地，就要半坐起身。
“你躺着，你躺着！”大老爷就疾步上前，坐到了床边，“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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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苦笑了一下，“也就这样……”难掩关心，“浙江那边的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都应付下来了。”大老爷捋了捋颔下的短须，挪开了目光，“刘徵要和我斗，还嫩了点，就是耽搁得久了些，让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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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大太太虚弱地扯出了一个微笑，“初娘子很能干……七娘子服侍得也用心，我没有受多少苦。只是这病……怕是不能熬过去了。”
“不要胡说！”大老爷不禁动容，“不过是发个痘子……”
他不禁握住了大太太的手。
七娘子就慢慢地退出了西稍间，给这对关系复杂的夫妻留出了少许空间。
透过晶莹剔透的水晶帘，还隐约能听到大太太的声音。
“二娘子……临盆……嫁妆……纤秀坊……”" U& J# X$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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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身……发丧……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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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只是间或应上几声，大部分时间都是大太太在说话。
这是大太太在安排身后事了！% F$ c M- z4 e
虽说这病按理是不会出人命的。但大太太是病人，所受的折磨，自然是她最清楚。会有想交代遗言的心情，也是人之常情。
七娘子就忍住了强烈的好奇，没有靠到门边探听。5 z; [0 X- T. h! v' X-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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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她看，大太太多半还是能痊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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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十天，新一轮爆发的水痘数目就明显少多了，欧阳家的药粉也是日渐见效，大太太已经在慢慢康复了。: C0 f: M# {& ^6 h6 m1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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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样，这所谓的遗言，无非就只是代表了她对杨家事务的看法而已。对九哥和自己有利的部分，自然会保持下去，不利的部分，也有大把时间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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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被大老爷发现自己偷听……可就尴尬了。8 ]! j; C& a/ V8 I3 v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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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索性出了西翼，在堂屋里吹了吹穿堂的凉风。
“父亲回来了？”就看到初娘子跨过了门槛。“正好，倒是想问父亲几句话。”: T3 T6 H8 ]2 B8 c d0 ]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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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和母亲说私话。”七娘子笑着挡了驾，“大姐还是慢一慢为好。”( H* Y [! I) \9 X; N' ?2 q& V4 S' `
“哦！”初娘子难免有几分惊愕，随后又恍然大悟，“是，娘心里肯定有无数的话要交代父亲了。”
两人就亲亲热热地携手进了东次间吃茶。# r8 c& v( n6 [) V( X;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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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要问父亲什么事？”七娘子不免好奇。8 [: I6 ?3 e0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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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也没有瞒七娘子的意思，“是父亲又要给三姨娘做法事，前儿在杭州就递话回来，让我们找个有德行的僧道，给三姨娘念念往生经，让她早日投胎，悄悄的不要声张……我不晓得父亲这是什么意思，事又多，倒混忘了，一直也没有找人。这是请罪来的。”( O0 E* j/ L6 k' ^
她神色轻松，看来，并不以没有完成大老爷的交代为意。
七娘子却是心中一动。3 l+ {# U" _4 F+ g, q* j8 R
看来，大老爷对三姨娘的死，也有自己的看法。* U- z: ^2 q7 R'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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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她就笑着开了口，“有事想求你帮个忙……”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26
85、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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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大老爷平时也很少管内宅的事，但有他在，杨府内外人等行事时，也都多了几分底气。: O+ u3 Z+ B, V* ]
四娘子也不再寻死觅活，就连四姨娘都抹干了眼泪，到正院来服侍大太太。( `9 `% D) _# w2 ~3 o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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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还是回去照看四娘子吧。”大太太很体谅四姨娘，“毕竟也是个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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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做姨娘的，当然是要先照看好了太太……”四姨娘神色间透露出的，却是再也无法隐藏的怏怏，“太太有恙，哪里顾得到小辈。”7 e/ k, ]4 p/ d6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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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抿着嘴无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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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打发了四姨娘几次，四姨娘才回七里香去。1 W' ?: M8 {9 N l/ [5 _4 v( ]
七娘子就觉得大老爷实在很懂得讨大太太的欢心。
欧阳家的几个医生，的确已经代表了江南的最高医疗水平。大老爷一回来，大太太的心一定，果然就慢慢地康复起来。
却到底是习惯了七娘子服侍她起居，平时翻身擦洗，还是点名要七娘子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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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不敢怠慢，尽心尽力，一点都没有放松贪懒。
和初娘子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总算是把大太太盼得渐渐好了起来。: d1 B4 F; W1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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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还不敢吹风，也不敢贸然让人进来探望，但大太太总算是退了烧，身上的水泡也在渐渐结痂。
闲了没事，大太太就和七娘子玩笑，“我们家小七瘦了！回头让曹嫂子给你做几餐好吃的，好好进补！”
说着，就伸手为七娘子整理鬓发。2 |/ W H' d5 d/ \ y
两个人日夜相处，大太太再不堪、再的一面都被七娘子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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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的疲惫和汗水又何尝没有暴露在大太太跟前？2 b$ k9 u" E+ F( ~- ?# U+ E
两个人自然而然就亲密了起来。; e" f) m' n! s8 T
七娘子叹了口气，“母亲才要进补呢，这一个月几乎是水米没打牙……瘦得都有些脱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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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又惦记，“也不晓得四娘子的脸怎么样了。”& V% f& u8 j+ W* |& s9 P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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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家的回春露，自然是不要钱似的送进了七里香，但四娘子依然是不肯出来见人，也不晓得是水痘还没有全消，还是脸上的疤痕，让这个敏感阴沉的小姑娘丧失了出现在人前的信心。
七娘子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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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高门大户，对媳妇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平头正脸。. N7 ?" }* i# N% D! y; f
脸上哪怕只留了一点淡淡的疤痕，四娘子都别想嫁进上等人家了。
说来，大太太应该高兴才对，毕竟这多年来她心心念念，就是要在亲事上压四姨娘一头。
不过毕竟四娘子从来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打压她是一回事，看着她毁容，是另外一回事……) B$ j# t, ?0 [. p3 W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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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四姨娘见天的关在七里香不出来，也不晓得四姐究竟是好了呢，还是更坏了。”她就婉转地道，“都说这阴司报应的事不可信，我看，倒是应在四姨娘身上了……这一辈子做下的亏心事，全都报复在女儿身上，倒比报复在她身上更痛呢。”
大太太就有些微微的不自然。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才大病了一场？如果说四娘子的病是报应，那她的病……' g1 C" ~. W* `1 ^- E8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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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待沉下脸色，但看了看七娘子眼底的青黑，又心软下来：七娘子到底是累着了，说话就有些不谨慎。
“是她亏心事做得多了！”她淡淡地应了一句。
又觉得周身瘙痒起来，“小七，再拿些药粉来敷一敷。”/ z2 n t0 V H' ?9 z
七娘子连忙应了一声，利落地绞了帕子，打开药盒沾了淡红色的药粉为大太太擦身。0 E: c, @5 p. c, x2 {& D. ? k; }
大太太就慢慢地躺了下来。: W( }/ y1 u' _$ V" h" A/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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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帘里全是七娘子专注的表情。
饶是现在，自己一天也要擦好几遍身子，更不要说病重的那十多天了。
七娘子就算有千般不是，对自己却的确是尽心尽力，恪守孝道……
大太太望着七娘子的眼神，就渐渐地柔和了下来。; C9 O/ ~$ I1 j.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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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家的少爷走了没有？”问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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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略略一怔。* n' U4 z/ c" }8 d# a3 [4 y. J" ^9 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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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到了这个地步，大太太还惦记着和桂家结亲？
“没有。”她轻声应，“不过我也不大清楚，这些天小七都没有出过堂屋。”
大太太就自失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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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自己身边又哪里离得开七娘子。
“派立冬去问问。”她沉着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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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出了西稍间传话。& o! X7 U* L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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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要面子，擦身的事由七娘子一手包办了，就不要别人在这时候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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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很快就带来了回话。“桂家少爷是跟着副将来催粮草的，副将押送了第一批上路，他却要留下来打点运送，怕是进了九月才能出苏州。”
大太太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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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三四天，大太太彻底痊愈，遍身的水痘全都消退下去，竟是一道疤痕都没有留下。6 D; @3 R3 A8 r$ Y+ i" t" Z1 N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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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也到了这把年纪，但哪有不爱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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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小七细心。”大太太就夸七娘子，“换了是小五侍疾，未必有这样的耐心！”( B# f! J$ R$ q/ f! }1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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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在大太太病势最沉重的那几天，就在西稍间打地铺，大太太一有抓挠的意思，立刻翻身起来握住大太太的手。8 Q. `+ |6 j% O! }
五娘子就冲七娘子撇了撇嘴，“就你殷勤，就你细心！”: @4 u$ ^4 g, p0 r. W+ I
众人都笑了起来，大太太慈爱地望着七娘子，“真是瘦了。”
扭头就吩咐梁妈妈，“请欧阳家少爷给小七开几个滋补的食疗方子，好容易养出来的一点点肉，哪里能就这样瘦下去。”2 `% h; \- q' B$ V$ l'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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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就看着七娘子笑，“七姐一瘦，和我看着倒不大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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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端详七娘子，又叫七娘子和九哥并排站了，“真是，九哥看着脸有些圆了，倒是小七越发是一张瓜子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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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就在七娘子身后抿着嘴笑，“是九哥胖了。”8 o# I: o _/ a$ P' ^6 a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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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不依，“白露姐只护着你家主子。”" P4 v( W F0 ?, w% o0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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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来回打量一双儿女，笑着点了点头，“九哥是胖了，但小七也的确瘦了。”& |( O/ V- n6 T& Z7 t% ~3 C.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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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看看七娘子，又看看大太太，就低下头抿着唇，出起了神。 g! r9 _9 i$ {' [6 t
大家正说笑话，初娘子也笑着进了东次间。' j" R# P& P# |5 Q+ T
“娘可大好了？”她亲热地坐到大太太身边，“我看看，嗯，这痘印是一点都没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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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笑逐颜开，“是你七妹侍候得好！”/ p# f a' g$ A5 z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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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嘟起嘴，“难道我侍候得就不好了？娘就偏心小的！”8 |0 B. k3 u6 z, K% v4 V
“也好，也好！”大太太忙安抚初娘子，“这咱们娘俩之间，还说什么好不好的话？倒是你七妹年纪虽小，但比大人还要仔细耐心，又不居功，却要比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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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不禁哈哈大笑，打趣七娘子，“有了你，娘竟是连我都不要了，七妹，你好本事。”% x e! P" S0 P( R. |
屋内的欢声笑语，倒让七娘子有些局促。% j$ W7 z) i+ M8 u5 u
原来这就是心腹的感觉……* }/ R) P5 H. L3 N6 s5 h
她抿了抿唇，抬头也露了捉狭的笑，“大姐倒不必和我客气，谁不晓得你这里里外外支应得辛苦？母亲面上夸我，心底指不定怎么疼你呢！我看着药妈妈来来往往的，这不是又打点你回家带的节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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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和七娘子连珠炮一样地斗起嘴来。3 ?. Y# Q! R* a0 e
大太太久未和儿女见面，笑得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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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五娘子都忘了出神，被初娘子和七娘子的对话逗得直笑。
屋内一团和睦。3 Z4 F" ?5 w2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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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五娘子本待留下侍疾，大太太到底是把她赶走了。% |" P e) `5 L( x
“你们没有得过水痘的还是要小心些，白天说说笑笑不妨事了，没准到晚上就有妨害。”
七娘子就一边为大太太扇扇子，一边和她说些闲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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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一边说话，一边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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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久，七娘子的声音也渐渐地弱了下去。. }+ T2 F" q3 v$ N
大太太睁眼一看——七娘子已是伏在床边打起了盹。( Q4 @7 _7 D3 j. I6 B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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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声虽清浅，却很匀净，浓密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在脸颊上投下了深深的阴影。" V5 I% [* l( O' O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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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眼底就出现了一点笑意。$ d; z6 t. J+ u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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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年纪还小，禁不住累。' W+ P" u; [" e0 r3 \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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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地把床边的小薄被搭到了七娘子背上。1 F0 t) ]# z; Q* q+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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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六月，大太太算是彻底痊愈了。
头一件事就是好好地为初娘子挑选了带回夫家的节礼。: A: \0 j$ O/ K1 }, W/ n% O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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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身为长媳，却长达数月出门在外，未能善尽侍奉高堂的职责，在乡间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U7 S1 w* Y7 ]& |$ L5 z# B% o
虽说事出有因，但身为娘家人，姿态也不好做得太高。0 N c0 n# ^; C7 x. Y# _4 G
初娘子把节礼送回了余杭，自己却留了下来。
“母亲虽然痊愈了，但却还不能过于操劳，我还是过了七月再回余杭吧！”她笑着摸了摸小囡囡的脸，“小囡囡也惦记着在百芳园多逛几天。”0 q: B% P' S$ n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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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自然不会反对。, T% u0 J% o( k& y, @7 D, j. w
“也好，那我就再做几天甩手掌柜。”
听说大太太大安，几家来往频密的亲朋好友也都上门来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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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是一脸的歉意，“是我少了思量，家里有病人还到处乱跑……”# R0 p& R1 R/ O
大太太不免又和李太太客气，“这是谁都说不清的事。”又关心十二郎，“十二郎也康复了吧？”: n. p8 k( l# x, W
李太太容色稍展，“嗯，只发了半个多月就全好了。眼下活蹦乱跳的……整日在家里也是惹事，我想着，明年就送进山塘书院，让几个哥哥管教他好生读书。”
十二郎和九哥是一样的年纪，都要进山塘书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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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眼神一闪，“好事。”
九哥也到了进学的年纪了。0 x+ R$ s ?' M2 Z$ n# F- h3 v9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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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酬了李太太，张太太、王家的十七太太，郑家派来请安的婆子媳妇，还有粮政、学政、总兵家的太太……大太太总算清闲了下来。
就又忙着打点运送回西北老家的物事。, L+ e: c2 g, o: n-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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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家二叔已经收完了江南的帐，按例是又要问大房借人，把银子、粮米运回西北去。2 B) C- K: b5 t1 x+ l0 ]1 ?: _
当时的票号生意虽然已经渐渐做大，但西北正值战事，拿了汇票也未必能兑出银子来，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得到粮食。本家二叔索性在当地就把部分盈余换作了稻谷，打算靠江南总督的面子，寻几家镖局一道保镖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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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和二房自然也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要托本家二叔带回西北老家去妥善收藏。/ d. ?4 J [$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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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帮着大太太里里外外地打点着这些事儿，也是忙里忙外，没有丝毫空闲。. Z( a! W }( E# o" b(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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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底下却又指点七娘子。/ @: [, {'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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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一定要把你们几个小的上到族谱里去的。”姚妈妈是推心置腹的语气，“九哥上在谁的名下，那可是大有讲究。七娘子您正是当红得宠的时候……可要奔着将来的事多使劲儿。”
七娘子又哪里不懂这个道理。" m5 }; g5 q) g$ ^%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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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身为姨娘，当然是没有资格上族谱的。5 Z+ A* }- T# Y/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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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被抬做正经的二房太太，请了九品诰命在身，才能写进族谱里。) }) h: V' a' Q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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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写在这样的二房太太名下，地位当然会更加稳固，就不是大太太的一句过继，能够动摇他承嗣子的身份了。1 J9 K9 y* Q5 H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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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大老爷过身，也没有什么族人能对九哥的身份说三道四，妨碍他继承家业…… l2 ]- U* z/ X6 x'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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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只是抬举一个死人而已，大太太要是能想得通，不过一句话的事。
问题就在于大太太肯定是想不通的了。" o T; q$ ~" G,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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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长出一口气，若有所思地搅了搅黑瓷兔毫碗中的汤水。
“我看您还是一口气喝了吧！”白露含笑劝七娘子，“到了晚上，曹嫂子又要端新炖的鸡汤过来了。”3 p H- S;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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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都发了话，曹嫂子又怎么敢怠慢，一天三顿，都照着方子预备了滋补的汤水，亲自送到阶下，连赏钱都不敢要了。! U& Y1 M7 s" f/ t# E6 z# X"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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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咱们的分内事，分内事！”4 d4 q5 y- D1 L. y& l! r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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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秀坊又上门为七娘子量身，“太太说，您也要有几套上得了台面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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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就送了几箱子做工精美配色鲜艳的头面衣裳过来。
大太太的优点就和缺点一样鲜明。$ |/ i, K8 e3 j) }7 ~& Y4 B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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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事，我该不该发话。”七娘子一边喝着汤水，一边就和白露商量。
上族谱这样的大事，白露当然会收到风声，这族谱该怎么上，大家也都有自己的看法。
白露和立夏交换了一个眼神。1 @9 F v/ \. ~9 m7 n. e
“要我说，太太这个人……心胸是小了些。”白露的语气有些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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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意思也很明白了。' s- @! h' N3 F6 h%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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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才得宠没有多久，就为生母的诰命说话，难免会遭了大太太的猜忌。或许这好容易才得来的宠爱，也就要消逝了。# F% i( K- e1 X; V! t9 u*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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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想法终究是没有顾及孝道，白露也不好意思说得太明显。& s% h! ~1 J0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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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理。”! D. w- O V1 a: {+ J/ Y8 G
七娘子倒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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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抛下了这话问白露，“大姐最近和太太走得近不近？”
白露微微一怔，“倒是经常为太太到各处去上香祈福！”2 M! S( I* F" E a0 z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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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有几分不以为然，“初娘子倒是惯会讨好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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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肯把这份天大的功劳让给我，是她的心胸。”七娘子沉了脸训斥立夏，“我们自己要记住这份恩情，人前人后，都不能说大姐的不好。”7 V* U: U% D8 x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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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忙唯唯应是，垂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5 f6 C4 Q% d7 ^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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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却费起了思量。/ b/ B; ~* `6 E/ n
初娘子和七娘子的几次来往，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f, \9 P6 Z C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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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为什么，一开始初娘子就很肯提拔这个没有见过几次的妹妹，这一次，更是把照顾大太太的差事让给了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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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上香祈福的事，也透着蹊跷。1 n: v. _" e Z" q! z
先是大老爷要私底下给三姨娘念往生经，现在初娘子才得了一点空，又见天的往外跑，苏州城大小的寺庙，听说都走遍了。
白露不期然就想到了遍布府中的流言。" N6 J) a& v2 _4 R. f# l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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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出事是三姨娘作祟，大太太生病，难道还是三姨娘作祟？# q- t# f( m% }7 _1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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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借口也未免太好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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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又想用大太太的这场病，做点什么文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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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详细地对七娘子描述，“初娘子这几天去了观音山、寒山寺……满苏州的名刹，都快走了个遍。”/ e' C1 r8 \3 w( k; `1 c
七娘子清秀的小脸上，隐隐露出了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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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的脸怎么样了？”她又问。
笑容里已有了几分胸有成竹。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27
86、纷争* b! Z3 w0 g! w-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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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初娘子在家照管家务，侍奉母亲，杨家的几个孩子都闲了下来。: O$ f# k0 k2 N( I0 T+ T$ _0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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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的功课是没有断过的，只是前阵子索性就搬进了月来馆和五娘子做伴，如今大太太既然已经痊愈，他自然是搬回东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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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女孩子的学业却因为两场大病而中断了一个多月，如今才渐渐地恢复了以往的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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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子也终于舍得走出七里香了。
说实话，大老爷的确对四姨娘所出的两个女儿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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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里，名贵难得的养颜药材就好像不要钱一样，见天地往七里香送……欧阳家的少爷也是两边忙活，一面给大太太扶脉，一面照顾着四娘子的脸。3 g4 r5 L+ ~% L, d/ Q2 P, D8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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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下了这样的苦工，四娘子脸上还是多了些淡淡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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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远看像是雀斑，但近看就能发觉出不对来。7 A* `$ M8 g$ ], \. G9 F
四姨娘这阵子，就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在大太太跟前也是蔫蔫的，眼底那股缭绕弥漫的水雾，不知不觉间也都干枯了下来。
大太太也很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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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盼着老爷别是非不分，四娘子都这个样子了，还妄想把她说到什么好人家里去。”她私底下和初娘子抱怨，“本来就只是偏房庶女，这下脸上还有了疤，就算是那一等人家的庶子，恐怕都看不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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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户人家娶媳妇，娶的就是个脸面，再没有愿意娶脸上带了疤的女儿家进门的。5 }& n* b(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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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笑，“这也是四房自己照顾不周，说起来，这成人发水痘，还要比孩童发水痘更痒，七娘子又还是个孩子，都能把您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怎么她们四房就出了这样的事？”! Z( @+ Q/ |4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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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七娘子漂漂亮亮地服侍了大太太一场，在大太太跟前是就要得宠起来了，这种顺口的人情，当然是不做白不做。; f! }$ e5 n( C% R& j% h% V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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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摸了摸光洁的脸蛋，就有些自豪，“你当人人都是你七妹？又谨慎又细心？”
初娘子撒娇，“您眼里就只有七妹！只看得着七妹的好！”
大太太呵呵笑，“我知道你也辛苦！里里外外要不是我们大姐，谁能支应得下来？”* v( F/ ?4 N# c1 h,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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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初娘子毕竟是出嫁的人了，大太太就算有心照应，也只能多给些私房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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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从根子上提拔初娘子，还得看大老爷……. w/ h# W; Y: m" B, b"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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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就要等将来九哥入仕后，再提拔大姑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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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又和大太太说了几句琐事，才漫不经心地提起了观音山的住持，“同寿大师那边也给了话，说是要咱们方便的话，随时都能上门来做法事。”
大太太眼神悠远，“你说，你父亲要你私底下找人来做法事……这安的是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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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顿了顿。: a" l ]" j9 ?! s# W# j
三姨娘的死，是几个女人心知肚明的秘密。
七娘子小小年纪，却把这种事看得这样通透，不但明白了大老爷的用意，也猜出了大太太的反应，更做了这样不露痕迹的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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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后生可畏！
“我想着，怕还是觉得三姨娘是要对杨家的子嗣不利。”她就笑着为大太太添了茶水，“四妹这才把脸上抓破了，就吩咐人做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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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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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恐怕不想张扬，也就是不愿意再添乱了。”她喃喃地自言自语。
初娘子却叹息起来，“不瞒您说，我倒是觉得有些怪呢！”1 j: z: p) K! X; P: V! u
“哦？”大太太精神一振。
到底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初娘子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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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话，不好对七娘子说明的，倒是可以和初娘子商量。
“您看，这三姨娘作祟的话，能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咱们的。”初娘子推心置腹，“她死的时候有没有子嗣，又是不是被老爷打死的，咱们还不清楚吗……就算要作祟，也应该冲着……冲着娘和四房么！大不了，还有我和我的小囡囡！”* w, \0 a3 K8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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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算有些不快，也都被初娘子的坦然冲散了。) H0 ~+ Z' [& V ?8 V1 m/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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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大院，多得是见不得人的事，整死个把姨娘，在这些当家主母心里，又算得了什么。: m9 v4 y3 i1 K$ m/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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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她却是有些迷糊了起来。
初娘子很坦诚，“我看，九哥接连出事，背后的确是有东西在作怪，但却未必是三姨娘！”
大太太不禁动容。8 S; M% F Q: g.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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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沉思了起来。& z$ v+ o+ {" T3 O( ]0 n5 X1 X
“三姨娘就算是道行深厚，这么多法事做下来，也该往生了吧？”初娘子一脸的忧心忡忡，“不说观音山的同寿大师，就连寒山寺的师傅，我们都是多次麻烦过了，每年私底下还有供奉……她就算有天大的怨气，也架不住这些大师多年来的祭祀与供奉……”* b$ z$ } I8 w. O3 W
不要说别的，就是在杨家，三姨娘都不是死得最冤的人。
再说，三姨娘的死是谁造成的，她心底自然最清楚。2 i$ a! @( L" O8 d8 [2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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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难掩震惊。
“你是说……有人私底下供奉小鬼，魇镇我们家的子嗣？”: w. \" \% i! w4 U
她的思路一下就清晰了起来。. |: l P: D/ p: v0 Q& p
从九哥屋里的那口黑血，想到了浣纱坞的十二姨娘……- z9 ~3 p# r, S; \8 d
“但轻红阁里的异象又怎么解释？”大太太很快抓住了疑点，“这要不是三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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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不是三姨娘作祟的话，就是有人刻意安排，要把魇镇的事，往三姨娘头上栽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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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眼神一下森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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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你敏锐！”她一字一顿地表扬初娘子，“三姨娘真要作祟，也就是应在了我的这一劫上，大不了，再加上四娘子的一劫！”
她越想就越觉得有道理，“我看，倒是这场痘疹，才是她在弄鬼！”- w a, o& O) P4 ]( j/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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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气氛似乎就随着大太太的话，一下阴冷了下来。# }1 `! D7 Q; r1 P5 D8 D
初娘子心里也有些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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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母亲的性子，您只需要提上几句，她自然就会明白个中的原委。”七娘子和她说起这话的时候，还有些微微的不好意思。“也正因为是自己想出来的缘由，母亲才会深信不疑……就拜托大姐了。”
这一番安排，虽不说是天衣无缝，大太太却也是完全联想不到七娘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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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真的不如七娘子啊！1 g9 [! _0 C+ H Q0 m- f
她的冷汗不禁涔涔而落。
还好，还好自己已经出嫁了，否则，自己难免要挡了七娘子的路……1 g& G) B+ W& A6 f: u* i% _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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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自己识趣，做了顺水人情，把大太太的病床交给了七娘子……8 R1 U7 B- e, W1 ]) s9 e9 D' b" j
有这样一个敌人，那可真的一点都不有趣。5 m. {7 r* m9 Q3 {5 V
只看她能耐心地等待两年之久，才等到了这个良机，初娘子就晓得，二太太是一定会被七娘子斩于马下的。
七娘子能从一个偏房庶女，一步步走到今天，个中真是没有一点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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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出了正院，就派姚妈妈给几个姐妹送东西。1 o8 Z8 O! } |9 E6 b9 g/ d6 U) D
“庄子里新送来的塘藕，最是新鲜脆嫩的。”姚妈妈笑盈盈地进了百芳园走了一圈，先进七里香，再进月来馆，又过了小香雪，才进了西偏院。' p6 Q3 m% j,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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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笑着谢过了姚妈妈，“还是大姐心疼我们姐妹。”) ^+ ]- y q/ y2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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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叫姚妈妈和白露吃茶。6 P6 ]" t! k I: _
回过头，白露就回报她，“初娘子说，话她已经带到了，太太也已经想明白了……”' z" G! @( _+ F#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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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白露却一点都不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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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位者自然有上位者的考量，恐怕就算是立夏，也都不明白七娘子的这番布置到底有什么用意吧。/ A, e% \% w3 k$ @) }$ e
七娘子笑着点了点头，“好……大姐办的事，我是放心的。”6 E- o b" n' |4 K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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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就像是忘了这码子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V) G% k8 j: D% H# u)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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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倒是大老爷找七娘子去外院说话。/ L, {4 g0 Y; W: Q% e4 v.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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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才下了学，就被守在家学门口的牛总管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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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总管虽然常常进出内院回事，但也一向都是在姑娘们上学的当口出入，七娘子倒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点与牛总管碰头。0 K, [& p/ \9 t4 \
“牛总管。”几个姑娘都笑着问好。# m- K- q# U; O( y# B.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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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大老爷更宠幸的是身边的张总管，但牛总管娶的就是大太太身边的陪嫁，内宅事务也多半是他和大太太协商，几个姑娘对牛总管都不陌生。 g% c; `" e% f- z9 v4 j$ W
“给姑娘们请安了。”牛总管就恭恭敬敬地跪下要给女儿家们行礼。
五娘子、六娘子、七娘子都连忙避开，只受了牛总管的半礼。% h) Q( H' [2 I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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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与四娘子却都只是略停了停。0 l, q$ p+ v.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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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子都没有回礼，就直接拐进了夹道里。
自从脸上落了疤，四娘子就越发阴沉了起来。( `& K- S) X k. d, |7 o* ~% s
三娘子急急追着她也进了夹道，只对牛总管稍稍点了点头，就算是回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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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娘子都不由得目注牛总管。2 e: m- o9 `( E2 w
大家大族，讲的是举止有度，像牛总管、王妈妈这样在主子跟前都是有脸面的大仆，就算是正房嫡女见了，都是客客气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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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总管脸上还是一团笑意，“老爷请七娘子到小书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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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5 h$ G8 N&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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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七娘子都费起了思量。- J E' s9 b! p3 ^
大老爷对内院的事，是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的。8 j V* `% _* o% w2 o" x3 ~% i4 v
几个女儿无非是他高兴的时候做伴解闷，享天伦之乐的工具。' V* }4 H9 k;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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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更是连这个工具都没有资格，虽然书法写得好，但吟诗作赋上全无天赋，甚至还比不上三娘子。
两父女虽然居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几年下来，仍然好似陌生人。
七娘子跟在牛总管身后，一边走就一边忖度起了大老爷的心思。& i' v! P- \4 ?+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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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不会是为了族谱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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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这还是第一次进杨家外院。! Z) i+ L# [- i
比之内院百芳园的娇媚，外院就要肃穆得多，同正院相仿，三进堂屋坐落在当院中，悬了昭明日月的匾额，隐隐约约，还能看着里头条案上的小金鼎。5 X- D% F$ w3 h: R4 E3 R
牛总管却是直带着七娘子进了外偏院。
外院堂屋一向是设而不用，只有接旨、祭祀并婚礼诸事，才会启用。大老爷日常起居，多半都在外偏院的小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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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内院也就只有二娘子、三娘子有资格常常到小书房陪伴大老爷。
“牛总管。”2 u1 x. V% b$ f' G! Q# _; n8 b/ S! `
“范大人！”
外偏院里来往的几个师爷就笑着和牛总管应酬起来。1 t$ P4 X4 l! o3 |/ G$ R0 U9 G
七娘子连忙望住脚尖，目不斜视。0 `- C3 D: U. n4 B( N% z; X
大家女儿，要的就是这份矜持。! _6 M/ @7 E, J+ S- k7 y0 y1 G
牛总管看在眼里，对七娘子倒是多了几分恭敬。7 e! j) @6 k5 x0 q7 v5 `
“请七娘子稍候。”把七娘子领进了小书房外间，他就告了罪，进了里间回报。
帘子一撩起来，就隐约听见了大老爷的声音。* {: P$ T3 \" ^" m; R
“刘家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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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一向城府深沉，很少有形于色的情绪。" Q* ]6 c% V- R+ _; u% k7 X
这句话里却布满了怒火。0 s7 S8 ]! a2 W! N7 `%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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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能上书，我就不能了？给他留了几分余地，倒还当我怕了！”# B$ s. K- p: i)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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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知是谁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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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杨海东倒不至于这么不济！”大老爷抬高了声音，“此事为国为民，于心无愧！倒是那位要好好思量，因私废公，包藏祸心……我一本奏上去，倒要看是谁倒台！”0 Q1 x+ T1 k&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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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不禁听得入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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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说的是浙江布政使刘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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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大老爷亲自到杭州催粮，还不是手到擒来？眼下听他的话意，这一趟公差，出得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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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久，牛总管就出了屋子。
