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二十年前,我飞来洛杉矶,在阳关普照的蓝天下,看飞机下面的一片城市,竟然像大海,一眼望不到边。一栋一栋镶嵌在花园里的小房子慢慢清晰,一个又一个游泳池像一面面小镜子,闪闪发光的宣示着生活的惬意。没有参天入云的高楼大厦,没有冒着浓烟的工业厂房,如蛛网一样遍布城市的高速公路,匆忙的奔跑着像甲壳虫一样川流不息的车辆,提醒着飞机上的新客人,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城市,一个和平幸福的城市。 我就像是带着一把小伞的蒲公英,随着生活的变幻,飘落到这片新大陆,静静安放在了一个没有高贵的牡丹,也没有娇艳的玫瑰,却勃勃生机地生长着金色的“天堂鸟”和绿色蒲公英的小角落里,靠着加利福亚州无私的阳光的温暖,生根发芽,再次生长。在漫长的二十年异国他乡的求生的经历中,我的第一份工作:小旅馆前台经理,奠定了我在美国从无到有,顽强求生的坚实的基础。 这份小旅馆的工作,一做就是四年,四年来,透过小旅馆的窗口,我看到了美国社会底层的人生百态,小小旅馆里上演的人间悲欢离合,比我过去四十年的人生所见还丰富,使我对人性, 人世有了新一层的领悟,而当初对美国抱有的梦想,也在打工生活中变得清晰,现实。 这家小旅馆位于新形成的华人聚居的中心区,叫“加州阳光客栈”,别看名字起得响亮,房间却总共不到二十间。好的客房在楼上。两间楼下的客房因为靠近围墙,中国客人都不大喜欢住楼下,所以,这两个房间常常住的是要求不高的客人。客房下面是各个房间的停车位。我上班的前台接待室,在小旅馆的最前面。 说起来我是前台经理,其实,我只有一个部下:清洁工老陈。上班前,老板林先生一再交代我要管好老陈。一是因为他不懂英文,二是怕他不懂怎么与港台地方的客人相处,冒犯了客人。可是4
年来,基本上是老陈领导我。老陈在国内是个大海关的科长,虽不懂英文,却有一肚子机灵劲儿,他来旅馆比我早两年,见识比我多。老陈人又长得白白胖胖,大园脑袋,说起话来大嗓门,客人才来时,总误认他是老板。
另外一个夜班经理皮特是香港来的。皮特在美国生活20 多年,英文很好,在旅馆工作好几年了,他教给我不少美国生活的经验。 十多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草地,现在周围不仅有几家大型的华人超市和各种不同风味的华人餐馆,还有以华人为主的医疗诊所、银行、华人百货公司、书店、花店、理发店、甚至热闹的夜总会,因此,这家小旅馆颇受华人的青睐,当地很多华人都愿意把自己远来的亲朋好友安排在这里,以求吃饭,采购方便。一些长期当空中飞人的大陆、台湾和香港的生意人,也喜欢在这里落脚,当然了,因为价格低廉,一些妓女、吸毒者、毒贩也常来这里落脚。
第一次看到 吸毒者 只受了一天的培训,老板要求我单独上班了。三天后,我正在查对房间号码与客人进出的情况,一个年轻男子急急的走进接待室,用口音很重的,带越南腔的英语跟我说话,但是,他说什么,我听不懂, 上班头两天,一切顺利,老板决意录用我,第三天,带我实习的经理不再陪我了,我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静悄悄的接待室里查看帐簿,熟悉房间号码。突然匆匆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操着,但,只是从个别单词里得知,他要借用我办公室的总机电话跟他的朋友通话。老板特地交代过,总机的电话不能外借,我只好说“sorry”,看我一脸的懵懂,他知道再说多少都是白费功夫,转身跑到门外用公用电话打到总机来,要求转接楼下101房间,我这才明白,他的朋友就住在我们旅馆里,于是,赶快转接了电话。 只听他在公共电话亭里大声跟他的朋友说着什么,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他对着电话喊叫,最后,他摔掉话筒,冲进我的办公室,要我帮他打开101号房间的门。我见他满头汗水顺着发梢往下滴,心里觉得惊恐,急急忙忙的找到101号房间的钥匙,正要随他去开门,突然想起,这房间不是用他的名字登记,我无权为他打开客人的房间啊。 