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身体给了你，灵魂给了他（36）

田原不在，莫蓝玩起来也没了心情，恨不得时间快快过去，好早点回家。脑子里的两种猜想，在那里打架。一会儿觉得田原是真的有事，不然他肯定会来；一会儿又觉得田原是不想见她，所以才找了借口，心也就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又浮上来。不管怎样，都仿佛没有和身边的人在同一个世界。就是一种沁入心脾的孤独的感觉。他不在，她站在阳光下，都感觉不到温暖；她在人群之中，却仿佛孤单的一个人。

那是只有田原的出现才能安慰的孤独。莫蓝心不在焉地和青青说着话，看着青青，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田原的面孔，上演的都是和田原有关的记忆片段。青青说的话，也如同耳边风一样掠过，根本就没有进入她的心。满桌的食物，没吃几口，没有任何的食欲，也没有饥饿感。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终于收拾东西回家。洗完澡就躺到了床上，觉得好累。是想得太多了，心累，可是又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想到田原变了，不再爱她了，眼泪终于从眼角滑落。还好方同和宾宾都在客厅，没有人打扰她，她可以放纵自己流一会儿眼泪。

已经好久没有哭过了。从和田原有了约定，她的心一直是甜蜜和快乐的。她一直相信他，即使见了面不说话，即使说的话无关痛痒，她也一直相信他。可是，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好不容易有了一次见面的机会，他竟然放弃了，她还凭什么再相信他呢？如果真的爱，不是应该赴汤蹈火也要来的吗？

莫蓝被脑子里的各种念头折磨着，身心俱疲。晚上睡觉的时候，恍恍惚惚的好像根本没有睡着，又好像做了无数个梦，但是一个也没记住。方同躺在身边，莫蓝却觉得田原的影子在围着她转，一会儿远一会儿近，触摸不到，又驱赶不开。那是她刚刚陷入时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了，今天却又不期而返。

青青也许是担心莫蓝的状况，第二天一早就打来电话，让莫蓝陪她去逛街。莫蓝哪里有心情逛街，但是架不住青青的央求， 想着去散散心也未尝不好，就答应了她。两个人商量好了去Downtown的Eaton Centre。和每次一样，青青出去等公车的时候莫蓝也出门，等到青青从公车上向她招手，她就上车。

一见面，青青就说：“没睡好吧？看你的样子，眼睛都肿了，是不是哭了？”

莫蓝苦笑了一下，没吭声。方同早上起来的时候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她回答说是昨天被老港的风吹的。

青青又说：“干脆就此断了得了，都不够你闹心的，哪儿像个谈恋爱的样子。” 

莫蓝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知道青青是替她着想，就不想和她争辩。现在是挺烦恼的，可是前几个月，她可是经历了人生中从没有过的快乐。那都是她的亲身体验，无法否认。爱情就是会有曲折，也许开学见到了田原，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田原不是说过了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他，那么她现在要做的，也许就是相信他。

青青说逛街，其实也真的就是逛逛。没有工作，也不像上学的时候还有贷款可以花，能省的当然要节省。莫蓝也没什么可买的，不过到了外面，空间大了，看着那么多的人和物品，又和青青聊着天，心情倒真的好了很多。

逛着逛着，青青突然拉着莫蓝要进离她们最近的一家玩具店。莫蓝觉得奇怪，问：“干嘛？还买玩具？你不嫌你家玩具多了？”

青青不说话，手上的力气却没减少，拉着莫蓝不放。莫蓝的胳膊被她拉着，眼睛却还能自由活动。往另一侧店面的右前方随便扫了一眼，顿时明白了青青拉她的原因，脚下，就无论如何不能动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莫蓝的眼帘。是田原。还有尤然和田心。一家三口在逛街。莫蓝呆住了，像一口气被突然灌进了嘴里，把心压得沉了下去。怎么，他昨天不能出去玩，今天就能陪着老婆孩子逛街？莫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子里也一下子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猜想。让她最不想接受，宁愿自己没有看见他的那个想法就是：他真的变了，他回归家庭了，他不爱她了。莫蓝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可是，他们之间之前的那些又算什么呢？拥抱，亲吻，约定，和他送给她的小东西，难道都是在……敷衍她吗？想到敷衍这个词，莫蓝的心顿时像被无数根针扎了一样。除了难过和疼，还有气愤。这是她爱上田原以来第一次有愤怒的情绪。把我当什么？我可以为了爱把自己放低，为了那么微小的希望而苦苦坚持，但是如果你不爱，你尽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死了都不会缠着你，你若是敷衍我，无论如何，都是对我的侮辱了。

