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小旅馆之 二 —— 从卖身女到白衣护士(2)第二天，小南为了熟悉工作，一直赶写繁多的图表和记录，收拾病人休息过的病床，我们没有相约接着聊她的经历，但是，看她处理病人的麻利劲儿，与病人谈话笑容可掬的亲切模样儿，与当初在阳光小旅馆里愁容满面，娇滴滴，病兮兮的可怜人样儿，真是换了一个人。老年病人们都对这个新来的小姑娘特别喜欢，说她“嘴巴甜”。我也欣喜地看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小老乡的巨大变化，心里暗暗地为她喝彩。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我约她来家里包饺子，她提着一兜新鲜水果来了。我把先生支配出去修车，这样，我和小南说话就没有了顾忌。 小南告诉我，她因为瘦弱矮小，连接客的机会都很少。后来，老板娘看她实在找不到机会，就介绍她去别人家里帮工，名义上是家庭工，实际上是到一个孤老头家里既做工，又陪睡，每月工钱二千美金，如果会开车，就多五百元。这个价钱对于走投无路的小南，简直就是救星，小南把心一横，走进了那个老头的家里。 “你没有受虐待吧？”我在小旅馆做久了，听到家庭旅馆的那位老板娘给我讲过的一些变态老头虐待传呼女的事儿。 小南低下头，难过的流下眼泪，“我下这个决心时真恨自己，恨那个负心的男朋友，如果不是他变心，我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如果我不是一时糊涂，也不会一气之下跑到美国来。” 是啊，都觉得美国好，可是，也不是遍地黄金随你捡啊。 “老板娘告诉我，我的主人姓杨，让我称呼他杨先生。这个老头第一眼看到我时，吃了一惊，说，老板娘怎么给他介绍一个孙女来。他问我会不会用微波炉，会不会用吸尘器，会不会做饭时，我委屈得哭起来，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我也陪着她流泪。想想啊，一个花样的年轻女孩子，在国内有着令人羡慕的编辑工作，现在竟沦落到在异国他乡，靠出卖身体，出卖劳力求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够相信呢。 “我那时真想一跑了事，可是，往哪里跑啊？” 家庭旅馆已经欠了一笔钱，回不去的。找朋友，没有朋友啊，即使有，一天两天还可以借住，时间长了也不行啊，这时就是有个火坑，只要能够生存，她也是非跳不可了。 小南不停的悄悄擦去脸上的泪水，在老头的指点下，找出冰箱里的蔬菜和肉，取出食物柜子里的大米，闷声不响地把晚饭做好了，把地毯吸了尘，伺候老头吃了晚饭，再遵从老板娘的嘱咐，洗了澡，脱去所有的外衣，把自己包在一件大睡衣里，走进老头的卧房。老头看她像孩子一样的身躯在睡袍里瑟瑟发抖，皱起了眉头，思量一会儿，让她坐下，开始询问她 是如何来美国的，来美国想做什么。 小南以前说了太多实话都被雇主退回，现在吞吞吐吐，说自己读书没有钱了，只好找个工作解决吃饭住宿的问题。谈话中，慢慢见老头并无恶意，反而眼里充满同情，就竹筒倒豆子，把自己来美国的前前后后都说了出来。老头听了小南的叙述，半天没吱声。过了一会儿，才对小南挥挥手，说，你去客房睡觉吧，我今天也想早点睡觉。 第二天一早，小南起来做完早餐，正要去叫醒老头，却看到老头从门外进来，原来，他比小南起得更早，出门散步去了。 吃完早餐，老头叫小南坐下，郑重其事地对小南说，“我看到你，想起了抗战时，我的女儿在逃难到重庆的路上，遇到日本敌机轰炸，和全家人走散了，她那时就像你这么小的个子。半个多世纪了，我四处找她，找不到。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老头顿了一顿，叹了一口气，“我希望她遇到好心人，不要过得太难。后来，我们全家去了台湾，再也打听不到她的消息。你是从重庆来的，让我想起走失的女儿。我想帮帮你。这样吧，你就住在我这里，给我做饭，打扫屋子，我不要你陪我睡觉，我只要你陪着我。你明白吗？” 