“还请您到西翼稍微等等。”他笑着安顿七娘子，“老爷这会还有些人要见。”2 p. ^) a6 F; V9 l4 u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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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跟着牛总管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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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就撞见了一老一少。
都做的是武将打扮，老的那个满头白发，穿了玄色曳撒，少的却只有十三四岁，一身香色飞鱼服，越发显得眉目清朗，七娘子不禁就偷眼微微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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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百户，桂少将军。”牛总管连忙行礼。6 w" u; e- U4 J( u- P+ S" G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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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只好福身对两个武将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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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总管。”蒋百户满面忧急，“总督在——”8 C+ s6 \/ H( _ e
牛总管就点了两个小厮，“将两位请到西翼用茶！”一面又歉意地给七娘子使眼色。/ F+ v4 i; L. G: @# l; p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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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晓得牛总管的意思。; Q' X$ Q/ L8 W J6 H5 h9 h' N&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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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偏院就这么大的地方，两位武将要进西翼，她当然要回避。
索性就一回身进了里间。3 }+ g& _: i' [( G( t
还能听到蒋百户和牛总管客气，“劳烦您通报了。”9 P& z% u# Q+ {2 z) |' P/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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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桂少将军一路沉默。) c0 o( c& n5 ?, E6 q)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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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大太太心心念念要见上一面的桂少将军，倒是先进了外院。想必为了军粮的事，桂二少没有少和大老爷接触吧。
光看长相，倒是眉目清朗，神色间又透出西北男儿的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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肤色要比江南男子深邃得多，近乎麦色。2 Q5 |/ l' s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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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眉梢透出的倒是一股难得的沉稳，想来以桂家严谨的家风，也长成了一个规行矩步的君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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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自失地笑了笑。/ |5 q4 k: i1 h& x5 ?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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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若是能嫁给桂家二少，倒不算亏待了她。. h/ I( H3 B5 B+ \3 N
只是看四姨娘的意思，想必也是看不上桂家的穷与远了。4 e( R. e# K0 O: r& _-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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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说进张家，也要看有没有这个福分，张唯亭一向淡泊名利，没有什么求着杨家的地方。这样的书香世家，素来又看重脸面，大老爷就算有心把三娘子说进张家，恐怕张家都未必娶个庶女做嫡媳。$ v! d% p4 V: s. M
也不晓得四姨娘看中的到底是张家的哪个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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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一共有三个少爷，大少爷已经婚配，二少爷一心要考科举，二十多岁了还没有成亲，三少爷也有十七岁了，却是个庶出。哥哥没有说亲，倒不好越过了先定亲的。如果看的是三少爷，又要等了二少爷考上科举，如果看的是二少爷，又有些不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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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样想着，里间又传来了大老爷的声音。! l: g- y& J9 v2 I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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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刘徵要和我玩这一手，我杨海东又有什么好怕的？只盼他们将来不要后悔！”2 F( i! Z4 p) Z- i; E6 ]( B! X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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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不知是谁又急迫地劝解了起来，“您这是冒进了……徐徐图之，徐徐图之……那边可也不是吃素的，正少了挑头请命出阁的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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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声又渐渐低了下去。9 t1 H# K4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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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一下把桂家的事抛诸脑后。
浙江布政使刘徵一向仗着自己背后是皇长子达家，和大老爷是面和心不和，几次都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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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大老爷简在帝心，恐怕早坐不稳江南总督的位置了。6 u3 O$ L2 r%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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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大老爷的意思，是要和刘家彻底撕破脸皮了？& E% e: j" B* K" l! _
只看福建布政使王家、浙江布政使刘家都是皇长子旗下的干将，就知道皇长子能呼风唤雨，和太子一较短长，并非没有自己的筹码。
而杨家又是两边不靠……真要和刘家作对，要面对的可就是皇长子一系狂风暴雨的攻势了。) i- z4 L' I- q% X" [4 A3 a- f
这里头，可是一个不小心就要抄家灭族的危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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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杨海东俯仰无愧于天地，摘了刘徵的帽子，就是因为他因私废公无视大义，为了朝廷的一点争斗置万民于不顾！”大老爷又咆哮了起来，“扣押军粮——那是多大的罪，他刘徵担得起吗？北戎打进关内万民涂炭，他刘家又受得住这份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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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别……”里头的师爷也露了无奈，“可您要摘了刘徵的帽子，和那边可就彻底没法交代了！”6 S4 ], I* C5 I0 N$ R% D
“交代？我倒是要看看他到了金銮殿上该怎么交代！传我的话，刘徵贪财枉法，扣押军粮私下变卖牟利，犯我大秦十三条重律，我杨海东奉皇上钧旨总督江南三省军政，防的就是布政使因私废公犯上作乱！命诸总兵往杭州擒下刘徵，锁上京城送三司处置，我的折子，自然也随他一道送上京城！”' g2 w `% _5 f
大老爷的这番话，掷地隐隐有金石之声。一下就让屋里屋外，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28
87、意外
七娘子自外偏院出来时，眉宇间就多了不少心事。
她直接进了正院堂屋。) X; n# \( P: W
大太太才睡过午觉，见到七娘子，倒有几分讶异。“怎么没有去朱赢台？”
看时辰，也到了女儿们上绣花课的时间了。
七娘子平铺直叙，“父亲本来要见我，我就随牛总管去了外偏院，不想那边收了浙江来的急件，倒是闹腾了起来。”: E; R P7 }: H$ Y) B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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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刘家？是军粮的事出了岔子？”
到底是官宦夫人，平时再怎么不着调，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拎得起来。3 q$ g6 T' A. [/ M
七娘子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忧，“嗯，听牛总管的意思，是刘家上折弹劾父亲擅专、受贿……”- [! A5 e( P% _
大太太脸上顿时就蒙了一层忧色。
“父亲也是大发雷霆，现发令让诸总兵去杭州锁了刘大人上京听候处置。罪名是刘大人因私废公，擅自扣押军粮……私下串连朋党。”七娘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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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立时脸色大变，径自沉吟了起来。3 E) ?* |' }2 S/ X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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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就为了这事把你叫过去？”良久，大太太才追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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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是满脸的心不在焉。
七娘子轻描淡写，“父亲把师爷们都打发了，不过问了我几句话，都是问母亲的身体是否已经痊愈。” v7 R2 ~$ u8 P#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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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大老爷也怕大太太听了刘家的事，心底多了几重心事，又要犯病吧。 \0 ^0 U4 w$ 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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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当时他从杭州回来的那股子轻描淡写，也都是不想让病床上的大太太伤心。+ `0 V4 P& e2 S/ ^3 B8 l
两夫妻虽然矛盾重重，但毕竟相扶相持，走过了这些岁月。
大太太又怎么不懂这里面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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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没有痊愈，听了这话，也要痊愈了。”她就苦笑了起来。“刘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父亲为了一时意气要和刘家彻底撕破脸皮打上对台？还好本家二叔还没上路，我们家多少也要为自己打点后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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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只好安慰大太太，“父亲心里有数的……”* Y( |* R7 U. h$ n. e9 b& X
大老爷能从一个落魄举人一路走到今天，又怎么会少了手腕。. \9 e; J# a6 m( s: _, g* `
大太太又问了七娘子几句，就打发七娘子，“回西偏院歇着去吧，下午就别去上课了，在外偏院恐怕连午饭都没好生用，快用些点心去。”
又叫王妈妈，“请初娘子过来，再把牛总管传来。”1 F( _ g, h3 J+ Y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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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虽然玲珑，但年纪尚小，朝堂上的事，她也说不出什么子午寅卯来。
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初娘子更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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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就默默地回了西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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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只是出神。
回了西偏院，就趴在梅花桌上想事，过了半晌才问白露。
“你说这族谱的事，我该怎么对太太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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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和白露对视一眼，都放下了手里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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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有意为九姨娘抬房请封诰命。”七娘子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不过，又怕母亲闹脾气钻牛角尖，想让我跟着在一边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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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和白露不由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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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还真是人尽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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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才在大太太跟前有了一点脸面，就想着让她进言，为九姨娘抬房说话。. Q& H( x" \# X8 B9 X/ I! q
也不想想，这一点脸面当不当得了这么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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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九姨娘毕竟是七娘子的生母……七娘子又怎么能说个不字？
七娘子就苦笑起来，“好在刘家闹了这么大的事，一时间本家二叔是没法上路的了，就看刘家的事究竟会闹得多大了。”9 ]8 c& f: @2 o
她勉力振作起精神，又吩咐立夏，“走，咱们进园子里去，这事也该让五姐知道知道。”6 i7 @1 M3 w0 t2 q. S6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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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和杨家闹崩，对杨家的谁都是个大消息，五娘子当然很应该知道知道。
立夏就跟着七娘子一道进了百芳园。1 ~% Y7 L' h. ?, U) T- }, r* I
从堂屋下头经过的时候，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牛总管说话的声音。+ Q0 ^2 d% |5 P9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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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大太太当然是要仔细询问牛总管这件事的内情了。& `0 I9 Y1 |: Z+ c( h, L#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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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没有驻足。! ]" o6 o6 {! q5 Z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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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立夏进了百芳园，却没有往月来馆方向走，而是径自带她拐到了万花流落边上。
万花流落这一带，这几年来也就住了四姨娘并三娘子、四娘子。( C( U! `* d* B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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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若有所悟。 \6 X2 N% c9 y& P
才刚进了下午，阳光还很烈，园子里并没有多少人。
七娘子就低声吩咐立夏，“去溪客坊传个话，就说我在解语亭里纳凉……一时想用些茶水，请溪客坊帮着准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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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解语亭附近，也就是溪客坊里常年有小茶房了。七娘子找的这个借口虽简单，但反而不容易被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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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如果还有心在三娘子的婚事上使劲，自然不会放过和七娘子对话的机会。
不管杨家和刘家对峙的结果如何，七娘子都不准备搁置下手中的计划。7 x/ p. S+ e* ^4 x9 C- n5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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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能一击必杀，也要让二太太痛彻心扉。- V' H. u*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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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就进了解语亭，推开窗子，让午后的凉风徐徐吹进亭中。
一边也沉思起了上族谱的得与失。+ y4 @ @/ K3 Z3 Q7 y!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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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杨家村住过的人，族里的事，再没有比你们母女更清楚的。”大老爷的态度依然很沉稳，却是没有了发作刘家时的那股掩不住的怒气，“我们家得意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人出来和我们作对，一旦出了什么岔子，恐怕就有人蠢蠢欲动，要图谋我和你母亲多年来辛苦经营出的这份家产了。”- G& U1 h1 @( N& E/ K
“给九姨娘抬房，为的还是抬举九哥的出身，这一点，你母亲不会不懂，但我提起这事也过了一两个月，却一直不肯给我回话。”1 e2 Z+ e; {- D0 o p6 e8 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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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在病床前安排后世，都没有说起给九姨娘抬房的事。”
“你大姐虽然明理，但九姨娘的事，始终还是你这个亲生女儿出面比较得体，也有个说话的缘由，免得反而落了你母亲的面子，叫人觉得她心胸狭小，不肯抬举有子姨娘。”大老爷唇边似乎带了些讽刺，“看在你这一向勤谨孝顺的份上，想来你母亲是会给你这个体面的。”
只看大老爷前一刻才怒不可遏地发作了刘家，下一刻就能平平淡淡地和她安顿起了内宅的事，就能晓得他的城府有多深沉。 F6 J! P9 J" G+ G" j
七娘子反而放下心来：大老爷心里肯定是有谱的，发作刘家，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6 w! k4 [* Y/ Z2 C% j
杨家的权位，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影响。7 }8 H7 I9 z: }%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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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给九姨娘请封诰命这件事，却是让七娘子有苦说不出。! w& d& M+ M! r: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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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死了，哀荣有那么重要吗？
就是给九姨娘请封了一品、二品的诰命，也没有办法让她再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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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九姨娘的诰命说话，就很可能让自己和大太太才刚刚培养起来的那么一点感情再次生变。( `* |) @2 l4 V A4 i% S
才立下功劳，就为九姨娘的诰命进言，倒显得自己是居心不纯，挟恩图报了。
只要能打压下二太太，九哥的地位还不是稳若泰山？九姨娘的诰命较之二太太的威胁，根本是微不足道的筹码……9 f9 w) O4 `5 L' C
但如果不为九姨娘请封的话，在孝字上又实在太说不过去。
恐怕连九哥都不会谅解吧？
七娘子就想到了九哥在病床上的那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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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她能等到我长大……”2 p ~* @- J# \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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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心底又怎么会不在意生母的诰命？
七娘子就有些烦躁起来。
哪有一条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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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桥上传来了四姨娘轻轻巧巧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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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连忙武装起全副的笑容，深吸了一口长气。
“四姨娘。”她微笑问候。“倒巧，也来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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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四姨娘眼底闪闪烁烁，尽是看不透的思绪。“是啊……也来看风景。”
两人就对面坐了下来。( n' k0 Z! X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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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和刘家决裂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苏州。* h, H! Z- ^* M
就连京里都只是几日就得到了消息。
秦家与许家都派下人快马送了信来，二老爷更是连着送了三四封信打听个中因由。
二太太也吓得魂不守舍，一进正院就抹起了眼泪，嚷嚷着大老爷实在过分冒失。
大太太只好把二太太安顿到东次间，又拉了几个杨家女儿进来安慰二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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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里本来就不太平，一个劲嚷嚷着要临阵换将，把皇长子送到前线替换平国公。”大太太仔仔细细地对二太太解释，“你大伯这一闹，反而吓唬住了皇长子那头的人马。说刘家私自扣押军粮，更是诛心……”: o; {7 u4 p8 _9 w/ n4 S# d
没有粮食，平国公就算有千般本事，又怎么能打胜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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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私自扣押军粮，肯定是为临阵换将做铺垫。
大老爷这一闹，倒是明明白白地把皇长子这边的打算摊在了桌面上。* y2 w/ K# S( ]/ t) z
二太太一脸的忧心惶急，“那刘家岂不是……岂不是要和我们杨家翻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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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禁就现出了少许的不耐烦。
大老爷都把刘徵锁拿上京了，就算刘家还没有和杨家翻脸的意思，杨家也没有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刘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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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也怪不得你大伯，”大太太语调平稳，“西北吃紧，皇长子为了一己私欲暗示刘家扣押军粮，本来就是昏招。我们杨家的根基就在宝鸡，你大伯要是没能拿下刘家，万一防线被破北戎进关，将来我们又拿什么脸回杨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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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宗族和国势的双重压力，大老爷根本就没有退路。
更别说平国公和杨家的亲戚关系……& U) M# _. ]9 C5 d; U
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大老爷是肯定要把军粮催上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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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总算是挤出了一丝笑，“还好这孩子们都在身边，有什么事……也能及早安排。”# u7 ^5 r3 _- B0 L9 F) |3 {
也不怪她惶惶不安。
皇长子一向受皇上信重，在朝中虽不说呼风唤雨，但不是杨家可以轻易拿下的，否则，又怎能和太子对峙多年？1 f* B" a3 q1 x) M$ c, C; k5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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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这一锁刘徵，无异于正面和皇长子闹翻，谁知道这位贵人会怎么收拾杨家？7 C) j0 ~0 ^2 s6 {
大太太叹了口气，“你也别想太多，倒是回去收拾起细软，真有什么不对，我们连夜就回陕西。”# {% n; J: U3 A+ p% p+ ?$ O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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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陕西，那就是杨家的地盘了，本家的势力，至少可以护得两房女眷的平安。+ o3 B5 B I! i/ g, K q
一边就给陪坐在身边的初娘子、五娘子、七娘子使眼色。
五娘子就大剌剌地劝二太太，“这不还有父亲顶在前头么，再不济，还有大舅、二舅、二姨、三姨，和一家作对，就是和另一家联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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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道理五娘子居然也看得如此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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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对五娘子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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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果然就沉思起来。5 Z2 R& _: l+ h& @
又过了一会就起身告辞，“还有很多事要安顿。”& L+ o( _/ K. k6 x! d* j' J
杨家树了皇长子这样的强敌，的确就多了不少要打点的地方。
大太太也没有多留二太太。
回头就对几个女儿感慨，“发痘子一个多月，连一声问候都没有，不要说亲身侍疾……出了什么事要连累到她了，就忽剌巴过来抹眼泪。”
初娘子就只是笑，没有附和。1 v+ ^" v$ w$ @' n+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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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动了动嘴，欲言又止。# o+ X \ t7 K/ _$ y: N+ n
七娘子只好亲自出马，“其实也不是没有问候，也派了身边的吕妈妈来问过您的好。”她叹了口气，“说是二婶身子骨不好，又苦夏，就不得亲身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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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那段时间虽然没有亲身过来，但也是隔三差五地派人过来问好。她倚重的陪嫁吕妈妈，就三天两头地上门请安。0 V( V) f Z7 x& G5 U.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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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七娘子人都在大太太病床边了，她问的好，十次里也只有两次传进大太太耳朵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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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添上这句话，那就是铁板钉钉地坐实了二太太拈轻怕重，不愿侍候大太太，又要卖好的罪名了。
“苦夏？”大太太果然就冷笑起来，“从小一起长大，倒是没听说过你二婶还苦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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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慈爱地看了看七娘子，“倒是你年年一进七月就吃不下东西，也该请个大夫来好好调理！”7 |* d. C7 e7 {, i' a1 W5 U% a% e
七娘子抿唇谢过大太太，“还是母亲心疼小七。”% `9 K, b' F1 e' F
俨然是母慈女孝。2 T" W3 F% P: S* r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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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看了看七娘子，微微地撇了撇嘴。$ z7 X9 d3 u# U% d
大太太又吩咐了初娘子几句话，就疲惫地叹了口气。$ p# b* x5 F: F% y. D$ T+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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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想让你回家过中秋的，眼下却是不能了。”她带了些歉意，“眼下家里这么多事，我的身子骨又不好……”+ V1 c2 a0 e5 Y2 X!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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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没什么！横竖大姑爷不在家，我就是在娘家多住几年，也没人能说什么！”初娘子忙不迭开解大太太。2 w( \6 o# u5 G6 }; i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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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却也有一丝不自然。5 p7 Q0 x7 s: N) X"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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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人家，最爱蜚短流长，初娘子一回娘家就是几个月，恐怕会招来不少议论。' x! C5 s( s2 J5 J8 ^" B/ @. B/ }
如果是二娘子，恐怕就是有心住这么久，大太太都不会许的吧。+ i$ Z0 o& x, h$ l
可大太太才出了痘疹，正是虚弱的时候。: \6 Q0 U/ p9 j" ?8 x" c: z
二太太又是一脸的不堪造就。
三娘子、四娘子是指望不上的了，五娘子一团孩气……七娘子又还小。( a0 g6 d3 n1 b& z
除了初娘子，又该指望谁来帮手？+ z+ w5 H/ H2 t1 c3 o5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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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也就是露出了一瞬间的无奈，就又恢复了自然，和大太太说说笑笑，把大太太哄得一脸笑意。
就好像刘家的事根本不在大太太的计较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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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有些微微的诧异。! ^0 l3 h& Q1 L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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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大太太的心胸，刘家的事，怎么都能让她有些不痛快的。) J' y- ?/ B! c7 S- ^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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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却是直接问出口了。“娘，二婶虽然胆小，但说得也是正理，你看咱们是不是也要安排些后手？”
大太太和初娘子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2 A# H! _ a8 A5 c6 u2 [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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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你想起来安排，黄花菜都凉了。”大太太漫不经心，“刘家的事，你父亲自有打算，十有，我们家是不会吃亏的。”
七娘子和五娘子都露出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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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只好又解释给女儿们听，“你父亲素来不朋不党，虽然和秦家、许家走得近，但一直也没有为太子说过话，这事皇上心底也是有数的，否则咱们杨家的位置也坐不了这样安稳。”( A0 S( X- {, h/ n ~. _"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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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发怒，也是因为边境形势吃紧，刘家太过鼠目寸光，为党争不顾大局，是犯了皇上的大忌。从浙江运过这批军粮之后，前线就不会轻易缺粮了，平国公也能大展手脚。只要局面维稳，皇上又怎么会处罚我们杨家？倒是刘家，这次怕是要倒霉了。”$ R7 {6 F5 T+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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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大太太气定神闲的语气，几个小娘子都放松了下来。
政治上的事，她们虽然不懂，但却也知道关系着自己的切身利益，杨家能够平安无事的度过这一波危机，那当然是最好。
“不过，也有些事是要抓紧了。”大太太语带玄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也要为后路打算。”6 n% T: y% O5 g; O4 u
初娘子轻呼一声，“娘，您的意思是……”
大太太就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初娘子说得对，我思来想去，也觉得这么办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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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立刻笑开了花儿，起身握住了七娘子的手，“七妹，真是恭喜你了！”# D& ~+ R+ o: k$ V
七娘子不禁愕然。! F! S/ w- q$ _' k( T%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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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第一次见到初娘子这样喜形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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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也有些吃惊。* f6 r8 T) \& J) T
大太太就冲七娘子笑了笑，“我想着，这一次上族谱，就把你和九哥这对双生姐弟，写到我名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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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和五娘子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写到大太太名下，那就是嫡出了！
嫡出和庶出的差别，只要是生活在大秦的女儿家，还有谁不清楚？
只有嫡出，才能嫁到地位相当的人家做嫡媳，也只有嫡出，才有资格继承嫡母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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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这一步棋，的确出人意表。7 i1 w6 j+ C- s& m2 s$ R2 A- R
七娘子心中就流转过了无数念头。
大老爷和九哥的反应，封家可能会有的不自在，来自几个庶出姐妹的敌意，初娘子在这件事里的作用……1 L" I: R" X4 z& O: k) I
望着大太太和初娘子的笑脸，她却只能作出一种表情。
七娘子就缓缓地捂住了口。
满脸的不可置信，喜不自禁。, P; Y L6 e# _9 l( P& j6 A! Q
“母亲，这……这……”
大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膝头，“该改口啦！”
七娘子于是泪盈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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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跪倒在地，柔顺地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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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出口时，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九姨娘黯淡的容颜。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29
88、晋升
七娘子与九哥要被写进大太太名下的事，很快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杨府。
尽管还没有挑选出与本家二叔一道上路回乡的下人，也没有正经宣布要把七娘子姐弟写进大太太名下，但众人对七娘子的态度，俨然已经大变。: Q+ a; C1 F1 {- B, g' e
不论九哥是不是嫡子，他在杨家的地位是不会变的，被写进大太太名下，不过是锦上添花。) A# ?2 H" X; a+ |6 z!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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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却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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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纪，才进了正院四五年，就被写进了大太太名下，成了第三个嫡女……# a0 @! ?9 c( m/ n; h
大姨娘和五姨娘看到七娘子，脸上的笑简直都要扑出来了。
就连平时眼高于顶的李妈妈，在七娘子跟前都多了几分小心。& R& ~1 K' }( [# q9 ^
西偏院的下人这几天一出门，就被人堵了，一般二般的管事婆子，都要拉着手细细地问过好，又问过七娘子的好，才肯放他们去办自己的事儿。
越是这样，七娘子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约束得就越狠。( ^4 s$ h* [9 t- T9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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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是犯了一点错，叫人觉得我被抬举进太太名下，就狗仗人势起来，我是不依的。”她皱着眉吩咐立夏与白露，“说不得也只好回了太太撵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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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和白露心领神会。0 n3 I2 K5 u+ W( w4 z$ P- P) Q2 K/ M
以七娘子的性子，越是当红得宠，自然就越谨慎。* B, L+ u- t+ {8 E" r(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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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丫鬟就交给你们约束了。”七娘子又找了两个管事妈妈来说话，“这事终归还没有成真，在这当口要是闹了什么不痛快给太太没脸……”6 M( s! W. G: F%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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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妈妈也都是老实巴交的人物，被七娘子这么一吓，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闭门不出，免得惹来麻烦，误了七娘子晋身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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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本人自然也更谨言慎行，连对着三娘子、四娘子若有若无的挤兑，都忍了没有出声。# U1 P. D& v5 P% 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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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也不见喜色，每日里在家学用功，仿佛不知道府里沸沸扬扬的流言，对七娘子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两人虽然同在正院，但出入之间，倒越发疏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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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看在眼里，不由得也感慨起来，“九哥也实在是谨慎了些。”2 `, C) \ d; n!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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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只好陪笑，“九哥最近功课太重了，恐怕一心念书，也没有多想里头的得失吧。”
大老爷最近又加了九哥的功课，盼望着他今年能和十二郎一起进山塘书院读书。大太太虽然不舍，却也不愿九哥落后于同侪。
“也是，”大太太就笑，“这孩子就这个性子，心里只能装一件事，内宅的是是非非，现在是入不了他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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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的眼神就渐渐深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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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是这样的性子。( ~6 N0 n8 N, G ]1 _0 s7 n" f
既然信了浣纱坞前的风波，是有人魇镇。就算九哥在她跟前念九姨娘的好，大太太都会找到理由来夸奖九哥孝顺。- K$ I3 h Q, c9 x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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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七娘子有福气。; m* R9 y( 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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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恐怕也只是想把九哥写到自己名下罢了。) A0 r+ Q# [ h' S
偏巧就来了这一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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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才对九哥释疑，就又体会到了七娘子的好……8 {8 l, p4 C6 W+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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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的运程，今后的内院，恐怕就是这对姐弟的天下了！
以七娘子的性子，还没有被提拔，都惦记着要拔掉二太太的爪子。
现在被提拔了之后，恐怕想的不是放二太太一马，而是斩草除根吧……% p/ t; E' t$ i' ]; {7 s8 w6 q9 [, J. A
虽说大太太把九哥写进了自己名下，这过继的事也就不会再提了，但二太太想要添乱，还多得是办法。
初娘子眼睛一眨，都能想出六七个给九哥添堵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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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毒、在族里闹事、引诱九哥学坏……
大太太如此多疑轻信，七娘子又怎么会放任这样一个大敌在内院出入？; u0 q( k! @1 y# `
初娘子就笑着念起了二太太，“二婶这几天都没有过府给您请安了。”, J" |3 m8 W" [ I4 D9 M7 {9 [' y
大太太就有些不屑地露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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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婶眼下怕是没有请安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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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都是这样，有盈就有亏。
二太太前几年和大太太好得就像是一对亲生姐妹，七娘子和九哥就渐渐被大太太疏远。5 y7 J' L( i1 @) ^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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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形势翻转，大太太向七娘子姐弟靠拢，与二太太之间，自然就要渐渐疏远了。$ l2 `: q4 Z% Q* s) c% p- D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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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点到即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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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提了一句二太太，叫大太太看清二太太的功利，就笑着和大太太扯起了家长里短。* z( E! A$ R G$ J: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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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免又谈到了桂家的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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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最近也是时常上门来的，母亲要不要接进来见一见，按理说，老九房的当家太太和您当年也是常来常往的，两边又是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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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有些心动，又难免踌躇。
“咱们家正和刘家打对台，这时候见桂二少，传出去难免觉得我们有些势利。”
杨家正是应当谨言慎行，低调行事的时候，这时候谈起和桂家的亲事，难免让人觉得是为了在和刘家的斗争中接纳一门强援。
“这怎么能一样。”初娘子就笑着开解大太太，“刘家这下是往死里得罪了桂家和许家。这两家但凡还有一点气性，都是要和刘家过不去的，咱们本来就是一个鼻孔出气……”* P* D/ e) m1 R! T6 h5 R8 O
大太太豁然开朗，连声夸奖初娘子，“还是咱们小初脑子灵醒。”7 p5 ?/ J' P8 O2 U( z& y: e
就又和初娘子商议，“桂家这门亲事要真能做起来，咱们家在西北的根基就又深厚了一分。不过桂二少和三娘子的年纪差得就有些大了，出身也不相配。”/ [, E! V. ]4 `! C0 w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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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就忖度起大太太的心思。) t8 p$ S8 Q2 _;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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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四娘子不得大太太的喜爱，这是眼见的事，五娘子是大太太的掌上珠，出身对嫡次子来说又太高了些，剩下的也就是六娘子与七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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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和桂二少差了足足有四岁呢！”她有些犹豫，“前头还有这些个姐姐……”; k' ~0 |+ P$ E$ J2 h/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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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有些犹豫，“还是先看看二少爷的人品吧，若是赶得上前头的两个姑爷，就把小七说到桂家，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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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家是武将，成婚本来就较文官家庭为迟，一有大战就耽搁了婚事，年过三十才生育的人家也不少见，年龄差距，倒不算什么。) Y# N3 ^& W, ?; |1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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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沉吟片刻，也就点了头，犹自提醒大太太，“小七是个有主意的，我看，这事还是得她点头了才好。否则您一片提拔她的美意，她若不领情，倒白糟蹋了。”
大太太若有所思，“就看桂家怎么想的了，我看这事倒不错，桂家虽穷，但人品方正，大少将来不论说了谁家的女儿，财势比得过咱们家的也不会多了。小七要能拿了嫡女的嫁妆进门，以她的手腕……”3 v. h, a2 z: D5 X. A. k8 g, J
“也都是将来的事了。”初娘子只得笑，“眼下还是先看看二少的人品吧！”1 i5 E8 q9 r9 r9 ~& q1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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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八月，第一批军粮终于运抵西北。
平国公也没有辜负大老爷的美意，军粮才到就狠狠地打了个小胜仗，斩首百余级，一扫之前战况胶着时朝野上下的疑虑声。7 A& o* r$ v4 L3 p'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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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竭力鼓吹的临阵换将说，也自然而然地消沉了下去。7 L O5 I' p9 i
刘家的声音，更是已经微弱得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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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皇上对江南两大重臣的纠纷还保持着沉默，但平国公的这一胜，至少已经让大老爷立于不败之地。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江南说的上话的世家、官员，也终于开始了自己的站队活动。
大老爷虽然人在苏州，但浙江却没有谁再敢怠慢，八月底，浙江军粮调集完毕，上路运往西安，桂家二少的差事终于也告一段落。西北局势逐渐缓解，本家二叔也向大老爷请辞，预备上路回乡，就搭桂二少的行伍一路，将大老爷、二老爷两房预备送回乡安放的财物一道搭回去。: [- r0 H" x- V! H0 E3 H1 ^# y$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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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很有几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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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堂弟本来早都可以上路，却因为我们家的物事太多，又硬生生耽搁了两个月。”就和大太太商议，“还是在百芳园里设一席，好好为二堂弟送行吧！”1 t( h4 q) M4 e% Y
大太太就乘势提起了桂家二少，“……也要搭桂二少一路走，说起来，也是故交之后，因为我这病，一向也没有见他一面，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要请进来见一见了。”5 \" y+ l2 X9 r+ P- D) g1 B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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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心领神会，转头就拉了蒋百户并桂二少来在百芳园聚八仙里开了一席，又请了李文清、张唯亭作陪，算是公私兼顾，为众人践行。, [3 a y- \0 n+ U% o7 M
桂二少就来拜见大太太，向大太太请安。
“家母多次嘱咐，一定要当面向世伯母问安。多年未见，着实是想念世伯母。”他规规矩矩、双膝落地，向大太太行了大礼。“听闻世伯母偶染小疾，含春心底甚是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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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请安的套话，难为桂二少说得一本正经，抑扬顿挫。
几个女儿就在屏风后偷偷地笑。
除了七娘子今年还只是十岁，与已出嫁的初娘子一样，都能在大太太身边陪坐之外，连六娘子都要回避到屏风后头，不好和桂二少打对脸了。7 a' T% m( D, g) f9 q- \4 l
桂二少给大太太请了安，就起身束手而立，态度落落大方，不拘谨，也不放肆。" Z0 F" `: ~8 f
十四岁的少年郎，很少有桂二少的这份沉稳和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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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叫含春吧？坐——坐！”大太太就含笑和桂二少拉起家常，“记得你大哥含欣已经是偏将了？”% e7 x( k+ |1 N. t
桂含春就在大太太下首的客位上坐了下来，啜了一口立冬泡来的新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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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哥两年前因追击北戎有功，被提拔为偏将。”% A" W# Z+ r. p) E# P, G
“还以为这次会派含欣来押送粮草，你年纪还这样小，禁得起长途劳顿吗？”大太太是越看越满意。+ ~# L1 t, @- |0 b,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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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少年年纪虽不大，但一派的沉稳大方，比成年人不差。
桂含春就坦然回答，“含春在今年初一场阻击中，也立了些小功，斩去几个蛮子头颅，被提拔为百户。运送粮草，是职责所在，分内事，谈不上劳顿不劳顿。”9 U5 T: q8 g6 K& X$ z% U1 E
才十四岁就已经杀过敌了！3 S0 @$ ], l4 D,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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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七娘子在西北生活过一段时间，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e6 N& z1 D7 N, R: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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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桂家教子这样的严，两年前桂含春才十二岁吧？就已经上阵杀敌……5 g$ L5 w. h# C
老九房家教如此，难怪能在桂家上位了！' q: {* G1 ]4 `* e% |, F;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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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有些吃惊，不禁细细打量桂含春。
这是个很俊朗的少年，身穿着玄色金团花曳撒，虽然才十四岁，身量没有长足，但脊背笔挺，一双丹凤眼顾盼有神，双目炯炯，就好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小老虎，随时都能上阵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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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唇畔含笑，彬彬有礼，但这温和也掩不去形诸于外的军人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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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没想到已经上阵杀敌，有过出战的经验了。( f. [: Y4 W$ N5 H% \
三娘子若是说给他，倒还委屈了这少年了！在江南水乡作养出来的娇滴滴，与大漠烈日里打熬出来的铁血坚韧，很显然是一点都不搭配。3 Q6 m/ y! K- _5 a0 \
不由得就又看了眼七娘子。4 x T' A1 j2 |, p.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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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正垂头专注地望着自己的脚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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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垂下的脖颈，就好似新生的青竹，脆嫩间带了隐隐约约的韧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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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三娘子是被宠出来的一团嫩豆腐，捏一捏就烂；七娘子就是一杆青竹，虽显得娇弱，却承受得住满天的风雪。0 o! W2 H8 b5 c: H
大太太又和桂含春说了几句话，李太太、张太太就联袂而至。( c' F* V `& a: ]1 A9 [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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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了李大人和张先生，女眷这边又要摆宴，自然也不能忘了李太太与张太太。1 C, [* `6 g- G9 P1 k+ T
两个太太都对桂二少很好奇，你一言我一语，套问起西北的状况，桂家的人口，桂二少几个兄弟的婚配……: [3 Y. e6 u( j |; M7 R2 b