心里的愤怒，还没有强烈到让莫蓝冲上前去当面质问田园，而悲伤已经像洪水一样，转眼之间袭来，把愤怒的情绪冲得不知去向。我竟是白白的爱了一场吗？我竟是白白的痛得像死过了一回吗？爱情是什么？爱情当真存在吗？难道爱情真的只能是平凡生活中的梦想，没有实现的可能， 而他，不过是好心的陪着我做了这一场梦？

青青拉不动莫蓝，也无可奈何地停下了脚步，和莫蓝一起往那边看。田原走在尤然和田心后面几步远的地方，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看起来很懒散无聊的样子。尤然领着田心进了一家店。田原在要进店之前，终于把目光转向了这里。他像是不经意的一扫，就收回了目光，但是又迅速地看了回来。他放慢了脚步，然后停了下来，望着莫蓝。

莫蓝和田原之间，略略斜对着，中间是从向下的滚动电梯延伸过来的玻璃围栏。莫蓝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也许心里的悲伤已经写在了上面。田原的表情她看得清清楚楚。刚刚见到她时，他可能是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有些惊讶，好像想说什么，但是看了一眼尤然进去的店，嘴唇动了一下又止住了，只冲着莫蓝点了一下头。

他的目光射了过来。莫蓝曾经很多次被他眼睛里的光摄住，觉得那光像是有很强的穿透力，照进了她灵魂的深处。甚至在他们说好了放下的那段时间，有一天夜里，她因为梦到他炽烈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而从梦里惊醒。 他现在又看着她，同样的目光，莫蓝觉得自己在这样的注视下又在慢慢被瓦解。如果她再盯着他的眼睛看，如果他再那样看着她......。天哪，他是她前世的冤家么，为什么他对她，就是有一种天然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青青扯了扯莫蓝的挎包。莫蓝倏的被惊醒，回过神来，冷冷地看了田原一眼，扭头和青青进了玩具店。

青青拉她进玩具店，就是为了避开田原，当然没想买什么玩具。莫蓝还在想田原会不会跟进来，等了几分钟，不见人影，就和青青又走了出来。

莫蓝不由自主地往对面望去。田原不见了，不知道是进了店里还是已经离开。又左右看了看，还是没有。心情一下子坏到了极点，比昨天听说田原不来了的时候还要坏。接下来，也没法再逛了。如果不是在熙熙攘攘的公共场所，莫蓝可能已经开始哭了。

青青说：“我们去food court坐一会吧。”

莫蓝也没说话，跟着青青走。到了food court，青青让莫蓝找地方坐下，自己买了两杯咖啡端了过来。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好半天，青青才说：“他昨天和今天可能都有他的理由，也许我们眼睛看见的和你心里想的不一样，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想劝你放下。你不觉得这样很折磨吗？连个交流都没有。我当初和良，至少还能发邮件，在网上聊天，你们离得这么近，却什么都不能做，真不可理解。你竟然还非要坚持，认定这就是爱情，不仅不可理解，简直不可理喻。“

莫蓝喝了一口咖啡，没有说话。

青青又说：”我说话难听，你不要怪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如果我是你，就让他想出一个正常交流的渠道，不然就一拍两散。”

莫蓝吐了一口长气，有气无力地说：“上学的时候通过Locker交流，不也算一种渠道吗？可能开了学就好了......。”

青青也长叹一声：“那算什么渠道啊？跟哄小孩一样，你还觉得不错。你……真是无药可救了。我不管你了，你自生自灭吧。“

莫蓝嘴上对青青说着这样的话，其实心里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和田原一刀两断。只不过她爱了这么久，要她亲口承认她爱错了，她会觉得很失败。即使在最好的朋友面前，她也不想轻易认输。如果田原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也许她可以考虑原谅他。他送她的那朵蓝色郁金香，不是代表永恒的爱吗？如果他亲口对她说不爱了，如果爱这么轻易就能改变，那就不是真的爱情。到那时候，她和他断了，也就不会觉得可惜了。

青青突然说道：“要不然我去找他谈谈，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什么意思？你把他家的电话号码给我。”

莫蓝连忙摇头：“不行不行，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去找他，他会怪我的。”

青青恨恨地说：“他怪你，我倒想怪他呢，把人折磨成这样。刚才他没看见你也就罢了，既然看见了，就应该过来和你打个招呼，解释一下。”

莫蓝说：”我们不是扭头走了吗？他如果过来，她老婆找不见他，可能就不高兴了。”

青青说：“哼，你就替他说话吧，你就替他找借口吧，我怎么觉着你这么......。”

