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美文 专业诵读 精良制作 精彩呈现 ◆ ◆ ◆ ﹣点击下方音频收听节目﹣ [url=][/url] 《凹石——再读贾平凹》 作者:邓芳 (美文节选) 曾听到过这样的说法:地球就是个圆石头,平是地,凸为山,凹成海。人类始祖,就是从散落在这圆球上的一颗颗石子里迸出来的,而石子们在孕育新生命后,则飘向了浩渺太空,只在夜幕降临时,才悄悄用星星点点的目光,向人类遥送着绵长的眷爱……一颗石子一条生命,一条生命一颗星,我对石头最颠覆的狂想,也仅限于这个美丽的传说,即便很早就从书中知道人类从匍匐到直立行走,就是演绎在那最远古的旧石器时代,是石,录下了人的第一次直行的蹒跚足印。然而,让我对随处可见的石头真正起了敬畏之情的,却是一块凹石。
凹石 凹石就摆在贾平凹先生家客厅里的会客桌上,色泽有墨亮,间或缕缕云的灰白;石中有凹,凹底同样圆润平滑,除此,我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不懂石,即便有块价值连城的宝石放在我面前,倘若没有内行指点,我也绝不会将它尊贵起来。令我产生兴趣的是,先生将其置于朋客之中,于渺渺茗香间,人对石,石对人,人石缱绻时,是为观石悟人,悟石观人? 我认识先生是在三十年前,当初我识他,正如我一贯对石的肤浅,只觉得他是个普通到让你认识了就会很快忘掉的人:布衣一介,而立之年的生动和英气,全都掖在了还掉着土渣的淳朴里。当时没听到他说一句话,即便象征性地同我这个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小编辑握手时,笑得比我还要腼腆(其实那时他已获得过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幸好当时留了个黑白合影,否则,随后,当贾平凹这三字,一如列星泻落,不断搅动着文学这潭水,一如羊肉泡馍的膻腥,频繁挑逗着受众的神经及心理时,我会很犹豫去将当时的淳朴腼腆与之后的中天之日叠合起来。
作者邓芳(右一)与贾平凹先生(左一)的合影 三十不识石,识石又三十。三十年后的今夏,当我再次面对先生时,竟发觉他曾经的一介普通犹在,钝涩言辞,腼腆含笑,静静地听人说话,平和地面对仰慕和恭维,其间来了几批凹粉请求签字合影,他一律恭敬从命,令我在来途中生出的会被烈日暴晒一番的慌恐,一下子就让这如月般的亲善化解了。三十年间,我与先生未曾谋面,这次再见,我万没料到,被文学重彩涂抹和用重彩涂抹文学的他,除了添加了不少岁月逝去时留下的痕迹外,其他种种,竟依旧是老照片中的那个。倏忽间,我觉得先生与这桌上的凹石,真有一比。 凹石稳重地端坐在朋客之中,妙语环座亦不动,皆以淡定通晴阴。看着它的凹状,我脑里不知怎的,蓦然浮起在海口马鞍岭看到的火山口。它神秘地缄默着,让人在揣摩它的过往的同时,又在心跳它在某一时刻会再次惊天动地;它不邀众赏,大形无声,既不以曾经的一柱冲天狂悖于世,更不用浮华之气乱相众生,它平和地接纳每一次的靠近,淡泊地容纳品头评足,它甚至喜欢你深入它的内在,用同样缄默的钟乳石,引你去觉悟历史的斑驳和造化的神力。它缄默,可这是何等神圣的缄默呀,缄默得让你敬畏,缄默得让你惶恐,也缄默得让你期待,因为你分明能从这缄默中听出岩浆仍在涌动,感到又一次惊世骇俗的天问,将会不期而至,从每次天问后留下的作品,便是凝固在它身旁的那些不朽的熔岩流了……面前的这块凹石,不就是个压缩版的火山口么?我想,它也曾有过多少精彩的喷发呀,《废都》、《白夜》、《病相报告》、《秦腔》、《高兴》等等,我数不清,恐怕先生也很难脱口就说出了。 