桂含春就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地一一作答，能说得，说得仔细，不能说的，轻轻一句“年纪尚小，这些事也不大清楚”就推脱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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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群老于世故的贵妇人面前，他的态度庄重而不死板，尊敬而不木讷，虽谈不上挥洒自如，却也得体。
才一告辞去了聚八仙，张太太和李太太就夸奖起来。4 h8 k1 c0 y Y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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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西北世家，这样的家教，也难怪能兴旺不衰了。”) T% G9 U& }'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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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晓得谁家有福气能得二少为婿！”: }: r) G8 U, L# g) b( P% {+ g
闻弦歌而知雅意，几个太太都是过来人。怎么不知道大太太特地召见桂含春的意思？% c+ m. B, T0 M2 w
多半是相女婿来了，借着桂含春在苏州的当口亲自见一见二少的人品，将来说亲的时候，心底就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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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看了看七娘子。6 s) g$ C0 ]% o1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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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还有一个大哥没说亲呢，我们家的女儿，大的大小的小，也都是几年后的事了。”她答得含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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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太和李太太哪里还有不知道的？; Y8 |5 c0 T0 J
一下就都对七娘子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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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今年也有十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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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出落得越发清婉了！”6 k# _: J* Y6 ^/ z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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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年，也就到了说亲的年纪。”0 c3 |9 l4 x$ Z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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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太太和杨家的来往都算频密，又怎么会不知道七娘子要被写进大太太名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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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七娘子的态度，又和气了许多。3 W& n$ c, ^1 G
七娘子就只好把头垂得更低了些，咬着唇不说话。
初娘子笑着打圆场，“见过两位太太！”! i. X8 _& I% p8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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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女儿也从屏风后头出来给两位太太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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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有些魂不守舍，只是行过礼，就站到一边抿唇不语。8 i) G: W' I& c U
七娘子看在眼里，心下稍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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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今年都十六岁了，再不说亲，真就成了老姑娘了……
这样好的人家，大太太却宁愿再等几年说给自己，都不愿意想到三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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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个人帮忙说项，她怎能顺利出阁？- |6 ~% I' a9 g& U6 E9 p& d
看来四姨娘就算眼下没有答应她的条件，再过一段时间，怕也就绷不住了。9 J7 H! g t. e,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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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婶也来了。”初娘子眼尖，远远地望见夹道里的轿顶，就盈盈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二婶住得最近，到得却最晚。”$ c6 m9 |/ s) x( y3 R/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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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杨家内眷，二太太很应该早些过府，同大太太一道招呼客人。; }5 O- f1 \( J' A) @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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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笑容就有些不自然起来。
七娘子与初娘子相视一笑。
她起身坐到大太太身边，与五娘子一左一右地傍着大太太，目注二太太踏进了门槛。& i* |9 P) _. Z$ Z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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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婶！”七娘子格外加了三分的殷勤，“倒是有几天没见您了。”
自从大太太要抬举七娘子姐弟的消息传扬了出去，二太太就有一个多月没有上门了。
听了她甜甜的声音，二太太脚下就是一个趔趄。% H* s0 S! [) k5 U- a
顿了顿，才抬起头笑了笑，“是有一阵没上门了！”
虽然看似神色如常，但眼底那股深深的忌恨，却是瞒不了人的。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29
89、独处
男眷在聚八仙饮宴，女眷们就在解语亭摆了一桌，大太太很抱歉，“百芳园看着大，其实住得满满当当的，年年都在这几个地方，倒叫两位太太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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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和张太太连说无妨，“谁家的屋子不是住满了人？”
张太太顺势就叹息起来，“展眼我们家大媳妇就要添丁了，家里的园子越发狭小，要不是怕人说三道四，我倒想分了家，让二郎和三郎出去单过。”
张先生没有功名，行事就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他为人又谨慎，在苏州的住处的确比较逼仄。
却也没有到要分家另过的地步吧？7 `5 T0 y( n" W Y& D% V0 _1 \ U$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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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说换住处、扩建，单单只是给二儿子、三儿子另买两套房子，以张家的资产，也不至于负担不起。
大太太果然有些讶异，“还记得在山塘还有两处屋呢——”8 O- X7 L$ Y% }* J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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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太苦笑，“都是熟朋友，倒也不怕宣扬了家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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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几个双眼圆瞪一脸好奇的杨家女儿，到底掩住了没有往下说，“不过，也不好坏了大家的兴致，吃酒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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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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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却是再忍不住，一脸的关切。# v a& t' m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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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在眼底，不禁暗暗皱眉。8 z' G* f) J) X7 |& [' t&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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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看上了张家的少爷，也不必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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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横了三娘子一眼，“三姐，想什么那么入神，手里的碗都快翻了。”! V n! _. l/ ~- D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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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看向了三娘子。3 ]% w* `4 I& [
三娘子总算还晓得掩饰，“是在想西北的事！”: ?( `3 j* z2 g) [, n+ d" k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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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太太就转而议论西北军事对江南的影响。7 @. ^6 I( o( f
长篇大套的田产、收成、买卖……听得女儿家头昏脑胀的。0 d; Y5 n, M1 g" O+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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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吃过饭，五娘子就拉了六娘子、七娘子去万花流落坐船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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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子也早告退回七里香去了。' j0 _0 ?( b+ s1 m
自打脸上落了疤，四娘子就越发像个哑巴，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句话来，平常闲了没事，也不过是在七里香幽居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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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又坐了坐，见大太太给她使眼色，也只好失望地追着四娘子回了屋。$ n2 h, ~+ R! v3 @2 p! s8 }
几个太太就和初娘子议论起来，“四娘子也真是可惜了，好好的美人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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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我这个当婆婆的嫌媳妇不好……”- W2 q4 X+ v8 u2 T! @
五娘子、六娘子、七娘子在池子里听了几句，都觉得无味。( ~0 m+ x7 H-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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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出嫁的小姑娘，脑子里哪里装得下太太奶奶们心里的那些事，什么你家的媳妇不会做人，她家的女婿不懂得当家，小姑娘听了就当耳旁风，吹吹还嫌耳朵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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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上岸去假山里坐坐。”六娘子眼珠一转，“天气这样热法，也只好在假山洞里坐着舒服。” L4 R& l5 x8 ~
几个人就在池边上了岸，绕过溪客坊进了长廊。1 {5 c1 N4 D" u& E9 G
“要经过聚八仙呢。”七娘子有些踌躇。# W4 M+ c: j) h% t! R( a: B
“哎，就一个桂家的少爷是同辈。”五娘子却不大在意，“其余都是叔伯，就算撞见了又有什么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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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姑娘就一边叽叽喳喳地说话，一边靠近了聚八仙。 e! j/ G' w/ L, h( B0 W/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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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聚八仙门外，倒是不约而同地都放轻了声音。
五娘子蹑手蹑脚，一面又要偷听聚八仙里的动静，鬼鬼祟祟的，看着倒有几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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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八仙里果然热闹，又有小唱袅袅娜娜的歌声，又有依依呀呀的丝竹乐声，竹帘全放了下来，遮得聚八仙风雨不透，仅有一阵南风来时，能稍窥里头的阴凉。
里头不时就传出了说笑声，本家二叔的嗓子最亮。& N8 Z9 m: ^0 ]" E0 e,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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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娘子就静悄悄地过了聚八仙，绕到琼花丛背后上了假山，在假山洞里挤挤挨挨地坐了下来。
天气这么热，就算家居有冰山降暑，又哪里比得上假山背阴处的沁凉。
五娘子和六娘子都惬意地叹息起来。7 n' u. n; W( }4 B% K. }
七娘子抿着唇若有所思，“二堂叔一向是不苟言笑的性子，也不晓得今儿怎么就这么高兴。”2 Y8 R: ^+ b$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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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九哥和七娘子写到大太太名下，这里面也有不少关节要疏通。
虽说别人不知道，但本家族长这一支心底是肯定有数的……九姨娘带了七娘子在西北住的那几年，虽然和外头没有什么来往，但却要时时仰仗族长的照拂——说穿了，对杨家小四房这么大的一份家事，要说本家心里没有过什么想法，那谁也不会信。* J; J, }- P* v1 E3 f)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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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和九哥的出生来历，自然也就瞒不过有心人了。
只是千鸟在林，不若一鸟在手。大老爷要真舍得出钱打通关节，本家也未必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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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若能变身嫡子，将来继承家业的时候自然也能少了几分波折。" Y* [4 l! _( o9 o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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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家二叔笑得这么开心，想必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吧。
她就缓缓地呵出了一口气。$ F/ p. N/ O- J
要说对嫡女的身份不心动，那是假的。% B; R) o7 _8 Z* P6 [. `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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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女儿，嫡女就硬是要高了庶女一头，将来出嫁时嫁妆都能多带几两，人往高处走，谁不会心动？# a) @8 ^& c* _4 p6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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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碍着虎视眈眈的二太太，这事到底能不能成，会不会平添波折，却又难说……/ T6 X! B- ~& Z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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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看了看七娘子，就和六娘子咬耳朵，“最是她心事多，姐妹们一块玩笑的时候，还要装了一张苦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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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就忙顶了五娘子一下，“五姐，你就少说两句，哑不了的！”/ n' A& k0 a& M+ c! U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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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哼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7 `+ Z ]$ D! @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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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却是一个机灵就回过神来。! t( C: ^& Q* X, K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几年她的风头已经很劲了，眼下又被提拔到了太太名下……
三娘子和四娘子的妒忌与忌惮，是免不了的。8 [0 t$ g7 M$ ?0 x s- M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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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话里又何尝没有一点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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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剩下的陪嫁，本来都是五娘子一个人的，现在却要分给七娘子与九哥……3 C C6 R Y" F9 q n- O2 h# o0 W
她就赶快给六娘子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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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就笑着拉开了话题，“张太太这几年倒是和我们家走得近，要不是知道张先生没有出仕的意思，我还当……”9 [& w; R- d4 o. ^7 u2 ~* P
五娘子果然就被挑起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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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太也难，张先生没有功名，一年田土的赋税就不少，虽然和我们两家走得一直很近，但阎王不比小鬼，在这事上我们也没有办法帮忙。”五娘子平时跟着大太太出去得多了，的确是见多识广，知道不少秘辛。“毕竟一举一动，都有多少人眼看着……前几年王家还在的时候，一贯是寄在王家名下的，现在王家又倒台了，大公子虽有个秀才功名，但还是不那么管事。又娶了个厉害的大奶奶，说是寄在大公子名下的田土，就是分给大公子的家当，三天两头闹着要分家……张太太也气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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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户人家婆媳不和，妯娌争产的事，时有发生，几个小娘子也都听惯了。; P- _% g# {/ S. l8 m
六娘子就哼了一声，“这个大奶奶倒是有心机，听说张家三个少爷，就是二少爷最聪明，恐怕是担心将来东风压不过西风，公婆也偏心……越性提早分了家，还能沾了长子的光，多分些家产。”
都是江南的名门，张家的事，七娘子也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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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不比杨家的豪奢，但也是不可多得的殷实人家，十多万两的家事，那是怎么都有的。
不然张先生又怎么能优哉游哉地治学为乐，自称为“天子呼来不上船”的酒中仙？张太太又拿什么底气和李家、杨家这样的豪门来往。: a4 P. n/ U% u( ]2 D! i
虽然现在出了个厉害媳妇，让张家一时有些狼狈，也不过是眼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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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为三娘子挑的这门亲事，就体现出她眼光的老到了。/ D; H: t, O( u7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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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要不是王家自己行事不谨慎，三娘子又哪里要蹉跎到今天？% ^2 K/ ^$ }-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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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的眼光再好，却也没办法扭得过命运的大腿。# q5 D- j2 P. d8 _$ T! N
“人口多也有人口多的不好。”七娘子也就顺着五娘子的话往下感慨，“张家人口算简单的了，都还有这些事儿，李家将来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_8 C' O( {8 x& n$ w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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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五娘子喃喃自语，“咱们家只有九哥，倒也安静。几个堂兄弟，看着也都是省事的。李家现在分了几派，内里斗得都有些不像话了，李太太那样精细的人，气得几次昏过去，行事也渐渐凌乱起来。”
三个小娘子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 D( s) }+ \7 l; {$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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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杨家的这点小纷争，放到别家面前，真是连被闲话的资格都没有。3 z8 B1 D$ A& G# z `1 }5 M5 D
“都是别家的事，说说就完了，放在心底做什么。”五娘子又自己失笑，“老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咱们瞧着谁去解语亭喊个丫鬟过来，把四宜亭扫扫，到四宜亭打双陆得了，一会八娘子要过来也好有个玩意。”8 m5 e* V- B( g t4 V) w: q&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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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娘子身子不好，过了午饭总要吃一遍药，就算要出来拜见几个世伯母，也要等下午才进百芳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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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娘子又是中途离席玩耍，身边也没有带着丫鬟。
五娘子和六娘子就不约而同地转头盯住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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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好站起身，“有事小妹服其劳是不是？好，我去，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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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哈哈大笑，“小七说话就是这样有意思，快去快去。”+ l& L i6 _6 B3 _6 p7 I
六娘子也一面抿嘴笑，一面和五娘子说悄悄话，“看小七一脸的官司，回头就到太太面前告咱们不体恤她这个当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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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悄悄话，音量却不小。: {! _) D7 W+ O+ P. X+ y$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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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冲六娘子做了个鬼脸，“伶俐不死你！”' }4 \" O, o* ^: M1 r0 S3 m0 J8 F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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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隔空和六娘子斗嘴，一边下了假山，却是没提防，一转出假山就和山石边的人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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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七娘子不禁细声惊呼。
“怎么了怎么了！”假山上顿时冒出了两个小脑袋。! T% _/ g/ \3 m' `' F+ v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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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清情势，又很快缩了回去。
“桂世兄！”七娘子却没地儿躲，只好微笑着福身见礼，“不想在这里撞见桂世兄。”6 U1 {2 A1 J1 P/ ?, A* I
百芳园就这么大点地儿，假山就在聚八仙后头，桂含春出现在此不足为奇。/ M; l# J$ V- }/ h
说来倒是几个小娘子莽撞了，明知道聚八仙有男客，还到附近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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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免有几分不好意思。 u6 _. v- T! i+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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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含春也很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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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撞世妹了。”他面露赧色。
在几个太太跟前的稳重，已无影无踪。2 c- F7 v! [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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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也尴尬起来，“哪里，是我不该乱走，桂世兄请便！”) E* Q) P$ ^8 |6 H) A3 C*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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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不是傻瓜。( m3 v- D$ b! i5 y7 @ `) a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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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早就说过桂家有意思和杨家结亲，之前几个太太又对桂含春是那样的神色。' ]' b* ~- V* v K, h# [3 b9 S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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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打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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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猜不出大太太的意思。
桂含春也到苏州一阵子了，自然有渠道获得杨家的消息。; D# n& X& t% [; q8 f) v# A* F
听说他和本家二叔也走得近……6 _& t2 L0 [ N0 [( @6 F: ]2 u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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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也猜得出杨家这边是看好七娘子吧。
两个人见了面，就格外多了几分尴尬。" d( g$ F& x; I(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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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含春本来肤色就深，此时脸上更是一片深泽。1 R( ?) ]/ w% ^1 J$ ~& Y- g% {
原本如小老虎似生机勃勃炯炯有神的双眼，也亮得出奇，瞟了七娘子一眼，就低下头让开了一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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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倒要比桂含春更大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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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桂含春长年累月在军旅生活，恐怕很少接触江南水乡的小娘子，七娘子却是又见识过大漠的风沙，又体会过江南的丝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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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对桂含春点头致谢，提步欲行。
假山上忽然又传来了低低的呼唤声。
“七妹。”
却是五娘子的声气，还透了些急迫。! y) o1 ?. R9 N8 s% p. T/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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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得回身又进了假山。
五娘子与六娘子都候在太湖石后头。# j3 j4 z4 Y/ e
“是不是要请桂世兄回避呀？”七娘子轻声问。+ A2 k) C: V Q5 F" N
桂含春人都在假山附近了，两个小姑娘不好意思继续在假山里呆着，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她们都过了十岁，五娘子更是已经十二岁，可以说亲了。
也不好意思在桂含春跟前抛头露脸。1 }! m% j8 E* H0 `0 [9 E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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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想请自己传话，让桂含春稍微回避一下吧。
五娘子摇了摇头，脸上却带了三分的心虚。
“我是想问问表哥的好！”她带了几分央求地望着七娘子，“桂世兄从西北过来，肯定知道表哥的事，平时也没处问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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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脸上是一片坦然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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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为难起来。; Z7 B4 c* Y6 {0 G0 U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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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自己和桂含春之间好似应该避嫌，但五娘子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再打听到许凤佳的消息就很难了。( A7 e/ y* ^+ i% Y* p
她毕竟到了说亲的年纪，也不好成日里挂着表哥的名字到处打听。
倒是自己年纪小，还没到要避嫌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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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五娘子心里恐怕正是多少有些不自在的时候……0 v- n [4 T% [/ s- R
六娘子也敲边鼓，“横竖你还小呢，和桂世兄说几句话也不算什么。”
“只怕桂世兄已经走了。”七娘子只好勉强让步，“若没走，我再帮你问。”+ ~* c" Z# k# E& ]4 S$ F9 Q- u
就出了假山。
不想桂含春居然真的还没有走远，还在回廊尽头左右张望。
七娘子就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l: V$ K5 }$ @5 Z7 g% z0 b3 }
“桂世兄。”她低声招呼，“想请问桂世兄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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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含春就回过神来，恍然大悟。
顿时又多了几分局促，手脚似乎都不知该怎么安放。" {/ D5 l* `6 e' @0 H
“请问请问。”一叠声地客气。
七娘子倒有些好笑起来，就又看了假山一眼，含笑问，“听说许家表哥也在前线，您也知道，表哥同我们家的四少爷……”7 h) s/ m# f" j7 \7 S: f#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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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才续道，“情同手足，四弟一向挂念着表哥，一向想知道表哥是否安好。又面嫩得很，不敢亲自来问桂世兄……”7 |" a. n+ S J! j6 P4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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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以九哥为名，但只看七娘子的表现，都猜得出她是被假山后头的杨家小娘子派来询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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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含春自然也不会戳穿。* {& m! [0 c. T1 T0 C* W( ] g
“噢！你是说平国公世子吧？”他哈哈一笑，露了军人的爽朗，“世子爷好着呢，前儿听到西北传来的音讯，好似也已经带队上阵杀敌了。就是饿得厉害，不过想必第一批粮草应该也快到前线了，饿，也不会再饿多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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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他熟悉的军旅生涯，桂含春双眉上挑，羞涩自然而然就褪去了，露出了身为军人的自信与粗犷，脸膛似乎都在放光。! N2 \$ Q0 r8 T# Z8 X! r# ^5 v
“话说回来，世子爷的左手刀法倒真是精妙，听说才习练了几年，我还没有和他切磋。倒是三弟和他比试过，据说虽火候尚浅，但仅作防身健体用，是足够了的。”他兴致勃勃，朗声笑道。% \" j. @0 P& R&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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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却是轻轻倒抽了一口冷气。
“左手刀法？”她喃喃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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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桂含春一脸的向往，“据说是请沧州名家传授，为世子爷阵上防身使用！”- V8 ~4 `0 w5 q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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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桂含春就一边回身要走，“正好请世妹指教，该怎么回聚八仙去。”7 T7 N! X, c0 {/ m' c
他又有微微的羞窘，“还是第一次进这样的园子里，说来好笑，竟是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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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忙收摄心神，“世兄这儿请，我正好上里头去……可以同路一段。”; W" _4 W% m2 o u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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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忍不住问，“饿……饿得厉害吗？”
她心神不属，随手就在廊下站住了，拨弄着象牙小鸟笼的金门。: t+ t1 K/ J6 m, J,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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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的百灵便一啄一啄，跟着七娘子的手指跳动。& l2 D2 z- T% G4 w7 k/ q* {*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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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含春也就站住了答，“是挺厉害的！平国公治军严谨，不许兵士抢掠百姓，其实我们腊月里粮草就很紧了。”
他脸上掠过了一丝阴影，这一瞬间，似乎是又回到了金戈铁马、铁血黄沙的战场上。2 s* D8 G. C) J-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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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多亏了平国公治军严谨，不然，我们陕西的富户就要遭殃了。”桂含春又轻轻地道，“就算是这样，杨桂两族去年也还是紧巴巴的，拿着钱都买不到粮食，听说杨家村竟有人饿死……我们营帐里也有些饿死的大头兵……”) c1 z" v, B8 J3 J, Q& G" I4 O
七娘子就又是一惊。
只听说西北缺粮，没想到，竟都饿死人了！$ U. ^4 O+ L4 }0 S3 E! ^5 f
那许凤佳……杨家村里的亲戚……+ N1 |" z2 W: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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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她的手指就是一沉。
金门顿时大开，百灵鸟就势飞了出来，却是直撞向七娘子娇嫩的面庞。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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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吓了一跳。& H7 O& W) {7 f; f2 m1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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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却是来不及反应，只是呆呆地听着耳边的风声。' B1 A# {0 ~! m# r3 a+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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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却是一花，一时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时，她已是被桂含春挡在了身后。玄色金团花的衣饰，就顶在了七娘子鼻尖。, o) P9 K4 e8 Q, x
七娘子不由就有些窘迫。
她稍稍后退了几步。( A A( z: D9 S9 j8 O
“世妹没事吧？”桂含春也就顺势跨前，一下拉开了和七娘子之间的距离。3 S* U0 V' g0 E" q) z: ~" b2 `; x9 [
却没有想到鸟笼本来就晃，他人又高大，肩头带翻了鸟笼，鸟食、鸟粪，一下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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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含春虽然反应得快，肩头一晃就闪了开去，但七娘子却没有这么迅速的身手，八幅湘绣裙就溅上了点点香瓜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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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桂含春懊恼轻呼，“倒是我带累世妹了！”7 i+ o- A( \: L" P7 E3 F9 W, p
他又有些窘起来，脸上多了几分春色，倒是让这少年更动人了些。; o. c0 P) X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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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连忙摇头和桂含春客气，“是小七鲁莽，牵连了世兄——世兄请先走一步吧，转过弯左行就是聚八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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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含春却犹自有些不好意思。% A9 {. n1 e' B, B" k# V2 z$ Q
他摸了摸鼻子，又四处张望了一下。; o6 P" k/ n- S7 e, k C) b0 @! O
“我为世妹把鸟儿捉回来吧！”7 \8 @) x, r: [" @& _" F
不由分说，就下了决定。, u6 [% R7 v0 t, C: Q4 Y) |! i8 J8 E6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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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驯养惯了的鸟儿，这百灵鸟并没有飞远，正立在假山湖石上啄着自己的羽毛。 m. D: o1 s B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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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正要客气，桂含春身形一闪，就轻轻巧巧地跃上了假山。6 [8 p! l% a9 l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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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材高挑，手长脚长，行动又迅捷，在阳光下腾身一跃，身姿轻盈中带了矫健，七娘子一时不由得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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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桂含春相准了那百灵鸟，一出手快若闪电，鸟儿还来不及闪躲，他便掇住了捉在手心，翻身跳下假山，朗笑着进了回廊，将鸟儿放回鸟笼关好。
“真是冒失，得罪世妹了！”又回身向七娘子认认真真地道歉，脸上一片诚恳。: C7 B9 D4 J4 N6 E! n6 r
七娘子脸上发烧。2 e4 J; I! U- E9 K/ Z- {2 H
这事说到底，还是自己莽莽撞撞，神思不属，才开了鸟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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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哪里。”/ `; x5 @( {; \/ I, ]; d0 f. y
两个人又是一番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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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不好意思再多问许凤佳的事，给桂含春指了路，就告辞了，“还有别的事……”; F* {/ @* @0 ~,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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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含春就看了看七娘子的裙子。2 a0 A! n3 `/ }, o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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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了湘竹的白绢上染了点点黄斑，看着颇有些刺眼。
他就会意地笑了笑。“世妹请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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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一边大步转过了弯角。5 S# W' |; ]# S6 |1 i$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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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桂二少行事，实在是斩钉截铁、干净利落，好似夏天咬下的一口黄瓜，又清又脆，还带了一股特别的回味。
七娘子等他转得看不见了，才沉下脸。* Q- @& [* g9 X; y6 x
几步就回了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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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你害死我了！”她难得地露出了小儿女态，跺着脚埋怨五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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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和六娘子却早已笑得都不会动了。
两个人又要笑，又要忍着不笑出声，都憋出了一眼眶的泪水。
五娘子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安抚七娘子。
“是是是，都是五姐不好。”她又噗嗤笑了出来，伏在六娘子身上乱颤，“叫我们七妹受委屈了，倒让桂家的少爷，有了英雄救美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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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七娘子恨不得打五娘子两下，“还不都是为了给你打听表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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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却又一边笑一边打趣七娘子，“我们七妹终于也有了这一天了！从前是怎样笑姐姐们的？这，这简直是活生生的现世报！”2 m9 ]1 h% ^7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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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恨恨地跺了跺脚，“我回去换裙子！”: i+ [6 ~. d' Q
五娘子和六娘子就一边笑，一边跟在七娘子身后。1 G; L+ D) Y$ B7 K' \*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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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进了西偏院，七娘子换了外裙，到底还是吩咐白露摆了茶上来。( E1 a! I+ _9 }7 r" O( {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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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宜亭究竟也热，今天暑气这样重，怕是八妹也不得过来了，倒不如躲在屋里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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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和六娘子吃着茶，又望着七娘子笑。
七娘子被笑得还真有几分恼起来了。
这下才晓得六娘子被起哄的时候那又羞又恼的滋味。
亲事根本还没有一撇，虽说年纪还小，倒是不妨事，但万一传扬出去，终究与七娘子的脸面有些损害。
“若是敢说出去，就别想听到表哥的事了！”她就威胁五娘子。
以六娘子的性子，虽然也会起哄，但嘴肯定是很严的。: X9 Q; D( v3 k( Y: V( Z
五娘子只好抿住唇，竭力作出严肃的样子来。+ a5 X d) v( g) ]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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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不说不说，小七脸皮薄，我知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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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这才不甘不愿地把桂含春的几句话复述了出来。) a6 o8 s% j- [% k- D/ q3 e
她却是有意无意，漏掉了左手刀法的事。3 I5 e/ \7 d# r& U) a9 e
五娘子已是听得满面忧思。/ m( g+ X# x \/ q
“希望表哥平安无事！”她双手合十，又摇了摇，“改日我们说动母亲，去寒山寺上香吧，我想给表哥求个平安呢！”/ x' F# b6 t0 o5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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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是一片坦然纯净。
七娘子倒不好打趣五娘子了。
看得出，五娘子是真的很关心许凤佳。6 r/ T) s+ [6 H* `- l. c0 j W/ |+ x
或许是因为她没有亲生的哥哥吧！许凤佳虽然飞扬跋扈，但对五娘子，却一向是照顾有加。& A) V5 X" [% O- y
“这是自然。”她也附和了起来。“想来表哥在边疆，也着实是吃了好些苦……”
不期然就有些烦躁了起来。- A1 m; ?/ F) x6 ?$ H8 V) [
若是许凤佳手上落了伤……九哥岂不是误了他一辈子？
几个小姐妹又说了几句话，五娘子就张罗着打起了双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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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兴味索然，推说观战，看了看，倒是去床上躺了下来，号称要睡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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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来覆去，又怎么也睡不着，无限的心思满腹，一闭眼，就想到许凤佳手上缠着的绷带……
第二天就有些头疼脑热，食不下咽的，慌忙拿权仲白开的太平方子来吃了两贴，又卧床休息，方才渐渐地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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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来探病时就拎了一个小小的象牙鸟笼。
鸟笼里装了一只小百灵，鸟头一伸一缩，煞是可爱。
“给你解闷！”五娘子很得意，冲七娘子挤眉弄眼，“可要好好地喂它！”0 c+ @& h- h) n" ]8 A+ Y- K0 V
丢了鸟笼就跑了。
七娘子又不好把鸟还回去——那也太矫情。, K: j( f0 k# e F. l
只得把鸟笼挂在屋外。; K0 m4 y! I2 ~# D. P' V: k0 t
几日下来，也听惯了百灵婉约清灵的鸣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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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亲自到西偏院来探望的时候，也站在檐下逗了逗这只小百灵。
“从前总觉得你这院子里太安静了，多了这鸟儿，倒也热闹了起来。”0 }1 p! c: B) F; m)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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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看着心情不错，眉眼都带了笑。. x# C+ K5 J: n! s
“娘！”七娘子作势要下地。: R1 A9 M7 A2 j* S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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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忙上前把七娘子按了回去，“傻孩子，才吃了药，不要乱动换，免得又着了凉。”
不免叹息，“总归你身子纤弱，这大暑天也会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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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面露赧色，“给娘添麻烦了。”
大太太慈爱地望着七娘子，“这就说得上麻烦了？那娘可不是把你麻烦透了？”- i, W( o! R8 z8 q
两母女说说笑笑，和睦到了十分。
大太太眼角眉梢，隐隐约约带了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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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快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向七娘子透露，“你爹已经打通了本家二叔的关节，上族谱的事，他们是自然会照应的。”* N- b% \; ^1 e, M
七娘子精神一振。' {7 D/ _/ i2 w' K, T- I& Z"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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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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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多少钱？”忍不住探问。
大太太莞尔，“不多。”漫不经心地比了两根指头给七娘子看。; N) l5 |: D2 n* x \3 {
“两千？”七娘子倒抽一口冷气。! d8 H. Q6 e7 V3 j6 {* ~; `6 F
“两万！”大太太就笑。
又解释给七娘子听。
“将嫡作庶，以庶作嫡，闹腾出去都是不光彩的事，虽说大家心照不宣，总归族长也要担着风险……两万不能说少，但恐怕你本家二叔还嫌不够多呢！”
七娘子连声摇头叹息，“这也太……”一脸的心痛。
大太太看了就很开心。
到底是小七贴心，小小年纪，就懂得节省家用。
“都是值得的。”她安慰七娘子，“你年纪小，不晓得族里的厉害。九哥若只是个庶子，将来在族里难免处处遭人眼色。三个堂兄弟到底又隔了房……写到我的名下，将来在族里就有了底气。”$ J r/ s0 m5 q, C' Q/ j0 ~
世家大族，规矩最重，族里倚老卖老的耆宿不少，又有大把陋规，数不尽的口舌是非。杨家两房家事这样丰厚，若没有写到大太太名下，将来九哥但凡软弱一点，大老爷过身后，装神弄鬼、假传圣旨，明里暗里欺负九哥的人，是决不会少的。
大太太倒也是拿得起放得下，一信了九哥没有二心，立时就把九哥提拔成了嫡子……) F; k( E1 i# h!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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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疑的人就是这样，一旦能取得她的信任，反倒什么事都好办了。. V$ D: \& z: t( O: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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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顺，步步顺。# x, Q$ {6 @. S7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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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货真价实地流露出了感激，“娘真是贤良淑德，堪称主母典范……”% _! F" l A1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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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听得顺心遂意，捂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3 e2 v2 i# d3 u4 I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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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七娘子话锋一转，又露出了忧色，“恐怕会不会有人作梗呢……”! q! S3 N5 o6 i- p6 C
“你是说……”大太太神色一动。9 V b6 t( u9 I, k9 k*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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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在这种事上作梗的，当然只有二房了。
就算七娘子欲言又止，大太太也不是猜不出来。
“这应该是不会的。”她也沉吟了起来。“你二婶从来也没有回过西北老家，是在京城进的门，多年来不是在京城，就是在苏州……”
七娘子也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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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不是现代，信息传播不便。二太太要在大房的这件事上作梗，那就只有派人回去散布“谣言”，诽谤九哥其实是庶生子。& x. z% t2 _+ |1 ^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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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二太太本人没有在西北居住过，人头和地理都不熟，手底下的这批仆人也很少和本家走动，恐怕都很难找到杨家村的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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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不得本家二叔熟门熟路，恐怕等二太太的人找到杨家村，九哥和七娘子早都上完族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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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七娘子就缓了神色，“还是娘考虑得周详。”. H" n$ x3 B6 _/ N# a& F/ ~# x
一口一个软软糯糯的娘，叫得大太太心都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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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还是得让牛总管留心些。”她拍了拍七娘子的手，“小七就是细心得多了——等你痊愈了，也跟在我身边学学理家吧！一展眼十多岁了，也要把这些学起来了！”4 e2 Z6 p3 X4 ~' f8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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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以前是从来不过问这些的。+ Y/ q8 s0 x( |& X# N& l- [; _
七娘子就又和大太太母慈女孝了一会儿。
才送走了大太太，就伏在枕上径自微笑起来。6 q7 k( U+ v& s, _: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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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步顺，步步顺……”9 W; ?" Y* l" i7 e( `- E9 I& `
她又叫立夏，“你来。”7 z; |+ W& k1 y, R4 Q& T/ u
立夏就一脸恭顺地上了前。: J& ~2 \& k8 ?