他看我止住脚步,越南腔的英语越发说的快了,我只好用简单的英语对他说,“不是你登记的房间,没有主人的许可,我不能够给你打开房间门。” 可是,看他十万火急的样子,我也慌起来,往101号房间拨电话,想问问住房的客人能否开门见见他来访的朋友,电话响了十几遍,没有人接电话,年轻人见我一脸茫然,急匆匆又往公共电话亭跑。无奈中,我打电话给在楼上做清洁的老陈,问他101号住的是什么人? 老陈说住的是一个越南仔,吸毒的,几天了,把房间弄得一团糟,昨天还关了门不让清洁房间。老陈叮嘱我,今后千万别卖房间给这帮吸毒的越南仔。 我正一头雾水地听老陈的教训,突然觉得大门外闪着异样的红灯,而且越来越多,一抬头,看见旅馆门口停了几辆闪着红蓝灯的警车。出了什么事? 我正纳闷,一个高大的白人男子,身穿白衬衣,握着一把手枪踏进旅馆的接待室大门,大声对我说话。我吓得大叫一声,不知遇到什么情况,一边向后退,一边 向他摆着手说 No! No! 白衬衣先生被我的叫声吓了一跳,赶快退到门外,把手枪垂下,然后很有礼貌地,用纯正的美国音英语对我说,我是警察,需要你的帮助,你可以把房间专用钥匙借给我用一下吗? 边说边亮出了他的警官牌,这时,我才恢复了正常的听力,听懂了他的意思,赶快找出专用钥匙,走出柜台交给等在门口的便衣警察,便衣警察放慢语速,很清晰地问我,刚才接到电话,这里的101房间里可能有客人出了危险,我是否知道?然后说,他需要我的配合,去查看这个房间。 便衣警察和善的脸和缓慢的语速减轻了我的惊恐,我点头随他走到大门口。
门外停着三辆警车,那个刚才打电话的年轻人正带着几个人高马大,全副武装的警察,快步向院子后面的101号房间走去.。 101房间出大事了,是死了人,还是有人被抢劫?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怀疑自己是不是落到匪窝了? 我不敢想,紧紧跟在便衣警官的身后,到了停车场的末尾,白衬衣警官示意我站在一个砖墙拐角后,只见几个警察分散在101号房间两侧,白衬衣警官和那位年轻人开始用钥匙开门,打不开,再用力撞门,门被撞开了,两人冲了进去,很快,白衬衣警官又出现在门口,招手呼叫同事,几个警察早已经带着担架车等在一旁,只听一声招呼,推着担架车进了房,几分钟后推出一个人来,瘦削的身体被牢牢地绑在担架上,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亚裔年轻人,那人脸色灰白,双眼紧闭,救护车这时也赶到,一群人迅速将失去知觉的年轻人抬到车上,顿时,载着昏迷者的救护车警笛响起,警灯闪耀,三辆警车紧随它迅速离去。 旅馆老板林先生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他等警察走后,跑到后院的101房间查看一阵后,脸色铁青地回到办公室,找出101房间的客人登记卡,神情严肃的质问我,“是你收的这个客人吗?” “不知道。”我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你的笔迹嘛,怎么不知道。” 看了看登记卡,我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噢,是前天,我第一天上班时收的,但我不知道他是吸毒的人啊。” 林先生气急败坏地把登记卡往柜台上一拍:“你不清楚就乱收,你去看看房间被破坏成什么样子?床被拆了,桌子也拆了,连墙上的画也拆了,你收的这点房钱还不够修理费。” “林先生,我第一天上班,不太熟悉情况,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这种烂客人。” “你懂不懂怎么打工!房间的损失你要赔。这三天你就算是培训吧,工钱不要领了。”
本来已惊恐到极点的我,被老板一顿训斥,沮丧到了极点,我低着头说:“我只培训了一天,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工作太可怕了,我不想做了。”
张牙舞爪的老板一下子安静下来,换了一副面孔,说:“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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