凹石 坐在身边的朋友告诉我,这凹石原是别人收藏,名为八音聚宝盆,自先生收了后,此名便被废了,顺其自然,从此就凹石相称。我不知先生为何要废了那名,是嫌其太张扬功利,还是因为与自己生性难合?但我略知,乐器的诞生就源于石头,在远古时期,原始先民们学会了用石头狩猎,由于有些石头上生就天然形成的空腔,当石头像流星一样飞向猎物时,气流穿越空腔,便形成了哨音,而正是这纵横呼啸的声音,在维持先民们生存的同时,也启蒙了他们的音乐天赋,开发了他们制作乐器的灵感。这或许又是个传说,但我相信,石头是天造之物,由它先发天籁之音,自然是当然之事……也许是先生察觉到我正沉于凹石之中,便随便拿起个烟斗样的东西,在凹石上随意敲打出几种声音。坦率地讲,这声音说不上优美动听,每个音符跳出来后,都坠着沉重,给人一个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压抑感。 据说先生闲时,就爱轻轻拍拍它,听它歌一首。莫非正是这几个沉重的音符,恰能随时帮他释放这多年来,一直肩担着仍还荒蛮却很美丽的商州,思考得沉重写得沉重以及写完后还要面对毁誉参半的沉重么?自《满月儿》第一次获全国性大奖后,各种国内外奖项追着岁月的脚步如潮涌般到来,记得先生在《秦腔》获得茅盾文学奖后发出过这样的感言:“多出书和多获奖可以令人成名,但成名并不等于成功,关键是出版的书能不能长久地被读者阅读,阅读后能否给人心灵上产生启示和共鸣。”这话容易被理解成谦虚,但细品,却又是一份用盛名换来的沉重……竭全心之力,举中国文学之重,先生不敢潇洒,他说他又有一部暂命名为《皮虱》的长篇小说要面世。我不敢深问,只暗自揣度它又将是一支怎样的绝响,因为,我都已经替他累了。 作者邓芳与贾平凹先生的合影 我把随身带来的照片给先生看,他接手时,眼晴里先跳出了一缕惊喜,然后就将它举在面前,凝眸细端详起来。他看得很认真,也看得挺久,像在寻找,像在思索,又像在重现当时的场景,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一切情绪都深陷在了黑白记忆里。看罢,先生就掏出钢笔,在照片背面飞快地写了段话,“一九八二年我去天津与邓芳摄于此照,那时还都年轻。一晃三十年过去,青春不在,感慨万千”。我并不奇怪先生也会有这凡人的感叹,但,生命的存在如果最终能凝固成面前这盘凹石,让百年千年后的人们依然能在把读中遐想,那这一叹,也只是句淡泊人生的吟唱了。 临别时,先生站了起来,似是要给我个交代,伸手轻抚着凹石,低声对我说:“它就是我,我就是它。”对此说,我并不惊讶,只报他个会心的笑。先生大概不知,这快三个小时的客坐,先生与凹石,已在我眼里融为一体了。我是个女人,女人的思维易飘逸,凹石在我的脑里,忽而火山口忽而琴又忽而等等等等,即便如此,我仍无法完整地读透它。但此行,我能从先生的身上,再次读到三十年没变的如石的朴素,如石的沉稳,如石的坚实,如石的神秘,我亦足矣。 贾平凹先生 ◆ ◆ ◆ 作 者 邓 芳 原《小说月报原创版》编辑部主任。著有长篇小说《第四者》、《藏品女人》、《独斗》等作品百万余字。 朗 诵 者 梦 薇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薇电台:美文美声》创建者,主播。 美文美声 声音盛宴 [ 微信号:meiwenmeisheng ] 长按扫描二维码添加关注! 总编辑 / 危羚责任编辑 / 杨娟 投稿邮箱:mailto:wdtmwms@qq.com (薇电台美文美声首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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