“上回你不是说，溪客坊新进的粗使丫鬟小满，是你拐着弯儿的表妹？”七娘子一脸遮不住的笑意。“你这个当表姐的也该去探一探，免得叫人背后嚼舌头，说我们西偏院的人傲慢！”. W v8 w! o: n5 F9 Y
“是，”立夏会意一笑，“吃完晚饭，就过去探她。”, A# E9 e+ m7 V0 f4 T, O1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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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溪客坊和正院关系冷淡，但这都是主子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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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自有下人们的交际。
打初更前，立夏就回了西偏院。
“我和小满才说了几句话，霜降就把小满喝走了。”她一长一短地复述给七娘子听，“站在台阶下指桑骂槐，说四姨娘是有脸面的贵妾，还轮不到西偏院的人来摆威风，就前几天给本家二老爷洗尘的时候，二太太还和颜悦色地和我们四姨娘说了好些话呢！四姨娘都没有怎么搭理！”% I% K2 v8 ~! [. g8 I0 e' e6 {+ W
七娘子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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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得拍起手来。& f* @* ~, m1 ~+ D1 b; R& d. w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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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精彩！”她笑，“四姨娘果然是个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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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考立夏，“懂不懂里头的意思？”
立夏不紧不慢地一笑，一脸的憨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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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要立夏懂，立夏就懂，姑娘不要立夏懂，立夏就不懂。”
七娘子倒是一怔。
就看着立夏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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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倒是历练出来了。) m: q" |!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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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家二叔归心似箭，也顾不得过了中秋再上路，匆匆捡了个黄道吉日，就归整行李，跟着桂含春的驴队上了官道。
大太太和大老爷商议了许久，到底还是派了牛总管出马。" _ s( G4 {/ M: W9 i9 K
给几个儿女上族谱是一件事，把一些不便携带的财物运回老家妥善收藏是另一件事。1 e6 Z" ^) M8 y* G) \
两件事都非得要个能人盯着，才能让两夫妇放心。, S( E, k3 s& O% O% w) h
二太太往年都是直接把东西往大房一送了事，今年居然也派了身边得力的管家，“这一次二房的细软多了，总不好老麻烦大哥大嫂。”* T6 z' [4 ~; k; M7 v! G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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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心领神会，面上笑着应酬，“二婶越来越懂得体恤我们了。”( B3 r# _# H2 I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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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细细地吩咐了牛总管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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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总管又哪里有不懂的？! a9 m! X* C% y# r! I. j- W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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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进九月，二房的管家就送了信来：在路上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军队却等不得他康复，把他放在了蚌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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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私底下就和七娘子抱怨，“你说世上哪有你二婶这样的人！眼珠子就粘在我们大房的家私上，恐怕拔都拔不下来！”
七娘子又笑又担心，“二婶的手段，只怕不止于此呢！”% f# {' u7 f& _% s! Z7 _
“她还能怎么样？”大太太不以为然，“九哥写进族谱，就是咱们家的嫡子了，这又哪有现放着嫡子不理会，过继侄子的道理？”7 ?0 u! `; @/ q5 C*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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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动了动嘴，欲言又止。: N- L+ ]) G2 ?% `$ v&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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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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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七娘子的缜密，说不定还真能为她参谋出一些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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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又回余杭去了……到底是出嫁的女儿，心里始终是夫家更重。% h2 V! P3 ]/ o
“有什么话就说。”她和颜悦色，“我们母女之间，不玩这些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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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低下头细声细气地编排起了二婶。
“就觉得这几年，府里这神神怪怪的事很多。”. w) [# J/ c7 _" z. z
大太太不禁面色一变。
立刻就想到了初娘子的那几句话。
“三姨娘就算是道行深厚，这么多法事做下来，也该往生了吧？不说观音山的同寿大师，就连寒山寺的师傅，我们都是多次麻烦过了，每年私底下还有供奉……她就算有天大的怨气，也架不住这些大师多年来的祭祀与供奉……”
“固然九哥的吃用，我们是小心翼翼，又有立春姐照看着，不会有什么错的。”七娘子又叹了一口气，“只是这鬼神的事，也不得不防……毕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物事！”# z' N. c' A*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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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这是在担心三姨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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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怕触犯了自己，才不敢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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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一眯眼，若有所思。
初娘子走了这许多家的寺院，请了许多班子暗地里给三姨娘做法事……就临去前，还走了观音山，住持同寿大师信誓旦旦：“已是把人送上轮回路了，若再有怪事，老衲就提头来见。”* r) N; u! L9 R' E$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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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师都是年高有德之人，没有十分的把握，是断断不会发诳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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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真是有人私底下魇镇杨家的男丁？2 S+ H: d0 N+ U: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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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又想到了叔霞的话，八姨娘的死……
大太太面色深沉，半晌都没有说话。
七娘子强忍着满心的笑意，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
“不过，都是小七的胡思乱想，还请母亲不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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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里微微的担忧与惶恐，传神地表达了七娘子患得患失的心情。7 @( D1 k& U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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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摆了摆手，心不在焉地安抚了几句七娘子，就又径自沉思了起来。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31
91、说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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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又进了十月。) M) U, |. E. y( Q" i) [1 ?
边境捷报频传，让朝野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v ]/ a8 T. }% z
北戎近些年来渐渐壮大，大秦却是眼见着有些衰弱，连年年成又不好。
这时候要是被北戎破关而入，说不定天下就真要乱了……
平国公能守得住边关，那自然是最好。
皇上却没有收回成命，还是让大皇子在京郊练兵，以备不时之需。: v: y( p- A" `7 }1 I) i2 N3 r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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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又不断有信过来，这几个月，大老爷每日里都要和师爷在外偏院议论许久，连浣纱坞都去得少了，每日里只是进正院坐坐，就一脸疲惫地出外院去了。
大太太倒是有几分心疼，请了欧阳家的良医来为大老爷开了几贴补药，又细细地吩咐张总管，让他好生照料外头的清客、师爷们。- x% W" |- U2 p.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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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虽然看似无权无势，只是攀附我们家过活，实则个个不是有谋略，就是有人脉，或是有一张利口。”大太太教导五娘子、七娘子，“平日里万万不能怠慢了，否则恩反成仇，那可是甩不掉的麻烦。”
五娘子和七娘子都点头受教。, A' a0 D% s, _*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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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免有几分好奇。7 x9 Z; m7 M+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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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里只怕是又来信了吧？”, N& k4 z* T2 `) e8 _) E; \% d
这几个月，从京里往苏州写信的人家，前所未有的多。. x; U- m1 @; N"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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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秦帝师都破天荒亲自写了信快马送到了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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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面上就难免现出了一点愁容。
“刘徵的案子马上就要开审了。”她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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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还只是面露不解，七娘子却也跟着大太太倒抽了一口凉气。5 ~" C6 u0 m/ i- {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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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上的事，虽说女眷们并不需要太明白，但这里面的道理七娘子也不是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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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是太子一派得意的时候，在这时候审刘徵的军粮案，刘家是怎么都不会有好果子吃了，至少这个浙江布政使的位置，是再也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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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王家之后，又一个重要干将倒下——皇长子和大老爷之间也就结下了解不开的深仇。" O( ~/ I9 V8 Y2 [) |!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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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浙江会是谁上位继任布政使！”七娘子就拉扯开了话题。9 c) N1 m& F. m# J
大太太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又沉思了半晌，才慢悠悠地道，“你父亲也在奔着这个位置使劲呢。虽说江苏富庶，但浙江也是鱼米之乡，这个位置，最好还是安排咱们自己人来坐。”7 i# H1 {2 M A' A+ S6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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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也已经明白过来，就陪着大太太唏嘘了一会人事变迁。8 N3 j! ^. ~4 Q R
刘家虽然和大老爷不卯，但毕竟多年同僚，刘家的太太奶奶，几个小娘子也都是见过的。
只是一招行错，如今就从云端跌到泥里，如果刘徵被议定了要株连的大罪，更是转眼就成了罪属……( ^& g4 n( w* E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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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没有一点感慨？
或许就是借着这一点感慨，大太太唏嘘了一阵，又透露了大老爷眼下面临的困局。% C* |$ F1 `( B"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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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借了太子长史郑长春的名字写了三封信来，要咱们以运粮的大功出面，挑头再请太子出阁。” i, O/ j: S2 d
七娘子和五娘子都恍然大悟。* {+ @. ^. S+ R) I+ @4 g( [- ~2 `4 W; b
这才是大老爷最烦心的事吧？
也难怪秦帝师都要亲身写信来做说客了。
这几年来大老爷一直挺着不肯在夺嫡之争中站队，家里人也都是清楚的。, _2 v) \' W' |+ u: H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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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得罪了皇长子，又间接帮了太子一把，皇后就想乘势把这个封疆大吏招安进麾下了。' F* E% d( Q6 R( @9 L& }/ w( A
刘徵案既然开审，肯定是要议定一个罪名出来的，他既然有罪，擒他的大老爷也就有功了，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怕又要水涨船高。; I2 k, e4 H. ?) i' m: V3 T
这时候他再出面为太子说话……恐怕就算是皇上，都不得不给大老爷与平国公这个面子！7 P" y! T: @- y {/ l' y. v0 f t# p
五娘子就寻思着问大太太，“父亲又是怎么想的？”
大太太反问五娘子，“你又是怎么想的？”+ W! S6 k- N$ ], M( h) [
五娘子一愕。0 s* a+ W/ M"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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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却是心中有数：以五娘子的身份，将来是肯定要嫁进权贵之家，做当家少奶奶的。) R& I+ Z1 c/ T6 x. l4 K: w) u
眼看着就要十三岁了，怎么都要开始教她这些事了。8 K; M5 }' h6 t
“女儿想着……”五娘子似乎也明白了过来，咬着唇就慢慢地分析，“父亲如果要站到太子这边，早几年就表态了，恐怕……是一直担心被皇上猜忌吧？”& F" `% s& q( k- E4 F# c0 R. 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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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眼中闪过了一丝喜悦，却没有说话。6 T* t2 D/ H9 k% b) {6 P3 {$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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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又哪里会捕捉不到大太太的这一点情绪？% w2 d! v4 B" C+ d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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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也是越说越自信，“眼下又才立了大功，于情于理，皇上都不好不赏，但我们却也要更谨慎起来，免得犯了皇上的忌讳，反而失了圣心。”& B( }+ R* N- \0 I7 p)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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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禁轻声喝彩，“倒没想到小五在这上头很有几分眼光。”& \2 S% Z1 n; |( H3 N" s3 |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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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有茅塞顿开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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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她只知道大老爷不肯站队，却没有深思过里头的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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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五娘子寥寥数语，倒是分析出了一个清晰的思路。
封疆大吏和朝中皇子勾结，肯定是触犯了皇上的忌讳。就算朝中只有一个太子，皇上都不会希望自己手底下的重臣提前向太子效忠。
否则这天下，到底是他的天下，还是太子的天下？- u5 M6 o, T, V, Q% G
皇上今年也不过是四十多岁，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虽然身子骨不大康健，但多年来，也没有什么大病。
得罪太子，将来还有大把时间可以修补关系，就算修补不了，太子上台，也还有许家、秦家在跟前挡着。一个全身而退，总还是有的。: l, W" Y( [& N: B/ u f. a)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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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得罪了皇上，失宠可就是眼前的事。
也难怪大老爷是从来都不愿牵扯进夺嫡的事了。* o# U! [5 c4 w9 s
“别看咱们女眷成年累月地在深宅大院里居住，外头的事，好似与我们一点都不相干。”大太太又点拨两个女儿，“但这官宦人家的主母，对朝中大事，自家的行事，都要心中有数。才能配合男眷，将自家经营得蒸蒸日上。妻贤夫祸少，这话是再不错的。”$ Q- o* A2 f" @) V/ q: I6 c;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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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与七娘子一道起身受教。( O+ r' B; |1 L% O3 u q' M* d
七娘子心中更是感慨：别看大太太在宅斗上小肚鸡肠，但却也的确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大太太说了一大通话，难免露出疲态，就靠在大迎枕上，一面缓缓地啜饮清茶，一面漫不经心地问梁妈妈，“这几天苏州城里有什么事没有？”! r3 a( O4 X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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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忙笑回，“有，这事儿还不少。李家来人送信，又添了个姑娘，福建布政使郑家也来人请安，送了今年的年礼，倒是比往常更加厚了几分。还有……”3 ~2 Y- S& k+ P o5 F4 \: @
林林总总，也有十数桩亲戚故旧与杨家往来的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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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有些不耐烦了，鼓着腮帮子，只顾着打量屋顶的大梁。
大太太也漫不经心，只问，“都办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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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梁妈妈的一句‘是’字，也就不再多理会，无非又叮咛了几句，“郑家不要走得太近，李家是熟惯的，礼物要格外用心……”随口几句交代，就不再过问了。& C6 G! c% k0 U; d0 Q N; r
五娘子见回事的婆子都领了对牌退出去了，也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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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月来馆玩耍去！”一边拉扯七娘子，一边就要起身告退。5 F, q( R/ S1 m&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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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摇头叹息，也懒得约束五娘子，“多大的人了，还是一团孩子气！”
七娘子也只得随着五娘子退到了外间。. x/ Y3 V$ O9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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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挣脱开来，“五姐，你先过去……我还有话要和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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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好奇，“什么话，这么偷偷摸摸的？”9 C, U+ T1 [6 W7 U
七娘子左右张望片刻，才神神秘秘地凑到五娘子耳边，“不告诉你！”
“你！”五娘子气得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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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才羞怯地笑，“是三姐的婚事。”
“噢。”
五娘子就撇了撇嘴，露出了一脸的不屑。8 C D" h5 L6 z% l! F: H( R" j
“那我就在月来馆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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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嫡女，通身的傲气，是怎么都去不掉的。
三娘子的婚事，五娘子是连掺和都懒得掺和。( q6 k) O& g! W+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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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目送她出了堂屋，才回身又进了东次间。% M& j4 G# w5 ~+ f
王妈妈正和大太太说话，“也不晓得明年的春闱，又要点谁做主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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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九月恰好是皇上的四十整寿，秋闱就推到了十月，又因为今年撞着了正科，明年春天还要加开恩科，再开一场会试。历来会试的主考，都是由阁臣兼任，这里头就又牵扯到了不少弯弯绕绕。5 U% r! i6 c9 W) l2 m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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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太太见七娘子去而复返，就挑起了半边眉，“怎么，是落了什么首饰不成？”
七娘子就看了看王妈妈，“倒是有话想问问娘的意思……”6 ?4 U6 ?% U3 \ _/ _) @, Y
王妈妈知趣起身，“还有好些话想着吩咐底下人。”
大太太也就挥了挥手。
倒有了几分好奇，“什么话这样紧要，连王妈妈都听不得？”" e; l) A5 T# P A,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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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还是稍稍避讳些……”七娘子多少有几分不好意思，“也算是给四姨娘留几分颜面吧！”+ y* j; L/ K% y' b, a6 h
大太太就坐直了身子。& E0 t4 p5 E: C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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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她终于起了几分兴致，“是溪客坊又惦记着闹腾起来了？”
四姨娘这几年来一直说不上得意。# y7 A. m: W! Q4 W' n* Z- c! K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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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务繁忙，大老爷又宠信浣纱坞的三姐妹，虽说溪客坊还是荣宠不衰，但比起几年前四姨娘霸宠的局面，总是要落寞了几分。: a' L& a3 f' j
三娘子婚事不顺，四娘子又破了相……四姨娘也就渐渐地沉寂了下去，在大太太跟前小心翼翼的，连一丝儿错处都不敢有。
大太太也渐渐地就不把四姨娘放在眼里了。
“还不是三姐的婚事？”七娘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四姨娘夏天就私底下求了小七几次，想请小七在太太跟前说项，让太太松松手，把三姐许配出去。”
大太太眉峰一挑，“哦？”有了几分纳罕，“她怎么就求到了你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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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却一点都不在意。
说谎讲求的就是九分真，一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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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七娘子身边的人不会向正院通风报信，也难保溪客坊里有没有正院的眼线。0 l4 \% Y9 r) b-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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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如直接把话挑明了来，告诉大太太自己和四姨娘私底下有过几次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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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却觉得，”七娘子垂下眼，“这才得宠没有几年，就私底下卖好送情，在不该插手的事上乱说话，也实在是太不谨慎了。是以，也一直没有松口……”0 P6 r# T)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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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神色就柔和了下来。' e$ [; H# D) B5 I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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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小七懂事。”她夸奖七娘子。“没有轻易松口……”' A+ P& p# o: A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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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最近四姨娘的眼光是越来越低。”七娘子莞尔一笑，“从前看上的还是张唯亭先生家的二少爷，现在，竟是连三少爷都肯屈就了。”
虽说张家家底殷实，张唯亭也是江南名士，但到底没有功名在身，一个白衣家的庶子，认真计较起来，算是很辱没杨家的门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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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张家是关陇世家，在老家势力雄厚，张唯亭的几个兄弟也都有出仕……这门亲具体到三娘子，是委屈了她，但放大到杨家来看，倒是一桩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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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渐渐露出了笑容，“四房就是这样，听风就是雨，家里才打起官司，她就吓得沉不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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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为什么“眼光越来越低”？不就是被杨家和刘家的官司吓住，害怕杨家倒台，三娘子就更说不上亲了？0 D% c) u* {: y1 b! Y
从前大老爷稳若泰山的时候，张家的门第，四姨娘还未必能放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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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小家小户出身的女儿，就少了这一份大气，一点点风波，就吓得做张做智……+ c# c, S& ~* y/ ~
“既然四房自己都这样想了。”七娘子婉转地道，“我们又为什么不成全她呢。”2 g3 K1 x% S ^0 Q* d: S$ y" l)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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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徵受审的消息，虽然也传进了杨家，但四姨娘未必品得出里头的味道。$ i1 |* j4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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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着急上火地私底下托了人情，请七娘子向大太太说项，为的就是把三娘子嫁给这样的一个庶子？1 A4 P2 R: S5 e# T" t$ s; `9 v
大太太索性就成全了她，待亲事说好了，恐怕刘徵获罪的消息也就传到了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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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时候，再来欣赏四姨娘的后悔……就算后悔了，四姨娘又能向谁抱怨？这可是她千求万求，才求来的姻缘！9 @ r6 O% W* r( z
大太太拍了拍七娘子，“你简直都快赶上你大姐了！”% F2 ^/ D7 A3 h3 c$ ^* v
就兴致勃勃地为七娘子出谋划策，“你就私底下应了四姨娘！叫四姨娘向老爷说去，我这里，是肯定会点头的。”; A" a* i( i) O) b
又好奇，“四姨娘许了你什么好处没有？”. x( q2 b5 M" q0 D
七娘子很有几分羞怯，“倒是许了几两银子，怕还把我当刚进正院的小姑娘呢……我也没答应下来，就没过问数目。”- \1 J( Z& i% V+ b4 e" E,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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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拊掌大笑，“你就狮子大开口，又有何妨？敲得出多少，都算你的！”: M: }2 ~4 W, p6 _, q6 d0 q x
七娘子也附和着笑了起来。“是，娘，小七知道怎么行事的。”4 T0 p- x: {9 F! H4 v9 C T$ i. }) X
大太太又若有所思，“还当她是又瞄上了你二婶！践行宴那天，你二婶是特地绕到溪客坊和她闲话了半个时辰……”1 t) e; B6 d9 f%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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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房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七娘子只是笑，“惯看风头火势……她现在要指望二婶，可不是猪油蒙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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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杨家，说话最顶用的除了太太，也就是九哥并七娘子这对姐弟了。, M! {6 [& U4 h0 K$ D
大太太就自失地一笑，“是，她现在是不会指望你二婶了！”- x9 x+ V# H6 R- {# w
不过，二太太倒未必不会指望四姨娘。
七娘子也读懂了大太太的未尽之言。2 M' |% z) ^' i: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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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没有接话，只是起身告辞。“五姐还在月来馆等着……”
“快去快去。”大太太才回过神来，“能把三娘子说出去也好，免得一天拖一天，你五姐展眼都要十三岁了，还没有说婆家。”
又暧昧地冲七娘子一笑，“三娘子不能说给李家，也好！将来啊，你喜欢哪一家，娘都由得你！”; }" |4 H3 T4 n9 f
七娘子懵懵懂懂，面露不解。6 v7 x9 ?& F- `! @
大太太却是再不肯往下说，只是催七娘子，“快去月来馆玩耍吧，也累了大半日了，很该松散松散。”
七娘子也只好进了月来馆，跟五娘子、六娘子一道说话，一道占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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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她才回了西偏院。8 q. d4 Y! j$ M2 w! \, P
就吩咐立夏，“去看看你那个小满表妹。顺道给四姨娘传话，就说我已经向太太递过话了，太太也点了头……她答应我的事，也该着手办起来了。”
立夏就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出了院子，进了百芳园。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38
92、添花5 N2 x. I' H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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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大老爷果然就对大太太提起了和张家结亲的事。" _' w: Y$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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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来想去，倒觉得这是门不错的亲事。”大老爷面带沉吟，“虽说我们家现在有官司在身，不大方便和张兄提这码子事，但张家家境殷实，又和朝中的争斗无关，在关陇根基深厚，三娘子嫁过去，总也是为我们添了一门稳固的外援。”; l u8 J: [/ s, Q8 {6 v
如果以这个思路来衡量，三娘子嫁到张家，倒是比之前说过的李家、王家都好得多。7 Z1 |, m/ A |( Z
大太太也觉得这门亲事，从哪里说来都是上好的。
又能给杨家带来看得见的实惠，为九哥将来添上一笔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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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的几个学生现在也都在朝中做官，再有多年来往来的文友，都是人脉。
张家的大奶奶又是那样不饶人的性子……听说她出身不算太好，陪嫁拢共也就是三千多两银子。
大太太就算再小气，也都至少会给三娘子准备两万两银子的陪嫁吧。7 q( G( H' K6 J5 E& _" U$ X. @
大太太就笑，“好，既然老爷都说行了，那我明儿就托李太太上门问问张太太的意思。——不过，咱们家现在还犯着官司。张家倒未必知道内里，现下托人去问，是不是有点不讲究？”5 X" D: G% B m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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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微微一笑，“也因此，唯亭先生到底是真心与我们家来往，还是只存心借我们家的势，那是一句话就能问出来的。”
大太太恍然大悟。3 z1 E& g0 l; `* h1 @7 w
心情又好，就奉承，“还是老爷思虑得周详。”/ T" E* |' R3 v" S
大老爷捻须不语，只是笑。" ]) ~; N! P! U1 r* m$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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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气氛一片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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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转天就请了李太太来说话。
“想着把三娘子说进张家……”就一长一短地和李太太说起了结亲的事。
李太太有些讶异，却也高兴，“好，好，这两家要是结成了亲家，以后就更亲密了！”1 T# x& H3 p/ z) b- b2 g( Q5 q$ A
又埋怨大太太，“您这是偏心呢，还是看不上我们家十一郎？这七娘子的事都说了几年了也没个回音，却又主动向张家提起了三娘子的事！”
大太太就有些微微的尴尬，“这也得先说了姐姐，再来说妹妹不是？”5 X- v, p: `9 t) R0 o! e
世家大族，说亲有严格的先后之分，不少子女就因为兄姐婚事不顺被耽搁了的。: k& v4 y8 i- A;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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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今年也十三岁了，二娘子十三岁的时候，定国侯孙家都上门来说亲了。
李太太眼神一闪，“您这就是偏心！”半开玩笑地嗔怪大太太，“一早就知道您喜欢七娘子，想必是觉得我们家十一郎老实木讷，配不上七娘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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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由语塞，正要开言缓颊，李太太就又笑着自己解围，“也是，看七娘子的容貌，看她的行事，连我都爱，何况您了？只是姐姐，以咱们两家的交情，您这些如花似玉的女儿，是一定要匀给我们李家一个的！七娘子舍不得，六娘子，您总舍得了吧？”& d' m0 V o$ E2 M
“这……”大太太倒有些恼怒起来。4 R* D, T4 H2 k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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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这做得也有些太过露了吧？8 e+ E6 `' s7 t+ u' D8 J/ A
“六娘子我也舍不得呢！”她就笑着和李太太打起了太极，“你要这样说，我还真是一个都舍不得了！要不，就把四娘子领回家去吧！”- J' h x$ I O!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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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z7 M8 q" K. U6 d1 j
偏房庶女不说，又不得嫡母的喜欢，个性阴沉，还破了相了……. R1 u) }4 O' P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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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说到这四娘子，我也真是为您发愁。”她笑若春风，一下就转了话题，“三娘子要能嫁到张家，怎么说也算是有了结果，可四娘子脸上不好……要在这名流仕宦家找女婿，还真有些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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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就不为己甚。; b) |+ l# x6 g' b4 c% b
李家到底是杨家最□的后援，李太太立刻就要上门去探张家人的口风。7 ]. h6 F- |) s) \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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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长出一口气，“这事还得看老爷的意思。”( U8 T) j {) |5 o+ Z, B
两个太太又说了几句闲话，李太太就起身告辞。+ Q$ c; f3 l* T7 B& N
又握着大太太的手，语气诚挚，“这要是实在不中意十一郎，我们家的十二郎和七娘子也是同岁——”: ] e: l2 H3 D3 ?$ u: K
大太太真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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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应付走了李太太，回头和王妈妈抱怨，“往常听说她这个人没意思，没意思，倒还不觉得什么，今日见识到了，才晓得什么叫做真正的没意思。”5 ^: s7 g; W! n
梁妈妈也很看不上李太太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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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大族，讲究的是一言九鼎……看她的意思，好像这儿女的亲事就是做买卖，谁的身价涨了，那边的出价也要跟着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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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又叹了一口气。7 ]. I7 c( N% Z
“唉，也是不容易，这十多个儿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大郎三郎今年都要进场，要是有了举人的功名，就更难节制了。”, Y3 R+ k. [: E5 j!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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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就想起了自己家里的这本帐。. Q# H! F M$ Q3 V% r' K( y
“我们家九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考个功名来家！”" V: x* G+ S3 ~7 w* R(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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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也不禁佩服大太太的决断。
自从信了九哥在浣纱坞前的所作所为，乃是魇镇，大太太就好似从没有对九哥起过疑心，一应呵护，较诸往常，只有更仔细。
她心底就隐隐约约有些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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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是吃透了大太太的性子！0 L+ L. m- R$ c( t8 e
她就笑着敷衍大太太，“以咱们九哥的聪明，恐怕没两年就能下场考进士啦！”
又提醒大太太，“不过，这九哥的婚事……”
九哥过了年就十一岁了。' k" Y; ~$ ]1 O# M! V8 _)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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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承嗣的独生子，娶亲往往都早。* \% g, {, g7 Y& _/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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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婚事，就值得大太太好生思量一番了。3 w- u8 g$ C& `: O7 D+ n% h
大太太若有所思，“这事还是得问过老爷，”她自失地笑了笑，“出嫁从夫，我就算能为再大，这种事也得听老爷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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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叹了一口气。: r! i$ P. W8 F
“这一辈子是没有一个亲生的儿子……只盼着我没有看错九哥吧！”# ~( }) v* [. `: ]/ @
梁妈妈垂下眼望着脚尖，没有接大太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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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又送了一批名贵药材进西偏院，却没有让大太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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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很快就给了答复。3 V: c. `- ], b2 P2 X
据说张太太还犯了几句嘀咕，只推说要问过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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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李太太前脚才到家门，张太太后脚就跟进了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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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并张先生也亲自上门拜访李大人，太太对太太，老爷对老爷，都传达了一个意思：三娘子系出名门高贵典雅，张家能得她为配，是儿子的福气。
李太太第一次做媒就有这样好的结果，立刻喜气洋洋转头又上了杨家门，把喜讯告知了大太太。0 {' O: d2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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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和张家有意结亲的事，也很快就在宅院里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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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晓得是嫡出的二少爷，还是庶出的三少爷……”
六娘子很好奇。
七娘子就只是笑，倒是五娘子白了六娘子一眼，“怎么，你急着嫁出去呀？我和娘说了，先把你说出去，再说我的婚事！”
六娘子大窘，“五姐这话，反倒显得你心急着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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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姑娘就掐起了嘴仗。
三娘子自从这消息传扬了开来，就羞得躲在七里香不肯出门，四娘子自然也随了她，没有到家学上课。$ n0 U! ~4 Q& a& Q
八娘子就怯生生地问七娘子，“七姐，这三姐的婚事……是怎么一回事啊？”. Y) A- y4 U1 q; F% U' h
小姑娘身子弱，说这几句话，倒咳嗽了几次。
七娘子耐心细致地对八娘子解释，“三姐和张家的三少爷……”就仔仔细细地和八娘子把事儿说了一遍。
八娘子脸上就现出了一个真心的笑，“那真要恭喜三姐了！”2 ~/ J% W4 L1 ]8 G
七娘子倒有几分不好意思。
没准小姑娘还真只是关心姐妹……
“这婚事要真成了，倒也不错。”她含蓄地道，“不过，张家毕竟没有功名……”
八娘子若有所悟，扇了扇长长的睫毛。! _1 o3 \* h m f0 j3 T; \9 o9 X2 g
又过了几天，刘徵案的结果也到了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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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案居然这样快就出了结果，对刘徵的惩罚又是这样严厉，就连大老爷都难免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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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是皇上亲自过问……倒没有让太子的人插手。”他仔仔细细地对大太太复述，“秦家、许家倒也没有掺和进去，都是皇上的人在操办这件事。”
同时到达苏州的，还有对大老爷的封赏。. F6 B3 n. \- x" W) n u# D; c, l
在一长串无意义的表彰之后，大老爷倒也是获得了货真价实的好处：虽说没有封爵，但皇上还是慷慨大方地把大老爷的文勋往上提了几级，提拔成了左柱国。9 ~+ r" W+ b; A
苏州城顿时是哗然一片，就连朝野上下都为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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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柱国可是正一品的勋官！ k# N) z! k7 M {4 }
在大秦，正一品官衔是从不轻易授人的，历来只有内阁领衔的阁老才能兼领正一品太子太师衔。可以说，能领正一品官衔的存在，无一不是在朝廷上下呼风唤雨，权倾一方的大员。* j6 X; S# O5 ]2 r0 c(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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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秦帝师致仕的时候，领的都不过是从一品的太子少师衔。% k0 j4 f- e2 h& j;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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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只是没有俸禄的虚衔，但大老爷这一下可是连秦帝师都越过去了，满大秦还有哪个地方大员是一面领着江南总督这个从一品的实缺，一面又领着左柱国这个正一品的文勋的？
恐怕连那一等老牌权贵勋爵之家，都没有办法和杨家争风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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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对浙江布政使刘徵的处置。
刘徵贪财枉法因私废公，废为庶民永不叙用，自京城发还原籍看管居住，原有财产一应罚没充公，浙江省内事务着江南总督代管。7 E5 _; e" b- ~7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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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家遣送，监视居住，几乎是对文官最严厉的处置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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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一向优待文官，立国一百多年，还没有杀过一个大员。不然，恐怕刘徵的项上人头都难保了……
这一次角力的结果，自然不用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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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人却还注意到了旨意里的另一句话：浙江省内事务着江南总督代管，一应留心人才，举荐继任。2 _% u2 ]5 K3 M- H9 Q {
这是赤/裸裸地把浙江省送到了大老爷怀里！
举荐继任，大老爷能不举荐自己人？江苏布政使李文清本来就只看杨家眼色行事，这下浙江布政使又成了杨家的人，再有和杨家也算有些联系的福建布政使郑家……9 Y6 C j3 h0 w5 Z
江南三省，竟真成了大老爷的自留地了！
杨家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大老爷与大太太开了外正院堂屋大门，点了香烛设了案，带了全家男女老少接了封赏的旨意，便又都流水价忙了起来：上门道贺的车马，几乎是要把二杨街都塞得过不了人了。
好在也都是有分寸的大员，没有露出见不得人的馋相，客客气气地送了贺升迁的礼单上门，又和主人道了几句喜，也就都告辞离去。饶是如此，大太太和二太太也是忙了好半个月才闲下来，纵使有二太太相帮的，大太太也是累得又吃了几贴补药，才勉强恢复了精神。. r7 J2 t( ^-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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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就在此时进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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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堂屋里里外外，都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喜气。
堂屋的条案上也多添了几件新鲜的名贵器具，还有未拆封的表礼随手堆在墙角，几个小丫鬟里外穿梭，正一边拆看，一边将绸缎金银归拢搬运。
进进出出，是一派大户人家才逢喜事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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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次间里也隐隐有大太太的笑声传来。" B, C% h1 h6 Y I* i# B
四姨娘眼神微黯，在台阶下立定了，垂首仔细地掸了掸裙角，深吸了一口气，才笑着跨过了门槛，招呼东次间门口的立冬，“——来给太太请安！”
立冬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转身进屋通报。8 C; o: X; n" U)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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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讶异，也都没有露出来。3 M1 f2 `& W( L,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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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是有多久没有单独进正院请安了？2 e) b3 z u1 B: d: `1 Q3 w
她就站在堂屋里，环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陈设，怔怔地出起了神。. r9 L5 \" @# r% r
曾几何时，这堂屋里是一片让人窒息的寂静，又是一片让人窒息的灰暗。
