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岁月：冯涵《吴奶奶的三寸金莲》朗诵 黑丹

《吴奶奶的三寸金莲》

我发现凡是热爱写作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非常好的记忆和好奇心。儿时刚刚认识世界的时候，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善于观察、善于思考、善于琢磨，在琢磨中探索，在探索中求证，在求证中找到答案，完成一系列程序之后，一个故事便完整地输入大脑，储存在数据库的某一个空间里。

若干年后，当我们把记忆的鼠标滑过年轮的目录，点击在儿时的首页时，那些陈年旧事便会按照先后顺序，一个接一个地自动打开。  

小时候，带我的保姆是邻居家一位姓吴的奶奶，我叫她吴奶奶。吴奶奶是山东人，长得白白净净的，看样子年轻时一定很漂亮，吴奶奶个子虽然不高，但身体的躯干却显得很富态，夏天总爱穿一件淡蓝色士林布偏襟褂子。

吴奶奶很爱干净，总是把头发梳得溜光锃亮，梳头时把一只小铁腕放在旁边，那只小腕里盛着半碗水，那水是浅褐色的，很黏稠，吴奶奶每次梳头时，总是用手指蘸着那略带胶状的液体抹在头发上，把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接近脖颈的位置卷成一个疙瘩鬏，然后再罩上一个黑色的沙网，插上两只银簪子，那银簪子的一端镶嵌着绿色的翡翠，耳坠上也挂着两片绿色的翡翠，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很好看。

后来我才明白，那只小铁碗里浸泡的是榆树皮的内层纤维，用现在的话说，那是纯天然的植物汁液，其养发、润发、护发效果，远比那些高级摩丝、护发素、弹力素要强百倍。

吴奶奶有一双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脚，上街买菜的时候总是穿着一双黑色尖头小皮鞋，走起路来一扭一摆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红皮鞋是圆头的，吴奶奶的黑皮鞋却是尖头的？吴奶奶的袜子也是尖头的？是用正常的袜子改的。

我总是在琢磨着吴奶奶的那双脚为什么那么小？而且和正常人不一样？

那时我还不满三周岁，若干个为什么一直困扰着我的思维，于是趁吴奶奶闲着的时候，我就赶紧放下手里的玩具，脱下吴奶奶的袜子，不厌其烦地摆弄着那两只略带酸臭气味的小脚，开始对那双小脚进行研究，我一个一个地掰开吴奶奶的脚趾，认真地数着一共有几个脚趾头，平时我只能看到吴奶奶的一个大脚趾，我不明白后边的四个脚趾为什么都紧贴在脚掌上？

若干个为什么？像谜团一样困扰着我儿时那颗好奇的心，吴奶奶的那双小脚，也成了我儿时一直想要探究的课题，后来才知道，这种小脚就是我国唐代流传下来的“三寸金莲”。

我每次摆弄吴奶奶那双小脚的时候，吴奶奶便会经常叨咕一句老话：“小脚裹一双，眼泪流一缸。” 我似懂非懂的琢磨着，那眼泪得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流一缸啊？

我们搬家两年后，回来看吴奶奶的时候，我又问起那些有关那双“三寸金莲”的问题？吴奶奶给我讲起她小时候缠足的故事。吴奶奶说，她小的时候，闺女们要是不缠足，长大了就找不到婆家，一般人家的闺女都是从四、五岁就开始缠足，先用热水泡脚，然后在每个脚趾的根部涂抹明矾，趁热把四个脚趾弯曲后紧贴在脚掌上，用一条长长的布条把脚裹紧，每个裹脚的女孩都要经历骨折的红肿，和难忍的疼痛，几个月后，脚趾的骨头都折断后，便形成这种脚背拱起，脚心凹陷，脚的长度也因此不会再长。没经历过缠足那种痛苦的人就无法用文字来描述那种感受。

我十岁那年夏天，牡丹江支流山洪暴发。听妈妈说，我们居住过的那个小县城，一夜之间，水漫三尺，所有人都连夜转移到山上，吴奶奶裹挟在拥挤的人群里，过小木桥的时候，就是因为那双无法正常行走的“三寸金莲”跌落洪水里。

每次想起吴奶奶的那双“三寸金莲”，我都会默默地流泪，难过很久很久······

1954年出生于哈尔滨，原沈阳军区企业局职工， 2008年开始写作，先后在《春风文艺》发稿中篇小说《岳嫂》《白色桑塔纳》《对天发誓》，多篇散文获奖并发表于“吉林日报”，2016年获吉林日报副刊“荣誉作者”。

2013年电影剧本《对天发誓》获首届安徽电视电影剧本大奖赛创意奖。

2014年完稿40集年代情感剧 《西河湾》筹拍中。

2015年电影剧本《SOS》发表于《电影文学》（第8期）。

长篇小说《黎明前的哈尔滨》创作中。

黑  丹

天津广播电视台新闻广播主播， 2012年获得全国金话筒奖；2010年被评为天津广播电视台十佳播音员；2008年全国纪实小说大赛中获得一等奖、最佳演播奖。

高级编辑，第五届全国广播电视“百优理论人才”获得者，中宣部、教育部“千人计划”入选专家。曾受邀在多所高校讲授广播课程多年，出版多本专著、广播专业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