青青没说完就不说了，莫蓝接过话茬：“犯贱是吗？你忘了你自己，地铁口抱人一下就跑了？人家让你抱了吗？你干嘛上赶着抱人家？你那就不是犯贱啊？”

青青瞪了莫蓝一眼，不说话了。爱情让人产生的行为，谁又能解释得清呢？所有的勇敢，纠结，体谅，怨恨，所有复杂的情绪，不都是为了爱吗？又坐了一会儿，两个人都不想逛了，干脆回家。这趟街逛的，本来想散散心，结果却更加郁闷。

回到家以后，刚刚准备上床躺一会儿，方同突然手里拿着那张蓝色郁金香的明信片，从客厅里过来问莫蓝：“你哪里弄来的这张明信片？上面的MM和TY是谁？”

莫蓝一惊，伸手就抢了过来：“你干嘛乱翻我东西？烦人不烦人？”

方同说：“我没乱翻，你就放在了床头柜里，我一打开就看见了。”

莫蓝说：“那是我的床头柜，你开它干什么？”

方同说：“你的床头柜，也在这个家里，又没上锁，我为什么不能开？”

莫蓝没话说了，把明信片放回了床头柜：“我在yard sale买的。不是说蓝色的比较罕见吗？看着也确实挺好看的，就买了。我买的时候就有那些字母在，可能是人名的缩写吧，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问这个？”

方同说：“TY很有名啊，一种玩具的牌子就是TY，销量可好了。我那年在那个礼品店打工的时候，有人就专门收集这种玩具，来新的就买。那老板就是卖这种玩具发的财，他说他有段时间数钱数到手软，晚上到了关店的时间，那些人都不走，他得往外撵才行。……唉，我什么时候能有个那样的店就好了。“

莫蓝说：”是吗？你是因为这个才问那张明信片啊？“

方同说：”是啊，看见TY就想起了那些玩具。那些玩具真挺好看的，哪天我给你也买一个，你肯定喜欢。“

莫蓝松了口气。还好方同没有联想到田原，不然她可能就要胡编乱造更多了。方同也没有过问她增加了的那些小东西，莫蓝不禁暗暗庆幸自己以前就有很多那样的小工艺品，夏天有yard sale的时候，又买了好几个。如果是她以前没有的东西，就那么大个家，放假期间Locker也退掉了，她还真不知道要藏在哪里才能不被方同发现。

方同出去了，莫蓝的思绪又回到了和田原断不断的问题。现在这种状况，什么联系都没有，其实和断了也差不多。也许没必要特意和他说一声，要和他断绝关系。等开了学，如果他没有任何的行动，她也不再主动找他，那么自然而然的，也就断了。

想到断，莫蓝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为什么心里还是有那么多的舍不得？他真的是敷衍她吗？他费了那么多功夫，把那些小东西放到她的Locker里，他并没有从她那里要求什么，连可以和她上床的机会，他都狠着心把她推开，他又有什么必要敷衍她呢？

一定是自己错怪他了。青青是对的，我们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就是事实。即使是事实，也一定有成为这个事实的原因。他也受了很多苦，我看到了，我们都在为爱情受苦，我又何必让两个人更苦呢？就算他不想见我，不能见我，只要他心里是爱我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大度一点接受呢？

退一万步，就算他真的变了心，难道我还能死气白赖的求他回心转意吗？爱情不是一件东西，它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既然爱了，所有的后果，包括分手，都只能接受。歌里不是经常唱“爱过就好”吗？这样的爱了一场，体验到的那些滋味，不都是人生中的收获吗？也许以后，遇到再难的事也都不怕了。

想到接受这一切，莫蓝的心里就宽松了很多。不管他爱还是不爱，莫蓝都决定接受了。接受了，也就没有怨恨了，人也就快乐了。有人说爱不只是给予，更是接受，看起来不无道理。

第二天，方同出去打工。莫蓝呆在家里，看看书，收拾收拾屋子。虽然做了决定，想起田原，心里仍然是丝丝的痛。咬着牙忍着。不能去找他，不要再想他，更不能疯狂，要等待，要冷静，时间会解决所有的问题。就等着开学，见到了他，一切就都清楚了。只要见了他，她就能知道，他是不是还是爱她的。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不是说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吗？爱也是一种能力，爱得起，放得下，才是本事。被爱情打垮，哼哼，不同意。

电话铃突然响了。宾宾顺手拿起电话，摁了接听后就递给了莫蓝。莫蓝一猜就是青青，张口就说：“放心，我死不了。”

听筒里沉默了几秒钟的时间，然后传来了一个男人戏谑的声音：“是吗? 那就好。“

莫蓝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里面的声音带着笑意，又说：”你好，我是田原。”

注：编辑配图，图片来自Pin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