那时她虽然也日日进来请安，但又何尝把堂屋里蛰伏着的大太太放在眼里……; O8 V O- S1 Y9 l' l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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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天地在东偏院，那里才是内宅的中心，千头万绪的家务，那几年是全汇总到了她手里。! Y7 ]! ?6 E8 f- o2 r
——怎么就不晓得在那时候给两个女儿说上亲事！
啊，是了，那时候正院的初娘子和二娘子，都还没有说亲。
到底是小看了这个心胸狭窄行事偏激的正妻……% K( n7 ?5 p5 g- e: X) D% h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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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妻就是正妻，只要位份还在，时机一到，就能翻云覆雨。! `8 g1 N3 E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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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不论是良妾还是贱妾，也终究只是见不得人的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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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想给亲生女儿说亲，都要遮遮掩掩，绕无数的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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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巧的足音慢慢地自东次间响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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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连忙抬起头。! E/ U9 o; B; O: M$ j; F' u8 @6 J
已是又换上了一脸的盈盈的笑。( ^7 h% h- _6 I!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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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就对四姨娘点了点头，默不做声地撩起了水晶帘，目送着她袅袅娜娜地进了东次间。$ ]* d) {: Q; C6 i!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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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太太请安。”四姨娘礼数周全，跪下就要行礼。
“起来吧。”大太太却是满面的笑。
四姨娘又要给陪坐的二太太行礼，二太太也忙学了大太太的样子，“就别客气了。”% f: i/ Y2 l2 m9 @, `0 w$ ]
“四姨娘。”大太太身侧的七娘子，也起身向四姨娘问好。* \3 e+ R8 N' O$ h"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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扰攘了一番，大太太到底是赏了四姨娘的坐。
“怎么在这个时点进来请安？”倒是开门见山，“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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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大太太的心情并不差。$ ~. d* Y9 w! i) A. h9 w" m' J
四姨娘也就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
“是想向太太求个体面，到慧庆寺去上一炷香。”她低下头，玩弄着裙摆上的玉佩。“为三娘子、四娘子祈福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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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里到底是透出了一股淡淡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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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赏鉴着四姨娘面上丝丝缕缕的不甘，险些又要笑出了声。
世事真是瞬息万变。
小半个月前，四姨娘还巴不得立刻就敲砖钉脚把亲事说回来。& P" B$ W8 H1 Q
现在却又巴不得立刻悔了婚，给三娘子说一门更好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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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哪有那么容易？% b0 p1 V! l. P) v3 N+ R
不过，让她去一次慧庆寺，想必也不会闹出多大的篓子。$ A! R% r/ o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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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要松口答应。8 t8 e" w/ U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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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妻对妾，天然就有这样猫戏老鼠的优越感——就算去了慧庆寺，又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呢？
七娘子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g7 D# z9 j7 M) I3 e
“四姨娘和慧庆寺的高僧相熟吧？”她和颜悦色，脸上还带了一丝好奇，“听说慧庆寺的通光大师道行最是深厚，还兼能合八字……”/ T# o9 N7 z" q
如果通光大师合出了三娘子和张家少爷相克，四姨娘就有了借口向大老爷进谗言了……6 Z; S4 S8 Q9 k5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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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我们家和张家正在说亲。”大太太就有些不悦，“你这个生母怎么好擅自离开？等到亲事定了，再去烧香吧！”
四姨娘不由得看了看二太太。
二太太也正看着四姨娘。$ i; g8 U0 T+ _/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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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动了动嘴，又叹了一口气。7 O8 x @, n7 _2 r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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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和大太太之间的往事，二太太又怎么会不清楚。大太太要卡四姨娘，那就是谁也说不了情的。* P" i+ ~ y; I0 j" v# e
四姨娘就又瞥了七娘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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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的怨毒，依稀可见。
二太太长出了一口气。
“七娘子过了年就十一岁了吧？”她扯开了话题，和颜悦色地问七娘子。
七娘子对二太太粲然一笑，“是，二婶忘了，我和八妹是一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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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就拉起了家常。
不约而同，都似乎遗忘了坐在小几子上的四姨娘。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38
93、厌胜
二太太在堂屋盘亘到了晚饭时分，才告辞出去。7 n0 Z, V0 u- D9 U/ Q% S( B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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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清油小车，走一炷香时分，就又进了翰林府。3 U# g7 I6 h7 z
二杨街虽然有两个府邸，但翰林府就要比总督府小了好几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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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的人又少，常年居住在此的，不过是二太太并八娘子，还有几个失宠的姬妾。( g" |. ^6 a. t0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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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大房的热闹，向晚时分的翰林府就多了几分孤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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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娘子吃过药了没有？”二太太进了堂屋，就问迎上前的吕妈妈。5 R; |& B; L. m
“已经吃过了，正喝汤。”吕妈妈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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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娘子身子骨不好，从小就是药焙着长大的，好容易长到十岁，日日里还断不了汤药，翰林府的人早惯了服侍她三餐用药。: }( A* j5 b: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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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就心事重重地应了一声，又问，“几个少爷那里，记得打点秋衣送去，再嘱咐身边的小厮儿细心服侍，不要着了凉！”
这才进了翰林府的小花园去探八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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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府的园子虽也精致，但家里人少，难免有荒凉之嫌。7 D- t/ }$ J% n0 r6 Y, w
夕阳下走在青石小径上，望着假山上的苍苔，一股苍凉孤寂的意味，就慢慢浮了上来。
园内几所馆阁都是重门深锁……那几房失宠的姬妾，都被二太太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L, T x1 h0 m, p! G! N
“从前就觉得家里人多口杂。”二太太不禁喃喃自语，“现在又嫌寂寞，真是人心如壑永难足。”8 S4 J5 l5 l4 x0 V. c% L+ z ?6 i
吕妈妈就笑着安慰二太太，“这热闹了，也有热闹的不好，您羡慕隔壁的热闹，没准隔壁还羡慕您的清静呢！” H1 y! M/ J4 |6 S4 \0 R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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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不禁就看向了花园西边的高墙。' A8 v$ n( F" C9 w8 y
隔着一堵墙，还能听到小库房里传来的呢哝语声。
这是药妈妈又在盘点入库了吧…… p/ j/ y* \$ {% M) g. [* J4 C
一年四季，小库房都稍停不了，药妈妈有无数的东西要搬出来晾晒归整，晒了这个，又要擦洗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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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只是大嫂自己的小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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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点点的灯火，也已经在百芳园里亮了起来。9 W- W/ {% t& a: c) l) T2 z7 H
二太太就加重了脚步，叹了一口气。4 o8 Y5 t! J4 ?/ c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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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望过八娘子，才回了正院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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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冷冷清清，枕冷衾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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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和吕妈妈打点针线，消磨时光。
二太太一边仔细地比着线，一边和吕妈妈说闲话。
“四姨娘今日在我跟前请大嫂开恩，让她去慧庆寺上香。”; B! ?4 {& s( B1 c B3 f' j9 w
吕妈妈眉头一跳，呼吸都顿住了。 `; O/ Q8 e ^' g4 Z6 \
“大太太怎么说……”; {2 i2 a* q1 Q6 i8 U) j: q& N
两个人头碰头肩并肩，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主仆之分，倒像是一对亲密的好友。
二太太长出一口气，“这个四表姐，你也不是不知道，心眼比针还小，又有七娘子那个小狐狸精在一边使坏……我瞧着本来都要松口了，七娘子说了几句，又不许她出门。”5 ~; E/ J3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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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毕竟是大房的主母，她不在苏州，四姨娘还能悄悄地出几次门。现在人就在苏州坐镇，她不许四姨娘出门，四姨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也是。”吕妈妈叹了口气，“这大户人家的姨娘，哪有常出门的道理。”; m7 ~1 e2 [ Z2 ^
二太太的眉眼就黯淡了下来，“更可虑的是，这门亲事你来我往，俨然是就要定下来似的……”2 q* {! T8 I' ~1 l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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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能和四姨娘交换的，也就是三娘子的亲事了。6 K! D6 J# P' X5 \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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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子那个样子，就算是自己出面，怕也就是说个中等人家。
四姨娘用不着指望自己——大老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四娘子嫁得比中等人家更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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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姨娘一旦没有了念想，自己在大房最后的一根线也就断了。
吕妈妈就小心翼翼地问，“那您看，这慧庆寺，咱们是去还是不去……”! s9 a/ ?0 ~0 D- v9 O# q9 D
二太太就长出一口气，疲惫地倚到了缎面绣金的椅袱上。4 {0 ]# ~: {* w, Y2 O! I
若有所思地摩挲起了匀净沁凉的青瓷茶碗。. W/ }, p [$ H1 b2 x9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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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屋里用的，都是千金一窑的黑瓷兔毫碗碟……
“和慧庆寺有所来往的，一直是四姨娘，不是我们。”她的目光透着丝丝缕缕的迷惘，“那住持但凡是个有戒心的，都未必会对我们露底……四姨娘胆子又小，说得含含糊糊……”
“那就还是算了吧？”吕妈妈一脸的担惊受怕，“这事也透着不稳妥！”$ g: O6 c' E6 ~$ v
二太太又叹了一口气。5 M# m" [$ c& b+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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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着，本家二哥也该走到半路上了，这要是再不出手，族谱一上，就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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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亲事再定，四姨娘是肯定不会再和自己有所来往……5 L* p" S# b0 R$ S: ^
九哥的嗣子之位，也就稳若泰山，再没法撼动了。5 m' _# P# M-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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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是怎么说的来着？”她又问吕妈妈。! B) A! ?/ D% i& L
吕妈妈只好复述给二太太听，“说是慧庆寺的住持精通厌胜之术，大太太之所以断绝了和慧庆寺的往来，就是因为当年三姨娘的死，和慧庆寺的住持脱不了关系。”$ i/ X% Q7 e$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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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三姨娘的死！
这三姨娘还真死出花样来了。# L1 ^9 X: D- |9 f* W
二太太不禁微微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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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只是要了三姨娘的八字过去，没有多久，三姨娘就疯疯癫癫的，一心要和大老爷闹……据说慧庆寺的住持供养了小鬼。”吕妈妈不禁双手合十，念了念佛，“所以才这样灵效，当时四姨娘和大太太各出了上千两才请得他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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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思来想去，也难下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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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贸贸然地过去求人家出手，人家也未必会答应。”她心事重重。% \. i9 T% O+ h3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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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又改了主意，“过了这个村，大房的万贯家财和我们家的三个少爷可就再也没有一点关系了！”" x; C* b+ M6 U L!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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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妈妈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好望着二太太，由她踌躇。
二太太就又找了账本出来翻阅。! P# h. p* a! j
越看心底越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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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过门就分家，分给我们的全是山坡地！一年也没有几两出产。”一边说一边叹气，“老爷又不善经营，穷得连儿媳妇都快娶不起了！也不说请哥嫂帮补帮补。”4 F& b. P8 X* M$ s8 a4 Q
又仔仔细细地将整件事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七娘子那个小骚狐狸精，借了浣纱坞三姐妹流产的机会，又以九哥屋里的一口黑血为引，装神弄鬼，把事情敷衍得严丝合缝。四表姐居然也就相信了九哥是被魇镇了，才会不知轻重，惹下大祸。; h1 R/ X) P) W# B5 j1 x" ]# f
呸，分明是自小就包藏祸心！胆大包天，将来就等着他欺师灭祖吧！
偏偏四表姐的性子，却是又多疑又心软，虽说经自己苦求，把几个儿子接回了苏州，大伯却是一个乾坤大挪移，就又把孩子们撮弄进了山塘书院。4 o% W" W8 S2 V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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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养在跟前到了十岁，一个是远在京城多年不见，四表姐也就一直没有松口，推说要先看几年侄子们的人品再行提拔。就在这时候，出了魇镇的说法，竟是深信不疑，自己怎么说都没法解释清楚。9 @6 Z' o2 g2 E: ?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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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该也是那对骚狐狸姐弟有运气，就在那当口，四表姐又发了水痘，七娘子做张做智，小题大做，装着一副尽心服侍的样子，又骗了四表姐的欢心去。索性就给他们提拔了嫡出……想要派人到族里暗暗地坏了事，四表姐也不知得了谁的提点，管家才走了几站就撇了下来。
看来是铁了心要好生笼络这对姐弟，谈一谈母子亲情了！; ]$ x0 D2 x7 P5 {% f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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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亲情？母子亲情，是那么好谈的？”她不禁冷笑起来，喃喃自语，“当年贪图封家的凸绣法，软硬兼施聘进来做了姨娘，斗法斗不过人家，心机玩不过人家，差一点就让人家坐大成了正经的二房姨奶奶。费尽心思联合四姨娘才排挤到了西北去……都还让人家把女儿带走，这些事，还真以为没有人知道了？”
想再和四姨娘联手，对方又不冷不热的，要不是最近借着四表姐要把三娘子许配给张家，四姨娘心生怨怼的机会，四姨娘这条线还搭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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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再不肯走下毒的路子了。
说是千辛万苦也就笼络了一个处暑，为了擦屁股，已是花销进了几千两银子……; b. P, X# |$ U9 U9 w9 G!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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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说起了厌胜的事。
说是慧庆寺那边可以帮着搭线，但要为三娘子说个不逊色于王家的夫家。% @+ R0 h# ^ h. n/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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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狮子大开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货色，也敢和自己讨价还价？3 p( _4 _* |8 w1 ?3 E/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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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等弘哥入主杨家，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她！& E5 i6 c& N1 X% z
二太太就蓦地一扬眉，下了决心。
“明儿我亲自上慧庆寺去！”她沉着地吩咐吕妈妈。“你派人和四姨娘说，让她预先同寺里打好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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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妈妈难掩忧心，“这要是被人抓到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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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一哂，“四姨娘还没有这个胆子！”' k9 f) }; l$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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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妈妈细细一想，也放下了心：是啊，四姨娘毕竟有过和二太太合作，往九哥身边闹事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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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敢算计二太太的，就好像二太太也不敢过分逼迫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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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老奴去吧。”她和二太太商量，“这四姨娘才说了慧庆寺的事，您就巴巴地去慧庆寺上香，将来叨登出来，难免又给七娘子话柄了。”. L. Y# ~. {"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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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七娘子，二太太脸色就是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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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来这么一个心机深沉，一肚子坏水的天凶星！”她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比个初娘子还要讨人厌，心机算计，和那该死的生母是一模一样！”3 q( u, b* r- F! U9 T8 i; N
吕妈妈也只好陪着二太太数落了七娘子一番。, t7 N3 y6 s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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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得我去。”二太太稍稍气平，又拍了板。“你毕竟隔了一层，也不方便和方丈谈价钱……”* i) z9 B2 d5 ?2 f" l( q, {
吕妈妈再贴心，也是奴才。6 R% ?( U, n: `
这种事又没有个行规，开多少全凭住持的一张嘴。- j5 Z' H' n9 g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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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到底还是要亲身去谈价才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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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妈妈也只好唯唯应是。
又提起京里的事，“老爷又来信了。”7 a! |' M, w& f3 _
二太太就拆了信，随意翻阅了几句，也就搁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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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老三篇，问儿子，问女儿，再问我要钱。”她眉眼间就起了些幽怨，“大房年年都补贴他几千两，不到年关就用得精光！”, N6 {# M6 V& `+ _, Y! T*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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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与二老爷关系冷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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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妈妈只是笑，“钱？咱们自个儿都不够用呢，几个少爷回了苏州，正是用钱的地方。京城能有多少花销？无非是几个姬妾并一个十娘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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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也笑起来，“是，我知道你的意思，这钱，香姨娘是一分也别想看见！”
她就想起了许夫人的话。6 |7 V. W, J1 n(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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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家过日子，有时候就得破着个没脸！”那时的许夫人，还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儿家。“脸面算什么？能当饭吃，能当衣穿？别整那些个虚的，到手的实惠才是最要紧的！”
要不是豁出去不要脸面，她又怎么能和继母抗衡？1 G: e7 k" c8 i5 K; V
若不是豁出去不要脸面，她又怎么从父亲手上逼出了早逝生母的陪嫁，带到了杨家二房？
人被逼到了角落里，最不能计较的就是脸面，到手的实惠，才是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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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四天，二太太就上门请大太太和她一道去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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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几个侄子都有份进场，虽说中举的希望不大，但还是想求一求。”她邀请大太太，“自从梅花观的久寿道长过世，我就觉得梅花观不灵验了，想去几间新的寺庙拜一拜。大嫂有没有兴致和我一道？几间有名的佛寺，都想走一遭。”3 E2 y9 ?# \( Z/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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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懒懒的，“你去就得了。”. s: H8 t& e2 @ Q( _&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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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宇间尽是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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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还那样注意达哥、弘哥的学业……
七娘子在大太太身边笑，“二婶就放心吧，几个哥哥都是年少有为之辈，就算这一科不中，来年也是一定会中的！”; l! x0 c$ _4 C$ \, k) y
二太太看着七娘子的笑脸，心底就直犯腻味。0 U+ \* T7 V) t' q" c;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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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年来，只要自己一进总督府，七娘子不到半个时辰就必定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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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自己会吃了大嫂一样……
“是啊。”只好挤出了一个干笑，“承七娘子的吉言喽！”
在大太太跟前打过了伏笔，她也就带着吕妈妈四处求神拜佛。
头一天去了寒山寺，第二天就去了慧庆寺。
慧庆寺的住持通光倒也未曾怠慢，亲身出马陪着二太太浏览了慧庆寺的景色。% ?3 F8 I3 M I2 W
苏州是富庶之地，佛风也盛，寺庙就不知凡几，达官贵人们的香火钱，倒未必一定要施舍给哪间寺庙，也因此，这些住持都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功夫，有时倒不似住持，反而像是生意人。
二太太才露了一点做法事的意思，通光大师就口若悬河，夸起了自己的慧庆寺。% n& `* I3 ~ r! s1 v
“倒不是老僧吹嘘，”通光大师又把二太太让到禅房上茶，“寺里的法事班子都是上好的，收费又不特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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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二太太被他说得倒头疼起来，见四下无人，索性开门见山。! N0 r/ Z8 I; r- M) ^
“说起来，我杨家大房的四姨太一向是在您这儿上香的。”她和通光大师叙旧，“听说一并连娘家葛家都是常到您这里来做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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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光大师就捋了捋白胡，“这倒是不错，贵府四姨娘一向也是常在寺里做法事……”
又要口若悬河地往下吹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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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就觉得通光大师实在是没有眼色。四姨娘都来打过招呼了，还不能闻弦歌而知雅意。) _2 X8 v: u8 a0 Z%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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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又释然：这种事，毕竟上不得台面，通光大师也不好贸贸然露底，免得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反而大家尴尬。
她就又问，“听说，寺里除了寻常的法事，还有……还有些……”
通光大师眼神一闪，抚须不语。
二太太就从袖子里取了一张纸，轻轻搁在叠席。
“事成之后，两万两银子。”她开价开得坦然。“大师看看值不值得了。”* p6 w/ Z$ l5 p, O$ Q
通光大师就垂下眼凝视着那张薄薄的短笺。
纸张没有折叠，昭明十年十月二十三日申时三刻这一行小字，就清楚地暴露在了通光大师眼中。) {; m8 [) V" u; f
气氛一时就凝重了起来。& P5 f& T% H;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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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干咳了一声，才要说话，通光大师又抬起头轻轻地咳嗽了起来。) [/ N/ A/ q; N# Q& r"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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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您要是不留些凭据……”; u. G: O* e6 o) _3 \2 `+ Q
二太太不由大喜。3 H; n3 ` M4 l0 I, Q- o7 u4 H/ [& k
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也不是间间寺庙都肯涉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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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光大师肯出手，那是最好。( O+ ?& b% c6 b: S! p. R! i;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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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留了个心眼，“还是等事成了再见银子！”; o" \2 E$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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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保证，“我一向一言九鼎，大师大可放心，决不会过客拆桥！”! ~- e% @0 s) |
就写了两万两银子的欠条，一式二份，摁了自己的手印。( h4 g: U& A4 y
“就等大师的好消息了。”她说得玄奥。 w! }9 a. S. B6 T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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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光大师就收了欠条并写了八字的短笺，含笑起身，“老衲送夫人几步！”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39
94、骗捕$ u5 W2 R" q) p! X"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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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十一月，纠缠了苏州近半年的军粮风波，似乎终于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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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布政使刘徵从上京到倒台，不过是小半年的时间，抛掉路上行走的两三个月，实则相当于才到京城，皇上就开始部署处置这个地方大员。江南的众位官属渐渐地回过味来，这才明白了大老爷的过人之处：在这一场纷争中，他又是一开始就站到了皇上希望他在的位置。+ w3 ^. B, L! y( D
于是江南三省也没有谁敢和军粮作对，今年的收成总算还不错，各地稻谷收缴归仓、转运上路……都没有遇到什么烦难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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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却没有因此而空闲下来。
他总督三省，事务本来就繁多，如今又要亲自监理浙江省大小事务，越发是忙得脚不沾地，还要面对形形色色的拉拢，若明若暗的使坏……又是忙得很难进内院。
大太太也没有空闲到哪里去。; n4 \1 N, v& M
大老爷受的这个左柱国的封赏，虽然荣耀，但却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好处。1 J$ z$ B+ i- ~
只不过是证明了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而已。9 m( J5 y) d% M# A7 U3 Q
随之而来的麻烦，却可以用无穷无尽来形容……9 N4 O8 E2 ^ `: n( \3 z2 }+ v
大皇子似乎并没有因为刘徵的倒台对大老爷生出怨怼，手底下的几个封疆大吏，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对大老爷示好。
太子却是想要抓住这个机会，把大老爷拉到自己身边来，更是频频透过许家、秦家的关系拉拢大老爷。$ g' m- u4 f1 b# B; E# P( J1 P( k)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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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和大太太都很头痛。
秦家和许家毕竟是亲戚，怎么都不好撕破脸。
但大老爷又俨然是不打算在夺嫡之争中站队……该怎么技巧地回绝两方，又不至于把两方都得罪死了，也就成了大老爷和大太太近期最常议论的话题了。
“你外祖父、三姨家也是无奈。”大太太不免向七娘子倒苦水，“只是谁能想想咱们家的无奈？这要是一有亲近哪边的意思，恐怕皇上就要变脸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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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只好陪笑。
不过，进了十一月下旬，大太太到底还是把两家亲戚敷衍了过去，开始专心料理张家和杨家的婚事。- L% M7 O% E. s+ ?/ Y8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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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虽然亲密，但并不像李家、王家一样，和杨家有职务上的上下属关系，可以先拿过张家少爷的庚帖来让女方合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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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应都是走的制式文章，李大人和李太太两人权充大媒，正等着张家预备了六色大礼，就上门来行纳采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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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越发是羞得不肯出七里香了，四姨娘也闭门不出，很少在百芳园里露面，倒叫大太太操办起这些事来格外的有劲。" @+ g' V# ^' c- O; a
就连五娘子闹着要到寒山寺去礼佛上香，都难得地被她否决了，“阖府上下都在忙着你三姐的婚事，这时候还去上香，还嫌不够闹腾？”8 o9 {9 \! ?. j/ ?4 G& y7 ^2 [8 v$ u
五娘子就怏怏地来西偏院找七娘子说话。 |& L& H" G9 \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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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好声好气地陪五娘子说着斑斓虎生的几只小猫渐渐地大了，自己檐下的百灵鸟叫得越发清脆，五娘子前儿打的一局双陆精彩……" F2 f7 L/ v* ~; ?# { ]
五娘子却都回得漫不经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漫应几声，只顾着出神。" f# l6 V- X1 |) c0 |
七娘子又哪里不知道她的心事？2 C+ f; ~2 {3 Q q% X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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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女儿家，平时在百芳园里，都要受到重重的拘束。, v0 e" Y2 X4 F( L! |, @
更不要说外面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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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知道的又有多少？) g% K* I$ |1 V2 p7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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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比不上七娘子，有个周叔和封家也算是来往过的，上半年就晓得了封锦今年要下场应试的消息。 }* f: j* J" o( z- {9 Z
七娘子却一点都不敢勾起五娘子的心思。
就算知道五娘子来西偏院盘桓另有心事，也要装着不知道。
五娘子过年就十三岁了。2 q0 g1 ]0 P$ M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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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大秦国力衰弱的时候，十三岁的姑娘若是还没有嫁人生子了，就要由官府安排强行配对了。" V; }- k0 F' X O$ p" ^" l
也就是这些年人口富足起来，婚律的这一条才渐渐的松弛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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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古人的早熟，十三岁的少女，多已有了思春的念头。8 X/ V9 v0 p4 O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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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五娘子一直不知道封锦的消息，多半这丝丝缕缕的恋慕也会随着时间渐渐淡化。( A; S5 {$ |( T6 x7 j; o
可若她能时不时地从自己这边接收到封家的近况，事儿说不准就闹大了。* I; v( K( E& t$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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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封家的门第，就算封锦中了状元，恐怕都没有资格求取杨家的女儿。
这份旖思，断得是越早越好。! ^+ T0 L I, f! l4 n/ g4 f
五娘子到底也面嫩，来了几次，见七娘子都是一无所觉的样子，也就渐渐地收起了魂不守舍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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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待到放榜的那一日，到底还是坐立不安，来回踱步，连先生讲的唐诗选注都听不进去了。* t$ L' D% e4 N- T( E* K9 Z
才出了家学，就迫不及待地问七娘子。( Q" k$ n: z4 u(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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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不晓得今天乡试放榜？”7 o: M. @$ z P6 f7 ]& c
七娘子心中暗叹。3 f" Q1 f6 m* R*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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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不是没有微微的紧张，也说不清是被五娘子感染，还是出于对封锦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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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得。”她面色平静，“也不知道李家、张家的几位世兄，能不能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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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几家的关系，七娘子关心世兄，也是人之常情。9 Y# x6 F' L+ U2 S# S! V
五娘子眼睛一亮，“就是！我看啊，还是派人到前院找个师爷，把这一科的名录抄回来看看！”
六娘子听得眼珠频转，没有说话。* k* |) r& S. Z+ o
七娘子无奈，“还是要先禀明了娘再说……我们内院的丫鬟，也不好随意到外院走动。”
“你怎么就这么死板！”五娘子不以为然，拍了拍七娘子的肩头，径自和来迎接的谷雨叽里咕噜了起来。
谷雨虽面露难色，迟迟疑疑，但还是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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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连百芳园都不想进了，直接在正院堂屋和大太太一起吃了午饭。8 g3 F( }. u" a; K)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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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嫌大太太老挑她的礼，吃了半碗饭就赌气不吃，进了西偏院，又蹭了七娘子一顿。
吃过午饭，就在当屋满地转了起来，焦急忐忑，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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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在眼底，倒是深深纳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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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绝不是几辈子没见过男人的花痴。5 Q8 u+ A+ n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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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权仲白、桂含春……这几个少年，虽说美貌不比封锦，但也都是各擅胜场，决不至于让封锦一人独占鳌头。2 u0 J: X5 t$ e$ S" ^2 L: o3 _
可五娘子怎么就这样挂念封锦？
说起来，也就是几年前见了那一面而已……% ~: Q" ? w; J! B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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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恨自己问不出口。
这种事，就算大家心知肚明，也不好放到台面上来讲。
她本来有睡午觉的习惯，现在也只好忍住了不睡，干坐在桌边陪五娘子等待。一时就忍不住打起了呵欠。' u3 p2 f3 ]5 }1 K; s" p*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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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也有三分的不好意思，“你睡你睡，我去书房写写字。” a2 o; x5 i6 V(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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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越性也不睡了，“我和你一道去写，平心静气。”* r: j M* `* E7 ~8 ^& E% P
两姐妹才出了东稍间，就透过门口半挑的棉帘，见着了一抹绿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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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顿时精神大振：谷雨今天就穿了一条淡绿色的半截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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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掀帘子出去，站在门口等谷雨进来。
七娘子也只好跟着五娘子出了屋。9 |% \$ i0 o9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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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的冬天阴冷，才一出屋，就有一阵寒风卷来，七娘子不由一缩脖子。# w2 v8 G& ?: {8 }4 t
“谷雨面上怎么有些不对。”五娘子带了几分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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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看出了谷雨脸上的惊惶神色。
倒不像是来报喜、报忧的，像是在哪里被吓了一跳。* `0 d; a* T&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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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七娘子！”她匆匆上了台阶向两个姑娘福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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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到了没有？！”五娘子的声音都尖了。0 d3 m# H% R/ u7 L; q
谷雨就抿唇摇了摇头。
“才到外院，就听说慧庆寺的通光大师来了！”她神色紧张，“虽说老爷公务繁忙，但到底是拨冗见了他一面……听说当场就拍了桌子，叫人去翰林府请二太太立刻来说话。又派人进内院找太太出去——太太午睡呢，刚才我进来的时候才打扮好了上车出去……脸上的样子，很是不好看！”
两个小娘子就交换了一个眼色。# H/ S- P. C x, l( _
什么事叫大老爷这样生气……又立刻叫二太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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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阴霾的天空似乎又低矮了一分。* B R* i e$ K# ^& S& y$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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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勉强振作精神吩咐谷雨，“还不去探听探听消息？”; ^2 k- b4 `! \8 B( S8 {; M2 z6 J
七娘子也冲白露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O( z6 T' ]- t)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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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丫鬟就结伴出了西偏院，想办法探听外院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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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眉宇之间已有了深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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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片刻，又吩咐才出茶水房的上元，“你到九哥把事儿和立春说一声！看看九哥是不是睡下了，若没有睡下，就把他也叫过来。”
不管通光大师说了什么，只看大老爷又是立刻催请二太太过府，又是叫大太太马上出去，就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决不会小。
说不准就是一场家庭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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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身为承嗣子，这时候，当然要随时跟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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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觉得五娘子其实很像大太太。7 `% R% Q1 [! q: L4 O
不管平时多少任性妄为，到了关键时刻，却总也能镇得住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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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很快就进了西偏院。
一面走，立春还跟在他身后一面为他围斗篷。. C7 c1 a3 E, r
脸上还有未消的枕痕。
“出什么事了？”他一脸的茫然。( d* R7 {& v;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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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低声将事儿向九哥复述了一遍。
一边说一边进了堂屋，在梅花桌边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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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也是双眉上轩，听得十分讶异，“我们家也就是四姨娘有时候去慧庆寺上香，这几年四姨娘很少出门，和慧庆寺就更没有什么往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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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光大师上门，说的是什么事呢？: }+ c7 W8 L n8 ], m: C Q+ U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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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事关四姨娘，又与二太太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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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只好在桌边枯坐着等消息。, b9 x/ m- T4 s+ B# l) }
没过多久，五娘子欠身进了西里间用净房。5 u3 M4 M! w/ G( ]& c
立春也早回东偏院坐镇了，屋内止余立夏服侍。