老头欠下身子，注视着小南的眼睛说，“我太太因为女儿走失，对我永不原谅，那时我在前线打仗，顾不了她们，也没有及时去想办法找女儿，太太因此落下一腔怨恨，等到老了，再也不愿和我住在一起，所以，退休以后，我们来到美国，我给她买了一处大房子，我住在这个小的老人村房子里。” 小南听老头这么一说，眼泪又哗哗的流下来。 老头看小南哭得满脸是泪花的脸，直起腰身，继续说，“这样吧，我先借给你一笔钱，你去找律师把身份搞定，这样你就可以合法住在美国。我的钱也不多，给你五百块钱一个月。以后你抓紧时间学好英文，争取考一个什么执照，出去好好找一份工作，找个老实人嫁了，别再让那个家庭旅馆的老板娘控制你了，你同意吗？” 小南听了直点头。顿了一会儿，老头接着说“你要学会开车，我出去时，你给我开车。你如果可以开车了，我给你涨工钱。” 小南听完，差一点给老头跪下磕头，真是绝处逢生啊。 至此，小南就在杨老先生家里安心住下了。 小南拿着老先生借给她的美金，找到了移民律师，半年后，得到了合法居住美国的身份，有了合法居住的身份，小南很快考试得到了驾驶执照，这样，杨老先生又给她增加了五百块钱的工钱。一年以后，小南还清了杨老先生借给她的办身份的钱，开始为自己的前途计划了。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小南每周花三天晚上的时间去社区的成人学校上免费的英文课，开始慢慢捡回大学里学过的英文。 第二年，小南还完杨老先生的钱以后，在他的同意下，又找到两份临时工作，是帮这个老人村居住的孤独老人做饭的活儿，这两位孤独老人也是杨老先生的朋友，常常与杨老先生结伴出去吃饭，小南就是他们的司机。小南的生活开始有了盼头。 这时，我的先生修完车回来了，我们一起吃了一顿美味的饺子晚餐，送走了小南。 先生听完了小南的奇遇，觉得这个老杨先生的善良有点不可信，他说，也许小南不想将自己难于启齿的事讲给别人听，就编了一个好心人的故事。 谁知道呢？ 先生来美国比我早一些，对在美华人的生存情况知道得比我多，他的猜测也许有道理，可是，我宁愿相信小南的话。不管怎样，小南现在走上了一条有希望，有生趣的道路，比起南希，她走了一条阳光之路。 小南在老杨先生家里，看到一些老人村的老人生病后，家里常常来一些护理的护士，这些护士，很多都是来美国以后学习的护理专业，有了护理的证书，她们就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也有了医疗保险，小南因此加紧了学习英文的步伐。在成人学校里，小南问到了助理护士专业课程是免费的，赶紧去参加入学考试，结果，被专业名词卡住了，而且听力不过关。小南很沮丧，回想自己来美国已经是第三个年头，还在干着最少工钱的活儿，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每天晚上，关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时，是小南学习英文的时间，为了记住新单词，她把欺骗过 她，欺负过她的人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贴在墙上当做靶子，拿起练习眼力的飞镖，向靶子扔去，扔一个飞镖，背一个新单词，这个办法帮助她记住了在新课程中不断涌现的英文新单词，终于，小南顺利考入了免费的成人学校护理班。半年后，她顺利考取了助理护士的证书，开始了寻找护理工作的路程。
开始，她在华人区的医生办公大楼里一间诊所一间诊所的送去自己的简历，诊所要求她会说广东话，这可难住了小南，除了国语，四川话，她可以勉强说的是英文，英文还没有熟练掌握，又被要求说广东话，因为来诊所看病的许多老华人说广东话。广东话对于小南，比英文还难懂。有的诊所还问她会不会越南话，潮州话，小南暗自思量，假如我会那么多语种，可以回国当外语教师了，在这里却是找饭碗的必要条件，哎，真难啊。小南的老师知道了她找工作的辛苦后，介绍她去市中心区的一间犹太人开办的康复医院试一试，没想到，在那个非华人区里，小南找到了她在美国的第一份正式工作。
(编辑配图， 图片来自Pi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