九哥这才给七娘子使眼色，“七姐，这里头到底是什么事儿。”% ]) {% P( S o9 F6 I. t4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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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看着九哥轻轻地摇了摇头。! K" C" s/ [% T- i7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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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头的事，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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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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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调却是意味深长。
九哥顿时面露恍然之色。1 M3 i; S6 `9 }: N/ g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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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凝眸沉吟起来，眼底写满了七娘子都看不懂的弯弯绕绕。! `5 z- M4 u! m$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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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历练下来，九哥也早不是当年那个脸上写满心事的孩童了……( E, N$ w7 d( m/ v6 r6 ~+ z6 N& |+ h
没过多久，谷雨气喘吁吁地进了堂屋。
“老爷发了极大的火，外偏院里就只有通光大师并太太、二太太在。”谷雨脸上犹有惧色，“只知道太太也极生气！梁妈妈和王妈妈都被叫出去了，还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妈妈……白露还在外头等消息。”% N5 b0 U: R$ r6 U4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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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霍地就站起身，来来回回地踱起了方步。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她脸上写满了困惑与忧心。& V' r( e1 e6 _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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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清楚……各房都派了人来打探消息。”谷雨长出了一口气，“都是一无所知……”" R1 f6 {+ J9 r: c _$ S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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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白露又回来报信，“四姨娘也去外院了！看起来也是不知所措的样子……一脸的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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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由得在心底为四姨娘叫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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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等就足足等到了半下午，才等得了大太太、四姨娘的回归。5 Y3 e" {* u. ~( P" o) Q4 H
“四姨娘直接回园子里去了。”谷雨又回来报信，“太太进了堂屋……正在摔东西……梁妈妈和王妈妈都不敢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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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起身要出门，“我去问问！”
九哥和七娘子连忙联手拦住五娘子，“可别触这个霉头！”
只要不是瞎子，恐怕都能看出来，大太太正在气头上。) m* V: L& I% Y* c
五娘子这不是上赶着去垫踹窝？& t) q) t2 S9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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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是急得团团转，“到底怎么了！别是娘又在外头受了气吧！四姨娘那个贱人——”% @) b: @/ H*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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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七娘子变了脸色，一声断喝。2 f0 g# u6 U: s8 d$ y
五娘子就住了口，却仍是一脸的倔强。+ L& z0 p4 n, p0 [
到底是亲生女儿，到了这种时候，也只有她毫不保留地站在大太太这边，心疼着大太太是不是在外院受了气……
七娘子心中暗叹。1 {6 o- c. W* E5 J+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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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却是冷厉，“大家闺秀，怎好口出恶言！”
五娘子面上闪过一丝倔强，就要开口。# G1 V# b$ G: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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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九哥只好出面打圆场，“外头吵，咱们里头也要吵？还是先探听着消息要紧！”0 I, A- k( L' Z5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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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姑娘这才偃旗息鼓。
快到请安的时点了，正院才来人传话，说是大太太身体欠佳，今日各房就不用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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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和立春却也各显神通，从梁妈妈与王妈妈那里打探到了小道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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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是通光大师上门，告诉大老爷，二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慧庆寺有供奉小鬼，可以厌胜魇镇……”白露一长一短地把事情说给了三姐弟听。2 b( b( V- P. X) M8 J6 E4 S$ r
“当场还拿了欠条出来看，和二太太的手印对得是严丝合缝。”) p" l( J- i+ z0 I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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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光大师看了八字倒觉得眼熟，按年月推了推，倒觉得像是我们家的七娘子、八娘子和九哥的生日。他又和寒山寺住持相熟，探问得来，才晓得是九哥的生辰八字。”! B" X( Z: Y$ E6 P' p; p
寒山寺的住持弘法，是九哥的寄名师父，手里当然有九哥的生辰八字。! z& [( @& H2 B f: e$ ]
“也不敢怠慢，恐怕二太太久等不生效，反而生了别的心思，要坏九哥的性命，就只好壮着胆子上门来向大老爷说明。说是自己就要闭关悟道，只是放不下这件事，禅心一直不够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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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不由得暗赞通光大师的机智。; s& Z% R6 k m/ _
“老爷一听就气得差点厥过去，叫了二太太、太太来对质……二太太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晓得哭……太太知道了，气得要上去打死二太太。”白露面露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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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风波过后，大房和二房之间是肯定要决裂的了。
“还是老爷稳得住，叫王妈妈并梁妈妈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把二太太锁到翰林府花园里的空屋去了。又留了小库房的药妈妈照应二太太并八娘子，还叫人去山塘书院接三位堂少爷……”) a/ ]1 n: K6 ~$ p1 f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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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气得厥过去几次，一回屋又大发脾气，现在直嚷心口疼，都起不来床了。”白露又悄悄地添了一句，“梁妈妈很怕太太被气出病来……”
“那还了得！”' X7 l1 d5 c; A
五娘子猛地起身，失声惊叫。! b: g' D7 V$ W1 ?
“良医请了没有？”九哥也急声追问。' N( j1 o* l: |2 \
七娘子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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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上前做关心状，“是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三姐弟就一边说话，一边出了西偏院，往堂屋去探大太太。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6:40
95、解元 v- e* C& }6 F- }6 O
大太太已经被气到了床上。% w- d. x0 P& W! ~% V1 r
几姐弟进门的时候，立冬正缓缓地为她揉蹭着胸口。# t' D0 Y. I* `
“娘！”五娘子和九哥一边一个就扑了上去。2 \. w: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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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却是先踮起脚仔细地相了相大太太的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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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还好，大太太虽然被气得不轻，但还是中气十足，没有真个气出病来。! \6 W& L! M4 J2 K0 L
费尽心机闹了这么大的风波，要是最后把大太太气出病来，七娘子还真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L" d1 j& j1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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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细声细气地关心，“娘，是不是如鲠在喉？呼吸不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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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疑心大太太有哮喘的毛病，哮喘病人，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喘不上气来。7 p: B6 v4 s+ K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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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无力地点了点头。1 |, z9 I5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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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看了看几个儿女，就又闭上双眼，呼哧呼哧地喘起了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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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要请良医吧！”九哥就要起身。: B/ h) y9 L- A- S. l) e9 a, F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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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却又着急地摆了摆手。" X4 r5 |5 D ^! N# o
“别、别闹腾了！”她的话声微弱，伴着嗽喘，“还、还嫌……不够丢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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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短短一句话，是被大太太说得肝肠寸断，每一个音节似乎都拧得出血泪。7 o& n ?! g9 f& p' o7 E7 e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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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孩子就都静了下来。
七娘子深深地长出了一口气。
“娘，您就别想太多了。”她上前柔声安慰大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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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垂眸接替过了立冬，缓缓地为大太太揉起了心窝。“这事儿，父亲心里自然有数的，也不是咱们内苑女眷可以随意插手的事，您就且放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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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又费力地喘息了几声，才苦笑了起来。0 f7 }% Z% @) X5 d7 V/ ~
这笑声也像哭。% n# J! i1 |# g1 Y* | X7 Q
“倒是怎么都没想到是你二婶！”
话里的伤心也很有几分货真价实。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妯娌，又是亲生的表妹，眼下闹到这个地步，大太太又怎能不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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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就别想太多了！”五娘子也禁不住数落大太太，“二婶做错了事，又干着您什么？倒是累得您白气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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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姐弟就你一言我一语地接连劝慰起了大太太。
大太太的精神头渐渐地好了起来，渐渐的，也把气喘匀了。% Q/ ?, F. J# X0 r, m& {+ a- U
她吃力地半坐起身，让七娘子服侍自己缓缓地喝着立冬端来的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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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我们九哥福大命大。”
看着九哥的眼底满是欣慰，“还好我们九哥福大命大……”& [6 U. R8 o0 M
又打发九哥，“你父亲心底怕是也不好受，你也要去外院探探他！”8 `0 o; C( }8 m' Y; Q2 p: j
看来，九哥丝毫犹豫都没有，就进了正院探望大太太，还是让老人家心底多了几分宽慰的。; y% v* O2 e5 d4 \+ U0 i
九哥大为踌躇，“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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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由分说，叫了王妈妈，“你亲身送九哥到外偏院，让他陪老爷说说话。唉……我知道老爷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k# j; o' u3 f% Y$ E* T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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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低眉顺眼地应了是，就把九哥带出了东稍间。8 Z, B( ~- H! i" [. @2 R. W
九哥虽然频频回顾，却也听话地跟在了王妈妈身后。
大太太又啜饮了几口温热的药茶，就示意七娘子拿开甜白瓷沉口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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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儿。”她勉力一笑，喃喃地安慰两个女儿，“就是一时气急了……”# A* R# [1 Z3 I3 E4 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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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探问白日里的事儿，“难道二婶真的——”
七娘子咬了咬唇，倒也没有阻止五娘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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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J) V* P! f9 p) @: ?* o2 f3 {
“人证、物证齐全，”她不禁又咬牙切齿起来，“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二婶真是个蛇蝎妇人！我是真没想到她居然狠毒到这个地步！居然暗中供养小鬼……多年来，一直私下魇镇我们大房的子嗣！”
五娘子和七娘子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多年？”七娘子有些疑惑。“不是说，二婶只是有找通光大师施法的意思？”+ w7 E& C, {( z; m+ X2 U
一个只是意图犯罪，一个却是犯罪多年，这里面的差别自然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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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连声冷笑。. A& |/ l5 ^- x0 e!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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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到底年小，不懂得人心险恶。9 `" K' g1 C) _" D9 q0 E9 L
“你大姐早就觉得奇怪了。”她淡淡地提起了远在余杭的初娘子，“这些年来，家里的子嗣竟是没有太平过！不是出这事，就是出那事……还有九哥接二连三的出岔子……”" U9 I7 g! g, Y( f; G: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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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是三姨娘——”五娘子就惊讶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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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眉宇间一片阴霾，“三姨娘都去世多少年了？才去世就经年累月地给她念经超度，她就算怨气再大，也不至于逗留人间这样久吧？”1 ^: ^( q8 C9 `) e" y% ]
人就是这样，一旦接受了一种说法，就会为自己找出种种理由反复论证，越想越真……/ R% ?7 N, w+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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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半还是你二婶，听说我们对家中怪事起疑，就找人装神弄鬼把罪名推到三姨娘头上！”大太太是越说越生气，“她一向信奉梅花观的久寿道长，今年年初我们家做法事，还极力想把久寿撮弄进来，让他进到百芳园里，真是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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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对魇镇的看法，普遍认为是距离越近越有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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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甚至会把符咒塞到目标床下，就好像《红楼梦》里，赵姨娘在凤姐和宝玉床上动的手脚。% f1 G c% X. w4 G8 u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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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儿女传》里也有类似的情节。' K b, c6 p8 _&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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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俨然是自己想象出了一个全须全尾的故事，连□带转折，一并起因都设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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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二太太简简单单的献殷勤，都被安上了这样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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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自然不会为二太太辩解。
“怎么会！”她是一脸的惊讶和后怕。# m* _3 `& |0 o; t9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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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当时想着园子里的僧道够多了，不差梅花观一个。”大太太语调森冷，“就回绝了她，没多久，我就发了痘子——这小鬼可真的是睚眦必报啊！”; }! O4 @) {4 C6 k$ e$ {. t%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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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发痘疹的事都编进去了。+ Q" c( Y0 l) N2 h* x2 ~
七娘子双目圆瞪，“世上竟也有这样的人！”' h# H8 A. j" C K: X" |* T
又忙安慰大太太，“还好娘福大命大……”. j" W7 M/ q( {6 O* D(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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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也一脸的不可置信，“平时只觉得二婶为人很没意思，没想到，没想到……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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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和五娘子、七娘子唏嘘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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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对她的一片心意，都被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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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是接连感慨，“咱们家这些年的不顺，也终于是找到了来由。”+ o! h) y' W; b, B' N
七娘子一下就懂得了大太太的心理活动。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与其相信自己的厄运来自于命运，倒更宁愿相信是有人在后头算计。
毕竟运气这样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并不像敌人，是无法被打倒的……* @ W1 E6 D* j5 x' I4 A/ N5 Y: j(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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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附和大太太，“以后咱们家也就越来越好了……”
大太太慢慢地就有了些精神，又叫了想吃些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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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就让五娘子喂她喝粥。
五娘子很少服侍人，笨手笨脚，不是调羹嗑了大太太的牙，就是把粥米洒落到褥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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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连声道歉。 a0 I6 \- p; \7 z5 |! ~" v1 n
大太太一开始还忍耐着没有数落五娘子，待五娘子又嗑了她的牙一下，到底忍不住要开口。# A0 t- u! W$ M6 b'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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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连忙出言缓颊，“五姐今天也累着了！还没睡午觉……”) _( H- {) Q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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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到底也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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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容色大缓，反而催五娘子，“你去睡吧，让你七妹服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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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学学就会了！”五娘子却很坚持。2 J4 U/ J+ i; q1 l' m9 o! M
已渐渐长开的娇艳容颜上，浮现出了淡淡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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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就望着五娘子笑了笑。- {9 a) N. k$ S# D/ D# f%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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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她看似无奈地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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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慢慢地转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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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亲生母女，个中情分，的确与众不同。2 X; }" O! G/ i% R4 S e, A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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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上，几个堂少爷联袂进了总督府。9 d+ R. _* u% ?
大老爷把他们招进外偏院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又吩咐张总管妥妥当当地把几个少爷送回山塘书院老实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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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达哥和弘哥是流着泪上车的。
敏哥脸上却带了深深的失望与悲痛。
外院的事，七娘子当然也只是听人讲述。2 J3 f) N) A* [) H& O1 Y5 T6 T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各房都派了丫鬟出来打探消息，可大老爷和大太太第二天起，却都是如常行事，连大太太都没有露出一星半点的不对。
一大早起来就又开了堂屋的门，让众儿女进来请安，歇过午觉起来，继续处理家中的大小事务。3 A$ Q: L- d! z q
就好像外院的事是一场梦一样，梦醒了，大太太还是那个安安闲闲的贵妇，大老爷也还是那个忙得不可开交的中流砥柱，姨娘们还是姨娘，小姐们还是小姐。只有二太太已经不是二太太，而是阶下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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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自然是外松内紧。4 ?( k" X# K5 |3 q: Q(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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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没有去上学，一直在大太太身边侍奉。4 z4 ~& b* M( M3 h! j9 v
要不是就快过年了，大太太还想叫初娘子回一次娘家。
“这几封信都不大好写。”她凝眉叮嘱七娘子，“尤其是给秦家大舅写的这封信……最好是把事儿解释得清楚一些。”% w: r! S# B5 @/ l0 H/ R8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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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免有些不解。! |3 s: Z R7 B. X2 D* q; x8 v$ \
她一向是不大熟悉大太太娘家那一块的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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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只好稍微解释。( J5 f( i0 E$ {$ S%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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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舅毕竟是二婶的亲表哥。”她眉宇间有淡淡的阴霾，“和我呢，又隔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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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恍然大悟。
人心就是这样，连亲兄弟都有互相算计的时候，不要说隔了母的兄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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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是解释得不清楚，恐怕秦大舅会误会是大太太找了缘由要和二太太翻脸，栽赃嫁祸，借题发挥……毕竟鬼神这事，是最说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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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一边听着大太太断断续续的口述，一边在信纸上奋笔疾书。
“……慧庆寺方丈通光上门告诉原委，并拿出欠条、手印为证……王氏闪烁其词，却无法辨认。”大太太絮絮叨叨地把前因后果都叙述了一遍，又加了一句，“……事情已至如此，恐怕无法挽回，分家一事，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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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的笔锋不由就是一顿。
终于说到分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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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大族，人口繁衍得快，分家并不稀奇。
说起来，小四房的财产早在二老爷娶亲的时候就已经做过分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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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年来，兄弟俩是分产不分家，对外还是一房的兄弟，连子女的排行都在一块。
如今二太太做下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丑事，两房是怎么都要分家的了。! ?) L; P& k; ~# A+ L9 u0 T/ y
这也是最温和的处理办法。6 E( O9 J. V# E7 Q1 B6 v5 k) x
否则，不论怎么做都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把二太太的性命葬送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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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严加看管王氏。”大太太又思忖着添了几句话，“两房分家后，王氏想必会随着二弟上京，大哥如有疑虑，即可当面询问王氏……”
看来秦家大舅和王家的关系还真的很紧密。
大太太又就着七娘子的手，看了看信纸上娟秀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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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小七的字比三娘子不差。”她没有吝惜夸奖。
七娘子抿了抿唇，只是笑，不说话。( }5 Q4 w- c1 x0 C l&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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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大太太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晓得不晓得，张家来说三娘子的，不是庶出的三少爷，而是嫡出的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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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七娘子一脸的惊讶。0 E# i5 H- s) {. S" @" b
又有些惶恐。5 z+ {2 R2 u4 J0 f# B
就要起身辩解。$ e+ I0 \' E, O" z$ M4 W9 g2 ^
毕竟，当时她转达四姨娘意思的时候，四姨娘求的是三少爷。一下又变成了二少爷……闹不好，大太太恐怕要生出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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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和颜悦色地摆了摆手。
“听老爷说，当时原本也是想以三少爷来求配的。李太太去问，也是问的三少爷。”她笑着摸了摸七娘子的头，“不过，是咱们家得了左柱国的勋官后，张家觉得门第有些不相配，就换了以嫡子来求。正好二少爷这一科下场，想来功名也是十拿九稳的事……你父亲已是做主应下了。”& K8 x" w& z0 J; }$ w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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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只要不是傻的，当然不会介意张家提高求配层次。# B9 |+ h& y5 G
七娘子就凝眉思索起来。" g. ^- ]/ e! j
大太太又叹了一口气。, V' J4 H% C3 i6 n- h; e6 z
“这是前几天的事了，要不然，我还真想借着这件事搞一搞四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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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吓了一跳，就要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大太太拍了拍七娘子，“还是和二房分家，才是大事。你娘晓得轻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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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现在的头等大事，毕竟是和二房分家。& S! l6 @. R+ O(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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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体体面面地把家分了，又不把家丑外扬，才是眼下的最大课题。
七娘子就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小女儿的娇态，“娘什么都知道，小七以后就不说话了，只管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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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被逗得呵呵笑。
自从二太太又坐实了一次养小鬼魇镇的罪名，她对七娘子、九哥的最后一丝猜疑，好像也随之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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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给你三姨写，给你二舅写，你父亲也在写给二叔的信……到时候一总送到京城分别投递。”她就仔仔细细地算给七娘子听，“刚好快过年了，一开春立刻派人到族里为二房新登出一册来。以后他们家的事，就再也烦不了我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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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埋头写了一天的字，掌灯时分，才回了西偏院。
立夏顿时就迎了上来。8 Q! ?) J$ @2 H. u6 Q
为七娘子宽去了缂丝莲荷银线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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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已是发出来了。”一边为七娘子宽衣，一边说，“李家的大少爷和三少爷、四少爷都中了举，还有张家的二少爷，也低低地中了，不过解元呢，却是当年的银花案首封锦……”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7:07
96、自尽. i# w6 C, o% y ?! Z1 i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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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很快就平静了下来。8 t6 j3 M$ p1 r. O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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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o/ G8 v, |! y% b( |2 |( F" d
大老爷、大太太对山塘书院的三个侄子，还要比以往更关心。
二房的吕妈妈也经常代二太太过府请安。
除了小库房的药妈妈请了长假之外，杨家没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u' j: N: n4 y7 \6 o3 B) P# a; Z
甚至还以四姨娘还愿的名义，给慧庆寺送粮送油，大老爷还做主为慧庆寺多划了十顷僧田。4 n2 k! _ F# d: |6 f2 O* M6 M& H! k
僧田是不用缴税的，江南这一带佛风旺盛，官府一向看得很紧，慧庆寺一次能添十顷田地，已经算是难得地大手笔。1 s; u# K9 X2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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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近的几户人家，也好像不知道杨家的这场风波一样。; B" J/ A; v9 K/ i* j: u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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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果然托了李太太上门转达：由于二郎已经中举，可以成家，不论从出身还是序齿上，张家都觉得三郎还不够资格说亲。因此，这结亲的人选就换成了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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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临阵换人，多少是有失礼仪，但毕竟是从庶子换到嫡子，大老爷又已经先一步答应了下来，大太太也只好点了头。( `. h, h; I: E: L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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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委屈都顾不得委屈了，进了腊月，又有无数的事要忙，今年还要办和张家的亲事，大太太是忙得脚不沾地，连四姨娘都没法躲懒，已经开始为三娘子的嫁妆用心了。: g# c3 O! b+ d7 ?7 {
三娘子连着几日都不好意思见人，四娘子更是直接称病，又是进了腊月，家学停课，五娘子、六娘子与七娘子也就成日里聚在一起玩耍——大太太这时候倒不要五娘子在一边了，她嫌乱。. d$ d7 W" ^* c S T3 ?% r
虽说府里看似风平浪静，但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不议论大人们私底下的动作。! [- J6 u3 B/ F8 ]9 A8 J, @4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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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小厨房几个碎嘴的婆子都被赏了哑药，直接拖到庄上做活……”
五娘子时常煞有介事地传播小道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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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文盲率高，粗使婆子，多半是不认得几个大字的，灌了哑药，以后就只有靠手语和他人交流了。! U* {, s' K, N1 H3 O' `- u. a- k
想要传播主人家的秘事，靠一双手可不够。. Y* J( b% p9 y+ q9 I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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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这是在杀鸡儆猴。7 ]( l$ {7 ^$ j! N' t: F/ z5 e- ]
“都是在传话的时候，被曹嫂子拿了个正着。”五娘子就绘声绘色地描述。“当场就回了太太，没有半天，滚烫的药一灌……”( h0 ^+ s6 Q%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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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也算是心慈的了。”+ c- l$ {6 \, V0 W, H: \: i- l0 W0 z,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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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最心软的六娘子，都是一脸的习以为常。“若是摊在别人家里，现场就能打死……完了报个暴病，一家人远远地卖到天南海北去，神不知鬼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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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户人家，一年出上十多条人命，外头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的。+ P& D1 n+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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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眉宇间蒙上了淡淡的阴霾。6 W2 M5 s; O' u( ?* o2 n'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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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说着怪怕人的！”她勉强一笑，转了话题，“张家预备什么时候正式上门提亲？”; W( u8 e5 F$ r q7 Y) q
“怕也就是这几天了。”说到张家，五娘子倒高兴起来，大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据说他家的二少爷资质不大好，这一次下场只是权且一试，不想倒是挂了个榜尾，也算是走运了。”
七娘子还没有说话，六娘子就笑话五娘子，“该不会是我们家五姐着急出嫁了吧？三姐说了门好亲，你高兴什么！”
“我……我是高兴李家的几个世兄也中了！”五娘子就有些惊慌起来。$ M3 K. z$ m+ o5 J5 Q7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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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本来只是随口打趣，五娘子这样着急地辩解，倒露出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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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眼神一闪。6 L; R3 ]! S! H;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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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锦中解元的事，被通光大师横插一杠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引起大太太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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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这样高兴，只怕十分里有九分是为了自己的偶像吧？% {5 F! x8 F8 Z4 D+ W) A5 g
万一在大太太跟前说走了嘴，转眼那又是一场风暴。" u, r3 e- R# S: I$ x
“好了，”她就笑着打圆场，“又不是咱们的亲戚，年纪也都大了，就别说外男的事了。”" I! S4 G0 I) t* K6 L' N0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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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道学。”五娘子第一个不高兴。. A% E5 L- z2 M% K
“小冬烘！”六娘子也跟着起哄。
七娘子扮了个鬼脸，“现放着许家表哥在边境喊打喊杀的，谁有心思挂念别家的世兄？”, s1 ?9 Z" P) c$ A3 a. k
这话却是七分假三分真。
这一仗也已经打了一年了，在平国公的指挥下，这一仗已是渐渐地露出了胜机。北戎就渐渐地只能勉强支撑，有了颓势。
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凤佳也不至于遇到什么太大的危险吧。: H% `3 ~% E+ J! T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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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却是立刻就被分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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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她就惦记起了许凤佳。“不晓得表哥是已经回了京城，还是在西北！”& {+ k" L, d% P( Z2 l+ L* N2 _2 ^
古代消息传递不便，有时候甚至能滞后数年之久，自从桂含春开拔，几个小娘子就再也没得到过许凤佳的信息。
七娘子也不禁面露沉吟。* |2 A, d6 F4 R$ F# f& u3 D
六娘子左看看右看看，也颇有些颖悟之色。0 a6 `, q/ Q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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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也是凝眉不语，片刻，才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 a& { j1 @- o: O) H6 m,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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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大有忧思的样子。
七娘子倒觉得怪，“怎么，六姐又有什么心思了？”9 ]) }4 i$ W7 ?8 \2 i7 o. _# V; B
六娘子就笑，“我想，今年怕是去不成香雪海了，这样算起来，就有一整年没出过门啦！”* j8 V& }# N+ U+ l. Q.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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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贵族少女生活的枯燥，可见一斑。; G4 X7 @8 B5 b( b
五娘子也被勾引得惦记起了香雪海的梅花，“眼下白梅应该也都开了吧？”
几个小姑娘长吁短叹，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在香雪海度过的几个假期。6 e" ~/ r _0 I3 u! t! V
不免就说起了年年也到香雪海小住的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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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今年就没有去光福。”五娘子多少带了几分不屑，“说是家里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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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去光福小住的时候，就不见李家事多了。* B- D w2 z6 w4 j
七娘子倒觉得李太太未必是虚言相欺。2 k; {4 F `0 F2 i9 Y
“李家的大郎、三郎和四郎都中了举人，一门三举子，是难得的荣耀，听说有两个已经是说过亲的，现在要成婚，还有四郎没有说亲的，也很该说媒了……李太太肯定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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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庶子，中举之后也不会当寻常庶子看待，更何况还有嫡子的婚事，仅凭李家当家的翠姨娘，是应付不了这种大场面的。
更何况李太太还要为张杨两家的婚事做大媒。
“连李世伯都忙。”五娘子抿着嘴笑，“现在浙江省布政使的位置还空着呢，父亲又哪里有空管省里的那些事？还不都压到了李世伯身上，现在苏州人都叫李世伯‘小总督’。”
这几年朝中多事，大老爷又在这个位置上，从天亮忙到天黑，那是常事。外院的师爷幕僚也是越来越多，这都还是心腹，不是心腹的那些，都在总督衙门里居住。6 s! x+ u# v1 q( e
几个小姑娘东拉西扯，五娘子又张罗着切些莲藕来清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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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而能吃到新鲜的莲藕，也只有杨家这样的豪门能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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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才出去没多久，白露就笑嘻嘻地进了屋子。9 N( l. g# j: Q" n P1 I9 P
“五娘子，六娘子。”她礼数周全。% ]9 j: u0 m& M1 T3 y
五娘子同六娘子都笑着点头招呼，“白露姐。”
这一年来，白露倒像是回到了主屋似的，连小姐们都要给三分面子。4 B: S, Q& ^& f2 b" z6 y
这就叫水涨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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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就一边笑着和屋里的几个丫鬟点头打招呼，一边给七娘子使眼色。
七娘子会意，“你来得正好，跟我进净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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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把白露带到了净房里。9 P% w [) n/ P3 J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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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掸着身上的灰，一边听白露在耳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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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刚才来了一趟，说是二太太昨儿晚上想要悬梁……”
白露的声音低低的。: G; p" H" r8 r: e/ z
七娘子不禁一个机灵。8 x: G0 I7 x6 r)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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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p+ ~1 [0 A& w# b S&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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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及时被药妈妈发觉了……不过，听说吕妈妈这段时间也不安份得很……二太太的饮食又还是他们自己人在照管，”白露的声音轻得好像一阵风。“药妈妈托梁妈妈问您的意思，说是就看您打算怎么办了……”8 l* i" G5 h: p,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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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七娘子不禁有些吃惊。
药妈妈一向在小库房办事，很少到正院来，与西偏院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白露就只是含蓄的笑，“以后，您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 r5 ^' K! Q d0 K
七娘子也明白了过来。5 v2 ^4 X! J5 }# u3 O
大宅院的管事妈妈，谁不是看风头火势行事。$ M4 |; ^1 B2 X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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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梁妈妈、王妈妈都和自己这样亲善，药妈妈从前是找不到机会向自己卖好，现在机会一到，也就上门来了。
二太太和七娘子、九哥之间的利益冲突，是谁都能看懂的。
如今，她一心寻死……就看七娘子想不想成全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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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烦躁地翻了个身，面冲向了黑洞洞的床栏。
这是她陪嫁来的酸枝木黑漆螺钿大床，这一张床就是个小小的天地，床头围栏一拢，吃喝拉撒，都不用离床半步。
当时又哪里能想得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囚禁在这张床上？
自从昨晚想要上吊，被药妈妈发觉，床头围栏上就多了一把锁。
虽不结实，但要扯开，也会有动静……" M9 e& Z. ^3 r" r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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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这是铁了心要和二房翻脸了！
如果自己在药妈妈的监控下去世……死人，就死无对证了。: b1 u, R* `1 ^& p# G5 S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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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爷也就有了和大房谈判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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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儿子也就不会全受自己的牵连，被大房疏远。6 K r, i. H+ }3 y' C4 `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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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准三年五年，时来运转，就又有了转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一天她的敏哥，也能够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大房的女儿们……$ H; |* O5 j( t l: Q
要不是想到这一点，她又怎么有勇气上吊？2 r2 e! z3 a" O8 G1 E' T-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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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一瞬间的失重与窒息，二太太就是一阵的后怕。
不由自主，摸了摸脖子，细细地发起抖来。5 E7 J" v7 A- \$ h9 P/ C7 I8 A7 L
“怎么会……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她不禁低声自问。: \- N! P. U( M! E, g1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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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首前程，往事就好似掩映在一层薄薄的烟雾后头，就算她再想看，也都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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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那个贱人，为什么要出卖她？, d# t z' X9 _( h& U(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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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怎么轻轻巧巧地就把庶出的三郎调包成了嫡出的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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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秀菲难道是死人？心心念念的打压四姨娘打压四姨娘，反倒打压出了天大的笑话！
她不禁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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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老爷来人请她立刻过府的那一刻开始，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 k* E U# P# l* |; i+ [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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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一个误会，她就从云端忽然跌进了最肮脏的泥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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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绝不是误会！
四姨娘说话的风格，自己又哪里不熟悉。/ D1 \* a$ g- O5 F8 ^0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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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是遮遮掩掩，云山雾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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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她说，“我有什么心事，就到慧庆寺去悄悄地点几盏灯发个誓愿，求几包安神的药……是再没有不灵验的。当年三姨娘就是因为不尊重神佛，才得了报应。”
“既然二太太这样爱重我，少不得我就替二太太到慧庆寺走一遭……”: D/ Y7 L5 P/ B1 e; h2 m5 K) {% L
没想到又在大太太跟前碰了钉子，没办法亲自去慧庆寺为自己操办。0 g/ U2 a. D: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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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大太太和四姨娘水火不容的程度，又怎么可能串通好了做戏骗她？" v* d/ N) Q; g1 H" L$ x' ?3 |! x1 C&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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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难道就真的只是巧合？/ n7 e0 s, |1 N& t/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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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到了四姨娘当时的说话。3 q3 n3 Q$ i, A* i# J; t5 e5 l7 [+ T, U) x
“就算是我们家现在不那么得意，还有官司缠身，但张家的少爷，我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没有功名在身，不过就是白衣！哪怕是张家的嫡长子来求，我都不舍得把三娘子给他！”
所以她才会相信，张家的亲事，让四姨娘和她有了再度联手的机会……
否则为什么这亲事的消息没有传出来之前，四姨娘装傻充愣，只做听不懂自己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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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一传出来，四姨娘就态度大改？. A" l4 d4 g( d8 b+ h
除非……四姨娘一开始就在骗她？ a) P; O: [9 Q, I% \2 B
可，这……四姨娘又怎么知道自己会来找她？# ]% I) V" L, ^8 j#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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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她何必这样和自己作对，第二，张家的亲事是要过杨海东和秦秀菲的，他们两个不点头，也根本没法操办。
四姨娘就为了讹她，特地找了杨海东和秦秀菲求情，要把三娘子说到张家？8 n& `7 [: b* g5 a# ?( P0 A
说不通。/ z( i6 h9 F! L1 i7 Q7 \*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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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处心积虑对付自己的，也只有自己真正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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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眼前就又浮现出了七娘子和九哥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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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长相俊秀的双生姐弟，都有一双让人看不透的眼！1 }! x% C3 ]% D3 Y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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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今年才十岁，她有那么大的本事算计自己，让自己连死都死得糊涂吗？" z* l. A%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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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就咬住下唇，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细地推敲着这几年来两房的大事。4 n% [0 H' t5 P9 i! t
本来事情就渐渐出现了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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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秀菲对浣纱坞前的事耿耿于怀，生怕养出了一个狼子野心难以驾驭的庶子，自己借着这点机会，做了无数的功夫，才做得她稍微松口，有了看看几个侄子的心思。
没想到这时候就出了浣纱坞流产的事，又闹上了三姨娘作祟的风波。, R, P0 s, W& j( q$ o& T
秦秀菲本来松动的一点点心思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对杨善久好像对几辈子没见的亲爹，恨不得去舔他的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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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就是族里的二哥来苏州，秦秀菲发痘子，自己也正巧运气不好，连着腹泻，只能派吕妈妈过去献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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痘疹一好，秦秀菲的脸色就变了，不但提拔了杨善久和杨棋进她名下，还对自己若有若无地冷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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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都是小孩子能算计出来的？/ W# w W% Y+ s, s" ~8 \# n
能算计得到秦秀菲得了痘疹？$ E* K) l- N [% Z( q
不，不可能。8 M/ w7 g. p* Z( f- k' c
二太太就又陷入了迷惘之中。0 f) u3 A9 L# b6 ?, p
既然派往西北的管家铩羽而归，她只好在大房内部寻找盟友，四姨娘对她的提议一开始也很冷淡，是后来出了张家的事，才热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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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看，这里面都没有一丝一毫可以做手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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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越想越冤，越想越气，越想就越纳闷。4 K+ b, Q _# A; z3 o
她不过是向通光大师略露一点厌胜的心思，就算通光大师是食古不化之辈出来揭发，也还有个未遂！0 f b9 K4 f7 j7 p9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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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就直接把府里这些年来的不顺全栽赃到她身上？" x4 o: k @1 `* i0 F
凭什么就认定她已是供奉了多年的小鬼？/ Z/ {) s0 B* V" X% l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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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秀菲的这些念头到底是哪来的？" J3 I& y+ S1 X2 _; Y
她总不会傻到听信杨棋的挑拨吧？
就好像自己也不会傻到直接说杨棋和杨善久的坏话一样……0 b2 h; a/ W2 w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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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内渐渐地昏暗了下来。
天色又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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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忽然就有了深深的恐惧。
大房该不会想把自己一直关在床上，直到老爷回来吧？! {: d4 R& v( I* u9 Z5 b/ m( f4 [
她已经受够了这又憋屈又气闷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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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直起身来，要摇晃床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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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都伸到了床边，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她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小姐，就算是死，都要死得干脆利落！$ j" Y. [4 S# y# ~
二太太就只好咬着牙又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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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果然渐渐地黑了。3 ?4 o" k0 ~6 R* \( |# y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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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连个灯火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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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就从四面八方向二太太挤压过来，让她渐渐地喘不上气，有了流泪的冲动。9 f8 x' k& W" A! p: X' }2 ^0 n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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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点橙光慢悠悠地近了堂屋的窗户。6 I5 g2 }' \! f
就有一缕光漏进了床里。) L' x4 V/ j( k) K2 j( m7 ]
二太太一个轱辘，翻身坐了起来。
虽然羞于承认，但她的确已经很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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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脚步声，伴着开门的吱呀、开锁的叮当乱响，渐渐来到了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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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清脆的开锁声。 ^; R1 L% N4 B' J7 K3 J%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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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门被拉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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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平庸死板的脸出现在二太太眼前，大半张脸都藏在了阴影中。! E; I S3 T/ M6 u( ~( N# A! ~+ E7 a(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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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妈妈。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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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已经是带到了。”
第二天早上，白露服侍七娘子起身的时候，就轻声细语地对七娘子交代。3 V @5 w7 D' [* H/ V( J
“据说她听了以后，倒也不哭不闹，只是沉吟着没有说话……”0 c: d# C: \( R, B
七娘子也并不讶异。
二太太其实是个很难得的聪明人。
只要能够想明白这里头的利害得失，她就不会作出傻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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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只看她为了三个儿子的前途，能够承受得住和丈夫的多年分离，一直守在苏州做功夫，就很容易猜到，在二太太心底，究竟什么最重要……" C& \ u# E% U! E% f' M1 _
“你就告诉二婶。”她是这样吩咐白露的，“就说，父亲母亲能把二叔拉扯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就能够翻手毁掉二叔的仕途。她要是想把事情逼到这一步，大可寻死觅活的，我们也不会拦着。只是本来还指望将来要几个堂哥多帮衬我们九哥一些，她要自己毁了这一切，那就谁也帮不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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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二太太能琢磨出这话里头的意味，恐怕就再也不会闹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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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个人英雄一向难成大器，任何一个高官背后，都有自己的宗族势力。: `3 G4 E6 x2 p; |, [# I8 `' `
二房和大房的关系虽然已经急剧恶化，但在族里毕竟还是一宗，怎么样，都不会闹得太难看的。- z6 D \" s) y& f! {
大老爷与大太太的低调行事，不也正证明了这一点？
只要二太太老老实实地，不闹幺蛾子，将来两房分家后，顶多来往得少一些，甚至大老爷还会把二老爷当作京中的耳目。也就是在银钱上不会再像往年那么大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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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到九哥和敏哥上位后，九哥势单力孤，在族里、朝中，都是需要帮手的。- f1 W; F& k9 y: Z
到时候，说不定二房又能和大房渐渐靠拢，二房还是能借到大房的势。# V; m. l/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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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二太太如果因为这事自尽，事情就要复杂得多了。7 \ r- ^. q* p/ O7 |( L
万一二老爷不识相，让事情闹大，大老爷丢了颜面之余，一怒之下，让二老爷丢官也不是什么难事。% u5 K3 U u* {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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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出了这样的丑事，说起来族里是可以开宗谱，把二房一脉除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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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亲人变仇人，二房的富贵还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个问题了。( u, m/ Z) |9 r5 ]2 R0 b. x$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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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以为……”白露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二太太终于想起了脸面两个字，想要自我了断，给二房、给几个少爷保全颜面……”9 X6 \6 g' R" A; s. H6 ]) H
“这事儿闹出来，二房早已是无颜面可言了。”七娘子眼神悠远，“倒是如果二婶自尽，死无对证，说不准二叔还会把事儿嚷开，让两家颜面尽失。”; V1 ~. t/ |6 U/ d. S7 ?$ f
“是。”白露就笑，“只是二太太要是能看透这一点，也就不是二太太啦！”
“不过，想必二婶也认清了这一点：现在，她是鱼肉，我为刀俎。”七娘子披上了天青挑绣云纹的鹤氅，又笑了笑，“我想怎么对付她，就怎么对付她，想把她踩到泥里，就把她踩到泥里……死？也得看我乐意不乐意。” i- Y0 f" L9 Y% C/ j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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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大院的斗争就是这样，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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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也都算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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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就笑着端了热茶上来，“天气冷，您好歹先喝一口再去请安，免得又感了风寒，太太就要怪我们服侍得不经心了。”1 y8 ?: q& `3 J& k* N
七娘子也就莞尔一笑，把心事收起，就着白露的手含了一口滚烫的参茶。; H7 A0 t& O6 k" t$ I9 T z9 d
这才掀帘子出屋，给大太太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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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用参茶，倒的确是有效验的。”一路上和白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今年冬天就不那么怕冷了。”: Q1 p0 _" q5 Z ^1 K
往年，七娘子每到冬季就是手脚冰冷，总不愿意出屋走动。
白露就笑，“也是今年送的党参好，这药的好坏，是一喝就喝出来的。”
自从七娘子被提拔成嫡女，西偏院的吃穿用度，就眼见着更精致了起来。& T( k6 C+ f: X$ `/ U$ O
“一步一步，会越来越好。”七娘子轻声说。“到了西偏院，我们就要把日子过起来，一步一步，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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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就想到了才进西偏院的那天晚上，二娘子送了六两银子，自己找出九姨娘留下的钱匣子，珍而重之地把这六两银子放进去的情景。. E1 W" t" x6 @8 |8 ~, @- R
七娘子望着苍灰色的天空，唇角渐渐上扬，露出了一朵难得的灿笑。& s2 k$ z) Y+ G# g2 F!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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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今日到得早，大太太才起身洗漱，连大老爷都没有从外院进来。
“娘。”七娘子未语先笑，顺手就绞了手巾，代立冬递到了大太太手上。( j! ~8 M! ^- X/ v'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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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为大太太预备柳枝、牙粉，“今儿倒是来早了，赶了这个讨好的巧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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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被七娘子逗得合不拢嘴，“哪有你这么会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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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问七娘子，“功课预备好了？可别又被黄先生留堂。”
七娘子在绣花上一直漫不经心，一个月总有几次要被黄先生留堂补功课。4 c$ N3 `6 D5 s' L( K;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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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依，“娘笑话小七。”; O! W& S+ J5 z% }-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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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母女就亲亲热热地在东稍间里说话，七娘子相机服侍大太太穿衣匀面，她手脚利落，又服侍大太太惯了，大太太自然受用。6 | R$ g. e! u. l9 i
没多久，九哥也到了。
“娘！”他一边笑，一边进了东稍间，“昨儿您送来的莲藕，我吃着倒比夏天吃着都要香。”
“冬天里吃，自然滋味更足，本来五分的滋味，都要吃出十分来了。”大太太又被九哥逗得笑开怀，“功课都做了没有？”: F8 G/ o, P' Q$ |* m+ r
“做了。”九哥眨巴着眼，“父亲前儿还说，叫我过了年就到张先生那里去读书呢，家学里的张先生这一科中了举，要回去读书预备春闱，就不教了。”
“噢噢。”大太太很高兴，“到张先生那里去也好。”! x, q; w ?: s9 P' X, E
现在张、杨两家眼见就要有货真价实的亲戚关系，张先生对九哥的教育肯定是很上心的。
又好奇地问九哥，“这一科的解元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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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唰的一下，就出了一脊背的冷汗。; Z" K# A% o2 S5 J
乡试解元，虽然还不能说稳稳踏上官道，但总要比寻常举子更有知名度。
也不知道封锦的这个解元，到底是不是大老爷亲自操作出来的。如果是，大老爷又有什么目的……* x: p- m6 ~% G' r& h- ?
七娘子却是一听这消息，就觉得心底有隐隐的不安。' L- c* |! m0 \5 V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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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第二名、第三名，倒都还好了。9 d- C C7 U; p) ]. P& [;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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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大太太也是迟早会知道的……以封锦银花案首的名头，能拖到今日，都算是很有运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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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果然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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嗫嚅了片刻，就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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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却传来了六娘子与五娘子说话的声音。. \$ a9 t1 Q# \2 K# v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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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的这件鹤氅真好看。”六娘子的赞美还是那么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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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大姨娘的轻笑声，“五娘子出落得越发明艳了！”% }9 F; n! b# E' D%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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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芳园里的大部队来请安了。
大太太也就忘了之前的话头，带着七娘子并九哥出了东稍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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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母亲请安。”
“见过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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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姐早……”# |9 z* s! j+ M6 t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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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屋内的问候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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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脸上都带了温煦的笑意。4 }/ ~ @' E! W( D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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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世家大族的做派。7 T+ }& W( {1 W
没多久，大老爷和三娘子、四娘子前后脚也进了屋。
难免又是一番行礼寒暄。
大老爷心情不错，笑着向大太太说，“二弟传了信，说是要回来过年，已经上路了。恐怕进了腊月十八，就能到家。”6 F1 U7 E# l1 ^( g0 h
大太太也笑，“好，那今年过年人就齐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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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夫妻就好像在拉一件最简单的家常。
几个女儿们却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G& `7 M4 j# d4 {
二老爷回来，肯定不止是回来过年这么简单。+ ]( ]# j+ M, S6 ^' Z& ^
五娘子和六娘子都给七娘子使眼色。+ {* D. `& `; N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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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和四娘子就交头接耳，轻声议论了起来。
就连九哥都是面有沉吟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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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却像是并没有把二老爷回乡的事放在心上，环顾了一圈，笑微微地问大太太，“张家定了明年元月二十九上门提亲，你晓得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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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顿时就起身回避进了西次间。) x c9 W6 j) H+ r
“嗯，李太太已经传过话来了。”大太太面色如常。: k' P$ |6 K* _+ r9 Y
私底下，大太太虽然对三娘子的婚事也有所埋怨，但七娘子安慰了几句，也就看开了：以杨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就算三娘子说给张家二少爷，一样算是低嫁。而能和张家结上一门亲，九哥将来在朝堂里无形就多了几分助力。
正因为如此，大太太对三娘子的婚事，虽不说是尽心尽力，却也没有特别怠慢。& R4 F1 T9 J+ L2 E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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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还说，想要明年夏天就办婚事。”大老爷就提起了三娘子的婚期，“他们家二郎今年也二十多岁了，张太太是心急着抱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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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进展到这里，女儿们也就不适合再呆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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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女孩就在五娘子的带领下，出了堂屋，索性一道在西偏院用早饭。: B) D% F) r) U: w5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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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太何止是心急着抱孙子。”一进西偏院堂屋，五娘子就大放厥词，“恐怕是心急着要三姐过门，压一压大媳妇的气焰吧……自从嫡孙出生，现在据说是闹得越发不像话了。”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六娘子不以为然，“就说咱们家吧，也不晓得二叔要是回来了，又要闹腾出什么事——可别连个年都过不好了，那才真惹人笑话！”
提到正日夜兼程往苏州赶路的二老爷，五娘子和七娘子都沉默了下来。! P5 U- y; x* \0 u+ \) m b
七娘子若有所思，“我是没有见过二叔的……”6 j) d3 O$ m. g4 v( d2 R
五娘子就撇了撇嘴，“那你就擦亮了眼睛等着瞧吧，二叔这一回家，不演一场大戏，是不会罢休的！”5 o F: F2 T+ ~9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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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出生没有多久，二老爷就考上进士，离开了苏州。
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二叔，七娘子也不禁有几分期待。2 ~, h2 [& [3 Y& v$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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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眼下大老爷、大太太一脸的轻描淡写，好像二太太不过是个顽皮的小姑娘，犯了个小小的错。( A [5 y4 k. I O
实则二太太的这一步失策，却是已经正面把两家推向了决裂的边缘。3 u9 L' _" b$ s2 F" c% v% [4 o5 o/ N
能不能力挽狂澜，就看二老爷会怎么处置了。4 d: m: u( v, D5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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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半下午，立冬进了西偏院。 H- X' l) }3 ~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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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已经进了百芳园，与五娘子、六娘子玩耍去了，立冬倒是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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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太太有什么吩咐？”白露倒是上心，又让立冬坐，“若是急事，我这就派人上园子里把七娘子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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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就笑，“没有什么！不过是来看看你罢了。”! @8 P3 r3 B+ l$ j$ c
两个丫鬟虽然现在分属不同的主子，但当年也是一起在大太太屋里服侍出来的，自有她们的情谊在。" f9 V4 c N6 O3 N% t
白露眼神一闪：立冬为人一向谨慎，该她当值的时候，一向很少离开正院。
“那咱们就到西厢房好好地说话。”她笑嘻嘻地拉着立冬进了西厢房。3 E4 r. E( W: N+ B0 F; v( D( _
七娘子东西少，西厢房左右两间是立夏和白露的住处，一溜倒座南房里就住了几个小丫鬟，两个妈妈并粗使婆子，平时是回自个家里休息的。
立冬不免羡慕，“也就是偏院才有这么大的地儿……我们正院的那一溜耳房，人都要塞满了。”; ]/ t! `9 l* B# `" ]+ w1 g& Y0 }
大太太事儿多，手底下的人也多，正院又只有那么大的地儿，几个管事丫鬟住的还不如两个偏院里的小丫鬟。+ F9 B! f! y% z1 U% B
白露就只是笑，“咱们要不要比一比手里的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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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正院当过差的，哪里不晓得这里头的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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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院做活，等闲不等闲，每天不是赏钱，就是分来的门敬，一个月多的时候，四五两银子是跑不掉的，少了，也有二三两银子的外快。6 h9 b" c1 H& T7 F( W; U"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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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西偏院，尽管七娘子不小气，但平时也手紧，有时候除了月例，竟是少有外快入袋，这一年下来，也差了小一百两银子。
立冬脸上就现出了些许苦涩，“从前做小丫鬟的时候，不晓得姐姐们的烦难，现在当了大丫鬟，才知道那地儿虽好，也不是人人都能站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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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一挑眉。
这几年来，正院的梁妈妈和王妈妈，与东西偏院走动得很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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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立冬这个首席大丫鬟一向谨慎，很少透出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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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贴身丫鬟知道的，有时候倒要比管事妈妈更多……! j1 G' r1 T8 F' k$ z
“有什么事，你就只管找我，再不然，立春也就在几步路远的东偏院。”她就亲亲热热地挽着立冬的手臂，在桌边坐了下来。“是你家里人又进来要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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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家境也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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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就红了眼眶，“竟是想把我许配给大厨房李妈妈的傻儿子！”
白露恍然大悟。- f* Y3 W8 p' x$ o: J7 b% M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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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又要到丫鬟配人的年份了。' }1 X0 X; J! T0 ~; Z, j+ J' o+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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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一向油水丰厚，管着大厨房的李妈妈，十多年来也积攒了一份丰厚的家事，只可惜膝下只得了一个傻儿子，到现在也只会说几句简单的话，连娘都不晓得叫。7 c# l b4 t# l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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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的父母这是要把女儿往绝境里逼啊。; c7 C# ]7 Z& @( H8 x) f. }
偏巧，大厨房李妈妈又是大太太的心腹……6 W8 N6 G5 P5 H( T$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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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有七娘子这样的红人为立冬说话，否则，恐怕立冬都是很难摆脱嫁进李家的命运了。
她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几分同情。1 Y8 x2 B' P6 J+ o) b4 R2 g( u+ `
“姑娘是一定会为你出头的！”她细细地安慰起立冬。5 d* E* H( l8 j/ P# W' Y9 P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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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七娘子回来，已经是天擦黑的晚饭时分了。3 k/ }0 h: q8 {* A/ I0 Y5 r9 C
白露就一五一十地把立冬的请求转告给了七娘子。
七娘子听得也很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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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还说。”白露又仔仔细细地复述立冬的话，“今儿上午，老爷和太太商量完了三娘子的婚事，又进了东稍间，老爷就提起了今科解元的事。据说，封公子是九姨娘的亲戚，也是来拜见老爷的时候，偶然提起，才知道彼此有这样的关系……老爷想着，这一向，我们九哥身边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将来在朝堂里，难免少人帮衬，倒不如给九姨娘一个名分，这样，封公子就也算是我们家的亲戚了，将来也就多了个为九哥说话的人。”7 b+ K. Q5 u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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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的动作不由一顿。- H/ y' _. `$ r8 _3 B' |8 T
难怪立冬敢过来求她。) }0 R* A( w" _;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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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大太太的贴身丫鬟，有谁比她更清楚大太太的私密？2 ^; G5 L5 ]" C6 H#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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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听了就很生气，说：我们秦家难道是死人么？就差一个封家公子？还说，老爷会不会是早知道了封家公子的事，只是一直不肯告诉她。”白露也不由长出了一口气，“老爷一开始还好声好气地解释，后来，也不耐烦起来，问太太：九哥的生母是不是九姨娘，太太不肯抬举九姨娘，是不是不贤……还说，什么表哥，都比不上生母封家这边的人，受过我们杨家的恩惠，将来自然会全心全意地照应九哥。封公子人品好，又有才干，长得也好，将来只要受到一点提拔，自然会一飞冲天，我们杨家为什么要把这样的帮手拒之于门外？”
“太太就不说话了，半天才答应下来，老爷又安慰太太，说九哥很懂事，不会忘记太太的养恩的，但太太也要成全九哥的孝顺，不能让他忘记生恩，免得将来遭人诟病。而且，太太现在这样喜欢七娘子，也要想想是谁教出了她这么可人疼的性子……太太就没话说了，总算是答应了今年腊月开祠堂的时候抬举九姨娘……老爷一走，太太就摔了好几件盘碗，气哼哼地睡下了……连梁妈妈和王妈妈要进来请安，都被回了。”5 y9 ]: V j( e, M$ R. q' y
白露就收住了口，有些忐忑地看了看七娘子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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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还说，咱们这几天还是少去正院为好，虽然太太已经答应了下来，但这几天肯定是烦心得很，咱们难免就垫了踹窝……”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7:15
98、抬房
七娘子第二天早上见了大太太，难免就有些忐忑。9 {8 L0 F8 g0 d1 e0 X% f
大太太却是面色自若，非但没有露出异状，还格外亲切地问七娘子，“腊月里要给九姨娘抬房，按例，是要给她在祠堂里添一尊牌位的，不过，九姨娘的生辰年月，家里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你这个做女儿的，可晓得她是哪年哪月出生的？”
到底消息出来才不过一个晚上，知道的人怕也不多，众人脸上都带了惊容。! k" D0 j" ?0 a, z* T
七娘子也货真价实地吃了一惊。1 h S$ @' n$ e7 A: p5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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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大太太的心胸，怎么会这样轻易就接受了给九姨娘抬房的事？' O7 I# g5 l- c1 x& V
这所谓的抬房，就是以生育独子的功劳，为九姨娘请封九品诰命，追赠一个诰命夫人的头衔。4 w) B& _- [1 j1 a" Y! n, A; h
从此以后，杨家大房的这些子女在祭拜祖先时，就要额外祭拜二娘，日后大老爷、大太太过身后，也要在合葬穴边上留一个□，给九姨娘栖身。& V1 P- j% x$ l$ G
也正是因为抬房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后头，藏了这样多的意味，七娘子才不敢轻易应下大老爷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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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说九姨娘生前和大太太恐怕一直说不上和睦，就算是大姨娘、五姨娘要被抬房，大太太都不会轻易松口的吧。
怎么昨天还气得东摔西打的，今早就换出了另一张脸？/ z) G4 z7 g5 Y)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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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突然就……”五娘子却已经迫不及待地询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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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眼底就闪过了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九姨娘生育了你弟弟，对我们杨家毕竟是有功的。”她笑着看了看九哥，“封个二房，将来我们九哥的出身就更高贵了。生母、养母都是正经的太太……”5 K0 o7 ]2 D2 |% O6 Q/ y
这话，只怕是自我安慰吧。
七娘子只好轻描淡写地回答，“九姨娘是元德十三年出生的……几月几日，却也不晓得了。”8 I5 A1 p& v. N% C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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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一边就给九哥打眼色。
九哥本来双眼闪亮，得了七娘子的眼色，倒是神色一整。
九姨娘被抬房，这对双生姐弟当然是最大的得益者。
但却唯独就是他们不好表现得太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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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五娘子倒没有露出什么妒忌，她瞥了七娘子一眼，低头微微一笑。“那开春岂不是要派人到族里，再写一写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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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笑，“是啊。”她慢慢地拿起了茶杯，“到时候，正好要和二房分家……也要把二房从我们家的册子里挪出去。”1 q& K) g0 J- B6 U( ]* d- a
虽说大太太看着没有什么不妥，但话里那股若有若无的恨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去的。8 y9 @4 Z0 |$ a- |* x"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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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知道是针对二房，还是针对九姨娘，又或者，是针对大老爷，针对九姨娘的这对双生姐弟了。- |8 h" @2 x& y, i6 E9 r-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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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0 c9 Q+ v# Y, h9 L' j1 r( o) G1 Z
心里不由就有些烦闷起来。0 X$ L6 D* W: M- w3 V& V
身后哀荣，到底有没有那么重要？
为什么大老爷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抬举封家？甚而在九哥成了嫡子，有了许家、秦家这些亲戚后，还要不依不饶地逼着大太太给九姨娘抬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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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点看不透大老爷的用意了……, ?2 b' ~3 H+ j( k! j
大太太一说起分家，就连五娘子也不好接话了。4 w: ]5 w) V* |$ |& q) x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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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B! ?1 x ]3 n5 s, f( X
大太太就望着九哥怔怔地出起了神。
屋内的气氛，一时就有些尴尬，众人都有些走神。
几个姨娘眼底，都是毫不掩饰的羡慕。6 D3 e2 Q3 T9 B: v0 N/ }3 p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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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姨娘做到九姨娘这份上，虽然早逝，但也算是值了。
生育的一双儿女，都被写进嫡母名下，自己也被抬举成了二房太太——一个姨娘所求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些吧！5 i1 V9 q. x; K( U, U0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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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更是满腹的心事。$ s$ `9 N1 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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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早绝了被抬举成二房的心思，但这并不意味着杨家有第二个太太出现的时候，四姨娘能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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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该向老爷撒撒娇，求个体面，让他捎带着也把自己提拔提拔，将来女儿出嫁的时候，面子上也好看些……$ m2 g5 m%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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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这样想着，她就察觉到了两道清冷的视线。
四姨娘一个机灵，立刻清醒了过来。8 E; C: I- `' h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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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正冲自己使眼色呢。1 _# I' f- P/ Z% Q; K6 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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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四姨娘的机灵，又哪里不知道七娘子的意思。2 ]: M* Z; Y0 R2 \! T! G: @4 T
“太太。”她低眉顺眼地开了口。+ x t: h7 h6 j$ {# E' a* \" D
这时候，也就只有自己适合出面分一分太太的注意力了。# ~5 P# z$ E% C. p- e b6 M
毕竟几个儿女都小，不好过多地议论抬房、分家的事，也没有多少事儿可以请教大太太。
唯独自己这里，是随时都可以拿出无数的由头请大太太做主，分一分大太太的心，让她没空钻牛角尖。* ]3 b, }+ C; o0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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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张家来人说，想把婚期定在明年夏天。”四姨娘一脸的谨小慎微。“可三娘子的嫁妆都还没开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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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一下就回过神来。; M0 S8 I* E/ _9 s! X/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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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疲惫地长出了一口气。
“我正想着和你商量呢！”
三娘子养在偏房，她的嫁妆，大太太的确是要和四姨娘商量着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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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女儿就势起身告辞。2 H" C+ W# P7 }5 h'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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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姨娘们也都各自散去。2 l: L% ` H5 W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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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起身把四姨娘带进了西次间。
“三娘子是偏房庶女里第一个出门子的。”大太太开门见山。“我想，就比初娘子再减一等吧，公中出四万两银子，也够得上一份丰厚的嫁妆了。再多，张家的大少奶奶脸上也就太过不去了。”
张家大少奶奶的陪嫁，拢共只有几千两银子。
这倒是出乎四姨娘的意料。) Y2 [7 Q: |) v" Z+ Q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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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以为大太太只会出两万两银子。+ i" e. I" t; }* \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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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自然也是有私房钱贴给三娘子的，一来一去，至少有五万两银子的陪嫁……李家的几个庶女，嫁妆全折了现银，统共也不过是七八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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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大太太在银钱上着实大方，居然一次就许了四万两银子的花销。# U4 V& O7 C3 [" V( g%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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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好就收，四姨娘也不敢露出不足之色。
“太太贤惠！”她恭恭敬敬地拍马屁。“奴婢代三娘子谢过太太。”' c8 n- R6 ~7 o4 q/ j' c# G/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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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不禁苦笑起来。# H7 t8 Z) M7 i! }2 C! S
终于是稍微露出了心中的不甘与怨愤。4 f& S. }& D1 G2 n
“不贤惠……又能怎么样？”
四姨娘就吓了一跳。6 y. o4 |3 S. s/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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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自己过门，就没有和大太太这样说过话。
两个人见了面，从来都只是笑里藏刀，针锋相对……+ c/ }" I4 x. R$ p% `+ u) M
大太太这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软弱。: J# V! b6 Q1 M4 R: s" W" N
“太太……”四姨娘欲言又止。! v4 b+ r7 m. ~4 i9 Q8 D
“生不出儿子，就是这样悲凉……”大太太死死地盯着手里的账本。“将来连这个家都是九哥的，抬举个姨娘，又算什么？别说是抬举成二房，就是抬举成大房，我除了笑，除了好，还能说个不字？”# x# X: P# U# n9 R% m; @. S
“太太……”四姨娘就有些尴尬起来。“您也别想太多了，九哥将来就算继承家业，还不是要顺着您？”
一时倒有些心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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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再怎么消沉，也是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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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只要九哥不想背个不孝的名头，肯定是要好好奉养大太太，为她养老的。
毕竟说起来，大太太从小把他养育长大，又把他写到了自己名下，对他是仁至义尽。
自己呢？0 X$ [* f5 v: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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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儿一出嫁，就是泼出去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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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渐长，失宠是眼见的事。' o% Z) u" j0 w$ v! @, p# W
难道也要学大姨娘、五姨娘，一心吃斋念佛，战战兢兢，见了谁都是一脸的笑？
还不是要讨好七娘子，讨好九哥，以便将来能在他们手底下讨到不错的生活……8 P. J! J: p( l" U$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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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大太太要点头了。
自从大太太把九哥写进自己名下的那一天起，这内院，就已经是双生姐弟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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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说一不二的大太太，都要在九姨娘的诰命上让步。免得得罪了九哥，在母子间种下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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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慢慢地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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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看着四姨娘都少了几分憎恶。
“说到底，是我们杨家子嗣不旺盛。”她倒多了几分真诚，“将来三娘子到了张家，别的不说，一定要先生几个儿子，说话做事，才有底气。”7 u3 C2 z, E3 H4 ] j' R6 R" K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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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二娘子，又伤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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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都是命，都是命……就算生了儿子又如何？站不住的就是站不住……”. k6 \7 i9 r+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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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今年五月生了个大胖小子，却没有站住，才过满月，就夭折了。# n2 ^+ \, W! j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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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就只好打叠精神安慰大太太，“您这是感伤了，我看着九哥很好，是个贴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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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正在说话，就听得外头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 T- b4 o2 y" F; O2 j! c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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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立冬就掀帘子进了西次间。
“二老爷到了！”她低声回报。“眼下正在外院，等老爷回家。”' t6 k7 b( S9 O& b4 D;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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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霍地就站起身来。5 `; `3 q# D% v8 Z' t. |0 a
又不由和四姨娘交换了一个眼色。
没想到二老爷杨海西回来得这么快。% ~0 s4 P7 \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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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已经进了腊月，但衙门里不封印，大老爷也没法空闲下来。( G% c" l: l2 {* l) W3 f
一年到头，衙门里的僚属也忙得够呛，也要送上年礼，送几席尾牙酒，再放人回去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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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个大老爷就是为了张罗这事，早上连内院都没进，就去了总督衙门。
二老爷一进府门，就到外偏院小书房门外跪了下来。$ n9 h7 i2 L' R% K
“什么？”大太太难免有三分吃惊，“就跪了下来？”
王妈妈也不免有些钦服。+ E! Q( m8 {; U3 e* I# }7 A; ^
二老爷不愧是大老爷的亲生弟弟。3 u/ T, l y5 M o: I2 x3 S5 L
“是。”她轻声细语，“听说今早才到苏州的，连衣服都没有换，家门都没有进就过来了。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好似在马鞍上磨坏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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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有些烦躁，“这……没被人看着吧？”2 n9 B' T, d! D4 m) _9 }
堂堂一个翰林老爷，这么大冷的天跪在院子里，连衣服都没有换，一身的狼狈。* o7 b3 {1 K) W: \
着实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o1 ^) B- K5 t6 S8 Y7 F
万一被来访的客人看着了，回去一传，又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花样来。
王妈妈摇了摇头，“张总管在外偏院呢，已是把闲杂人等都摒出去了。”! O1 {, j! J2 y/ T& H( A; |
她有些犹豫，“不过……张总管请了几次，二老爷都不肯起来，说是就要在这跪着等老爷回来。”# q% J" x; Q" V, v
大太太不禁无语了。6 P& X0 {7 w. T% t2 W* i4 J*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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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该派人去和老爷说一声。”她也乱了方寸。
虽说两夫妻也推演过二老爷的反应，却没想到，小叔会单刀直入……
四姨娘也是眼神连闪。/ D2 u* z2 ^! ?9 K3 B( O+ O
蓦地就起身告退，“太太这里忙，奴婢就不添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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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回去歇着吧。”大太太也有些心不在焉的，“等开春了再来说嫁妆的事，也不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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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就出了正院，缓缓踱进了百芳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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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还能听到小香雪那头银铃一样的笑声。4 }4 L/ x4 r- Q8 W
六娘子又在荡秋千了……五娘子和七娘子，只怕也在她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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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直接进了七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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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三娘子一见她进屋，就丢下了手边的书卷。“太太怎么说？”2 r3 _* f: e& _' N5 f
一脸待嫁女儿的患得患失。! ^9 h8 @1 t' m; O# p9 Z.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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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看着这张喜气的圆脸，心底蓦地一片宁洽。6 g* f8 l! q) x- _3 X) F;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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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决定和七娘子联手，真的没有走错。* H. d3 I) r+ X1 V$ U, ^
“太太给了你四万两银子做陪嫁！”: O8 a/ B) k+ N) h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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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捂住嘴，半日才尖叫起来，“四万两！四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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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头！”四姨娘倒吓了一跳，“小点声！你是怕别人不知道？”
三娘子顿时就低了声，却仍是遮不住的喜庆，“四万两！”* D* T+ T5 A2 }% y, b
四姨娘也忍不住盈盈的笑，“没想到太太这样的大方……不过，到了夫家，你也不要傻乎乎的把自己的底全露出来，尤其是你未来的那个大嫂……”
又细细地嘱咐了三娘子许多话。8 G7 l7 X4 k, z" Q; L$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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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却又哪里听得进去？满心里都是那四万两的陪嫁，笑意都快从天灵盖上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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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四姨娘的叮嘱就有些不耐烦，“是是是，知道啦，一定为四妹留意人家……一出嫁我就开始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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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的姐姐为妹妹说人家，光明正大。) }+ T9 N& n7 I3 M: b
四娘子的婚事也就不至于拖成个老大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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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透过看了看冷冷清清的西厢，再环顾了热热闹闹的东厢，就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 ~2 i* p& ]7 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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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能为你打算的，也只有这些了……”她语带感伤，“到了娘家，你的体面就得你自己来挣！”( {* ?8 M3 ]2 u; o$ S* q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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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早已扳着手指盘算了起来，一脸的似听非听。
四姨娘就摇着头出了七里香，又往小香雪走了几步。
“大雪。”叫住了迎面而来的大丫环。“五娘子、七娘子在你们小香雪么？”% E# r) L9 b! ~+ \" `7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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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就站住脚笑微微地答，“五娘子在的，七娘子今儿身子不大舒服，就没有过来。”0 D7 g. Y! G, Q7 @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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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舒服，还是有话要嘱咐九哥……1 }2 Q- p8 f% ]
四姨娘就站住脚思忖了起来。
旋即，又自失地一笑。5 b" Z# p( e* E* }, P" a% {2 L2 z
以七娘子的聪明，就算现在再去讨好她，怕也是不顶用的了。自己又何必巴巴地报消息，上赶着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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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恐怕这送信的活儿，也早都有人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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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猜得不错。
七娘子的确就身在东偏院里。
“我也不管你想什么。”她又不厌其烦地交代九哥，“今晚你就腻在娘身边，把从小到大的往事，一件件地说给娘听……”; z, o% r7 r5 r! ]8 P. ]
九哥也是一脸的不耐烦。/ ]2 v2 g$ k+ U;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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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又埋怨七娘子，“难得进东偏院来，说的又是这么扫兴的事！”- d% h; X) o# k& J(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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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板起脸。
“从小到大，对你尽心尽力，为了怕你继承家业不够名正言顺，私底下花了两万把你塞到自己名下……你却因为生母要被抬房，欢欣鼓舞，忘了孝顺养母。这话传出去，多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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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就算明知做作，也都要敷衍。' A, c, M; n( ~2 c
就算大太太和九哥情浓意洽，从没有什么龃龉，这时候九哥不去安慰，她也难免有些心凉。, m' y2 V4 ?6 n%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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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这两母子之间也是矛盾重重，恩怨纠缠……' l/ m$ X6 y%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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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孝顺娘了？”九哥是真有些烦躁了，“好像我多小肚鸡肠，只念生恩，不念养恩似的！——总之，这事你就别管啦！”
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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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扶额。4 m5 w. ^8 c; p) a"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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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聪明。 F" T1 p; g3 |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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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就难免有些刚愎自用。
作者: 慕然回首 时间: 2016-7-16 17:16
99、巨星
大老爷向晚时分才回的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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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进了正院探望大太太，就便见一见来请安的儿女。
顺势就在正院吃了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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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一点都没有去外院见二老爷的心思。, n' \( y# t: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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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大老爷，“就打算让二弟在外头跪着？”
大老爷却是神色自若，“你当苏州是西北？就这个天气，跪一跪，也要不了他的命。”7 |" A- I1 j# u*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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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难得在正院用饭，几个孩子也都没有各自回屋，而是在父母下手侍奉。2 }- L# X) K! l. G*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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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不由得就看了看五娘子。, H+ K: a( ^) O6 d4 p" [. u: Q7 {
大老爷虽然很少有怒形于色的时候，但收拾起人来，手段比大太太却是只多不少。
七娘子也是暗暗心惊。
大小也是个翰林了……大老爷就这样把二老爷晾着，就好像晾一个做错事的下人一样。
大太太张了张口，又合拢了嘴。 a- ?# m7 D7 [( G& M
“老爷今晚打算在哪儿安歇？”就问大老爷。; K7 ^" T; C/ D( d0 t
大老爷已经有很多年没在正院安歇了。) h$ H7 }; e' H7 u,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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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以往的例子，多半是要到外偏院去休息的。4 |, N; n7 `+ b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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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二老爷又在外偏院跪着……
“就在溪客坊对付一晚上吧！”大老爷气定神闲。
想来，也要和四姨娘商量一下三娘子的嫁妆。1 @; C. Y' p2 Z% f9 U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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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倒没有露出妒意，吃过饭，亲自起身把大老爷送到了门外，才回头留了七娘子说话。' Z' s. e/ Y3 ]9 U/ {, T6 b
“没想到你爹这一次这么心狠！”
倒像是把九姨娘抬房的事，抛到了脑袋后头。9 D* @9 r0 u1 h( c7 u) w7 ` u+ m+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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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当然乐得不提这扫兴的事。: f! Q4 [- z&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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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父亲也是对二叔有些失望吧。”她含蓄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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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间却不由得带上了少许忧色。- N- f/ [: c7 ?% W)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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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以为大房和二房是分家定了，毕竟大太太写出的那一封封信，都是七娘子执笔。! v4 N. |. `# t
可是看大老爷对二老爷的态度，又觉得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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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只有在对另一个人还抱有期望的时候，才会为他动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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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把二老爷晾得越久，就证明他心底对二老爷的感情越深。: N: d) N R6 p8 Y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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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会是痛骂二老爷一顿，就这样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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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你说，要不要吩咐张总管关照一下你二叔？”她半带了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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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不禁瞪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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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有些失措地为自己找借口，“毕竟是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这水米不进，跪到第二天早上，万一跪出个好歹来，也不好交代。”
话里到底是带了一点点关心。
七娘子就忽然明白了过来：二老爷几乎是大老爷和大太太一手带大的……- }/ W |+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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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分，到底与寻常人家不同。& f% a( o# P7 ^& A* s) V-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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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让二叔跪着，多半也有出出气的意思。”她就垂下眼，细声细气地道，“如果我们暗地里吩咐张总管送食送水，父亲知道了，没准还更生气，反而想出更多的办法折腾二叔……”8 Z3 _/ B, T2 v l6 ~& r
大太太果然就有些犹豫。
思来想去，还是长叹了一声。+ V4 J4 G% j7 r. W
“算了，他们兄弟俩的事，我还是别掺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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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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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就算对二老爷还有一点亲情，心底却还是很清楚，大房和二房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不再有感情可言了。. s. B$ d9 d0 c( d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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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虽然明白，虽然嘴硬，但很显然，心底还是很放不下二老爷。, s/ o# ]1 W0 M, c0 M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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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从小带到大的，这几年来，二老爷又远在京城，恶人都是二太太在当。
虽说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却还是拉着七娘子，东拉西扯，不肯放七娘子回去休息。
一看就知道心里有事。9 O/ B- C9 D- I4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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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却也心中有鬼。$ Q# J5 g; @9 R9 M# N
就怕自己略微露出一点不对，回头大太太就往九姨娘身上想，觉得自己和她终究是不亲的。/ q2 t. z/ W1 `/ W4 U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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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敢露出不耐，和大太太说了二娘子在孙家的事，又说初娘子在李家的事。 U X3 Z, V" u8 w% ~9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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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爷自从上次落第，就一直在京城读书，预备明年的春闱。8 t3 X! _. G0 `6 Z
二姑爷和二娘子一心侍奉病入膏肓的老侯爷，每日里早起晚睡，极是辛苦，不过，老侯爷对二娘子这个媳妇，还是相当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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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那头传来消息，达家三小姐得了重病，虽说未婚夫就是名医权仲白，只可惜小神医人在边境为守军效力，一时也回不了京城，也不知道达家三小姐能不能缓得过来，另寻到名医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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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十一郎的母舅欧阳大人得了提拔，现在也是四品大员，成了太子府的少詹事……十一郎的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听说欧阳大人有意把自己的女儿说给十一郎，来个亲上加亲……2 `# r) P4 I! L/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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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故旧家中的琐事，那真是说也说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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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耐着性子陪大太太说了大半夜的话，大太太又打发人出去问张总管：二老爷还跪在外偏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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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总管很快就回报进来：的确还直挺挺地跪在小书房门前。0 z. q8 e" j' [
七娘子不禁暗叹：二老爷这一跪，就直接把大太太的心给跪软了。/ x# V/ ?; t w9 k* H
虽然还是没见到这个二叔，但七娘子已有感觉，这位久居京城的二老爷，绝不是简单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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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大太太就把七娘子留在屋里歇息。
“倒是没有和你一床休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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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自然不会拒绝这个难得的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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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大太太也真是提得起放得下。, O1 U6 H5 m8 c1 v8 e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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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把七娘子写到了自己名下，就渐渐地把七娘子当作了真正的自己人。# `( V' L- l' Q# i+ X
两个人梳洗过，又换了中衣，就头并头在床上歇了下来，立冬在屋角的美人榻上安歇，屋内火龙烧得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便。& g' V# `4 K%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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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辗转反侧，半晌才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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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更是有择席的毛病，大太太还要翻来覆去的，老半天都没能培养起一丝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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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望着床顶隐约可见的葡萄纹，默默地想起了心事。: A* N: ?' r3 ^6 h(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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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把九姨娘抬房，杨家和封家之间，也终究不算是真正的亲戚。
二房太太，不过是个高贵些的妾罢了。( `* [; F/ L!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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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锦就算从前再知恩图报，如今身份大变，也未必还能坚持当年的初心了。
再说，当年封家落魄的时候，封太太也不是没有来打过秋风。" e1 y. x. d9 A W! k$ v: P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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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的关系就很难拿捏，轻了不好，重了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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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又是这样一个不饶人的性子……5 D M- [* ]: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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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是忧心忡忡。, w+ d9 L3 x' N0 t; v+ f
大太太也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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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叔自小就不是个省事的性子。”她就慢悠悠地开了口。“我过门的时候，他才八岁……一出生就没了爹娘，全靠你父亲一个人拉扯着长大。哪里是个大家少爷，分明是个活猴！”. v7 B4 [$ P- _5 @/ r
提到往事，她的声音里就现出了丝丝缕缕的笑意。& E" z4 I. e( Q4 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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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河抓鱼，上树掏鸟窝，那是精熟的，一进书房，就和个傻子似的，只差没有流口水……你父亲恨得打断了几根竹竿。后来考了进士，我们进了京，才慢慢地好了起来。”3 k" f5 L2 [8 T- b7 E7 I3 h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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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至亲，又哪里是说断就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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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的声音渐渐地轻了下去，带上了睡意。9 h! w! C6 T8 K
“回首前尘，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转眼就是二十多年，自从十六岁嫁到杨家，什么事都像是在梦里……”: e5 R: x5 O+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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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鼻尖不由一酸。' F4 {( Y6 E' p9 ^4 \+ X/ I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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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一场大梦，世事几度秋凉。”她轻声吟诵，“睡吧，娘，时辰不早啦。”
大太太果然就渐渐起了鼾声。 M1 h! g8 k/ I2 j-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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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却是一夜都没有成眠，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才勉强打了个盹。 d! U6 G* t( v. O" A" R+ n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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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时却已经阳光满枕，屋内静悄悄的，大太太不知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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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吓得一下就翻身坐了起来。
“没有误了请安吧？”她喃喃自问。
几声细碎的脚步，却是白露掀了帘子进来。“七娘子醒了？”
“什么时辰了。”七娘子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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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二刻了！”白露笑盈盈地服侍七娘子起身穿衣，“太太说您一晚上恐怕都没有睡好，吩咐奴婢别叫醒您，睡到什么时候就算什么时候。……眼下老爷、太太都在外院和二老爷说话，连九哥并几个姑娘都在，咱们也快些洗漱了过去吧。”7 t0 p; M1 _- K, g! r
七娘子就很不好意思，“晚了拜见二叔，倒是我的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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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顿了顿，才笑道，“却不是去与二老爷厮见的……老爷开了念先祠……”" l. G J3 Y$ H8 ?% P* s l# Q+ d. Y9 C3 G
七娘子顿时一个机灵。
一下就加快了动作。
“你很应该叫醒我呀！”又有些着急地埋怨白露。“这种情况，我怎么好不在……”4 u3 G( o7 Q8 ^ t" O) F: F: B
“奴婢也没有想到。”白露也露出了些许惭愧，“早上各房过来请安的时候，老爷还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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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也顾不上吃早饭，快手快脚地梳洗过了，披上缂丝莲荷银线鹤氅，就扶着白露急匆匆地出了堂屋。右拐进夹道，进了念先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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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先祠前果然热闹非凡。# G7 k+ ^9 v; y
在山塘书院读书的几个堂哥为首，小辈儿女男昭女穆，分列阶下，都是一脸的肃穆。1 m* d1 W* i& n( s3 @(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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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大太太却是并肩在念先祠前落座，都是一脸的森然，身后祠堂门大敞，隐约还能看见条案上的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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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摆手让白露先行离去，自己屏息静气，绕过了跪在当地的二老爷与二太太，行走到了女儿队中，站到了六娘子身边。0 P. T# S& r1 S' n" r3 U
几个女儿都垂首盯着脚尖，也没有谁对七娘子的到来表示诧异。8 u: ]* H( w, S
就连大老爷、大太太都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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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却也没有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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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就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中。; Q# ?# T2 c.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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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偷眼打量起了二老爷。% k; N# j' J! U# N4 W7 ^* P& c6 k% q
或许是因为马不停蹄赶回苏州救火，甫一抵步又跪了一夜的关系，二老爷看来十分的憔悴。
一脸胡渣乱糟糟的，发髻也带了散乱，额前就掉下了少许碎发，越发显得眼下的青黑大得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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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越是这样，越发显得他的五官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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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大老爷是个风流名士，白面书生，这样看来，却是二老爷占了年少的便宜，要比大老爷风流得多，就算是这样憔悴落魄的时刻，眼底似乎都带了微微的笑意。( M2 q+ \5 d* o, @( \& h' j$ C5 u, q
二太太却是显著地瘦了下去，焦黄着一张脸，穿了最朴素的蓝绸袄子，跪在二老爷身边，倒像是乡下来的浣衣婆子。* L$ J; V* ~9 o9 d8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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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过是捞了一眼，也就又收回眼神，盯住了脚尖。) u" d8 M5 `! P% I; ?( \'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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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四个兄弟却是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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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中的意味，却各有不同。7 b: E# S8 |0 a8 d/ l$ ~2 f+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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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哥不过看了一眼，就扭过头漠然地望着眼前的青石板地面。5 h. p9 M; r$ t# M: K/ K8 K5 Y
达哥和弘哥却隐隐带了一丝恨意。6 e9 }. I0 v7 x5 D/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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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眼底却是一片纯粹的关怀……& ` v# v9 y" J: y* z1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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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轻轻咳嗽了一声。: p1 m( k& E+ G) Q%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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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就好似触了电，一个个挺直了脊背，眼观鼻、鼻观心。1 R1 S1 ~- v( e& P" q O3 r
“二弟平时多数在京城居住。”大老爷的语调反而很和缓，“苏州的府邸里，就只有二婶一个人里外支应，妇道人家，遇到什么事，多有不便出面的地方。包括和我这个大伯，也要谨守男女大防，不好当面锣对面鼓地说话。”4 o3 f6 O6 J# d3 D, F; b%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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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所以，前儿个通光大师来访的时候，虽说我们杨家的脸面，都被落光了。但二弟不在家，我也不好欺负你们二房孤儿寡母。”大老爷的语气倒渐渐森冷了下来，“当时应付走了通光大师，这件事，我也就没有追究。”
“今儿在祖宗面前，又有二房的当家人在，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掰扯清楚。”大老爷就看了看大太太，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张总管，你来问吧。”' R4 S. z% x6 D7 y7 i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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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总管就垂手应是，站到了大老爷身边。" N. G- S2 K+ N9 q# ?3 N
这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慈眉善目，一张白面上只有微微的胡须，看着，倒是十分的喜庆。3 i i* q/ ~# v# f( L8 D
语调也是不疾不徐。. p' X: N* m( ^ E Z- d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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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二太太，您在上个月去过慧庆寺礼佛，有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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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太太的回应低得几乎只可以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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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慧庆寺，您写了一张欠条并按了手印，有是没有？”) A; o. j.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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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张总管微微一笑，又道，“这手印上写了您欠慧庆寺两万两银子，有是没有？”5 I4 Q1 }1 G# b5 v7 X+ Q6 g&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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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太太的头就越来越低。
二老爷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您真欠慧庆寺两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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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 q' I7 X3 l0 [' K0 k2 |+ N
大老爷和大太太交换了一个眼色，倒是都有几分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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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二太太承认得这样爽利。
“这张欠条又是为何而写？”张总管却是不动声色，步步紧逼。
二太太就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 \8 K* q1 B5 b G+ @
“是我鬼迷心窍，听说慧庆寺的通光大师能奉养小鬼，魇镇厌胜……”她认得坦然。2 Z- z0 `! r- s' ]
大太太就有些坐不住了，张开口，就要厉声呵斥二太太。“何止是这一年……”# |# Z6 \* m+ \,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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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却盯了大太太一眼。: m- w/ Y8 r* K$ I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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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立刻又闭上了嘴。
三个堂少爷都面沉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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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老爷。”张总管就双膝着地，回报大老爷，“二太太对此事供认不讳。”4 u; h8 e/ c+ S/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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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老爷摆了摆手，“起来回话吧。——依族规，这该怎么处置？”& E& ^0 R' o7 C
“小的已遍查祖训，并未明文记载。”张总管回答得很稳。- \$ G- |: P: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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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就慢慢地点了点头，望向了阶下的二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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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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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把皮球丢给了二老爷。0 C9 q' {1 i$ ^& n
众人就不由得都看向了二老爷。! v8 P# V1 h5 L,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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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爷垂下双眼，深吸了几口气，便颤巍巍地起了身。2 s( Z8 w7 a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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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身，就又狠又快地赏了二太太两个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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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贱人只仗着我远在京城，没有善尽管教之职，便兴风作浪，挑拨离间，让我们两房之间走到了这样尴尬的境地，就算族规没有明文记载，我杨海西都不会让她留在我们二房里败坏门风！请大哥随意处置，小弟是决不会有二话的！”4 z+ p/ h6 c1 C5 r) q7 }
二老爷面目狰狞，就喘起了粗气。
就算是二太太都有些猝不及防，捂着脸愣愣地看着二老爷，一时，却是僵在了那里。* I9 r1 S8 b& i+ f; Q. `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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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爷是一进苏州，就来了总督府。4 ~& @( _# ^) r: e6 U0 T( |
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送给二太太。) j \/ c/ D( Q* E; E8 A: t
也就是说，今日的所作所为，全是二老爷自己的主意，都没有先给二太太打一声招呼……9 Q8 @" D0 x9 `6 x5 O.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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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瞥了几个堂兄一眼，打从心底泛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b9 `& [4 S9 I! T1 V6 n
这个二老爷，真不愧是大老爷的亲生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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